写到Mujica播出（上架感言）


　　大家好～

　　这是一个上架感言。

　　收到通知，《赛博朋克之丰川祥子的涅槃》明天要上架啦。

　　非常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支持。

　　老白我是个全职写手。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在此前的几年里，一直靠写诸如《摊牌了！我有超级系统！》《震惊！皇后产下十二胞胎》《都市霸道兵王爱上我》之类的噱头小说生活。

　　无聊是真的无聊。

　　来钱也是真的来钱。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这么恰着米，写着书，一如既往地继续过每一天的时候。

　　某天晚上。

　　我在视频网站上看到了《BanGDream! It's MyGO!!!!!》的推荐。

　　我：“欸……最近很少看动画了啊……上次看还是孤独摇滚……”

　　我：“邦邦的新作品？第四部……偶像动画的续作，也就那样吧……”

　　我：“好像很多人看。今天的工作都写完了，打发时间，看一下吧。”

　　我：“……”

　　我：“…………”

　　我：“………………”

　　这，这是什么啊。

　　太好看了吧！！！！！

　　这没有任何废话的台词，这仔细打磨过的人物逻辑，这叠着一层又一层的生动性格，这连环堆叠的暗线明线。

　　这真的是大数据时代下能创作出来的故事吗！？

　　脚本好强大，监督好强大，音监也好强大。

　　第七集，所有的线路集中处理转折！怎么能那么精妙啊？

　　第十集，动静兼备，完美的情绪渲染，完美的情节张力！超级无敌感动！

　　绫奈老师所说的“也许不能吸引所有人，但一定能够深深打动某些人吧”……简直是能渗入心底的话语……

　　回过神来的时候，眼泪已经“磅”地，“磅”地从眼眶里面喷出来了。

　　这，这根本是超级动画！！！

　　许久没有追过动画的我，变成了每一周没有溜七天Mygo就起不来床的超级粉丝。

　　完全前所未有的追更体验。

　　梦幻般的几个月。

　　随之而来的，是演出结束后的丧失感。

　　没有了吗……只有13集吗……Mujica还没播出吗……

　　在虚无的时光中，我的手头上的一本书在9月底完结了。

　　既然没有Mygo可以看，那就自己写吧。

　　这样想着的我，决定给工作了好几年没有休息过的自己放一个长假，写点自己想看的东西。

　　于是，就有了这本书。

　　原作已经很优秀了，来写架空世界观吧。祥子是完美的逆袭文主角。玩乐队的人在赛博朋克世界观下是最强的。像原作一样先贯彻真实感，再加入贴贴和逗趣的角色对话。

　　想着这些东西，把各种各样的要素捏在一起，完全抛开过去那些“抓人眼球”“受众优先”“打安全牌”的噱头技巧，只是为了写作而写作。

　　超级开心。

　　这下能够理解绫奈老师为什么会在X上说mygo是“创作过程很快乐的作品了”。您简直是我的人生导师。

　　在《赛博朋克之丰川祥子的涅槃》这部作品里，我很认真地对待了故事、角色和登场势力之间的行动逻辑。我想，这本书也许不能吸引所有人，但一定能够深深打动某些人吧……？

　　如果能让正在阅读的您感觉“哇，真好看”，就是我的荣幸了。

　　上架后，老白也会一如既往地用心更新的。

　　Mujica剩下两位成员的加入，MyGo从学生到帮派领袖的转变，地盘的争夺，Mygo和Mujica的对邦，赛博演奏，米歇尔重锤，与原本的七支乐队之间的碰撞……

　　还有大量角色之间的庞大感情！

　　绝对很刺激！

　　以及……

　　也许有人发现了，第二卷，小祥等人对抗的boss【爱贝克思】公司，在现实中是存在的。

　　它就是丸山彩的声优前岛亚美所属的经纪公司，Avex Group（统称爱贝克思）。

　　社长【黑岩胜人】，是用该公司创始人和社长的真名拼起来的。

　　亚美在现实中疑似和公司之间有了合同纠纷，一整年没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这件事，也是真的。

　　作为粉丝，现实中并不能做到什么。

　　但是，赛博朋克的世界观里，向资本的反抗正是主题！

　　让小祥去帮助Pastel*Palettes干掉万恶的公司吧！

　　小祥，正义制裁！

　　……之后，大概也会这样不断地采用真实事件。

　　或许，被大家诟病已久的武士道，也会作为最终boss出现……？

　　总之接下来，也会不断地写出各种各样的故事！

　　希望您能在我这里看得开心！

　　……

　　现在开始说说标题～

　　老白写作这么些年，还是有点积蓄的。所以稳定更新没有问题。

　　因此，本书写到Mujica开播！

　　当然，也不是说一开播就停啦。可能会配合Mujica的内容，再多写几章。

　　说“至少写到Mujica开播”可能会更贴切一点。

　　本书每天的更新时间是中午11：00~13：00之间。每天更新两章，4000+字。

　　这个时间是我早上8点起床到写完发布的时间。

　　一般来说，11点就会上传。如果修正得比较多，或是有段落重写，会稍晚一些。不过，每天肯定都会更新。

　　如果临时有意外，我会打请假条。

　　然后是加更规则。

　　100月票加一更。

　　100刀片加一更。

　　10000打赏加一更。

　　老白一般下午和晚上会打打游戏，出去锻炼，和朋友聚聚，吃点烧烤啥的。但是，如果大家很热情，就会流着喜悦（大概）的眼泪在家里写加更的内容。

　　所以加更一般在下午或晚间放出。

　　目前已经够3次加更了，非常感谢各位的支持！这些加更会在上架之后一并发布！

　　当然，最最关键的还是订阅啦。

　　订阅的数量会影响能否获得推广。订阅多一点，本章说和书评就多一点，老白开心，大家看着也会更开心。

　　一个订阅，很少。

　　但是一个一个订阅累积起来，就是一辈子！

　　让我们聊一辈子Mygo吧！！！

　　感谢您看到这里！！！

　　期待您的订阅！！！





加更规则


　　100月票加一更。

　　100刀片加一更。

　　10000打赏加一更。

　　……

　　【常规更新时间】：中午11：00~13：00。（通常为11：00前后）

　　【常规更新数量】：每天两更，共4000+字。

　　【加更】：一般在下午或晚上放出。





角色概念设定图（祥子、初华、喵梦）


　　【三角初华】

　　本作设定中身高较高。

　　赛博世界观下绝大部分居民都接受了眼部改造，但也有一部分居民的改造较浅，从外表看是正常的眼睛。

　　因为是走纯天然路线的偶像，使用了可以以假乱真的人工皮肤，身上不会有明显夸张的改造痕迹

　　右手的手套有弹道协同处理器功能。可以辅助使用武器。

　　因为是日常的穿着，只有简单的大卫衣，准备了掩人耳目的帽子和墨镜。

　　吉他盒里有突击步枪“阿喀琉斯”，大衣里也藏有冲锋枪。





　　……

　　【丰川祥子】

　　右眼受伤后替换了歧路司的高性价比义眼。

　　右手的手套有弹道协同处理器功能。可以辅助使用武器。

　　手中武器为“涅槃”。



　　……

　　【祐天寺若麦（喵梦）】

　　双眼为高性能义眼。

　　佩戴有超梦编辑师专用的高性能钨钢头环。

　　左手的手套也是超梦剪辑师编辑超梦使用的。

　　单分子线的输出口隐藏在宽松的大衣下。



　　……

　　【三人合照】



　　……

　　以上。

　　算是个概念人设。

　　如果有书友想要进行三次创作但又苦于没有参照，可以参考这版。

　　当然原服设或者使用原版人设也可以的！

　　……

　　以上简介及概念图，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真的是万分感谢！

　　【草石虫】大佬在b站也有进行MyGO的MAD和假药制作（著名的祥睦姐妹说整理便出自他手），大家可以关注一波！

　　……

　　因为刺猬猫有图片大小限制，图片经过压缩。如各位有需要，欢迎加入赛博小祥书友群【183091123】获取原图！





角色概念同人图（祥子、初华、海铃）等三次创作作品


　　【丰川祥子】



　　【三角初华】



　　【八幡海铃】



　　【三人合照】



　　……

　　以上作品由书友【黑帽雀】绘制！

　　非常感谢！

　　同样，刺猬猫会进行压图……黑帽雀老师在b站有同名账号，可以去他的账号里查看原图！

　　……

　　此外，还有一些书友绘制/创作过赛博小祥的三创，非常非常感谢！

　　因为这些作品包含剧透，建议在阅读完正文之后观看，这里只写出作者ID！

　　以下是鸣谢：

　　【lofter ID：祝你行过一世人的伤悲mygo版】

　　【lofter ID：岫岩玉】

　　【X ID：网路上的芳邻（@awd_okay）】

　　以及书友群内撰写同人的【Faust】、【路过的假面吉他手】、【在回忆的秋千上】、【我要成为春日影糕手】、【非常矫情的Sakiko家的猫】等朋友！

　　万分感谢！

　　如果您有进行三创，欢迎在这条间贴发布您的ID！

　　如果有您的加入，会是我的荣幸！

　　谢谢您QAQ！





角色概念设定图（睦）


　　【若叶睦】

　　身高和祥子一样。

　　脖子上的是监控装置【鸟笼】，正常运行时亮绿灯，被睦解除功能后会亮红灯。

　　此时睦可以参与mujica活动。

　　米歇尔乐园一战中，借用祥子的义演实行了远程骇入，所以设计时义眼启动样式和祥子同款。





　　（为了方便手机版看，所以合照是竖着的）

　　……

　　上述简介及概念图，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万分感谢！





角色概念同人图（立希、爱音、乐奈、睦、灯、素世）


　　【椎名立希】



　　【千早爱音】



　　【要乐奈】



　　【合影：MyGO!!!!!】



　　【若叶睦】



　　【高松灯】



　　【长崎素世】



　　【合影：Crych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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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作品由书友【黑帽雀】绘制！

　　万分感谢！

　　同样，因为刺猬猫有压图，可以在黑帽雀老师的b站账号里查看原图！





角色概念设定图（海铃）


　　【八幡海铃】

　　服装是赛博朋克2077中真实存在的，进行了一些魔改。

　　手臂和脚上都加装了大量辅助件。手臂是加入mujica以后改的——因为在和渡边的战斗中吃了亏。

　　在贫民区的战斗后，海铃又给腿部做了升级。

　　腰间胯刀是太刀-黑独角兽。

　　因为觉得面铠很帅，所以在这套常服中添加了面铠。这套面铠在对渡边战中就登场了，不过按照小说的情节，其他成员应该也是有常服+面具的搭配的，不过那个就先不管了。_(:з)∠)_





　　……

　　上述简介及概念图，仍旧是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实在万分感谢！





（微剧透）同人图


　　这次带来创作的是书友【路过一下的假面吉他手】（B站/微博ID：街溜子时雨，lofterID：shiyu10560）！

　　创作内容是第二卷的结尾-Ave Mujica的电梯场景！



　　3D的效果非常有赛博朋克感……太强大了……

　　实在是非常感谢！！！

　　……

　　同样，因为刺猬猫会进行压图，欢迎大家进入赛博小祥书友群【183091123】获取原图！





【机密文件】H55EGAKIHURAH


　　C：>cd HAX

　　C：HAX>ICBRK.exe

　　……

　　BACKDOOR ENTRY EXECUTABLE PROGRAM

　　……

　　nsf>use explolt/multi/handler

　　nsf explolt(handler)>set PAYLOAD

　　PAYLOAD =>windows/meterpreter/reverse_tcp

　　Nsf exploit(handler)>set LHOST 108.61.201.151

　　LHOST =>108.61.201.151

　　[*]Starting to payload handler…

　　……

　　PORT:1 Connected

　　PORT:2 Connected

　　……

　　Status-scanports-s KNIGHT-W[BUSHIROAD-ID9983]

　　KNIGHT-W ACCOUNT CHECK

　　KNIGHT-W PASSWORD CHECK

　　……

　　NEW DOCUMENT

　　→H55EGAKIHURAH

　　……

　　Begin Document Upload？

　　→yes/no

　　……

　　【H55EGAKIHURAH】

　　【……HARUHIKAGE55H……】

　　【……春日之影55H……】

　　【《赛博朋克之丰川祥子的涅槃》同人创作接力活动：春日之影55H】

　　……

　　【文件→lofter】

　　【图像→lofter】

　　【机密文件→pixiv】

　　……

　　【2024_02_24】【00：00】【文件】

　　《春日之影》_藤丸嘉人

　　【2024_02_24】【01：00】【图像】

　　《小祥》_草石虫

　　【2024_02_24】【02：00】【文件】

　　《群青的光与影》_浅斟朱颜旧梦

　　【2024_02_24】【03：00】【文件】

　　《千早爱音不会哭》_晓月

　　【2024_02_24】【04：00】【文件】

　　《约会》_回忆的秋千上

　　【2024_02_24】【05：00】【文件】

　　《交汇》_对家姐

　　【2024_02_24】【06：00】【图像】

　　《乐之城街头》_AhiruuYeW

　　【2024_02_24】【07：00】【文件】

　　《海，天空，和维纳斯闪蓝蝶》_祥1睦0

　　【2024_02_24】【08：00】【文件】

　　《长崎素世不会逃》_晓月

　　【2024_02_24】【09：00】【文件】

　　《不杀死“自己”100次不能出去的房间》_⑨

　　【2024_02_24】【10：00】【文件】

　　《爱哭鬼》_入睦三分

　　【2024_02_24】【11：00】【图像】

　　《睦》_草石虫

　　【2024_02_24】【12：00】【文件】

　　《野火》_Letoic

　　【2024_02_24】【13：00】【文件】

　　《椎名立希不会笑》_晓月

　　【2024_02_24】【14：00】【机密文件】

　　《早O喵梦复仇记》_Dogej

　　【2024_02_24】【15：00】【文件】

　　《顶峰》_裂空

　　【2024_02_24】【16：00】【图像】

　　《扭扭街小祥》_她改变了糸守

　　【2024_02_24】【17：00】【文件】

　　《Star Blast》_黑白面具

　　【2024_02_24】【18：00】【文件】

　　《要乐奈不会跑》_晓月

　　【2024_02_24】【19：00】【文件】

　　《心病》_谷不勤

　　【2024_02_24】【20：00】【机密文件】

　　《毫升》_回忆的秋千上

　　【2024_02_24】【21：00】【图像】

　　《海铃》_草石虫

　　【2024_02_24】【22：00】【文件】

　　《垃圾箱》_河童重工

　　【2024_02_24】【23：00】【文件】

　　《高松灯不会死》_晓月

　　【2024_02_25】【00：00】【文件】

　　《尽力》_入睦三分

　　【2024_02_25】【01：00】【文件】

　　《绊伤膏与谈判桌》_白日铸炉

　　【2024_02_25】【02：00】【图像】

　　《熄灯》_638

　　【2024_02_25】【03：00】【文件】

　　《你的光芒将照亮前路》_咸鱼与盐

　　【2024_02_25】【04：00】【文件】

　　《千早爱音的全家桶广为人知的100个事实》_大汉激进公民联盟

　　【2024_02_25】【05：00】【机密文件】

　　《孽缘》_黄瓜滞销，邦邦忙吧

　　【2024_02_25】【06：00】【文件】

　　《命若游萍》_竖线反斜杠

　　【2024_02_25】【07：00】【图像】

　　《初华》_草石虫

　　【2024_02_25】【08：00】【文件】

　　《化身星辰》_silver思虑

　　【2024_02_25】【09：00】【文件】

　　《枪声》_qq用户

　　【2024_02_25】【10：00】【机密文件】

　　《赌局》_血墨丹青师

　　【2024_02_25】【11：00】【文件】

　　《迟来的翅膀》_妖书鬼话

　　【2024_02_25】【12：00】【图像】

　　《鸟笼信号》_一世人

　　【2024_02_25】【13：00】【文件】

　　《再见，夏洛特》_孙笨

　　【2024_02_25】【14：00】【文件】

　　《赫尔墨斯之鸟》_哘雅乐乃

　　【2024_02_25】【15：00】【文件】

　　《看星星的魔术师》_三十二粒葱花

　　【2024_02_25】【16：00】【机密文件】

　　《寻找黑蝴蝶》_竖线反斜杠

　　【2024_02_25】【17：00】【图像】

　　《疯狂的自我搜索者》_草石虫

　　【2024_02_25】【18：00】【文件】

　　《酒精与火烧的味道》_羽枫

　　【2024_02_25】【19：00】【文件】

　　《往日影》_墨睦

　　【2024_02_25】【20：00】【文件】

　　《4001太空漫游》_风花鸟月

　　【2024_02_25】【21：00】【文件】

　　《相声》_回忆的秋千上

　　【2024_02_25】【22：00】【图像】

　　《米歇尔乐园》_0×0

　　【2024_02_25】【23：00】【文件】

　　《丰川家员工日记一则》_频道94.5

　　【2024_02_26】【00：00】【文件】

　　《赛博落魄少女不会梦到武神更生》_莫尔默

　　【2024_02_26】【01：00】【文件】

　　《讨债书》_墨水鱼

　　【2024_02_26】【02：00】【机密文件】

　　《海鲜汤》_墨水鱼

　　【2024_02_26】【03：00】【图像】

　　《喵祥》_草石虫

　　【2024_02_26】【04：00】【文件】

　　《左眼》_qq用户

　　【2024_02_26】【05：00】【机密文件】

　　《缺月幽影》_谷不勤

　　【2024_02_26】【06：00】【文件】

　　《赛博编辑部不会梦见中二面具少女》_黄瓜滞销，邦邦忙吧

　　……

　　【SPECIAL THANKS】：

　　风鸟花月（企划主催）

　　藤丸嘉人（初宣海报制作）

　　入睦三分（审稿·排棒）

　　0v0（终宣海报制作）

　　……

　　【S-SPECIAL THANKS】：

　　仓田真白（企划幻觉提供）

　　……

　　【CODE NAME：春日之影】

　　……

　　PRINT OUT>



　　……

　　【疑问咨询】：

　　信徒1群：183091123

　　信徒2群：296509150





分离芯片：《赛博小祥》同人（55万字）


　　（*前注：内含剧透，阅读到【第六卷】再返回阅读将获得更好的观赏体验。）//【分离芯片·其之一】

　　【我们至少生活在乐之城】

　　世界上有许多问题。人类的存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威胁。

　　气候变化已变成了气候灾难。

　　飓风、龙卷风、干旱、洪水，全世界的自然灾害烈度和频率都在不断上涨。

　　净水的获取越来越难，耕地也一样。

　　与此同时，赛博改造的发展又带来了一个新问题：赛博精神病。

　　但你有没有发现，街头没有人在意这些？

　　因为我们的城市，乐之城。

　　动荡不安的北美战争与我们毫无关系，地球南边发生的事情也不需要我们操心。

　　乐之城是一座纯粹的音乐之梦，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奇迹。

　　这里有乐队、娱乐、永不熄灭的霓虹、以分钟为单位投放的新曲，永远年轻的少女美妙的胴体，没有悲伤。

　　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只要你住在这里，世界上发生的其他事，就跟你没有什么问题。

　　你可能终于想在这么好的城市里拥有一间自己的“小胶囊”了。

　　主城区的房屋都太贵？

　　主城区各地不明交火的次数在增加？

　　中心区和富人区的房子是天文数字，棚户区和城寨区的安全性又得不到保障？

　　别担心那些。

　　现在，我们有很便宜的房源正在出售。

　　价格甚至只有棚户区的一半。

　　就位于我们引以为豪的米歇尔乐园周边，驾车三十分钟以内的黄金地段。

　　有人说那里有集成病毒。

　　不过在这里，我必须重申，那是谣言。

　　我已经在那里住了三个月，事实证明，你只需要注意家里的卫星天线的朝向，就什么事都没有。

　　【填海新地2期】欢迎你。

　　【租赁·购买咨询热线：XXX-XXXX-XXX】

　　……

　　【分离芯片·其之二】

　　【震惊！极机密情报：关于最近发生的一切】

　　有没有人觉得，最近乐之城变得动荡不安了？

　　电视广播总是会说一些不知所谓，模棱两可的话。让我来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吧。

　　一切都是从爱贝克斯公司发生的事开始的。

　　大家都说这件事是一次意外。但其实不是这样。

　　事实是Roselia的【大人物】，凑友希那横刀夺爱，从Pastel*Palettes的白鹭千圣那里抢走了Pastel*Palettes的领袖，丸山彩。

　　正是这一举动，导致后者在长达一年的时间内，都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

　　你可能会问：这怎么可能？

　　丸山彩可是【七大团】的领袖，怎么会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被人抓走？

　　而且，凑友希那不是和同在Roselia的贝斯手今井莉莎两情相悦吗？

　　这你就不懂了。

　　爱情令人盲目。

　　那可是【大人物】！

　　不要用你的想象力，去推测【大人物】的行为！

　　而且，一个【大人物】的伴侣，可以有很多个。

　　这听上去很荒谬，但这就是【大人物】。

　　说不定，真相比我说的还要更加夸张：比如，Roselia的吉他手，冰川纱夜也加入了这场情感纠葛。

　　这很容易想象。因为冰川纱夜的绯闻总是最多的。

　　众所周知，她跟Afterglow的羽泽鸫保持着必要以上的亲密关系，而且，和她的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之间无法评判亲密与否的关系也很值得人在意。

　　事实上，我认为这个怀柔、夺走丸山彩的计划，就是冰川纱夜想出来的。

　　她对年轻女孩，总是有她自己的一套办法。

　　当然，白鹭千圣不会善罢甘休。

　　她们在爱贝克斯打了一架。

　　白鹭千圣夺回了丸山彩。

　　我认为白鹭千圣之所以能做到这件事，这是因为她获得了Hello, Happy World！的濑田薰和松原花音的支持：她与她们交往甚密。

　　那可是Hello, Happy World！的人！

　　这之中，又是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交易。

　　我发誓，后面发生的事情可以支撑我的猜想。Hello, Happy World！的演唱会上有人捣乱。听说，那支搞事的乐队是Afterglow派过来的，因为后来小道消息称那支乐队和Afterglow的青叶摩卡走得很近。

　　考虑到青叶摩卡和Roselia今井莉莎是城市自由佣兵时期的搭档，我们现在可以得出一条清晰的逻辑链：今井莉莎也支持这个凑友希那的后宫计划。

　　再后来，Poppin'Party也加入进来了！

　　有人说，CiCRLE的事是她们想抢丸山彩，但是抢错了人。

　　不管怎么说，她们把RAS和Morfonica都叫来了。

　　这真是一锅粥。

　　这就是【大人物】的肮脏之处：她们永远有复杂的人际关系。

　　每当这种时候，我总是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小虾米。

　　……

　　【分离芯片·其之三】

　　【雇佣兵雇佣制度】

　　还在中心区的酒吧里找那些昂贵的雇佣兵？

　　是时候做个“懂行”的人了。

　　去花咲川周边的酒吧里看看吧。众所周知，BCPD预备校从来都培养不出好警察，但他们能够培养出最好的雇佣兵。

　　这些雇佣兵有着基本的作战意识，相对良好的出身背景，和基础的道德观。她们掌握超过一百种的枪械的使用方法，明白十七种以上的阵地突击方式。只要你认真找，找到能从手里喷出激光、嘴里放出火焰、当场变身巨大机器人的雇佣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里的雇佣兵会成为你最忠实的牙与刀，能够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年轻的女性尤其喜欢。因为她们也会在夜晚爬上这些年轻小姐的床，满足所有对于一名“雇佣兵”的幻想。

　　……

　　【分离芯片·其之四】

　　【月之森大小姐们的谈话】

　　【藤原：哎！】

　　【藤原：我真希望像上次那名普通民众一样的人，能够多转来几个！】

　　【藤原：这样，我们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没有碟片可看了……】

　　【源内：我这里还有一张。《填海新地1期的秘辛：新乐队与老乐队之间不得不说的关系》，你要不要看？】

　　【藤原：我都看过好几遍啦……算了，再看一次吧。】

　　【源内：这个碟片是经典款啦。多看几遍，也不亏。我姐姐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在流传了。】

　　【藤原：那个时候就有【填海新地1期】了？】

　　【源内：没有。那个时候，它的名字叫做《粉丝的秘辛：乐队成员与她们粉丝·老友之间不得不说的关系》。】

　　……

　　【分离芯片·其之五】

　　【泽塔科技-BX4疼痛编辑器热卖中：让你忘却死亡】

　　枪伤？挫伤？骨折？内出血？

　　是时候别担心这些东西了！

　　只需要一块小小的，安装在你额皮质下面的神经协同处理器，就可以抑制从疼痛受体往大脑顶叶发送信号，从而让你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只需要3万5千元，你就可以带走【泽塔科技-BX】系列最新的第4代疼痛编辑器！

　　真是一个在过去的12个月里，难以想象的价格！

　　我们的新型号增加了缓解疲劳症状的效果。可以完美地产生感觉麻痹效果，屏蔽包括对肉体折磨产生的痛苦、外部开放式伤口（包括重伤在内）所引发的疼痛，和用药过量引发的机体停机问题！

　　使用我们的处理器，你就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常人的极限，继续行动！

　　还在等什么？

　　你可以变得像【填海新地2期】流民的领袖一样，抵抗住多种创伤！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听过那传闻！

　　【填海新地2期】的流民之所以泛滥并形成了组织，都是因为他们杀不死的领袖！

　　大家都说，那里夜夜笙歌！

　　听说，那名领袖今天被打得半死，明天，就出现在女人的卧榻上！

　　她不要命了？

　　不不不！

　　这都是因为用了我们的产品！

　　还在等什么？

　　快点击下方的链接购买吧！

　　【外部链接】

　　……

　　【分离芯片·其之六】

　　【给MyGO!!!!!的诗歌】

　　在学校里

　　他们会告诉我们

　　“犀牛”用英语怎么说

　　化学物质是隐形杀手

　　被核污染的人有多少条染色体

　　SERC高加索格罗德诺E-80隧道钻机的使用方式

　　谁摧毁了互联网，又建立起黑墙

　　但有些事

　　教学芯片从不提及

　　生命无意义

　　我们都将很快消逝

　　我们不过是朽木、尘埃、体制下的奴隶

　　在这死寂星球腐烂的下水道里的无用的电波障碍

　　我们都将很快消逝

　　从这世界上被抹去

　　我从哪里来

　　又该往何处去？

　　我被困在我的思考里面

　　直到你出现

　　只有你

　　只有你告诉我

　　我的彷徨不是没有意义

　　可你为何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就像你不曾出现那样？

　　……

　　【分离芯片·其之七】

　　【军用科技魔蝎：技术参数/使用指南】

　　魔蝎

　　制造商∶军用科技

　　型号：AM-773

　　皮重：80t

　　反应堆数量∶ 2

　　功率∶22千瓦/吨

　　最高速度∶100 mph

　　制动∶ 0EXX-7b

　　数据传输模块∶OT.cc LIMA

　　搭乘须知：双人搭乘；使用W7+级脑机进行脑波互联，共同驾驶

　　搭乘双方需求最低属性点数：【镇定：8】

　　可能发生的副作用：脑机互联致使的脑β波增加、内循环加快、多项激素分泌增加；情绪亢进、精神兴奋、身体活动兴奋、瞳孔放大等类R++级别超梦反应

　　副作用按：副作用的程度随搭乘时间的增加而增加

　　另附：推定使用记录

　　（中略）

　　Afterglow：美竹兰：30h

　　Afterglow：青叶摩卡：30h

　　……

　　【分离芯片·其之八】

　　【在Ave Mujica的信徒中传阅的同人小说】

　　Oblivionis趴在窗口。

　　她身上什么都没有穿，因为不需要。

　　她现在是如此燥热，好像浑身有火在燃烧。

　　“杀戮总会让我感觉兴奋与空虚。”

　　这位美丽的领袖说。她好看的凤眼高傲地挑着，染上了红色，水汽朦胧。

　　“已经没有敌人了。”她命令道，“满足我，让我的感情冷却下来，以免我在必要到来之前就摧毁这座愚蠢的城市。”

　　“遵命。”

　　Mortis，Timoris，Doloris和Amoris从阴影里走出。

　　Mortis的手上拿着她新研发出来的武器。

　　Timoris握紧了【黑独角兽】的刀柄。

　　Doloris的手上拿着她的【墨菲定律】。

　　Amoris则拿出了一条又一条接着电极的头环与手环。

　　每个人都虔诚地低着头，活动着手指，随时准备服务她们唯一的领袖，Oblivionis。

　　Oblivionis高傲而优雅地笑着，看着她们。

　　这种程度对于Oblivionis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Oblivionis小姐能从尸山之中爬出，自血海之中归还。怎样的疼痛她都无所畏惧，怎样的压力她都如沐清风。

　　就算是四个人一起上，也只不过像是最轻柔的按摩。

　　优秀也成了她的困扰之一。

　　到了她的境界，眼前这种程度的“放松”对她而言，也只不过算是活动筋骨罢了。

　　（下略）

　　……

　　【分离芯片·其之九】

　　【丰川家和若叶家：被掩盖的真相】

　　我们有理由相信，丰川家因为顾虑继承问题，对内部人员的婚姻状况和生育，进行了严格的把控。

　　丰川家所有的人都是近亲交配。血缘不重要，性别也不重要。他们通过让非常相似的DNA结合，再进行基因筛选修改致病基因，最终完成血统的纯化，留下优秀的改造人后代。

　　不知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和他们下属的若叶家的关系？

　　其实，若叶家就是为了培养丰川家继承人的新娘而存在的家系。

　　若叶家的继承人，是为了作为丰川家的继承人的新娘而诞生的。她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嫁给丰川家的继承人，然后诞下血统纯正的优秀子嗣。

　　为了防止若叶家的继承人背叛，丰川家会要求若叶家给继承人戴上情报管理软件，来侦测她们的一举一动，以防止她们接触到不好的外界信息，并被不良信息影响，做出有害丰川家的事情。

　　这是绝对的真相，因为塔罗牌和星星的轨迹是如此揭示的。

　　私信我，知道更多秘密。

　　……

　　“……私信我，知道更多秘密。”

　　睦面无表情地读出芯片的最后一段。

　　她看向祥子。

　　“祥，芯片里是这样写的。”

　　“……哈啊……”

　　祥子坐在睦的对面。

　　她用大拇指用力地顶住眉心，就好像不那么做，她的青筋就要把太阳穴顶开一样。

　　“Poppin'Party、Roselia……就连丰川的秘闻也有啊。”

　　海铃坐在一旁。她拿着一张芯片，饶有兴致地说。

　　“这些关于【七支乐队】的情报，难道是真的……？他们怎么搞到Afterglow的魔蝎推定使用记录的？”

　　初华则拿起另一份，好奇道。

　　“还有冰川姐妹的情况，和大团内部成员的纠葛呢！”

　　喵梦跷着腿坐在桌子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

　　“好厉害啊！”

　　“这种资讯，竟然在我的属地里流通……”

　　祥子的眉头像是锁在一起一般皱着。

　　祥子面前，五人中间的桌子上，堆放着大量的分离芯片。

　　Ave Mujica在获得了BCPD的电子围挡技术后，变得能够自由进出【填海新地2期】了。

　　食物、装备、日用品。这些基本需求得到满足后，信徒们渐渐开始需求更上层的精神满足。他们会私下贿赂采购物资的信徒，让他们带一些有趣的分离芯片进入【填海新地2期】。

　　而采购分离芯片的信徒选择了最安全，也最简单的办法：从黑市上面买一万块钱一麻袋的，进行过统一电子病毒消毒处理的废弃分离芯片。

　　信徒们传阅这些芯片。也有一些人把原来的内容洗掉，录入自己创作的东西。

　　祥子知道这件事。

　　她一开始没有太在意——毕竟，都是已经经过消毒处理的了，并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不过，在喵梦说了“万一有漏网之鱼就糟了，传播开来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要定期检查比较好”之后，祥子也觉得定期抽查是必要的。

　　所以就有了这种情况。

　　病毒倒是没有。

　　不过……

　　“……”

　　有病毒以上的问题。

　　……

　　“这个创作也太搞笑了吧！”

　　喵梦看着分离芯片，乐不可支。

　　祥子忽然怀疑她其实是想要看这些分离芯片，才提出要定期检查的。

　　“大部分都是虚假信息吧？”

　　初华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分离芯片，说。

　　“数据量这么大。”海铃饶有兴致地在“小山”中挑选着分离芯片，说，“有真的情报存在，也说不定呢。”

　　“这文本量能有多少？”

　　初华问海铃。

　　“45万-55万字？”

　　海铃说。

　　“比这还多。”睦说，“还有图片。至少12张。”

　　“啊？真的吗？”

　　喵梦在已经开始用拳头抵住眉心的祥子背后，惊讶地咂了下舌头。

　　“这么多吗？”

　　“当然是——”

　　……

　　——当然是真的了！

　　《赛博朋克之丰川祥子的涅槃》同人创作接力活动：春日之影55H+α，全接力已发出！

　　信徒们都辛苦了！

　　共计有超过55万字！

　　还有12张精美图片！

　　太不可思议了！

　　在lofter和pixiv搜索【春日之影】，即可搜到参加活动的所有作品！

　　欢迎前来观看！





乐之城及填海新地二期地图


　　感谢书友【草石虫】和【百叶】制作的乐之城及填海新地二期地图！

　　因为是随书中描述制图，细节上可能会有出入，只提供大致方位大小信息，实际以书中描述为准！

　　（*指第七卷现时点尚无空地和大学区）

　　（*至于其他部分，书中描述是在往制出的图上靠的，所以可以当作半个官方来看！）





角色概念设定图2.0（祥子）


　　目前正在重绘更新部分人设图，大体上还是维持原设定不会有太多变化。可能会添加一下随着剧情进度解锁的设定。

　　比如这次的图除了匕首“涅槃”，还给祥子配备了手枪“骄傲”和匕首“青牙”

　　全员画完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一定会很漂亮！

　　另外熟悉本书的读者应该知道每名角色都有很多服设，比如祥子还有人偶服和大风衣的设定。这个暂时就没法一一提供了，不过说不定以后都会有呢？





　　另附非常好人的画手老师附赠的表情包：





　　……

　　上述简介及概念图，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万分感谢！





角色概念设定图2.0（睦）


　　目前正在重绘更新部分人设图，大体上还是维持原设定不会有太多变化。可能会添加一下随着剧情进度解锁的设定。

　　比如其实现在睦已经不需要先破解鸟笼才能参加活动了。毕竟已经和若叶家saygoodbye了！差分里每种灯光的亮法都尝试了一下。姑且就设定为亮红灯是高负载模式吧！

　　全员画完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一定会很漂亮！





　　……

　　上述简介及概念图，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万分感谢！

　　（p.s.：所有刷不出图的朋友可以通过【长按页面→右上角“…”→刷新本章内容】看到图片）





同人图：小祥和她的骄傲


　　这次带来创作的是书友【zywx朱玉无暇】（lofterID：zywx朱玉无暇）！

　　创作内容是小祥和她的骄傲！



　　闪亮的【骄傲】，可是我们小祥永远的王牌啊！

　　霓虹都市的质感，小祥和她的长风衣，还有她的气质……

　　真不错啊！这就是所谓的“赛博朋克”啊！

　　万分感谢！

　　……

　　因为刺猬猫会压图，强烈建议大家前往lofter查看色彩漂亮的原版！

　　lofter上还有非常多的图画三创……真的非常感动……

　　因为有部分涉及剧透（和创人内容），所以考虑过后，没有在这里放出，欢迎大家移步lofter进行观看！

　　以下给出各位大佬的lofterID（包含代发）：

　　【草食虫】、【三铭】、【祝你行过一世人的伤悲】、【盒锚雀】、【零六38】、【45hqhl】、【0x0igasu】、【零凉】、【她改变了MyGo】、【AhiruuYeW】、【水池海】、【積木】、【南宫墨隽】。

　　非常感谢！！！

　　如果我有缺漏，或是您想要将创作的三创放在书籍置顶，可以在间贴添加贴条、进入赛博小祥群联系我、或是直接在cwm私信我！

　　再次感谢大家！！！





同人图：舞台上的爱音


　　这次带来创作的是书友【zywx朱玉无暇】（lofterID：zywx朱玉无暇）！

　　创作内容是舞台上的爱音！





　　这，这就是月之城吗，要在这种舞台上演出，氛围真是太恐怖了……

　　非常感谢绘图！

　　……

　　同样地，欢迎大家移步lofter确认最近的三创画作～

　　【佐藤优奈】老师的灯祥很不错哦！

　　再次感谢大家！！！





角色概念设定图2.0（初华）


　　目前正在重绘更新部分人设图，大体上还是维持原设定不会有太多变化。可能会添加一下随着剧情进度解锁的设定。

　　基本和原设相比没有什么变化。追加了传奇电棍【墨菲定律】

　　全员画完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一定会很漂亮！





　　……

　　上述简介及概念图，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万分感谢！





同人图：Oblivionis故地重游


　　这次带来创作的是书友【她改变了糸守】（ID：她改变了MyGo）！

　　创作内容是回到丰川家的小祥！



　　成为Ave Mujica领袖的Oblivionis，再一次回到丰川大厦……

　　悲伤的感觉真不错呢。

　　悲伤小祥和发狂小祥的形态切换，是我最喜欢的部分了！





同人图：八幡海铃


　　这次带来创作的是书友【zywx朱玉无暇】（ID：zywx朱玉无暇）！

　　创作内容当然是双刀海铃！



　　拥有了新刀的海铃，真不错啊。

　　使用双刀战斗的一天，会到来吗？

　　打戏一定会变得精彩纷呈的……！

　　我很期待！

　　……

　　还有非常多的图画三创……

　　因为有部分涉及剧透（和创人内容），所以考虑过后，没有在这里放出！

　　以下给出各位大佬的ID：

　　【shiki】、【阴暗爬行的反比例函数】、【零凉】、【L6S3H8】、【昵称就叫昵称好了】、【45hqhl】、【绫缭月】、【0x0igasu】、【右括号）】。

　　还有X上的【Ryow_仓鼠】老师！（X ID：ryow_6）

　　还有同人小说还有同人小说还有很多同人小说！

　　太多了！同人小说的ID我就不一一列举了！非常感谢大家！！！

　　如果我有缺漏，或是您想要将创作的三创放在书籍置顶，可以在间贴添加贴条、进入赛博小祥群联系我、或是直接在cwm私信我！

　　再次感谢！！！





角色概念设定图2.0（喵梦）


　　目前正在重绘更新部分人设图，大体上还是维持原设定不会有太多变化。可能会添加一下随着剧情进度解锁的设定。

　　因为不太好画，暂时没有画喵梦的灵境纹身差分

　　以后说不定就有了（





　　和初版立绘相比，把很多交代不清楚的细节都画了出来

　　比如喵梦的手上佩戴有超梦制作人用的特制手套，可以在潜入状态下编辑操作

　　比如随时佩戴有高性能钨钢超梦头环，除了能便携观看编辑超梦，也对黑客能力会有加成

　　比如喵梦的鞋子，感觉意外有点涩

　　海玲还要再等会，到时候集结！

　　……

　　上述简介及概念图，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万分感谢！





赛博小祥痛伞


　　我们了不起的书友BANANYSE筹办了一次了不起的活动。

　　竟然……

　　制作了赛博小祥的痛伞！

　　以下是信徒们的部分返图！





　　这太酷了……

　　这位书友同时是《赛博小祥笑话大全》的作者（ID：化纤咲）！

　　您真是文能提笔，商能办事啊，太强大了……！

　　欢迎大家前去阅读他的作品！

　　因为最近放地址会被ban，这里就不放了，还是老地方！

　　当然，您可以加入赛博小祥群（qq：296509150）或BANANYSE群友的采购群（qq：557040991），了解更多信息！





同人图：狂犬初华


　　这次带来的是书友【草石虫】老师的约稿！

　　创作内容是发狂的初华！

　　是在说第八卷的……？

　　不，她心中的野兽始终都是存在着的。绝对是这个样子。

　　太棒了！

　　再次感谢！





　　……

　　此外，还要感谢在lof创作三创绘画的【水池海】、【零凉】和【月移影招】等各位老师！

　　这里就不得不提，非常非常棒的，B站的【言力华】和【马小花儿】两位大佬创作的《春日之影》DLC！！！

　　还有UP主【化纤咲】、【斗以】、【苍旻白轮】、【墨叶盏】、【前世的无心玩偶】、【北极暖水港】、【长颈鹿喝彩】、【雨凇凇凇】、【羽树黄桑】、【Fai_C】等各位大佬创作的视频三创！

　　视频三创整体质量都非常厉害……花了多少个小时啊，真是太了不起了……

　　万分感谢！！！





乐之城及填海新地二期地图2.0


　　感谢书友【百叶】制作的乐之城及填海新地二期地图！

　　是在【乐之城及填海新地二期地图】基础上的更新版。

　　因为是随书中描述制图，细节上可能会有出入，只提供大致方位大小信息，实际以书中描述为准……

　　……已经可以以图为准了！





角色概念设定图2.0（海铃）


　　更新版立绘添加了【觉】

　　懒鬼cdpr并没有做武士刀刀鞘，所以是画师结合之前的设计加一些我的意见原创的。不过黑独角兽的刀镡造型是真的很有特色，我们也保留了

　　海铃的人设出得是最晚的，所以当时是直接和黑帽兔老师商量后沿用了他的大部分三创里的设计。不过——

　　虽然这么说有点怪，但是海铃的人设衣服是真实存在的，原型是2077中好兄弟杰克的衣服。





　　（参考图：



　　）

　　至此角色立绘2.0已经全部完成，再次感谢伟大的可拉伸垃圾袋老师

　　……

　　上述简介及概念图，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万分感谢！





角色概念设定图2.0（全家福）


　　把所有角色拼在一起再发一遍。

　　另外也很感谢老师画的qq人图，真是太可爱了呀。





　　……

　　上述简介及概念图，由书友【草石虫】编写·约稿提供！

　　竟然……真的全部做完了！

　　太感动了……

　　这根本是超级大工程！！！

　　万分感谢！！！





（以下为上传者吐槽）


　　读者评价：3分（10分制）

　　3分烂作，日你妈，退钱！

　　套着BanGDream，Mygo皮的原创黑帮文（还是特垃圾的那种）

　　前3卷你能看到Mygo13集的内容，照着抄铁定不会出错。

　　第4卷开始即刻露出丑恶嘴脸，你能看到：非常离谱的灌水，没学过中文的语序，不明所以的剧情冲突，跟乐队毫不相关的剧情走向，逻辑上非常有问题的角色行为，为了延长剧情反复创造生硬的冲突等。



　　剧情上和乐队其实没多大关系，这点我是可以理解的，本身就蹭热度+2077，不指望跟乐队有啥关系。

　　作者在刺猬猫发布的主要目的是：模仿米家游戏的同人文，捞完一笔就跑。

　　所以于世界观设定压根没有，套着赛博朋克2077游戏就上手写。

　　后面邦邦之前7支乐队乱七八糟的设定以及地图都是靠粉丝补的，它自己压根就没写。其实写不写压根不碍事，一是刺猬猫用户压根不关心，二是已经这么烂了，屎上雕花真没必要。

　　写的烂，或者灌水还能接受，可是它两个加在一起还变本加厉，真的每花钱买一章就看到作者撅着屁股嘲讽读者。每天更新8K字，也就3K的内容，其余都是重复又重复，用一堆毫无意义，Ai扩写的文字从读者手里抢走钱，还不如去纵横看那些吃保底作者的书。

　　最搞笑的是在Lofter接文活动里，每一个章节，都有：“这是一本量大管饱的书”。这种打广告的方式就像潲水自助，量大管饱没骗你，能不能吃就是个问题了，

　　写的烂方面，真的很烂。它大概连大纲都没怎么想，到了第4卷开始完全就是一坨，水平差到连续10次跌到熔断，槽点太多这里没法一句话概括。要简单说就是：打下线高松灯之后，发现读者并不反感后，在600章选择击毙爱音，强行制造冲突，水故事。事后它被冲了一次，这时候怕了立刻修改，并岁月史书删掉了道歉章节。而且道歉章节的语气完全就是：没唬住你们，嘻嘻。实在蚌埠住。

　　蚌埠住就蚌埠住，毕竟这个书的孝子是真的多，还有人买它卖的三创物品，镰刀都嘎出火星子。评论区更是护着。

　　这方面其实很好理解，你想想那么多百万千万富翁都被成功学大师迷的团团转，这表明人类在骗子方面是供不应求的，与其谴责骗子，还不如帮你老板好好挑挑从你身上压榨的钱买的法拉利型号。员工只需要被压制就可以了，老板就要考虑的很多了，新车的车型，会所的嫩模，给你画的饼，降本增效的压榨方法。



　　之前Mygo13集内容给2分，后面所有的更新给1分。

　　槽点太多真说不完，例如Ag跟个恐怖分子一样，Ksm的行动逻辑散乱，蝶团是靠卖毒品发家，等等。接着是主角，祥子的目的一开始是想当大人物，然后变成想改变秩序，最后变成烧掉东京。比恐怖分子还无头无脑，你想烧掉东京，一开始隐忍，10年后不就能烧掉了。槽点真的很多，每一章都有槽点。

　　总之，别总之了，这完全就是一坨屎，总结那么多干啥。



　　给新读者的建议：

　　如果你是邦多利的爱好者，Mygo，Mujica厨，老团推等。还是别看了，回游戏打打歌，冲冲榜比这好。看也看盗版吧，给它送钱不会对圈子产生一分的益处。





　　(以下为正文)

　　暴雨击打在多层隔音玻璃上，滑下，无声无息。

　　DOC-A+的拾音器从天花板上伸下来，上个月新出的安迪2型电子鼓薄薄的、无机质的指示光圈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微光。

　　在那些越来越小、越来越轻薄的合成器乐器中间，所属乐队的成员投来困惑、震惊、愤怒的目光。

　　丰川祥子站在她们目光的尽头。

　　“我要退出乐队。”

　　她说。

　　鼓手椎名立希冲了上来，贝斯手长崎素世拦下了她，但立希植入的生物电扰动系统还是让祥子的视神经停止了工作。

　　有那么一会儿，祥子站在那儿，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那些原本存在于她的眼内腔后壁的，丰川家精心搭配的交感增强系统，是不会这么容易被击溃的。

　　……

　　但祥子没有想到，视觉恢复之后，她会是倒在地上。

　　甚至是倒在雨中。

　　把她摔在冰冷的积水里的不是椎名立希，而是穿着丰川家制服的打手。

　　啪嚓。

　　另一个人被丢在了祥子旁边。是她的父亲。他哀求着爬起来，大声地说着什么，试图抓住打手的腿，然后被电弧枪击倒在地。

　　那电弧枪的功率有些太大了。

　　祥子感受到前额叶传来一阵剧痛。

　　眼前的场景摇晃着，发生了转变。

　　她搀扶着父亲，在雨中艰难前进。她们从中心城区离开，穿过富人区，又穿过工业区。她们艰难地落脚，然后被当地驱逐，不断地流亡，几经辗转，逃往新开发区。

　　场景再次转换。

　　破旧的房屋，肮脏、不安全、光污染严重的环境。酗酒并滥用药物麻痹自己的父亲。

　　再转。

　　拥挤的客服工作间。此起彼伏的、刺耳的电话铃声。浓重的烟味。不断地重复语句、被骂、再重复，像最廉价的劳工机器人一样工作。

　　再……

　　铃铃铃铃。

　　闹钟响了。

　　……

　　没经过任何软化处理，有铁锈味和氯臭味的冷水拍打在祥子脸上。

　　“……咳咳。”

　　意识终于清醒了一点。祥子站在盥洗室唯一能站人的一块砖上，看着眼前那面可怜的、肮脏碎裂的廉价小镜子。

　　镜中映照出一个疲惫、瘦弱、眼圈很重、脸色苍白、生理年龄15岁的女孩。

　　也许可怜的不是镜子的面积，而是她。

　　祥子在镜子面前呆站了一小会。

　　她几乎要认不出自己了。在人生的前14.5年里，她可以用虚拟健康管理系统随时随地确认自己的样貌，而不是非要依赖最原始的光反射。那时候，她看到的自己比现在更开朗、面色更好、周围有更多数字……永远有一系列围绕在她形象周围的参数来告诉她，她是否健康，需不需要进行保养。

　　“都过去了。”

　　祥子对自己说。她揉了揉眼睛下面的瘀青，从镜子旁边离开。

　　“爸爸，我出门了。”

　　祥子抬高了一点声音，房屋内侧传来些微的呻吟声。

　　祥子没有理会。她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瞬间，祥子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这屋子里的酒味和药物味道麻木了。

　　……

　　祥子穿着廉价的无纺布衬衫，走在肮脏的街道上，五颜六色的过热霓虹灯管在她头顶闪烁。

　　昨晚，她睡了三个小时。过去，祥子会用“只”来形容这个时间，但现在，这是她正常的睡眠时长，也是她过去半年里的常态。

　　没关系，类皮质醇会工作。客服中心的老板很吝啬，但在提高员工效率的针剂供给上从不小气。

　　她还能上班。

　　“……哈哈。”

　　祥子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沿着散发着腐败物气味、总是粘嗒嗒的小巷向里走的时候，祥子想起了今天早上的梦。

　　怀念的梦。

　　怀念，同时痛苦。

　　没有了记忆集成软件，祥子还是能鲜明地回忆起那些半年前的事，就仿佛它们发生在昨天。

　　“……太烦人了。”

　　祥子低声说，并加快了脚步。

　　小巷很快到了尽头，已经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

　　都是摇滚乐队的歌。很欢快，很吵。音量太大了。

　　祥子向着那里走去，很快，震耳欲聋的音乐将她淹没。

　　被高楼挡住的，远处楼面上的大荧幕显露了出来。

　　【Morfonica新曲：The Circle Of Butterflies现已发售！捆绑销售第三张专辑，现在热卖中！】

　　【新品口味凝胶【五味全】，量子薄荷味，震撼上市！】

　　【改良针织面铠，荷尔蒙分泌增幅！给你最新潮的感受！】

　　大荧幕们循环播放着广告，大多数广告都有女子乐队Morfonica的身影。

　　祥子曾装在耳朵里面的声压分析器被拆掉了，没办法采取和欣赏这些循环在城市上空的音乐。但她能猜到这些音乐也都是Morfonica的歌。

　　因为这里是Morfonica的地盘。

　　……

　　赛博义体化时代，无数霓虹城市拔地而起。它们效仿着最初也是最大的模板：美国夜之城，建立起属于自己的超级都市。

　　东京，乐之城。

　　在这个失去信仰和上升通道的年代，这座城市极尽享乐之能事。狂热的爱好者们为了寄托心灵，疯狂地追捧偶像女子乐队。据说，最有名气的那几支乐队甚至能够鼓动数以百万计的粉丝。

　　奢华、音乐、快乐。

　　女子乐队很快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标签。

　　在这样一个一切都能被量化的年代，所有你拥有的东西都能够被转化为数字，再转化成金钱。

　　金钱能买到一切，包括身体素质、反应速度、使用武器的水平、人生阅历、社交经验、管理手腕……

　　而这“一切”又转化成了更纯粹的东西。

　　力量。

　　五支最有人气的女子乐队：Poppin'Party、Afterglow、Pastel*Palettes、Roselia和Hello, Happy World!是最先意识到“力量”意味着什么的团队。后来，又随着填海新地的开发，加入了新的两支竞争者：RAS和Morfonica。

　　她们控制了乐之城。这既是比喻，也是现实。

　　不过当然，乐队只能够控制荷尔蒙分泌过剩的暴徒和失意少女。

　　这座城市有一个明面上的管理者，一个寡头资本。

　　受到世界级大财团弦卷家青睐，掌控乐之城的家族，丰川家。

　　乐队控制乐之城，而丰川家统治它。

　　祥子在车水马龙的高架桥下面抬起头，看见远处丰川大厦灰色的外涂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丰川家。

　　那是她的过去，这座城市的现在。

　　在她被扫地出门之前，她原本是那里的继承人。

　　===【作者有话说】===

　　本书使用《赛博朋克2020》和《赛博朋克2077》的世界观，但没有使用原作历史时间线（因为原作这个时间正在核冬天）。

　　因为想要使用很酷的智能科技，对部分科技树进行了时间线上的魔改。





第二章 乐之城


　　祥子不是第一次梦见过去的事了，但长久以来的睡眠不足让这个梦比从前出现的时候更加烦人。接下来的十六个小时里，祥子不停地在客服工作的间隙里想到它。

　　风、雨、气味、声音、愤怒和绝望。那些半年前，她的真实感受。

　　祥子叹气，然后注意到自己还在通话中。

　　虚拟屏幕从工位上弹了出来，提醒她因为“礼节不当”被扣了300元。

　　“感谢您的来电。”

　　祥子匆匆结束了这通对话。她按住太阳穴，向后倒在椅子上，挡住了眼睛。

　　半年前……

　　半年前。

　　半年前，她不需要一天上16个小时的班。半年前，她叹气，只会引来健康医生调用她的睡眠质量。

　　半年前，她还在乐之城最好的贵族学校【月之森】上学，每天学习那些普通民众根本无从接触到的礼仪、金融与军务知识。她练习钢琴，悠闲而有礼貌地边品红茶边与朋友聊天。她像每一个乐之城的年轻女孩那样有自己喜欢的乐队，并出于对音乐的热情，也组建起一支自己的乐队。成员是睦、一位月之森同学、两名其他学校的同龄人——只是因为“不全在月之森找人更能体现自己的音乐理念”这种天真又无聊的孩子气——

　　“……”

　　一切都是从那之后开始变化的。

　　这支乐队有了名字。Crychic，祥子自己取的。她们买了乐器，买了效果器，更新了声音编辑器和更高级的声压分析器。她们买了知名乐队人的脑电波复制件，塞进自己的神经元里，在两个小时内变成世界上最老练的音乐人，就像其他玩乐队的新手一样。她们像模像样地排练了几次，做了首曲子，然后参加了自己的第一场live。

　　live很成功。

　　不算那条在live结束后发到祥子手机里的邮件的话。

　　【你父亲出事了。】

　　文面很正式，但概括一下，就只说了这一件事。

　　祥子推掉庆功宴，赶到丰川家私人豪宅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对父亲的“清洗”刚刚结束。这个简单的词汇意味着他的所有账户被销户，所有资产被没收，所有植入体被取出，所有增强神经元件被烧毁，所有关于非必要情报的记忆被销去。

　　十八年间的一切在短短几小时内化为梦幻泡影。这个男人变回了入赘丰川家之前的样子。或许，还要更惨。

　　他的身份被从社会档案里划掉，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然后，他被丢出了丰川家。

　　“这是怎么回事！？”

　　祥子喊叫着，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但拨向外公和母亲的视讯电话只得到了简单的答复。

　　“你父亲把事情搞砸了。这是他必须承担的代价。”

　　叮咚。

　　铃声响了一下，祥子被从回忆中唤醒。

　　她深呼吸，把盖在脸上的手拿了起来。

　　她看向面前的虚拟面板。

　　上面显示，她的换班时间到了。

　　……

　　点击了【退勤】，祥子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了客服公司那狭窄、隐蔽的小门。

　　可怜的薪水，恶劣的工作环境，严重违反乐之城管制条例的工作时长。不难看出，这是一家黑公司。

　　但祥子现在只能在这里工作，来让明天能有果腹的能量饼干吃。

　　因为她也没有了身份。

　　父亲把什么事搞砸了？连我都不能说吗？在乐之城，被“清洗”后放逐，几乎完全等同于将在受尽屈辱和折磨后死亡！这么多年的家人，就因为搞砸了一件事，就要如此被如此残忍地丢弃吗！

　　祥子不能接受。那一天，她拦住试图带走父亲的打手们，愤怒而坚决地向外公和母亲讨要说法。

　　“父亲是个好人！”

　　祥子还记得自己当初的说辞。

　　“放过他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外公只是看着她。

　　“你只是一个学生，你能负担起他人的人生吗？”

　　他说。

　　“进去吧，祥子。做不到的话，不要轻易说出口。”

　　但祥子并不是那样会低头的人。

　　她没有妥协。

　　而她也很快承受了坚持的代价。

　　……

　　所有账户被销户，所有资产被没收，所有植入体被取出，所有的增强神经元件被烧毁，所有关于非必要情报的记忆被销去。

　　身份被从社交档案里划掉。

　　这一切，祥子一模一样地经历了一遍。

　　心软的家族是无法在赛博义体化的时代生存下来的。

　　祥子知道这点，但那时候的她只是……

　　……只是有点太天真了。

　　丰川家不需要一个会违背家族意志的继承人，更不需要一个在利益和情理面前选择情理的继承人。

　　祥子为父亲说话这件事，改变了她自己的命运。

　　一模一样的“清洗”被用在了祥子身上。她一无所有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她和父亲一起被丰川家除名之后，她站在暴雨之中，下意识地想要打开已经被拆除了的导航系统。

　　继承人的名头很珍贵，但也没有那么珍贵。

　　丰川家保存了祥子被清洗之前的神经突触拷贝件。那里面保留了她作为【丰川家继承人】所有的技能和知识。

　　母亲在外面有很多情人，或许还有私生子——在这个时代，这件事并不罕见。想要找几个丰川血统的孩子，没那么难。

　　再不济，他们也可以从现在开始在孕育仓里“培养”一个新的。

　　只要把【丰川祥子】的神经突触拷贝件喂给新继承人，他们就又有了一个完美的接任对象。

　　一个更理性的、没有命门的继承人。

　　……

　　祥子在凌晨穿过那些阴暗的、嘈杂的、总有半疯的赛博精神病候选人在黑暗中投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的小巷，向着暂住处的方向走去。

　　自那个被逐出家门的雨天之后，已经过去了半年。

　　“（现在好像能用更平和的状态去回忆了。）”

　　祥子想。

　　在几个月前，如果做了这样的梦，她可能会在醒来后以泪洗面。

　　但现在，如果要问她对这个梦的感想……

　　“……那些乐器好贵。”

　　梦中的crychic排练室，净是些最新型号的真家伙。

　　从前，祥子没在意过价格。但现在看来，说不定一把乐器都能买下一个人的命。

　　“哈哈。”

　　以前，祥子不喜欢排练室的装潢。她觉得那里“充斥着无机质的冰冷，没有温度”。

　　现在，她住的地方倒是温暖了。

　　温暖又肮脏，满地都是人性欲望的残渣。

　　祥子和父亲最终在Morfonica的地盘定居了。这个因为帮派标志是蝴蝶而被称为【蝶团】的乐队的地盘里，有着整座乐之城最便宜的住处。

　　但同时，也是整座乐之城药物滥用最严重的地区。

　　新的开发区。帮派首领是个新人，没有太多经验。帮派成立时间不长，对地区的控制力尚且不足。

　　这些问题造就的乱象之下，药物很快渗透进了祥子父女的生活。

　　父亲没办法消化自己遭遇的一切，每日用酒精和药物麻痹自己。

　　“爸爸，你究竟做了什么？丰川家究竟为什么这样决绝？”

　　祥子无数次地问父亲。

　　父亲的关键信息被删除了。但是，他应该多少还是残留着一点关于真相的记忆的。

　　生活是要继续的。房租、水电、食物，还有酒和药。这一切都需要钱，债务在预抵押了器官换到的临时身份上不断累积。祥子被迫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情报是乐之城最值钱的东西，也是他们除了劳动力之外唯一能够换钱的东西。她相信，如果能知道父亲曾经做过的那件事，她和父亲至少能够做点什么，摆脱总有一天被收押的打手找上门来的命运。

　　然而，无论她怎么问，父亲都不肯说。他只是醉生梦死，在房间里躺着，一天、又一天。

　　祥子沿着街道向前走。她已经能看到自己居住的那栋小小的房子了。

　　“（会好的。）”

　　她安慰自己，就像这半年来无数次对自己说过的那样。

　　“（父亲会好起来的。他很温柔，很有能力。当年能入赘丰川家不就是证明吗？）”

　　“（等到他好起来，就看看那些情报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地方。先换点钱，离开这里，然后我和父亲一起打工。）”

　　“（父亲不喝酒、不用药物的话，两个人一起，挣钱的速度应该能刚好快过债务积累的速度。虽然很难，但只要一步一步慢慢来……）”

　　这些念头无数次地在祥子即将要倒下的时候支撑住她，让她迈开疲惫的脚步。

　　祥子终于走回了家门口。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爸爸。”

　　让人眩晕的气味扑鼻而来。

　　没有回应。家里漆黑一片。

　　祥子伸出手，打开了灯。

　　然后。

　　祥子看到用多了药物的父亲死在了家里。





第三章 父亲死了


　　小歌舞伎区。

　　闪烁的霓虹灯，刺耳的音乐，涌动着的人群。

　　这里的一切都像被盖在一个大罩子里一样，交织着，融化成一团嗡鸣的噪音。

　　夜晚是小歌舞伎区最繁华的时候，每一条街道上，都挤满了人。

　　而每个人都喝了点什么。

　　在这片地区，没有完全清醒的人。

　　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在人群最外沿。他撞了好几次别人，用很脏的话骂别人，又被别人骂。他往前走出几步，又撞到了一个坐在花坛边的女孩。

　　“喂！这儿都没地儿下脚了！谁啊，坐在这添堵！”

　　醉汉嚷嚷起来，满身酒气。

　　“……”

　　但是被他撞到的女孩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就像一具没有知觉的人偶。她灰蓝色的长发垂在两肩，毫无生气地因为醉汉的推搡而摆动。

　　“喂！你么——瞧不起你爷？你爷跟你说话呢！”

　　醉汉因为被无视更加愤怒，他操起内置了骨纤维刺钉的拳头。

　　扑哧。

　　背后传来气动门开启的声音。

　　“——哎，别别别，哥们，哥们，别在我店门口打。”

　　花坛背后的酒吧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半边脑袋上装了红外热成像感应义眼的酒保。

　　“门口发生冲突，客流量会减一半呀。哥，谅解一下，谅解一下。”

　　酒保往醉汉手里塞了一瓶红牌子的布尔什维克伏特加。醉汉看也不看，猛灌几口，骂骂咧咧地摇晃着，走了。

　　“哎呀，你也……你也别坐在这儿，进店来，进店来。”

　　酒保拽起这个女孩，往店里去了。

　　……

　　丰川祥子被拽进了酒吧里。音乐的声音比外面大一倍，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父亲死后，她第一次做出表情。

　　父亲死了，在地下黑医那里变成了骨灰。

　　没让祥子签什么器官处置协议，因为他的器官早就全进入了抵押回收程序，一个不剩。

　　就连骨灰，也没有给到祥子手里。

　　因为欠得实在是太多了，骨灰被转入了碳回收分离程序。

　　祥子没打算争取。

　　毕竟，如果没有这个抵押回收协议，她连丧葬的费用都出不起。

　　父亲死了。

　　带着那些只存在于他大脑皮层上的秘密，永远地离开了人世间。

　　他的死带走了祥子所有的希望。

　　可现在，祥子甚至多么希望他仅仅只是带走了希望。

　　父亲死了。

　　他不仅带走了希望，还留下了更深的绝望。

　　在地下黑医那里，祥子第一次打开了父亲的临时身份信息。

　　赫然弹出的是刺目的天文债务。位数甚至到了让人感觉可笑的程度。

　　父亲死了，末了，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他用的那些致幻药物，比他说的多上三十倍。

　　而且，在他临死前，他一口气用了许多天价药物。每一种，都可以买下一辆二手的33式“飞豹”。

　　在乐之城，穷人是没办法以死销账的。

　　祥子看到那笔天价债务的时候，它已经因为债务人的死，被自动转到了唯一的担保人身上。

　　没错。

　　就是祥子自己的临时身份账户上。

　　现在，它们是祥子的债了。

　　……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能相信。

　　酒吧吧台旁，祥子双手顶住额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外公和母亲想要让她认同的。这是她曾经拒绝认同的。

　　可现在……

　　“（我真的是因为信任而落入了地狱吗？）”

　　祥子不会承认丰川家说的是对的，可她也没法说服自己。

　　一旁，擦杯子的酒保看了她一眼。过了一会，一杯调和鸡尾酒“磁针”从吧台那端滑了过来。

　　“请你的。”

　　祥子抓起杯子，一饮而尽。

　　……

　　那些债，该怎么办？

　　祥子根本想不到办法。她觉得，没有人能想到办法。

　　数字已经大到了没有感觉的程度。继续在黑客服公司打工，十辈子也还不起。

　　舍弃临时身份也不可行。

　　有钱人才能拥有多种临时身份。走投无路的人只能打入一种临时身份……那就是与自己的DNA信息相匹配的临时身份。

　　这笔债务现在流淌在祥子的血管里。只要进行一次两秒钟就能出结果的验血，一切就都会暴露。

　　祥子至少能想到十个自己到期没有还上后会被送去的地方。

　　就算到期还上了……

　　也还有下一期。

　　永远，直至死亡。

　　那换一份工作呢？

　　“（……怎么可能啊，能换早换了。）”

　　祥子自嘲地笑了，又喝了一杯。

　　她用一百块的廉价投影耳夹打开自己简陋的信息面板，连翻数页。

　　什么都没有。比婴儿还干净。

　　不，婴儿身上至少不会有暗伤。

　　祥子把面板翻回到第一页。

　　……

　　【姓名：临时身份1613131629】

　　【属性】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3】

　　……

　　五项数值。代表了该生物体五个方面的基础能力。自从赛博数据化普及以来，所有人的工作能力都变成了数字，一目了然。

　　在乐之城，没有身份的人或许可能炙手可热，但基础能力不行的人，一定只能够干些勉强果腹的工作。

　　而全3是……

　　“（一个没有生理缺陷的自然人在15岁后的数据。）”

　　在遥远的过去，这是所有正常成年人的数值。

　　但在赛博朋克的时代，止步于此的人就仅仅只是不可回收的废品。

　　6点之前是菜鸟，7-12是专家，13-20是非凡。

　　在乐之城，几乎没有什么工作会被发布给需求属性6点以下的人。

　　换言之，至少有一项属性超过6点，你才可以在乐之城工作。

　　在那之前，年轻人们会在学校学习，直到其中一项（或多项）属性超过6点。

　　而且，工作也会积累经验，提升属性点数。

　　不过……

　　这个方法对现在的祥子不适用。

　　祥子随意点击了一个属性。

　　【警告：突触已熔毁】

　　祥子又喝了一杯。

　　……

　　丰川家做事从来不会有疏漏。

　　祥子脑机接口里最关键突触在那场“清洗”中被永久熔毁了，再妙手回春的神医也无法修复。

　　这项熔毁意味着祥子没办法靠学习或是工作累积经验。不管她如何认真学习，如何努力工作，她都无法将经验量化成数据，再改变自己的面板。

　　这也就意味着她永远也没办法在乐之城自食其力。

　　祥子喝了一杯，又一杯。

　　酒保很大方。

　　她好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她很饿。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各种激素分泌得不够。

　　但比起食物，她现在更需要的是酒精。

　　视野里没有弹出【未成年饮酒量限制】或是【酒精摄入过量警告】之类烦人的红标。所以，她一直喝。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手开始抖，身体开始摇晃。

　　倒下的时候，祥子想起来一件事。

　　她的神经单元监测件在被逐出家门的时候“清洗”掉了。

　　所以，根本就不会有酒精摄入过量的警告。





第四章 富婆捡走我……并没有


　　又是那个噩梦。

　　Crychic的排练室，冷冰冰的墙和地板，昂贵的器械。

　　抓住自己衣领的立希，和试图分开两人的素世。

　　远处，背对着自己的睦。

　　祥子的视线并不在她们身上。

　　她看着下方。

　　乐队的主唱，高松灯坐在地板上，用一种被抛弃的眼神看着她。

　　刚刚经历了“清洗”，被移除动力泵的心脏处，伤口刺痛。

　　祥子想要扭头，但视线没办法从那里移开。

　　“……你真的要退出吗？”

　　灯问祥子。

　　那时候，自己其实是想要说什么的？

　　祥子已经忘了。

　　周身只感觉到刺骨的寒冷。空白的木然之中，祥子听到自己对灯说：

　　“不要讲这种天真的话。”

　　……

　　“——哈啊！唔咳、咳咳——”

　　“咳咳！”

　　祥子惊醒了。她咳嗽着，挣扎起身。周围哗啦哗啦，传来碎冰被推开的声音。

　　“呃……该死……”

　　身体好重，每一次挣扎，水都拖拽着她。

　　“呃！”

　　祥子向外一扑，从灰白色的、装满冰水的浴缸里掉了出去，摔在瓷砖地面上。

　　“……哈啊、哈啊、哈啊……”

　　【肉体：3】的身体，连这种程度的冲击都会感到疼痛。祥子躺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用自己的脚摇晃着站了起来。

　　她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

　　昏暗的狭窄房间里，机电箱和参数监控件闪烁着的指示灯是唯一光源。房间已经很小了，但里面仍满满当当地堆放着浴缸和冰柜。

　　冰柜叠在一起。一些浴缸甚至叠放在冰柜的上面。

　　祥子那因为冰冷而麻痹的脑袋，在这时终于慢慢地、慢慢地转了起来。

　　“我就说……哪有那么好心的酒保啊……”

　　好运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当你不走运的时候，所有不走运的事都会一起发生。

　　空气里弥漫着麻醉剂和镇痛剂的味道。

　　祥子意识到，自己被地下器官贩卖组织【削肾客】捡了。

　　“……不是吧。”

　　她只能苦笑了。

　　……

　　太饿了，激素指标不正常，虚弱。

　　这样一个15岁的年轻女孩去小歌舞伎区的酒吧，喝不认识的人一直送的酒……

　　会发生什么，简直连三岁小孩都能猜到。

　　“见鬼，我去，丰川祥子，你的脑袋被洗坏了吗。”

　　激素指标的低下再怎么影响思考，活在乐之城的底层，这种程度的自保意识要留下来吧！

　　祥子骂着自己，撑住浴缸的外壁。

　　她湿漉漉地走了几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身体。

　　很好，没有奇怪的伤口，没有被植入特殊义体，没有特殊爱好者留下的怪病毒。

　　看起来，他们没有对自己动手。自己还是处于预保存，以便后续处理的阶段。

　　祥子心算是放下来了一半。

　　“接下来……”

　　她确认了就挂在自己刚刚爬出的浴缸上方的液晶面板。

　　说来讽刺，在被丰川家“清洗”以后，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各项生理指标。

　　【10%葡萄糖滴注1L，血糖平稳，血压稳定。】

　　【1mg肾上腺素，给药两次，呼吸和心跳恢复稳定区间。】

　　“……瞳孔情况……维生素情况……三项基础指标……”

　　祥子一条一条看下去。

　　令人惊讶的是，指标比她想象中好。

　　“……稳定建议：尚需静养3小时21分，再接入后续操作流程。”

　　祥子突然明白了。

　　长期睡眠不足，过劳，生活环境太差，营养不良。

　　她的指标太差，到了削肾客手上后，他们也不得不先稳定她的生理体征。

　　所以，她才没在醒来之前就被解剖，或是安装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他们不敢用太大量的镇静剂，让她有了醒来的机会。

　　“……哈哈。”

　　只要你混得够惨，削肾客也算是在帮你。

　　祥子觉得有点好笑，但她很难笑出来。

　　……

　　祥子没有义体，但是器官还是值钱的。这个年纪的肉体也有市场。

　　祥子离开了那份写着她器官价值和肉体价值的报告。她慢慢地沿着小房间走了一圈，更仔细地确认了周围的情况。

　　有的浴缸是空的，有的里面装着人。

　　装着的人里面，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肚子被打开了大洞。无一例外，全都昏迷，在接受治疗。

　　自己刚刚离开的浴缸边上有扇门，门边的角落里胡乱丢着成山的衣服和随身物品。

　　祥子抬起头。

　　“（……好像没有监控。）”

　　祥子看到了一个摄像头模样的东西，但它的红外发光二极管没有在亮。

　　她猜它坏了。

　　电子类的维修服务要花的钱意外的多，坏得却又频繁，地下组织往往懒得修它们。她工作的黑客服公司也是。明明私下有在做一些敲诈、勒索之类的犯罪勾当，几扇门入口处的监控却都是坏的。

　　……

　　祥子在那堆衣物里随便拿了一件，擦干了自己的身体。又找了一套勉强合身的内衣、上衣和短裤，穿在身上。

　　全都脏兮兮的，还有股难闻的馊味。但总比没有好。

　　接下来，她还在那里翻找了好一阵子，寄希望于找到一些枪械、长柄刀具之类的武器。

　　……但很遗憾，什么有用的都没有，都是些垃圾。

　　甚至连稍微值钱点的衣服都没有。

　　“（也是。）”

　　有用的估计都被拿走了。那群像鬣狗一样的疯家伙会舔干净猎物身上的每一丝血肉。

　　衣服都被翻完了，露出了最下层被挤压成一团的鞋子。

　　祥子的心提了起来。

　　这里才是她最关心的。

　　现在她要祈求那些削肾客们足够粗心大意……

　　“……！”

　　有了。

　　祥子看到了自己的皮鞋。

　　因为太便宜，就那样被折成一团，丢在里面。

　　而它的秘密没有被发现。

　　……

　　拆开鞋垫，祥子从皮鞋底下摸出来的是一把小刀。

　　外观很普通。黑纹、黑柄、金属质地，甚至不是最近流行的碳纤维。

　　离开丰川家的那天，祥子奋力抵抗。桌椅被打翻，一些小物件飞出了窗外。

　　被丰川家逐出后，祥子拖着昏迷的父亲绝望地徘徊时，在家门外的草丛里发现了这把小刀。

　　平平无奇，最普通不过的小刀。路边的百元店里，一百元就能买到一把。

　　但对于身无分文的祥子来说，这是她唯一能依靠的武器。

　　那之后，祥子为了防身，一直把它藏在鞋底里。

　　“（我一直很小心，没有遇到必须使用它的危险……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就是这么大的场面。）”

　　祥子这样想着，穿上鞋，把小刀握在了手里。

　　她的目光飘向一旁的门。

　　能检查的都检查过了。最后剩下的，就是要不要出去。

　　“（内部的监控是坏的。）”

　　“（但削肾客只是吝啬，又不是蠢。）”

　　放置着重要人体和器官的房间，不可能大剌剌地没有任何防备，与出口连接在一起。

　　祥子想，外面肯定有至少一台能工作的监控。

　　“（直接出去吗？不好说……但最起码要看看……）”

　　祥子这样想着，准备靠近门观察一下。

　　但就在这时。

　　“呃！”

　　右眼突然传来灼热的疼痛，简直就像一把火钳捅入了眼眶深处。

　　“咳——”

　　祥子因为剧痛向后摔倒在地。

　　右眼的疼痛停止了。

　　“什么……”

　　祥子颤抖着，感受着右眼尚存的热度，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将冰水敷在脸上。

　　冷热交替之中，祥子再次看到了浴缸上自己的面板。

　　在很不起眼的地方，写着：

　　【右眼球内腔：已安置热感应拘束元件】

　　祥子知道这个。

　　通常，被警察用在不适合佩戴电子手铐和电子脚镣的犯人身上。

　　这项技术后来流入黑市。因为其拆装简单，不会破坏生理结构的特点，迅速在地下流行开来。

　　它的原理很简单。

　　一枚小小的发热元件被植入目标对象的眼窝中。一旦感应到目标对象离开该区域，就会发出高热。

　　如果目标对象坚持逃跑，这个小东西甚至可以把大脑也烧掉。





第五章 会捡人的是削肾客


　　【热感应拘束元件】。

　　植入只需简单粗暴地从眼球旁边塞进去，取出却必须使用专业工具。

　　“哈哈……”

　　祥子沿着浴缸壁滑了下来，坐倒在地面上。

　　到现在，她终于有了自己即将被地下组织贩卖的实感。

　　电子拘束用具，人体安置点，受害者。

　　外面很可能还有无数的摄像头，和手持长枪短炮、开枪从不含糊的危险分子。

　　只在电视新闻上出现过的场景，祥子现在正身处其中。

　　比新闻更真实。

　　因为，新闻不会拍削肾客为了省钱，留下了几个坏的摄像头，也不会拍他们只往“货物”的一只眼睛里安热感应拘束元件……警方的标准操作是两只眼睛都要装，但他们显然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和金钱。

　　“（……）”

　　“（我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祥子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变强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接受了走投无路的事实。

　　如果拘束用具能够被轻易挣脱，那它就不会叫“拘束用具”。如果削肾客的藏身点有那么好逃出，他们早就被乐之城警方一网打尽了。

　　不管怎么想，祥子都只能看见绝望和死亡。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反正，自己的器官早就被抵押了。

　　按照乐之城法律，它们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些贩卖临时身份的地下黑医。

　　现在，是地下黑衣和削肾客在抢祥子的器官。

　　整件事已经跟她本人完全无关了。

　　这两批人的做事手段，其实也没太大差别。

　　区别只在于前者把供体逼上死路再取器官，后者不讲那么多废话直接开杀。

　　“……哈哈。”

　　祥子变得很爱笑。

　　她从前其实也是很爱笑的，只是那时和现在，笑的方式不太一样。

　　祥子坐在地上，看着天花板上指示灯的反射光明灭，看着荧光面板中的尚需静养时间，从3小时跳到2小时。

　　从天堂到地狱，从地狱到地狱。

　　垃圾人生。

　　祥子用手臂盖住了眼睛。

　　……

　　当啷啷。

　　一声轻响。

　　“……？”

　　祥子把手挪开了一点，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原来，因为她手上的力道放松了，那把刚刚一直握在手里的，被她从鞋底里面抽出来的小刀，掉在了瓷砖地面上。

　　“刚刚还觉得留着你太好了……”

　　祥子把它捡了起来。

　　“但果然还是派不上用场。”

　　如此危险的境况，小刀那可怜的杀伤力，能做到什么？

　　就像所有的数值都变成了3的自己一样。

　　祥子注视着小刀光滑的刀身。

　　上面映出了自己的双眼。

　　突然间。

　　祥子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

　　月之森。

　　这所祥子曾就读的学校，是乐之城面向政商要员和企业高管子女的学校。

　　比起普通高中，增设了许多专门课程。

　　比如说，很多军官知识课程。

　　月之森的富家子弟们总是很少认真学习。他们直接拷贝上课档案，输入自己的高精尖处理系统，交给AI随时调用。

　　但祥子不喜欢那样。

　　她不喜欢系统面板上的“已习得”，更喜欢用自己的脑去记忆，去理解。

　　因此，她的兴趣是弹钢琴。

　　没有用技能插件，自己通过练习掌握的。

　　也因此。

　　现在，她回想起了曾经学过的内容。

　　……

　　【复杂的场景，其实比简单的场景在某种意义上更好突破。】

　　【因为只要是场景，就有“完美答案”。】

　　【风向有利、空气干燥、装备崭新、人员机警。】

　　【场地中，一定有一个对于敌方来说的“最优解”。】

　　【站在敌方的角度去思考。】

　　【哪里没有做到最好？】

　　【风向没能被100%预测，空气湿度偏高，装备有损耗，人员会偷懒。】

　　【越是复杂、越是不可能的局面，想要达到“完美答案”，就越难。】

　　【没有抵达“完美”的地方，就是突破的关键。】

　　【将目标简化，梳理出眼下你面对的问题。】

　　【用你找到的“不完美”，击穿它们。】

　　……

　　“……将目标简化。”

　　目标是逃跑。

　　“眼下我面对的问题。”

　　有很多问题。比如监控，人员。

　　但如果只说眼下，应该只有右眼里会在自己离开时放出高热的【热感应拘束元件】。

　　“找到的不完美。”

　　房间内的监控是坏的。

　　自己比预计时间更早醒来。

　　以及……

　　“被我带进来的，小刀。”

　　祥子看着那把刀。

　　一直看着。

　　……

　　别开玩笑了。

　　那很痛啊。

　　搞不好，就这样死了。

　　就算能成功，又怎么样呢？

　　没有家人，没有归处，没有身份。

　　身上背着天文债务，连器官都被抵押了。

　　突触在“清洗”中被烧毁，基础数值点数提升不了。

　　出去了，也活不下去。

　　……甚至都可能走不到那么远。

　　一出门，就被看守打成筛子的可能性，也很高。

　　人生都这样了。

　　翻不了身了。

　　在这里放弃，也许比较好吧。

　　就这样躺在这里，再躺两个小时。会有人把自己带走，摘取器官，保留皮囊。

　　给自己植入大量义体，把自己丢到哪里的高级酒廊。

　　就这样——

　　“……别开玩笑了。”

　　祥子听见自己说。

　　……

　　力量注入脚踝，祥子坐直了身体。

　　鞋踩在地面的水渍中，发出“啪嚓”一声轻响。

　　“（反正都要死了。）”

　　要死也不是这样窝囊地被掏空身体，做成恶趣味的恶心家伙的玩具。

　　大不了，就是被喷子喷成一摊烂泥。

　　“……来啊。”

　　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要死，我也要——

　　自己，选择死法。

　　祥子抬起了右手。

　　握着那把小刀。

　　她紧紧捏着它。那么的紧，以至于手开始颤抖。

　　她用左手包住右手。

　　颤抖停止了。

　　举起小刀的时候，祥子想到自己被逐出家门的时刻。

　　想到肮脏的住处。

　　想到客服工作。

　　想到乐队。

　　想到父亲的死。

　　想到自己被夺走的一切。

　　……不。

　　并不是一切都被夺走了。

　　最重要的东西还在。

　　只要祥子自己不舍弃，就算打断她的骨头，折断她的牙齿，把她按到泥土里。

　　也没有人能把它夺走。

　　流光在刀尖上划过。

　　祥子死死地盯着它。

　　“——别小看我啊。”

　　祥子拿着小刀。

　　深深地、深深地。

　　刺进了自己的右眼窝。





第六章 不屈


　　想要在赛博信息化的时代活下去，没有一个好身份，是很难的。

　　但如果你够狠，还有商量的余地。

　　“咳啊、咯、咯、啊啊……”

　　太痛了。

　　人生从未有过的疼痛。

　　刀尖触发了【热感应拘束元件】的自我保护系统。元件开始放热，祥子闻到蛋白质的焦煳味。

　　“……啊、啊啊……”

　　【镇定】的基础点数只有3。0.1NPS的疼痛也屏蔽不了。

　　痛。

　　痛到要死。

　　咕嚓、咕嚓。

　　刀在眼窝内搅动。右眼一片血红。

　　然后，右侧的视野开始飞快地变暗，变黑。

　　“——呃——！”

　　咕嚓。

　　刀拔了出来。

　　剧痛让祥子干呕着，什么也吐不出来。

　　仅剩的左眼看到一个黏糊糊的胶状物扎在刀上，被带了出来，又被甩到了地上。

　　那是祥子的右眼球。

　　啪嗒。

　　一个小小的金属元件和着血和烟，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掉在了眼球的上面。

　　……

　　没有任何镇静辅助件和生理阈值调控插件的帮助，祥子昏过去，又醒过来，许多次。

　　尚需静养时间从2小时跳到1小时，又变成了40分钟的时候，祥子终于不再轻易昏倒了。

　　“……哈、哈、哈、哈……”

　　她喘着气，颤抖着，从地面上爬起。

　　她坚持住了。

　　拆除眼球时，【热感应拘束元件】释放的高温反而帮忙闭合了眼窝里的伤口，止住了血。

　　在昏迷的间隙胡乱泼在脸上的冰水又起到了收缩血管、快速散热的作用，安定了生命体征。

　　她活下来了。

　　“咳、咳。”

　　祥子摇晃着，挣扎着，起身了。她吐出嘴里铁锈味的血沫，把冰水泼在自己脸上。

　　醒来时轻微的眩晕停下了。

　　祥子喘着气，看到浴缸里的水面上，映照出了自己惨白的脸，脸上干涸的血块，眼周烫伤的痕迹，和空空如也的右眼眶。

　　“……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啊。”

　　祥子看到水面上的自己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但这一次，是真心的。

　　拨开湿答答的刘海，祥子重新看向门的方向。

　　门边，曾是祥子眼球的东西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

　　祥子突然对这个之前还属于自己身体一部分的东西感到恶心。

　　她定了定神，站起了身。

　　啪嚓。

　　鞋跟踩碎了这团胶质物，以及胶质物上那枚小小的元件。

　　她越过了它们。

　　这一次，再没有什么东西烫伤她了。

　　……

　　这世上一切的吝啬，都会付出代价。

　　削肾客也不例外。

　　只是这一次，祥子当了一回收取代价的代行者。

　　门很轻易地被打开了。门外看起来像是随处可见的烂尾楼中的一间房间。混凝土墙面和地面没有刷漆，就这样暴露在外。小房间内胡乱地堆放着架子和箱子。

　　乐之城永远没有绝对安静的地方，地价便宜的地区更是如此。音乐声从外面传来，很嘈杂地响着。祥子闪身而出，躲进了位于角落的架子后面。

　　“……”

　　方才打开的气动门缓缓闭合。转换了位置的祥子屏住呼吸，更仔细地观察外部的情况。

　　祥子进入的房间有三扇门。南边的门通往她刚才出来的人体仓库，北边的门通往一个更暗的房间，西边的门有夕阳洒进来，应当很靠近大楼外墙。

　　“（因为电梯不能用，地下组织占领烂尾楼，一般很少安置在很高的楼层。）”

　　祥子飞快地回忆曾在电视和新闻上看到过的报道，并将这些回忆的碎片拼凑成有力的情报。

　　“（而且，他们还会为了方便观察和输送货物，在大楼外墙自设脚手架之类的临时台座。）”

　　从西边的房间走，应该有逃脱的可能性。

　　祥子微微探出头。

　　“（监控……）”

　　有。

　　看到那个红点的时候，祥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

　　北边的房门上方，正对着祥子刚才离开的人体仓库的地方，有一台监控摄像头。

　　红点亮着。这代表着它有在正常工作。

　　“（那我刚才出来，岂不是早就被看到了？）”

　　祥子吓得动都不敢动，静静地蹲在架子后面。

　　她在此时无比怀念曾经插在自己后脑里的脑机操作系统，和配套的视网膜投影装置。

　　这些最先进的设备让自己只需要轻轻碰一下颧骨，就能确认附近有多少台电子设施，都是什么类型。

　　如果有需要，她还可以轻松地黑入它们。

　　睦更擅长这种事。但只是关闭摄像头这种简单的操作，祥子也能做到。

　　当然，那些设备祥子现在都没有了。内置型的脑机模块，也在“清洗”中全被烧毁，一个不剩。

　　……就算还在，以祥子被洗回3点的【智力】点数，也用不了它们。

　　还真是一无所有。

　　而这样一无所有的自己竟然要在布满电子陷阱的敌巢中前进。

　　简直如同一个盲人在雷区里摸索。

　　没办法。

　　现在，祥子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她硬着头皮又等了一会。

　　“（……奇怪？）”

　　没有人来。

　　按理来说，是被看到了没错。

　　但祥子没有听到任何人员走动的声音。

　　似乎，没有任何敌人在向这个方向搜查。

　　“（这个监控也是坏的？不……）”

　　“（他们没有注意监控？）”

　　祥子准备再次确认情况。她在架子和箱子后面悄悄地向北移动，进入那台监控摄像机的死角，然后，再一次环顾四周。

　　“（该死。）”

　　右眼还隐隐作痛，但更要命的还是视野问题。

　　失去了一只眼睛，祥子的视野只剩下了原本的七成。

　　祥子是藏身在房间东侧的架子后的，因此，她在大部分时候面向西。

　　北边的很多东西，她看不到。

　　这意味着如果她往西走，北边的房间会进入她的视野盲区。

　　“（太危险了。）”

　　祥子可不想在这里被抓回去。在这里被抓，和刚刚就等死没什么差别。

　　“（先确认北边。）”

　　虽然西边很靠近出口，但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素质，哪怕只是一发.22的手枪子弹，她都不一定能吃得住。

　　容错率太低了。

　　祥子立刻决定向北边移动。她慢慢地，慢慢地来到北边与门平行的角落……

　　“！”

　　祥子呼吸一滞。

　　北边的房间里，有人。

　　一名留着莫西干头的削肾客成员背对祥子坐着。

　　幽绿色的监视屏幕在他前方的墙上闪烁着冷光。





第七章 祥子的第一次


　　祥子立刻止住了呼吸。

　　有那么一会儿，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块从墙面中暴露出来的钢筋。

　　又过了一会。

　　祥子意识到，他没发现她。

　　“（动都没动……）”

　　那名削肾客成员低着头。仔细一看，他的头上正戴着VR眼镜。

　　细碎的电子提示音从VR眼镜侧面漏出来。看起来，他正在打某种紧张刺激的动作游戏。

　　“（一个不遵守规定的家伙。）”

　　祥子想。

　　这名削肾客成员绝对没有完成被交代的工作。他的工作显然是负责这间监控室，并实时确认面前这些监控影像，但他却在这个重要的岗位上溜号打游戏。

　　在某种意义上，祥子还得谢谢他。

　　因为她在那些监视屏幕中看到了自己刚刚离开的人体仓库的门。

　　“（难怪没人来搜查。）”

　　祥子有意识地打开脚掌，无声地向前靠了靠。

　　那柄带给祥子痛苦和救赎的小刀，被她扣在了手心里。

　　监控室。

　　很关键。

　　这里应当能确认这层楼所有的电子设备，并且选择开启或关闭它们。

　　当然包括门、窗和摄像头。

　　“……”

　　削肾客成员此刻正沉迷VR游戏。他没有注意到祥子，也没有在看监控。

　　祥子当然也可以直接不管他，不管这间房间，走过去，寄希望于命运让她别被发现，然后从西边离开。

　　但是……

　　“（如果命运真的青睐于我，我根本就不会落到这个境地。）”

　　祥子可不相信命运。

　　曾经或许可能有那么一点相信吧。和灯，和crychic相遇的时候。

　　但现在，她更相信自己。

　　“（……只能杀了。）”

　　这还是祥子第一次决定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意外地，很快就定好了，没有犹豫。

　　……

　　黑暗的房间内，只有削肾客成员咔嚓咔嚓按动体感手柄的声音。

　　在荧幕的背光之中，祥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背后的大屏幕上，映出了无数祥子的影子。

　　很可怕，但是他一定没有看到。

　　祥子无声地举起了小刀。

　　咔嚓咔嚓。

　　削肾客成员还在沉迷他的游戏，VR眼睛内不断漏出激烈的交火声。

　　现在似乎正到了紧要关头。

　　祥子的小刀慢慢向下……

　　然后停在了空中。

　　“……”

　　祥子犹豫了一下。

　　要用小刀杀死他吗？

　　瞄准脑干或是颈动脉？靠大出血杀死？

　　“（挣扎的动静太大了。）”

　　现在自己用的不是分子振动刀，也不是装了微电流脉冲的切割锯，并不能在切开致命部位的瞬间就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

　　“（小刀不行。）”

　　祥子想。

　　她得勒死他。

　　“（压住气管，拧断颈椎……）”

　　不依赖武器，只使用自己的自然人身体。

　　祥子不断在脑海中回忆在搏击课程中学到的知识。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资料可以调用的情况下攻击敌人。

　　而且，必须做好。

　　“……”

　　祥子很不安。

　　但再不安，也只能出手了。

　　祥子扑了上去。

　　“——”

　　“——！——！”

　　手臂回绕，紧固，卡紧喉头——

　　“！！！”

　　不好拧！

　　【肉体】点数只有3的祥子力气太小了，对身体的控制精确度也不够！没能一次到位的锁喉动作没能完全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削肾客成员开始剧烈挣扎！他胡乱地拍打祥子锁住喉头的手臂——经过改造的精钢义手每一次拍击，都像是要震碎祥子的骨头——

　　祥子紧紧咬着牙。用力、疼痛和恐惧让她眨眼间渗出了一身的汗。

　　她不能松手。

　　在这里松手，必死无疑。

　　“——”

　　用力、再用力。

　　她榨干自己的每一丝力气，用上全身的力量，死死压住削肾客成员的气管和大动脉。

　　力气很快见底，但对方还在挣扎。

　　被拍打的手已经麻木，没有知觉了。

　　祥子没有放手。意志力让她坚持了下去。

　　终于。

　　削肾客成员的动作慢慢地停止了。

　　咚、咚。

　　他那对坚硬的义手滑落，撞在地上，发出两声闷响。

　　“……哈啊。”

　　祥子松开了他。

　　尸体滑落到地上。她恢复了呼吸。刚才一直没有，就好像被锁喉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哈啊，哈啊……”

　　她杀了他。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祥子滑坐在地上，尸体旁边。她大汗淋漓，不断地喘气。

　　她没感觉到在BCPD（乐之城警察局）实习过的同学所说的“罪恶感”。

　　或许，罪恶感也只会出现在有余裕的人身上吧。

　　……

　　一张张界面被调出，可视化操作面板上，所有的系统全部打开。

　　祥子喘着气，飞快地确认情报。

　　“（是局域网。没接外部。）”

　　毕竟是非法组织。可以想象得到。

　　这样至少不会因为杀人而招来武装警察。

　　“（房间布局……）”

　　地图被调用。

　　面积不算大，也不算小。一整层都是削肾客的地盘。

　　祥子离开人体仓库后看到的，西边有光的房间，是这层楼最大的正厅。

　　人体仓库除了祥子刚刚离开的那一间，还有三间，也与正厅相接。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一条走廊，就在监控室背后。它通向楼梯，以及楼梯尽头的住宿区。

　　“（路径……摄像头……）”

　　有了。

　　摄像头有五个。

　　祥子把它们全部关闭。

　　西侧墙体上的电控窗户。

　　全部打开。

　　“（外墙体……有脚手架台。非常好。）”

　　大厅没有人。

　　现在，祥子只要从所处的监控室走出去，飞奔穿过大厅，就能够从窗户翻出去，落在脚手架台上。

　　这里是三楼。她可以从脚手架台爬下去，顺利脱险。

　　“（很好……很好。）”

　　能够脱险了。

　　想到这点，祥子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好。现在就出发……）”

　　“（……）”

　　“（……？）”

　　正要离开可视化操作面板的时候，祥子注意到还有一张被调出了的界面。

　　那是【重点防守区】的界面。

　　“（重点防守区？）”

　　这地方难道不全算重点防守区？地下组织的根据地还有警戒等级指标的差异？

　　祥子动了动手指，点开它。

　　有五间房间被划归在了【重点防守区】里。

　　其中四间是人体仓库。自己先前离开的那间也算在内。

　　“（原来如此……）”

　　确实，这些地方关着的应该是削肾客的全部身家。如果遇袭，应当最优先保全或携同撤离。

　　除它们之外，祥子还看到了一块小区域。

　　面积大概只有人体仓库的四分之一，位于走廊尽头的住宿区。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书房……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保险柜。

　　从这里也能把它的锁解除。

　　系统显示里面存放着【重要物品】。

　　“（是抢来的值钱玩意吗？）”

　　内容物也被扫码上传了。祥子打开清单，粗略地划过。

　　昂贵的枪。名贵的字画。名称似曾相识的药物……好像曾经出现在父亲的账单中……

　　……还有。

　　【点数芯片】。

　　看到这个物品的瞬间，祥子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第八章 神奇糖果


　　【点数芯片】。

　　贵，但是不好用，很鸡肋的芯片种类。

　　顾名思义，可以提升【肉体】、【智力】、【反应】、【技术能力】、【镇定】五项基础属性之一的点数。

　　只要将它接入脑后的脑机接口，一阵电流……叮！面板上那神奇的小小数字，就会往上跳1。然后，当事人会觉得肌群舒展、神经突触增加、脑电讯号更高效、脑波与电子设备的兼容性变好、阈值泵的效率提高……

　　太完美了！

　　只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强制提升并不意味着当事人适应了这种程度的能力。

　　只是面板改变了而已。

　　当事人需要花“比较多”的时间，让自己适应面板提升后的水平。

　　多少时间？

　　——和实打实地学习、积累经验提升到那个数字，相同的时间。

　　可以想见，根本就不会有人买这种骗钱玩意。这只是芯片公司又一个欺骗研究经费的噱头。它通常有价无市，只有着急接某项工作，自己又正好差1点没达到要求的冤大头会花大价钱购买它。

　　可以说，是面向特定人群的东西。

　　……而现在的祥子，就是那样的特定人群。

　　“（【点数芯片】……这里有【点数芯片】。）”

　　曾经瞧也瞧不上的东西，在现在的祥子眼中，变成了无价之宝。

　　原因无他。

　　她脑机接口里面的关键突触被熔毁了，没法通过获得经验来提升基础属性点数。

　　但是。

　　这枚芯片可以。

　　因为它并不需要获取经验。它的原理是直接修改面板。

　　虽然有适应阶段，但总比提升不上去好得太多、太多了。

　　这东西可以救祥子。

　　“……”

　　祥子立即再次浏览【重要物品】页面。

　　芯片只有这一枚。

　　“（只有芯片有用。）”

　　其他的枪械虽然也令人眼馋，但祥子带不走它们。

　　编号都被扫码上传了，削肾客可以通过发信机进行追踪。如果祥子带走它们，肯定会被追到天涯海角。

　　“（但芯片没问题。）”

　　芯片的编号肯定也上传了。不过，芯片的编号是记录在外壳上的。

　　祥子只要把它用了，再把空壳丢掉就行。

　　至于存放芯片的那间房间……

　　“……”

　　越看，祥子的眉头皱得越紧。

　　芯片存放在住宿区深处的保险柜里。

　　虽然因为现在是黄昏时分，藏身地的人员都出去干活了，人不算多，但安保明显比祥子在的人体仓库区严密。

　　住宿区里有三名削肾客的成员。

　　三名。

　　自己连杀死一名毫无防备的削肾客成员都费力，三名……自己怎么打得过？

　　祥子望向门外。

　　现在，通往脚手架的窗户已经打开。逃生的通路，就这样摆在祥子眼前。

　　一边是只要跑两步，就能逃出生天的生命通道。

　　另一边是为了1点单项属性点——只是单项从3提升至4这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差距，而再次踏入险境。

　　赌？

　　还是不赌？

　　……答案当然只有一个。

　　“乐之城不养废物。”

　　就算养，祥子也不会允许自己是废物。

　　有第一次放弃，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连骨头也在底层彻底腐烂。

　　这不是祥子想要的死法。

　　所以，祥子不会让这个“第一次”发生。

　　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祥子解除了保险柜的锁。

　　……

　　再次确认了所有监控都已经关闭，祥子安静地离开了监控室。

　　她绕过背后的走廊，慢慢向住宿区走去。

　　手里拿着枪。

　　D5铜斑蛇。

　　最便宜、最常见的动能突击步枪。

　　这是她在监控室捡的，就靠在桌子旁边。想来，是那个玩VR游戏的愚蠢家伙的配枪。

　　这会，它拥有了一个更警惕的主人。

　　“（看不到弹容量……）”

　　祥子想着这件事，绕过拐角。

　　祥子的脑机接口里没有任何操作系统，手部也没有安装柔软的交互感件。

　　这代表当她拿起一把枪械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

　　包括DPS评估，伤害数量，每秒攻击次数、电子准星和子弹轨迹。

　　而这些并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她也看不到弹容量、单次装弹量和弹余量。

　　D5铜斑蛇虽然已经是最传统的枪械类型了，但它优化过了的外形仍然不支持使用者用肉眼判断出里面还有多少弹药。

　　祥子也不能直接换一次弹夹，把子弹装满。因为她从来没有学习过快速辨别弹药的知识——那早就被AI代劳了。

　　祥子不认为花时间去一大堆子弹里找适合的型号是一个好主意。

　　“（随时都可能有人回来。）”

　　祥子得速战速决。

　　她拐过最后一个拐角。

　　前面，就是住宿区的气动门了。

　　……

　　“（在监控室看到里面有三个人……）”

　　祥子回忆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一个靠近正门，两个在内部的钢架床旁边。）”

　　可这是刚才的情况。

　　那些削肾客的成员会走动。此刻，他们不一定还站在刚才的位置。

　　“（脑机接口里没装操作系统，比想象中还要麻烦太多了。）”

　　祥子有些烦躁。

　　没有操作系统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没办法在脑中保留红外温感信号。

　　祥子看不到门背后的情况。

　　“（虽然对于人类来说，看不到门背后才是正常的……但这座城市里正常的东西太少了。）”

　　不正常的东西多了，正常才是不正常。

　　祥子想着有些复杂的事，蹲到气动门外面。

　　她又想了想，把左手从D5铜斑蛇的辅助握把上挪开了。

　　……

　　嗡——

　　气动门缓缓打开，发出拉长的音节。

　　门口没人。

　　一个巨大的置物架把门口和内侧的几张钢架床分开。架子上，放着收音机之类的杂物。

　　缩在门边的祥子看到了远处有人的脚。

　　调整了下角度，祥子看到了他的半个脑袋。

　　“（门口的家伙在那里。）”

　　不远，也不近。

　　是计划中有预想过的情况。

　　剩下的两个人，没看到。应该还在更深处。

　　祥子挥出左手。

　　小刀被她掷了出去。

　　……当然，不是瞄准那个人。

　　点数低下的祥子，可没有那种飞刀爆头的能力。

　　铛。

　　小刀打中了前方的置物架，发出金属的锐响。

　　“……啥玩意？螺丝又掉了？”

　　缩在里侧的那名削肾客成员站了起来，慢慢地靠近了架子。

　　很快……

　　很快，他就背对着祥子了。

　　就是现在。

　　祥子跳了起来，用手臂锁住这个倒霉蛋的喉咙——

　　“——！”

　　祥子做得比上一次好。她用自己向后倒的体重，干净地折断了削肾客成员的脖子。

　　但保持安静的技巧，她显然还要多学习。

　　“什么人！”

　　削肾客成员倒下的动静被听到了！里屋的两人大喊——

　　“啧！”

　　被发现了！

　　祥子抬起了枪。





第九章 福祸相依


　　哒哒哒哒哒哒。

　　D5铜斑蛇的枪口喷出火光，动能子弹在室内乱跳。

　　置物架背面传来闷哼。

　　敌人被祥子抢先击中，但祥子没法判断形势。

　　因为对面也拿起了枪。

　　哒哒哒哒哒哒。

　　火光四溅。

　　双方交火，子弹轨道在空中交织。

　　作为先手突击方，祥子早早给自己选好了藏身位置。她躲在几块巨大的金属板后面，保护住自己的头部和胸部。

　　可真实的交战，并没有理论说的那么简单。

　　动能子弹在室内跳弹，敌人从刁钻的地方进行攻击。仍然有一些子弹打中了她，穿过她的手臂，没入她的脚腕。

　　“……咕……”

　　高度紧绷的神经促使髓质分泌出更多的肾上腺素。祥子忍耐了下来。

　　哒哒哒哒哒哒。

　　子弹从祥子脑袋边上飞过。

　　对面高喊着“该死，是条子吗！”，“Morfonica找上门来了？”，“八潮瑠唯！？”之类方向性完全错误的话。

　　“……”

　　祥子没有回复。

　　她很想说自己的不回复是因为不想暴露。但事实上，不回复仅仅只是因为她光是控制住突击步枪的后坐力就拼尽了全力，没有说话的余力了。

　　她能做的只是用力架住插在置物架缝隙中的D5铜斑蛇，瞄准后方每一个在动的东西。

　　哒哒哒哒哒哒。

　　哒。

　　D5铜斑蛇吐出最后一枚灼热的弹壳，停下了。

　　“（——没子弹了！）”

　　对面还活着几个？

　　死了几个？

　　没办法，也没时间考虑那些了。

　　一秒钟的停顿还能让对方以为自己在更换弹夹。时间拖得越长，对面就越容易发现“敌人是在虚张声势”这个真相。

　　祥子丢掉突击步枪，捡起地上的小刀，把体重分配到没中弹的那只脚上。

　　她从置物架后面冲了出去。

　　……

　　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无掩体的空间中后，祥子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名倒在地上的削肾客成员。

　　看来，刚才的乱战中，打死了一个。

　　至于另一个——

　　“什么……什么啊！条子？最近没招惹谁吧！”

　　运气终于眷顾了祥子一次。又或者，运气总是眷顾那些不要命的人。

　　最后剩下的那名削肾客成员见到黑影从置物架后面冲出，吓得魂不附体！

　　扫描不出电子元件，无法找到黑入的接口。就算识别对方的装备型号，也只能出现玩笑似的劣质枪支。

　　再加上毫不畏惧地脱离掩体，向着自己突进的战术姿态。

　　不管谁来看，都会觉得是用了高新反侦察件的BCPD警察，或是Morfonica清洗地下秩序的打手。

　　他根本不可能想到，袭击他的竟然会是一个他们从酒吧捡尸来的“半残废”猎物！

　　“噫、噫……！”

　　削肾客成员害怕了。他转过身，向着窗口逃去。

　　事实上，如果他的【镇静】点数能够再高那么几点，压制住他的恐慌，他就能够看清楚眼前袭来的敌人不是什么超级士兵，而是一个瘦小的、只有一把小刀的女孩。

　　两人之间的距离完全来得及他将祥子打成筛子。

　　但至少这一次，是祥子赌赢了。

　　“——”

　　祥子在他试图打开被封锁的窗户时追上了他。

　　她不会让他就这样跳出去。他一旦离开，肯定会播出卫星电话，然后呼叫几个车队的增援把这里团团包围。

　　祥子伸出手，从后方锁住了削肾客成员的喉咙。

　　再来一次——

　　窗玻璃上映出了祥子的脸。

　　“！”

　　……

　　祥子和削肾客成员扭打在一起，倒在地上。

　　最后的最后，祥子还是因为战斗经验的不足，出现了致命的失误。

　　削肾客成员从玻璃的反射看到了祥子的举动，他立刻转动身体，祥子对他的锁喉从能挤压到气管的位置滑开了。

　　“咕……”

　　祥子不会松手的。她整个人挂在这名高大的削肾客成员身上，试图将锁喉的位置调整回去——

　　而对方不会轻易让她得逞。

　　双方都拼上了性命。

　　咚。

　　一记势大力沉的肘击打在祥子的侧腹。伤口绽开，祥子吐出肺里的空气。

　　咚。

　　又是一记。

　　见鬼，植入了多少增幅件啊。

　　力道像是被棒球棍砸中。祥子的眼前一阵眩晕。她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啊啊啊啊！”

　　对方的惨叫。

　　祥子仍然没有被甩下去。她用牙咬住他的耳朵。

　　手滑脱开了。敌人吃痛，转身——巨大的力量拍在祥子的左肩——

　　祥子死都不会放弃的。

　　她猛地挥动松脱的手。

　　噗嗤。

　　手中的小刀扎进了削肾客成员的脖子。

　　与此同时。

　　祥子被拍倒在地上。

　　削肾客成员粗大的手，捏住了祥子的脖子。

　　他在施加力量。

　　祥子的眼前因为缺氧而泛起一阵阵白光。

　　……

　　祥子没有失去意识。

　　最初的力量后，喉咙上的压力慢慢地、慢慢地放松了。

　　面前，挡住阳光的硕大身影摇晃了一下，倒向地面。

　　咚。

　　发出一声闷响。

　　“……咳咳……咳咳……”

　　祥子摸着脖子，带着满身的血污，慢慢爬了起来。

　　眼前的削肾客成员断气了。

　　血从他脖子上的伤口处喷出，染红了他的半边身体。

　　祥子看向那伤口。

　　是她的小刀。

　　刀身全没进去了，只剩一节金色的刀簇留在外面。

　　三个人。全部杀死了。

　　轻微的不真实感过后，喜悦很短暂，更多的是疼痛和疲惫。

　　以及……

　　“——芯片！”

　　祥子拔出那把小刀，胡乱地擦了擦，站起身——

　　祥子没能站起来。

　　她重新摔倒在地。

　　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右脚。

　　被枪打中的地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

　　不幸的事是：这里是削肾客的老巢。

　　幸运的事是：这里是削肾客的老巢。

　　削肾客很危险，但你绝对不能质疑这些整天跟半死不活的人类打交道的家伙们在急救药物上的储备。

　　祥子拖着那条废腿爬到休息室的床头边上，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一大堆紧急医疗用品。

　　用半自动取弹器取出右脚、侧腹和左上臂的三枚子弹后，打入“镇痛－止血－闭合”三合一凝胶，再将【快愈合】喷雾喷在身上的其他淤伤、擦伤和软组织挫伤的地方。

　　这一套流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祥子的脚就已经能走路了。身上那些像是通过中枢神经一拳一拳打在大脑痛觉区上的伤口，也变得不再难以忍耐。

　　唰啦、唰啦。

　　祥子一边吸着抗破伤风气雾剂，一边搜查起保险柜。

　　当啷、啪嚓。

　　高精尖的枪支和名贵的古画珍玩，被像垃圾一样丢在地面上。

　　祥子只关心唯一一件物品。

　　“……有了。”

　　【点数芯片】。

　　终于、终于。

　　她撕开包装，将芯片插进了自己后脑的脑机接口。

　　嗡。

　　一声轻响，脑机回件启动了。

　　“【已侦测到点数芯片。类型：反应。】”

　　反应类型吗？好、好。

　　影响动态视力、瞬间反应能力和身体协调能力的指标。

　　“安装。”

　　祥子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安装中……】”

　　好，就这样——

　　“【警告。安装失败。】”

　　“【您不符合安装要求。本产品使用要求：反应点数至少为12。】”

　　什么！？

　　“混账！”

　　祥子一拳锤在了墙上。





第十章 要忘记一切吗？


　　反应点数至少为12才能安装？

　　祥子第一次知道【点数芯片】还有分级别！

　　不过也是，从前她从来没有关注过什么【点数芯片】……根本就不了解它是怎么分类，怎么使用的，就只知道用了这东西就能提高基础点数！

　　见鬼、见鬼、该死。

　　自己就为了一个派不上用场的收藏品，差点送了命——

　　就在这时。

　　嗡……

　　祥子听到楼下有车辆行驶的声音。

　　“！”

　　祥子立刻来到窗边。

　　她看到削肾客黑色的改装货运轻卡慢慢驶进了楼下的车库。

　　……

　　咚沙、咚沙、咚沙。

　　杂乱的脚步声和枪械碰撞声。

　　“回来了回来了——哎，门没关啊！说了多少次，你们这帮癞皮狗，注意注意注意！一个个，开源的脑子——”

　　“……”

　　“……喂！发生什么了！”

　　“哎，哎，哎！死了——裕一死了！直、直树也——”

　　“什么人！”

　　抬起枪械的声音中，削肾客们冲进了住宿区。

　　然而。

　　房间里空荡荡的，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

　　地上，只有三名死去的削肾客成员，和散落了一地的收藏品。

　　此时此刻，楼下。

　　绿灯亮了。

　　一辆满载货物的废品回收车颤动了一下，缓缓开走了。

　　……

　　“开门，开门！当家的，开门——”

　　“靠，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啦！比谁嗓门大是吧？别使劲按你那改装大喇叭！一天天的……你知道一天多少人叫我开门吗？”

　　“是时候换个自动感应的控制杆啦！老古董！”

　　“去你X的，你给我钱啊！”

　　在废品回收车驾驶员和废品回收站管理员的互呛中，入口处的横杆缓缓打开。

　　夜幕之下，废品回收车按照规定的路线，慢慢驶入回收区。

　　忙着打嘴仗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从车斗里闪身跳出，消失在了废品山的后面。

　　“……呼。”

　　小心确认着监控的方位，躲入无人的死角后，祥子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靠到身后废弃的大冰箱上，她抬起头。

　　夜空中，能看到星星。

　　“郊区的回收站……吗。”

　　几小时前，发现削肾客成员返回的祥子从窗户跳了出去。她落在脚手架的边沿，向下爬时，正好看到一辆废品回收车驶来，为了等红灯，停在正下方。

　　祥子跳到了废品回收车上，又拉起防水油布，挡住自己。

　　祥子就这样逃了出来。之后的路程，是祥子这24小时以来最顺利的。

　　她被一路运向城外，运到了郊区的回收站。

　　现在，才会坐在这里。

　　“……”

　　乐之城看不见星星。所以，我会去星象馆。

　　望着夜空，祥子没来由地想到曾经的乐队伙伴，灯，说过的话。

　　当时，自己好像对她说了“那我们哪天一起去郊区看吧”之类的话。

　　那时候的我肯定没想到，自己将来的“郊区看星星”活动会是一个人遍体鳞伤地躺在垃圾堆里看吧。

　　“这一年算是把前十四年没体验的，全都体验了一遍吗……”

　　祥子再次叹气，然后坐直了身体。

　　她开始从口袋里掏出一捆捆脏兮兮、皱巴巴的纸钞。

　　这些纸钞是她在跳出窗户之前，从削肾客的保险柜里顺走的。

　　因为银行账户会被追踪，所以在地下，纸钞是比数字货币更常见的交易物。

　　当然，也因为纸钞这个不能被追踪的特性，祥子才敢把它们带出来。

　　“当时胡乱抓了一把……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

　　祥子将它们摊开，点了点。

　　一千元的钞票，三十张。

　　正好三万元。

　　“还行。”

　　纸币不比电子货币，紧急情况下也就只能拿这点了。

　　“这点应该够我活下去。吃点东西，打点黑工……”

　　打工。

　　祥子又想到自己无法提升点数的事了。

　　“该死，那个芯片不能用……”

　　等等。

　　芯片……

　　糟糕！

　　芯片！

　　祥子猛地拍上自己的后脑。

　　她摸到了芯片的后槽。

　　“我把芯片带出来了！”

　　祥子猛地一激灵，跳了起来。

　　……

　　祥子在削肾客那里只拿了纸钞，别的什么都没拿。

　　这正是因为她没有反追踪的能力，担心遭到削肾客的追杀。

　　可她匆忙之中，忘记了自己的脑机接口里，还插着那枚她自己用不了的【点数芯片】！

　　【点数芯片】的外壳上，是有可追踪的编码的。

　　“糟糕——现在丢掉还来得及。”

　　这里是垃圾站，东西被丢在这里很正常。把芯片丢在这里，自己照样能顺利逃脱。

　　祥子立刻把芯片退出来。她握紧它，高高地举起手——

　　高高地举起手。

　　祥子没有丢出那枚芯片。她迟疑了。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将这个定时炸弹立刻脱手，丢得越远越好。

　　但感性在算数字。

　　“（一枚12点以上才能使用的反应类点数芯片……）”

　　能卖多少钱？

　　一百万？

　　一千万？

　　祥子不知道具体的价格，但肯定就在这个区间。

　　这玩意可不便宜。可以说，她的手上正捏着一辆被压成小薄片的“皇帝620 RAGNAR”多功能越野车。

　　只要把这枚【点数芯片】在地下卖出去，就算削价20%、30%，她也能得到一大笔钱。

　　这笔钱足够她买下其他芯片。

　　需求等级更低的芯片。

　　“……”

　　曾住在垃圾地段、垃圾屋内的回忆一闪而过。

　　祥子承认，她贪了。

　　她放下手，把【点数芯片】插回了自己的脑机接口里。

　　……

　　祥子打算留下这枚芯片。

　　但这并没有改变这枚芯片是一个定时炸弹的事实。

　　“（削肾客随时可能用发信机找到这个小东西，我得尽快将它出手。）”

　　祥子这样想着，开始在垃圾堆里翻找。

　　“（大型家电……废弃电路……）”

　　这一片看上去是从Roselia掌管的富人区送来的。

　　“（废弃料布……工业垃圾……）”

　　这一片看上去是从Afterglow掌管的工业区送来的。

　　“（服装……一次性显像管首饰……废弃的化妆品……）”

　　“——就是这个。”

　　这是Pastel*Palettes掌管的大歌舞伎区送来的废品。

　　也是祥子在找的东西。

　　更加深入地翻找了几十分钟后，祥子找到了所有所需要的物品。

　　发网，连帽衫和鸭舌帽。

　　将沾着血渍的发尾剪掉，戴上发网，戴上鸭舌帽，再把连帽衫穿在最外面，戴上兜帽。

　　祥子将自己的外貌特征完全隐藏了起来。

　　之后要去出手芯片，肯定要进入酒吧行动。

　　给别人留下印象，不是好事。

　　祥子走过一辆废弃的面包车。她在车窗上看到了反射出的自己。

　　“……！”

　　还有个地方没做好。

　　“右眼……”

　　空空如也的右眼。祥子几乎已经习惯了那里的疼痛和视野缺失，但在他人看来，那里的伤痕、烫伤和缺失本身都太过醒目。

　　伤口也很具有代表性。甚至可能让有经验的人联想到自己是私自拆除了拘束元件的在逃人员。

　　“（得挡一下。）”

　　又是一番搜索，祥子找到了一箱面具。

　　黑色的、仅仅能挡住眼睛的、女性化的面具。

　　大概是某个开完假面舞会的酒吧丢弃的。

　　“……就这个吧。”

　　祥子从里面拿起两个。她撕掉其中一个面具，将黑布垫在第二个的右眼处，再把第二个戴在脸上。

　　很完美。

　　车窗的倒影里，面具挡住了自己的上脸、右边的眼睛，和脸上烧伤的痕迹。

　　看上去有点可疑。不过，乐之城不缺可疑的人。

　　没有人会去在意多余的事，招致杀身之祸。

　　祥子轻触车窗。

　　看着镜中自己也认不出的自己，她稍微有一点恍惚。

　　就在这时。

　　一道白光从身后照来，将一切变得更加明晰。

　　祥子回过头。

　　原来，不知不觉间，祥子为了找那些隐藏身份用的装备，已经一路来到了回收站最大的广告牌下面。

　　刚才的白光，是广告定时更换了。

　　因大功率外放而失真的流行音乐旋律中，明快的女声唱着“Here,the world”。

　　好熟悉的歌。

　　白光之中，祥子看到大屏幕上滑出两名女孩的大幅人像，和花体字【当红乐队sumimi，最新单曲，发售中！】。

　　是乐队的广告。

　　乐之城当然不只有7支最大的、拥有地盘的乐队。在这里，乐队的数量比天上的星星更多。

　　其中相当耀眼的一颗，就是这支最近才出道的女子双人乐队，sumimi。

　　主要是唱轻快的流行J-POP。

　　祥子知道这支乐队。

　　黑色头发的女孩叫做纯田真奈。

　　金色头发的女孩叫做……

　　“（……初华。）”

　　三角初华。

　　祥子知道sumimi，不是因为它近来风头正盛，也不是因为它在乐之城各地都投放了广告。

　　祥子知道它，是因为sumimi的成员，三角初华。

　　三角初华是祥子从小就认识的好友。





第十一章 我们的曾经


　　海风微拂，暖阳和煦。

　　壮观的豪宅外，年幼的祥子抱着一个洋娃娃，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

　　母亲自说着“度假”带自己来到这座人工海岛后，就没有再出现过。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这是第一次她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小祥子只好一个人玩。

　　但现在，她有些害怕了。

　　“（刚、刚刚那是有风吗……？）”

　　不远处的草丛晃动着。

　　又一次。

　　小祥子确信了，那肯定不是风。

　　“是，是谁！”

　　小祥子壮着胆子喊道。

　　唰啦！

　　“呀！”

　　“……咦？”

　　草丛分开了。一个脏兮兮的金发小女孩从里面钻了出来。

　　“……”

　　“……你是谁？这是丰川的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哇！好漂亮啊！”

　　“欸，欸？”

　　金发小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她跳了出来，三两步跑向小祥子，握住她的手。

　　“欸！？”

　　“你像个洋娃娃一样！好漂亮啊！我从来没在岛上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

　　金发小女孩直往小祥子跟前凑，反而把小祥子吓得往后缩了缩。

　　“我叫初华！三角初华——我住在这座岛上！我总来这座大房子玩——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儿住人呢！这是你家吗？你叫什么名字？”

　　“丰、丰川——”

　　小祥子突然想起什么，摇了摇头。

　　“妈妈说不可以大声说自己的名字。”小祥子凑近小初华的耳边，“我叫……”

　　小初华认真听着。随后，一个大大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

　　“那我就叫你小祥啦！”

　　……

　　母亲还是一直没有回到别墅，但别墅里从这天起，多了一个小小的客人。

　　“小祥！我来啦～”

　　“初华……！”

　　小初华每天都跑来找小祥子。最初的紧张过后，小祥子也对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女孩放下了戒心。她们很快玩到了一起。小初华是个热情、开朗的人，对于那时还没有朋友的小祥子来说，她是第一个玩得来的同龄人。

　　“初华，你是怎么进来别墅的？”

　　小祥子曾疑惑地问过小初华。

　　“这外面都是安保警戒线呀！接了高压电的！可是，你每天都能进得来——”

　　“嘿嘿。”

　　小初华一脸得意地把手伸进她的腰包。她翻了翻，掏出了一把脉冲阻断枪。

　　“我有这个！”小初华说，“我之前想来这边玩，花了好久才学会的！把这个接在两根警戒线之间，就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创造出无电区域！”

　　“就算这样，警戒线与警戒线之间的空隙也很小……成年人肯定是进不来的，但是我可以钻进来！”

　　“初华，你好厉害呀！”

　　小初华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应该还没有十岁，可是，却会用这种这么难的设备！

　　不仅如此，刚刚她打开腰包的时候，小祥子还看到了手枪。

　　这些都让小祥子感到十分钦佩。

　　“你怎么有这么多武装呀？”

　　钦佩之余，还有些疑惑。

　　“还都是智能型的……不是说，智能型要接入脑机操作系统，才能用吗？”

　　“哼哼～”

　　小初华自豪地掀起后头部的头发，祥子看到了脑机接口。

　　脑机接口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地装着插件了。

　　“啊？”

　　小初华这么小的年纪，就安装了这么多插件了！

　　“初华，你怎么会……”

　　“哎呀，哎呀，这事说起来就太长啦！”小初华说，“先不说这个，小祥，我刚刚想到一个好事情！”

　　“我能钻过来，你也能钻过去呀！小祥，我带你去外面玩吧！”

　　……

　　在小初华的软磨硬泡下，小祥子最终和她一起离开了丰川家的别墅。小祥子亲眼看见小初华操作那把复杂的脉冲阻断枪，在细细的警戒线之间创造出可以穿行的区域。

　　“小心点。”

　　小初华帮助小祥子离开了别墅，那之后，又带她在岛上玩耍。

　　小初华说得没错，外面确实很好玩。

　　她们一起爬树、看星星、捉锹形虫……对于乐之城出身的祥子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体验。

　　两人的心愈发拉近，而小祥子也在这时知道了小初华的秘密。

　　“儿童兵？”

　　“嗯！”

　　繁星之下，小初华点着头。

　　“大人们都这样叫我们！”

　　“他们在这座岛上工作。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邮件发给他们，然后，他们就开着船出海。”

　　初华伸手指向远处。

　　“喏，就那个方向！那个方向会有去乐之城的货船开过来。大人们的工作就是‘捕鱼’！他们会把那艘船拦下来，然后跳上去——”

　　“砰砰！嗙嗙！啪啪啪……哒哒哒哒！一通乱打！然后，带着‘渔获’返航……”

　　小初华天真无邪地笑着。

　　“他们可厉害了！”

　　“不过，有时候呀，对方不太好对付。这时候，他们就会让我们假装溺水，或是悄悄地潜泳靠近！我们可以躲在很多大人躲不进的地方，找准时机破坏船舵或者发动机！”

　　“我是大家之中最厉害的。”小初华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手枪、信号弹、不同船的机舱……那些知识，我学一遍就会了！小直、丽丽她们，学好几遍，还是老忘记！所以呀，我才能翘掉学习时间，总是跑出来玩儿！我……”

　　“小初华，小初华！”

　　小祥子打断了小初华的话，一脸着急地握住她的手。

　　这还是小祥子第一次主动去牵小初华的手。小初华的脸微微红了。

　　“怎么了？小祥——”

　　“儿童兵，是很危险的吧！”

　　小祥子大声说。

　　“我在新闻上看到过！儿童兵的死亡率是所有兵种里最高的！而且，儿童兵一般会在出任务前安装上起爆插件……一个搞不好，你就可能会被炸碎呀！”

　　她焦急地晃着小初华的手。

　　“小初华，你别当儿童兵了！”

　　“没关系，没关系啦，小祥。”小初华被不停摇晃，笑着说，“我很厉害的！大人们人也都很好，不会出事的——”

　　“小初华！”

　　“很安全啦，小祥。话说，小祥真的懂得很多呢，明明那些被抓来审问的大人都有很多人没听过儿童兵，小祥却知道。之前也是，我跟你说求生的知识，你竟然几乎都知道欸。”

　　“我，我那只是知道……初华是真的会……”

　　“果然乐之城的孩子都会这么多东西吗？大人们说，乐之城是个比我们岛还要危险很多很多的地方。这么可怕，为什么大家还都想要去哪里？……小祥也住在那里，我反而比较担心小祥啦。”

　　“不，乐之城不危险……虽然也危险，但那里不仅仅有危险……”

　　“不仅仅有危险？”

　　“乐之城是，梦想之地。所以，大家都想来。”

　　“小祥说的话好难懂噢。”

　　“就是，无论什么梦想都能实现的地方！”

　　“梦想？”

　　“初华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我不知道欸。能跟大家在一起，就很好了啊。未来的事情，好遥远哦。小祥已经有梦想了吗？”

　　小祥子点点头：

　　“我想当大人物。”

　　“大人物是什么？”小初华好奇道。

　　“我也不知道！”小祥子说，“但我听说外公说，在这个时代，只有当大人物，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

　　白光黯淡下来，广告牌的定时到了。

　　sumimi的大幅海报被转走，伴随着躁动的鼓点，新出现的是暗色调的二手车广告。

　　周围变暗了。远处的废品山再次被黑夜笼罩。

　　祥子还站在广告牌下面。

　　明亮的白光已经消失了，但她仍久久伫立，仿佛那白光依然晃着她的眼睛。





第十二章 不是不忘，时候未到


　　年幼时那个愉快的夏天毕竟已成往事。祥子在秋天到来的时候离开了小岛，那之后，没有再去过那栋豪宅，也没有再联络过初华。

　　春去夏至，秋去冬来。

　　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的两人，一别，就是许多年。

　　事实上，祥子以为她们再也不会再见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祥子渐渐明白初华是当地武装组织的孩子，也渐渐明白生在丰川家的自己的地位和立场。

　　“（那样跨越阶级的纯粹友谊，也许只会在小孩之间出现吧。）”

　　祥子感觉到淡淡的惋惜，但从来不认为她们将来还会再见面。

　　初华是儿童兵，这么多年，她可能已经死了。就算她还活着，以劫持乐之城货物为生的她，也早已经成为丰川家的敌人。祥子带给她的那些好感，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被同伴为丰川家所杀的仇恨覆盖。

　　再退一万步，当时的初华，也完全不像是对小岛以外的世界感兴趣的样子。

　　祥子一直认为，这段宝贵的、令人怀念的回忆会就这样永远封存在她心里。

　　所以，当一年前，接到三角初华打来的那个电话的时候，祥子非常、非常的惊讶。

　　比起“立场截然相反的童年玩伴主动找来”这件事更令她吃惊的，是初华所说的话。

　　“小祥，我来乐之城了。”

　　初华在电话中说。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开朗，仅仅只是多了几分沉稳。

　　“其实，我早就来了……不过，一直没能站稳脚跟，所以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

　　“但现在我可以说了！啊，还没完全定下来，经纪人只让我跟家人说……所以小祥要替我保密噢。”

　　“我，要在乐之城出道了。”

　　初华要在乐之城出道！

　　祥子很难想象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

　　你不做儿童兵了？

　　也对，现在应该是少年兵了……但不是这个问题。

　　你不留在那个岛上了？不做过去的“捕鱼”工作了？

　　祥子看到了初华发过来的文件。初华要作为吉他手、作词和作曲，加入一支女子双人乐队。

　　经纪公司的名字，祥子略有耳闻。不算大公司，但也不是那种小底边，算是很不错的选择了。投入资源，真能火一把。

　　小时候，祥子确实听过初华唱歌。那时候，她就觉得初华唱歌很好听。

　　她只是没想到初华认真地打算以此为生。

　　这与她认识的初华，差得有点太大了。

　　武装组织怎么了？被歼灭了？和你一起生活的人呢？死了吗？

　　你来这里，是谋生？是真的志在于此？还是武装组织的任务？

　　这些念头闪进祥子的脑海，立刻引起了当时尚且天真的祥子的厌恶。

　　“（我怎么能这样想我的朋友！）”

　　不论初华有什么背景，她这样热情、直率地找来，祥子不会问那些逾矩的问题。

　　因此……

　　“恭喜你出道。”

　　祥子真诚地祝福了她。

　　……

　　广告又变了一次。这一次，是【哥斯达黎加菠萝】牌果汁软糖。

　　闪烁的彩色条纹和洗脑的旋律歌让祥子从回忆中返回现实。

　　她最后看了一眼广告牌。

　　初华已经不在那里了，但她仍然是那个能够登上6m×3m大幅面广告牌的乐之城新星。

　　从前，两人一上一下。祥子是龙头家族的继承人，初华是海岛上的儿童兵。

　　现在，两人还是一上一下，地位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初华变成了人气明星，即将拥有庞大的金钱、名声和力量。

　　而祥子变成了一无所有，在深夜的垃圾场中徘徊的流浪者。

　　“……”

　　想到自己一年前还曾在音频信息里祝贺过初华出道成功，祥子恍如隔世。她转过身，向着黑暗中走去。

　　一步、两步。

　　“……”

　　祥子突然停住了。

　　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通电话。”

　　初华为了告诉自己出道的消息，给自己打过电话。

　　乐之城的娱乐业非常发达。因此，经纪公司对麾下艺人的管理也有一套规范的标准。

　　为了防止内部信息泄露，旗下艺人的所有电话通讯都会被录音。

　　当然，艺人会有自己的私人电话。但祥子记得，当时初华担心自己不接可疑的私人号码，用的是公司的身份认证号。

　　也因为这样……

　　“（初华那里有保留我的音频资料。）”

　　有音频资料，就意味着有个人声纹信息。

　　祥子是被“清洗”了，被扫地出门。

　　可她的声音没有变化。

　　因为她没有接受过声带改造，所以没有需要拆掉的人工声带。

　　这代表她留下了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证明自己是“丰川祥子”的方法。

　　声纹识别。

　　“（初华能认出我……！）”

　　祥子无法通过私人方式找到初华，但她可以给经纪公司打电话。经纪公司的名字她还记得，这种公开的企业要找到联系方式，也不难。

　　自己只要给经纪公司打个电话，报上自己的名字，经过声纹核对，就可以与初华取得联系。

　　祥子没指望快要十年没见的老朋友庇护一个正在被削肾客追杀的在逃流浪汉。

　　但至少，她可以请求初华给她提供一些转手【点数芯片】的渠道。

　　祥子现在一干二净。这样一个流浪者去不认识的街区卖如此昂贵的东西，被盯上的几率太高了。

　　就算没被盯上，以她的侦察能力，也很难防备哪怕最基础的骗术。

　　但初华那里的渠道，就不一样了。

　　初华是从底层爬上来的，现在又在演艺公司里，是当红艺人，渠道肯定比自己更安全，更多……

　　“……”

　　但是。

　　“我，要在乐之城出道了！”

　　祥子想到初华那雀跃的、与幼时没有什么差别的高兴语气。

　　自祥子回到了乐之城后，两人就渐行渐远。

　　不光是地理上的距离，还有心的距离。

　　初华是联络了自己，但那时，祥子刚刚开始建乐队，初华也忙着出道的事。

　　两边都很忙。

　　祥子一心扑在乐队上，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音乐梦想，一次也没有去见过这个“过去的朋友”。

　　现在呢？

　　过去，自己只顾着热衷的兴趣，用“时间对不上”这种理由，想着“反正老朋友也不是总要见的，寒暄一下够了吧”，心安理得地过着每一天。

　　现在，自己遇到困难，就想起对方了，觍着脸去找她？

　　“（——这时候哪还有脸去求初华啊！）”

　　祥子咬着牙，否定了这个方案。

　　“（我自己——也能——！）”

　　嘀——嘀——

　　远处，传来废品转运车提醒管理员升杆的鸣笛声。

　　祥子看向入口处。

　　新的废品转运车进站了。





第十三章 社会你喵姐，人狠路子野


　　富人区。

　　酒吧街。

　　Roselia的地盘。

　　清晨刚刚到来。空旷、干净的街道上，偶尔有西装革履的成年人从昏暗的小门中走出。他们与门内的人小声、礼貌地交谈，然后操着略微有些摇晃的步子，不紧不慢地离开。

　　街道上回荡着的音乐低沉，但是轻柔。

　　虽然现在并不是人员高峰期，但也能看出，同样是纵情声色的场所，这里比Morfonica治下拥挤、混乱的小歌舞伎区，要有序太多了。

　　就连专门管理夜生活场所的Pastel*Palettes治下的大歌舞伎区，要论“井井有条”的程度，估计也比不过这里。

　　“（这就是Roselia的手腕吗？）”

　　低着头走在街上，祥子想。

　　废品转运车是街头混混们常搭的“便车”。现在，沦落至此的祥子也体验了一把它的便利。

　　几小时前，祥子趁垃圾站管理人员不注意，又一次跳进空的废品转运车。

　　不过这一次，她是仔细核对了那些废品转运车上的路线记号，经过精心选择后，才决定的。

　　祥子选择的，是开往【市区－富人区】的车次。

　　会如此考量，是因为那里是Roselia的领地。

　　被称为【老五团】的最初五支乐队，实力、底蕴是最雄厚的。

　　但如果要在【老五团】那些微的成立时间差异中选择出更加老牌的，那便是【最初的双团】：轻快风格的Poppin'Party和金属风格的Roselia。

　　两支乐队在暗面的实力都绝不容小视。

　　尤其是Roselia。

　　这支暗黑风格的乐队，在网络揭示板上早就被讨论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乐之城最强势力”话题中，被许多人认为是乐之城最强。

　　“最强”永远是一个充满争议的话题，尚不能盖棺定论。

　　但Roselia肯定是最铁腕，对属地管理最严格的势力。

　　因为Roselia的队长，【紫炎蔷薇】凑友希那近乎严苛的行事作风，摄像头遍布这片地区的每一个角落。大到乐之城最大的艺人经纪公司，小到私营的义体医生，每一户营业者都会遭到定期和不定期的突击检查，不符合规范、偷漏税的人员会在第二天悄无声息地蒸发。明面的生活行动和地下的生活行动泾渭分明，白天，你甚至可以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在街道上游玩。如果哪个不长眼的暴徒胆敢破坏这里的秩序，凑友希那和她四名实力深不见底的亲信，将会在最短时间内到达他的身边，并让一切归于平静。

　　这也正是祥子选择这里出手【点数芯片】的原因。

　　任何外来人员进行的私刑，都会被视作对Roselia权威的挑衅。

　　在这样一片地区上，就算削肾客追来了，也不敢轻易动手。他们会观察再观察，谨慎再谨慎，以免自己登上Roselia的清除名单。

　　这就给祥子出手【点数芯片】，带来了时间上的最大宽裕。

　　“（我必须抓紧这个机会。）”

　　抓紧机会，然后赶紧出手。

　　变装后的祥子沿着酒吧街，慢慢地走着。

　　在任何地区，酒吧街都是地下交易最频繁的地方。

　　祥子初来乍到。她在街上左右观察，试图分辨出哪一家酒吧是最可靠的。

　　“（右手边第二家……好像是老牌店铺。老牌店铺一般有固定的商贩……但不好说。固定商贩有可能只接待熟客。）”

　　“（左手边第五家怎么样？招牌很新，门廊也是刚换过的，很有钱……新秀？新秀酒吧通常吸引在大量寻找基本盘的新商贩……但是，这种地方骗局也是最多的……）”

　　“（右手边小巷里那家？刚刚有人出来……嗯……但是入口那么隐蔽，可能是会员制……）”

　　祥子一直思索着。

　　忽然，她看见街对面的一扇小门里，出来了两个人。

　　面对着祥子的那位是店里的女郎，有着浅紫色的短发。她穿着紧身上衣和短裙，眉眼柔媚，正在送客。

　　“……哎呀呀，什么话呀！我才要感谢您赏脸光顾呢！要知道，我可是您的大粉丝呀！如果不是时间紧凑，真想跟您多合影几张呢？还想看看【大魔神】……”

　　女郎嘴很甜，不断说着好听的话。

　　而背对着祥子的，是……

　　“嘿嘿，这点时间，不算什么啦！来合影吧？【大魔神】，也不是不可以啦。”

　　“！”

　　祥子的瞳孔猛地一收。

　　女郎正在送的那名客人，是个个子很矮的女孩。她背着明显太大的、鼓鼓囊囊的黑色背包，深紫色的头发扎成两股，又卷成螺旋状……

　　那竟然是Roselia乐队的五名成员之一，鼓手【堕天使】宇田川亚子！

　　“（这人能跟Roselia的成员交易！？）”

　　祥子心头一惊，立刻缩在了一旁的广告立牌后面。

　　“来，大魔神——”

　　街对面，两人进行了合照。

　　与女郎合影的宇田川亚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喜欢搞怪的年轻女孩。

　　但祥子深切地知道，在乐之城，外观不能小瞧，性格也不能小看。

　　在这里，年龄可以固定，肉体可以改造。只要植入五花八门的插件，想要什么性格，就有什么性格。

　　最重要的永远是实力。

　　宇田川亚子的【肉体】点数非常高，脑也内置有罕见的插件，可以近乎无后坐力地双持最大型号的重机枪。据曾经的目击者表示，她曾经一个人在一分钟之内清干净了一条街。

　　她可以说是Roselia进行暗面活动最重要的火力输出点。

　　会跟这样的人进行交易的人物，吗……

　　“亚子，该走了。”

　　另一个轻轻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祥子猛然一惊。

　　她一转头，就看到一个黑色长发的瘦弱少女正从自己躲藏的广告牌旁边的楼梯间内走出，向着街对面走去。

　　“友希那还在等我们。”少女说。

　　这个少女，祥子也在大幅面广告上见过。

　　“（……白金燐子……）”

　　白金燐子，也是Roselia的成员。明面上是乐队的键盘手，暗地里是黑客大师。

　　其技术之高超令人咋舌。任何试图逃离Roselia追捕的亡命徒最终都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就是她的手笔。匿名网路版上，称她为【稳如磐石的技术高手】。

　　有人说，她的【技术能力】和【镇静】两项点数都超过了16。

　　还有人说，那是【最初的双团】争夺中心区的那一战时的数据。几年过去，白金燐子现在早就已经两项都达到了20点满点。

　　20点。恐怖的数据。代表着赛博改造人类能达到的能力极限。

　　她有两项。

　　如果是别人，祥子会认为这是网络上的又一次胡说八道。

　　但是Roselia的成员，那还真的有可能。

　　……

　　“欸～这么快啊！切～”

　　亚子那清脆、尖细的声音止住了祥子的思考。

　　她看到宇田川亚子和白金燐子小声地说着话，与那名女郎挥手告别，往反方向离开了。

　　“（那个人——！）”

　　祥子立刻就盯上了女郎。

　　能跟Roselia的成员交易，说明她至少有实力和名声。

　　而有实力和名声的人，会爱惜自己的羽毛。

　　他们是这座城市里最厉害的商贩。但同时，也是这里最不会耍老千的商贩。

　　那名女郎成为了祥子最理想的交易对象。

　　“（不能跟丢了！）”

　　祥子动了动，就要从广告牌旁边出来。

　　就在这时。

　　“——！”

　　祥子注意到了视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视线的方向望去。

　　是白金燐子。

　　她已经向前走去了，跟在宇田川亚子的后面。

　　背对着祥子。

　　然而此时，她回头了。

　　盯着祥子的方向。

　　“——”

　　她发现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会动手吗？

　　祥子只觉得背上的汗毛根根倒竖。她停住了，没动，也不敢动。恐惧把她的脚牢牢锁在了地面上——

　　但那种感觉，很快消失了。

　　燐子没有做什么别的动作。她就像没看见祥子一样，把头转了回去。

　　她跟在亚子的背后，走出街道，消失在了祥子的视线里。





第十四章 美女帮帮我


　　凌晨的酒吧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

　　编曲很特别。底鼓和贝斯铺在音轨的最下方，虽然是舒缓乐曲，但层次感分明。

　　墙上装饰着大幅面的暗色海报，多是Roselia的。此外，还有一些紫红色和粉红色的荧光装饰件，从角落里延伸出来。

　　祥子从楼梯上走下来，拨开眼前带亮片的珠帘。

　　没什么客人，顶灯只开了最暗的几盏。彩光洒在地面上，将酒吧大部分的结构都隐藏在黑暗里。

　　“（那个女人……）”

　　那个跟Roselia的成员交易的，淡紫色头发的女人去哪里了？

　　祥子安静地走出楼梯间。

　　她一边让自己看上去神态自若，一边环视周围的一切。

　　“……！”

　　有了。

　　淡紫色头发的女人慵懒地靠在吧台最靠里的位置，正拨弄着自己的耳饰，和酒保轻轻谈笑。

　　“喵梦，又有大单子啊？”

　　“哎呀，别开我玩笑啦。是上次那单的回访。”

　　“回访怎么样？”

　　“老样子——”

　　“（原来这个女人叫做喵梦。）”

　　祥子心里寻思着，转过吧台。

　　她看到女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困死了。昨天那支影片，剪了我一个晚上！希望能卖出个好价钱……哎，我进去眯会儿。”

　　女人说着，起身走向里间。

　　独处的机会。

　　祥子立刻注意到了这点。她想要跟女人搭上线，从低调昂贵的半包沙发后面绕了一圈，跟上女人。

　　她跟着女人，拐过一个拐角，又一个……

　　眼前是空荡荡的房间。

　　一个人，也没有。

　　“你跟着我？”

　　“！”

　　声音从后方传来。

　　祥子猛地转身——

　　她看到名叫喵梦的女人斜靠在背后的墙上，环抱双臂，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哪来的小帅哥？”

　　喵梦笑着说。

　　“你要进这里面，还太年轻啦。林姐，带出去——”

　　目光如同蛇一般攀上祥子的身体，祥子不自然往里缩了缩。

　　她又瘦，又矮，此刻，还穿着脏兮兮的黑色连帽衫，戴着面具……

　　喵梦贴近祥子。

　　“……等一下。”

　　忽然，她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是个女孩子。”

　　柔若无骨的手，摸上了祥子的脸颊。

　　滑嫩的触感激得祥子背后出了鸡皮疙瘩。

　　“你从哪来的？”

　　柔媚的声音在祥子耳边轻轻地问。

　　“来这里，想要……做什么？”

　　“……我不是来做那种事的。”

　　祥子定了定神，仍旧笔挺地站着。她说：

　　“我是来跟你交易的。”

　　喵梦愣了一下。

　　突然，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人的体温消失了，她离开了祥子的身体。

　　“还是个客人。”

　　她笑着说。

　　“坐下来，喝一杯呗？”

　　……

　　【红手】。

　　【黑蕾丝】。

　　【飞天小猪】。

　　昂贵的酒水被端到桌子上，又被随意地饮尽。很快，桌上就堆满了空的玻璃酒杯。

　　当然，全是面前这个女人喝的。

　　“（净点贵的。）”

　　祥子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账单上，但余光瞥到的那些数字还是让她一阵肉疼。

　　几小杯酒，就几千块了。

　　当然都是祥子付钱。

　　谈生意的人来付酒钱是不成文的规定，祥子得在这里好好遵守。

　　“（……啊……）”

　　她只是没钱。

　　祥子从削肾客那里拿走了三万块。

　　这三万块是她现在全部的身家。

　　都在喝酒的时候花光，就……

　　祥子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喵梦。

　　“哼哼～”

　　喵梦又拿起一杯插着香草的昂贵鸡尾酒，心情很好地慢慢品尝着。

　　“小姑娘，你知道吗？这酒杰弗里都不调给我！他说这太贵了——他可是咱们这儿的酒保呀！小气——还没有小姑娘你大方呢！”

　　“（从刚才起，这家伙就净是在东拉西扯。）”

　　祥子暗自有些恼怒。

　　很明显，对方没把她当回事。

　　祥子抬起手肘，抱住另一侧的上臂。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交易了吧。”

　　她说。

　　喵梦的眼光在祥子身上滑过。

　　“嗯～好啊。你要卖什么？”

　　“不能在外面说。”

　　祥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人身处的大厅。

　　早晨的酒吧没什么人，但还是有酒保，喝醉的熟客，以及带录音功能的探头。

　　“我们开间包厢。”

　　“嗯~？”

　　喵梦的笑变得更浓烈些了。

　　“……”

　　祥子真的很讨厌这个女人这样笑。像是把她当成猎物，又像是在用舌头一寸寸地舔着她的肌肤。

　　如果有的选择，她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叫喵梦的女人交易。

　　但现在，她得卖出那枚该死的芯片。

　　她只能忍耐。

　　“只有重要的东西需要在那里交易……”

　　喵梦笑道。

　　“我眼前就有一件‘重要的东西’。不过，我想你好像不是来卖她的。”

　　“你还有什么拿得出来的？”

　　“这里的包厢……可不是随便开的。”

　　“肯定有让你开包厢的价值，但我不能在这里说。”

　　祥子坚持。

　　“得先进去，我才能给你看。”

　　“哦？”

　　喵梦的眼光又从另一侧滑回来。

　　祥子想，她已经发现自己不是有钱人了。

　　“见不得光的东西？”

　　“……”

　　“那请回吧～”

　　将一只腿翘到另一只腿上，喵梦摆了摆手。

　　“来路不明的女孩，带来的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们这儿也是得讨生活的呀……那种危险的东西，不能随便买卖的。被找上门就麻烦了，我还得在这块儿混呢。”

　　她起身，说。

　　“我不接，你找别人吧。谢谢你的酒。不过，不好意思啦。毕竟，你不是这儿的会员……酒就当是申请交易的费用吧。”

　　但祥子坐着没动。

　　“跟我交易，你不会后悔的。”

　　祥子看着喵梦，说。

　　“……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

　　喵梦说得对。祥子也知道，以喵梦的立场，是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但是祥子得冒风险了。

　　“你耳朵后面的小黑杆是光转换辐射仪。”祥子一字一句地说，“你的脑机接口下方，有辐射状的轮板。”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观察。

　　情报是武器。祥子没有高科技的帮助，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和从前的知识。

　　一直以来，喵梦就贴祥子太近了。

　　近到祥子能够清晰地看到所有的一切。

　　“光转换辐射仪是为了捕捉色彩粒子，辐射状的轮板是为了扩增的脑机接触面积。一般的黑客不会用到这些。”

　　祥子盯着喵梦的眼睛，说。

　　“只有超梦制作人会装这样的设备。但我没看到你脖子上有官方超梦制作人的代理接口。”

　　“你是做黑超梦的吧。”

　　“把周围的刺激场景悄悄录像，然后进行艺术加工，放在网上出售……”

　　“对你来说，什么算刺激场景？”

　　“酒吧里的秘密情报算吗？”

　　“包厢里客人的交欢算吗？”

　　“Roselia跟你的交易……算吗？”

　　“……”

　　喵梦终于没笑了。她停了下来，看着祥子金色的眼睛。

　　“……你是在威胁我？”

　　“视你的回应而定。”

　　喵梦又看了一眼祥子。她站了起来。

　　“进来说话。”

　　喵梦微笑着说。





第十五章 梆梆（敲竹杠的声音）


　　喵梦用她的卡刷开一间房间，祥子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去。卡又在内侧刷了一下，透光的玻璃门立刻变成了黑色。

　　祥子终于走到了出售【点数芯片】的最后一步。

　　也是最危险的一步。

　　“噢～”

　　酒红色的彩灯下面，喵梦举起祥子递给她的那枚【点数芯片】，仔细端详。【点数芯片】的黄铜接口在喵梦义眼的扫描下，亮晶晶地闪着光。

　　“真货呀。”喵梦把芯片翻过来，又翻过去，来来回回地看，“非凡反应芯片。品相还挺好的。”

　　“开个价吧。”祥子坐在喵梦对面，双手交握，说。

　　喵梦那义体化了的眼珠从注视芯片的方向，转向了注视祥子的方向。

　　“这玩意不好出手。”喵梦说，“它被人登录过编码了。”

　　“我知道。”

　　“你从谁那里搞来的？”

　　“……削肾客。”

　　“不是乐队，还行吧。我有办法刷掉编码，不过嘛……”

　　喵梦把芯片从眼前取下来。

　　“刷掉编码，也是要花钱的。”

　　“……”

　　“别这样看着我，激光探头一支你知道要多少钱吗？手艺精纯的师傅开的价位也一点都不低。”

　　“我还以为这钱是用我们的交易款垫付。”

　　“怎～么可能！在乐之城，门道太多了。谁知道会不会今天给我处理，明天就出啥幺蛾子……这玩意到了我手上，风险就得我来担了！到款之前全由我垫付？不行不行。”

　　喵梦摇晃着手指。

　　“五万，洗编码的钱。你给我，这单成交。”

　　“……”

　　“这你也要犹豫？还你了。”

　　芯片被丢还给祥子。祥子伸手接住。

　　“不……”

　　不，我不是犹豫。

　　我只是没钱。

　　祥子很想这么说，但她肯定不能就这样说出来。

　　她得……她得找个借口。

　　“不，这价格跟我以前知道的洗编码价格差太多了。”

　　祥子又赌了一把。

　　对方是这片地区的老手，自己是初来乍到的流浪者。

　　祥子认为对方绝对有可能会在洗编码的价位上狮子大开口。

　　赌对了，就是康庄大道。

　　赌错了，就是万丈深渊。

　　祥子投出这枚决定命运的硬币。

　　“一万绝对可以。”祥子捏着双手，说。

　　喵梦扫了祥子一眼。

　　“一万？哈，你回收站里捡来的探头吗？”

　　“你算了新探头的钱。一支探头不只能用一次。”这些都是按照曾经使用其他探头的经验来推论的。

　　“你要用二次利用的探头？造成的损伤可不止这么一点点钱哦，随便你。那四万。”

　　“两万。”

　　“哈，我真是要被你气笑了。这不是能讨价还价的东西……”

　　“三万，酒水也算里面。”祥子神态自若地看着喵梦，说，“你绝对有得赚的。”

　　“……哈。”

　　喵梦笑了。她往后一靠，靠在了红色的真皮沙发上。

　　“搁哪的道上来的？”

　　“……”

　　“好吧，好吧……三万。酒水也算里面。”

　　喵梦伸出手。

　　“赔本买卖了。给钱吧。”

　　祥子从口袋里掏出纸钞。

　　一卷、两卷、三卷。

　　看上去没那么糟了。坐在车上的时候，祥子已经预先整理过它们。

　　喵梦一卷一卷地拿起来，用义眼点了一遍。

　　“三万整。我收下了。”

　　她把纸钞塞进自己小小的斜挎包里。

　　“这样，交涉就成立了。”祥子说，“该签协议……”

　　就在这时。

　　啪、啪。

　　祥子看到喵梦拍了两下手。

　　……

　　原本已经变黑的玻璃门，突然再次变得透明。嗡的一声，门开了。门外，两名褐色皮肤，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大踏步走进房间。

　　“什——”

　　两人不由分说地一左一右，拧住了祥子的手臂。

　　“放开我！”祥子挣扎着，奋力抬起脸，“这是做什么！喵梦！”

　　而在祥子面前，喵梦优雅地拍了拍裙边，站了起来。

　　“谢谢你的钱。”

　　喵梦狡黠地笑了。

　　“作为情报费，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你说得没错。我呀，就是一个搞黑超梦的，没法儿洗掉官方的编码啦。”

　　“你骗了我！”

　　祥子挣扎。

　　见鬼——她失算了吗！这家伙不在乎声誉的吗！

　　可就算她不在乎声誉——

　　“你不怕我把你做黑超梦的事说出去？你要杀了我？Roselia可不允许地盘上有人随便杀人——”

　　喵梦贴近了祥子。

　　柔软的手覆上祥子的脸，又慢慢向上，按到她的太阳穴。

　　“砰。”

　　手指点了一下，又松开。

　　“杀了你？我不杀你。至于你把这事说出去……”

　　喵梦妩媚地笑着。

　　“你以为我干嘛跟Roselia的首领们打招呼？”

　　“……”

　　“小猫咪，我敢在这儿常住，在这儿做生意，当然是从上～到下，都打点好了的啦。”

　　“Roselia、酒吧的员工、酒吧的老板。这片儿呀，个个都知道我是拍黑超梦的。啊，那些客人可能不知道——”

　　“咕……”

　　祥子被钳制着。她只能任由喵梦的手从她的脸上划下，又滑进她的连帽衫下摆。

　　“看来，他们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闭上得太多了，让你以为他们都是瞎的。”

　　“嘻嘻。”

　　喵梦的眼睛深处的光圈收缩了下，扫过祥子的脑机接口。

　　“【技术能力：3】，【镇静：3】……能做到这份上？那你是挺厉害的。基本都说中了……差点把我都骗过去了。”

　　“不过嘛，想要在这条街上混，还是太早啦。”

　　“Roselia可不是那种乐队。你能用肉眼发现的，她们不可能发现不了。在她们的高点数面前，任何人都是一丝不挂……”

　　手又从连帽衫下摆滑进了祥子的后腰。

　　“——！”

　　“……就像你在我面前一丝不挂那样。”

　　“你……骗了我。”祥子的脸颊因为喵梦的动作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她喘着气，“你根本就没被我威胁到。”

　　“嗯～你以为，就你会装呀？”

　　喵梦暧昧地笑着。

　　“我是你能威胁的？”

　　“三万块，就想买我的命……我可不是那么便宜的女人哦？”

　　“要是被别人知道我被一只3点数的小猫咪给威胁了，就再也没人找我做生意啦。”

　　喵梦的手向侧面滑动，在内侧敲了敲祥子放【点数芯片】的地方。

　　“！”

　　祥子心中暗叫“糟糕”——

　　“——这个，我不要。吃自己吃不下的东西噎死的人，太多了。我还想多活会儿。”

　　手抽出去了。

　　喵梦没拿走那枚【点数芯片】。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祥子的脸上。

　　“上升的体温，眼球的状态，呼吸和心跳的改变。我是想多讹你一点，但交易的时候，你的身体在说你只有三万块。”

　　“那我也不多拿。这点儿钱，你就当买个教训吧。”

　　喵梦又拍了两下手。

　　“带出去。丢远点。”

　　“等——等等——”

　　根本没给祥子说话的机会。两名沉默的彪形大汉像拽一只真正的流浪猫那样拽起祥子，把她拎了出去。





第十六章 传信鸽


　　祥子被两名彪形大汉拖出酒吧，粗暴地丢在了酒吧街的大街上。

　　后背传来剧痛，眼前头晕目眩。祥子隔了好一会，才咳嗽着，恢复了呼吸。

　　也是在这时候，她注意到越来越多的路人注意到了她。

　　其中一些人想要围过来，但……

　　看起来，并不完全是善茬。

　　见鬼。

　　祥子可不想被捡第二次。

　　她艰难地爬起来，跑出了酒吧街。

　　……

　　祥子的孤注一掷，最终还是失败了。

　　名叫喵梦的女人没有被祥子唬住。她反过来将了祥子一军，骗走了祥子身上仅有的三万块钱。

　　“可恶……！”

　　基础点数低，没有义体……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躲在阴暗的小巷里，祥子既愤怒，又绝望。

　　她当然不想就这样被欺辱。她想大叫，想殴打看得到的一切，想把自己撕成碎片。

　　但多余的动静会招来附近的鬣狗与秃鹫。

　　她太无力了，甚至连发泄也得小心翼翼。

　　“——”

　　无处可去的狂乱情绪烹煮着祥子的内心。

　　“（钱。）”

　　祥子想。

　　她必须得有钱。

　　没有钱，一切都无从谈起。没有钱，在喵梦那里遭遇的一切将在她的人生中一遍又一遍上演，没有尽头，甚至比那更糟、糟得多。

　　祥子捏住那枚仍然在她口袋里的【点数芯片】。她紧紧地捏着，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祥子的分析并不是完全无用的。

　　她说中了一件事。

　　喵梦确实是个有头有脸，有实力的交易者。她能看出【点数芯片】的危险性，虽然骗了祥子，却没有骗走这个东西。

　　正是因为她没有拿走它，才给祥子留下了一线生机。

　　“（要出手它。）”

　　哪怕快一秒也好。

　　没时间沮丧、恼怒了。

　　祥子用力地拍了自己的脸，让自己保持冷静。

　　“丰川祥子。”

　　她对自己说。

　　“别当那种盯着过去不放的垃圾。”

　　……

　　悄悄顺走小摊贩摆在最外沿的炒面，胡乱地补充了一点能量，祥子再次潜入了酒吧街。

　　喵梦不接受交易，她得找其他的交易商。

　　祥子再次开始了她的搜索。

　　太多人的酒吧，可能隔墙有耳，排除。

　　太少人的酒吧，可能是灰色组织的老巢，排除。

　　装了太多义体的交易商，被拿捏会很危险，排除。

　　只接受远端通话的交易商……你都不知道对面是人是狗，排除。

　　容错率太低了。

　　祥子不能指望自己下一次再失败，还能像上次一样只损失三万元，全身而退。

　　她以最谨慎的视角，排除一家又一家酒吧，一个又一个交易商，然后和那些在内心的评估中得到“可以试试”评价的交易商接触。

　　但情况比之前，还要更加困难了。

　　三万元，全被喵梦骗走了。祥子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没了这笔启动资金，她连酒钱都出不起，更遑论中介费了。

　　爱铤而走险的交易商，祥子不敢接触。而稳扎稳打的交易商，又不会跟这样一毛钱都拿不出的家伙交易。

　　祥子一家一家地走，从清晨走到正午，又从正午走到黄昏。

　　整条酒吧街，都走完了。

　　祥子没能找到任何一个愿意与她交易的交易商。

　　一圈下来，交易谈得最好的，竟然是喵梦。

　　还有一个胆小的瘦老头也还行，至少进入了“看一看”的环节。但祥子拿出【点数芯片】后，那瘦老头就吓得连连摆手，说这种编码被登录过的东西自己不敢收。

　　“……”

　　祥子再一次回到了酒吧街的街道上。这次，是从与来时相反的方向。

　　“（没办法。再问一遍吗？）”

　　就算是死缠烂打，也得在这里挖出一个突破口来……！

　　就在祥子这样想着，准备再接触一遍先前几个还算好说话的交易商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缓慢地减速，向路边靠近。

　　那是辆很昂贵的雪佛利“色雷斯V7R”。

　　就算在富人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开得起这种车。

　　……这辆车，祥子有点眼熟。

　　她躲了起来。

　　很快，在自动驾驶系统的辅助下，商务轿车稳稳当当地停靠在路边。

　　门缓缓打开，一名少女从车上走了下来。

　　“……”

　　浅金绿色的头发，纤细的手和脚，白皙的皮肤。

　　总是面无表情的脸。

　　从车上下来的这名少女，是祥子认识的人。

　　……认识到不能再认识了。

　　“（睦。）”

　　若叶睦。

　　与丰川家私交甚笃的乐之城艺人若叶和女星森美奈美的女儿。

　　祥子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祥子在街道的阴影中，看着睦缓缓地走进了酒吧街。

　　“（睦可不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祥子所认识的睦，一直以来就像一个人偶那样生活着。父母安排什么，她就做什么。她只去名流政要会去的那些场所，或是待在校园里，上一门又一门被安排到了明年的课程。

　　睦会出现在这里，要做什么……是显而易见的。

　　“（在找我？）”

　　睦是祥子自己的社交圈中，唯一知道祥子出了什么事的人。祥子也跟她说过，别来找自己。自搬到Morfonica的属地之后，祥子就与睦切断了联系。

　　但祥子切断联系，不代表睦没办法找到祥子。

　　睦是一名技术高手，这也得益于若叶家的培养。

　　调取乐之城的开源监控，再进行AI比对……之类的找人手段，祥子都能想到好几个。

　　她相信睦能想到更多。

　　祥子太了解睦了。

　　睦不是被说了“别来找我”后，还会来找自己的人。

　　她会来，怕不是……

　　“（被长崎素世拜托了吧。）”

　　祥子想。

　　长崎素世。自己之前的乐队crychic的贝斯手。

　　这个女孩把乐队看得很重。祥子退出队伍后，她曾三番五次试图联络祥子，想让祥子回来。

　　祥子前几次的搬家中，有一次也是拜她所赐。

　　自己是从月之森离开了，但睦和素世还是月之森的同学。

　　“（素世找不到我，又开始拜托睦了吗……）”

　　祥子笑了一下。

　　“（睦，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情况，却还是当素世的传信鸽吗？）”

　　“（为此，都跑到了这种地方……该不会还想说，让我和她谈谈吧？）”

　　“（睦，你呀……）”

　　“（有时候，还真是高高在上呢。）”

　　祥子转过身，离开了。

　　……

　　睦在酒吧街搜索自己的行踪，祥子不能再在那里待下去了。她离开了酒吧街，来到附近的街巷。

　　这些地方不像酒吧街那样，有密集的情报交流中心，但也有一些零散的交易商。

　　祥子打算在这里寻找交易对象。

　　……可以想见，这过程并不顺利。

　　根本没有可靠的交易人选。

　　只是接触了几个人，祥子就意识到了：不在酒吧街落脚的交易商，都是些“干一票就跑路”，“独占一块地盘”，“黑吃黑”的家伙。

　　他们更加阴险狡诈，反复无常。

　　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祥子只能一直前进。她一路向西走，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

　　始终，没能找到出手机会。

　　天色越来越暗，路边亮起街灯，霓虹灯在云层上反射出亮光。

　　“……要下雨了。”

　　祥子看着天空中的积云。

　　“（至少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祥子匆匆穿过面前的巷口。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很靠近富人区边缘的地方。站在路边，就能够远远看见与富人区接壤的工业区那高耸的塔吊。周围没有多少人了，不远处，一排排集装箱叠放着。

　　“……啊。”

　　这场景有点令人怀念。

　　祥子走到了一个她认识的地方。

　　这条路途经月之森和音乐综合体大楼。以前，接送crychic成员的车经常走这条路去排练室。

　　多余的回忆又开始浮现。祥子加快了脚步。

　　“（去集装箱那附近避雨好了。）”

　　祥子左右望了望，穿过宽阔的马路。

　　背后，高速行驶的车辆零星驶过，发出嗡、嗡的噪音。

　　“（我看看……有没有没上锁的集装箱……）”

　　祥子开始寻找落脚处。

　　“（没有啊。得再往里面走一点……）”

　　嗡。

　　嗡嗡。

　　背后车辆行驶的声音，有的快，有的慢。

　　还有的……

　　很慢。

　　嗡嗡嗡。

　　一辆车从道路上偏离。

　　它停在了祥子的身后。

　　“……”

　　祥子转过身。

　　车门打开了。

　　她看到凶神恶煞的削肾客成员们拿着棒球棍、突击步枪和双管霰弹枪，从那辆经过改造的越野车上走了下来。





第十七章 破碎的执着


　　第一滴雨在黑夜里落下。随后，雨落如注。

　　集装箱群的角落里，一场可以预见的暴行正在上演。

　　砰。

　　祥子蜷缩在集装箱板的夹缝中，拳头和碳纤维的球棍混合着雨水打在她的身上。

　　“——！——！”

　　骂着各种各样不入流脏话的削肾客们在雨中怒吼。

　　雨从祥子身上滑落到地面，带上了血的红色。

　　啊……啊。

　　疼痛施加得太多了。祥子反而感觉不再感觉到痛苦。

　　身体轻飘飘的。

　　声音、温度、湿度。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毛玻璃一样，并不真切。

　　嘈杂的声音环绕。

　　恍惚中，祥子的思绪开始发散。

　　失算了。

　　地盘与地盘的交界处，是很危险的。

　　竟然没注意到自己走到了这种地方。

　　在干什么？

　　托大了。

　　从削肾客那里逃走，抵达垃圾场，再到Roselia的辖区。

　　一直没有看到追兵，渐渐大意了。

　　总觉得自己能来得及，能来得及。一个人能行。

　　——到底哪里能行了？

　　皮鞋踢中祥子的腹部。

　　她被踹了出去，在地面的雨水中咳嗽着。

　　“（应该找初华的。）”

　　在垃圾场的时候，被喵梦骗了的时候，在酒吧街找不到出手点的时候。

　　那些时候，注意到自己的走投无路，向初华求助，就不会变成这样。

　　“（应该找睦的。）”

　　睦来找自己了。

　　出事以后，自己一直拒绝与睦接触。

　　因为，睦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睦的脑机接口被植入了若叶家的高精定位软件。包括听觉辅助、视觉辅助在内，她所有的行程管控软件都有监控后门代码。

　　她从字面意义上，就是一个“人偶”。

　　从头到脚，完全被若叶家所管控。

　　告诉睦的事，就等于告诉了若叶家。

　　若叶和丰川那些“私交”，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是建立在血上的。

　　若叶也必须听从于丰川。

　　如果被知道了若叶的继承人与丰川的弃子接触……如果被知道了“睦”与“祥子”接触，说不定，会被认为整个若叶家都不值得信赖。

　　那就不是死一个、两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把睦卷进来，很危险。

　　自己在出事后专门跟睦见了一面，告诉了她这件事。

　　可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因为被素世拜托了吗？）”

　　素世的母亲，是丰川的高层。睦，你不会忘记了吧？

　　她搞不好，也是别有……

　　“……”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就算有这些原因，又怎么样呢？

　　为什么在酒吧街看到睦的时候，自己没有上前求助？

　　砰。

　　有人把自己拎了起来，又丢了出去。

　　祥子再一次被甩出老远，撞在冰冷的泥水里。

　　自己现在难道有余力去顾及别人吗？

　　关心初华，关心睦，关心若叶家之前。

　　难道不应该先关心自己吗？

　　有什么能比命重要？

　　你都要没命了。

　　求她们，又怎么了？

　　难道你现在还能保护得了谁吗？

　　“（……不。）”

　　朦胧的意识中，祥子对自己说。

　　“（别说那种自欺欺人的话了。）”

　　不让初华为难。

　　保护睦和若叶家。

　　你的脑子里根本不是想着这种圣人一般的理由。

　　你只是，不想让她们看到你落魄的样子。

　　不想看她们望向现在的你的眼神。

　　接受帮助，然后呢？

　　失去身份，被她们顾虑，被她们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接受她们的好意，躲在一个小房子里，拿着她们给的钱，让她们出天价把你从一个废物变成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废物。没有身份，不能出门，不能被发现，不能做任何事，逃到遥远的城市里，依赖廉价的刺激和娱乐度过一生，就像你那只能依靠你的父亲一样——

　　你只是不想过那种生活！

　　——可难道你想过现在这种生活吗？

　　丰川祥子。

　　难道现在更好吗？

　　被人像狗一样撵着。倒在地上，被人殴打？

　　被摔撞在集装箱上，祥子艰难地睁开眼睛。

　　现在就有自尊了吗？

　　这样死了，就有自尊了吗？

　　如果不是你那可笑的——自负——和自尊——

　　——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眼前，棒球棍落下。

　　“——咯！”

　　祥子喷出的血雾融进了雨中。

　　……

　　“你背后是谁？”

　　被揍得满脸是血的祥子被人抓着头发，提了起来。

　　“……我背后没人。”

　　“哈！还不肯说！进我们的地盘杀人——你还真有种啊！你背后是谁！说——”

　　“喂，别打死了！东西还没拿呢。”

　　“擦。磨磨叽叽的。一枚芯片而已，打死了再拿不是一样？”

　　“她背后一定有人。不然，不可能那样胆大妄为！想办法拷问出来，先留着。”

　　“切。”

　　祥子被丢到一旁。她撞到一台瘦长的机器，摇晃的视野中染上机器发出的白光。

　　刚才殴打着自己的削肾客们回头了。他们似乎返回车辆那边，要拿什么东西。

　　“……”

　　祥子试图撑住那台机器，把自己调整到一个让肺不会痛的位置。

　　黏腻的、血的感触中，她看到了那台机器的全貌。

　　那是台免费电话亭。

　　通讯未普及时代的产物。在人手一部手机的现在，主要起到广告宣传作用。

　　为了更好地提升利用率，它内置了许多公司的业务联络电话。

　　祥子注视着电话亭，和它发出的光。

　　能亮，就还能用。

　　现在，削肾客都离开了。

　　打电话的话。

　　就现在。

　　来啊。

　　初华的经纪公司，有内置联络电话在这吧。

　　转接来不及的话，睦。

　　睦的电话你不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背住了吗。

　　打啊。

　　悄悄拨出去。

　　两个人中的任意一个，都可以。

　　让她们帮你转接BCPD。

　　当红艺人。名人的女儿。

　　以她们的身份，可以申请到最高级的暴恐支援。

　　打，再多撑些时间。

　　几分钟之内，就会有暴恐特勤空降到这里。

　　让她们来救你。

　　绝对来得及的。

　　绝对来——

　　“……不。”

　　祥子的视线越过了电话亭，落向电话亭的后方。

　　在那里，有一处矮墙。

　　很矮。她也可以翻越。

　　背后，是集装箱区的出口。

　　祥子的目光自从扫向那里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疼痛和愤怒之中。

　　祥子死死地盯着那里。

　　“（还行。）”

　　我还行。

　　我没有倒下，不是吗？

　　没有失去意识。

　　腿还能动。手也能。

　　……我是正确的。

　　我能坚持住的。

　　祥子金色的眼睛，眼白通红。

　　她没有植入义体，但疼痛和死亡的临近仍没有让她畏缩。

　　反而让她变得疯狂。

　　只有最无可救药的家伙才会在面对死境时疯狂。

　　而祥子现在知道了。

　　走到这一步，她终于知道了。

　　她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是正确的。）”

　　没有尊严的话，跟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我是正确的。

　　没有话语权的话，我被家族逐出，又是为了什么？

　　我要站着。

　　那样活着，不如死了。

　　站着。

　　活下去。

　　我能行。

　　我能——

　　祥子挤出最后一点力气，向前扑去，翻过了矮墙。

　　“喂！喂！跑了！”

　　好、好。

　　翻出去了。

　　只要从这里离开——

　　嗡。

　　车灯的亮光划过了黑夜。

　　摔落在地的祥子看到前方的雨夜里，还停着一台车。

　　和之前的削肾客们，一模一样的，车。

　　“……喂喂。你们的猎物怎么跑出来了啊。给等活的兄弟们找点乐子？”

　　削肾客的车，有两台。

　　“……”

　　命运。

　　命运不会总是包容人的任性。

　　祥子绝望了。

　　她彻彻底底的输了。

　　放弃了。

　　前方，削肾客们抬起了枪。

　　就在这时。





第十八章 迷子集会


　　“【BCPD警报、BCPD警报，侦测到危险行为】。”

　　雨夜里突然亮起亮蓝色的光。一条条标有【BCPD】字样的激光条幅，出现在集装箱场地的周围。

　　“【BCPD警报，重复一遍，侦测到危险行为】。”

　　“【枪支型号：M2038战术家、D5铜斑蛇、G-58典式、M-76E奥马哈】。”

　　“【瞄准对象：人类】。”

　　“【请立即放弃威胁行动。重复一遍，请立即放弃危险行动。】”

　　“喂！蠢货！说过要谨慎些吧！”

　　远处传来先前那帮削肾客的叫喊。

　　“这块有探头啊！猪脑子！做什么呢！”

　　“啧——这儿也装了探头！？什么时候！上次来还没有的！”

　　“最近Roselia才装的！车上一直在说说说说，没耳朵！？”

　　“上次监听器坏掉，把我的次声波侦测义耳烧了！你XX的用广播——”

　　削肾客们嚷嚷成一片。

　　“别吵了，别吵了！”

　　有人喊道。

　　“把人带走！回去再审！走了！”

　　杂乱的脚步声。几名削肾客上来拉拽祥子。

　　“……放开……我……”

　　“啧！别挣扎了！你X——”

　　“【事态升级，事态升级。】”

　　“【侦测到暴力行为。指数上调。】”

　　“【相关地区许可使用武器。】”

　　“【请附近有条件的单位靠近，协助镇压。】”

　　“啧！”

　　“别怕！这地方偏得很！没这么快——”

　　突然间。

　　吱——

　　外部的大马路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车灯在雨中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带。

　　一辆赫拉EC-D I360轿车在积水的路面上侧滑漂移，拐向集装箱区，进入了巨大的集装箱构成的掩体后方。

　　“别动！BCPD预备警员！”

　　车门关闭的声音，枪械上膛的声音，一气呵成。一个祥子耳熟的年轻女声怒喝。

　　“你们在车上等着！”她又用稍低的音量喊，“不对就逃跑……保护好灯！”

　　没人把这威胁当回事。

　　预备警员，一名好管闲事的学生而已。

　　削肾客们为了捕捉敌人，端起了枪，打开了准星。

　　所以，下一秒。

　　光在场内炸亮。

　　“——！？”

　　“我的——我的眼睛！”

　　“义眼故障了！他X的——是眩光磁暴手雷！”

　　祥子的眼前一片白，耳朵嗡鸣不止。她被松开了，抓住她的削肾客痛苦地跪倒在地，挣扎着向外爬出去。她听到削肾客们慌乱的叫喊……

　　……还听到枪械开火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不是削肾客们，而是来者开火了。

　　动能冲锋枪。而且听弹数，不是民用货。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最外围的几名削肾客哀嚎着倒下。他们被打入能限制身体行动的电磁紊乱弹，抽搐着摔在地上。

　　眩光渐渐消散。

　　车的方向，传来了嘈杂的、不专业的脚步声，以及女孩子慌乱的说话声。

　　“Rikki！？这么突然冲出去——”

　　“喂！你这家伙！不是叫你们等着吗！”

　　“怎么可能等得了啦！啊，素世桑——”

　　“！”

　　背着光，祥子看见余下没有被控制的削肾客们挣扎着重新爬起。

　　“混——混账——一帮——小鬼——！”

　　她还看见，一个影子从轿车停靠的集装箱后面，飞了出来。

　　细长的螳螂刀从纤细的手臂上弹出。是老式的那种制式。尖锐，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

　　黑影扑倒了第一名敌人。双手轻巧地一绞，比壮汉腰部还粗的动能轻机枪就被从中切作了两段。

　　“啊、啊……”

　　锋利的刀口划过削肾客的脖子，巧妙地避开了要害。刀带出细长的血线，并把刁钻的生物毒素注入对方体内。

　　被攻击的削肾客，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乐、乐奈酱——”

　　“喂！野猫！别擅自行动！”

　　“X的，X的，小鬼冲进来了！开枪！”

　　“该死！”

　　哒哒哒哒哒哒哒。

　　所有的火力一起向那个黑影倾泻。

　　火光照亮了黑影的脸。那是一个白色短发的女孩，有着一蓝一金两只色彩不同的义眼。

　　“……”

　　女孩没有说话，也没有被子弹击中。

　　她的【反应】点数究竟有多少点？她像是跳舞一样闪开那些倾泻向她的火雨，超强弹射力的改装跟腱又让她在一瞬间加速，冲向新的敌人。

　　第二名削肾客倒下了。接下来，是第三名。

　　祥子听到剩余的削肾客启动轻机枪的声音。

　　“啊——都说了不要擅自——见鬼！”

　　哒哒哒哒哒哒哒。

　　暴躁的女孩也冲进了战场。她手中的冲锋枪不断冒出火舌，为前方的白发少女乐奈进行掩护。

　　这名女孩显然更有战术素养。她一个拐角，一个拐角的前进……

　　“！”

　　她来到了祥子所在的地方。

　　祥子看到了她的脸。

　　来人，是她的老熟人。

　　这名暴躁的女孩正是祥子在crychic乐队时，队伍中的鼓手。

　　椎名立希！

　　立希也在此时看到了祥子。她的眼部改造件亮起光圈。

　　祥子的心提了起来——

　　光圈又黯淡了。

　　“发现救助者了。1名。与任务指示符合。”

　　立希按着耳边的通讯插件，简短地说。

　　“……”

　　立希没发现自己。祥子想。

　　当然发现不了。

　　从前的自己优雅又开朗。现在，生活夺走了一切，把自己一步步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狼狈，不堪。穿着从前从来不可能穿的衣服，把头和大半张脸挡住，被打得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天这么黑，还下着雨。

　　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没身份。

　　在乐之城，随着脸部和骨骼义体改装的风靡，身份识别几乎成了日常。

　　扫描件扫不出熟悉的信息，就没有人会往别的地方想。

　　“是。生命体征暂时没有危险……”

　　立希还在报告。

　　突然。

　　“去死吧——！！！”

　　“！”

　　祥子看到，从立希旁边的集装箱顶上，跳出来一名削肾客成员！

　　他高举嗡鸣的动力电锯——

　　然后。

　　砰。

　　一声干净的枪响。

　　从远处而来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了他的头部，绽开一朵电花。

　　削肾客成员从集装箱顶上摔了下去，再也没能站起来。

　　“立希，小心点哦。”

　　躲在车门背后，进行远距离狙击支援的人员笑眯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祥子一听，就听出来了。是长崎素世。

　　而场中还有更近的声音。

　　“Rikki～我说，Rikki～等等我啦～”

　　一名粉色长发，有着虎牙的少女慌慌张张地跟上了立希。她的手里拎着一挺小冲锋枪。

　　“哈……别拖后腿啊。回去车里。”

　　“欸？我已经学会枪的用法啦！”

　　“你不是资格人士吧？羽丘跟花咲川、月之森不同，又没有专业防暴训练——”

　　“这很危险啊，我想帮上大家的忙啦！”

　　“非专业人士会受伤的好不好。我和素世是需要镇压暴恐的资历——”

　　“哇……不管听几次都觉得，乐之城也太疯了吧。支持学生镇压暴恐欸……”

　　“听我说话！”

　　“……沙沙……好啦，立希。爱音，任务评级也说这是我们对付得了的。8个人，1名需要保护的人员。评级的安全指标还算比较可靠……”

　　“给我赶紧习惯乐之城。”

　　“Rikki，我已经很努力啦！至少夸夸我嘛？素世也是——”

　　“抹茶芭菲。”

　　“哇啊！……野猫，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别蹲集装箱顶上，去搜查里面。可能还有危险品，或是残党。待会回来援护伤者离开。”

　　几人说着话，往深处走去。

　　眨眼间，祥子的附近就安静了。

　　……

　　“（……安全、了吗？）”

　　祥子慢慢地、慢慢地动了一下。

　　疼痛在这时才开始袭来。祥子渐渐无法保持意识。

　　眼皮好沉。

　　“（糟糕，还要，离开……）”

　　就在这时。

　　祥子没看见的，背后的死角里。

　　一名削肾客的残党，慢慢地从后方的围墙翻了进来，无声地举起了手中的铁锤。

　　啪。

　　啪、啪。

　　硝烟。

　　三发子弹精准地打在头部，削肾客成员头部的义体外置件炸出一簇火花。

　　他向后倒下。

　　祥子再次抬起眼睛。

　　她看到手持M-10AF莱克星顿手枪的crychic主唱，高松灯，握着那把散发硝烟的手枪，喘着气，站在巷口。

　　雨打在她的肩膀和灰色的头发上。

　　“——”

　　灯眨了眨眼睛，向着祥子跑来。

　　“啊，很危险。我来给你做确保治疗……”

　　灯在靠近祥子。

　　祥子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没事的。

　　祥子对自己说。

　　立希都没认出自己。

　　头好好挡住了。

　　脸也是。

　　眼睛只剩一只。

　　浑身是血。

　　与从前云泥之别。

　　没身份。

　　身上没有任何从前携带的义体和物品。

　　任何一种扫描件，都扫不出自己的名字——

　　——但有时候。

　　也许，分辨真正关心的人，不需要用上那些高科技的指标。

　　祥子和灯对上了眼睛。

　　“……小祥？”

　　祥子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突然停止了流动。





第十九章 春日影


　　花瓣飞舞的春天。

　　凋零的花是如此美丽，让人不禁想要将它握在手里。

　　“不可以！”

　　只身一人站在天桥上的灯，被祥子撞倒了。

　　“突然撞倒你很抱歉，但你不可以死！”

　　“你刚刚是想要轻生的吧！”

　　欸？可是，我只是想要接住那朵花……

　　“花？”

　　祥子望向空中。

　　花瓣飞舞。

　　“啊……看来是我误会了。”

　　祥子站起身来，微微欠身。

　　“请保重。”

　　“啊。”

　　灯看到了她膝盖上，刚刚磕出的伤口。

　　……

　　“你治疗真熟练呢，还随身携带着紧急贴布。是志向加入创伤急救小组吗？”

　　“不，只是，紧急贴布的图案，很好看……”

　　“好看？呵呵，灯，你真有意思呢。啊，这是你的本子？都掉出来了……”

　　“啊……”

　　“咦？这是……歌词？”

　　“啊，嗯……”

　　“……写得真好啊！诶诶，我突然有灵感了！跟我一起来吧！”

　　“欸？”

　　……

　　“怎么样？”

　　“好厉害……小祥，立刻就做出了曲子……”

　　“是灯的歌词能激发灵感！灯，要跟我一起组乐队吗？”

　　“咦？”

　　“我从很久以前就想组乐队了！你知道Morfonica吗？她们从前在月之森读过书，也留下过不少曲子！我听了那些……隐藏于优雅之中的坚强……让我深受感动！”

　　“只是，我一直没有契机……今天看到灯的歌词的时候，突然，觉得‘就是这个了’！”

　　“我觉得这一定就是命运吧！”

　　“我写的东西，也没有那么……”

　　“就是很特别！”

　　“啊，哦……”

　　“那些不是用歌词生成软件，或是统合辅助工具写的，而是你自己写出来的吧。看了你写的歌词，我就明白了。”

　　“灯，你有写歌词的天赋。你的歌词光是读着，就让人思绪万千，又让人心头震动。这是任何生成软件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

　　“现在，大家都太依赖软件了。我不喜欢那样。包括歌词，包括音乐，包括想要在歌曲里表达的东西……”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真正的音乐伙伴，灯。能遇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因为你的歌词，是内心的呼喊啊。”

　　……

　　“小祥？”

　　黑暗的雨夜中，灯向前伸出手。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虽然跟此前截然不同，但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她是丰川祥子。

　　没有任何根据，仅仅是感觉。

　　强烈的感觉。

　　在思考之前，话语就脱口而出。

　　然而……

　　“——噫，噫——！”

　　用面罩挡住了自己大半张脸的女孩露出惊恐的表情。她颤抖着，往更深处缩了缩。

　　“你，你是，谁？别，别靠近……我……”

　　沙哑的嗓音，颤抖的眼神。

　　“啊，抱、抱歉。”

　　吓到她了？灯赶紧道歉，然后收起了枪。

　　不是……祥子吗？

　　“（认错了吗。）”

　　真的很像。可是，对方好像不认识自己。

　　大概是认错了吧。从以前开始，周围的人就经常说自己“感性特殊”、“观察世界的角度很奇怪”。

　　这次也把这个女孩认成了祥子……

　　想到这个名字，灯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悲伤。

　　但很快，她努力克服了它。

　　“没事了。我来给你包扎。”

　　灯从包里拿出紧急贴布。她小心地保持着不要进入对方的应激距离，将贴布贴在对方瘀青的胫骨和侧腹上。

　　镇痛、消炎和愈伤的分子缓慢地通过微注射针进入皮下。被殴打造成的瘀青和肿胀开始慢慢消失。

　　“还好，骨头没断。可能会有点痛……抱歉，稍微，忍耐一下……”

　　灯低着头，牵起女孩的手，轻柔、认真地将新的贴布贴在了她软组织严重挫伤的小臂上。

　　在寒冷的雨夜里，女孩的手是那么冷。所以灯握得更紧了一点，想让自己的体温稍稍传递过去一些。

　　……

　　“呐，呐，刚才那个漏网之鱼，我解决得很漂亮吧？用气动麻痹剂，在脖子上，噗咻——地一下！”

　　“……吵死了。”

　　“如果不是我，立希都把他漏过去了！是我发现他是在装晕欸！”

　　“我只是还没检查到那里！”

　　“可他也可能在你检查到之前就逃跑呀？怎么样？多一个人还是好的吧？呐，呐！”

　　“不要一直说——”

　　“……沙沙……立希，爱音，红外扫描的结果出来了，已经没有残余的敌人……BCPD宣布事态结束……”

　　“太好了！啊～雨太大了，赶紧回去吧！我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抹茶芭菲。”

　　“灯呢？”

　　“……我在这里。”

　　“哇！……吓死我了，小灯，你怎么从那么黑的地方过来？”

　　“我刚刚在治疗伤者。”

　　灯回过头。

　　“就是那个被袭击的女孩……”

　　她望向黑暗的深处。

　　然而。

　　“咦？没有人啊？”

　　那个被救助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

　　沙沙沙。

　　大雨之中。

　　祥子奔跑着。

　　她一直跑，一直跑。

　　可是，过去的回忆仍然紧追她不放。

　　“灯，你来当主唱吧！”

　　“欸？”

　　“那些歌词是你本人写下的，当然由你来唱更好啊！”

　　“这是我们的吉他手，睦，和贝斯手，素世。都是我的同学。”

　　“这是立希，她当鼓手。”

　　鲜明的，逝去的。

　　“卡拉OK真好玩啊！我还是第一次来！”

　　“这个曲子这里……”

　　“1920s金曲编排的软体怎么弄啊？β接口显示406错误——”

　　“我的借给你吧！”

　　“K频要不要削一下？”

　　“哎呀，那个等等再说！你尝尝这个！”

　　令人怀念的。

　　“终于，要上台了啊……呼呼，还有些紧张呢。”

　　“真的，由我来唱吗……？”

　　“灯，你还在说这种话？不是灯，就不行，大家都已经知道啦。观众也一定马上就会知道的。”

　　“……嗯。”

　　“我们走吧。”

　　祥子奔跑着。

　　那天，舞台上的歌，仿佛仍在她耳边回响。

　　……

　　【内心颤抖不止，目光摇曳游离】

　　【这世界里，唯有我一人，孤单伫立】

　　【只懂落花的春天】

　　【每年依旧对我冷漠】

　　crychic上台演唱的，第一首歌。

　　也是crychic原创的，唯一一首歌。

　　《春日影》。

　　【黑暗之中，我向前走，从不回头】

　　【能做的只是，狠狠地，涂下词句】

　　【即使知道越期待就越失落的道理】

　　【却还是不断地寻找着救赎】

　　灯做的词。

　　祥子谱的曲。

　　【令人难过，却又令人喜爱】

　　每一个音符。

　　【现在的我开始明白】

　　每一个节拍。

　　【夹在幸福与疯狂之间】

　　时至今日，仍然。

　　【曾经哭不出来的我】

　　【被一道光芒温柔地牵引】

　　无法忘怀。

　　祥子跌跌撞撞地从一个又一个集装箱之中跑过，又撞倒了杂乱的废弃品。

　　【光芒穿过云间，闪烁耀眼】

　　【填满我的心，直到溢满】

　　祥子跑了很远、很远，远到已经看不见远处的集装箱群。

　　终于，停下了。

　　【不知何时，脸颊晶莹闪耀】

　　【温热地，温热地，濡湿了我的脸】

　　灯认出自己了。

　　痛苦、屈辱、无法接受。

　　在这一切之前，从心底涌现的，是仿佛要将自己扯碎一般的喜悦。

　　“——”

　　落魄、疼痛、濒临死亡。

　　这些自己都能忍耐。

　　哪怕是死了，都能接受。

　　可是，

　　可是。

　　【为什么，你的手会如此温暖？】

　　祥子想到灯望向自己的眼神。

　　在天桥上、在钢琴旁、在排练室、在舞台上。

　　在雨中。

　　望着逃避了相遇，假装并不相识的自己的眼神。

　　紧握着自己的，柔软、温暖的手。

　　仿佛要将冻僵的自己烫伤般，炙热的体温。

　　【拜托你，请不要离开】

　　想到灯、想到乐队、想到音乐。

　　想到她曾拥有的，现在失去的，一切。

　　【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吧】

　　“—— ——！！！”

　　在瓢泼大雨之中，祥子无声地嚎啕。

　　她是如此地用力。

　　就像要把构成自己的一切都吐出来一样。

　　……

　　【缘分结起，却又渐行渐远】

　　【每个人都为其悲伤，为其喜悦】

　　【同时如同确认心跳一般，细数着爱意】

　　【又高兴，又寂寞】

　　【现在的我能够明白】

　　【让人珍惜，却又害怕】

　　【那天没能哭出来的我】

　　【被光芒温柔地拥入怀中】

　　【被照亮的世界，绽放的重要之人】

　　【终于让我明白温暖的春天】

　　【为了我，为了你，流下泪水】

　　【啊，多么耀眼啊】

　　【啊，多么美丽啊……】

　　……

　　录音棚，休息室外。

　　“辛苦了。”

　　“辛苦了～”

　　女子双人乐队sumimi的两位成员，纯田真奈和三角初华，刚刚结束了一单工作。两人沿着走廊返回休息室，一路上，和附近的工作人员打招呼。

　　“诶诶，初华。”真奈突然歪过头，“刚刚中途休息的时候，我听说导播室有甜甜圈。”

　　“我去拿一个，初华想不想要？”

　　“嗯……”

　　“我去帮初华也带一个来哦。”

　　“谢谢。”

　　真奈挥了挥手，越过休息室，离开了。

　　初华一个人走进了休息室。

　　专属休息室里没有人。她在沙发上坐下，抬着头看着天花板。

　　“……”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卸下微笑，露出有些悲伤，像是在顾虑着什么的表情。

　　忽然。

　　铃铃铃、铃铃铃——

　　初华的内置骨传导耳机传来铃声。

　　她调出面板，看了一眼。

　　是经纪公司前台来的语音通讯。

　　初华接通了它。

　　“喂？”

　　“三角小姐，有电话转来。是此前与您通话过的祥子小姐。”

　　“小祥？”

　　初华立刻许可了转接，她坐起身，拨开头发。

　　“喂喂，小祥？怎么——”

　　“……沙沙……”

　　祥子那边怎么了？初华有些疑惑。

　　祥子的通讯设备听起来信号不太好，混杂着很重的杂音，就像是从公用电话拨过来的。

　　“……拜托了，初华。”

　　沙哑，失真，但确实是祥子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让我，忘记一切吧。”





第二十章 忘记一切


　　“早安，乐之城！昨天，RAS的新曲【狂乱Hey Kids】飙出了一百万的销量！要我说，她们得感谢小歌舞伎区发生的骚乱。整整十七条街都被封锁了，那些磕多了的家伙关在家里，没地儿去，只能一个劲地听歌！”

　　“Roselia和Afterglow又因为地盘问题吵起来了，A团指责R团的摄像头安得‘不合道义’，照到了许多她们领地内的状况，R团却反说那是看不下去她们‘难以置信的松懈管理’。你们认为Roselia和Afterglow会再一次打起来吗？我猜不会！因为大家都知道，BCPD前几天给了这些帮派好多指标，让她们控制自己的行动……他们自己那薄弱的警力根本管不过来！”

　　“Pastel*Palettes的首领还是不见动静，大家都说她去别的城市了！Hello, Happy World！还在忙着她们的米歇尔乐园。最后，又是Poppin'Party赢了昨天的大乐透！十七起有效介入管控！她们怎么有那么多的时间？”

　　“不管怎么样，又是新的一天！我是你们的播报员，麻里奈。和我一起，开始乐队之城的新一天吧……”

　　电视广播的声音在头顶上嘈杂地响着。衣着正式的祥子从放着电视机的架子下面穿过，走进昏暗、狭窄的酒吧过道。她经过在清晨昏昏欲睡的酒保，经过五颜六色的唱片架，走向酒吧的最深处。

　　在那里，有一张深咖啡色的沙发。而一个黑发狼尾，穿着黑色皮衣和红色内衬的少女，已经坐在那里了。

　　“你来得真早。”

　　少女抬起她那绿色的眼睛，看向祥子。

　　“提早到是交易方的礼仪。”

　　祥子优雅地用手收起裙边，在少女的对面坐下。

　　“没想到，还是让八幡小姐先到了。失礼了。”

　　“没事。我上一单工作刚结，正好顺路过来，早了点。”

　　两人简单地调出自己的信息，快速核对了一下彼此的身份。名叫八幡海铃的少女说：

　　“我很欣赏早到的人。因为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谢谢。我也是。”

　　祥子微笑。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小黑纸包。

　　“这是说好的东西。”

　　海铃接过它，打开，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枚芯片。她撩起头发，把芯片插进了自己后颈的脑机接口里。

　　一阵轻响，海铃的眼睛微微亮起绿光，然后消失。

　　她再次把卡退出来。卡面上，原本闪亮的电子元件已经变成了灰白色。

　　海铃把卡掰断了。

　　“直接用，你很信任我呢。”祥子看着她，“不留置4小时病毒观察？”

　　“你是初华介绍来的。她看人很准，用不着。”

　　“初华的口碑确实不错……怎么样？”

　　“点数已经提升了。给你。”

　　海铃从前胸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灰色的卡。

　　“灰卡。里面登了四十八万。谈好的价格。”

　　祥子伸手接过。她用戴在耳朵边的外置头环扫了一下，把卡收了起来。

　　“合作愉快。虽然，我还是觉得这价格有些偏低了。”

　　“【点数芯片】有价无市也不是一两天了。你着急出手，又不肯走Hello, Happy World！的认证拍卖，只能是这个报价。而且，你要求的【不直接进入个人账户，可以暂存电子货币并进行交易】的灰卡，也是要钱的。”

　　“是啊……我知道。”

　　祥子说。

　　“那失礼了。”

　　海铃起身，准备离开。但她注意到祥子还坐在那里，没有动。

　　祥子看着海铃。

　　“丰川小姐，有什么事吗？”

　　海铃注意到了这视线，她问。

　　“我只是对你有点在意。”祥子端正地坐着，慢慢地说，“这个年纪，【反应】点数就有了12……不，现在是13点了。”

　　“已经到达了【非凡】水平，却还是【无所属】状态，没有加入任何一支势力。像你这样优秀的独狼，很罕见。”

　　“资料里，显示你是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中退。”

　　“……”

　　“那可不是很好考进去的学校。中退的人，很少。”

　　“丰川小姐，这可不是对交易对象正常的关心。”

　　海铃微微转身。她腰上别着的分子武士刀【黑独角兽】因震动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八幡小姐，我无意冒犯你。”

　　祥子就像没听见那声音一样，神态自若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想跟你建立长期的合作。”

　　“……我想【点数芯片】不是那种能够长期稳定供货的货物。”

　　“不。”

　　祥子说。

　　“是更深度的合作项目。”

　　……

　　意识从一片黑暗中缓缓上浮，祥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自摘除眼球后消失的右半边视野回来了。不仅如此，还多了几行小小的，漂浮着的，红色的技术指标。

　　“试一试。”

　　义体医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祥子眨了眨眼睛，把意识集中在右边的太阳穴上。

　　红外扫描被打开了。周围的各种电子元件、电子器械的名字和详细信息弹了出来。

　　她抬起右手，望向它。

　　皮肤下，能够让持有者在握枪时查看枪械状态的黑色【掌中弹道协同处理器】薄插件，清晰可见。

　　弹出的交互框体显示它【工作正常】。

　　“都正常。很好用，谢谢。”

　　祥子缓缓支起身体，从手术台上下来。

　　“没有报错窗，视界很稳定，几乎没有排异的疼痛。【歧路司】的义眼和【掌中弹道协同处理器】都已经完全稳定。这么高效，难怪初华和睦都向我推荐了你们这里。”

　　“sumimi的初华和若叶的女儿？”

　　在一旁清洗手部的义体医生笑眯眯地说。

　　“那当然。虽然不多人知道，但我们这座地下诊所的老板可是【狂暴的义体宅】大和麻耶。我们是全乐之城最好的。”

　　“哈哈，你们真敢这样说老板啊。她可是Pastel*Palettes的骨干。”

　　“哎呀，没事，没事。老板自己都喜欢这个称号！啊，你买的芯片我也一起装进去了，你记得看一下。还有你要改的名字，我也改了。”

　　“麻烦你了。”

　　祥子再次眨眼。在义眼中，她看到了自己的身份信息。

　　……

　　【姓名：Oblivionis】

　　【属性】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4】

　　……

　　购买的那枚【点数芯片：镇定】，已经忠实地起了作用。

　　镇定从3变成了4。

　　此外，名字也按照自己的要求，从一串数字变成了英文。

　　“真的这样就好了吗？大部分人会给自己换个更简短的名字……”

　　“这样就好。谢谢你，大夫。”

　　四十八万。

　　换掉了烧伤、损毁的眼周皮肤，换了一枚最低级的芯片，一个手部插件，一只义眼。

　　换了站上新起点的资格。

　　祥子站了起来。

　　全新的、数字化的视野中，她环顾四周。

　　信息出现在眼前。她看到了门、窗、摄像头、各种各样的医疗设备、紧急时刻使用的枪械和刀具、义体医生的公式信息。

　　看到了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和包。

　　那里也跳出了信息。

　　祥子走过去，将自己的包打开。

　　那把两次救了她的性命的小刀，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一次，祥子终于看到了小刀的信息。

　　面板很普通。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它并不像普通的刀具那样，只写了【小刀】。

　　这把刀有名字。

　　【涅槃】。

　　这两个字在祥子那只与生理眼相同颜色的金色义眼中，淡淡地散发着光芒。

　　【第一卷 完】





第一卷 总结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

　　【丰川祥子】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4

　　【印象武器】：不朽小刀 涅槃





　　（*目前还未经过升级改造，因此面板没这么高，只是普通小刀水平）

　　（*传奇能力【流血/血崩】也尚未解锁）

　　（*mujica的众人因为还没有完全入队，面板暂未公开。）

　　（*mygo同理，等她们正式出现后，再放出。）





第二十一章 祐天寺若麦


　　五岁的时候，祐天寺若麦那对不负责任的爹妈死在了一场街角冲突里。同年，她在街角的垃圾箱旁捡了一台带24.1英寸屏幕的苹果四代GS电脑。

　　从此，若麦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很难说改变她更多的是前者，还是后者。

　　四年级的时候，若麦已经可以熟练地掌握孤儿监管机构开设的计算机启蒙班教给她的一切了。她使用C语言和元语言侵入监管机构的中央处理器，修改自己的国文成绩，再吹着口哨销毁信道痕迹。

　　十二岁的时候，她蹲在自动贩卖机边上，通过重建残存数据成功从不受保护的银行账户里转移了一小笔钱，用来给自己进行了第一次神经接口的植入手术。

　　十五岁的时候。

　　她失学了。

　　因为她交不起高昂的升学费用，也没有到达“资优生破格录取”的标准。

　　若麦觉得自己还算聪明，但那些从婴儿时期就开始花大价钱上高功能脑机深潜培训课程的“资优生”们，【智力】和【技术能力】的经验值成长仍是她的两倍。

　　那之后，又过了几年。

　　……

　　下午四点。

　　对于丰川大楼里的工薪族们来说，是等待下班的时间点。对于在地下工作的人们来说，一天才刚刚开始。

　　啪嚓嚓。

　　气动门发出等待上油的声音，缓缓关闭。

　　祐天寺若麦挎着小肩包从酒吧后门进入，注视着自己的账户信息，在玫红色的灯光中叹了口气。

　　上个月的收入清单出来了。

　　二十九万两千八百五十三元。

　　还有四万的待收款。

　　这就是若麦上个月全部的收入。

　　“（太低了吧。）”

　　数字连续三个月下降了。再往前推一点，也是起伏不定。

　　要知道，干这行以来收入最高的月份，可是有五百万入账啊。

　　虽然那一次，自己是走运搞到了一个被击毙的赛博精神病患者的额皮质——里面有他精神病发作，和暴恐机动队交火的刺激场面——还有暴恐机动队在镇压中误杀平民这种争议镜头——

　　“（但不能否认我片子剪得好吧？）”

　　果然，填海新地的开发，影响还是挺大的。

　　有新地盘，就有新势力。有新势力，就会有阶级上升。

　　身为非法黑超梦制作人，若麦的主要顾客都是在垃圾堆中寻求刺激，糜烂的中底层人。

　　有时候，他们片子看得多了，往往会生出自己能够逆天改命的妄想。所以，当听说有了两股新势力：RAS和Morfonica在填海新地上出现后，许多老主顾的通讯信息再也没有亮起。

　　去了填海新地也能买超梦。所以若麦想，他们大概是死在那儿了。

　　人命和她无关，但收入和她有关。

　　“（搞填海新地究竟谁出的主意？把我的饭碗都快给搞丢了……）”

　　若麦在柜子旁换了一双恨天高，向酒吧中走去。

　　填海新地的存在已经是事实了。

　　穿过柔软的沙发区时，若麦想着。

　　当初选择Roselia的领地扎根，就是看准了这里大部分交易商都求稳，只爱做富人生意，面向中底层的市场有空余的生态位。

　　但现在，填海新地把这一切都搞砸了。中底层人群一股脑儿地涌向新地，寻求新机遇，Roselia领地内的中底层数量进一步下降。

　　收入的降低会成为常态。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这是个垃圾世道。若麦比谁都要更加清楚。

　　但大家都说没有上升的通道，她不认可。

　　在这个世界里，钱还是有用的。

　　几乎所有不用命换的来钱的工作都被寡头垄断了，不过，在失学后跳入这块大垃圾场的若麦看到了唯一一个没有完全被垄断的数字。

　　点击量。

　　噱头、刺激、软文化。人们在寻找慰藉，如此，创造出了庞大的需求。大公司会吃掉大部分的点击量，但留下来的点击量，仍然足够养活整座乐之城的市民……

　　……或是创造几个新的富翁。

　　若麦没有养活别人的兴趣。

　　她选择成为那几个富翁中的一个。

　　于是，她开始制作和贩售黑超梦。

　　黑超梦一种深潜影片，能够带给观众接近人脑承受力上限的强烈刺激。

　　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永远不合法。

　　也永远有市场。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利用自己不算差的脑袋，在底层培养出来的良好适应性，和摸爬滚打混出的社交技巧，她很快掌握了技术，站稳了脚跟。

　　同时，还找到了比黑超梦更刺激多巴胺、内啡肽和肾上腺素的东西。

　　称赞。

　　那些夸赞若麦“剪得真好”“比官方强”“又一个埋没在民间的天才”的声音，让从小没有感受过关注的她深深沉迷。

　　……直到最近。

　　那些声音也随着收入的降低，一并减少了。

　　若麦其实更难忍受这个。

　　“（要不我也去填海新地吧。）”

　　和酒保打招呼的时候，若麦想。

　　上个月卖出的影片不算少。收入这么低，还有一个原因是Roselia。

　　在这片儿干活，每单要向Roselia交27%的监管费。

　　说是“监管费”，其实就是保护费比较好听的名字。

　　Roselia的保护和管控是所有帮派里最多的，收费也是所有帮派里最高的。

　　钱太少了。

　　条条框框又多。

　　这个不能拍，那个不能拍。这个要检查后才能售卖，那个请在三天内撤回。

　　“（我是卖黑超梦的欸。管得像官方一样，离谱。）”

　　当然，这种话，若麦只敢在心里说说。

　　Roselia的领地，确实是全乐之城除了丰川大厦以外最安全的地方。

　　当初看中这里，除了有市场，安全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毕竟，干这行还是有些风险在的。

　　但是太安全了，也是一种限制。

　　上升的空间被封死了。

　　若麦看了看自己的面板。

　　【智力】是8点，【技术能力】是9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动过了。

　　稍嫌保守的选材，不被许可的过激剪辑技术和被限制的交易数量，让经验在高等级时积累得异常缓慢。

　　提升遥遥无期。

　　“（哎。）”

　　爬不上去。

　　或者说，Roselia、丰川……乐之城，都不想让人爬上去。

　　“哟，喵梦亲～”

　　吧台边，几名穿西装的熟客喝着酒，和喵梦打招呼。

　　“哎呀喵～这不田中老板吗，还有山本老板！今天怎么着，有空啊？”

　　若麦笑脸相迎。

　　时代变了。因为限流的存在，超梦制作人只是关在屋子里的时代已成为过去，私交才是让关系网病毒式传播的更好方式。

　　这间酒吧是若麦的根据地，她在这里售卖自己不合法的碟片，作为交换，她也在这里当酒托。

　　若麦给来客推销出更多的酒，天然的客流量又给若麦带来新的客户。这是若麦和酒吧老板的双赢。

　　“哈哈，来喝几杯。来来，喵梦亲也一起——”

　　喵梦是若麦在工作时用的名字，也是她用作黑超梦交易的第二个私人账号的登录名。

　　与本名发音一样，但是写成汉字更可爱些。

　　现在是工作时间，她是喵梦了。

　　“哎哟，喵梦现在已经有预定了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呀，之后一定喵！”

　　“喵梦亲，真是忙啊！这么年轻，片子也剪得好，诶诶，有没有机会当Roselia的第六人呀？哈哈哈……”

　　“哎哟哎哟，这就说笑了喵～”

　　烦死了。

　　谁都知道，不可能的吧。

　　不买片子，就别一直拖着人不放啊。

　　喵梦笑着绕过两人，进入后方的包间，等待今天预约了交易的客人。

　　“……”

　　关上房门，喵梦揉了揉僵在脸上的笑容，看了眼钟。

　　在客人来之前，还有点时间。

　　喵梦决定先接点私活。

　　原本，她只售卖预先制作好的影片。但最近，她开始接受定制影片。

　　顾名思义，买家将指定内容，喵梦综合考量能否实现后，进行商谈，再进行制作。

　　更花时间和精力，但价格会比售卖制作好的高不少。

　　这是她应对收入下降的方式。

　　喵梦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确认今天是否有新的私活。

　　不是每天都有。如果没有，她就再去网络揭示板宣传一下——

　　“哦？”

　　信箱里，有一封邮件。

　　是一个名叫Oblivionis的人发过来的。





第二十二章 网恋有风险


　　Oblivionis不是一个常见的ID名字。

　　大部分客户用的是他们的本名，日文名。有一小部分客户用了化名，但也是片假名、平假名、几个大写英文字母，或是简单的英文单词。

　　喵梦很确定这是一个新客户。

　　因为，这么罕见的名字只要见过一次，她就一定会有印象。

　　喵梦点开了发着光的图标。

　　Oblivionis的邮件，内容很简单。

　　“喵梦小姐，百忙之中，有所叨扰。我想要委托您制作定制超梦。”

　　就这一行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写。

　　文面很正式，内容很模糊。

　　……

　　“（至少也要写明什么类型的片子吧？）”

　　喝着【乔治先生】调和酒，和约定好的客户交易时，喵梦还想着这封邮件的事。

　　在揭示板上发广告，会来的不只是委托，还有各种各样的“增强、加快、延时、美容、美肤”小广告。

　　就这点来说，来的至少是一份委托，还算是好……事吧？

　　但在喵梦的心目中，这封邮件的评级只能到C+。

　　S级是写明自己的身份阶层的人。

　　A级是写明自己的需求，心理价位，和可以见面的时间的人。

　　B级是写明自己的需求的人。

　　C级是只说“我要委托”的人。

　　给了个“+”，是看在用词还算尊重礼貌的份上。

　　“（放在忙的时候，这种邮件回都不想回。）”

　　但可惜，喵梦最近很闲。

　　而且很穷。

　　再挑挑拣拣，下个月奇米新出的勃朗蒂红碳眉笔，都要买不起了。

　　因此，她还是在交易结束后，板着脸回了一封充满热情的邮件，询问对方的需求。

　　要什么影片？

　　某个人的秘密？黑宾馆的监控？BCPD的龌龊事？玩法特别的赛博情侣进医院实录？赛博精神病脑子烧糊前最后的哀嚎？

　　至少方向给我一个吧。

　　喵梦这样想着，然后在这天晚上收到了回信。

　　“喵梦小姐喜欢什么样的超梦？”

　　“……哈？”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喵梦嘴里叼着的【百威智】合成细饼干差点掉下来。

　　什么情况？

　　喵梦干了这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说自己的爱好，反过来问制作人爱好的委托方。

　　这是在干什么？

　　喂喂，总不成是想追我吧？

　　喵梦开始在脑中搜索有哪位客人可能会搞一个“Oblivionis”这种混拉丁文的，文绉绉的化名。

　　就在这时，叮咚一声。

　　又是一条讯息。

　　还是Oblivionis发来的。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需要的定制影片内容比较特别，难以简单地说明。也正因如此，我在寻求有实力的超梦制作人。”

　　“官方的超梦制作人，我也看了。他们定价颇高，透明公开，但大多缺了一口气，达不到我的要求。”

　　“于是，我开始在网络揭示板上寻找。然后，我找到了您。”

　　“我看了喵梦小姐您所有登陆在个人主页的公开影片。您独特的视角，优秀的技术力，对节奏感的掌握和充满灵性的剪辑手法，令我深受感动。”

　　“看得出来，您受凯利·欧罗狄恩和戈查德·丽女的拍摄手法影响很大，比如摇镜的时机和对闪回的处理。在您的OSE-P800系列和VESS-II系列中，这些特征表现得尤为明显。我尤其喜欢编号OSE-P813的那支片子，镜头跟随孩子的视角穿过交战中的街区，恰到好处的剪切让残酷和天真形成了完美的对比。中间，闪白的片段是点睛之笔，我认为那里是用了软曝光技术。我很少见到有超梦使用这种技巧，它更多的被用来制作动态相片……”

　　如果说刚才还是惊讶，这一次，喵梦彻彻底底地震惊了。

　　Oblivionis发来了很长的感想。完全可以看出，这个顾客是真的认认真真地看完了喵梦为了招揽客人而放在个人主页上的所有影片。

　　而且，还做了影评。

　　喵梦必须承认，影评的切入点很不错。很有品位，也有见识。

　　她此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客户。

　　她都有点被感动到了。

　　不，甚至可能不是有点。

　　“我很惊讶。您是如何学习到这些技巧的？”

　　Oblivionis还在继续提出问题，不过，跟在那些文字后面，问题不仅一点都不突兀，反而显得十分真诚。

　　喵梦一般不会回答这些问题。

　　……但Oblivionis夸了她欸。

　　“自学。主要是通过U管和Sin Fix的学习影片，还有Blues的免费AI查错……”

　　在喵梦回复后，Oblivionis的邮件很快又来了。这名神秘的客人竟然表示自己也很喜欢使用Blues的免费AI查错，不过，是使用它来检查乐曲。

　　如此渊博的知识量让喵梦愈发惊奇。

　　那之后，两人断断续续地保持了几天邮件联络。

　　“您用的端口是什么型号？”

　　“您的这个技术是用了MAX的6型接入线吧。我听说它的传输速度很快，但是占用的内存很大。”

　　“这个地区很危险，平时是2级管控状态。您是怎么进入的？您看上去不像拥有交火经验……”

　　“抱歉，这听起来像您的本名，所以我自然地以为……”

　　Oblivionis总能很自然地展开话题，喵梦说了比她想象中还要多的话。

　　但能让底层出身，警惕已经变成本能的喵梦如此放下戒备，也是因为Oblivionis也在说她自己的情报。

　　Oblivionis是个女孩，年龄比喵梦想得要小……比她还小一点点。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会弹钢琴，喜欢Morfonica的歌，以前编过曲。

　　双方都了解得太多了。

　　都要搞不清楚是在业务联络，还是在网恋了。

　　喵梦偶尔会突然惊醒，警告自己不要与身分不明的网上人员过于深交。

　　但很快，又会在Oblivionis彬彬有礼的夸赞中渐渐迷失自己。

　　就在喵梦觉得“算了，就这样一直聊下去也不错”的时候……

　　Oblivionis发来了一封邮件。

　　“我确信了，您就是完美的人选。”

　　“我们见一面吧。”

　　这位神秘的客人终于，约了一个见面的时间。

　　……

　　来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

　　站在酒吧的盥洗室里，喵梦面对镜子摆弄着刘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喵梦经手过的单子没有一万单，也有几千单了。约定的地方也是她选的，她工作的酒吧，她的地盘。

　　但现在，她还是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紧张。

　　“（平常心，喵梦！）”

　　喵梦最后一次深呼吸，然后带上一个完美的微笑，走出了盥洗室。

　　她沿着走廊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包厢，然后一鼓作气，打开了门。

　　在门背后，一名少女已经坐在那里了。

　　浅金蓝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下颌线分明的脸。一个漂亮的女孩……

　　“——”

　　喵梦在红外探头的义眼视野中，僵住了。

　　换了衣服，换了打扮，名字改了，但扫描出的身份码不会变。

　　数据更不会骗人。

　　全部是3的，罕见的面板——现在【镇静】到4了——

　　“喵梦小姐，晚上好。”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被她骗了三万块钱，丢出酒吧的流浪女孩吗——！？

　　喵梦差点夺门而出。





第二十三章 投资需谨慎


　　喵梦差点夺门而出。

　　差点。

　　因为祥子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止住了她的脚步。

　　“Honeycomb让我来的。”

　　祥子开口。

　　喵梦停了下来。

　　她听说过那个公司。不大不小的经纪公司，乐之城众多吃娱乐饭的公司中的一个。

　　她记得它，是因为最近它麾下有个还算火的乐队，天天打广告。

　　好像是叫……sumimi。

　　喵梦回过头，重新打量祥子。她的义眼之中，光圈微微闪烁。

　　这家伙换了一身衣服。不说多昂贵，至少不像垃圾堆里捡来的了。今天没戴面具，上次挡住的右脸今天露出来了。义眼……上次没有扫描出这个，是新装的。【歧路司】的，中档位，性价比高。

　　手上好像也装了点小东西。

　　加上那张漂亮的脸，看起来，勉强算个体面人。

　　“（处境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了啊。）”

　　喵梦微微眯起眼睛。

　　“……”

　　祥子静静地接受她的注视。

　　片刻后，喵梦开口了。

　　“你要是来报复我，或是说过去几天内的沟通都是在恶作剧的话，我会立刻叫警卫用12口径的霰弹枪给你肚子上开个可视化窗口。”

　　“原来我看起来像是来开玩笑的。”祥子微笑。

　　不是的话更恐怖好不好。

　　喵梦腹诽。

　　“如果我没记错，你在几天前还是个流浪者。屁股后面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脸死相，火急火燎地沿街敲着门，求大家买你的‘火柴’。”

　　“我非常感激Honeycomb经纪公司所做的一切。”

　　自动沏茶装置冲泡的红茶好了。祥子举止优雅地将茶杯拿出，抿了一口。

　　“他们救下了我的命。”

　　这事儿越来越奇怪了。

　　“……跟我聊天的Oblivionis，也是你？”

　　“是我。”

　　喵梦咬了咬下嘴唇，又咬了咬。

　　最后，她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就当我出门被车撞了。”

　　喵梦反手关上包间的门，向侧边一倒，摔坐在柔软的沙发里。

　　“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给你三分钟。要是被我听出你在耍我，你肚子上预订的可视化窗口会转移到脸上。”

　　祥子平和地双目低垂，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茶杯。

　　“因为一起医疗事故，我倾家荡产，流落街头，【属性点数】也下降了。”

　　“我的家人早已去世。走投无路的我偷走了黑心医生的【点数芯片】，却没想到那是削肾客的东西。我本想出手，但没人敢要，我只好把它丢了。”

　　“……”

　　“为了活命，我一直向东边走，来到了Pastel*Palettes的地盘。那边是艺人区，到处都是经纪公司的招牌。”

　　“我开始拜访他们。”

　　“他们会做慈善？”

　　喵梦环抱双臂，不置可否。

　　“不。过去，我学过钢琴，所以想要以此谋生……”

　　“当然，几乎所有公司都拒绝了我。但是，当我在绝望中找到Honeycomb的时候，他们同意让我试镜。”

　　“因为他们正好要进行一个拍摄项目。管理层在讨论后觉得加上我，更有视听效果。”

　　“哈。”

　　喵梦笑了声。

　　“说得跟真的似的。”

　　出道？

　　真这么好出道？

　　要是随随便便一个找上门的流浪者都能出道，那Honeycomb的门槛早就被乐之城疯狂的穷人们踏平了。

　　“我也很难相信。但我这次真的……太走运了。”

　　祥子的手在颧骨边上划了一下，她的义眼被转到了【他者可见－投影模式】。青绿色的光从义眼中放出，在面前形成了可视化全息影像。

　　祥子伸手，将【私人界面】调到了【公开】。

　　祥子的通讯录被呈现了出来。

　　第一行真的有Honeycomb经纪公司的联系方式和通讯记录。喵梦用自己的义眼扫了一下，联网查询功能显示这是经过安全企业认证的正规对应号码。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的通讯记录。

　　“也许你认识她们。”

　　祥子点击了第一条通讯记录。对方的信息被打开了，包括社会认证号码，姓名，经过加密的电话号和照片。

　　照片显示，这个电话属于一个浅金绿色头发的少女。

　　喵梦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

　　“……这不是知名艺人森美奈美的女儿吗？”

　　“没错。”

　　祥子点点头，然后点击了第二条通讯记录。

　　第二个人的信息被打开，同样，包括所有详尽的个人情报。

　　这次的照片，是一个金色短发，画着淡妆的少女。

　　“sumimi的初华……”

　　“这是sumimi的当红艺人三角初华，和知名艺人森美奈美的女儿，童星出道的若叶睦。”祥子说，“她们都会加入Honeycomb的这个项目。”

　　“我也在这个项目里，所以，我跟她们都曾多次交涉。这些通讯记录和交换的资料件就是证明。”

　　“……”

　　喵梦当然第一时间就查询了这两份信息的真伪。

　　联网显示它们不是非法调用或是技术盗取。也就是说，这些通讯记录都是真的。

　　眼前这个“前流浪者”Oblivionis，说的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但乐之城不缺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这一点，喵梦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更何况，如果不是她说的那样，一个流浪者确实不可能有任何渠道和风头正盛的经纪公司，名人的女儿以及当红艺人取得联络，还进行了这么多次的信息交换。

　　“我了解你撞大运的故事了。”喵梦暂时接受了这套说辞，“所以呢？你还没说为什么找我。”

　　“您知道Honeycomb也会接一些私人影片的定制吗？”

　　“嘛，算是知道吧。”

　　哪里的富翁都喜欢用钱随心所欲。在这座娱乐业发达的城市，当然不缺花钱让自己喜欢的明星拍摄专供影片的家伙。Honeycomb不算商业巨头，富翁花钱定制这种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喵梦也有一些客户对这些“专供的、私人的影片”感兴趣。喵梦自己就经手了不少，也看了不少，但她觉得那些确实没什么意思——毕竟是白道上的公司，不能做些不合法的事。所谓的“私人影片”，也不过是让艺人穿上指定风格的礼服，到指定氛围的场地，上演一些老少皆宜的剧情，或是唱几首没有版权的歌，跳几支没有版权的舞，说点私人祝福之类的。

　　喵梦每次都觉得花天价就做这点事的有钱人真的很难懂。要是她，会选择给自己换个更高级的脑机交互系统。

　　“有人出钱请三角初华和若叶睦唱歌，我是垫场的。演员就我们三人，还需要一个拍摄者。”

　　“找Honeycomb的超梦制作人不就行了？”

　　“不行。他们只有正规的超梦制作人，都是被官方实时监控ip地址的。”

　　“……等等。”

　　喂喂，拍摄地的ip地址都不能暴露，你们是去哪儿拍摄啊？导弹发射基地吗？

　　“在说细节之前，先说价钱。”喵梦捏着眉心，说。

　　“八十万。”

　　“四个人平分？”

　　“四个人，每人八十万。两位明星还有额外付给名声的价钱。”

　　“……接着说吧。”





第二十四章 我全入了


　　祥子调出一份新的数据。

　　“这是指定的拍摄地点。”

　　祥子出示的是一张无人机拍摄的图片。图中拍到的，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音乐厅。

　　这幅图片喵梦只是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

　　“这是豊洲PIT？”

　　喵梦生活在乐之城，当然，多多少少听过乐队的歌，也了解过一些乐队有关的事。

　　乐队在乐之城如此盛行，自然衍生出了诸多周边产业。比如排练室、演播厅、音乐厅、会场、live house、经纪公司、唱片公司等等。

　　豊洲PIT就是一处可供乐队演出的，中等规模的音乐厅。它比其他小音乐厅更知名一些，是因为它位于【五大团】之一的Pastel*Palettes的属地上，而且，是Pastel*Palettes经常进行演出的场地之一。

　　更确切地说，是Pastel*Palettes“曾”经常进行演出的场地之一。

　　自从Pastel*Palettes乐队的队长，【疯狂的自我搜索者】丸山彩在一年前销声匿迹后，Pastel*Palettes就没再进行过乐队演出。豊洲PIT也和Pastel*Palettes管控的许多演出场地一样，开始停业翻新。

　　直到现在，这些场地中还有不少仍进行着装修。豊洲PIT也位列其中。祥子出示的图片中，音乐厅外堆着不少建筑材料，透过窗户，能看见内部散乱着篷布和脚架，器材也都用防水油布盖着。

　　“根据这位委托人提供的可靠消息，豊洲PIT的翻新已接近完工，大型设备已经开始往里搬了。不过，最近那里正在接受质量检查，所以将停工一段时间。”

　　祥子说。

　　“委托人要求的私人影片内容是：三角初华和若叶睦悄悄溜进无人的、装修中的豊洲PIT，站在舞台上演唱。”

　　“这是原定的计划。在我找上门后，Honeycomb认为加一个弹钢琴的流浪儿作为开场引子会更好，更有冲击力。这个方案也得到了委托人的认可。”

　　“嗯哼。”

　　喵梦用手支起下巴。

　　经纪公司还算有点儿品味，委托人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明星悄悄溜进大乐队装修中的场子唱歌？

　　冲突太弱了。花钱拍这个，还不如看200块钱一支的烂片。

　　要是喵梦来当导演，她会只拍“流浪儿悄悄溜进大乐队装修中的场子弹钢琴”这段。

　　更有冲击力，更有艺术感，还更省钱。绝对能小爆一波。

　　“（不过，工作嘛。）”

　　喵梦理解并且忍受了这件事。

　　毕竟，那可是八十万啊。

　　只是，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就算是施工中，Pastel*Palettes的场地监管也不会那么松懈吧。”

　　没错，唯一的问题是，Pastel*Palettes不会让这件事这么简单地发生。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点钱就能买人进自己家的场子……要是这支影片流传开来，对Pastel*Palettes的威信是很大的打击。尤其是在这种队长不在的特殊时期。”

　　“不管是私人影片还是公开影片，不管出多少钱……Pastel*Palettes都不会许可拍摄的。”

　　丸山彩不在，Pastel*Palettes是没过去那么活跃了，各方面的监管也略有松懈的迹象。而且本来，任何装修中的场地都会有比开张时更多的入侵渠道。

　　但就算这样，【老五团】的名号也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任何小看这个名字的人，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果不是这么难拍，就不会出价八十万了。”

　　祥子淡淡地说。

　　“就是难进，才有效果，才有钱。”

　　“……”

　　“也就是因为这么难拍，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超梦制作人。我才找了很久，才发现您。”

　　“当初发现是您的时候，我很犹豫……因为我们有过不愉快的过去。”

　　“但无法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我只好上门。”

　　祥子说话时，喵梦一直盯着她的脸部表情。

　　“（情绪波动确实不大，肢体动作也很自信。【镇定：4】很难隐瞒到这种程度。）”

　　“（说的是实话？）”

　　“（确实，与第一次见面时，性格变得安定很多了。用词也很有礼貌。）”

　　喵梦思考着。

　　“（Honeycomb可能给她植入了礼仪软件和简单的进程处理软件。知道她跟我有私怨后，用神经电弱化了仇恨？这样的话，她的话可信度就变得很高了……）”

　　“如果这件工作不能成功，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祥子在喵梦的注视中，继续说。

　　“为了不被刷掉，我努力表示自己的诚意，一直尽心尽力地协助公司进行着人选寻找，不想放过任何机会。因此，我愿意将我们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接下来的踩点等工作，也将完全由我负责。”

　　所以才在邮件里问那么多吗？

　　这个理由，喵梦勉强认可。

　　……那些邮件。

　　想到那些让自己会错意的邮件，喵梦真恨不得也给自己来一发神经电，让自己把一切都忘掉。

　　她眉头微跳，甩掉那些念头。

　　“这听上去不是个简单的活。”

　　喵梦瞥向祥子，说。

　　“就凭你，能行？”

　　“Honeycomb认可了我。”

　　祥子的回答无懈可击。

　　……

　　“喵梦小姐，您愿意接受这个委托吗？”

　　面对祥子的最后一个问题，喵梦回答了“让我思考一下”。

　　祥子没有追问。两人静静地对坐着。

　　喵梦的大脑飞速运转。

　　她确实缺钱。

　　比起缺钱，更缺的是新的渠道。

　　这个来自Honeycomb的工作，不仅拍支片子就能挣八十万，还能跟那两个人合作。

　　三角初华和若叶睦。

　　两个都是名人。跟她们搭上线，后续，没准能“挣取”来更多的机会。

　　更何况，有这两位话题度超高的红人，片子肯定很能卖。

　　私人影片？

　　哈，从让自己来拍母带的那一刻起，这支片子就不可能是彻头彻尾的“私人影片”了。

　　上传、转录、盗摄。

　　办法太多了。

　　那个挥金如土的冤大头当然能得到一份他想要的成品。

　　但自己，能得到更多份。

　　只贩卖给口风紧的熟客，悄悄流通……是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

　　额外收入会有多少？

　　十万、二十万？

　　哈哈，一百万、两百万都有可能。

　　“……”

　　喵梦已经决定好了，她抬起头。

　　正看到祥子跟她对视。

　　“确实是需要仔细思考的事。”祥子先开口说道，“干这单，有可能会被Pastel*Palettes盯上。那样的话，一切都会完蛋。搞不好，会逐出城，被‘清洗’……”

　　“或许要赌上一生，也说不定。”

　　祥子礼貌地微笑着，看着喵梦。

　　“祐天寺若麦小姐。”

　　祥子叫了喵梦的本名。

　　“您愿意把余生，都交给我吗？”

　　“……”

　　哈？

　　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祥子的话让喵梦一愣。

　　真的看上我了？

　　“（……开玩笑。）”

　　脑子装礼仪芯片的时候出问题了吧。

　　常见的小问题。喵梦想。

　　几百万的收入和两条能流出金子的水管，就摆在面前。“余生”这种小题大做的用词，很快被喵梦抛在脑后。

　　Pastel*Palettes很严格。但怎么说，自己也就是个打工的。

　　主意不是自己出的，执行不是自己推进的。出了事，肯定是Honeycomb担大头。自己看准时机甩个锅、赔个笑，想办法溜走，就完事了。

　　喵梦看着祥子，微微一笑。

　　“也不是不行。”

　　她说。

　　……

　　成了。

　　喵梦答应了。

　　坐在这个曾经欺骗过她的地下黑超梦制作人对面，祥子在内心长出了一口气。

　　没人对她动过什么脑部手术，也没人给她植入过礼仪芯片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能做到这一切，全靠她的生理自制力和意志力。

　　……她自己都很难想象，自己真的做到了。

　　【镇定：4】要做到这一切，太难了。

　　看到骗过自己的人，就会生出愤怒。说出不真实的情报，脉搏就会加快。

　　为了欺骗曾经看穿过自己一次的人，不停地练习，用演技掩盖住最细微的动摇。

　　在来之前打了过量的镇静剂和阻断剂，又用肾上腺素强制保持清醒，以压制生理指标。

　　努力地控制自己。

　　拼上了全部，骗过机械和人脑，把真话和假话混在一起。

　　成功了。

　　通过了。

　　喵梦没能察觉到。

　　这个单子，没有这么单纯。

　　“（佑天寺若麦。黑超梦制作人，喵梦。）”

　　祥子看着眼前转回【私人可见】的面板，想。

　　“（你是必要的。）”

　　现在，祥子的处境其实没比之前好多少。

　　因为“那个人”。

　　想到几天前接触的“那个人”，祥子调整了一次自己的呼吸。

　　危险和机遇，都是“那个人”带来的。

　　跟“那个人”的交易，赌上了自己和初华的命运。

　　……很有可能，还会赌上睦的。

　　可以说，现在她的处境比敌人是削肾客的时候，更加危险。

　　在杀死软弱的自己，伸手抓住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后，力量来到了祥子的手里。

　　但为了切实地让它们成为自己的东西，祥子正在直面更大的危险。

　　“（一步都不能走错。）”

　　与喵梦握手的时候，祥子想。

　　“（简直，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样。）”





第二十五章 士别三日


　　Pastel*Palettes的属地。

　　演出区，豊洲PIT外，高楼与高楼的夹缝中。

　　一辆加了可敞篷改装的紫色古德拉66式“詹·罗利”跑车，停在阴影里。

　　车里，坐着两个人。

　　没有选择停车场和有监控的大路，而是穿过极其难开的小巷，进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踩点。

　　……

　　“丰川！？”

　　跑车奢华的内饰涂装下面，喵梦惊讶地转过头，开了红外定位扫描的义眼在祥子脸上晃出一条红色的光斑。

　　“别拿你那红外光对着我。”

　　祥子眯起眼睛，伸手挡开她。

　　“是你想要知道我有没有日文登记名的。”

　　“拜托，Oblivionis又难记，又难念！六个音节欸！而且，出任务的时候姑且不论，至少私下，我不想叫这个名字——”

　　“为什么？”

　　“……哎呀，总之，真没想到你疯到乱用丰川家的名字。”

　　喵梦饶有兴致地看着祥子。

　　“我是知道有不少人会为了撑场面，让别人在动手时顾虑自己是否与【七支乐队】的大人物有血缘关系，给自己换一个姓氏。我见过的有户山、凑、濑田、和奏……”

　　“但会把自己的姓直接换成‘丰川’的家伙，我还是第一次见呢。虽然大人物是懒得管这些闲事……你真就不怕丰川家找你麻烦？”

　　“随便你怎么想。”

　　祥子挤过喵梦身边，去调整放在副驾台上的音频集成器天线。

　　“我就叫你祥子了。这姓太大，我可不敢叫。血会溅我身上。”

　　“出任务的时候要叫Oblivionis。”

　　祥子敲了一下副驾台的下面板。灯光亮起，音频采集器开始采集周围的波。

　　“啊！你功率开那么高！很耗电的啊！”

　　喵梦一下扑过去。

　　“瞬时电流400A！？车载回路可能会过载啊！”

　　“开高点，低频采集得更清晰。你这不是有带烧频后更换的电子板吗。”

　　“但是我会心疼啊！那是以防万一带的！拜托，这是原厂件——这是我的车欸！”

　　“八十万都可以给你换辆新车了。喵梦，接着扫描。”

　　祥子没理会喵梦，继续操作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哇……真是有够令人讨厌的搭档……那笔电也是我的欸……”

　　喵梦拖着长长的句尾，趴在这台“詹 罗利”的方向盘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比较可爱。经纪公司怎么会把那样一个好孩子弄成这副无聊样子啊？”

　　“……”

　　祥子不理会喵梦，只是操作并分析着被采集到的波段。

　　“好好好……八十万，把人变成鬼……”

　　深感唱独角戏之无趣的喵梦又转回头看着前方，重新打开了她的红外定位扫描。

　　嗡。

　　“……”

　　义眼之中，前方的层层叠叠的混凝土墙壁和钢筋结构都消失了。

　　一片红的视野里，暴露出了建筑物内部所有“活着”的东西。

　　“十一点钟方向，三百米，两个活人。一点钟方向，经常有人员进出。三点钟方向有人在施工。监控探头分布在十点、十二点、两点。两点处有两个，一个朝门里，一个朝门外……”

　　“十一点钟，那两个活人在的地方应该是监控室。服务器的热量在热成像图上很亮。”

　　从喵梦左手手腕处伸出的生化信息线缆嗡鸣，与它相接的另一台电脑上，跳动的数据飞快勾勒出反映建筑物内部结构的可视化图像。

　　祥子扫了一眼那张图像。

　　“音频集成显示，一点钟方向的屋顶位置内侧有空间。那是什么？”

　　“嘶……有点难看清楚。应该是通往楼顶的检修通道吧？我看到有监控对着那儿的底部。”

　　祥子点点头。她将音频监测界面后台化，又调出【豊洲PIT】的平面图。

　　缩放，标点，重新确认。

　　概览图上，已经密密麻麻地被注满了红点、短线和简短的文字。

　　最中间，有个被圈起来的，被无数短线指向的大房间。

　　那就是豊洲PIT的演出厅。

　　那里的舞台上，放置了一台几天前刚刚被运回来的，昂贵的雅马哈YU9X-PO大型混电三角钢琴。

　　那里，也是客户所指定的拍摄场地。

　　“只有一台监控对着检修通道的底部？安保比较薄弱，或许可行。但走那边，我们得从外墙爬上去。”

　　祥子用触控笔在可写屏幕上记下这条通路，问道：

　　“喵梦，你【肉体】点数是多少？”

　　“干干净净的3哦～”

　　“那不行。”

　　祥子在这条新通路上打了个小“×”。

　　豊洲PIT的外墙很光滑，没有太多可供抓握和蹬踏的位置。【肉体：3】的人员，不一定能从外墙爬上去。

　　就算能通过两人的配合勉强做到，也会很花时间，而且，失误率很高。

　　“还是得先看过人员值班情况，再决定入侵线路。”

　　祥子转过头。

　　“找到适合骇入的监控探头了吗？”

　　“那当然是早～就，找到啦。”

　　喵梦用做了闪钻美甲的小拇指点点屏幕。

　　屏幕上被指出的，是豊洲PIT西侧停车场的一个小角落。

　　在那里，红外成像映出了一台监控摄像头孤零零地工作着的身影。

　　……

　　装修让豊洲PIT的安保变得松懈。红外扫描显示出的安保人员，不到正常开业时的四分之一。

　　但同时，装修也带来了麻烦。

　　堆积在场馆外的建筑材料里，有崭新的隔音棉。这代表隔音墙的装修还没有完成。

　　旧的隔音棉很可能已经被拆除。这意味着如果要在演出厅演奏钢琴或唱歌，声音会渗透到外界。

　　比较……不，是很危险。

　　“（委托人还要求场景要是傍晚……见鬼，那是安保最严密的时刻之一好不好！）”

　　喵梦驾驶她心爱的“詹·罗利”驶出小巷的时候，瞥了一眼祥子分享给她的、一片红的平面图。

　　位置刚好的探头。

　　双层加密的外场配电箱。

　　不到正常开业时四分之一，却还是在每个时段都超过十人在场的安保。

　　作为一个黑超梦制作人，喵梦进过的【禁止入内】的场地，也不算少了。

　　可装修中还这么难进的场地，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这个拍摄任务还真是对得起它的价格。）”

　　喵梦又瞥了一眼她的合作伙伴，祥子。

　　祥子倒是一脸平静，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六章 亲密表示


　　跑车驶向西面。没有进入宽敞的停车场入口，而是开上了匝道。

　　许久之后，它出现在了停车场围墙背后那条隐蔽的小巷里。

　　“从这个位置，能黑到角落那台监控摄像头吗？”

　　暂时接管了车辆的祥子问。

　　“嗯……我看看。”

　　喵梦打开车门，猫着腰，往前靠了靠，贴到围墙上。

　　“OK～进入范围了。”

　　喵梦盯着那台已经肉眼可见的监控摄像头，按住自己的颧骨，轻轻一笑。

　　眼中的光圈即刻亮起，收缩，旋转。脑机接口深处，发出中央处理器开始高速运转的声音。

　　与此同时，监控摄像头的红外指示灯微不可察地闪了一闪。

　　“介入成功～”

　　此刻喵梦的眼中，已经不再是逼仄的小路，而是换了一幅景象。

　　红色的区域里，各种各样的参数罗列在角落。视线来到了很高的地方，所有停放在停车场内的车辆情况一览无余。

　　“嗯哼～”

　　喵梦往左转了转脖子。

　　远处，监控摄像头也往左转了转。

　　她又往右看了看。

　　监控摄像头也往右转了转。

　　“完美。”

　　喵梦用另一只手在后脖颈上一拍，一张白色的脑机内存芯片弹了出来、

　　她拔出它，然后，又塞进去一张绿色的。

　　“转存所有区域监控录像。”

　　这声简短的命令过后，脑机接口发出了更大的风扇散热音。

　　“……你还真熟练啊。”

　　身前，传来祥子的声音。

　　喵梦关掉眼部连接，望向前方。

　　祥子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她拿着转存用的笔记本电脑，递给喵梦。

　　喵梦接过它。

　　“那可不。音乐厅的监控，我确实是第一次侵入。不过，私人住宅我入侵得多了。”

　　“……”

　　“别这样看我。有些人就喜欢看这一挂的，我有什么办法？”

　　“没，我不干涉。你能好好工作就行。”

　　祥子转身回到了车上。旋即，发动机嗡鸣。

　　……等等，发动机？

　　“喂，喂！你要去哪？”

　　喵梦瞪大眼睛看着祥子开始倒车，喊道。

　　“充分利用时间。”祥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你盗取监控录像的时候，我去估算不同路段需要开多久才能顺利抵达和撤离。”

　　“你走了，要是我在这期间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请您努力撑过去了。”

　　“嘿，什——”

　　提升转速的嗡鸣再次响起，车辆向后退去。

　　在目瞪口呆的喵梦面前，“詹·罗利”背叛了它的主人，消失在了小巷之中。

　　……

　　太阳向西边落下，给乐之城镀上余晖，又渐渐西沉，将舞台让给荧幕和霓虹灯放射出的光芒。

　　入夜。

　　Pastel*Palettes的属地，演出区，汽车旅馆内。

　　洗完澡的喵梦裹着一条浴巾，从水雾迷蒙的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祥子还坐在黑暗的房间里，盯着发光的电脑屏幕。

　　室内只有祥子咔哒、咔哒，按键盘和鼠标的声音。

　　“你还在看？”

　　喵梦擦着头发，问。

　　“模拟结果出来了。”

　　祥子头也没回，说。

　　“导入了停工时期所有的监控影像进行模拟，效果很好。人员会在何时开始巡逻，走哪条路线，每个时间点会大致出现在哪个位置，以及换岗时间……只要有拍到，都一清二楚。”

　　“别质疑专业的能力～”

　　喵梦跳到祥子背后那柔软的大床上。

　　“这分析软件好用吧？我换了好几次，就这个效果最好……这可是我一个晚上一个晚上辛苦试出来的！你应该对我有更多的尊重——”

　　“——而不是把正在进行骇入工作的，脆弱又无助的美丽黑客一个人丢在可怕的小巷子里。”

　　“豊洲PIT开始装修后，那条小巷就被封死了。平时没人会进那里。今天，不也一只老鼠都没有。”

　　“欸～可是人家一个人待着，会害怕啦～”

　　咔哒咔哒。

　　祥子打着键盘，没理喵梦。

　　喵梦撇撇嘴，表示无趣。

　　“模拟结果好了，那么，你筹划的那条最优路线安全性怎么样？”

　　“不错。被发现的概率只有17.32%。”

　　只会回复正经内容啊。

　　喵梦想着，从后面越过祥子的肩膀，看向屏幕。

　　果然，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经过模拟的潜入方案。

　　“16点21分，看守西侧门的人员会前往监控室，进行换班。”

　　祥子按着鼠标，将拟定线路一一展示。

　　“换班人员会在4～7分钟之内抵达。”

　　“喵梦，你【技术能力】是9点，对吧？”

　　“对哦～”

　　“足够在4分钟内打开西门的电子锁了。我们从这里进入，立刻就能躲进一旁的建筑垃圾后面。”

　　拟定线路中显示出两人今天用探头拍摄到的大型建筑垃圾。

　　“这些隔音棉正好挡住了左侧外墙的摄像探头。我们从它们下方穿过，进入建筑物。逆时针走东侧进入二号走廊——这个时间点，走廊巡查人员正好巡查到西侧——”

　　祥子点了点东侧被标红的3号门。

　　“装修工频繁从这扇门进出。他们为了方便，没有按照规范使用门禁卡，而是用椅子保持门禁开启。”

　　手向下滑。

　　“我们在这个拐角等待时机，从3号门溜进去，沿员工通道进入演出厅。”

　　“演出厅已经装修完毕了，没有人。锁就请你负责开了。”

　　“嗯，这个型号的电子锁倒是没问题啦……开始演出后，音量怎么控制？”

　　“控制不了。”

　　“哈？”

　　“控制不了，所以盖过去。我已经打电话让Honeycomb派一辆宣传车，在这个时间段沿街道放混有钢琴曲和人声相同频段的歌。Pastel*Palettes请的是正规公司，警卫和工人都装了人工耳蜗，会自动筛掉被识别为杂音的波段。”

　　“哇哦。”

　　“（安排得还挺周到的。）”

　　喵梦想。

　　往常，大都是她一个人拍片子。规划，当然也是她自己干。

　　“（……丢给别人做的感觉还不赖。）”

　　合作伙伴尽心尽力，自己休息。这钱突然又变得好赚起来了。

　　“计划就这些。我再调整调整，看能不能继续降低风险。没问题的话，明天就正式突入。”

　　“这么着急吗？明明和我接触就花了好几天慢慢来。”

　　“夜长梦多。Pastel*Palettes会定时检查属地的信道侵入痕迹，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这片地区。如果被她们发现豊洲PIT的监控有被黑过，咱们谁也别想再进去了。每多拖一个小时，都会多增加一分风险。”

　　“那也要放松一下呀……小心撑不住哦？”

　　喵梦说着，从侧面拽了一下祥子的腰。

　　她其实没用力。

　　不过。

　　“呀！”

　　祥子一心扑在路线的规划中，根本没预料到喵梦这一手！她不自觉地发出惊呼，腰身一软，没保持住平衡，向后摔在了汽车旅馆的大床上。

　　“……嗯～？”

　　看到祥子脸上一闪即逝的“啊，糟了”的表情，黑暗中，喵梦像是一只捕捉到猎物的猫科动物那样，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我还以为Honeycomb已经把你可爱的地方都烧掉了……不过，这不是还留着嘛。”

　　喵梦慢慢地从侧面爬上来，压到祥子的身上。

　　“没有全烧掉换成处理件，那就是说……你，本身抗压性就很好？”

　　“……”

　　“对交涉和威压很有骨气，吗……呵呵，不过，你好像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压力呢……”

　　柔软、灵活的手沿着祥子的大腿，轻轻向上游走。

　　电脑界面的反光中，祥子的表情微微地动摇了一下。

　　喵梦笑意更盛。

　　“要我帮你‘培训’吗？”

　　她的另一只手，开始抚摸祥子的脸颊。

　　“我会是一个很好的老师……”

　　“……可……”

　　祥子发出轻微的吐息。她动了动……

　　……用手背挡开了喵梦摸上她嘴唇的手。

　　“可以啊。你想上我俩都付八十万的‘培训’的话。”

　　祥子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她推开哑然的喵梦，坐回电脑前。

　　“保证八小时睡眠。明天出发。”

　　“什么啊，真没意思！”

　　背后，喵梦大声地说。





第二十七章 无需迷茫


　　自己是上个周三的晚上，给初华打电话的。

　　祥子闭着眼睛，坐在“詹·罗利”的副驾驶座上，想。

　　周四上午，就和初华见了面。几小时后，又一起见了“那个人”。

　　周五开始了行动。

　　清晨，会面海铃，并交易。灰卡到手。

　　白天，去了初华和睦介绍的义体医生那里。

　　晚上，找到了喵梦的账号。

　　周六上午，给喵梦发了邮件。

　　周六晚上，开始与喵梦保持联络。

　　为了确保成功率，一直在接触喵梦。同时，锻炼自己的演技，并适应自己的新的【歧路司义眼】和【掌中弹道协同处理器】。

　　一直到这周三。

　　这周三发出见面邀约。

　　这周四拉喵梦入伙。

　　周五踩点。

　　周六——也就是今天——

　　祥子睁开眼睛。

　　眼前，跑车正缓缓驶入熟悉的路段。

　　液晶屏幕上，【距离抵达目的地：豊洲PIT，剩余时间：8分钟】的字样缓缓飘过。

　　“（今天，就要正式执行了。）”

　　执行这个计划。

　　为了获得决定命运的“资格”。

　　从自己下定决心的那个雨夜起，仅仅过去了十天。

　　“（会不会太着急了？）”

　　祥子再次闭上眼睛，想。

　　也许，再多做一些前期工作，会更保险一点。也许，还有别的，更稳健的办法……

　　“（……不。）”

　　“（不管怎样，都已经走到这里了。）”

　　办法有很多。但在没有实际执行之前，永远分辨不出哪一条是最好的。

　　“（我能做的，是把自己选择的办法变成‘最好’。）”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祥子不再迷茫了。

　　“（迷茫这种东西。）”

　　跑车在与豊洲PIT相隔一条街的路边，停下了。

　　“（我不需要。）”

　　祥子打开车门，站到了路面上。

　　她今天没穿先前的那身裙装。

　　她穿的，是还在流浪的时候，穿着的那套黑色的，略显宽大的套头衫。

　　……

　　16点20分。

　　祥子和喵梦抵达了西侧门的外面。

　　两人都蹲伏着。祥子在门的右边，喵梦在门的左边。

　　“……”

　　祥子看了一眼喵梦。

　　总是很吵的喵梦，现在至少安静下来了。

　　不过，不是因为紧张。

　　喵梦似笑非笑，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

　　“（这家伙，在揩油之外的时候也会认真啊。）”

　　祥子想。

　　“（挺好的。）”

　　毕竟是自己仔细斟酌后找来的人。如果不能够好好工作，才让人头疼。

　　16点21分。

　　门内传来脚步声。

　　看守动了，他开始向监控室的方向走去。

　　一切都跟计划中一样。

　　“（喵梦。）”

　　祥子对喵梦打了个手势。

　　喵梦早已做足了准备。她无声地来到门锁前，将左手手腕上的生化信息线缆插入电子门锁的端口。

　　同时，义眼开始闪烁。

　　30秒。

　　60秒。

　　90秒。

　　120秒。

　　127秒。

　　“开了。”

　　喵梦将手向下一拨。

　　生化信息线缆收回的同时，门闩丝滑地退了出来。

　　“走。”

　　祥子推开了门。

　　……

　　闪身进入，反手关门，落锁。

　　一气呵成。

　　祥子和喵梦躲进旁边像城墙一样厚的隔音棉与隔音棉中间。

　　“（监控摄像头。）”

　　祥子看向那个方向。

　　还是隔音棉。

　　“（挡住了，完美。）”

　　一切都按照计划中的那样进行着。两人穿过隔音棉之中——她们甚至都不需要刻意控制脚步声——

　　就成功进入到了豊洲PIT的内部。

　　闪身穿过大门的时候，两人在耳机里听见了些微的《Here，the World》的音乐声。

　　经纪公司Honeycomb的宣传车来了。

　　祥子与喵梦对视一眼，点点头。

　　两人降低这个频段的收波，快步消失在了东侧走廊的方向。

　　……

　　祥子与喵梦很快进入东侧走廊，并一路沿着走廊逆时针，向没有落锁的3号门前进。

　　路上没有人。

　　这也在预料之中。因为数据分析显示，巡查人员现在在几百米外的西侧。

　　绕过拐角，祥子一眼就看见用椅子阻住门禁的3号门。

　　“（有了。）”

　　两人飞快地移动到了那里。

　　从3号门进入。

　　前方就是连结东、西两侧，和演出厅的员工通道。

　　接下来，就只要穿过那里——

　　“！”

　　走在后方的喵梦突然停住了脚步。

　　“……”

　　祥子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也停了下来。

　　因为，只有喵梦有远红外视野。

　　只有她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一秒、两秒、三秒。

　　果然，三秒钟的等待后，员工通道内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什么情况？）”

　　祥子做手势询问喵梦。

　　“（麻烦了。）”喵梦直接调出可视面板，打字道，“（有个工人在这里偷懒。）”

　　“……”

　　祥子从两人躲藏的栅格板后面微微探出头。

　　果然，在东西纵向的走廊里，有一名工人正背对两人，坐在一个方型的建筑垃圾处理箱上面，玩着手机游戏。

　　“（好在身位很好，是背对我们。）”

　　打出这行字后，喵梦把手放到了右手腕上。

　　一根细细的，几乎微不可见的透明线条，被从她右手腕下方的人工皮肤里抽了出来，

　　单分子线。

　　祥子知道这种武器。

　　黑客很喜欢使用它，因为它无声、隐蔽、攻击距离远、攻击造成的出血量不大，方便隐秘行动和暗杀。

　　“（我去做掉他——）”

　　“（等等。）”

　　喵梦前倾的身体一顿。

　　她回过头。

　　是祥子拉住了她的手肘。

　　“（别杀人。）”

　　祥子也接入了喵梦的可视化面板，在那里留下了短短的一行字。

　　“（我不杀人。）”喵梦留言，“（杀人会很麻烦，我知道的。我去把他勒晕——）”

　　“（也别勒晕。）”

　　“（啊？）”

　　喵梦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她转过头。

　　“（喂，你该不会是个没动过手的菜鸟吧？）”

　　黑客高【智力】点数特有的高频脑波在面板上飞快地打出一行又一行文字。

　　“（喂喂喂喂，这个情况不管怎么看，都要做掉他吧？他甚至就坐在一个建筑垃圾处理箱上面——我们只要把他放倒，再把他塞进去——哪怕是他变臭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不做掉他，你想怎么办？就从他的背后走过去？祈祷他别发现我们？然后呢？）”

　　“（再祈祷他耳机里音乐开得够大声，听不见演出厅里弹钢琴？外面是可以削波！但员工通道里很难！靠得这么近，就算是生理耳，也能听到了！）”





第二十八章 你是不是戒过啥？


　　“（我动过手，也杀过人，但现在不是做这些事的时机。）”

　　面对喵梦的信息轰炸，祥子只是淡淡地留言。

　　“（弄昏他，拍摄确实能够顺利进行。但后续会变麻烦。）”

　　“（这些工人。他们都是和Pastel*Palettes签有长期合作合同的，他们醒来后，会立刻报告上级自己被袭击的事——毕竟人不会自己突然昏倒，出现在箱子里——）”

　　“（这件事会引起Pastel*Palettes的重视。我们和Honeycomb，都可能会被追查出来。）”

　　“（哈！没想到你也是个只会说【完美方案】的家伙。）”

　　喵梦被气得笑了出来。她看着祥子。

　　“（别杀人，别打晕人，别引发警报，完美潜入。是啊，完美潜入。每个委托人都会这样要求。）”

　　“（哪有那么多完美？）”

　　“（你是神吗？还是黑墙后面的超级AI？情况就是会变糟，就是会有死路一条，有时候，就不得不使用备用方案，次级方案。）”

　　喵梦用大拇指比了比远处那个尚且一无所知的偷懒工人。

　　“（不杀人，不击晕人……好啊，那怎么处理那家伙？）”

　　“（……）”

　　“（你说啊？别说不管他，让我陪你一起去送死——）”

　　祥子没回话，低着头。

　　起初，喵梦以为她是嘴拙，说不出话了。

　　但……

　　“……”

　　但喵梦很快发现，祥子的眼球有规律地转动着。

　　她是在确认义眼中的景象。

　　“（喂，你在做什么……）”

　　“（喵梦。）”

　　可视化显示屏上，出现了祥子的留言。

　　“（16点36分的时候，你去骇入西边的门。）”

　　“（什么？西侧的门……是说通往西边走廊的？）”

　　“（对。骇入3秒钟。）”

　　“（3秒？来不及打开的。）”

　　“（没打开也没有关系。）”

　　“（你要做什么？现在已经16点34分了——）”

　　“（先照做。）”

　　喵梦还想要说什么，但看到祥子那不像是在开玩笑的神情，只好把手一挥。

　　“（我先说好，那么远，引不开那个玩手机的家伙的。）”

　　16点35分40秒。

　　喵梦盯着电子时钟。

　　50秒。

　　36分。

　　“——”

　　无形的波在一瞬间穿过整条走廊，电子讯号接触到电子门锁上的触控回路。

　　电子门顶端的门禁红光，闪了一下。

　　1秒。

　　一级密码锁。左右编码对齿。

　　2秒。

　　堆码32/128。

　　3秒。

　　堆码97/128——

　　讯号切断，骇入停止。

　　门禁的红光又闪了一下，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嗡”，恢复如常。

　　这声音太轻微了。

　　前方，玩手机的工人头也没抬。

　　“（肯定来不及的啊。）”

　　喵梦把手从太阳穴旁边拿下来，略有不满地看着祥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

　　就在这时。

　　嘀。

　　“……！？”

　　西侧大门的门禁，传来了刷卡的声音。

　　玩手机的工人慌慌张张地抬起头——

　　但来不及了。

　　大门被推开，疑惑的巡视人员探头进来，迟疑地左右看了看。

　　随即，就发现了他。

　　“——喂！在这里偷懒！”

　　“噫！”

　　“一条条懒狗！一天天的——工号多少！”

　　“不，不，我只是送东西……”

　　“送东西？这里面已经做完了吧！出来！”

　　工人被巡视人员逮了个正着。他慌张地从建筑垃圾处理箱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向门口。

　　工人跟着巡视人员离开了。

　　大门再一次关上，“嘀”地一声，落了锁。

　　员工通道内恢复了寂静。

　　这次，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

　　喵梦看着祥子。

　　“16点36分，巡查人员正好从西侧经过员工通道的外部。”

　　祥子说着，起身。

　　“我们走。”

　　“我记得，你的操作系统很烂。”喵梦没立刻起身，她继续看着祥子，“内存应该不足以实时演算……你把整个巡查表的时间点都背住了？”

　　祥子点头。

　　“……你也太拼命了吧。”

　　面对喵梦的感叹，祥子仍旧什么都没说。她先一步向演出厅走去。

　　都不多说几句？

　　“你这家伙指定戒过啥。”

　　喵梦耸了耸肩膀，跟上了祥子。

　　……

　　咔哒。

　　演出厅的门锁被解开。

　　同一时间，面向演出厅的监控摄像头闪了闪，开始播放被预先剪切好的虚假影像。

　　“搞定～”

　　门被轻巧地推开。以金色和褐色为主题色的大空间，展现在祥子和喵梦面前。

　　两层的观众席簇拥着巨大的主舞台。

　　主舞台上有一块被灰色防水布包裹着的大件物品。那想必就是任务中提到的大型混电三角钢琴。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音乐厅呢。”

　　喵梦望着眼前的景象轻笑。

　　“你去二楼的观众席准备。”祥子留在门口，对喵梦说。

　　祥子不进去。她是参演人员，一会，要从门口进入，进行“音乐剧”的演出。

　　“好好～别催得那么急。”

　　喵梦翻过观众席的栏杆，进入观众席。她很快来到二层，找到正好在监控摄像头下方的位置——这样方便她将这段影像拍成“伪监控”视角——然后从身后背着的大包里取出一杆杆仪器设备。

　　额外调光器，额外补光器，音频采录装置，人员定位与粒子美化装置。

　　她把那些东西一个个放在对应的位置，摆好，用水平仪调正，再接入各种端口，连接到她的笔记本电脑上。

　　那台笔记本电脑又和她自己的脑机接口相连。

　　最后，喵梦戴上了她爱用的钨钢超梦摄制头环，并撩开自己的短发，将头环尾部接入脑机接口下方辐射状的轮板。

　　耳朵后面，光转换辐射仪震动了一下，表示整套系统已经开始运作。

　　调色、降噪、导演模式……

　　“可以了。”

　　录制时间从00：00：00走向00：00：01。

　　喵梦在通讯上给【Oblivionis】发送了信息。

　　片刻后。

　　……吱呀……

　　演出厅的大门，被慢慢推出一条小缝。

　　又过了几秒。

　　门被试探着推开了。

　　一个瘦小的人影警惕地，轻手轻脚地，出现在了门的背后。

　　黑色的连帽衫，黑色的棒球帽，黑色的短裤。

　　浑身脏兮兮的，满是尘土。

　　祥子以与喵梦第一次相遇那天一模一样的姿态，走进了这间音乐厅。





第二十九章 月光奏鸣曲


　　“（哦哦～开始了，开始了。）”

　　透过全景摄像那薄绿色的视窗，喵梦注视着下方的祥子。

　　完全把头脸挡住了的祥子，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进场地。

　　她来到了台上，小心翼翼地，用手拽了拽钢琴上的防水布。

　　哗啦啦。

　　防水布滑了下来。

　　一台漂亮的，表面流淌着温润光泽的雅马哈YU9X-PO大型混电三角钢琴，静静地出现在场地之中。

　　祥子背对着摄像方向。摄像头没拍到祥子的脸。

　　但就算这样，也能从她细小的肢体动作上，看出她震惊和喜悦的心情。

　　“（这家伙，演得还挺好啊。）”

　　镜头背后，喵梦想。

　　“（说是以前做过曲……难道还演过戏？）”

　　前方，祥子迟疑地碰了一下钢琴。

　　又碰了一下。

　　她的手慢慢地抚摸过琴身，停顿了一会，轻柔地打开了琴键的盖子。

　　指尖碰了碰琴键，缩了回来。

　　祥子拉动后方的琴凳，坐下了。

　　喵梦的电子扫描镜头显示祥子的脑机没有在运转。

　　“（还真是没用辅助插件和知识芯片。）”

　　喵梦一开始，还以为祥子说的“我会弹钢琴”是某种提升身价的说法。就好像半开麦的歌手说自己“会唱歌”一样。

　　但现在看来，她真的会弹。

　　“（这年头，会弹钢琴的人可不多见。）”

　　就在喵梦这样想着的时候，祥子把手抬了起来。

　　咚。

　　第一个音符，落下了。

　　……

　　起初，是犹豫着的，试探着的。

　　稍嫌略慢的滑音。

　　生疏地敲出的几个高音。

　　安静地按动的低音。

　　随后，乐曲推进着。

　　速度变快了一些，也变得更流畅了。

　　演奏者的姿势也从僵硬、拘谨的状态缓缓放松。

　　连续的跳音。

　　不间断的、加快的滑音。

　　从这里开始，有什么不一样了。

　　手指抬起，又落下。

　　高亢的音符鸣叫。

　　快速的、尖锐的、激动的、充满斗争性的、不断改变的。

　　在平静的表层下，渐进的暗流。

　　《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

　　音乐识别软件很快识别出了曲目的名字。

　　很有名的曲目。

　　但现场的这场演奏，远远超越了喵梦过去曾对这首乐曲的理解。

　　过于用力的落键，用更加强硬的势头砸过，将乐章继续推进。

　　越来越快的滑键。

　　中断，继续，中断，继续。

　　突出的高音，轰鸣的低音。

　　狂风暴雨一般的演奏。

　　像是在咆哮、在呐喊、在尖叫。

　　高亢的、激烈的。

　　穿透一切、毁灭一切的。

　　音乐。

　　……

　　“录制成功了吗？”

　　“……什么……啊，啊。”

　　耳机里传来祥子的声音，喵梦如梦初醒，猛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演出已经结束了。

　　钢琴凳上，祥子转了过来。

　　黑色的帽檐下，那双金色的眼睛注视着喵梦。

　　“……成功了。很完美。”

　　喵梦擦了一把自己的下脸，停止还在走秒的录像，将整条母带保存。

　　“那就好。”

　　祥子起身了。她整理着琴凳，又将琴键盖和防水布重新盖好。

　　“（吓——死我了。）”

　　喵梦摸着自己的脸颊，看着前方的祥子。

　　“（来真的啊？）”

　　“（这就是所谓的【完全不插电演奏】？第一次听……）”

　　“（……太夸张了。还要什么当红明星啊？）”

　　“（光是这条带子，就可以卖得很贵吧？）”

　　……

　　将防水布的最后一个角盖好，祥子在钢琴旁边静静地站了一会。

　　“（到这里了。）”

　　到最后一步了。

　　所有的要求，都完成了。

　　接下来，就要去见“那个人”了。

　　“……”

　　很危险。

　　没问题吧？

　　对方，不会反悔吧？

　　为了甩开这些担心。

　　“（要向前走。）”

　　祥子转过身，走下了舞台，又沿着侧面的楼梯，慢慢走上了音乐厅的二楼。

　　喵梦刚好完成最后一个收尾步骤，把刻有影像的采集卡从钨钢头环里拔出来，插进自己的脑机接口里暂存。

　　“哟，Oblivionis。”

　　看到祥子上来，喵梦和她打了个招呼。

　　“母带，封好了～”

　　她站了起来，又往祥子的身后望了望。

　　“三角和若叶什么时候来啊？不会还要我们去接吧？”

　　“她们已经到了。”

　　“这么快？怎么来的？都没察觉到！”

　　“我把路线告诉她们了。她们能自己进来。”

　　“……现在的艺人都这么擅长潜行了吗？”

　　“她们现在在那里。”

　　祥子用大拇指比了比演出厅三楼。

　　那里是演出厅的包厢。里面安装了环绕声增幅系统，虽然与演出厅并不直接相接，却是最好的观赏席位。从二楼观众席旁的楼梯上去，就能够抵达。

　　“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欸～不一般是演员直接来拍摄现场吗？”

　　喵梦说着些“不愧是大牌，先坐豪华包厢欣赏，还要让导演去打招呼”之类抱怨的话。不过，在看到祥子已经转过头，向楼梯走去之后，她还是跟了上来。

　　演出厅内部的楼梯间空无一人。

　　祥子和喵梦很快登上了三楼。面前，出现了一排包厢的门。

　　绝大多数包厢顶端写有包厢号的门锁指示灯都是暗的。这表示它们没有被投入使用。

　　只有最中间的【0406】包厢，门锁指示灯是红色的。

　　这表示里面有人，门现在是闭锁状态。

　　祥子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她的这个举动被喵梦注意到了。

　　“欸～原来你也会在见大明星之前紧张啊～”

　　喵梦不会放过这个调侃她的机会。

　　“在酒吧的那次也是，在汽车旅馆的那次也是，现在也……Oblivionis，你果然对女性没什么抵抗力吧～”

　　“……”

　　祥子还是一样没理会喵梦。

　　不过这一次，祥子没理会喵梦的原因，不完全是想无视她。

　　“（要来了。）”

　　祥子确实在紧张。

　　她向前走去。鞋在铺了大红色绒毯的地面上踏过，无声无息。

　　她来到了【0406】包厢门口。

　　然后，按下了接通内部通讯的电话按钮。

　　“我来了。”

　　祥子简短地说。

　　“……”

　　内部的人没有说话。但是门锁传来“咔”一声。

　　门锁指示灯变成了绿色。

　　“两位大明星，你们好喵～”

　　喵梦从祥子身后越过去，带着笑容推开了门。

　　随即。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因为房间里，并没有三角初华，或是若叶睦。

　　房间里。

　　坐着一个她完全没有想到过会出现在这里的女人。





第三十章 血别溅我身上！


　　包厢内，香槟色的装饰沉稳、大气，营造出了低调、奢华的空间。天花板上，是层层叠叠的多通道音响。正前方，是能够将下方一览无余的单向透明玻璃。玻璃内侧，是几排高级的座椅。座椅的后面，还有供贵宾休息用的，正反两套半弧形的浅棕色沙发。

　　而就在那张面对着大门的浅棕色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很年轻，有着一头白金色的长发。她此刻正浅浅地微笑着，看向进入这间包厢的祥子和喵梦。

　　“白——”

　　喵梦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频繁在各种大幅面广告上出现的啊！

　　乐之城根本就没人会不认识她。不如说，童星出道，成为演员，又宣布自己成为贝斯手的这些年，她的影响力一直在稳步增加——

　　“——白鹭千圣！？”

　　出现在豊洲PIT三楼包厢里的，根本不是祥子所说的三角初华和若叶睦！

　　出现在包厢里的，是大歌舞伎区和演出区的掌控者，把握着乐之城娱乐业命脉的偶像乐队Pastel*Palettes的二把手——

　　【微笑的铁假面】，白鹭千圣！

　　闯入被发现了！？

　　她本来就在这里？

　　我们的失误？

　　“Oblivionis——”

　　喵梦猛地转头，望向祥子。

　　然而，她看到祥子面色如常，双手在身前交握，安静地站在那里。

　　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一样。

　　……

　　啪、啪、啪。

　　打破沉默的是千圣。她开始慢慢地鼓掌。

　　“令人感动的演奏，Oblivionis。”

　　千圣微笑着说。

　　“完全不用辅助插件和知识芯片，硬实力的演奏。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么扣人心弦的表演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让你在我们这儿定期演出。”

　　“您过奖了。”

　　祥子微微欠身，说。

　　“优秀的演出就是应当得到赞誉。比如你的钢琴演奏……”

　　“……再比如，你的行动。”

　　祥子金色的眼睛微微转动了一下。

　　“摄像头和内部局域网，都是最新的加密方式。安保人员的数量已经到达了B级。巡逻的频率，也是场地标准值。”

　　千圣抚摸着自己的手背。

　　“就算这样，你还是进来了。”

　　“【你会弹钢琴，对吧？】”

　　“【知道豊洲PIT吗？我们Pastel*Palettes所管理的，众多音乐厅中的一个。】”

　　“【那里马上结束装修，正在停工期。】”

　　“【如果，你能在不被任何人发现，不造成任何伤亡的情况下进入那里，在主舞台上弹一首曲子。】”

　　“【我就认可你的实力。】”

　　“……我是这样说过。”

　　千圣笑着，玩着她修长的手指。

　　旁边，喵梦动了动。

　　但她毕竟看得出现在是什么场合，所以，没有说什么。

　　“抱歉。看到你的属性点数太低，试探了你。”

　　千圣看着祥子，说。

　　“你完成得非常完美。”

　　“短短两周之内，就找到了拥有最低【智力：8】、【技术能力：8】的黑客，在没有资金的情况下成功合作，通过骇入的方式入侵区域，还完美地规划了行动路线……”

　　“掩盖演奏的方式，竟然是让Honeycomb的宣传车来覆盖波段？”

　　“这个点子真是神来之笔。就算是我，也不得不佩服。”

　　“不愧是那个三角初华赌上自己的一切，也要介绍的人。”

　　千圣酒红色的眼睛与祥子对视，微微眯了起来。

　　“……”

　　祥子静静地与这位把乐之城的五分之一握在手心中的大人物对视。

　　“开始我还吓了一跳。”

　　“Pastel*Palettes旗下自主控股的经纪公司里，竟然有具备佣兵级别素质，能够盗取情报的人才。”

　　“三角初华，她盗取了Pastel*Palettes即将执行的极机密任务的信息。”

　　“明明是公司强推的艺人，面前就是一片大好的未来……知道了这种事，不就只能被我们做掉了吗？难道，她还觉得自己能从我们手上全身而退？”

　　“直到她带着你找上门来之前，我都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毁前程。”

　　“但经过那次交涉，我明白了。”

　　千圣微笑。

　　“她是为了你。”

　　“……”

　　祥子优雅地站着。

　　“我在乐之城待了很久了。我见过的，能够让别人托付性命的人，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户山香澄、凑友希那、美竹兰、弦卷心、珠手知由、仓田真白……”

　　“……丸山彩。”

　　千圣的目光从祥子脸上滑过。

　　“Oblivionis。”

　　“你会成为她们中的一个吗？”

　　“……”

　　祥子没有再说“我不敢当”，她只是沉默。

　　千圣笑了笑。

　　“希望你能谨慎地对待被托付的性命。”

　　她把身子微微挺直了一些，音调也抬高了。

　　“三角初华在几天前找上了我，说知道Pastel*Palettes情报管理上的漏洞，并出示了我们极机密任务的拷贝件。”

　　“她说，自己没有敌意，并且愿意协助Pastel*Palettes弥补这个漏洞。但作为交换，想让我们考虑一件事。”

　　“那就是你，Oblivionis。”

　　“三角初华想让我们把这个极机密任务，交给名不见经传的你来执行。”

　　“她对我们保证，你绝对会成功。而后，被她带来的你，也作出了相同的保证。”

　　“我当时试探了你。我说，只要你能够在豊洲PIT演奏，我就会认可你的实力。”

　　“如果做不到，你们两个可以给自己选一个喜欢的消失日期。”

　　“你同意了。”

　　“……其实，我在这段时间让Honeycomb把三角初华调去进行了别的拍摄现场，让她无法暗中支援你。”

　　“但你根本没寻求她的支援。”

　　“你一个人就做到了。”

　　“如此高效，精密，无懈可击。”

　　“这样，我岂不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吗？”

　　千圣把手放到了膝盖上，看着祥子，说。

　　“既然这样，我也就履行我的承诺。”

　　“Oblivionis。”

　　她再次喊了祥子的名字。

　　“作为Pastel*Palettes目前的话事人，我现在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她说。

　　“——这个将与富人区的领袖，Roselia乐队为敌的任务。”

　　“——”

　　一旁的喵梦发出了进入包厢以来最大的一次动静。





第三十一章 怎么听着像是要带上我啊


　　喵梦看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当中了。

　　只可惜，走到了这一步，想跑，也跑不掉了。

　　沙发上，白鹭千圣优雅地交换了交叉的双腿，开始说明任务情况。

　　“丸山彩，你们认识吧。”

　　祥子点头。

　　“你知道多少？”

　　“【疯狂的自我搜索者】，丸山彩。Pastel*Palettes乐队的主唱，也是乐队的队长。管理着大歌舞伎区和演出区的娱乐产业和经纪公司……”

　　“继续说。”

　　“……她已经有快一年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了。大家都说，她去了别的城市。”

　　“大家？”

　　千圣笑了下。

　　“是电台吧。”

　　“……”

　　“电台顾虑我们的感情了。我想，主要是怕日菜提着她的那把【血腥玛丽亚】从窗户跳进去，给每个人脑袋边上来一发。”

　　“……”

　　“Oblivionis，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她死了。”

　　“！”

　　“呵呵，你挺有胆量的。”

　　千圣轻笑。

　　“是啊，没错，我们当然知道……这么长时间不出面，大家面上不敢说，内心其实都觉得，她死了。”

　　“毕竟，大家都知道我们是怎么起家的。”

　　“2012年，黑客之神巴特莫斯轰炸了旧网。AI发动暴乱，开始通过全球网络攻击人类。人类为了自保，制造了名为【黑墙】的超级AI，在互联网中分隔出可供人类活动的安全局域网。”

　　“但同时，也把大量从前的科技、技术、通讯……各个领域的数字财产，划分在了黑墙后面。”

　　“翻过黑墙，人类脆弱的大脑就会被黑墙背后那些饥饿的旧时代AI在眨眼之间烤成脑花。”

　　“但如果任何人能在被旧时代AI蚕食之前，活着回来……”

　　“她从黑墙背后带回的，旧时代的遗产，就足以让她一跃跳上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

　　千圣看着祥子和喵梦。

　　“你们知道我们的领袖丸山彩，为什么会被大家称为【‘疯狂’的自我搜索者】吗？”

　　“……”

　　“因为她是乐之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敢用【黑墙】背后的资讯做生意的黑客。”

　　与仅仅只是轻微颔首的祥子相比，同为黑客的喵梦脸上露出了更明显的动摇。

　　“彩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也更加拼命。她自己研究出了一套窃取黑墙后资源的方法，这大大降低了穿过黑墙的危险性……尽管，还是很危险。”

　　“但她愿意去做。”

　　“第一次穿过黑墙后，彩获得了成立乐队的第一桶金。后来，Pastel*Palettes在决定【老五团】地盘的争斗中败下阵来，几乎失去了一切，又是彩第二次穿过黑墙，带回了关键的，已经失落了的信道阻断技术，力挽狂澜。”

　　“那之后，我们拥有了领地，安定了下来。彩也不再进行危险的黑墙骇入。”

　　“直到去年。”

　　“去年，填海新地的建设完成了。”

　　又是填海新地。

　　“填海新地为这座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新的希望。它带来了更多的客人和定居者，更多的就业岗位，和两支新的统治乐队。”

　　“这是此前的几年里，从来没有过的。”

　　“尽管这片土地上多了两支新的竞争者，但Morfonica实力略弱，行事风格相当保守。RAS在挑战Roselia不敌后，也老实了许多，开始按照乐之城的老规矩办事。”

　　“总体来说，填海新地的出现对我们【老五团】是好事。它大大缓解了乐之城内部的压力，减轻了丰川家的负担，也减轻了我们五支乐队的负担。”

　　“大家都很高兴。”

　　“Hello, Happy World！的领袖，那位弦卷家的大小姐，也很高兴。”

　　“所以，她打算出让正在建设中的米歇尔乐园2期，改成乐之城的填海新地2期。”

　　“什么——！？”

　　喵梦再也顾不得上礼节了。她脱口而出。

　　“米歇尔乐园一直在建设的地盘——城市最东边的那片滨海荒野，是要做成填海新地2期！？”

　　这件事，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所有人都以为那里肯定是Hello, Happy World！的地盘——毕竟，没有人敢从世界级企业弦卷家的继承人，Hello, Happy World！的领袖弦卷心那里争抢土地！

　　“Hello, Happy World！开发米歇尔乐园2期的目的是扩建她们的地下黑市。地上部分，心是说‘怎么开心怎么来就好’。”

　　开发乐园2期的目的是扩建地下黑市！？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但这次，喵梦不敢再出声了。

　　“这件事只有丰川家和我们五支乐团知道。”

　　千圣看着沉默地听着的祥子，继续说。

　　“弦卷家自愿出让土地的行为，当然得到了几乎所有乐队的认可……”

　　“……除了Pastel*Palettes。”

　　千圣眯起眼睛。

　　“因为这块填海新地2期，只与两支乐队的地盘接壤。”

　　“一个是Hello, Happy World!。”

　　“另一个是我们，Pastel*Palettes。”

　　她用手撑住下巴。

　　“城市的建设不比游乐场，会有更繁杂的地下线路。按照规划，填海新地2期建成后，庞大的电路、水路和光纤通路都是从Pastel*Palettes经过的。”

　　“到时候，会有数以千万计的，难以全部管控的信道接入Pastel*Palettes的管理网络。这相当于是在Pastel*Palettes的安全管理网上开了一个大洞。”

　　“以我们现有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进行妥当的管理。届时，大歌舞伎区和演出区，将会变成乐之城最混乱、最臭名昭著的犯罪窝点。”

　　“我和彩都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但是，也不可能在会议上提出让这些通路改道走Hello, Happy World！的领地——她们都已经出了土地，我们得寸进尺并不占理。”

　　“同样，还是不可能说‘别搞填海新地2期了’，因为另外六支乐队都等待着从中获益。如果这么说了，无异于给自己树立六个恐怖的敌人。”

　　“所以，我们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黑网后的，资源。”

　　“只要在那里找到任何一种失落的旧时代加密技术，我们就可以重新对自己的安全管理网进行独特加密。独一份的加密技术可以保证无论物理上被接入多少额外接口，我们的核心网路都永远不会被新时代的技术攻入。”

　　“所以，彩为了我们，第三次进入了黑网背后。”

　　“这一次。”

　　“她没回来。”

　　p.s.《赛博朋克2077》的原设定中，黑客之神巴特莫斯轰炸旧网的时间是在2022年。这里为了配合时间线，魔改提前了十年。





第三十二章 怎么听着像是要带上我啊！！


　　白鹭千圣打了个响指。祥子和喵梦的面前，出现了一张立体影像。

　　“……！”

　　立体影像中，是不省人事，接着维生装置，躺在疗养床上的丸山彩。

　　“彩没有去别的城市。”

　　千圣说。

　　“她在黑墙背后遭到了危险AI的攻击，脑受到了伤害。”

　　“但她也没有死。”

　　千圣点了点立体影像。

　　在丸山彩的影像上，出现了一张脑部CT扫描图。

　　右脑的前部，有一小块黑区。

　　“彩事先做好的保护措施起了效果，我们也在第一时间进行了切断。抢救及时，AI的烧频攻击只对她右脑前额叶上的一小块区域造成了损伤。”

　　“但就是这一小块区域的损伤，让彩始终无法醒来。”

　　千圣又看了一眼祥子。

　　“你知道【爱贝克思】吗？”

　　祥子点头。

　　“爱贝克思影像技术公司，乐之城最大的影像技术巨头……它的社长黑岩胜人，是超梦的专家，同时，也是脑科学领域的专家。”

　　“爱贝克思的研究基地，是全日本最大的脑研究中心。彩出事后，我经过多方渠道确认，得知了爱贝克思研究的成果之一：脑部义体。”

　　“脑部义体。具体来说，是将一种纳米机器人植入脑部，让它们接受神经电信号，再自发地‘纺织’出完整的大脑结构。目前，这种技术尚在开发中，不能做到理想中的‘大脑升级’效果，但是，已经可以完美地修复被损坏的脑皮层。”

　　“没错。”

　　“这个技术，只要运用在彩身上，就能够修复彩被黑墙后的AI烧毁的前额叶，让彩再次醒来。”

　　千圣还是微笑着。但她的微笑后面，带上了一些别的东西。

　　“我在第一时间就接触了黑岩，并且表达了想要跟他合作救治彩的意向。”

　　“不过……”

　　“黑岩这几年做大做强得太快，好像有点不知好歹了。”

　　千圣说。

　　“他知道我们寻求这个技术，肯定是着急救人，又看到彩迟迟不出现，大致猜到了情况。所以，竟然狮子大开口，向我们索要资金，场馆和业务垄断权。”

　　“黑岩只是一个自命不凡的蠢货。我一个人过去，就能把他撕成一条一条，再从栅栏窗里喷出去。”

　　“但黑岩的背后是Roselia。”

　　“爱贝克思本部和它的研究基地，都在Roselia的领地上。他们每年缴纳高昂的监管费，所以，Roselia会保护他们。”

　　“找爱贝克思的麻烦，就是找Roselia的麻烦。”

　　“我也曾跟Roselia的首领，凑友希那就此事聊过多次。”

　　“友希那没有打算阻碍我们。毕竟，大家都是领地的负责人，谁也不想跟谁撕破脸皮。要说的话，合作多年，也有些彼此认可的交情。友希那说，如果我们和平解决此事，一定范围内的骚乱，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Roselia毕竟也是明面上收了那么多监管费。如果我们真的挑明场子，Roselia必然要出手，阻止我们。”

　　“彩没有醒来，我们本不想多生事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等彩醒来再说。”

　　“所以，整整一年，我们都按下性子，耐心尝试跟黑岩坐下来交涉，甚至愿意放低一部分底线。”

　　“但黑岩却不知足。交涉进展到一半时，竟然还往原本已经十分高昂的价格上加码。”

　　“这样的情况，甚至不止发生了一次。”

　　千圣的笑容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了。

　　“黑岩是条贪婪、肮脏的鬣狗，一而再，再而三地觊觎Pastel*Palettes所拥有的资产。”

　　“随着一个月前，第三次合约的撕毁，我们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她挥手。

　　显示丸山彩脑部CT的图片被关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被标注了【极机密】的Pastel*Palettes内部文件。

　　喵梦第一次看到它。

　　而祥子则是在跟初华会面的那天，就已经看过了。

　　那份内部文件的标题是，【关于尽快获取爱贝克思影像技术公司所持有的脑修复技术的行动提案】。

　　“这就是你无论如何都想要负责执行的任务。”

　　千圣笑着，看着祥子。

　　“任务目标是，从爱贝克思影像技术公司那里搞来他们用于纺织大脑结构的纳米机器人，以及他们操纵纳米机器人所用的软件和硬件。”

　　“我无所谓你用什么办法。用偷，用抢，用欺骗，用商业陷阱，杀穿爱贝克思研究基地，把整栋大楼炸掉，或是弄到几百个亿把它们买下来变成你的，都行。”

　　“Oblivionis，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千圣说。

　　“把能工作的纳米机器人带给我。”

　　“只要彩能够醒来，你就能得到我第一次跟你交涉时所许诺的一切。”

　　“丰厚的报酬，最好的义体，你难以想象的最先进枪支，和Pastel*Palettes的交易的优先权，在Pastel*Palettes领地上作为雇佣兵行动的特权。”

　　“但如果你弄砸了……”

　　千圣上挑的眼角闪烁着危险的光。

　　“你明白的。”

　　“……一个月。”

　　祥子面对着千圣，重复了一遍。

　　“您可以多给一些时间吗？这实在有些紧张。”

　　“我也知道时间很紧张，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场馆在这个时间点进行装修吗？”

　　“……”

　　千圣站起身，打开乐之城全城的立体地图，又高亮了所有属于Pastel*Palettes的演出场地。

　　“这里。”

　　千圣的手指点向的，是领地内最高的演出场馆，位于文娱大厦18层的【缤纷色彩】。

　　“还有一个月，申办的装修期限就到期了。”

　　“丰川大厦的员工会来进行场地检查。外墙必须在那之前封装。”

　　“……那样就没办法在窗口架枪了。”

　　千圣微微一笑。

　　“动能狙击步枪【零五】，我的爱枪之一。搭载了智能瞄准件，可以从3公里以外的地方精准地命中目标。”

　　千圣的手从18层滑下，斜向下，落到一条大路上。

　　……落到一条Roselia境内的，通向乐队排练区的大路上。

　　测距插件跳出的数字，正好显示出3000米。

　　“我很敬重凑友希那。她是一个令人敬佩的歌手，也是一个令人敬佩的管理者。可以的话，我想一直和她保持合作。”

　　千圣平静地说。

　　“但到了这个位置，你总是要做一点最坏打算。”

　　“就算是要与Roselia开战……”

　　“……就算杀了凑友希那，我也要把彩救回来。”

　　“一个月后，是我们执行最后手段的日子。你要做的，是在那之前完成这单案子。”





第三十三章 有赛博精神病啊


　　喵梦是真想跑了。

　　这些疯子，是在干什么啊？

　　从影像巨头爱贝克思那里偷东西？还是研发中的一整套精密物件？

　　一个弄不好，还要刺杀Roselia的首领，凑友希那？

　　喂、喂、喂、喂。

　　最坏情况下，整个乐之城都要大洗牌吧。

　　我就一做小本买卖糊口的黑超梦制作人，就想好好吃点，好好喝点，每天上班工作，下班睡觉，骗骗钱，投投机，欺负欺负小姑娘，再上网看着别人说我拍的片子“是艺术品”飘一会儿。

　　你们别搞这种事情啊。

　　要搞，也别让我听到啊。

　　让我听到，这岂不就是、就是……

　　就是我也脱不开干系的意思了吗！？

　　“（我想退出。）”

　　喵梦真的好想这么说。

　　但当她透过包厢前方的玻璃幕墙往前望的时候，看见Pastel*Palettes的吉他手冰川日菜拄着一杆【阿修罗】智能狙击步枪站在舞台上的钢琴旁边，对她比了个“V”。

　　所以，喵梦什么都没敢说。

　　她就看着丰川祥子，这个不要命的，比她见过的任何赛博精神病都更疯的，非要往这种泼天的浑水里硬趟的家伙，与白鹭千圣握了手。

　　“会让您满意的。”

　　怎么能笑得出来的？

　　你是把钛合金面铠焊在脸上了吗？

　　与祥子握过手，千圣向着喵梦走来了。

　　喵梦还能做什么呢？

　　“……哈、哈哈，能为Pastel*Palettes工作是我的荣幸。”

　　喵梦只能勉强咧着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

　　“疯了，疯了！你们这些家伙，全都疯了！”

　　“疯控小组不应该在街上逮那些鬼吼鬼叫的炸弹狂，应该来这里啊！你、你……最应该把你抓起来！”

　　哐。

　　小巷里。

　　喵梦踢出一罐【提神200%！健怡可乐】，铝罐砸在垃圾箱的盖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已经不需要装形象了。

　　喵梦猛地转过身。她弯下腰，用手恶狠狠地点向祥子的胸口。

　　“【点数：3】！就【镇定】是4！就连潜入这种装修中的音乐厅，也得是我带着你——没有我，你就算会飞，也进不来！”

　　“而你还想要去搞这个？去爱贝克思的基地，偷高精尖的什么该死的机器人——拜托！那根本不是你能弄的东西——我也不行！那地方的安保比这里严密十倍！还有值守的黑客，最先进的密码锁，能在一瞬间蒸发掉敌人的热线枪——哈！”

　　做了美甲的指尖戳在祥子的肩胛骨下面，刺痛感让祥子微微皱起眉头。

　　“你还知道痛？嘿！爱贝克思雇来做保全工作的雇佣兵们捏死你的时候，比这痛一千倍、一万倍！”

　　喵梦简直无法可说。她抬起手，无助地在空中晃了晃，又用力甩下来。

　　“你要去死，没人拦你！但我呢！”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现在好了，我知道Pastel*Palettes的秘密了——刺杀另一支乐队的首脑！哈哈，我要是跑路，3公里射程的狙击步枪，打的就是我的脑袋了！”

　　“我只能接这单了！可接了呢？”

　　“接了，失败了，死了。”

　　“接了，成功了。很好，很好，老天爷，曾祖母，黑客之神，机魂，或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保佑了我——然后呢？”

　　“我搞了Roselia！不说杀了凑友希那吧，至少也是从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她们在看守的东西！”

　　“我还能在Roselia的地盘上混吗？”

　　“我这些年的积累！好不容易找到的，稳定的供应链，稳定的客源，稳定的经营点……”

　　“搞了Roselia，我还能回去那里工作？”

　　“这单成不成，我都已经一无所有了！”

　　“……我问过你要不要把余生交给我了。”祥子说。

　　喵梦差点咯血。

　　“我警告你，我的【镇定】只有3。你别指望我总能做出理性的事。”

　　“……”

　　“我的脑机操作系统没有装对人插件。但你仍然可以猜猜看它烤熟你的脑花要多久——”

　　“……把我弄死了，你一个人能完成这单？”

　　“——你还真觉得自己能完成啊！”

　　“当然。”

　　“哈……”

　　“你即将丢失酒吧经营点的事，我很抱歉。”祥子说。

　　你的脸上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抱歉啊。

　　“不过，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去处的。”

　　“……就凭你？”

　　“我要成立一支私人佣兵小队。先是地下佣兵，然后再在明面以乐队身份出道。跟Pastel*Palettes的交易，就是为了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佣兵转兼，乐队？喂，你这走的不是【七支乐队】的路子吗。Roselia和RAS都是这样发家——”

　　“喵梦，我希望你能来我手下工作。我保证你能爬到比留在Roselia属地时，更高的位置。”

　　“……你认真的？”

　　“填海新地，2期。”

　　“哈。”

　　喵梦都很难笑出来了。她撑着额头，靠坐在一旁的矮墙上。

　　半晌，喵梦抬起了眼睛。

　　“……为什么找我？”

　　“因为脸，和数字。”

　　“啧。”

　　喵梦很用力地啧了一声。

　　“时间紧迫，有限的选择中，你是最优解。”

　　“……揭示板呢？你都找到黑客专用的揭示板了。比我更合适的人选，有的吧。”

　　“……”

　　“你是为了报复我骗你三万块钱？”

　　“……”

　　“哇！真的是小心眼！”

　　喵梦跳起来了。她指着祥子的鼻子。

　　祥子用她的吊稍眼看着比自己高的喵梦。

　　“……”

　　沉默传染。喵梦无话可说了。

　　“……呼……”

　　她重重地吐出肺里的空气。

　　“八十万呢？”

　　说好的报酬。

　　“从一开始就没有。只是为了让你来，编了一个差不多有吸引力的数字。”

　　连八十万都没有！！！

　　喵梦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自己的脑干里就要有血栓了。

　　“是谁把你从赛博精神病羁押中心放出来祸害别人的？”

　　“只要完成了这单，别说八十万了。”祥子倒是神情自若，“八百万，Pastel*Palettes都会给。”

　　“哈，就跟对我承诺‘躺在地雷上睡一晚就给八百万’一样。”

　　喵梦几乎抓狂了。但祥子却在这时不紧不慢地露出了像是在思考什么的表情。

　　“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对了。”

　　“什么？”

　　“我们现在需要八十万。”祥子说，“我们得先挣钱。”

　　“挣钱！？”

　　喵梦觉得自己脑干里的血栓好像增加了。





第三十四章 挣钱嘛，不寒碜


　　有些时候，有些事，是你可以决定的。

　　有些时候，它们则不能。

　　次日。

　　Pastel*Palettes与Roselia属地的交界处。

　　城寨区。

　　这里是整个Pastel*Palettes管制范围内最便宜的住宅的所在地。薄绿色的单间预制板房像是叠盒子一样层层累加，摞起了一栋栋楼房。楼房有些挨得近，有些离得远，不过，有私自搭建的简易板桥将它们彼此连接。

　　这样已经很乱了。

　　可住在这里的居民，显然不介意更乱一些。

　　于是，粗糙的违章搭盖歪歪扭扭地向上攀升。加盖的露台胡乱蔓延，各种各样节省路径的跳板从你能想象的所有位置伸出。电线和网线在空中牵作一团，各种各样的卫星信号天线从窗户和屋顶的缝隙中生长出来，就仿佛是雨水和鸟儿将它们带过来的一样。

　　住在这里的人们就像这些混乱的建筑一样，野蛮生长。在这里，只住着两种人：担心明天有没有饭吃的人，和担心明天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的人。

　　而这两种人，都不太会去管别人的闲事。

　　……

　　城寨区，某一楼层，预制板房的拐角。

　　纸箱和钢架胡乱地堆放在角落。除此之外，那里还有一台老旧的街机。

　　而在老旧的街机边上，蹲着两个人。

　　一个人面向预制板房敞开的入口，手中拿着一柄小刀。

　　是祥子。

　　还有一个人正在将手上的生化信息线缆插入街机的收费对接口。

　　是喵梦。

　　喀拉，喀拉。

　　确认过生化信息线缆成功接入，喵梦在脑机中输入一段逆向指令。

　　只有她能看到的文字，开始飞快地跳动。

　　【//ROOT】

　　【//访问_请求】

　　【//访问_请求_成功】

　　【//正在骇入代码矩阵……】

　　【//正在确认剩余入侵时间……】

　　【//正在收集封包……】

　　【//正在上传所需序列……】

　　【数据挖掘V1植入】

　　【提取少量日元……】

　　【数据挖掘V2植入】

　　【提取少量日元……】

　　“……哈啊。”

　　看着眼前不断弹出的骇入指示，喵梦重重地叹了口气。

　　“骇入街机偷钱？我从十二岁以后就没有做过这种事了。”

　　她颇有些幽怨地望向一旁的祥子。

　　这个了不起的，准备去偷爱贝克思东西的，宣称自己要组建一支通吃黑白两道的乐队的，想要跟【七支乐队】掰手腕的女人，现在正在专注地翻着城寨区的抽屉和衣柜，从里面找出物品组件、手术钳、薄塑料片和用过的茶包。

　　“啊，有一百日元。挺走运的。”

　　……喵梦觉得最后妥协愿意跟她一起行动的自己，也快疯得差不多了。

　　昨天。

　　从白鹭千圣那里出来，喵梦差一点就想烤透祥子的大脑。

　　可最后，还是理性占据了上风。

　　比起百分百的死亡，还是难受点……但却有生还可能性的“合作”选项，更好。

　　喵梦最后选择承认这个恐怖的任务，承认这个恐怖的队友。

　　不仅如此，她还承认了祥子约她第二天出来，一起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挣钱的计划。

　　——毕竟，是要偷爱贝克思的东西！

　　这么大件事，她自己可没招儿了。

　　听至少看起来有信心的家伙的，总比自己两眼一抹黑强。

　　没办法啊，没办法。

　　哎，世道逼迫着人……

　　【//提取完成】

　　【//提取总额：698元】

　　……但人总有抱怨的权力吧。

　　“我们非得在这儿扒这些街机吗？”

　　完成骇入的指示弹出。喵梦抽回生化信息线缆，抱怨道。

　　“你不是不想回Roselia的领地里骇空气调节系统吗。”

　　祥子刚从衣橱里翻出了一件还能用的皮夹克，头也没回地说。

　　“废话！”喵梦嘟嘟囔囔地将街机的收费对接口外板扣好，“我是没法再在Roselia的领地上混下去了，但那不意味着我现在就要翻脸……”

　　“为什么？我是觉得现在翻脸和以后翻脸，没什么区别。提前翻脸，你还能从那儿刮点油水。”

　　“我还想把之前几单的尾款收回来呢！——啊，我先说好，你可别想惦记我的存款！这是我自己挣的——辛辛苦苦——就算我要死了，也不——”

　　“你不是月光族吗。存款也就不到二十万。”

　　“也……也就……”

　　喵梦的右眉头跳了跳。

　　“我可不想被一个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连吃饭都要我出钱的家伙说这种话。”

　　“会带你挣大钱的。”

　　“你听起来好像那种卖可疑组织准入证的家伙。Oblivionis，你知道吗？要不是白鹭千圣肯定盯住我了，我脑袋上再多两个能装眼睛的窟窿，也不会跟你合作——”

　　“至少你现在在跟我合作。这就够了。”

　　祥子又找到了一排.22的手枪弹药。她把它塞进自己后腰的腰包里。

　　“这儿是咱们现在最好的选择。”祥子说，“别看街机、天线和没人要的便宜电脑都只能骇出几百元，数量累计起来，也挺可观的。”

　　“单是这儿干一天，就出好几万元了。而且，全都是局域网，不会招来BCPD，很安全。散乱的杂物里，也能找到些有用处的东西。”

　　祥子回头看了一眼完成街机骇入工作的喵梦。

　　“那边还有天线的接口。”

　　她用下巴指了指窗户旁的视讯天线。

　　“呃——！”

　　喵梦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她愤怒地从祥子身边走过，没走几步，又停下了。

　　“给你。”

　　一个白色的东西被丢了过来。祥子伸手接住。

　　那是一枚小小的操作系统。给脑机使用的。

　　“你的操作系统太烂了。你从报废的卡车上面拆下来的吗？十年前都没有人用这种玩意！”

　　喵梦挥了挥手，说。

　　“我可不想在合作到一半的时候，发现搭档操作系统短路，嘎了。这是我之前淘汰下来的。算法比较新，速度也算快。本想一来就给你，给这活整忘了。”

　　“我给里面装了个【目标定位】的快速破解插件。你用它骇入一台电子设施，就能够探测到周围的其他电子产品——包括摄像头和人员身上的义体——先说好，也是淘汰下来的便宜货，不便宜的我都卖二手出掉了。所以，时间很短，探测范围也有限。你看着用吧。”

　　祥子看着这枚操作系统，眨了眨眼睛。

　　“谢谢。”

　　“别跟我道谢。听你道谢，我会起荨麻疹。”

　　“那我不客气了。”

　　祥子将新操作系统插入自己的后脖颈，替换掉原来的电子垃圾。

　　“等这片都扫完了，咱们就去下城。”

　　“城寨区地下？”

　　“对。光靠扒这儿，肯定是不够的。”

　　“哈，我还以为你真要在一个月的时限内花20天从街机里偷钱。”

　　“现在只是试验这个模式的可行性。真正来钱，是靠地下。那里有……”

　　祥子说了一半，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个趿拉着拖鞋的爆炸头小混混打着哈欠，从街角处晃了过来，走向这里的街机。

　　他踏进了这间房间。

　　三人六目相接。

　　小混混看了看正在骇入天线的喵梦，又看了看正在翻箱倒柜的祥子。

　　祥子拿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

　　小混混用脚后跟支撑自己，转了一圈，回头走了。

　　“……那里有更大的游戏机厅，管理的手段也更不规范。”

　　喵梦无言地看着祥子继续说了下去。

　　“在那里扒，比在上面快多了。按照我的估计，七天就能凑够八十万。”

　　八十万。

　　喵梦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数字。

　　“你就这么想要八十万？别跟我说你现在突然良心发现，想把钱补给我。”

　　“我有想买的。”

　　“还不如说想补给我钱呢。你要买什么？点数芯片？你差得太多了，就算买四张最低级的点数芯片，也最多把所有属性都拉到4……”

　　“不。”

　　祥子说。

　　“我要买的是人。”





第三十五章 加班加的


　　人？

　　喵梦的第一反应是“你终于犯罪了”。

　　第二反应是“什么人花八十万就能买过来？”

　　第三反应是“买我只花了三万，我更便宜”。

　　“喂，Oblivionis。”

　　喵梦愤愤不平地说。

　　“在乐之城，人总有过去。我不会问什么东西把你变得这么疯，也不会问你那一看就很可疑的来历和交际网，但跟我有关的，我得知道。”

　　“你比我更早十天就看过那份极机密文件。想必，在骗我入伙的时候，你就已经拟订好相应的计划了。”

　　“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

　　“你的【大计划】。”

　　“……”

　　“喂喂，我都已经表明态度了！你这什么意思啊——还要瞒着？把操作系统还我！”

　　“我只是在打开共享开关。”

　　祥子说着，调出了绿色的【他人可见】界面。

　　出现在喵梦面前的，是祥子的视讯电话通讯记录。

　　“我没打算隐瞒。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更早问这个问题。”祥子说，“比如昨天晚上。”

　　“谅解一下吧。昨天晚上我不是很想听到你的声音。”

　　喵梦讽刺道。她看向祥子打开的面板。

　　祥子把通讯记录往下拉。

　　越过Honeycomb，三角初华和若叶睦，通讯记录的最底端，还有一条记录。

　　记录上显示对方的名字是【八幡】。

　　“你要买的就是她？”

　　“对。”

　　祥子点头。

　　“八幡是个雇佣兵。我已经和她接触过了，很年轻，但【反应】点数已经到了13。与被爱贝克思买下的大企业雇佣兵们相比，能力也毫不逊色。”

　　喵梦立刻就知道祥子在说什么了：祥子的各项点数都很低，主要依赖胆识和执着之类无法在面板上显示出来的东西。而喵梦自己主要擅长超梦制作，兼而有些黑客能力。

　　她们的对敌能力太弱了。

　　别说潜行被发现，必须硬着头皮突入的情况了。就连想通过交涉获取情报，也没有能镇住场子的人。

　　为了完成这单工作，能正面战斗的人员是必需的。

　　不过……

　　“那个被白鹭千圣给予了超高评价的三角初华呢？听上去，她像是你的人。”

　　“初华会加入。只是，她的身份限制了她。她能做的事很有限，时间也不总能配合得上。”

　　“还有一个人呢？若叶睦？她怎么样？”

　　“睦有特殊情况，只会参加最后的行动。”

　　“……好吧，看来乐之城的艺人没一个善茬，以及我们确实需要一个雇佣兵。”

　　“雇佣兵是拿钱卖命，有钱什么活都敢接。不过，点数13，已经到达【非凡】了吧？【非凡】雇佣兵八十万一个月能买到吗？也没有哪个中间人会乐意你一次定【非凡】雇佣兵一个月——”

　　“八十万是请八幡行动一次的价格。”

　　祥子回答。

　　“第一次行动过后，我会说服她加入我们。这样，剩下的价钱可以事成后再给，也没有了中间人的问题。”

　　“……在遇到你之前，我觉得自己已经够自信了。”喵梦笑了下，“你凭什么觉得你开的空头支票还能再诓到一个人？”

　　“八幡小姐会同意的。”

　　祥子说。

　　“因为，她也是想要成为【大人物】的人。”

　　“好家伙，又一个？”

　　“利益是最稳定的纽带。我只找有野心的人。喵梦，你也是。”

　　“……”

　　喵梦没否认。

　　“……比不上你。Oblivionis，你太夸张了。喂，你就那么想要有自己的领地？”

　　“我要爬上乐之城的顶端，不管用什么方法。”

　　“为了男人？”

　　“……”

　　“不会是为了女人吧？”

　　“……跟你无关。总之，我的计划你已经知道一半了：先通过拍超梦的借口把你叫出来，完成白鹭千圣的测试，接下任务。再和你一起来城寨区搞钱，把八幡买到手。”

　　“这之后的行动，就是收集爱贝克思和黑岩社长的情报。我考虑了几个方案——交涉，恐吓和潜入都有。但最后实施哪个，要跟八幡坐下来谈，结合我们三人能做到的事后，再决定。”

　　“好吧，好吧。听你的，老大——”

　　喵梦拖长句尾，从最后一根天线上抽回生化信息线缆。

　　此刻，两人已经站在了城寨区的屋顶上。眼前，是密密麻麻的塑料板屋顶。

　　喵梦的视界中，城寨区曾经一片通红的【可骇入插口】指示，都变成了灰色。

　　“这一片搜刮完了～”

　　喵梦笑着说。

　　……

　　城寨区刮刮乐结束了。

　　刮了多少？

　　两万七。

　　这个数字绝对不能算多，但比祥子预想中要好一些。

　　“（还行吧。）”

　　祥子捏了捏鼻梁，想。

　　为了保证钢琴演出的顺利进行，昨天和白鹭千圣会面之前，祥子没有打镇定剂。

　　这让那次会面，比想象中还要更耗费精力。

　　“……”

　　和喵梦交涉前，高强度的练习和用药。之后，又连轴转，马不停蹄地踩点、潜入、交涉。

　　更不要说之前，自己才生死逃亡，身上带着伤。

　　祥子能听到疲劳在身体里累积的声音。

　　她感觉疲惫了。

　　不过，她想，自己还能撑得住。

　　“（幸好，我已经习惯疲劳了。）”

　　如果是一年前的自己，肯定已经倒下了。

　　但现在，自己不仅还能保持头脑清醒，对问题的反应速度也没有减慢很多。

　　睡觉，吃饭。

　　仅仅是做到了这两点，身体就能够一点点代谢疲劳，并将生理指标保持在相对稳定的状态。

　　“（超长工作时长的客服工作，锻炼了我的精神韧性。）”

　　祥子想。

　　这大概是那该死的工作留给她的唯一财富了。

　　“Oblivionis。”

　　前方传来喵梦叫自己的声音，祥子抬起头。

　　向下的楼梯到了最后一级。

　　阴暗、潮湿的平台后面，是黑黝黝的，继续向下的入口。很大声、很模糊的偶像歌曲音乐声从入口深处传出，不论是通道内还是通道外，都贴满了Pastel*Palettes乐队成员的大幅海报。

　　由于城寨区位于交界处，这里也有一些Roselia的海报。不过，它们都贴在角落里——贴在好位置的都被Pastel*Palettes的狂热粉丝撕掉了。

　　这里是通往城寨区地下部分最偏僻的入口。通过这里，就是富得流油的游戏机厅。

　　在大幅面的【鬼出去，福进来】海报下面，有一个魁梧的赛博改造大汉正在值守此地。

　　“怎么办？弄晕他？”

　　藏在黑暗里，喵梦低声问。

　　“是也可以……先试试你给的东西。”

　　祥子碰了碰颧骨，开启了操作系统的快速破解插件：【目标定位】。





第三十六章 兜兜又转转，还是打工人


　　可视区伴随着每一次眨眼改变。很快，义眼中变成了一片通红。

　　红外视野。

　　“……”

　　将精神集中在聒噪的音乐声上，祥子找到了大汉背后的功放音响。

　　“（骇入。）”

　　吱……嚓……

　　脑袋内部，发出机械运作时的散热声。

　　从祥子的脑机输出端放出的电波向外发散，在空间中折射，进入功放音响之中，又反射回祥子的脑机输入端。

　　它们带回了功放音响的共鸣频率。

　　脑机立即投入分析。

　　然后是破解。

　　很快，功放音响就被骇穿了。

　　与它一同连接在地下局域网上的一切，在祥子的视野里被高亮了出来。

　　那名守卫入口的大汉已经变得通红。钨钢头环，高激素额皮质，增强骨骼件，气动内植入弹射泵，弹道协同处理器，后坐力稳定反冲阀……

　　当然，还少不了他手上的动能冲锋枪【DS1-脉冲】。

　　细细的红线将这些高亮物件彼此连接，又连向周围更多的东西。

　　入口上方的监控摄像探头。

　　运动传感器。

　　火警紧急喷淋装置。

　　入口旁边的快件交易机。

　　地图定位点。

　　一次性枪械贩售机。

　　墙壁上的空调出风口。

　　通风管道。

　　……

　　祥子又眨了下眼。

　　一切都消失了。

　　3秒——

　　不，可能都没有2秒。

　　“你这【目标定位】的时长也太短了。”

　　祥子慢慢地摸着发烫的后脖颈，说。

　　“我不是说过是便宜货了吗？爱用不用。”

　　喵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我标好点了。”

　　祥子共享了她的发现。

　　“通风管道怎么样？”祥子问，“入口刚好在那大个子的视野盲区。通道背后的空间如何？”

　　“回声声呐说那边有两个这儿那么大。”

　　喵梦比了个手势。

　　“走？”

　　“走。吸引下注意力。”

　　“我就知道还得是我。我猜猜，通风管道入口也要我用【技术能力】拆除？”

　　“猜得真准。”

　　“比起夸奖，我更希望你加钱。”

　　“我会记在账上。”

　　“Oblivionis，别变成那种只会承诺的老板哦？”

　　喵梦骇入了入口旁的一次性枪械贩售机。贩售机发光的外界面开始闪烁。

　　咔啦啦啦，咔啷啷啷。

　　.22和.50的弹夹与一把把【M-76E 奥马哈】技术手枪像是糖豆机里的糖豆一样，从贩售机里掉了出来。

　　“X的，又坏了。”

　　壮汉嘴里不干净地骂了几句，走向那台机子。

　　他当然没有上报这个问题。壮汉轻车熟路地弯下腰，将这些掉出来的“故障物品”，全部装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与此同时。

　　两个身影悄悄地从阴影中转移到入口的侧面。

　　她们没有进入运动传感器的感应范围，而是转入了拐角背后。

　　……

　　通风管道就在一堆杂物的顶上。不算很大，但以祥子和喵梦的体形穿过那里没有太大的问题。

　　喵梦无声地爬上杂物堆，伸手抓住通风管道的栅格，晃了晃。

　　“（Oblivionis。）”

　　祥子帮助喵梦抓稳她的脚。

　　喵梦伸出了生化信息线缆。

　　接入，指示灯闪烁，脱出。

　　再加上轻轻一拉。

　　咔啷。

　　几秒钟之内，通风管道的入口就被拆开了。

　　……

　　祥子托住喵梦的脚，送喵梦进入管道。喵梦走通路径后又回头，把祥子从下面拉上来。

　　几分钟后，两人一同穿过了管道，落在了新位置的地面上。

　　地板是绿色的，墙面也是绿色的。房间里有几张长条板凳，还有一排排立式衣柜。

　　这里看起来像是员工休息室。

　　眼下，空无一人。

　　“还有一条岔路，是通往游戏机厅大厅的。”喵梦拍拍身上的灰尘，说，“但我猜，你应该不想要我们从一大堆正在打电动的小年轻头顶上跳下来，惊喜亮相。”

　　“我很高兴你能正确评估我的态度。”

　　祥子说。她跳了一下，想把出口处的栅格装回去。

　　没够着。

　　“……”

　　顶着喵梦笑意越来越明显的目光，祥子拧着眉头，又跳了一下。

　　这次装上了。

　　“我们走。”祥子拍了拍手。

　　“好～”

　　喵梦没拆穿祥子。

　　她的适应性很强。既然没有办法改变一切，那就享受它。

　　……

　　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门缝，外界狂躁的声响立刻灌入祥子和喵梦的耳中。

　　推币的声音，街机的音效声音，砸手柄和按键的声音。

　　还有盖过这一切的，超大音量的偶像歌曲。

　　进入通风管道的时候，就已经很吵了。现在，声量更是夸张。

　　吵死了。

　　简直像是往耳朵里刺进了一把涂满辣椒水的尖刀。

　　没有装频段消除插件的祥子眉头紧锁。

　　喵梦更是早在开门的时候，就已经逃到角落去了。

　　“（跟用钛合金锤子锤我的头似的！）”

　　喵梦的信息从通讯软件上发过来，后面跟了好几个感叹号。

　　“（这里面的家伙都是受虐狂吗！）”

　　“（我们也要进去。）”祥子回信。

　　“（不是吧——！？）”

　　“（白天人少，晚上人多，现在正是交界的时刻。不快点，过道上就要没有无人的时机了。）”

　　祥子打着脑波信息，就要往里走。

　　手却被喵梦抓住了。

　　“（哎，别那么着急嘛。）”

　　喵梦露出狡黠的笑容，比了比旁边的立式衣柜。

　　……

　　一排排机子挨挨挤挤，噪音轰鸣，发散着声、光、电的暴力。坐在机台前的人们叫着，骂着，捶打着台面，和台面一起振动，融化在躁动、强刺激的氛围里。

　　偌大的游戏机厅内，只有几条窄窄的走道，勉强能容人经过。

　　那些屁股长在的凳子上的客人们，几乎只在进店和离店时走这条通路。

　　更经常穿过这条通路的人是……游戏机厅的，工作人员。

　　“不好意思，可以请您让一下吗？对面的机子需要进行定时电子币上传。”

　　“哎哎！这种小事别问我！过去，过去！别打断我的手气！”

　　“失礼了。”

　　浅金蓝色头发的工作人员穿着明黄色的外套，标准地鞠了个躬，越过正在打机的客人。

　　“哦！我也借过～”

　　另一个比前者更高挑，身材更丰满的，浅紫色短发的工作人员也三步并作两步，挤过了缝隙。

　　“谢啦，小哥～”

　　这位工作人员还回过头，对客人抛了个媚眼。

　　P.S.友情推荐同期新书《赛博马娘2053》！讲的是原创马娘北极光在2053年的赛博朋克时代参加比赛的故事。不装义体的北极光向命运发起挑战，想要凭借自己对于赛道的理解和对奔跑的热情战胜装义体的改造马娘。书中，对赛博马娘世界观和马娘赛博化后的比赛的描写与切入点都很有趣！而且，主角也胸怀大志，并且缺钱……这本书是我自己有在追看的，目前刚刚更完第一卷，作者人也很好，我去联络以后，立刻同意了我的p……友情交易！总之，强烈推荐！





第三十七章 打工人，打工魂


　　“定时电子币上传，谢谢。”

　　戴着游戏机厅工作人员那厚厚的手套，祥子在无人的街机旁蹲下，拆开下方的面板。

　　喵梦丝滑地调出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接入机台内部暴露出的插口。

　　绿色的文字飞快跳走，接下来，是不断上涨的数字。

　　“哇噢，这里的机子可比外面有钱多了——”

　　“小点声。”

　　祥子与喵梦窃窃低语，很快在配合下处理完一台，转移向第二台。

　　然后是第三台。

　　第四台。

　　接入，提取，转移。

　　如此重复。

　　干净快捷。

　　由于穿着工作人员的制服，完全没有任何专注在机台上的客人起疑心。

　　因为游戏机厅内光线昏暗，点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又奇吵无比，祥子与喵梦只需要稍微注意和其他工作人员保持距离，就同样也没有任何工作人员注意到她们。

　　不一会儿，两人就骇完了一小片街机区。

　　在街机区的尽头，零星散布着被乐之城严格监管的老虎机。

　　喵梦走到这里，接入了一台。

　　这种赌币性质的台子内部的余额，立刻让她感到目眩。

　　“要是能每周来这进一趟货，我都不想做黑超梦生意了。”

　　喵梦小声地笑着，说。

　　“小心探头。”

　　祥子在旁边提醒。她一直在注意探头的可视范围。

　　“这儿还没有豊洲PIT严呢！”喵梦轻蔑一笑，“我早就已经把它切到【友方模式】了，不会识别我们的信息的。”

　　那……

　　那还等什么？

　　拿拿拿，不拿白不拿。

　　祥子和喵梦又一路骇入所有的老虎机。

　　喵梦分离账户的户头上，余额从五万跳到十万，再跳到十五万。

　　现在，两人的来钱效率，至少是上午的二十倍。

　　喵梦吹了声口哨。

　　老虎机的挣钱速度，显然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不过，两人的好运气，似乎并没有到此为止。

　　“哦吼～”

　　绕过老虎机区域，尽头，是一片用紫色光带围起的区域。

　　透过那充满科技感的入口，能看到内部有一些柔软的皮革床位。部分床位上，躺着在脸部接入了多功能VR眼镜的客人。

　　“我就说紫色是我的幸运色啦～”

　　这游戏机厅里除了街机，老虎机……

　　竟然，还有超梦机！

　　这几个躺在床上的客人，正是在付钱租赁超梦观看！

　　至于这种便宜地区的地下私营游戏厅，会播的超梦……

　　……不管怎么想，都是过量刺激神经感官的黑超梦。

　　“能不能看到从我这儿卖出去的？”

　　喵梦轻笑着，走进了超梦机区。

　　超梦机区里有三台床位。床位旁边，有一个工作人员正在整理黑超梦碟。

　　看到祥子和喵梦进来，他转过头。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祥子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这儿我们来弄，你去休息。”

　　工作人员看了看两人。

　　祥子已经开始上手整理黑超梦碟了。

　　“走啊？别XX挡道。”

　　于是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离开了。

　　“嘿。”望着离开的工作人员，喵梦眨了眨眼睛，“你强硬的态度还真能奏效。”

　　“他们都巴不得休息。”

　　祥子翻了翻《刺激！惊悚！幽灵网行客烧毁脑子前的最后30秒！》，把它叠在《真实的枪战！颅脑中弹！让你的肾上腺素狂飙！》下面。

　　“你得强硬点。对同事态度糟糕是这些工作人员的共性。”

　　“欸～你社会经验还挺丰富的嘛。”

　　“……少说话，多干活。”

　　“好好～”

　　祥子绕过那些深潜中的客人，从大型立架和床头架上拿下黑超梦碟。

　　这些只有巴掌小大的小黑超梦碟，可是很贵的。价值丝毫不亚于从老虎机内兑现出来的电子币。

　　而且，这儿不只有黑超梦碟。

　　“嘿，快看！”喵梦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些是潜入黑超梦时用的助兴药物！”

　　“……”

　　药物。

　　祥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干嘛？”喵梦察觉了祥子并不热情的态度，“你别小瞧这些玩意，能进【老五团】领地的药物，可值钱了！转趟手，一支都能卖个好几万！”

　　“没，我只是讨厌药物。你拿吧。”

　　祥子说着，走到了多功能VR眼镜连接着的超梦机上。

　　超梦机亮着绿色的脑波显像，显示它正在工作。

　　“这里面充的费用应该也不少。”祥子问喵梦，“你能骇入它们吗？”

　　“在乐之城，会骇这玩意的人不多。”

　　喵梦从床位对面绕过来。

　　“……但正巧，你旁边就有一个。”

　　她说着，比了比自己。

　　……

　　数字狂跳。

　　一会儿工夫，就入账了十万。

　　还只是纸面上的。

　　药物和碟，也能值个几十万。

　　“哈哈！”

　　双手在虚拟界面上翻飞的喵梦笑道。

　　“Oblivionis！你还说一周……太保守了吧！我看，两天就能有八十万了！”

　　“嘘！”

　　然而，祥子已经停下了手中收集黑超梦碟的动作。

　　她警惕地盯着门外。

　　“有人来了。”

　　有人？

　　喵梦中断骇入，收回生化信息线缆，打开了自己义眼的红外扫描。

　　“……哇。”

　　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大汉。

　　大汉站在入口处。他比两人曾见过的守卫还要更高，更壮。

　　他有一米九？两米？

　　往门口一站，把整个双开门都堵住了。

　　不过，这还不是重点。

　　“好夸张的义体植入量……”

　　大汉全身通红。是只看一眼，都会觉得扎眼的程度。

　　改造件、增强皮质、生化外表皮……

　　他的身上装满了赛博义体。

　　对身份的扫描也出来了。

　　【铁臂三平】。

　　这是大汉的名字。附赠信息显示他是这片游戏厅区的管理者。

　　……除此之外，还有扫描出来的罪名和赏金。

　　【乐之城，三级通缉人员】。

　　【暴力胁迫，拒绝交税，私占公共土地，非法持有大口径枪支，袭击执法人员】。

　　【赏金：三万】。

　　“哗。”

　　喵梦咋了下舌。

　　“好夸张。”

　　“我们走了。”祥子当机立断。

　　对方绝对不是善茬。趁还没被发现，她们要立刻离开。

　　两人抬了抬工作服的帽檐，挺直身体，自然地走出超梦机区。

　　幸运的是，眼前，铁臂三平没有进入街机区，而是进入了员工休息室。

　　通往门口的道路大开着。

　　“走运欸！”

　　“快走。”

　　两人加快脚步。

　　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了。

　　就在这时。

　　……沙沙……

　　“……等等。”

　　喵梦脑机内置的监听声呐里，听到大汉进入了休息室后的对话。

　　“喂！你怎么在这里偷懒？我雇你来休息的！？”

　　“噫！超——超梦区有人了啊！老板！”

　　“有人？今天不就你们排班吗？”

　　“……”

　　“糟糕——”

　　喵梦顿觉不妙！她立刻大叫——

　　然而，话音未落。

　　嗙！

　　霰弹枪打在墙面上发出的巨响，引发了客人们盖过音乐声的尖叫。





第三十八章 打工人的魂是卖命魂


　　哇呀呀呀呀——！

　　游戏机厅内，一片骚乱。人员四散溃逃。

　　拎着巨大的改装智能双管霰弹枪【DB-4铁棍】，铁臂三平逆着人流，缓缓走入游戏机厅。这场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礁石分开了海浪。

　　“——是哪里的——老鼠——混进来了——”

　　沙哑的电流音。

　　“（就连声带都改造过了吗！这个怪物！）”

　　喵梦的信息不断从义眼中弹出。

　　这家伙，越是紧张的时候，脑波活动越快……！

　　祥子没空管她了。她们俩已经第一时间脱掉了员工外套，分头混在人流里，打算趁乱逃出去。

　　喵梦走的是远离铁臂三平的外侧，祥子则更靠内侧，几乎是从他身边擦过。

　　没关系，只是几步路而已。

　　铁臂三平还看着前方。

　　祥子在心中对自己说。

　　平稳呼吸，减缓心跳。跟紧前方的人。

　　她从狭窄的通道中挤过——

　　然后。

　　一只巨大的、全部义体化的铁手挡在祥子的面前，精准地把她和前方慌乱的顾客分开了。

　　祥子抬起头。

　　高处，铁臂三平那排机械复眼，慢慢地转动，看向了祥子。

　　“——你的——身上——”

　　沙哑、冰冷的嗓音。

　　“——有——员工服的——合成——纤维。”

　　……

　　“咳啊！”

　　祥子被巨手猛地掼飞出去，撞在五颜六色的【惊爆！弹珠台！】游戏机上。

　　磅啷啷啷！砰隆隆隆！

　　机台之中，撞击声响成一片。

　　祥子十分瘦弱。然而，铁臂三平的力气太大了。她一连撞倒了三台机子，才堪堪停下。

　　“咳……咳咳……！”

　　祥子咳嗽着，吐着血。

　　血从额角流下来，染红了祥子的眼角。她挣扎着，试图爬起……

　　嗙！

　　霰弹枪的枪声响彻。

　　“咕——”

　　子弹击中了那些被撞倒的游戏机，碎片在不规则的游戏机外壳上弹跳。几枚碎壳擦过祥子的脸颊。

　　右手好像被打中了。侧腹不知道有没有中弹。

　　很痛。但等下去，肯定会中第二发。

　　腿还能动。

　　这样就够了。

　　祥子就地一滚，翻到身边的游戏机后面——

　　嗙！

　　第二枪。

　　被击中的游戏机大幅度变形。火花四溅。

　　“——你——躲啊——”

　　嗙！

　　第三枪。

　　游戏机彻底变成一堆废铁。

　　祥子已经从背后转移到了下一台。

　　“（掩体很多。）”

　　祥子的脑袋飞速运转。

　　“（疼……冷静。这些游戏机很厚，【DB-4铁棍】一发打不穿的。）”

　　“（我的身形不大，霰弹枪又是面状范围。这么多掩体……只要……只要保护住头和躯干……）”

　　嗙！

　　第四枪。

　　“——出——来——”

　　喀啷、喀啷。

　　祥子听见对方换弹的声音了。

　　“（他改造过了。弹容量是4发。）”

　　“（换弹时间是……2.6秒。）”

　　“（转移——）”

　　嗙。

　　“——有——同伙——吗——”

　　嗙。

　　“无——所谓——”

　　嗙。

　　“你的脑子拆掉——以后——追踪——就行——了——”

　　嗙。

　　祥子掐准时间，极限地保护住自己，以一排排游戏机作掩护，一路向后方躲避。

　　铁臂三平倒也不着急。

　　因为……

　　“——哈——逃吧——逃吧——你——已经——到头了——”

　　“生命的——尽头——”

　　因为，祥子已经逃进了一条死路。

　　铁臂三平是特意将祥子赶到这里的。

　　“——破坏到——里面的设施——我也会困扰——”

　　“……”

　　哐、哐、哐。

　　沉重的脚步声在逼近。

　　最后的一台游戏机背后，祥子握紧了自己的小刀。

　　她在等待着。

　　“！”

　　视线的角落里，有银光一闪。

　　祥子立刻转身面对那里——

　　下一秒。

　　铁臂三平硕大的义体身躯，出现在了祥子的背后。

　　“——逮——到——啦。”

　　哐！

　　“咳！”

　　霰弹枪的枪杆打在祥子的肚子上。

　　眼前黑了一瞬。义眼内，各种生理指标不停乱跳。

　　“——破坏的费用——就从——器官上——来出——吧——”

　　有祥子手臂三倍粗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脖颈。

　　“咕……”

　　窒息开始涌上脑袋。

　　祥子泛白的视野内，铁臂三平弯下了腰。

　　黑洞洞的，【DB-4铁棍】的枪口，对准了祥子的脑袋。

　　“——小丫头——？真敢——在我的地盘上——玩命——啊——”

　　然而。

　　“……哈。”

　　被打翻在地，被枪指在脑袋上，满脸血渍的祥子，在逐渐卡紧的铁手之中，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以为……我是……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

　　她从喉管里挤出这句话。

　　“……地狱，我都见识过了啊。”

　　祥子拉紧了还能动的左手。

　　嚓啦。

　　一条透明的线在祥子没脱掉的工作人员用厚手套上，撕开了深深的痕迹。

　　与此同时，那道痕迹也绞紧了铁臂三平的脚踝。

　　咔嚓。

　　三平的脚后跟处，气动支撑杆被切断了。

　　左脚与右脚的支撑力出现了差异。

　　重心在一瞬间改变。

　　这对于如此庞大的身躯来说，是致命的。

　　弯腰前倾身体的铁臂三平在下一个瞬间，失去了平衡。

　　“——混——账——！！”

　　他怒吼着，向前摔倒——握住祥子脖颈的手因此松开——他把手指搭在了【DB-4铁棍】的扳机上——

　　祥子的【反应】没有他快。

　　但她动得比他早。

　　在三平松开祥子脖颈的那刹那，祥子放开了已经被【单分子线】勒破手套，飙出鲜血的手，重新抓住她自己的小刀。

　　【涅槃】被侧手挥出，插进【DB-4铁棍】的扳机后面，卡住了它。

　　铁臂三平没能扣下扳机。

　　他沉重的身躯重重地撞在地面上。

　　没有给他起身的机会，一个黑影从他的身后蹿了出来。

　　是喵梦。

　　“请你吃药——！”

　　一支黑超梦助兴用的药物扎进铁臂三平的后脖颈。

　　【在1小时内匀速点注】的药物，被一口气全部推了进去。

　　“——！——！——！”

　　过量药物在一瞬间沿着血管冲入大脑，在神经突触内侧炸开火花。

　　“——！！！”

　　铁臂三平含混地吼叫着，口吐白沫，抽搐，颤抖。

　　只过了几秒钟，就昏死了过去。

　　游戏机厅内，安静了。

　　“……哇，这个很贵的欸。”

　　在艰难地从铁臂三平身下爬出的，浑身是血的祥子面前，喵梦看着被打空的药瓶，遗憾地皱起眉头。

　　……

　　今天的城寨区，也是充斥着枪械，冲突和暴力。

　　城寨区地面层，便利店外。

　　小店【快乐便利】的店主躺在店门口的腈纶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睡着午觉。

　　从刚才起，BCPD的警车就一直响个不停。估计，是附近又发生了什么冲突。

　　冲突是这儿的常态。要是哪天警车没来，才奇怪呢。

　　店主没有多想，翻了个身，继续睡。

　　零星有人经过。

　　脚步声和电动推车的声音。

　　迷迷糊糊间，店主还听见了说话声。

　　“……谢谢你的【单分子线】。”

　　“你还真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礼貌。不帮你，我难道逃得掉？话说，你真的用手抓住它了啊……虽然有手套，但你也够强的。手没被切掉，简直奇迹。”

　　“我心里有数。回去治疗一下就行了。”

　　“幸好你没对我也要求这么高……竟然让我别管你受的伤，趁着警察没来把剩下的机子全骇了，这种指示也太离谱了吧。”

　　“你还不是照做了。”

　　“又不是我卖命！你爱卖命给我加钱，我当然乐意！哎，得亏这家伙爱乱开枪，他自己的同伙都躲得远远的，不敢支援，咱们才能这么轻松处理完出来——只可惜没找到什么正经的治疗用药。”

　　“我没事，还撑得住。”

　　“谁担心你了！我【肉体】才3，要扛着你回去，很累的好吧！”

　　电动推车的声音在店主旁边停下了。

　　一个巨大的、沉重的黑影被从推车上丢了下来，摔在店主身边。

　　哐！

　　“哇！”

　　店主吓得醒了，他从躺椅上弹了起来——

　　然后看到，丢在他旁边的，竟然是一个小山般的壮汉！

　　壮汉两眼翻白，昏迷不醒。而在壮汉背后，是两个女人。

　　高挑的紫色头发女人身上，挂着一个浑身是血、脸色苍白的蓝头发女人。

　　“【铁臂三平】，通缉犯，悬赏是三万。”蓝头发的女人向被吓呆了的店长挥了挥手，“都是官方通告，你可以扫描确认。”

　　“我们没工夫等警察的交接。”

　　她说。

　　“给我们两万，这家伙就是你的了。”





第三十九章 八幡海铃


　　为什么大家都不打算出道？

　　为什么大家都不想爬上顶峰？

　　大家都不害怕吗？

　　在很小的时候，八幡海铃就想过这些问题。

　　幅面巨大的电视广告上，光鲜亮丽的男人与女人们品味着拉菲与高级雪茄，探讨人性、机械和社会状态。24小时不间断的偶像跟拍节目里，乐队成员们住着豪宅，开着豪车，在比海铃家面积还大的游泳池里嬉笑打闹。

　　用连接网络频道的电子义眼看到的“人生”，和用生理眼看到的“人生”差别太大了。

　　为什么这些被播出的“人生”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不用被地下组织上门胁迫，不用躲在橱柜里防止街头交火的流弹从窗户跳进房间，不会像她的许多邻居一样，突然有一天没能回来，然后就被收尸服务上门告知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外面？

　　“为什么他们的生活和我们不一样？”

　　海铃问相依为命的妈妈。

　　“因为他们都是出道了的【大人物】。”疲惫的妈妈摸着她的头，说，“他们在顶峰。”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出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想爬上顶峰？大家都不害怕吗？”

　　海铃不明白。那样不必担惊受怕的生活明显更好。

　　妈妈只是笑了笑。

　　很多年后，海铃到了如果被问到这个问题，也会笑一笑的年纪。

　　乐之城。

　　能不能在这里成为【大人物】，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而对于剩下的人来说，生命只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妥协。

　　海铃知道这件事。

　　但曾几何时，她还是想着能单靠努力做点什么。

　　那些天真的问题不再出现了。她的想法变得比儿时更成熟，更有操作性了一些。

　　她希望母亲和自己的生活是安全的。

　　不求成为【大人物】。只要稍微好一点，尽量避免大部分的灾害，在遇到问题时能够维护自己的权益，就行了。

　　童年时恶劣的居住环境让她萌生了这个愿望。

　　这个愿望，她自己努力一点，也能做到。

　　……她曾经是这样想的。

　　海铃很努力地学习和练习。她考进了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又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进高等部。

　　她的目标是进暴恐机动队。

　　她想要快速成为精英执法者。

　　精英执法者身处执法机关内部。那里是当时的海铃所能想到的，最接近“好一点”的生活的地方。

　　这个目标似乎很简单就能实现。这倒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优秀——虽然她确实挺优秀的——而是因为她发现周围的同学里，没几个人想要这份工作。

　　“你想去暴恐机动队工作？赛博苍天啊——你脑子在烧录的时候坏掉了吧！只有得罪了上司的人，才会被发配到那里！”

　　同学们都不理解她的志向。

　　海铃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暴恐机动队是乐之城最危险的工作。暴恐机动队要对抗的，是乐之城最危险的，通缉等级为五级的赛博疯子。

　　这些赛博疯子都是高度赛博化的产物，有着超高速度、超级反应力、超强夜视能力、装载强力武器的义肢和最狡猾的战术头脑……即使你装备着四件全自动的高级武器，即使你穿着每平方英寸都能挡住有着850英尺/磅冲击能量子弹的凯夫拉型防弹衣，你依旧会被他们的火力压制，依旧会被他们从翼侧包围。

　　——可难道你们觉得不在暴恐机动队工作，乐之城就很安全了吗？

　　海铃这么想，但她没有说出来。

　　乐之城是很危险的。

　　枪战、仇恨、商业竞争、恶意病毒。

　　太多东西能轻飘飘地堵死人的活路了。我们谁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明天。

　　只有自己加入执法队伍，才能够拥有保障。

　　海铃这样想着，一直努力。

　　海铃当时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很成熟了。

　　可她想，她还是弄错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以为加入BCPD最精英的执法机构暴恐机动队，就能够“拥有保障”了，这件事情。

　　……

　　在海铃就读于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初等部的最后一个学期，她的母亲出了严重的车祸。

　　对方是个飞多了药还开车的纨绔子弟。父亲是丰川家的高层。

　　很好判的案子。谁对谁错，一目了然。

　　……直到对方拿出了一笔钱。

　　一大笔。

　　判决结果是可笑的行人全责。海铃找到司法所，希望自己BCPD预备警员的身份能起作用，但根本没用。

　　看到这些家伙熟练地踢皮球，海铃绝望地意识到，别说她是预备警员——就算她是暴恐机动队成员，恐怕也没办法影响这个判决一丝一毫。

　　一直以来相信的事物崩塌后，成为暴恐机动队成员的目标已经不再有意义。海铃放弃了她的保送名额，离开了花咲川。

　　她会用自己的手去讨回公道。

　　她进入地下，进入酒吧与黑市，注册成为地下雇佣兵。她不断地接任务，接很多任务，乐之城所有的中间人那儿，都有了她的联系方式。她在最高峰曾同时接三十个任务，最少的时候，也至少会有十个任务。她有意识地累积起自己最高的【反应】点数的经验，并不吝啬地使用所有的佣金购买一片又一片【点数芯片】。

　　目的只有一个。

　　那个撞了她母亲的纨绔子弟。

　　他有钱。有钱，就会有人想要买他的命。

　　而这个买他命的任务，接受要求是【非凡】雇佣兵。

　　……

　　事实是，海铃只用了一年就做到了。

　　在名为Oblivionis的可疑人士那里买下最后一枚芯片后，海铃立刻接下了这个她花钱让中间人留了一年的任务。

　　和这一年的痛苦、暗伤以及让人发狂的疲劳相比，任务本身简单得令人惊讶。

　　只不过，将爱刀【黑独角兽】捅进纨绔子弟的喉咙的时候，海铃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她发现了一件事。

　　就算到了纨绔子弟这个地位，还是没法“拥有保障”地生活。

　　自己是来寻仇的，这没错。但就算没有来寻仇的自己，就算这个刚死去的青年不是纨绔子弟，而是一个好好先生，只要有人想要杀你，你就会被杀死。

　　这就是乐之城。这就是赛博化时代的普遍现象。

　　杀死他的其实不是自己，是乐之城。

　　海铃想。

　　没有任何保障，没有任何未来。谁都无法保护，谁都无法逃离。

　　除了掌控乐之城的【七支乐队】，海铃没见任何人撕开过乐之城这张大网。

　　暴恐机动队不行，丰川家的高层也不行。

　　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儿时的那个问题又重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为什么大家都不打算出道？

　　为什么大家都不想爬上顶峰？

　　……你们都不害怕吗？





第四十章 属于我的位置


　　海铃回公寓的时间有点迟。

　　时至深夜。街灯惨白的灯光孤零零地亮着，大功率的音响声从远处传来，声音糊成一片。

　　海铃稳步穿过小道，但在快要进入楼房的时候，停下了。

　　她抬起头。

　　她所居住的四层，走廊灯还亮着。

　　有一个人影，趴在走廊的栏杆上。

　　……

　　嗒。

　　一盒【会融化的牛奶冻！橘子风味！】被放在栏杆上，已经趴在那里很久的椎名立希终于抬起了头。

　　“又写曲到这个点，出来吹风？”

　　海铃环抱双手，靠在旁边，问。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Hello, Happy World！的黑衣人应聘了吗？”立希拿过牛奶冻，说。

　　“嗯……感觉有点不对，所以就回来了。”

　　“‘感觉有点不对’是什么新的婉拒词吗？”

　　“不，只是发现那不是我要找的位置罢了。临时雇佣倒是还行。”

　　“最近变成你挑人家了啊。”

　　“今天攻击性很强嘛。”海铃看了一眼坐直了些的立希，“怎么了？等我太久没等到，所以生气了？”

　　“……可能有这原因。”

　　“……乐队的事？”

　　“你怎么猜到的？”

　　“我从花咲川退学后，在次年春天租下了你公寓隔壁的房间。你上次半夜堵我，还是那时候的事了。最近，能让你这么上心的就只有你那支乐队了吧。”

　　“……我会永远后悔当时堵了你五个晚上，却只得到了‘因为这里便宜而且安静，挺好的’这种答复。”

　　“那是实话啊。这个性价比在乐之城还蛮少见的。”

　　“不是这个问题——”

　　“所以？”

　　海铃问。

　　“乐队怎么了？”

　　“啊……！”

　　立希猛地挠乱了她黑色的长发。

　　“我本来都不想搞乐队了——灯也因为祥子那事很伤心！可我们的贝斯手素世不知道为啥，同意了一个刚来乐之城的菜鸟再组乐队的事！”

　　“组就组吧，练就练吧。虽然不太稳定，但好歹也准备开第一次live了——”

　　“结果去排练的路上，碰了一起突发事故！”

　　“你是说你们从削肾客那里救了个女孩的那次？”海铃问，“我在酒吧听说了。”

　　“对！救个人——还行吧！那人是没道谢就跑了，但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见！”

　　“但后面就不对劲了。灯说她觉得那个人是祥子。素世立刻调了监控……到头来，也没能确认是不是本人，就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质问我们为什么不拦下她。”

　　“这有啥好拦的？且不说根本不能肯定就是祥子，就算是祥子，又能咋样？乐之城一夜之间落魄的人太多了，更不要说，还有一夜之间就死了的人。祥子有祥子自己的生活，她啥都不说退出乐队，说明她已经要去新生活了——那她过得是好是坏，又关我们什么事？”

　　“然后素世就不来了。野猫也不来了。整个没法排练——”

　　“欸……”

　　“还真是冷淡的感想啊。”

　　“我又不认识你的乐队成员。名字都记不太住。”海铃说，“不过，能为了抓住可实现的目标烦恼，说实话，让我有点羡慕。”

　　“哈？……嘛，算了。”

　　立希抬起手，一个褐色的东西被丢了出来，海铃伸手接住。

　　那是一盒【会融化的牛奶冻！巧克力风味！】。

　　“你明天有空吗？”立希问。

　　“下午要去Afterglow那里看看。”

　　“那算了。”

　　立希站起身。

　　但海铃也跟着起身了。

　　“结束之后我就能过去了。”

　　她把【会融化的牛奶冻！巧克力风味！】拆开，喝了一口。

　　“什么事？”

　　“……你接雇佣兵以外的雇佣工作吗？”

　　“先说说。”

　　“没有贝斯，我们没法排练。我会给你贝斯技术的软件和技能芯片，还有【1980s贝斯手品味精选】，你来当贝斯手吧。”

　　……

　　立希给的插件很好。如果有可能，海铃希望她出雇佣兵工作的时候，也能有这么好的老板。她拨了两遍借来的贝斯，就已经完全理解了掌握这件小乐器所需要的所有知识。

　　将节约出来的时间最大化，是海铃的一贯作风。所以，她到得比集合时间更早了一些。

　　不过今天，她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欸？为什么？”

　　实木装潢的排练室内，立希所属乐队粉色头发的吉他手正在大声问。

　　“所以说。”身为鼓手的立希交叉双臂，站在一旁，“我要安排新贝斯手加入。我已经找到人了。”

　　“等一下，素世同学呢？”吉他手没有就这样妥协。

　　“那家伙已经不行了。”

　　“不行了？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虽然之前是被她无视了没错，但是……也可能只是我们会错意啊！”

　　“……为什么？”

　　坐在沙发上的，灰色头发的乐队主唱也开口了。

　　“为什么，不行？”

　　“……我和那家伙谈过了。”立希动摇了一下，但还是说。

　　“等等！你怎么不找我们一起去！”吉他手很不满。

　　“那家伙——”

　　立希好像要说什么，但她在这时注意到了门外的海铃。

　　“……让你们久等了。”

　　海铃跟大家打了个简短的招呼。

　　“需要我待会再过来吗？”

　　“走吧。”立希说。

　　“等一下啊！”

　　但看起来，乐队内部还没有达到意见上的统一。

　　……

　　“我是八幡海铃。”

　　“……我是吉他手千早爱音，她是主唱小灯。”

　　自我介绍环节倒是没问题。学生乐队并不像商业团队或是雇佣兵总要面对的那些老油条一样，全是心眼。

　　但接下来的合作，问题就比较大了。

　　吉他的声音犹豫不决，主唱根本唱不出来，立希也打得心浮气躁。

　　才刚学会贝斯不到12个小时的海铃，反而成了这里最稳定的成员。

　　海铃没参加过演出，不过，她参加过很多任务了。

　　能完成的任务，和不能完成的任务，她还是能够轻松分辨的。

　　“——”

　　海铃拉停了演奏。

　　“海铃。”立希的声音。

　　“看来，还是忘不掉前任的成员。”

　　“等一下——”

　　“等你们取得共识后，再跟我联络吧。”

　　海铃放下贝斯。

　　“我会为你加油的。”

　　海铃对主唱灯这样说过后，离开了排练室。

　　……

　　乐队……乐队吗。

　　其实答应的时候，也有考虑过把立希在的这支乐队当作自己前往“顶峰”的归宿。

　　毕竟，有七支乐队都是这样突破乐之城这层令人窒息的大网的。

　　听说立希她们正面对抗过削肾客的成员，实力应该也是有的。

　　但现在看来……

　　“……果然，不行吗。”

　　走在街头，海铃想。

　　就在这时。

　　嗡。

　　海铃的脑机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来信人的标注是【交易对象】【1次】【ID：Oblivionis】。





第四十一章 恰个饭


　　海铃对Oblivionis这个名字有印象。大约一周之前，她最后一次关于【点数芯片】的交易，就是和此人进行的。

　　Oblivionis是一个让人很难忘记的交易对象。

　　她不是中间人介绍过来的客户，而是三角初华介绍来的。

　　海铃刚刚开始雇佣兵工作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全城接活，而是定点在花咲川附近的一家酒吧。

　　而那里，恰巧也是初华接活的根据地。

　　跟海铃一样，初华也是地下酒吧拿钱办事的年轻雇佣兵。两人同在一家酒吧，从同一个中间人那里接单子，又年龄相仿。见的次数多了，难免有了些交情。后来，也在任务中合作过几次。

　　初华是个很优秀的搭档，胆大心细，稳扎稳打，擅长使用冲锋枪和突击步枪，能在瞬间撕开僵局，突破任何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她对于“作战”这件事本身的熟练程度，高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水平。海铃虽说中途辍学，也是完整接受过警校培训的尖子生，可在对战场的理解上，有时仍觉得自己较之初华有所不如。

　　和初华的合作令人愉快。不过，过了没多久，这名可靠的合作伙伴就不再出现在“等待工作”的名单中了。

　　“我不再做雇佣兵工作了。”最后一次来酒吧的时候，初华对海铃说，“我要出道了。”

　　“这样啊。恭喜你。”

　　海铃很惊讶，她不知道这位技术高超的年轻雇佣兵还打算登上乐之城明面的舞台。

　　“事实上，我就是通过挖角新人的经纪公司来到乐之城的。”初华很坦率，“只不过，最初的一段时间里，我还是培训生，没有收入。为了支付日常生活的开销，我才到地下接一些工作。现在我不必这么做了。”

　　“你很有勇气。”海铃说，“你没带任何积蓄，就进入了这座危险的城市。这里水很深。一般人会选择先在周边未开发的恶土上攒点钱，再进入乐之城，而不是直接来乐之城工作。”

　　“其实我也有考虑过那样。不过，最后我还是想要尽早进入乐之城。”

　　初华笑了。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的工作薪水更高，而且……”

　　“……而且，我有一个想见的人。”

　　海铃总是对有目标的人更为欣赏。她祝福了初华。

　　那之后，两人分别，有近一年没见过对方。

　　再次联络是在一周多以前。

　　初华主动给海铃打来了电话。

　　“酒吧老板说你还在求购【反应芯片】。”初华在电话那头说，“我有个朋友手头有货。12提升到13的。”

　　这是海铃第一次在初华口中听到“朋友”这个词。

　　正因为高级芯片无从入手而略有些急躁的海铃欣然应允。

　　来赴约的“初华的朋友”就是Oblivionis。

　　Oblivionis是一个很漂亮，而且很年轻的女孩。后一种特质在乐之城的地下酒吧里尤为罕见。

　　海铃自己是初三辍学后开始混地下的，她已经够年轻了。能跟她比年龄的，她就只见过初华。

　　但Oblivionis看上去甚至比她和初华都还要年轻。

　　“（真的是私交上的朋友？）”

　　海铃这样想着，与Oblivionis完成了交易。

　　初华是个很靠谱的人。就算她不当雇佣兵了，也一样。海铃很快发现她介绍过来的Oblivionis也有着平均程度之上的素质——很有礼貌、做事很干净、很重视细节。

　　而且……

　　……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某种东西”。

　　“我想跟您建立长期的合作。”

　　Oblivionis对海铃说。

　　“我正在筹备自己的雇佣兵团队。如果有机会，还打算出道，挣取台面上的话语权。”

　　“您很优秀，我希望您能加入我们。不知您意下如何？”

　　奇怪的人。

　　海铃想。

　　“你要分【七支乐队】的蛋糕？”海铃当时这样回应道，“这样说出来，你不害怕我拒绝后，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七支乐队】？”

　　“我知道八幡小姐是会考虑这个提案的那种人，所以才直接这样说的。”Oblivionis笑着说。

　　奇怪、但是危险的人。

　　“听起来太长期了。我最近没空。”

　　海铃说。

　　当时，她刚刚抵达【反应：13】，着急去接那个等待了一年的任务，对这种邀请没有太多兴趣。

　　“那短期的工作呢？”

　　“这周过后，我会考虑。”海铃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初华对您评价很高。单是能跟您短期合作，对我而言也很有价值。”

　　Oblivionis似乎是看准了海铃会如此回答，恰到好处地向前逼了一步。

　　“一周之后，我会给您发一份带报价的任务。”

　　“我会期待得到您的帮助。”

　　……

　　“……还真的发来任务了啊。”

　　海铃看着自己脑机里接到的那封信息，想。

　　完成长久以来的目标后，这一周，海铃都因为偌大的不真实感而不在状态。她都已经快把Oblivionis说过的“会给您发任务”的事忘记了。

　　海铃点开信息。

　　【任务内容：对私人住所的潜入－获取情报（可能含有逼供）】

　　【行动时间：约24小时】

　　【行动人数：3人（委托方2人）】

　　【可能提供的技术支援：黑客技术、超梦技术】

　　【意向出价：八十万（预付）】

　　【详情见附件】

　　是一处私人住所的潜入任务。

　　出价还行。虽然略低，但与事成才给钱的中间人不同，愿意预付。

　　预付代表着诚意、稳定以及不会跑路的薪金。可以接受。

　　海铃翻了翻附件。

　　附件的格式让人很舒服，任务详情也很清晰：乐之城最大的影像技术公司【爱贝克思】的社长黑木，有一名任用了多年的私人司机。这名司机在一个月前被解雇了。委托方想要从这个司机的嘴里撬出话来。

　　“（是【爱贝克思】为了斩草除根而来的匿名委托？还是【爱贝克思】的竞争对手来刮尸体上的残肉？）”

　　能肯定的是，这绝对不可能是Oblivionis个人给自己的委托。

　　她这是又转了一手，拉自己入伙。

　　不过至少跟【爱贝克思】的社长有关。这是个大单子。

　　“算是向我展示自己‘能接到这种程度工作’的实力吗……”

　　海铃思考了片刻。

　　完成复仇后，海铃其实已经不怎么接雇佣兵的工作了。她开始尝试去往“顶峰”，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与【七支乐队】接触上。

　　但人还是要吃饭，刀还是要保养，水电费的账单还是会在每月1号发到自己的邮箱。

　　“……适当地做一点工作，也是必要的。”

　　有钱赚，没什么不好。





第四十二章 鬼火一响


　　两封友好的消息往来后，会面地点被定在了歌舞伎区的汽车旅馆。

　　海铃早早到了，但当她用随电子邮件发来的二维码刷开房间大门时，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

　　一个是曾见过的交易对象，Oblivionis。

　　还有一个是位身材姣好的，紫色头发的女人。

　　“这次是你先到了。”

　　海铃走进屋，带上门。早晨的阳光被隔绝在了屋门外面。

　　“算不得我先。我昨晚就住在这里。”

　　Oblivionis笑着起身，同海铃握手。

　　“感谢您能来，八幡小姐。我是丰川祥子。”

　　她说了另一个更像私交的名字。

　　Oblivionis表现诚意到这份上，让海铃有一点惊讶。不过，她没表现出来。

　　“八幡海铃。幸会，丰川小姐。”

　　海铃回握。

　　“这位是喵梦。”祥子比手指向紫发女人，说道，“超梦制作人，也是位黑客。她就是我在邮件中写的另一名同伴。”

　　“幸会，海子～”

　　喵梦从迷你吧台后面探出身子，伸长手和海铃握了握。

　　“我得感谢你答应了这次会面。不然，祥子又要住我家了～”

　　名叫喵梦的超梦制作人不像Oblivionis那么讲规矩。她很随性，还给自己起了奇怪的外号。

　　不过，海铃也不是那么看重规矩的人。

　　她只讲干活时的效率。

　　“（右手的生物信息线缆做了加固件，而且，棱角被磨光了。）”

　　通过握手，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些。

　　“（这家伙经常进行接入骇入。）”

　　至少不是【潜入行动】的菜鸟。

　　还行。海铃想。

　　……

　　幽暗的房间内，蓝绿色的光在海铃眼中幽幽亮起，过了几秒，共享的【信息面板】在房间正中打开。

　　【姓名：八幡海铃】

　　【属性】

　　【肉体：7】

　　【智力：3】

　　【反应：13】

　　【技术能力：3】

　　【镇定：6】

　　“这是我的点数。”

　　海铃说。

　　“与我发送的信息情报相一致，两位可以接入信息确认。”

　　她又点了两下，一个小框从下方弹出。

　　里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包括羁押、收贷、私有场地突入、秘密文件销毁、秘密处决赛博精神病在内的多项任务。

　　“这是我的任务履历。”海铃说，“我的作战风格是近接作战。平时的任务以单兵渗透为主，兼而有正面突击和要员护卫的经验。”

　　再接下来打开的是义体扫描框。

　　“主要改造部位是义眼、额皮质、循环系统、部分骨骼和跟腱。因为涉及关键改造，不能够展示型号，请您谅解。”

　　最后从身侧弹出的是武器界面。

　　“这是我的主要武器。武士刀【黑独角兽】。攻击速度2.12，单次命中伤害132.75，耐力消耗6.40，单位都是华氏均测标准。具有良好的平衡性，攻击速度不受耐力影响。”

　　“基本上，只要是能用【黑独角兽】处理的人员，我都用它处理。必须进行远距离作战的时候，我才使用配枪。”

　　海铃拔出后腰上的家伙。

　　“【TKI-20信玄】，智能冲锋枪。标准参数。”

　　将枪重新插进枪套，海铃停了下来。

　　她要做的惯例对接已经讲完了。

　　接下来……

　　……就看对方的意愿了。

　　“专业～”

　　斜靠在沙发上的喵梦吹了声口哨。

　　坐在海铃正对面的祥子则笑了笑。

　　“您的专业正是我在寻求的。”

　　海铃的义眼再次闪烁起蓝绿色的光。

　　她按住颧骨，随即看到一笔有很多个零的数字打进了她的户头。

　　“八十万，我收到了。”海铃说。

　　“真好啊～真快啊～早知道，我也应该提前收钱～”

　　喵梦在沙发后面阴阳怪气地哀叹。

　　“合作愉快，八幡小姐。”

　　祥子没理会喵梦。她微笑道。

　　……

　　任务目标如邮件所说，是【爱贝克思】的社长黑木的前专属司机。

　　这名司机是一位退伍军人，自从离职后，就没有找新的工作。他卖掉了原本位于Roselia属地内的公寓，买下了Afterglow属地中的一处偏僻的小农场。此后，一直居住在那里。

　　“我们通过开源的卫星网路和房产中介网站上的交易记录找到了他的这些信息。”

　　祥子将【他人可见】的面板投影在房间正中，向海铃出示自己掌握的情报。

　　这位司机的个人信息在房间内跳动：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不高不矮，外貌普通，名叫【渡边纯一郎】。

　　“渡边是独自居住，住地也很偏僻，几公里内都没有其他住户。”祥子说，“这为我们提供了不少方便。即便弄出较大的动静，也不必担心在短时间内引来BCPD的警员。”

　　“不过，渡边的退伍军人背景，倒是个问题。”

　　“他对于机械和火药有比较深入的了解，在爱贝克思为社长工作多年，也有一定的侦察与安保意识。Afterglow公开的枪械交易名录上，有他的登记信息，这表示他很可能已经对自家周边进行过安防布置。”

　　“知道渡边日常生活的态度吗？”海铃问，“这会直接决定他安防布置的等级。”

　　“很遗憾，是最糟的那种态度：神经质。”

　　喵梦跷着脚，往嘴里丢了颗【劲辣！超级胡豆！】，说。

　　“昨天我花了几个钱，跟Afterglow农场区酒吧里的人交流了一圈。他们都说渡边搬过来以后就神经兮兮的——你最不想在进行过赛博改造的民众身上听到的那个形容词。”

　　“有几个民间爱好者说他们的无人机看到渡边的院子里有他自己做的炮塔。不过，当时他们都喝大了，可信度存疑——咳咳！这什么玩意啊！后劲这么辣！？”

　　喵梦叫着“我去，谁买的？”从沙发上跳下来，冲进盥洗室。

　　“也有没喝醉的人给了情报。”祥子接下去说，“他们说渡边失业后，脾气很大。”

　　“渡边的农场附近地势较平，夜间常有私自改装摩托车的鬼火青年们在那里集会。渡边搬来后，常常就噪音问题和他们起冲突。”

　　“有人就好办。”

　　海铃翻着信息中卫星拍摄的渡边家周围环境，说。

　　祥子点点头。

　　“渡边进行了严密的防守，周围又都是开阔的平地，没有遮挡。如果有可疑人士接近，没等靠近他的院子，就会被监控摄像探头捕捉到。”

　　她说。

　　“但如果我们能伪装成‘本来就会在附近出现的人’……就算被捕捉到了，也不会立刻引起对方的警惕。”





第四十三章 想要粉丝多


　　假装鬼火青年？

　　“……确实。”海铃说，“操作性上来说，这是最简单可靠的——”

　　“这提议太酷了！”

　　喵梦擦着湿淋淋的下巴，从盥洗室里探出头来，喊道。

　　“我老早就想试试那个发型了——那叫什么？侧铲？嘿，谁要留莫西干？”

　　“发型倒不必换。”

　　祥子说。

　　喵梦在后面很大声地“切～”了一声。

　　“不过，名字要改下。”

　　祥子将信息界面滑掉。她对海铃说：

　　“八幡不能用了。鬼火青年们不会用看起来像正经姓氏的ID，你需要代号。”

　　“说得也是。改成什么？”海铃问。

　　“祥子，海子不行吗？”

　　喵梦立刻来了精神。

　　“这多顺口啊……我就叫喵梦亲！”

　　“这样我们中只有丰川小姐会被抓，喵梦子。”海铃说。

　　“我是喵梦亲！亲！”

　　“只有你一个人是亲吗？”

　　“代号就跟我的【Oblivionis】保持一致吧。”祥子抬起用手撑住的下巴，说。

　　“八幡小姐，你叫Timoris。”

　　“喵梦，你叫Amoris。”

　　“我知道有个义体医生那里能改公民信息的ID。你们随便报个个人身份账户给我，我之后让他给你们远程改下，很快就好。”

　　“欸……我也要换？”

　　喵梦皱起一边的眉毛。

　　“Amoris……就叫喵梦，不行吗？我觉得喵梦很好欸～”

　　“那基本就是你的真名了吧？从安全性上来考虑，也是换了比较好。”祥子说，“而且，我们的ID需要统一风格。不然，交涉的时候很容易被怀疑。”

　　“好吧，好吧。”

　　喵梦接受了。海铃则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见。

　　“ID解决了，还有面部特征的问题。”

　　祥子继续说。

　　“相较于热衷改装面部——部分原因是他们经常撞坏头和脸——的鬼火青年，我们的脸部义体太少了。假装成鬼火青年后，会很显眼。”

　　“好嘛。”喵梦摊开双手，“刚刚改了ID，现在又要改了自己的脸，对吗？不过是探个情报，未免也太下血本了吧！”

　　“不对。”

　　祥子瞥了喵梦一眼。看见后者笑嘻嘻的脸，她意识到对方在开玩笑，无奈地按住眉角。

　　“……我们需要挡住脸。”

　　祥子说。

　　“面罩、面具……基本这样就行了。出发前，我会去找一点来。”

　　“啊，有点让人怀念呢。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是不是就戴着那样的？”

　　“差不多吧。”

　　“哎，好怀念那时候啊——”

　　祥子根本不觉得喵梦真的怀念那时候。但她看到海铃举起了手掌。

　　“我可以用面铠吗？”

　　海铃在自己的脸上比画了一下，说。

　　“钨钢面铠，混线针织，遮住下半脸的那种。”

　　“内部有气动吸入剂的插槽，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加血氧含量，恢复体力。我有时候会戴。”

　　祥子想了想。

　　“可以。”她说。

　　“那我没有其他问题了。”

　　海铃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祥子和喵梦，问：

　　“剩下的，就到现场看过再说？”

　　“好。”

　　祥子点头，说：

　　“我们明天出发。”

　　海铃正在整理外衣的手忽然停下了。

　　“……明天我是不会出发的。”

　　海铃说。

　　从海铃进门开始，始终在交涉中表现得游刃有余的祥子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你——”

　　你没有提自己还在时间上有别的安排。

　　祥子想要问这句话，不过，没能问出口。

　　因为，海铃在祥子说出这句话之前向前俯身——

　　她伸手，抬起了祥子的下巴。

　　“——”

　　祥子的话被海铃突然的动作堵在了喉咙里。

　　海铃靠到了很近的距离。

　　几乎是脸贴着脸。

　　她盯着祥子的眼睛。

　　“哇噢。真大胆～”

　　喵梦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

　　海铃沉默着。眼中，一圈蓝绿色的冷光亮起，又在片刻后熄灭。

　　“心率122拍/分，乳酸、血氨、皮质醇含量过高，血糖浓度过低。主要肌群表面肌电信号均方根振幅明显高于正常值，急动度指标图线上扬……”

　　海铃冷静地说。

　　“重度疲劳。已经到了很危险的程度。静脉里还检测出了残存的镇静剂成分。”

　　“……”

　　“任务的完成是最优先级事项。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会看着同行者去送死。”

　　海铃的手从祥子下颌边拿开了。她直起了腰。

　　“三天后再出发。”

　　海铃说着，转身离开。

　　“——八幡小姐！”

　　祥子连忙叫道。

　　“请放心。”

　　海铃站住，说。

　　“钱已经收到了。我会等你的。”

　　……

　　整齐，无人的荒郊公路旁，艳阳高照。

　　头顶巨大的、边缘已经锈蚀的蓝色铁质路牌上，写着【→工业区70km】【→农业区87km】。

　　路牌的左上角，还写着【乐之城欢迎……】之类的话。

　　后面看不清楚了。因为那里被人用红色的油漆喷上了龙飞凤舞的“Afterglow”字样。

　　干燥的空气中，飘荡着电台的音波。

　　“早上好，乐之城！昨天——昨天，你们猜怎么着？BCPD碰了个大钉子！他们竟然去SPACE的停车场里收税！赛博苍天呀，那里以前可是传奇中间人都筑诗船的地盘！你知道，我也知道，就只有BCPD上头那些蛋白粉磕进脑子里了的蠢货不知道！哎，你们别说，一眨眼，SPACE的酒吧都关——”

　　吱呀。

　　喵梦从大红色的【草薙CT-3X】摩托的侧面伸出手，把电台关掉了。

　　今天，她戴着黑色镂空花纹的面具，挡住了上脸。

　　“这摩托哪都好。速度快，租金便宜。”喵梦笑着说，“可惜就是车行的老板太不懂行了，非要给每台车加个音乐的功放。听个广播，都吵得跟在我耳朵旁边骂街似的！祥子，我真该跟你一样，出门的时候就把音响的线剪了！”

　　“老板习惯了。”

　　喵梦身后，同样戴着黑色镂空花纹面具，挡住了上脸和右侧脸的祥子靠在另一台黑色的【草薙CT-3X】摩托上，看着天空中流动的云。

　　“会在Afterglow领地外围租摩托的，都是流窜的鬼火青年。那些家伙要的标配就是大功放。”

　　“哈！你说得也对！在那老板店里转了一圈，我觉得他不像是靠正经汽修的挣钱……更像是靠吃车辆保险挣钱的！就跟你一样！”

　　“什么叫就跟我一样？”

　　“你看上去也跟吃人身伤害保险过活一样，不要命！我一开始还说海子那家伙新来的，不懂你，你肯定不会老实待着——谁能想到，你还真老老实实歇了三天！这可是我接触你以来，你最长的一次休息时间！”

　　“八幡小姐提的是合理的建议。何况，我也是会休息的。”

　　祥子玩着自己的头发，看向远方，说。

　　“好，好～你不是仿生人，我知道了～所以呢，那家伙怎么还不来？她不是总早到吗？该不会忘了我们约的时间吧？”

　　喵梦话音刚落。

　　嗡、嗡。

　　远处的公路上，传来了引擎轰鸣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皮衣配摩托


　　一辆很酷的银黑双色【ARCH纳扎雷】重型摩托从道路另一端行驶而来。

　　引擎轰鸣，合成橡胶胎面在柏油路面上卷起尘埃。【ARCH纳扎雷】在眨眼之间抵达了祥子和喵梦面前。

　　减速、刹车、甩尾、漂移。一气呵成。

　　重型摩托在两人面前停下了。

　　身穿黑色皮制骑行服的八幡海铃，用脚蹬住地面。

　　她的下半脸被纯黑色的钨钢面铠遮住，上脸也戴着防风墨镜。

　　“哗。”

　　喵梦看着声势浩大的来客，挑了挑眉毛。

　　“哪儿租的？这么炫？”

　　“这我自己的。”

　　海铃抬起她的防风墨镜，说。

　　……

　　公路上，三辆摩托一路飞驰。

　　旷野里，只能听得到轰鸣的引擎声。

　　……但其实并不算“安静”。

　　前往目的地的一路上，喵梦都在不停地问海铃“这摩托很贵吧”“几十万？几百万？”“你从哪买的”“雇佣兵这么挣钱？”。义眼中，只接入了三人的脑机通讯频道里不断跳出蓝绿色的信息框。

　　路都看不清楚了。

　　祥子觉得喵梦已经比电台还要吵了，吵到自己眼睛的那种吵。她在频道里发言，让喵梦少说点。

　　但喵梦完全无视了她的抱怨。

　　“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台？我有一台车了——摩托倒是没有！现在想想，摩托也不错啊！很多超梦拍摄场地，车进不去，我还得搬着设备走路！我有点受够——”

　　祥子沉默地把软件关掉了。

　　此后的路上，连风都清静了不少，骄阳也不再恼人。

　　沿着只有零星大挂车路过的城郊道路又开出了几十公里，祥子渐渐地领会了一些驾驶的乐趣。

　　风，景色，推背感和离心力。

　　这些东西都能让人着迷。

　　祥子几次短暂地把全自动AI驾驶模式改成半自动AI辅助模式。体验并不算坏。

　　这是对于她来说是很罕见的，完全新奇的体验。【驾驶】技能并不在她被丰川家洗掉了的一大堆技能之中。

　　因为丰川家的继承人根本不需要，也没有必要驾驶车辆。AI会代劳一切出行事宜。丰川家有最好的车辆驾驶AI，将驾驶全权委派给它们是最佳选择。

　　更不要说，他们有一多半时间其实是用浮空车出行的了。

　　“（车辆……将来能买一台，说不定也不坏……）”

　　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现在还没有那种闲钱。

　　有必要的时候，就先用喵梦的古德拉66式“詹·罗利”。

　　祥子慢慢想着这些或许无关的闲事，过了一会，注意到雷达定位图上显示她们【已接近目的地】。

　　祥子重新打开了脑机通讯频道。

　　她看到喵梦扒出海铃的【ARCH纳扎雷】是做了一单摩托车行老板的案子后，老板折价卖给她的。还看到喵梦给海铃推荐了几首她自己喜欢的歌。

　　现在在聊喜欢的乐队风格。对话框里都是Glitter*Green，CHiSPA之类的乐队名字。

　　喵梦脑波速度快，一个劲儿地说，海铃则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接茬。

　　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我们要到了。”

　　祥子在脑机通讯频道里发言。

　　“噢～祥子，你终于出现啦。”

　　喵梦的头像闪烁。

　　“先说你刚才是不是把通讯频道关了？”

　　“是。”

　　“哇——海子，你赢了！见鬼，给你五千块！”

　　你们还拿这事儿下注啊。

　　而且，八幡小姐竟然跟注了。还是押的我关频道。

　　祥子在心里暗道。

　　……

　　三台摩托从公路上开来，慢慢减速，停在了加油站服务区的对面。

　　导航显示3.1公里外，就是目标人物：前司机【渡边纯一郎】的小型农场了。

　　这座加油站，包括加油站旁的便利商店和快速修理站，是距离他的农场最近的建筑物。

　　“便利商店和快速修理站都没几个人。”

　　祥子摘下头盔，说。

　　“一路上也没见到几台摩托。如此看来，鬼火青年们白天并不会也在这片区域活动。”

　　祥子转头。

　　“喵梦，怎么样？”

　　“嗯～”

　　喵梦的义眼闪了闪，远处，便利店屋顶上的碟形天线像是被风吹过，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用便利店的天线看了。5公里以内的空中都没有无人机～”

　　“好。海铃，你的【ARCH纳扎雷】最高时速多少？”

　　“240km/h。”

　　“……如果正面突击，我们的摩托和你的摩托性能差距太大了，容易被拉开距离。这样的话……”

　　天气晴朗，空气干燥，可见度高。风在正常水平，没有鬼火青年，没有无人机。

　　祥子顶住下巴，飞快地思考起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这样的话，我们有三个方案。”

　　末了，她说。

　　“第一个方案是半夜混在鬼火青年的集会里，悄悄靠近渡边的农场，然后趁着夜色摸进去。”

　　“这个方案的优点是隐蔽性高。直到我们进入农场的那一刻之前，都可以很好地掩饰我们真正的意图。”

　　“缺点是，进入农场之后就完全没有任何保护。渡边一旦发现我们，就算仍然被我们的伪装迷惑，认为我们是鬼火青年，也会立刻开枪。”

　　“第二个方案是半夜在农场附近制造骚乱，把渡边骗出来，和鬼火青年们发生冲突。然后，我们趁他不在，溜进农场。”

　　“这个方案的优点是渡边将离开农场。他会因此失去一部分的监视能力和对武装器械的控制能力。我们可以抢在他回来之前，关闭农场里的设施。后续不论是盗窃电子文件，还是逼供他本人，都更加安全。”

　　“缺点是，鬼火青年发现出现了骚乱，也会调查状况。”

　　“如果我们没能成功脱身，暴露了，会同时被渡边和鬼火青年们两方攻击。”

　　“第三个方案是我们现在就去。”

　　“白天去，假装成忘记了东西，或是提前熟悉赛道的鬼火青年，试探着接近农场。”

　　“渡边会发现我们。但我们人少，没什么威胁，又是在不常见的时间出现，他不会直接进行攻击。最先进行的，应当是喊话和质询环节。”

　　“我们可以尝试诱导他，让他出来跟我们交涉。然后，我们直接在交涉时制服他。”

　　“这个方案的优点是附近没有鬼火青年，不用担心他们带来的不确定因素。”

　　“缺点也是没有鬼火青年。一旦发生意外，我们无法利用他们转移渡边的注意力。”

　　“喵梦，海铃……不。”

　　“Amoris，Timoris。”

　　祥子抬起头，问。

　　“你们觉得哪种方案更好？”





第四十五章 交给我打头


　　“都很难抉择呀～”喵梦说，“方案二不错。曾在【爱贝克思】工作过的员工自己组装的安保系统！想骇骇看。我如果一个人行动，肯定选这个～”

　　“的确，那样能给Amoris提供一些对【爱贝克思】公司安保的初步了解。”

　　祥子和喵梦两人把大家的称谓搞得花里胡哨。但海铃总能抓住重点，跟上她们的节奏。

　　“不过，如果让我来判断，我选择方案不是看优点，而是看缺点。”她说。

　　“Timoris，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祥子说。

　　“在场人员能依靠个人能力将缺点的危害最小化的方案，就是当前场地下的最优方案。”海铃说。

　　“方案一，【深夜潜入】，缺点是潜入后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遭到攻击。”

　　“反过来说，能够在暴露后立刻转入突击姿态，擅长火力强袭的人员适合这个方案。因为被发现时，我们已经进入了对方的住宅，距离对方直线距离很近了。有经验的突击手完全可以强行缩短距离，在受到太多伤害之前制服对方。”

　　“我不知道谁是那样的突击手。”喵梦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反正，不是我。”

　　“方案二，【制造骚乱】，缺点是我们需要主动去引发骚乱。一旦暴露，会遭到渡边和鬼火青年双方的注意。”

　　“在超远距离引发骚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容错率。比如用【阿修罗】或者【SPT32冰暴】之类的狙击步枪进行远程狙击。另一种方法是通过带摄像头的无人机进行远程骇入。”

　　“现在空中没有无人机。”祥子说，“这附近太偏僻、空旷了。一天也不一定会经过一台……我记得狙击的要求是【反应】和【镇定】？”

　　单看面板，海铃是可以胜任狙击手的。

　　“我没有枪。”海铃直截了当地说。

　　“确实。”

　　祥子也没打算让海铃转狙击手。因为现在这支小队比起一个狙击手，显然更需要一个突击手。

　　“方案三，【诱导交涉】，缺点是没有吸引注意力的人员。”海铃继续说，“其他两个方案，我们至少还有一批挡箭牌。行动时，就算只让目标产生一次‘还有别人？’的顾虑，所有行动人员的生还率都会大幅上升……”

　　“……换句话说，鬼火青年只是充当一个【别人】。”

　　而这个位置，不是只有鬼火青年能胜任。

　　祥子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灵光。

　　而喵梦也是。

　　“交涉不需要那么多人一起吧～又不是要办茶话会！”喵梦笑着说，“我可不擅长留人！发动攻击的时候，我只能坐在扬起的尘土里给你们喊加油！”

　　“反正都是观战，给我换个更舒适的位置吧！”

　　“你们觉得……渡边家楼上，怎么样？”

　　……

　　方案三：在白天假装成鬼火青年，诱导渡边前来进行对话，再趁机制服他。

　　分析过缺点后，这个方案得到了优化。

　　诱导渡边，渡边就会离开他最佳的防御位置，前往靠近正门的地方。

　　在【诱导】作战中，渡边需要离门口足够近，才会进入【快速制服】行动的可行区域。

　　但其实，这个作战是在更早的时候开始发挥作用。

　　从渡边发现我方人员站在门口的那一刻起，就发挥作用了。

　　渡边只是一个普通司机，不可能像丰川家的老头子那样，给自己的脑袋塞进两个处理系统。被一项情报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他一定无法继续捕捉其他方位的情报。

　　在渡边被门口人员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另一名我方人员就可以从农场背后潜入，并赶在门口发生冲突之前抵达房屋内部。

　　抵达房屋内部，就可以做很多事。

　　解除警报，解除武装，控制所有监控摄像探头，在交涉破裂的时候吸引注意力，反过来使用渡边的武装攻击渡边。

　　哪怕是抵达房屋后被发现，“有人潜入房屋”这件事本身也可以让渡边惊慌、分心，从而为门口的人员创造突击的条件。

　　门口的人员需要擅长吸引注意力，同时具备能够快速制服敌人的能力。潜入的人员需要擅长骇入……

　　如此一来，人员配置已经很明晰了。

　　……

　　“你去农场背面，最接近渡边所住房屋的位置。准备好后，用脑机通讯跟我们联络。小心监控摄像探头。”

　　祥子交代喵梦。

　　“骇入房屋可是好题材！”喵梦拉起自己外套的领口，笑嘻嘻地说，“我能拍超梦吗？标题我都想好了！《骇入偏僻的农庄！什么！民用军火！》”

　　“不行。”祥子揉着眉角，“超梦摄制头环的镁灯太亮了，小心被光感元件捕捉到。”

　　“欸……很浪费啊……”

　　这时候，海铃走了过来。

　　“Amoris，给你这个。”

　　海铃将一把脉冲阻断枪交到喵梦手里。

　　“渡边对农场进行了武装防卫，很可能会给外围警戒线通高压电。”海铃说，“把这个接在警戒线上，就能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创造出无电区域。”

　　完全跟祥子无关的话题。但一旁祥子的身形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Timoris，你怎么会用这个？”祥子慢慢地问，“这是军方使用的东西。”

　　“和初华合作的时候，我见她用过。”海铃说，“很好用。所以，我自己也想办法弄了一把。”

　　“谢啦，海子——Timoris！”

　　喵梦接过脉冲阻断枪，眨了下眼。

　　“看卫星图，渡边拉的警戒线不算密——我本来是打算通过骇入制造临时短路，再挤过去的！不过，有这玩意，当然更安全啦～”

　　喵梦挥挥手，准备离开，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

　　她问祥子。

　　“为了以防万一……被发现了，我也得挣扎下嘛。作为鬼火青年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老大，我们的摩托车队要叫什么？”

　　“别叫我老大。”祥子闭上眼睛，说，“摩托车队的名字叫Ave Mujica。”

　　“喔！准备真是万全呢！名字都早想好了！不愧是老大！”

　　“……”

　　“这名字是什么意思？”海铃问。

　　“一丘之貉的音乐狂欢。”

　　祥子简单地说了其中一个含义。





第四十六章 跟想象中不一样


　　方案决定后，行动很快投入执行。

　　喵梦把自己租来的那台大红色【草薙CT-3X】停在了加油站服务区的停车场里。她转而搭乘海铃的【ARCH纳扎雷】后座，继续接下来的路程。

　　喵梦对此的说法是“我要潜入，有一台多的摩托停在附近很显眼，容易引起警惕”。

　　祥子认同这个观点。不过她想，喵梦心里肯定还有“想体验下海铃那台钢铁巨兽”的不纯动机。

　　……

　　离开加油站后，祥子和海铃都开得很慢。她们把摩托的控件调到40km/h的巡航模式，弯弯绕绕地在没有铺设路面的砂土上行驶。

　　乍一看，好像开得毫无目的。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三人正在慢慢向渡边的农场靠近。

　　3公里的路程，三人开了半小时。

　　烟尘之中，渡边那在外围拉了警戒线的小农场已经清晰可见了。

　　“（合金围板……探头的指示灯……炮塔。）”

　　警戒程度明显超过了一般的农场。在普通的警示线外面，还间隔加装了可作单向掩体使用的合金围板。探头的指示灯多到吓人。警示线背后，能够看见耸立的炮塔。

　　“（还真有炮塔啊。）”

　　炮塔是最麻烦的。它们可不像人类敌人那样，被击中了就会停止攻击。

　　“（这家伙装了几台？）”祥子在脑机通讯频道中问。

　　“（三台正在工作的～还有一台尚在组装。）”扫描距离最远的喵梦说，“（型号是军用科技最常见的AX-48，改装很多，应该是回收的报废件。）”

　　“（能看出配置吗？）”

　　“（太远了欸！能大概看出来的就是装了FN-RAL重机枪。还有，看到顶上那个巨大的喷口了吗？那估计是【健次安达F-253】火焰喷射器。）”

　　“（……）”

　　进入农庄周边之后，三人开始走走停停。

　　她们间断地停车，上车，下车，在附近徒步行走，然后再上车。她们不再一起行动，一个人驾驶摩托移动的时候，另两人往往还在原地搜索。

　　移动的人也只移动很短的距离。三人时而分散，时而聚拢，她们不再拘泥于谁驾驶，谁乘坐，时常交替。

　　就这样，又过了半小时。

　　祥子和海铃驾驶摩托来到了农庄门前。而喵梦不知何时，已悄悄不见了。

　　农庄外，有着一道细细的红外警示区域示意线。

　　祥子有意无意地轧过了那里。

　　警报声立刻响起。

　　“鬼火青年！我警告过你们了，离我的农庄远点！晚上不够——白天还在做什么！都XX滚远点——或者让我给你的脑袋加点12mm的装饰！”

　　声纹反应一致，是渡边的声音。

　　而且，明显不是录音。

　　“（果然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我们了。）”

　　祥子想着，开口大声喊：

　　“——晚上醒着，白天还醒着！一天天的，叨逼叨逼——又没进你那小破院子！跟你无关吧？老东西！”

　　“这地儿本来就是我们先来的——烦人玩意！”

　　海铃有点惊讶地往祥子那里扫了一眼。

　　“（第一次见祥子这样吧？）”喵梦的脑机通讯消息发来，还带着几个表情，“（嘿，不是我说，她可擅长演戏了！）”

　　“（……确实意外。）”海铃坦言。

　　“回去溺死在你XX的闪粉里吧！最后警告一遍，这是私人土地！我告诉你，我已经把重机枪的保险打开了！”

　　“哈！你那重机枪能打到院子外面不？有本事你打啊？我也告诉你，昨晚咱几个在这附近撞坏了稳定器！全XX的碰碎了！那玩意里面的元件，能值你两个铁疙瘩！”

　　祥子故意挑事，和渡边吵了起来。

　　“XXX，乐之城没教你们规矩，我来教你们——”

　　建筑物内传来人愤怒地走动的重响。

　　片刻后，义眼的红外侦测件感应到一个人出现在了门厅。

　　是渡边。

　　他猛地打开正门，出现在正门前的矮掩体后面，手中提着一把【DB-2手锯】动能双管霰弹枪。

　　……就算不看那把枪，他身上的热量指数也很惊人。

　　全身都是义体化改造的痕迹。智能机械链路、肾上腺素增强器、运动侦测器、阻断皮层……大大小小的改造至少有几十处，而且，植入的都是高级货。

　　“（不愧是爱贝克思曾经的司机。）”

　　就在海铃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观察场中的时候，她突然以高【反应】捕捉到一旁的警戒线上，电弧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电流被进行了短时阻断的信号。

　　果然，片刻后，喵梦的消息出现在了脑机通讯频道里。

　　“我进来啦～”

　　后面还跟着爱心符号。

　　“啊——我知道了！我就说稳定器怎么找不到了！是你老头拿的吧！”

　　“哈？小兔崽子……”

　　祥子还在和渡边吵架。海铃默默打开了自己脑机操作系统里的【同伴定位】。

　　被标记成同伴的喵梦的身影，在渡边那栋两层高的房屋内显现了出来。

　　“（后门的锁不难开～轻松轻松！噢，这儿遮挡很不错……渡边没法从正门直接看见我！我上楼了～）”

　　伴随着这句话，喵梦的身影开始向楼上移动，很快，就出现在了二楼。

　　“（喔！发现安保控制台了！我看看我看看～建筑平面图、火力锁、监控主控开关……）”

　　……

　　进展很顺利。

　　祥子看着脑机通讯频道里喵梦传来的信息，想。

　　喵梦很顺利。她已经抵达了控制台旁边。

　　自己也很顺利。

　　渡边藏在掩体后面，在正门与掩体中间。但他的每个细微的表情，语句里的每个犹疑，祥子都捕捉到了。

　　精神很集中。脑袋里偶尔会蒙上一层雾的感觉没有了。休息了三天，注意力和集中力，都得到了大幅度改善。

　　祥子不得不承认，休息有用。

　　说实话，她原本没打算休息那么久。和海铃交涉过，回到喵梦的公寓时，她还打算在这几天里先去几趟Afterglow的属地，确认情报。

　　……但一躺到床上，放松下来，就昏迷了。

　　三天时间内，祥子真的只起来了几次。目的也只是摄入必要的能量饼干和营养剂，以及吸入疗伤用的气雾。

　　也许是应该多休息。

　　祥子想。

　　在城寨区地下游戏机厅闹的事比想象中大，但获得的那些黑超梦光碟和药物卖的钱，也比想象中多。

　　八十万，一口气就凑够了，还多了点余钱。

　　节省了很多时间。

　　千圣给的任务时间只有一个月。但因为那次顺利的行动，她们可以更慢一点、稳一点……

　　滴滴。

　　脑机交流频道里，喵梦给出了“随时OK”的信息。

　　该轮到祥子和海铃行动了。

　　“把稳定器交出来！”祥子提高了声音，“肯定就藏在你院子里了！喂！Timoris！我们进去找！”

　　说着，祥子拔出小刀，开始撬渡边大门上的焊口。

　　“别动！！”

　　砰！

　　渡边鸣枪警告。

　　“（……好。）”

　　祥子想。

　　她弄出声音。然而，并不是真的以撬开坚固的铁门为目的。

　　她和海铃小心地躲在合金围板的下方。

　　这个角度，就算是炮台，也打不到。

　　这里是攻击的死角。急躁的渡边想要攻击两人，就只能靠近正门，打开门上的监视窗口，用霰弹枪攻击外面。

　　祥子的举动是引诱。

　　她要诱使渡边从他坚固的壳里出来，露出破绽。

　　祥子抬起头。

　　上方的监视窗口，可以容纳一个人的头通过。

　　渡边打开监视窗口的瞬间，正下方的海铃会突然袭击。她会抓住渡边的脑袋，把他从里面拽出来——在窗口处卡住他的喉咙——

　　但是。

　　“别动，别动，别动！！！”

　　砰、砰、砰。

　　“……？”

　　渡边鸣了好几次枪，然而，枪声还在原地。

　　他完全没有离开住宅的意愿。

　　……太奇怪了。

　　“（觉得我们不可能打开他的门？）”

　　那也太托大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不像对门那么有自信啊。

　　喀拉。

　　祥子尝试弄出更大的声音。

　　然而，渡边还是没有出来。

　　不仅如此，听到这撬门的声音……

　　“别动……别动！！”

　　渡边竟然开始后退！他退回屋内，关上了门——

　　“（！？）”

　　祥子和海铃都是一惊。

　　渡边刚刚不是还很暴躁吗？

　　他是退伍军人，义体好，装备也好，还有炮台……

　　可别说打开观察窗了，他甚至都没有靠近威胁，就逃了回去！

　　——面对几个荒原上的小混混，他怎么会这么害怕！？

　　根本连出来的意图都没有！

　　这件事，祥子、喵梦和海铃都没有想到！

　　这下——

　　“（喂、喂，什么情况啊！）”

　　糟糕了！

　　“（这家伙怎么回来了啊！！）”

　　这下，已经潜入进去的喵梦——算是彻头彻尾地，被困在了里面！





第四十七章 救我救我救我


　　预想中，冲突发生的点位是在渡边农场的正门处。

　　如此一来，起冲突后，房屋内部是最为安全的。

　　喵梦也是看中了这点，才自告奋勇。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渡边意料之外的谨慎，让房屋内部成为了埋满【阔剑】反步兵地雷的战场。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脑机通讯频道里，喵梦的信息在刷屏。

　　“（冷静点！）”

　　祥子蹲在门口，按住颧骨，让喵梦停下。

　　现在怎么办？

　　祥子眨着金色的眼睛，飞快思考。

　　强行破门吗？

　　不是不行！

　　但是——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强行破门太危险，才在一开始拟定那么多迂回战术的！

　　渡边已经进屋了。现在冲进去，就要顶着炮塔的火力跟他交战。

　　没有人能顶得住FN-RAL重机枪1秒3发的子弹！

　　但是——

　　“（喂！快点决定啊！）”

　　热成像仪上，渡边已经开始往二楼走了。

　　不能再等了！

　　“Timoris！破拆——”

　　渡边的脚踏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

　　【DB-2手锯】磕碰到走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转过楼梯间的转角。

　　站在和刚才的喵梦同样的位置。

　　打开了门。

　　面前，出现了安保控制台的一个小角。

　　……

　　一片寂静。

　　室内空荡荡的。

　　安保控制台旁，一个人都没有。

　　……

　　“……”

　　祥子挥出指示的手，在半空中停下。

　　她转过手腕，示意已经取出电浆炸弹的海铃“等下”。

　　没有枪声。

　　渡边已经站在了喵梦刚才在的位置。

　　而喵梦……

　　喵梦已经不在那里了。

　　“（好——险！）”

　　喵梦躲进了安保控制台正上方的、狭窄的阁楼里！此刻，她正以奇怪的姿势塞在一大堆铁块中间，大气也不敢喘。

　　原来，是刚刚在安保控制台内发现的【建筑平面图】帮了大忙！

　　建筑平面图上，详细地标注了渡边农场地上建筑和地面建筑的情报。喵梦扫过一眼，知道二楼上方还有阁楼。

　　看到渡边返回，她无处可躲，赶忙用控制台操纵上方的金属抓把弹出，攀着它爬进阁楼，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一劫。

　　“（差点以为我漂亮的身体上要多几个暴殄天物的大洞了！）”

　　喵梦在脑机通讯频道里直呼好险。

　　“（喂！渡边现在就在我正下方！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竟然没发现你。）”

　　“（别说风凉话了，Timoris！阁楼有火力武器！我现在好像热烈中的情人那样绞着一大块【毒蝎-16】导弹发射器！这些玩意都加了仿生物自适应模块——它们是温热的！热像图扫描区分不出我和它们！）”

　　“（那你的情人还挺多。好像还有军用科技的A型RPG和榴弹发射器吧？）”

　　“（哎呀！这不是重点——）”

　　“（了解武器类型是必要的。Amoris，知道可靠的破拆口吗？我会尝试从——）”

　　“（……阁楼里放的是有仿生物自适应模块的火力武器。）”

　　祥子突然加入了对话之中。

　　“（换言之，Amoris，渡边的扫描系统短时间内发现不了你……对吧。）”

　　她问喵梦。

　　“（……你等等。）”

　　喵梦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妙的预感。就好像有人捏着后脖颈把她提起来了一样。

　　“（喂，等，Oblivionis，你不会……）”

　　“（现在突入，我和Timoris都会死。我们死了，你也活不了。）”

　　祥子说。

　　“（Amoris，你在那里藏好了。我们晚上来救你。）”

　　“（什——哈啊！？）”

　　……

　　渡边站到二楼的操作台边上，口头上又威胁了几句。

　　祥子和他对骂了一小会，然后假装撬不开大门，气愤离开。

　　她和海铃乘上摩托，一路向外开。

　　到了摘下头盔，渡边的监控摄像探头也无法再捕捉到面部特征的距离，两人停了下来。

　　“我们需要重新商议对策。”

　　祥子说。她抱着摩托头盔，浅蓝色的长发在午后的阳光中闪着金光。

　　“再次把渡边引出来，不现实。他宁可事后修门，也不愿主动出击。”

　　“他的反应前后差异太大。”海铃将防风墨镜抬到头盔顶上，说，“他的举动看起来像是一种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我不认为爱贝克思会雇佣一个有着如此明显的应激行为的司机。黑岩就是因为渡边患上PTSD，才把他辞退了？”

　　“还是说……”

　　“黑岩辞退他后做了什么，导致他患上PTSD？”

　　“我不知道渡边有没有PTSD，我只知道我快要有PTSD啦！”

　　喵梦的脑机通讯频道信息转成音频，从祥子和海铃的耳机里冒了出来。

　　“你们可真狠心啊！就这样把为了团队，英勇潜入敌方的英雄黑客孤零零地丢在敌方的大本营——！”

　　“Amoris。”祥子说，“我看过你的视野扫描件了。渡边发现不了你，你的点位很安全——甚至可以算是一个埋伏点。渡边可能会毫无防备地探头进去拿武器，你可以在那个时候用【单分子线】勒住他的喉咙。”

　　“欸……话是这样说啦……我不喜欢这种埋伏暗杀的工作……这里又冷，又黑，没有一点人情的温度……”

　　“不是还有仿生物自适应模块的温度吗？”

　　“Timoris！你甚至没有仿生物自适应模块暖心啦！”

　　“我会远程指导你如何暗杀的。保证一次到位。”

　　“不是这种暖心……虽然……好吧，谢谢……”

　　“在阁楼暗杀渡边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祥子在一旁确认着分析软件，说，“毕竟，他更可能一连几天、十几天都不会打开阁楼。Timoris，接下来，主要行动人员是我们两个。”

　　“渡边虽疑似患有PTSD，但谁也没法保证暴力破拆后，他能不开枪。”

　　“我认为，如果真的有人进入他家，他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攻击。”

　　“我们剩下两条路。”

　　“是说等待夜色悄悄潜入，和制造混乱引出渡边吧。”海铃环抱双臂，说。

　　“对。”祥子说。

　　“你要执行哪个？”海铃问。

　　“我要同时执行。”祥子说。

　　“……”

　　海铃看了祥子一眼。

　　“Timoris，你的摩托很快，而且你能单兵突入。天黑后，你借助鬼火青年的掩护靠近渡边农场，必要的时候，直接闯。”祥子继续说。

　　“你呢？”

　　“我去鬼火青年那里挑事，引发骚乱，给你创造制服渡边和救出Amoris的机会。”

　　“……你一个人？”

　　“这事必须我一个人来。”

　　祥子说。

　　“操纵摩托很体现【反应】点数，你的水平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第四十八章 在救了，在救了


　　日头逐渐西斜。

　　黄昏。

　　入夜。

　　旷原上，摩托声渐渐嘈杂。

　　变冷了的夜风中，开始飘荡机油的味道。

　　超过规定大灯瓦数的“鬼灯”在夜色中晃动，拖出一条条白色、黄色和红色的光带。

　　鬼火青年们来了。

　　经过改装的【布伦南阿波罗】和【草薙CT-3X】在夜色中穿行。超大声量的引擎和几乎能将其盖过的Afterglow的歌震耳欲聋。

　　各个车队在旷野中分散，又聚拢。他们中的一些陆陆续续地在“老地方”停下，那里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停靠中心。

　　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得彼此。他们也许曾经吸过同一杆烟叶子，斗过车，甚至敲掉过对方的额骨。

　　但那是过去。

　　新的夜晚开始了。每个人开始寻求新的刺激与狂欢。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没有规矩。

　　……

　　轰。

　　一辆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纯黑色【草薙CT-3X】从暗中驶出，靠近了“老地方”。

　　几名聚在交错的灯光中飞着药物的鬼火青年注意到了它。

　　这台【草薙CT-3X】没有经过什么改装，与很大声地吵嚷着的鬼火青年的摩托们不同，它甚至几乎没发出声音。

　　它没有像其他车辆一样绕着“老地方”迂回，而是笔直地向着中圈而来。

　　车上，骑手身材瘦小，头戴头盔，看不清样貌，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女性。

　　“喂，这是谁车队的新人？”

　　长相凶神恶煞，看着像头领的鬼火青年恶狠狠地问。

　　其他人也是一脸茫然，纷纷表示不知道。

　　“你，去跟这新来的说说！”

　　头领随便指了一个怯懦的跑腿。

　　“让她懂点儿规矩！来这儿，要先打——”

　　黑色的【草薙CT-3X】已经很近了。

　　仍然没有减速。

　　“招——”

　　骑手的右手短暂松开了车把。

　　银光一闪。

　　“呼——”

　　嗖。

　　一柄飞刀贴着首领的阴阳头边上擦了过去，插进背后的摩托大灯里。

　　啪嚓。

　　摩托大灯冒出几条电弧，熄灭了。

　　嗡！

　　黑色的【草薙CT-3X】从几名鬼火青年中间笔直地穿了过去。它掀起一团沙尘，漂移停在坏掉的摩托大灯前方。

　　“……”

　　所有人都看向这名来历不明的摩托骑手。

　　摩托骑手从大灯上拔下那柄小刀，在手中抛了个刀花。

　　……

　　夜晚的荒野上，无数引擎同时发动。

　　此起彼伏，远超此前。

　　摩托启动，轮胎卷起烟尘，地面转眼间被犁开，留下一道道辙痕。

　　“XXX！有人来踢场子了！抓住她——抓住她！”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杂乱地混在音乐里。

　　“什么破车——就这也敢这么嚣张！水平也就那样——”

　　“包围，包围！别让她跑了！”

　　“……”

　　“不说话是吧！好哇，这么嚣张——”

　　“……”

　　“好哇！好哇！！”

　　鬼火青年们彻底愤怒了。

　　几乎所有的鬼火青年，都加入了这次“猎杀”。

　　……

　　但祥子并不是故意要让他们愤怒到这个程度的。

　　“（……）”

　　祥子只是……

　　……只是没办法说话。

　　狂风袭来，前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速度太快了，前所未有的快。

　　全自动AI驾驶模式和半自动AI辅助模式都不支持提到最高速，但那样肯定逃不脱鬼火青年们的追捕。

　　所以祥子一口气把所有的AI辅助都关掉了。

　　【草薙CT-3X】如同一枚出膛的子弹，紧贴地面向前飞行。

　　“（——）”

　　太恐怖了。车把就像是被黑暗里的鬼手扯着一样，以巨大的力道抖动着，试图挣脱控制。

　　第一次全手动驾驶，就提到了160km/h以上的速度。

　　祥子的背后全是冷汗。

　　祥子完全无法阻止自己去想象前方突然出现一块大岩石或是一条壕沟，自己迎接盛大的撞击，车毁人亡，粉身碎骨的画面。

　　但是，但是——

　　“（路况——路况——没有问题——！）”

　　路况是祥子在下午反复确认过的。

　　她相信自己。

　　越是紧迫，越是理智。

　　越是危险，越是疯狂。

　　在乐之城，只有兼具理智和疯狂的人，能撕开那张无形的大网。

　　“（别想——就这样——让我害怕——！！）”

　　要么粉身碎骨，要么突出重围。

　　祥子咬紧牙关。

　　更快、更快、更快。

　　甩掉所有人——

　　雷达图上，代表自己的红点正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靠近代表目的地的黄色指示区。

　　渡边的农场就要到了。

　　3公里。

　　2公里。

　　1公里。

　　“到了——”

　　没有大岩石。

　　没有壕沟。

　　祥子又赢了一次。

　　侦测到祥子的急速靠近，渡边的农场里，大型探照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祥子开始减速。

　　恐怖的气动音。刹车在黑夜里擦出火星。

　　背后，没有减速的鬼火青年们，在眨眼间就缩短了祥子用命拼出的差距。

　　“她停下了！开枪！开枪！！”

　　哒哒哒哒。

　　非法改装过的摩托上，驾着的机枪开始扫射。

　　“——！”

　　祥子立刻点火变向。

　　嘭。

　　排气管发出一声巨响，摩托弹出，闪开了第一批子弹。

　　哒哒哒哒。

　　更多的子弹如雨般落下。

　　祥子再次变向。

　　然后，再一次——

　　“！”

　　摩托的车轮打滑了。

　　而祥子根本没有能够在瞬间调整身体姿态的【反应】能力。

　　嘭！

　　黑色的【草薙CT-3X】重重地摔在了砂石地上。祥子被抛了出去，向外滑出长长一段距离——

　　子弹无情袭来。

　　避不开了。

　　“——咕——”

　　剧烈的疼痛中，祥子向前伸直手臂——她只能这样做——让子弹先打进自己的手，以保护头部——

　　但有一抹黑色的身影在那之前，出现在了祥子的身前。

　　摩托“鬼灯”的光芒被遮住了。

　　“辛苦了。”

　　祥子听到了一个冷静的声音。

　　碳纤维刀身在与它相同颜色的黑夜中出鞘。

　　无声无息，没有反光。

　　子弹在零点几秒内，呼啸而至。

　　然而，绿色的眼睛以超越常人的【反应】，更快地捕捉到了角度与方位。

　　接下来，就是调整。

　　刀身的弧度，切入的位置。

　　像是用手轻轻托起那样，撞击子弹的侧面——

　　铛。

　　第一枚子弹被弹开。

　　铛。

　　第二枚。

　　铛。

　　第三枚。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在祥子眨眼之前，沉默的武士刀【黑独角兽】就挑偏了正面袭来的所有子弹。

　　只用了一次拔刀。

　　“……”

　　前方，海铃完成了这次防御。

　　没有任何迟疑。她保持着右手拔刀的姿势，左手向后丢出爆破燃烧手雷。

　　轰！

　　手雷引爆在渡边带电的警戒网上。

　　烈焰腾起，点亮了夜空。





第四十九章 逼供


　　爆炸、起火和电回路的短路同时发生。

　　渡边农场的外墙上，窜起一人多高的火柱。

　　火势顿时蔓延。所有的电网上，炸出一大团、一大团的电花。随后，伴随着黑烟与焦臭的气味，所有的电花又同时消失了。

　　带电警戒线，被炸停了。

　　“【警告，警告。侦测到异常停机。警告。】”

　　警铃声大作。

　　红光覆盖了能看见的所有范围。

　　嗡……嗡……

　　农场内，三挺炮塔原本低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机枪上方，亮起危险的绿光。

　　下一秒。

　　“我受够了——都给我滚！！！”

　　扩音器里传出渡边的咆哮。

　　与此同时，炮塔对准了鬼火青年们所在的方向，开火了。

　　哒哒哒哒哒哒！

　　鬼火青年们刚才攻击祥子时，用的都是什么？

　　手枪、突击步枪、冲锋枪，在摩托车上私自加装的轻型机枪。

　　那些东西，跟AX-48炮塔上搭载的FN-RAL重机枪相比，简直就像是小孩的玩具。

　　哒哒哒哒哒哒！

　　三台炮台在燃烧的警示线背后喷出火舌。迅猛之势，竟能压过燃烧的火苗。

　　哒哒哒哒哒哒！

　　交织的火力网从三个方向覆盖了农场前方。子弹打进改装摩托，打进义体，打进血肉之躯。

　　场中，一时间回荡着鬼火青年的惨嚎。

　　“快撤——快撤！”

　　许多鬼火青年倒下了。伏在地上，生死不明。还能动的鬼火青年抢过还能动的摩托，打上油门，头也不回地向荒野里驶去。

　　逃跑的人也会被攻击，刚起身的人又再次倒下。

　　火光交错。枪声、叫喊声、哀嚎声、摩托轰鸣声和功放出的巨大音乐声混在一起。

　　渡边农场的前方，一片混乱。

　　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策划了这场混乱的两名罪魁祸首，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这样，鬼火青年们的撤离又持续了一会。

　　很快，农场前方已经再看不到还站着的鬼火青年了。

　　农场外墙上的火焰，被赶来的移动干粉灭火装置熄灭。

　　嗡……

　　带电警戒线闪了几次火花，再次恢复了运行。

　　“【重新接通防卫网】。”

　　看到安保控制台上显示出这行绿色的小字，渡边双手撑在控制台的边上，长出了一口气。

　　安全又有保障了。

　　他终于放下心来，转过了头。

　　然而。

　　在他的身后，有两个人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了。

　　……

　　砰！

　　双手的大拇指被捆住，渡边被反铐在了椅背上。

　　“唔！唔！”

　　“安静点。”

　　海铃手持【黑独角兽】，在渡边眼前示范性地比划了一下。

　　锋利的刀口贴着渡边的下颌擦过，精准地停在大动脉的侧面。

　　“——！”

　　海铃绕到渡边的背后，在那里站定。

　　在刚刚从阁楼爬下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的喵梦身边，祥子伸出手，扯掉了渡边嘴里防止他咬舌而塞进的布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黑岩不会放过我的！说什么相信我不是——都是扯淡！”

　　渡边精神错乱地大喊。刀贴在脖子上，他不敢挣扎，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眶内，三枚瞳孔的义眼没有规律地乱动。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虽然不敢挣扎，但也无法沟通。

　　“喵梦，把脉冲阻断枪给我。”祥子说。

　　“一出来，就使唤人家～”

　　一把脉冲阻断枪被丢进祥子手里。

　　祥子打开它。

　　然后，把它插在了渡边的侧肋上。

　　“我不——！——！”

　　脉冲阻断电流引发了强力的电磁紊乱。渡边一阵抽搐。

　　祥子拿开脉冲阻断枪。

　　“我不、我不、啊啊、啊啊——”

　　再来一次。

　　“——！——！”

　　这次停下来后，渡边安静了。

　　他低垂着头，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

　　“心率下降到正常水平了。很好。”

　　祥子看着义眼中显示的信息，收起脉冲阻断枪，说：

　　“我把这称为【精神上的心肺复苏术】。”

　　渡边艰难地呼吸着，抬起他那浑浊的眼睛，看向祥子。

　　“现在可以沟通了吧？”

　　祥子优雅一笑。

　　……

　　渡边纯一郎。

　　1970年出生，1990年入伍，2010年退伍。

　　次年，成为乐之城爱贝克思影像技术公司社长【黑岩胜人】的专属司机。

　　2023年6月，也就是一个月前，被解雇。

　　“你在那里干了13年。从黑岩还没有建立爱贝克思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他了。”

　　“我们想知道你为什么被解雇，以及你还记得的有关爱贝克思和黑岩的一切。”

　　祥子将渡边的手接入她带来的小型脑波测谎仪中，说。

　　“我们先从‘为什么被解雇’开始。”

　　“……啊……我还……”

　　“……”

　　“我还以为……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来的……”

　　“你不仅被解雇，还遭到追杀。”祥子用陈述语气问。

　　“……对……黑岩……”

　　“那家伙……他……疯了……”

　　影像巨头爱贝克思的社长疯了？

　　“他可是脑科学的专家！在乐之城，谁得赛博精神病了，他都不会得！”喵梦忍不住插嘴。

　　祥子甩了喵梦一眼，示意渡边继续。

　　“黑岩……和Pastel*Palettes的……白鹭千圣……一直在进行关于脑修复技术的交易……”

　　不愧是专属司机。渡边果然也知道这件事。

　　“黑岩……他被巨大的利益蒙蔽了眼睛……踏得太深了……”

　　“面对急切的Pastel*Palettes……他要了太多的东西……”

　　“……对方，拒绝再跟他进行交易了。”

　　“在白鹭千圣明确拒绝交易之后，黑岩一方面仍死死咬住‘她迟早会回来’这点，不松口……另一方面……心里，却仍然感到慌张……”

　　“他知道，【五大团】之一的Pastel*Palettes，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要么白鹭千圣服软，在将来的某天回头，答应他夸张的要求……要么，他变成一堆烂肉，死在街边的垃圾箱里……”

　　“他很贪心，但还有这种基本的认知……”

　　“贪婪和清醒的认知共同存在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一步步滑向疯狂……”

　　“黑岩开始住在爱贝克思的研究基地里。不回家，也不去公司……所有的工作，都通过远程会议和立体投影完成……”

　　“与此同时，他开始疯狂加固研究基地的安防……把那里弄得像是军事基地一样严密……研究基地的出入时间越改越严……黑岩给Roselia送去越来越多的钱，请她们参加安保会议，同时不停地精简老员工，剔除可能被Pastel*Palettes买通，进来暗杀他的人……”

　　“最初的怀疑还有些根据。但随着时间推移，黑岩变得越来越偏执……”

　　“终于，就连我……也被怀疑上了。”





第五十章 重要之人


　　“黑岩怀疑我被Pastel*Palettes买通？”

　　谈到这里，渡边的心率突然加快了。他的双眼有了血丝。

　　“这怎么可能！”

　　“十二年了……十二年！我为黑岩工作了十二年，一次都没有违反过安保协议！而他竟然认为我会看重Pastel*Palettes给的钱，就这样背叛他——”

　　“冷静点，渡边先生。”祥子说，“我不想再电你了。”

　　“好吧……好吧……总之，因为可笑的综合分析软件……因为我偶尔会去地下拳馆里赌钱，我被判定为【具有背叛风险】。”

　　“黑岩让保镖们把我押进观察室，用他引以为豪的脑科学设备，烧掉了我脑子关于爱贝克思的东西。然后，像丢一条野狗一样，把我丢了出来。”

　　“但我知道……我知道……他一直向疯狂滑落，不会就这样停下……”

　　“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买凶杀人了。追杀的，是那些曾经被他驱逐出去的保镖和研究员。”

　　“因为他在事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放他们活着‘不安全’。”

　　“黑岩的恐惧不会停止。总有一天……他会找上我。”

　　“还住在Roselia属地的公寓的时候，我就听到过有人在夜间撬锁。第二天，我看到住处的门下角被拆开好大一块。一发子弹打在我的床头，再偏几公分，我就没有性命了。”

　　“我不能再等了。”

　　“我卖掉那里，买过来，住在最偏僻的荒郊，自己加固安保……”

　　“但他还是会找来的。我知道……我知道……”

　　渡边的生理指标再次开始紊乱。

　　“深呼吸。”

　　海铃说着，从后面给渡边的脖子上打了一支【复而康2型】。

　　体征慢慢回稳。

　　“哈。”喵梦靠在后方的墙壁上，嗤笑了一声，“黑岩那家伙，也是真逗。既然怕成这样，就别那么贪啊。”

　　“果然，真是贪心的人才能在乐之城上位吗？”

　　她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祥子一眼。

　　“这说法就好像你自己不贪心一样。”

　　祥子确认着刚才渡边说话时的测谎仪参数，说。

　　“啊啦～Oblivionis，是在夸我能够攀上高位吗？”喵梦笑道。

　　“作为你的合作者，我是希望你能够做到这点。因为这意味着我们成功了。”

　　祥子说着，看向前方。

　　渡边已经恢复过来了。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祥子对渡边说，“我们不是黑岩派来的人的，这一点，你放心。”

　　“不过，还有一些情报需要你配合。”

　　“哈哈……Pastel*Palettes那边来的么……”

　　“……”

　　“哈、哈哈……事到如今，我哪有选择的权力……”

　　“感谢你的配合。”

　　祥子说。

　　“接下来，我要向你询问的是有关【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的事。”

　　“地形、建筑内外部状况、开放出入时间、监控摄像头点位、武装、人员、安排的防守力量、巡逻时间、巡逻路径……”

　　“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诉我们。”

　　“哈……我已经说过，我跟【爱贝克思】有关的记忆全被洗掉了……”渡边慢慢地说，“我怎么可能……记得……”

　　“我知道你忘了。”

　　祥子说。

　　“洗掉的情报是不可能恢复的。这一点，我非常明白。”

　　“但【清洗】只会摧毁最关键的目标靶点。其余的信息，只是被波及，变成了碎片。”

　　“某种意义上，黑岩的担忧没有错。那些碎片能够拼凑出看似无关紧要的边缘内容。”

　　“……但那是否真的‘无关紧要’，就不好说了。”

　　祥子挥了挥手。喵梦说着“终于轮到我了吗～”，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了钨钢超梦头环和简易的脑动摄制件。

　　“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我们有办法让你重新想起来。”

　　祥子将超梦脑动摄制件的端口接到渡边的脑机接口上，对渡边说。

　　“我们的人将潜入你的记忆，在里面整理被【清洗】破坏了的碎片，重新烧录、整合，从记忆深处拔出一条黑超梦的母带。”

　　“这条母带将部分记录着你过去的所见、所听、所感。”

　　祥子微笑。

　　“耗时有点久。不过，不会疼的。”

　　“就当做是睡了一觉吧。”

　　说完，她将吸入式麻醉剂的面罩，扣在了渡边的口鼻上。

　　……

　　在第三次抱怨了“为什么不是在我的工坊里操作”，第五次抱怨了“简易的脑动摄制件根本不简易，还要外接更多线路”，第十一次抱怨了“环境不稳定，设置调试永远调试不好”后，喵梦终于搞定了一切。

　　“天亮的时候，差不多能完成吧～”

　　她躺在行军床上，看了一眼表，留下一句“你们帮我看着点，别让老鼠咬掉我的手指头”，就带上了摄制头环。

　　几秒钟后，喵梦的呼吸开始变得很深，很沉。

　　指示灯从黄色跳到绿色。

　　喵梦与渡边的并联成功了。

　　这代表喵梦已经进入了渡边的大脑——进入了渡边的意识之中。

　　接下来，就是喵梦的工作了。

　　祥子活动了一下身体，走到海铃旁边。

　　“我们可以稍微休息了。”祥子说。

　　海铃点点头。

　　……

　　团队里最话痨的黑客不再说话。接下来的时间里，室内只剩下了电子设备偶尔的嘀嘟声。

　　海铃抱着【黑独角兽】，坐在渡边身后，闭目养神。

　　祥子则坐在靠近门的杂物箱上。

　　她看着窗外。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很遥远的地平线上，金红色的亮光点亮了夜晚的云层。

　　那里是乐之城的中心区域，永远没有夜晚的地方。

　　“太亮了，对吧。”

　　声音从旁边传来。祥子回过神，才发现海铃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

　　“Poppin'Party总是喜欢开很多灯。”祥子说，“光可以遮蔽很多问题，而代价仅仅是一点点电费。这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样啊……有意思。”海铃笑了下。

　　“什么有意思？”

　　“你的思考方式。你不是从民众的视角来看问题的，Oblivionis。你永远在用上位者的方式思考。”

　　“……”

　　“你很想要控制一切？”

　　“我想要控制的，是我们本来就应该控制的东西。”

　　祥子坦言。

　　“义体、软件、家人、机构、公司……我们把太多的东西交给别人去处理了。”

　　“大家都认为这些事物比弱小的自己可靠。”

　　“但其实，把我们变得弱小的，正是【用更好的设备和算力夺走他人决策权力】的这个环境本身。”

　　“我们理应控制一切。”

　　“用自己的手抓紧重要的人、事、物。每天醒来，不必害怕它们会在突然之间消失不见。”

　　祥子在阴影中闭上眼睛，说。

　　“如果在这个时代，只有上位者才能做到这件事……”

　　“那我，就会成为上位者。”

　　“把所有的一切都抓在自己手里吗？”海铃说，“听起来，像是上世纪的思想。”

　　“经常有人这么说。”

　　祥子轻轻笑了。

　　“我过去练习钢琴的时候，就常常听到。”

　　“但你还是很坚持。”

　　“因为我遇见了跟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的人。”

　　祥子说。

　　“那孩子无论周边的环境如何诱导干扰，总是用自己的心去感受一切。她很有才能……看到有才能的人跟自己走在同一条道路上，让人充满信心。”

　　“听起来是重要的人呢。”

　　“……算是吧。”

　　祥子没有否认。

　　“Timoris有这样的人吗？”她问。

　　海铃沉默了。

　　就在祥子觉得她应该不会回答了，准备换一个话题的时候。

　　“算有吧。”

　　海铃说。





第五十一章 比我们老大更疯的人


　　这段简短的交流过后，祥子和海铃都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相对坐着。

　　窗外的风声。

　　滴滴声。

　　半梦半醒之间。

　　一夜无话。

　　天亮的时候，喵梦醒了。

　　“呃——！里面碎得跟华夫饼一样！”

　　摘下超梦摄制头环，喵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怨道。

　　“累死我了！我都开始怀念在阁楼上抱着【毒蝎-16】导弹发射器睡觉的时光了！”

　　“拷出来了吗？”祥子问。

　　“先相信，再质疑！”

　　喵梦从行军床上跳下来，在超梦摄制处理器上弹出一条带子，晃了晃。

　　“能拷出来的，我全拷出来了！事无巨细——就差没从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拷起了！”

　　“干得漂亮。”

　　祥子起身。

　　“哎……Oblivionis，你什么都好，就是夸人真的没有网上那些买黑超梦的嘴甜。”

　　喵梦咧着嘴，开始收拾她那些摄制用的小玩意。

　　这时，一直没有动作的海铃忽然从后方站了起来，把手压在刀柄上。

　　原来，拆下钨钢超梦头环和脑动摄制件后，渡边也醒了。

　　“……啊……呃……”

　　他呻吟着。

　　麻药还在起效。渡边恢复了一点意识，但仍旧动弹不得。

　　“杀了他吗？”

　　海铃问。

　　渡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惊慌。

　　“不。”

　　祥子说。

　　“他跟我做过交易了。”

　　对于渡边，祥子有自己的考量。

　　“跟我做过交易……并且交易过程还算愉快的人，我想留着。”祥子说。

　　海铃轻微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雇主的态度，又坐下了。

　　“原来这算愉快吗～算不算交易，都两说！”喵梦整理着收纳包，满脸的难以置信，“说咱们是强行进他脑袋里旅游，还差不多！”

　　“他给情报，我给好处，就算交易。结束以后，没有你死我活，就算愉快。”祥子说。

　　“……啊～”

　　喵梦突然悟到了祥子的想法，狡黠一笑。

　　“你想建自己的情报网？”她问祥子。

　　“要成为【大人物】，总得有这种考量。走投无路的人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们会紧紧抓住任何救命稻草。”

　　祥子说着，远端连接到了渡边的脑机。

　　她给渡边发送过去的，是乐之城最外围的地图。

　　其中，细细的红线标注出了一条道路。

　　“从Afterglow的属地沿我标注的这条路，一直往西南开，路上没有监控探头。从这条道路出城，会直接进入尚未开发的恶土，没有任何人值守，也没有防卫网。”

　　祥子对动弹不得，只有眼珠能够转动的渡边说。

　　“三小时以后，麻药就褪了。”

　　“到时候，从这里逃出去。黑岩找不到你的。”

　　“祝你好运。”

　　喵梦刚好整理完了她的东西。祥子起身，用小刀挑开扎住渡边大拇指的扎线带，和喵梦、海铃一起，离开了。

　　……

　　“不会回乐之城的人，你也要卖人情啊？”

　　“从乐之城以外来的情报也很重要。而且，正是因为很少能有机会拥有乐之城以外的情报点位，才需要重视。”

　　祥子和喵梦谈着话，从渡边的小楼上下来。

　　海铃跟在两人身后。

　　防卫设施都被关掉了。面对这些陌生来客，炮塔没有任何反应。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三人在晨光中，穿过这些沉默的钢铁凶器。

　　“情报的价值不是看大与小，而是看是否是独一份——”

　　“好好～哎，对了，出城的地图！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情报？你在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建立情报网了？”

　　“就像你说的，记忆哪怕被洗掉，也还是会留下残余的碎片。”

　　祥子说。

　　“我以前知道得太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留下来的。”

　　“哼～”

　　喵梦斜眼看了看祥子。

　　“……怎么了。”

　　“你骂人的技巧，也是从前留下来的？”

　　“……当客服的时候，经常有不礼貌的客人。我只是见得多了。”

　　“你还当过客服啊？”

　　“——我看到摩托了。”

　　祥子不想聊这件事。

　　挂着【警告！高压带电！】警示牌的带电警戒线，此刻也停止了工作。它们的外面，海铃银黑双色的【ARCH纳扎雷】静静地停在栏杆的阴影里。

　　稍远一些的，更开阔的地方，是祥子的黑色【草薙CT-3X】。

　　这台摩托跟海铃的摩托相比，状态糟透了。它倒在地上，侧面肉眼可见地撞出了几个大凹槽，轮胎也歪了。

　　“我看你要赔钱了。”

　　喵梦指着它，对祥子说。

　　“……先开回去。”

　　这件事，祥子也不是很想聊。

　　“你还有余钱吗？我记得，上次的收入——”

　　就在三人……主要是祥子和喵梦如此聊着天，向农场外走去的时候。

　　突然之间。

　　嘭！

　　身后的渡边家二楼，传来了一声闷响。

　　“——！？”

　　海铃在瞬间转身。过了零点几秒，是祥子和喵梦。

　　三人紧紧盯着发出响声的二层小楼。

　　小楼安静地伫立在清晨的阳光里。

　　现在，从外表上，还看不出任何异样。

　　“……喂，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喵梦试探性地问。

　　“听起来像是重物掉在了地上。”

　　祥子小声说。她的双眼死死盯着二楼安保控制台旁的窗口。

　　是自己弄错了吗？

　　在这个角度，理论上，应该能看到还靠在椅子上的渡边。

　　是捆绑的扎线带被切掉后，他从椅子上滑下来了？

　　渡边进行过很多赛博义体化改造。他的自重很重，确实有可能会敲出那样的声音。

　　……但是，还是有点奇怪。

　　祥子没法很好地描述这种感觉，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渡边如果是从椅子上滑下来，声音应当更加长，更加轻微。

　　而不是现在这样。

　　“嘭”。

　　那听起来，就像是有人用力砸向地板——

　　嘭！！

　　“！”

　　又来了。

　　小楼的二层，发出了第二声巨响。

　　这一次，总不可能是渡边摔倒了！

　　“Amoris，Timoris！”

　　祥子猛地大喊。

　　“快走！出去！从农场里出去——”

　　就在这时。

　　“【……沙……沙沙……】”

　　渡边农场内，所有的扩音器同时发出一段噪音，启动了。

　　“【嘎……啊……】”

　　古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噔、噔、噔。

　　监控摄像头的红灯，大探照灯的白灯与警戒线的指示灯，接连亮起，闪烁，此起彼伏。

　　嗡……

　　就在祥子三人的身边。

　　恐怖的AX-48炮塔，开始闪烁绿光，慢慢抬起头——

　　然后。

　　“【——嘶啊啊啊啊！！！！！！】”

　　“！！！”

　　巨大的EMP波突然袭来！一道刺耳的尖啸像是要直接破坏众人的听觉摄制件那样，扎进三人脑髓深处——

　　嗡——

　　脑中，耳鸣声回荡。半规管暂时失去了工作能力，天旋地转——

　　“快跑——！”

　　忍耐着耳膜处的剧痛，祥子大喊。

　　“——渡边赛博精神病化了！”





第五十二章 杀与被杀


　　赛博精神病。

　　这是由于植入体内的硬件和行为插件而导致的，所有精神障碍和人格障碍的统称。

　　简单来说，就是给自己装了太多赛博化的软硬件，疯了。

　　往身体和脑子里塞无机物，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可惜的是，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忘记了这点。

　　无机物装得越多，人性和生物本能就越是被压抑。人开始搞不清楚自己与机器之间的界限，渐渐无法再保持自我。

　　一开始，只是幻听，幻视，情绪波动大。

　　但在某一天，这种疾病会因为某种刺激突然引爆。

　　有些人会带枪出门，冲着人群开火。有的人会驾驶载具，在闹市区乱撞。有的人给大楼安装炸弹，还有的人恶意袭警。

　　他们会完全失去自控能力，不计一切代价，不顾一切后果地制造更疯狂、更危险的破坏。

　　赛博精神病的成因尚未被完全解明。有的人说，赛博精神病是一种因为环境不平等造成的疾病。有的人说，这是病态迷恋科技需要付出的代价。还有些人认为这是义体故障导致的，另外一些人则认为它完全是瞎编的——那些人就只是想发泄自己的情绪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件事，大家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赛博精神病很危险。

　　尤其，对于那些进行了过度武装改造的人来说。

　　……

　　刚才的EMP波，明显是渡边引爆了他体内的电子植入件导致的！

　　他想要通过强烈的电磁脉冲冲击，强行让自己恢复行动能力！

　　EMP波的不稳定，让刚刚被渡边强制启动的所有武器又短暂地停止了工作。

　　祥子、喵梦和海铃抓住这个机会，拼命向出口处跑去！

　　可渡边怎么会突然疯了？

　　刚刚的交涉结束后，他明显变得安心了！

　　他的体征很平稳，没有任何要赛博精神病化的迹象！

　　“Amoris，怎么回事！”祥子一边跑，一边大喊，“你给渡边打了太多的镇定剂？皮质醇？还是肾上腺素？”

　　“没有啊！冤枉啊！”喵梦尖叫着，“怎么可能乱搞他的内环境！我也在里面欸！打的东西太多了，我自己都会出不来！”

　　“那是你乱碰什么脑载件了！？”

　　“拜托！要是我能像骑着头大象一样去踩那些脑载件，我还需要花一整个晚上慢慢调试吗？那家伙的脑载件是挺多的，但都是爱贝克思的货，我哪敢碰呀！我发誓，除了记忆，我什么都没动！我可怕里面有地雷——我都躲得远远的！”

　　“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的问题，Oblivionis！？没准，是渡边听到你出手救他一命，太高兴了，高兴疯了！”

　　“不可能！他的体征一直很稳定。那不是自发情绪导致的赛博精神病，那是有外触媒——”

　　外触媒。

　　祥子的脑中突然闪过这个词。

　　被外触媒——外部因素诱发的，赛博精神病。

　　而上一次，被施加给渡边的外部因素是……

　　地图。

　　出城的、地图。

　　以及。

　　喵梦说，渡边有很多脑载件。

　　“……黑岩？”

　　祥子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黑岩在【清洗】的时候，给渡边植入了侦测到出城信息，就会自毁的赛博精神病病毒？”

　　这个人——

　　“当心！要来了！”

　　嘭！！

　　伴随着喵梦的惊呼，二楼的窗玻璃突然炸裂！

　　将全身义体功率开到最大的渡边打破了窗户，从那里飞跃而出——

　　咚！

　　沉重如山的渡边，重重地落在了祥子，喵梦和海铃的前方。

　　他挡住了她们逃向农场外的路。

　　“……”

　　渡边没有说话。他的脚部因为剧烈撞击，钢结构变形，冒出黑烟和火花。

　　在那黑烟之中，渡边慢慢地抬起了头。

　　祥子看到了渡边通红的眼睛。

　　“吼啊！！！”

　　渡边突然发出一声混杂着金属电流声的怒吼！

　　嗙！嗙！嗙！

　　义体手臂上引发了一连串爆炸，金属器件连环崩落，膨起蓝色的电弧。

　　渡边完全不顾自己了！

　　他直接开炸，强行让麻醉剂含量仍旧很高的身体动了起来——

　　他挥拳，直直锤向面前的三人！

　　“——！”

　　当啷。

　　火花四溅。

　　海铃架起了刀。

　　她从下方挡住了这次势大力沉的拳击，然后卸力，将它滑开。

　　“滚出……滚出……要杀我……”

　　渡边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只能重复相同的话语——

　　“要杀我——滚出去！！！”

　　嗙！

　　铛！

　　拳头与刀数次交锋。

　　渡边身上被炸坏的部分越来越多，他的动作扭曲，变形，但他反而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狂暴。

　　也是在这时。

　　嗡……

　　被EMP波冲击而停下的武器们，一个接一个地恢复了运行。

　　最先响起的是警铃。

　　然后。

　　那些AX-48炮塔，开始了它们的工作。

　　哒哒哒哒哒哒！

　　【FN-RAL】重机枪开始超高速射击，【健次安达F-253】火焰喷射器的喷口吐出熊熊烈焰。

　　祥子、喵梦和海铃距离越过警戒线，就只剩下了几步路。

　　然而，这几步路，无论如何，也没法迈过去了。

　　“哇，哇，哇——”

　　“躲起来！！”

　　渡边在农场里弄了很多掩体，现在，它们为祥子一行人起到了作用。

　　祥子立刻闪身，躲在一排箱体背后。

　　喵梦则一个向前蹿，躲在了另一排钢板后面。

　　哒哒哒哒哒哒！

　　弹雨与燃烧的烈焰之中，海铃还在与渡边交锋。

　　铛。

　　拳与刀交错。

　　没有人操纵，只是自动胡乱攻击的炮塔，命中率还是有限。海铃始终注意站位，保持渡边背对炮塔的方位，自己则利用渡边的身体充当掩体。

　　渡边则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

　　哒哒哒哒！

　　乱枪击中渡边的躯干。

　　然而，他像是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滚出——去——”

　　他浑身浴血，还在进攻。

　　体内器件一个接一个地点燃。力量越来越大。

　　“……”

　　拳头被弹开的角度变小了。拳风擦过海铃的耳边。

　　海铃已经开始有点支撑不住了。

　　“别跟他耗了！他死了都不一定会停下……嘿！看这里！”

　　喵梦看准时机，骇入了一座炮塔！

　　炮塔闪了两下红灯，开始对准其他的炮塔。

　　哒哒哒哒！

　　一台炮塔被重机枪击中，内部的助燃剂泄漏，腾地爆炸，化作了一团火花。

　　然而，另一台……

　　“喵啊！”

　　轰！

　　喵梦操控的炮塔被另一座炮塔命中了，化作了一团烈焰。

　　距离太近，幸亏喵梦跑得快——她差点就被炸焦了！

　　但她成功地让这密集的火力网，变得稀疏了许多。

　　只剩一座炮塔。

　　能够捕捉装填的时机，进行干扰了。

　　“快跑！”

　　刚才炸开的两座炮塔点燃了附近的掩体。祥子眼看着火势向二层小楼蔓延，大声喊着，从掩体后面飞快离开。

　　“这里要烧着了！快！去摩托那里！”

　　“喂，喂，老大！带电警戒线恢复工作了啊！我们出不去！”

　　“你不是能让它临时短路吗！”

　　“我在干扰剩下那座炮塔啊！你想身上带着能漏水的洞逃出去吗！”

　　“那我来——”

　　“让开。”

　　海铃的声音突然插入了对话。

　　然后。

　　一道硕大的黑影越过了祥子和喵梦的头顶。

　　渡边被甩飞了过来。





第五十三章 赛博疯子VS赛博疯子们


　　沉下手腕，借助力道。

　　抓住瞬间的重心变化，踢起对方的支撑脚。

　　再加上一点点，额外的力气。

　　只是做到了这些，就足以让一个全身义体化的壮汉飞起。

　　渡边从祥子和喵梦的头上飞过——

　　撞在了，最靠近两人的警戒网上。

　　啪！

　　“嘎啊——！啊——！啊—啊—！！！”

　　火焰、黑烟和高压电弧猛地腾起。渡边惨叫，抽搐，身上的电子元件弹起火花，空气中出现了蛋白质烧焦的焦臭味——

　　然后。

　　嗡。

　　电弧闪了闪，消失了。

　　那一部分警戒网因为接入了渡边身上的多种过载义体，短路了。

　　人影一闪。

　　海铃向着警戒网的方向冲来。

　　“——快走！”

　　祥子和喵梦，也不会放过这最后一次的机会。

　　首先是喵梦。

　　然后是祥子。

　　最后是海铃。

　　三人一个接一个跳过浑身焦黑，仍然在抖动的渡边身边，落在了警戒网的外侧。

　　炮塔爆炸引起的烈焰在这时蔓延进了两层小楼的内部。

　　而那里，易燃物太多了。

　　根本不需要助燃。风一吹，火势便以迅猛的势头吞吃下这栋建筑。

　　火光从每一扇窗户里透出，烈焰舔舐着金属与合成纤维。

　　房屋内，不断传来木梁和门框断裂、倒下的声音。

　　只这么几秒钟，祥子就觉得热浪扑面而来，灼得人头脸发烫。

　　义眼之中，不断跳出红色的【空气湿度低警告】。

　　但这里危险的，并不只有火势。

　　“喂，喂……”喵梦频频回头，惊恐地大喊，“那家伙……那家伙是不是还没死啊！”

　　烈焰前方。

　　“嘎……哈……”

　　被烧得焦黑的渡边的身影，在烈焰之中摇晃着，慢慢站了起来。

　　“快跑呀！！！”

　　“别叫！”

　　祥子根本不敢分心回头去看什么情况！她硬着头皮向前，很快，三人接近了靠得更近的黑色【草薙CT-3X】。

　　海铃最快抵达【草薙CT-3X】的旁边。

　　她蹲下身子，只两个动作，就抬起了那台撞瘪了一半的摩托。

　　“……快走。”

　　她跳上摩托。

　　祥子看了海铃一眼，从她身边跑过。

　　“好——”

　　喵梦第一个跑到了【ARCH 纳扎雷】的旁边。

　　“Amoris，你坐后座！”祥子喊。

　　“什么？”

　　“因为你射击比我准！带【河童】了吧！？”

　　“带是带了——”

　　“做好掩护准备！”

　　祥子跳上车头。

　　钢铁巨兽发出一声怒吼。

　　“呜哇啊！”

　　超过了0.5G的加速度让它带着祥子和喵梦，在一瞬之间来到海铃身边。

　　与此同时，海铃也刚刚发动了【草薙CT-3X】——

　　这时。

　　烈焰的火光被遮蔽了。

　　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三人头顶。

　　……

　　嘭！

　　双拳砸下，尘土飞扬。

　　【ARCH 纳扎雷】犹如一支离弦之箭，飞射而出。【草薙CT-3X】则歪歪扭扭地拐了一个大弯，险险擦着被命中的区域滑开。

　　【草薙CT-3X】的状态很明显，非常不好！

　　海铃的高【反应】让她成功驾驶这台破车行驶了起来。但不管是速度还是操作精度，都远没有达到它的极限——

　　背后发出一声怒吼。

　　烟尘之中，浑身焦黑的渡边，又一次爬了起来。

　　钢铁的脚踝折断了，露出金属支架和白生生的生理骨骼。

　　可他还在以恐怖的力道向前。

　　“出——啊——！！！”

　　脚踝碎裂了。

　　同时，渡边向前弹出。

　　活血泵疯狂工作，打入更多的睾酮素。循环系统崩坏了，口鼻中迸出鲜血，但更多的氧进入到胸腔。

　　渡边高高跳起。

　　在刹那之间，他来到了海铃身后。

　　他挥出了大手。

　　“！！”

　　摩托没能拉开距离。渡边的大手拍在海铃驾驶的【草薙CT-3X】的车尾上，犹如一记重锤。加厚塑料被击碎，变成了飞舞的薄片。

　　【草薙CT-3X】开始明显地失速。它绕起巨大的“8”字形——

　　“开火！！”

　　【ARCH 纳扎雷】可以用两倍于这台【草薙CT-3X】的速度离开，可是它没有。

　　祥子降低了速度。

　　后座上，喵梦拔出了她防身用的智能手枪【河童】——她不擅长用枪，这是她唯一的配枪——

　　啪、啪、啪、啪！

　　子弹打中渡边的头和脸。

　　“——嘶——啊——”

　　渡边怒吼！

　　海铃抓住这个机会，回正车头——

　　“吼啊！！！”

　　渡边怎么还能动！

　　另一只脚也折断了，但他跳了起来！

　　他的胸口和腹部开始冒出新的火星——他缠绕着火花，向下猛扑——

　　“！！！”

　　渡边落在了海铃的车后！

　　他用两只大手，抓向海铃车座后部的两侧——

　　他那恐怖身躯中迸发的力道，让他抓住了这台摩托！

　　咔嚓嚓嚓……

　　血肉混杂在烟尘之中，被扬起。

　　渡边开始被【草薙CT-3X】拖行。

　　但摩托的速度也在减慢。

　　“啧——！”

　　这样下去，马上就会翻车——

　　海铃咬紧了牙，准备将更大的力气灌注在手腕上——

　　就在这时。

　　嚓。

　　刺耳的刹车声。

　　祥子减速了。

　　【ARCH 纳扎雷】的减速性能也同样优秀。

　　在一瞬之间，它从原本【草薙CT-3X】的前方，来到了它的后方。

　　轮胎摩擦沙地扬起的沙尘与焦烟之中。

　　喵梦举起了手枪。

　　啪。

　　渡边的后脑，最脆弱的脑机接口部分，炸出了一团火花。

　　渡边顿了顿。

　　他松手了。

　　嘭。

　　这名赛博精神病化了的中年男人，重重地摔在了沙地上。

　　随后，全身开始燃起深黄色的火焰。

　　他倒下的地方，传来了连续的爆破声。

　　再之后……

　　再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因为再之后，【ARCH 纳扎雷】和【草薙CT-3X】向前驶去，将燃烧着的渡边远远地抛在了视野的外面。

　　……

　　砂地之上，尘土飞扬。

　　【ARCH 纳扎雷】和【草薙CT-3X】慢慢减速，滑向前方。

　　远处，已经能够看到来时那座加油站的服务区了。

　　吱……呀……

　　嘎。

　　【ARCH 纳扎雷】和【草薙CT-3X】，停了下来。

　　“呼～”

　　理了理被狂风吹乱的头发，喵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总算跑出来了！可给我吓死了——哎呀！真不得了！没想到出来一趟，还碰着了赛博精神病！”

　　“哎，我算是想明白啦，爱贝克思搞了渡边的脑子！他也是，运气真背，就快要跑出去了……”

　　喵梦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

　　因为她发现没人接话。

　　“……咋回事？”

　　喵梦斜过身子，往前方看了看。

　　她看到祥子和海铃正盯着对方。





第五十四章 顶峰


　　“【ARCH纳扎雷】加速很快。”

　　海铃先开口了，她说。

　　“G力太大了。速度提升之后，视野就会变窄。第一次驾驶的人做不到一边驾驶，一边观察后方的。”

　　“……除非没有打算加到正常行驶速度。”

　　海铃看着祥子。

　　“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减速了。减到和坏掉了的【草薙CT-3X】相近的行驶速度。”

　　“为了援护我。”

　　她说。

　　“对。”

　　祥子简短地回答。

　　海铃挑了挑眉毛。

　　“据我所知，没有太多雇主愿意在完成委托后协助雇佣兵脱身……他们更倾向于直接把雇佣兵卖掉。你让我有点意外。”

　　“刚才只是看着危险。”她说。

　　“渡边是个麻烦，这台半报废的【草薙CT-3X】也是。不过，我可以解决这两个问题。”

　　“但还是谢谢你。”

　　“——你说的解决，是指再让自己的手部义体【超频】一次？”

　　祥子问。

　　祥子的这句话，终于让海铃的神色出现了一点变化。

　　“……你看出来了。”

　　“伸手。”祥子对海铃说。

　　海铃有一会儿没说话。

　　但看到祥子始终盯着她，她最后把右手伸了出来。

　　海铃的右手并不能很稳定地停在空中。

　　皮衣的包裹下，它在微微颤抖。

　　“你的左脚也是这个状态。”祥子说，“【肉体】并不是你的强项。就算使用了借力技巧，把渡边从交战状态挑飞，需要的力道仍超越了你身体的正常出力水平。”

　　“你让你接了植入增强件的手部和腿部肌肉短暂地超频运行了。就像渡边对他自己做的那样。”

　　“看来，我表现得比我想象中明显。”

　　“你抬摩托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吧。”祥子说，“我很擅长观察人的表情。”

　　“……”

　　“肌肉超频后，会陷入轻度的不可控状态。你没办法发挥出你【反应：13】的点数。控制一台撞坏了的【草薙CT-3X】甩开追击的赛博精神病，对于状态良好的你来说很简单，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做不到。”

　　“……”

　　“Timoris，如果我们不援护你，你就只能再次超频肌肉，强行控制车头，或是回身切掉渡边的脑袋。”

　　“短时间内多次超频，会彻底摧毁你的肌肉组织。你的手、脚和腰部会报废，你需要换新的人工肌肉。”

　　“现在你真的让我惊讶了，Oblivionis。”

　　海铃眯起了她绿色的眼睛。

　　她观察着祥子的表情。

　　“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不习惯战场，所以没法看着队友在眼前陷入险境。”

　　“又或者是谨慎主义，不论事态进行到何种阶段，都想尽量保存己方的有生力量。”

　　“但没想到，你两者皆非。”

　　“你帮助我，是因为关心我的身体状况？”

　　“雇佣兵就是租来的道具，在战场上，用身体的每一寸去体现自己的价值。结束后，需要更换义体，再常见不过了。”

　　“看起来，你甚至不是‘好心’，而是‘超级好心’。”

　　“在乐之城，‘超级好心’的人要么是自己想死了，要么是想让别人替他送死。”

　　“Oblivionis，你是哪一种？”

　　“我既是前者，也是后者。”

　　祥子看着海铃的眼睛，说。

　　“因为我想要登上‘顶峰’。”

　　“……”

　　在后面悄悄听着的喵梦说着“这家伙说出来了啊”，夸张地大叹了一口气。

　　“更换大面积的肌群，再重新适应，至少要一个月，那太久了。”祥子说。

　　“Timoris，我不希望你失去战斗能力。”

　　“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说。

　　“我手头上的这个案子，你也看到了，跟爱贝克思有关。这是Pastel*Palettes直接委派的任务。”

　　“很大的任务。最终目标是从爱贝克思那里偷东西。事成之后，可以得到资金、武器和Pastel*Palettes的重视。”

　　“对于没有打算加入Pastel*Palettes的人而言，得到她们的重视是一件糟糕的事。”

　　“但如果你能站到和Pastel*Palettes同样的位置，事情又会有所不同。”

　　“……‘顶峰’。”

　　海铃简短地说。

　　祥子点头。

　　“Timoris，我曾说过想跟你保持长期合作。”

　　“爱贝克思的案子不算短，但我想要跟你保持合作的时间更加长远。”

　　祥子说。

　　“我要去乐之城的顶端，去过能够抓住一切的日子。我会在乐之城疯狂的命运轮盘上赌上我的性命，要么死，要么实现这件事。”

　　“Timoris，我很欣赏你在行动中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我希望你能够成为我的力量。”

　　祥子看着海铃，问：

　　“你呢？”

　　“你要在我身上加注吗？”

　　“……”

　　海铃没说话。

　　她靠在了摩托的背上，看着天空。

　　过了一会。

　　“Oblivionis。”

　　海铃说。

　　“这次的行动里，你没预料到渡边有PTSD。他无法被引出住宅，导致我们全员进行了一次额外的风险行动。”

　　“你没预料到爱贝克思的社长会在渡边的脑载件里安置关键词是【出城】的病毒，导致我们被迫与危险的赛博精神病患者交战。”

　　“……”

　　祥子没有回话，也没有反驳。

　　“你没想到这些。”

　　海铃看向祥子。

　　“但在乐之城，人总会有太多没想到的东西。”

　　她继续说了下去。

　　“更先进的设备，更好的武器，更刁钻的骇入路径。今天只能安装8枚行为插件的人，明天脑子里又多了一片。今天无法搭载大弹头的枪，明天就开始嗙嗙射出贫铀弹。今天，你用的加密技术还是最先进的，明天，市面上突然多出来二十种关于如何破解你这种加密的说明文件。”

　　“没人能永远跟上乐之城。”

　　“在这里生活，需要的是‘随机应变’。”

　　“Oblivionis。”

　　“你从来不会放弃。面对特殊情况，你能很快地改变策略，柔软地适应新的环境。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你的【目标】却不会因为这种适应而发生变化。”

　　“会改变的行动，和不会改变的态度……”

　　“我很欣赏这样的人。”

　　“你确实可靠。”

　　“……Timoris。”

　　“除此之外，我也欣赏你对登上顶峰的执着。”海铃说。

　　“如果是跟着你的话，或许真的能够见识到“顶峰”的景色，也说不定。”

　　“那——”

　　“——但我还要考虑一下。”

　　海铃忽然话头一转。

　　“因为，你的邀约看上去像是要押上一生。”

　　“……是没错。”

　　“下这么大的赌注，我会不吝啬自己的人生。只不过，在这之前，我的人生里有一件已经答应了的事。”

　　“我得先去确认那边。”

　　她说。

　　“先来后到，是我的原则。”





第五十五章 海铃与立希（100月票加更）


　　先来后到，是我的原则。

　　听完最后一句话，祥子微笑了。

　　她说着“没问题，你好好考虑吧。毕竟，这是一生的事”，从摩托上下来，将【ARCH纳扎雷】还给了海铃。

　　那之后，三人从加油站休息区的停车场里取回了喵梦大红色的【草薙CT-3X】。

　　说了些诸如“幸好不是开我的摩托”之类简单寒暄后，三人在昨天集合的地方分开了。

　　几个小时后。

　　海铃回到了她居住的公寓楼下。

　　……

　　没有先去义体医生那里疗伤，而是先回到了公寓。

　　这件事，让海铃自己都感到意外。

　　她看了眼【ARCH纳扎雷】的AI表盘。

　　看起来，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走神了，把自动巡航的目的地设置成了【公寓】。

　　这种事，总觉得，以前也发生过。

　　“……”

　　海铃想起来了。

　　那是她第一次来这栋公寓时的事。

　　那时候，这里还不是自己的公寓。

　　而仅仅是“椎名立希的公寓”。

　　“（好久以前了。）”

　　海铃想。

　　大概是自己离开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几个月后的事。

　　必须复仇的执念，无法原谅“休息”这种行为的自己。在危险环境中出入，神经高度紧绷。不断接受并不熟悉的事情，强迫自己的大脑运行，接受一个又一个挑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海铃一直坚持。

　　疲劳、受伤、抓不住重点的日子持续着。

　　起初，并不算特别难熬。

　　但是在这样行动了几个月后，在明明已经开始逐渐上手了的日子里，突然有一天。

　　海铃觉得“啊，撑不下去了”。

　　她没有装太多义体。

　　但她想，神经绷断了，就是那种感觉。

　　不行了。

　　自己不能变成赛博精神病。

　　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视野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椎名立希所住的公寓楼下。

　　椎名立希是海铃在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的同学。

　　是为数不多的，让她觉得“还算合得来”的人。

　　更是她唯一知道对方家庭住址的人——因为，她曾经送过在训练中受伤的立希回家。

　　也许是尊重潜意识的警示，也许是对过去生活的偏执。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海铃做了一个决定。

　　她在这里租了一间公寓，搬了过来。

　　像是想要抓住生活里的某种锚点。

　　理所当然的，立希很惊讶。她不停地敲门，海铃都能想象出对方不满的脸。

　　之所以是“想象”，是因为最初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刻意早出晚归，始终没有见对方。

　　搬了过来，却又不见老同学……

　　连海铃自己，都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

　　继续咬牙坚持的每一天，太阳东升西落。

　　海铃稍微调整好心情，对立希做了“只是这里性价比高”的简单解释。

　　或许是抗拒的态度起了作用。从次日起，立希果然没有再来敲门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海铃开始在窗台上收到【会融化的牛奶冻！巧克力风味！】饮料。

　　……

　　想太多立希的事了。

　　沿着公寓的楼梯向上走的时候，海铃想。

　　没办法。因为跟丰川小姐交涉的时候，说的“有一件已经答应的事”，就是答应立希的。

　　海铃答应立希“会当贝斯手”。

　　她收了立希的贝斯芯片和牛奶冻。在海铃看来，这就算是交易成立了。

　　虽然还没有进行过排练和演出，但海铃承诺过，等她们取得共识后，可以跟她联络。

　　“（等等吧。）”

　　承诺过的事，海铃希望自己能做到。

　　嗒、嗒、嗒。

　　厚底靴的声音在楼梯内回响。

　　……除了“当贝斯手”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让海铃感到在意。

　　“Timoris有重要的人吗？”

　　丰川小姐的那个问题。

　　海铃回答“算有吧”的时候，出现在脑海里的是立希。

　　这件事也让海铃一直反复想起。

　　因为，承认立希是重要的人，有一点奇怪。

　　……

　　海铃和立希是在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认识的。在那之前，两人的生活并无交集。

　　产生交集的原因，很简单。

　　立希是除了海铃之外，唯一一个想要加入暴恐机动队的同级生。

　　她的姐姐似乎很厉害。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暴恐机动队和创伤小组的双重经验，进入了BCPD的管理层。

　　立希总是想要追上她的姐姐。

　　“是那个椎名真希的妹妹！”

　　“是不是有点凶啊？”

　　“真的吗……感觉比起姐姐……”

　　读书的时候，海铃经常会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

　　“真希当年做得更好吧？”

　　“感觉有点可怜。”

　　“人毕竟是生来就有差别的。那么努力往上爬，也没用吧。”

　　这些声音很多。

　　不过，比起这些，海铃更经常听到的是……

　　“——瞧不起我吗，混蛋！”

　　更经常听到的是立希的咆哮。

　　立希经常和人吵架。有时候，还会因此打起来。

　　有那么激动啊。海铃每次都想。

　　与海铃相比，立希的性格更暴躁。

　　但做事还算靠谱。

　　“（出生时带来的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才能什么的，海铃不认识立希的姐姐，自然也无从比较。

　　但海铃觉得比起那些放弃了向上，只去争取平稳的办公室岗位的同学们来说，会不断给自己上压力，力求做到更好的立希会是一个更好的搭档。

　　学习，训练，演习，社会工作。

　　因为只有两人在争取绩点，海铃与立希交互的机会很多。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一直在看着她了。

　　与自己不同，喜怒形于色。

　　被人说了就大声回击。做得不好就认真难过。

　　那样生活会更快乐吗？

　　海铃不知道。

　　但她知道一件事。

　　“想要向上有什么问题！？想超越我姐有什么问题！？你说啊！”

　　“——你们这群不想要向上爬——在出发之前就认定到不了‘顶峰’的人，脑子才有问题吧！”

　　立希生气的时候，她有一种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也被表达出来了的感觉。

　　……

　　站到自己家门前的时候，海铃往隔壁看了一眼。

　　立希的房门上，亮着代表闭锁的红灯。

　　海铃走过去，敲了敲门。

　　没人应门。





第五十六章 你这个人，真是（1w打赏加更）


　　在某种意义上，与海铃分别后，祥子也没有去自己所预想的地方。

　　渡边。

　　这个本来可能成为她情报点的中立单位，最终还是在他那不讲道理的命运中失去了生命。

　　“……”

　　祥子有一点遗憾。但事已至此，只能为他惋叹。

　　不过，她没有多少为别人叹息的时间。

　　因为她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也不是放得很牢靠。

　　“（超梦母带。）”

　　渡边死了。但从渡边脑子里拔出来的超梦母带，还在。

　　有了它，就能够执行下一步计划。

　　时间需要被充分地利用起来。祥子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喵梦家，跟她讨论从渡边脑袋里拔出的超梦母带的事的。

　　但是，那台被撞坏的【草薙CT-3X】到底要赔多少钱，祥子和车店老板始终争执不下。

　　对讨价还价没兴趣的喵梦哈欠连天，先一步回去了。祥子又在店里耗了几十分钟，终于把价位压到了一个据说“鬼火青年拿着【阿玛莱特44】顶在我脑门上，我都不会答应！”的价格。

　　祥子带着疲惫和更多的钱从在招牌上写着大大的【诚信经营】的摩托租赁店里出来。

　　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

　　回去，喵梦估计都已经睡着了——毕竟，她一晚上没睡。起来后，还要考虑超梦的重编辑，拆分，剪切之类的相关事宜。

　　“……现在回去，也没有太多事做。”

　　再绕个路，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

　　于是，祥子又去了Pastel*Palettes的地下义体医生那里，简单治疗了一下在任务中多出大大小小擦伤、撞伤和拉伤的身体。

　　还是上一次给祥子进行义眼植入的医生负责了祥子。

　　这一次，他还是那么热情，但谈到自己老板【大和麻弥】的话明显少了很多。

　　祥子想，他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和Pastel*Palettes开始合作了。

　　也好。

　　至少这样，将来受的伤不需要额外编造借口解释。

　　“……”

　　下一秒，祥子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用“会受伤”作为行动的前提，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祥子的伤口还不至于要植入新的表皮系统。简单的修复很快便完成了。

　　在摩托租赁店那里省下来的钱，在这里又全部被花了出去。重新出现在大街上，祥子看着只剩下四位数的灰卡金额，陷入了沉思。

　　吃住喵梦的……终究有极限。喵梦接下来要忙渡边的片子，没有办法接超梦剪辑的工作，只进不出，余额也成问题。

　　要再去挣点吗？

　　再挑一个跟城寨区类似的，好来钱的地方？

　　继续跟海铃接触，跟她一起出些短期的小任务？

　　或者看看有没有什么来钱的地下门路……

　　祥子想着，拿出她的手机。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把手机设置在黑盒模式。

　　黑盒模式，一个赛博时代新兴的玩意，有点像上个世纪飞行模式的升级版。打开这个模式后，手机会彻底变成一块板砖——完全脱离网络和电波，GPS无法定位到它，电子元件侦察装置也很难检测到它。

　　民众无法被定位，对于城市来说不太安全。乐之城的法律禁止手机生产商在手机里加装这种模式。

　　但谁在意呢？

　　只要不装在“手机里”，而是作为额外的软件下载，就没问题了。

　　“……出任务的时候，为了防止被定位调的……忘记关了。”

　　祥子将黑盒模式关闭。

　　信号指示闪了闪。手机开始连接上网络。

　　叮咚、叮咚。

　　邮箱里，开始收到信息。

　　【数据就是一切。谁拥有你的数据，谁就能拥有你！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防范这种情况的发生。可敬物流，我们运送包裹，也负责物理数据传输。我们绝对保密。不问问题。无论尺寸、形状或内容，你的包裹在我们手中安全无虞……】

　　【精诚转化中心，提供安全可靠的全身转化的设施。每年我们都会完成近250次疗程。我们很荣幸能将科学的伟大成就提供给您（也有例外）……】

　　【最新的3860情感交互剂！气动吸入，只一口，让那个她“爱”上你！……】

　　全都是广告。

　　物流广告，删除。

　　转化广告，删除。

　　情感交互剂广告，删除……

　　“……”

　　祥子的手指停在了下一条信息上。

　　那条信息，不是广告公司群发的产物。

　　【来信人：若叶睦】。

　　是睦发来的。来信时间是昨天晚上7点。

　　祥子点开了它。

　　里面只有一句话。

　　【素世想见你。】

　　“啊……”

　　祥子感到一阵头痛。她用手插进自己的发根，将头发向后拨去。

　　已经一年多了。

　　自己解散crychic后，已经一年多了。

　　但长崎素世还没有放弃。

　　刚离开那阵子，自己就被对方不停搜寻。

　　现在，对方的搜索频率很明显，又恢复到了当初的水平。

　　是因为通过某种方式，发现自己最近在活动了吗？

　　是可以继续躲着。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自己会持续活动。影响范围会变大。素世会不断地发现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她的探寻不会停下。

　　而且，会一直通过仍同校的睦，来找自己。

　　“……不做个了结，不行吧……”

　　祥子自言自语。

　　她打开了睦的对话框。

　　【什么时候？】祥子键入。

　　睦的反应很快。对话框几乎是立刻变成了“输入中”。

　　【祥定时间吧。】

　　睦发来这样一句话。

　　【好。】

　　【不过，在和长崎素世见面之前，我们先见一面。】

　　【就我们两个。】

　　祥子发了三段话过去。

　　……

　　会面的地方约在了Roselia属地的一间咖啡厅。

　　这间咖啡厅，祥子很熟悉。在没有被【清洗】，没有被丰川家逐出家门之前，她经常来。

　　但在那之后，这还是祥子第一次来这里。

　　叮铃铃。

　　推开门，悦耳的风铃响起。

　　室内，淡淡的咖啡味萦绕。

　　这间咖啡厅用的是很高级的空气净化装置。按理来说，烹调过程不会有任何气味的残留。

　　淡淡的咖啡味，是店家额外使用的香氛。

　　高级店铺特有的操作。

　　“（久违了。）”

　　祥子想着，挑了一个窗边的位置坐下。

　　风铃声再次响起。

　　睦按点到了。

　　看来，自己没记错她上培训课程的时间。祥子想着，对睦挥了挥手。

　　“……”

　　睦看到祥子了。她的表情有了轻微的变化。

　　“一杯锡兰红茶，一杯芒果汁。”

　　祥子招呼店员，又回头对睦说：

　　“坐吧。”

　　睦落座了。

　　但她还是看着祥子的脸。

　　“祥。”

　　沉默了一会，睦开口了。

　　一开口，就是一个问题。

　　“你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第五十七章 只想着你自己呢（100刀片加更）


　　“……若叶家的体征侦测探头，果然好用。”

　　祥子笑了笑。

　　饮品很快上来。祥子轻轻抿了一口。

　　“上次在床上睡觉，大概是40个小时以前。不过，不用担心。跟你见面之前，我在义体医生那里睡了一会。”

　　“……你又去义体医生那里了。”

　　“睦，你介绍的地下诊所真的不错。我还没有正经地向你道过谢呢。谢谢你。”

　　“……”

　　睦沉默地喝着芒果汁。

　　过了一会。

　　“祥，我一直在找你。”

　　睦说。

　　“我知道的。”祥子说，“你去过富人区的酒吧街，对吧？”

　　“……不，更早。”

　　“祥离开丰川家后，跟我联系，让我不要找你。”

　　“那时候，我留了一个祥的生理指征信号。”

　　“……”

　　“捕捉到信号出现在削肾客的网络中时，我就想办法去了。”

　　“但是，去晚了。你已经离开削肾客的地盘，那里都是警察。”

　　“然后，我在酒吧街的准入扫描名单中筛出了你。”

　　“我也去了那里。”

　　“……你还真是担心我啊。”

　　“……”

　　“为了素世，这么拼命。”

　　“不！……是因为祥，看起来快要坏掉了。”

　　——这种，话。

　　又是这种话。

　　“——真是高高在上呢。”

　　祥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

　　睦沉默了。她握着芒果汁，有些悲伤地低着头。

　　“来晚了？为什么？”

　　祥子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点。

　　“因为在上声乐课程？因为在芭蕾教室？因为若叶家监管你的行踪，让你不得不等待一个可以破开后门的时间？”

　　“不是，我，立刻就……”

　　“就算立刻，也从若叶家赶不到削肾客的地盘，对吗？因为若叶家的别墅，在远离市中心的富人区最远端？”

　　“……”

　　“性命是小事，睦。你也知道，你要顾虑若叶家的眼睛，不能让他们发现你跟我接触。”

　　“可你不可能每一次都瞒住。”

　　“背后是丰川家和若叶家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这一点，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

　　“我没有希望你救我，你也救不了我。睦，只要你还是若叶家的继承人一天，就不可能救得了我。”

　　“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睦在这个瞬间露出了很悲伤的表情。

　　但她没有说什么。

　　“别来找我了。这么明显，等于是暴露了。”

　　祥子站起身，从签桶里抽走了结账用的单据。

　　“我曾主动打破这个约定，找你咨询了关于义体医生和其他一些资格设施的事。这件事，我很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为了表示歉意，我会去的。去见素世。”

　　祥子看着睦，说。

　　“我会跟她彻底决断。你也不要再当她的传信鸽了。”

　　“至于你的关心，收起来吧。”

　　“不用你担心。”

　　“过去软弱的我，已经死了。”

　　“3小时后，在丰川公园。”

　　“回见。”

　　留下这句话，祥子离开了。

　　……

　　时钟转动。

　　天色渐黑。

　　在丰川公园中心喷水池旁的大钟堪堪走向八点的时候，祥子抵达了它的下面。

　　她看向钟。

　　视野中，时针摇晃着，有了重影。

　　“（啊……）”

　　糟糕，头开始晕了。

　　祥子闭起眼睛，想。

　　睡眠不足，过度疲劳。

　　跟睦在咖啡厅说话时，感觉还没这么糟。但在入夜以后，感觉越来越差。

　　打点行装，出任务，返回，处理杂事，治疗，会面。

　　全部挤在短短48小时内，太勉强了。

　　头突突地疼，脑袋难以转动，脚像是踏在棉花上。

　　“（也许应该去喵梦家先睡一会再来吗……）”

　　担忧着时间上的问题，没有去那里，也许是一个失误。

　　就在祥子慢慢地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小祥？”

　　长崎素世的声音。

　　她来了。

　　“谢谢你今天愿意来见我。”

　　祥子没有回头。

　　但素世没对这点表示什么。

　　她继续说了下去。

　　“请你不要生小睦的气。是我硬拜托她要见小祥的。”

　　“……”

　　头疼好像加剧了。

　　“对不起，我不论如何都想当面向你道歉。”

　　素世向前走了一步。

　　“灯说，在集装箱区的外围，看到了很像小祥的女孩。”

　　“那真的是你吗？”

　　“……”

　　“不管那是不是小祥，都没有关系。”

　　“因为，那个女孩过得很不好。”

　　“我想到了你。”

　　“你也可能是因为过得不好，才退出crychic的。”

　　“可是，我们却没有关心你，没有帮助你。”

　　“对不起。我们一定是伤害到你了吧？”

　　“你会无法原谅我们，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我们明明可以更多注意，却在你面前毫无顾忌地生活——”

　　哈。

　　这都是在说些什么？

　　关心？帮助？

　　注意，就可以解决问题吗？

　　这是觉得当时对我进行金钱上的援助，就能让我继续玩乐队？

　　在来之前，祥子还打算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沟通。

　　但现在，她听不下去了。

　　“真是会虚情假意呢。”

　　祥子打断了素世。

　　自己的脑袋里，一定是有东西过载了。

　　祥子开始觉得头脑发热，无法抑制愤怒的情绪。

　　“想怎么生活，是你们的自由。你们就请便吧。”

　　“……！可是，小祥是crychic重要的——”

　　“到现在都还执着于过去，真难看。”

　　感情在回路中撞击。

　　祥子的话越来越冷。

　　“你也差不多该忘记了吧。”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我忘记呢？我们以前感情明明那么要好。大家每天都快乐地相处在一起，现在却各奔东西，太奇怪了吧！”

　　素世完全不能理解，不肯放弃。

　　“乐队是命运共同体。当初这么说的人，不是小祥吗？”

　　“……命运。”

　　命运。哈哈，命运。

　　你又知道关于命运的什么？

　　祥子转过了身。

　　许久不见的素世握紧胸口。她的身后，是一脸悲伤的睦。

　　“那么，你现在的生活又算什么？”

　　祥子问。

　　“！”

　　“你还在上学，还在玩乐队，对吧。不需要顾虑，你可以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你误会了！”

　　“哪里误会了？你讲的话和做的事，全都互相矛盾。”

　　“……”

　　“crychic已经毁了，绝对不可能再复活了。”

　　“！”

　　“为什么……”

　　素世摇着头，无法接受。

　　“求求你！我想让crychic重新开始！”

　　“我想找回属于大家的那段快乐时光！小灯和立希，也都是这么希望的！我也打算找小睦和小祥一起回到乐队——”

　　……哈哈。

　　你在说什么？

　　祥子只觉得荒谬。

　　十几个小时以前，她还在荒原上，和危险分子，鬼火青年，机枪和炮塔以性命相搏。她不要命地开车，从燃烧着的房子里逃走，攻击赛博精神病，让他不要掐死所有人。

　　可现在，她却站在这里。站在一个月之森的大小姐面前，听她苦苦哀求自己回到“快乐的时光”。

　　“是这样吗？”

　　祥子看向睦。

　　“我……”

　　睦沉默了。

　　“欸？”

　　难以置信的素世，转过了头。

　　“……为什么？”

　　“只有我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吗？”

　　“……”

　　“可是，当初组成crychic的人，就是小祥啊。”

　　“所以，我已经亲手将它结束掉了。”祥子说。

　　“没有结束！”

　　素世突然大叫。

　　“我一直为了crychic，在努力着！”

　　“没有人让你那样做。”

　　“！”

　　祥子不想再继续这段没有任何意义的谈话了。

　　长崎素世。

　　她根本就没有理解一个在乐之城里主动消失的人，会面临怎样的处境。

　　说得再多，也没有用了。

　　“这是最后的忠告。”祥子说，“今后，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了。”

　　她向着丰川公园的出口走去。

　　“……等一下……”

　　素世颤抖着。

　　“不要走！”

　　她猛地大喊。

　　“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很重视大家，很喜欢大家……”

　　“……不要！”

　　素世冲上去，抓住了祥子的手。

　　“求你了！要是没有小祥你们的话，我就……”

　　哈哈。

　　现在呢？

　　这又是，在做什么？

　　“放开我。”

　　祥子挥手扯开素世。

　　然而，素世跪在了地上。

　　“要我怎么做你们才肯回来？”

　　素世哀求。

　　“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哈哈，哈哈。

　　什么都愿意做？

　　让你被【清洗】，你愿意吗？

　　让你去做一天16小时的苦工，你愿意吗？

　　让你拔掉自己的一只眼睛，你愿意吗？

　　让你为了同伴，主动将自己暴露在死的危险中，你愿意吗？

　　像你这样，过惯了优渥生活的人。

　　真的明白“什么都愿意做”的意思吗？

　　“……你是抱着多大的觉悟说出这种话的？”

　　祥子不想再听了。

　　“！”

　　“你只不过是一个学生，有办法背负其他人的人生吗？”

　　你在晚上7点等着我的短信的时候，我被几十台想让我粉身碎骨的疯狂摩托追在后面。

　　你在千方百计地让睦联系我的时候，我在城寨区的地下，被摁在游戏机上捶打。

　　我站起来，又倒下。

　　再站起来，再倒下。

　　再站起来。

　　因为我不想跪着。

　　我想站着。

　　站着，活下去。

　　你知道我为了站着，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吗？

　　你呢？

　　母亲是丰川家的高层，上着贵族的学校，有培训班，有茶会。什么都不用做，代表“力量”的各项属性点数，就会以还算快的速度上涨。

　　想要做的事，只要稍微用点心，马上就能做到。想要接触的人，只要多打打招呼，都能见到。

　　……就连想要成为【大人物】，也比其他人，要简单得多。

　　然后呢？

　　你就为了一个过去的、分崩离析的乐队，这样跪下来，求我？

　　“【什么都愿意做】就是这么沉重的话。”

　　“做不到的话，就不要随便说出口。”

　　面对震惊的素世，祥子从上方看着她。

　　看吧。

　　你跪下了，任何人都能够轻视你。

　　就连我这样掉到最底层的家伙，也能。

　　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长崎素世。）”

　　祥子想。

　　“（我跟你合不来。）”

　　“可是，我真的……”

　　素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祥子甩开了素世的手。

　　“你这个人，真是只想着你自己呢。”

　　留下这句话。

　　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p.s.：感谢大家的热情QwQ已经化身打字机了啦，但还是没能全部还完QwQ会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快更新的QwQ





第五十八章 熊猫牛奶冻（2w打赏加更）


　　从渡边农场回来后的几天，是海铃自花咲川退学以来最清闲的一段时光。

　　立希一直没有回家。祥子那边也按照承诺的那样，给了自己等待的时间，始终没有发来下一步的计划。

　　复仇的目标已经达成，寻找的“归宿”也有了两个备选项。

　　再加上祥子给的八十万。

　　海铃没有必要去接工作了。

　　中间，除了去熟识的义体医生那里进行了一趟简单的治疗，其余的时间里，海铃变得无所事事。

　　这让忙惯了的海铃甚至有一点不适应。

　　没事做的时候，人们都是在做什么来着？

　　海铃打开自搬来以后就从来没有用过的投影屏幕，观看最近的乐之城新闻，但很快就觉得无聊，关掉了它。

　　她开始在公寓附近散步，买一些寿司和带有意大利辣香肠的披萨。她听Afterglow的新歌，并用新安装的【1980s贝斯手品味精选】品评贝斯手上原绯玛丽的演奏。

　　更多的时间里，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去想工作的事。

　　祥子和喵梦在做什么？

　　应当是在加固从渡边脑子里挖出来的超梦母带吧。

　　情节的固定、锐化和降噪很需要时间。海铃不太懂超梦的制作，但她听说处理母带是一项很复杂，耗时很久的工作。信息量越大，越是如此。

　　如此看来，渡边那份至少十二年份的记忆文件，眼下应当甚至没到锐化那一步。

　　“（不知道Amoris要处理多久？）”

　　丰川小姐说，一个月适应新更换肌群的时间，她都等不了。

　　如此看来，处理的时间应当是远小于一个月的。

　　“（一周？两周？）”

　　海铃思索着无法找到答案的问题。

　　偶尔，她会思索另一个问题。

　　椎名立希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就更不可能得到答案了。

　　……

　　锵。

　　拨下最后一个音节，海铃把贝斯从身上摘了下来。

　　无聊的时间持续着。她最后拿出了那八十万中的一小部分，买了一架贝斯。

　　Schecter C-5 plus，五弦贝斯。

　　……说实话，弹贝斯还挺有趣的。

　　海铃想。

　　就算跟工作无关，她以后可能还是会选择在休息时间弹一弹贝斯。

　　说起来，休息时间……

　　以后会有很多休息时间吗？

　　就在海铃想着这些事，从公寓的窗台上下来的时候。

　　咔嚓。

　　隔壁的门锁传来轻微的动静。

　　开门声。

　　立希回来了。

　　海铃向前走了几步，打开自己的房门。

　　果然是立希。

　　此刻，她穿着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米黄色的常服，站在家门口。

　　海铃瞥了立希一眼。

　　立希没有立刻走进屋内。她手里拿着手机，面露喜色。

　　“看来乐队的事情好像圆满解决了。”

　　“哇啊！”

　　海铃出声搭话，吓了立希一大跳。她从门口弹了起来，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海铃！？”

　　立希捏着手机，转过头。

　　“什么时候出来的？”

　　“连近在咫尺的开门声都没听见吗。作为见习警员，警惕心是否有点不足？”

　　“……别用那么像警司的批评方式评价我啊。”

　　立希总算定下心了。她不满地皱起脸。

　　“哪有警员下班时还要随时保持警惕啦……我开着骨传导耳机呢。”

　　她敲了敲自己的枕骨，那里的灯闪了闪，灭了。

　　“现在关了。”

　　立希拧着眉头问：

　　“什么事？”

　　“你好几天没回来。”海铃说，“实习又把腿摔断了？”

　　“……我只摔断过一次好不好。别一直拿那次说事。”

　　立希伸出手，拍开海铃探寻的目光。

　　“前几天忙。花咲川有实习任务，在米歇尔乐园那块执勤了几天。回来以后，又有乐队活动，一直住在排练室。”

　　“乐队活动？”

　　“有灯的live。她在RiNG的演出厅申请了挺多场次。”

　　海铃对灯这个名字有印象。立希经常提到她，说她很有才华，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词作者和歌手，“写的词简直就是在说我”，说她稍微有点让人担心，自己会保护她……什么的。

　　去立希的乐队帮忙那天，海铃也看到了灯本人。

　　确实，看上去有点忧郁、瑟缩。

　　……这样的人，申请了很多live的场次？

　　“……”

　　海铃有点难以想象。

　　不过，立希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并不像是live办砸了。

　　“恭喜你。”

　　海铃说。

　　“如果又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已经不会有事了。”立希很罕见地微笑了。

　　“是吗，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海铃用一半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果然，立希的脸立刻红了。

　　但她没有立刻反呛。看起来，心情是真不错。

　　“（在一个“归宿”那里落选了吗……）”

　　反倒是海铃有点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受了。

　　其实她还挺喜欢贝斯的。

　　也许是这个原因，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失落一点。

　　但海铃可没有打扰别人喜悦心情的兴趣。

　　她转过头，准备回屋。

　　就在这时。

　　“海铃。”

　　立希叫住了她。

　　“在米歇尔乐园外面实习的时候，我碰到黑衣人了。他们的阶段招聘好像结束了。”她说。

　　“这样啊。”

　　“……本来想安慰一下落选的你，但你看上去没有很在意这件事啊。”

　　一个东西被丢了过来。

　　海铃伸手接住。

　　不用看，她都能知道那是【会融化的牛奶冻！巧克力风味！】。

　　摊开手一看，果然如此。

　　“我可能会加入别的组织。”海铃拆开吸管，说，“所以，黑衣人那边就算了。”

　　“你就这么想加入组织？”

　　立希干脆不进屋了。她往走廊上的栏杆一靠，说：

　　“以前没觉得你这么热衷集体行动啊。”

　　“上一个目标已经完成了。”海铃把吸管插进包装盒，说，“接下来，我想要力量。”

　　“力……哇，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说自己‘想要力量’欸……”

　　“想要力量，不好吗？有了力量，或许能在你出任务遇到赛博精神病的时候救你，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是以我被赛博精神病袭击为前提！？咒我啊！为什么不是你被袭击，我去救你？”

　　海铃挑了挑眉毛。她吸着牛奶冻，没说话。

　　“好好，超级雇佣兵还这么喜欢熊猫牛奶冻是吧……”

　　立希像是一拳挥了个空。她悻悻地攻击了个不痛不痒的地方。

　　“多亏你之前天天在我窗台放。”海铃倒也不在意，“那阵子，喝太多了。现在不喝倒不习惯。”

　　“你刚搬来那阵子的事？整天见不着人影……原来那些你真喝了。”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丢了。”

　　“丢了你送的东西，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讲话，那我的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谁知道你的心理素质怎么样！”立希呛道，“就想弄明白你到底咋了，不弄明白，在你隔壁我睡着都不踏实！想着你总会出来拿吧，结果送了几周，没逮着你，反倒是你突然就重新开始跟我搭话了！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嗯……这世上果然有很多秘密吧？”

　　“这不是自己保守了秘密的人该说的话吧！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那时候突然又恢复了？真是喝牛奶冻喝的？”

　　“或许吧？”

　　“……我就当作是了。”

　　“这牛奶冻不差的。”

　　“果然你也这么觉得？这我倒是必须赞同。”

　　“你看包装才喜欢上的吧。”

　　“味道也很好好不！你还不是也爱上了！”

　　“爱上……吗？可能没到那种程度？……嘛，也可能是爱上了吧。”

　　“还可能，大方点承认不好吗？”

　　“毕竟，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了。移情，补偿，反向形成……有点害怕是这些原因。可能得过阵子，冷静了再考虑。”

　　“……哇，一个牛奶冻而已，那么麻烦？你想太多了吧！”

　　“是吧，我也觉得。”

　　海铃笑了。她说：

　　“那么麻烦，一个牛奶冻而已。”





第五十九章 智力人员不足


　　【发信人：Timoris】

　　【收信人：Oblivionis】

　　【我这边没问题了。】

　　【今天开始，我加入你们。】

　　【请多指教。】

　　蜷在喵梦那张玫红色的沙发床上休息的时候，祥子的脑机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

　　是海铃使用先前制作的假身份发来的。

　　“……喔。”

　　一个好消息。

　　祥子立刻坐起身。

　　鹅黄色的毯子从她身上滑下，落在腰的边上。

　　“【感谢您的加入】，【请多指教】，【合作愉快】……”

　　祥子用语音输入了这段文字，回信。

　　黑暗的室内，荧光屏幕放射出的光投射在沙发床上，让祥子正在操作脑机的身影一半明，一半暗。

　　发送。

　　嘀。

　　一声轻响。

　　回复立刻来了。

　　【请多指教。】

　　“——好。”

　　海铃同意了。

　　这是最近五天内，祥子收到的最好消息。她握了握拳。

　　“跟我说话呢？”

　　前方传来喵梦的声音，然后，是大电竞椅咕噜噜转动的动静。

　　祥子抬起头望去，正看见喵梦蹬脚踢着地面，从她的那一整面不同型号，不同规格的投影屏组成的半墙状包围网中滑了出来。

　　喵梦熟练地抬起超梦头环的一边，露出了一只眼睛。

　　“到饭点了？”

　　“没……”

　　“别告诉我你睡了四个小时，就又觉得‘足够了’，要再次进入互联网海洋，捕捞有关爱贝克斯的资料。”

　　“不是……好吧，我确实醒得早了点，但不是这种事。”

　　祥子说。

　　“我收到海铃的信息了。她说，她加入我们。”

　　“哇噢。”

　　喵梦眨了眨她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

　　“这代表着你终于可以不用一直住我家，可以去住海子家了，对吗？”

　　“……有很多事情要商讨。眼下，住这里方便。”

　　“祥子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就会支开话题呢～有时候，真想让祥子知道自己究竟住在怎么样的一个人家里～”

　　喵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等没这么忙、没这么累了，我得让祥子你付房租才行。”

　　“怎么样来付好呢……用身体……”

　　“我会努力让你更忙、更累的。”

　　祥子刷着脑机交互界面，冷淡地说。

　　“啊啦，好伤心～”

　　喵梦似乎也不是认真地在说这件事。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抱怨道：

　　“老大，说真的，你这么喜欢住这里，能不能想想办法啊？”

　　“搬家真的很麻烦欸！你看我这儿的东西！没一个是好搬的！你看这些32英寸的【飞米奥】屏幕！这些多合成一体光纤布线！这【激荡2型】的处理器！稍微磕着一下，就不能用了——当初可是花了六位数买回来的！”

　　“你可以赌做完这单，Roselia也不会在你早上出门的时候站在门口。”

　　“唔。”

　　“别说这个了。你的超梦剪辑弄得怎么样了？我睡觉之前，你说降噪已经部分完成，开始第一次粗剪了——”

　　“没这么快啦！”喵梦大叫。

　　“烂片有三大要素：时间长，场景少，情节平淡！渡边这玩意全都占了！这是我看过最无聊的片子了！”

　　“别这样评价别人的人生啊。”

　　“好好，脏活累活都给我干，你在道德高地上吹风，是吧？”

　　“我帮不上忙。”

　　“你——呃。”

　　祥子还真帮不上忙。

　　有一些简单的超梦母带是可以直接观看的。但是像渡边这种时间跨度极长，内部又因为记忆消去技术而变得破败不堪的母带，不能直接看。

　　里面到处都是黑区。且不论信息破碎繁杂，难以抓住重点，安全性也很成问题。潜入的人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在神经网络的深处，再也无法回到自己的躯体。

　　经验丰富的喵梦当然可以避开它们。但新人不行。

　　所以，才需要使用超梦制作人的技术手段，进行处理。

　　喵梦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固定。现在做的，是第一次粗剪。她会探索，扫描，确认母带里的信息量，一点点切掉其中与爱贝克思无关的部分，将文件量缩小。

　　当文件量缩小到适当的范围后，再进行更进一步的确认，也就是第二次粗剪。

　　第二次粗剪将区分出高信息量段落，和低信息量段落，再在各个段落中标注出能进行安全跳跃的时间点。

　　第三次粗剪开始，才是精细的操作。

　　喵梦将在这个阶段高亮每个区域块的所有的黑区。

　　所谓黑区，就是被消去的记忆。那里曾经“有着什么”，但现在，只剩下了巨大的空洞。

　　会被消去的信息，自然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

　　换句话说，黑区就是“曾经有过重要情报”的位置。

　　高亮黑区之后，喵梦会将黑区边缘的碎片通过神经网络与互联数据库的联想功能，一点点还原。

　　这个过程有点像拼拼图。

　　比如说，记忆中的视野已经全黑了。但在音频上，留存了一小段特殊的波段。

　　在数据库中比对后，可以得知那是【爱贝克思7K-3型】监控摄像头工作时发出的声音留下的波段。

　　因此，就可以知道被消去的部分中，原本至少有一台【爱贝克思7K-3型】监控摄像头。

　　就像这样，尽量还原出重要情报点位的状况。

　　这是只有喵梦能做的工作。

　　就算祥子再怎么想要帮忙，也不可能帮得上忙。

　　“你还要多久？”祥子问。

　　“修复到外行也能看明白的程度，至少还要一周！”喵梦说。

　　“一周？”

　　从渡边的农场回来后，两人一边收集资料，处理超梦，一边等待海铃的消息。就这，已经过了五天。

　　算上之前的三天休息，四天行动。

　　一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了十二天。

　　只剩下十八天了。

　　如果这里面再去掉七天……

　　等众人知道如何行动的时候，就只剩下十一天可以操作了。

　　“那样时间太紧张了。”祥子皱着眉头，“能加快些速度吗？”

　　“已经很快了啦！那不然，你看看你能帮上哪个？”

　　喵梦把【他人可见】的显示屏一推，显示屏从空中滑到祥子面前。

　　上面显示着【同步降噪】、【高频解析】、【多点拼接】、【锤子】等等祥子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进程。

　　这些进程还在不断地弹出各式各样的代码框。

　　祥子摇了摇头，表示都不会。

　　“哦，太好了，老大。”喵梦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也许你可以用你的小刀帮忙削苹果。”

　　“什么？”

　　“没什么——”

　　喵梦大声说。





第六十章 我来！……我也不行


　　富人区外部的公寓楼外，行人来了又走。

　　而公寓楼内。

　　走廊上，来了一个新访客。

　　叮——咚——

　　咔嚓。

　　电铃按下后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哇噢。”

　　海铃背着那把藏在不透光黑布里的【黑独角兽】，站在门口。她看着室内阴暗不透光的环境，低矮的天花板，四处乱接的电子缆线和许多块一齐发光的大荧幕，感叹了一句：

　　“你们的工作环境，看起来对视力很不好。”

　　“啊——怎么一个个来帮忙的，都喜欢先呛我这儿一句啊！？”

　　喵梦的声音从房间深处传来。

　　“请进吧。”

　　祥子从拐角处探出头，说。

　　……

　　海铃是祥子叫过来的。

　　原因很简单。

　　如果有人能协助喵梦，喵梦处理超梦母带的速度就能够加快。

　　祥子是做不到，但也许海铃能做到。

　　所以，祥子先让她过来集合了。

　　沙发床上又多了一个新客人。

　　海铃戴上监听耳机，认真地看着眼前散发绿光的显示屏。

　　滑动，观看。

　　又思考了片刻。

　　最后，她摘下了耳机。

　　“抱歉，帮不上忙。”

　　“啊——！！！”

　　祥子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喵梦大叫了起来。她抱着头，向后仰去，把电竞椅拗成很危险的弧形。

　　“我们就没有别的【智力】人员了吗！？这么无聊、这么长的片子，全部都要我一个人剪吗！？又没有助手，又没有收入，搬家的事还没开始考虑，头顶上还挂着Pastel*Palettes和Roselia两个大威胁——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干不动了，没有干劲呀——果然还是得一周！——”

　　“有干劲你就能工作吗？”祥子淡淡地问。

　　“能啊，当然能！五天——不，三天！有干劲的话，我三天就能完成！”

　　“怎么样你才能有干劲？”

　　“夸我。”

　　祥子和海铃对看了一眼。

　　“啊——好啦，我知道的！”

　　喵梦像是放弃了般地垂下肩膀，大声叹气，然后说：

　　“钱也行！”

　　“有报酬，才有动力——”

　　“你们得花钱养我！”

　　……

　　乐之城是一座问题很多的城市。

　　但同时，它也是一座问题很少的城市。

　　说它问题很多，是因为这里有着所有赛博化时代城市的弊病。

　　说它问题很少，是因为这些弊病都能够用钱解决。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

　　Afterglow的属地。

　　集装箱区。

　　“别买最新款式，不就能省下一万块了吗？”

　　用最原始、同时也最奏效的方式——拉起探照灯的线缆，绊倒一名混混后，祥子看着从阴影中闪出的海铃熟练地无害化击晕他，对着耳机里喊道。

　　“我没记错的话，【大马士革】的皮包两周就会更新一次款式吧？”

　　“这一万块是【时尚费】！”

　　喵梦不满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

　　“想要成为时尚潮人，就不能心疼钱！”

　　“可你下两周都不会进行需要展示你【时尚潮人】地方的社交吧？”

　　“哎呀～可以发ins的动态呀？可多人给我点赞了！”

　　“你没意识到自己被虚拟社交裹挟了？”

　　前方，海铃从集装箱里抓出一个混混，摔在地上。

　　另一侧，有一个混混从集装箱背后跳出来。

　　还看不出他是想要逃跑，还是想要进攻，但祥子总归不会留下判断的时间。

　　她藏在巨大的铁桶后面，手握刚刚捡到的大龙【赛博麦格】15轻型自动手枪开火，弹壳在空中抛出弧线。

　　枪击拖住了对方的脚步。海铃被这声音指引，在下一个瞬间鬼魅般地出现在对方身后。

　　哐。

　　又一个混混被无害化击晕，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如果这个时代支持虚拟社交裹挟你，那能怎么办呢？大家都在狂欢，抗拒又辛苦、又不识趣！你应该享受它！”

　　喵梦的声音在耳机里吱吱喳喳地响着。

　　“有钱人都这样！明白这一点，你才能变成有钱人！”

　　“……幸好你不是我妹妹。不然，我真的会被气到去炸【流行体温】电台的广播塔。”

　　“从年龄上看，要说我也是姐姐吧～？”

　　海铃在前方做了个手势，表示人员已经清空。

　　祥子从掩体后面快速离开。她进入早已盯好目标的集装箱，飞快地打开了那里的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开始飞快地打开一个又一个储存文件，又打开收信信箱。

　　广告、系统配置、人员配置、广告、场地3号大灯要修了、广告、将来的行动清单……

　　“有了。”

　　祥子从记载着【战利品】的文件里面，找到了想要的信息。

　　那是一周以前的一单行动。那次行动记录，显示了混混们在路上抢劫了一个刚从爱贝克思被开除的人员身上的东西。

　　所有这些东西，都被扫描进了这些混混为了“公平公正”而创立的集体档案中。

　　“身份证件……该死，身份证件被这些家伙丢掉了。一把配枪……也是便宜货……”

　　“怎么样？”

　　海铃的声音在通讯中响起。

　　“不行。这单没线索。”祥子说。

　　“又没有～？”

　　喵梦叫道。

　　“已经连续三单没有线索了！”

　　“上一单不是有吗？爱贝克思的厨师喜欢做茄子和西葫芦，特别难吃。”

　　“你管这叫信息吗，Timoris？它能提示我们什么？可以伪装成西葫芦进入他们的研究大楼？”

　　“听上去挺有新意。”

　　“……你认真的？”

　　“爱贝克思的信息不是那么好找的。”祥子将电脑状态还原，说，“有用的信息就更少了。我们现在执行的任务都是我从网上搜集到的，跟【爱贝克思】这个名字有些关联的任务……但就算这样，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有收获。”

　　“至少有任务金额～！Timoris认识那么多地下酒吧老板和中间人，真是帮大忙了！一下子就把这些小任务都给谈妥了！”

　　“谢谢夸奖。”

　　“嘿嘿～既然这么感谢我，干脆也顺便再帮我找找可靠的住处吧？我现在可为这个发愁了！解决了后顾之忧，也能让我工作的速度变快些呀！”

　　“你不聊天，工作速度不就变快了吗？”

　　祥子一边从昏倒的混混怀里掏出子弹、治疗药剂和【惊奇狂欢】收藏画片，一边说。

　　海铃则是看了看周围。

　　“Amoris，你住集装箱里行吗？”

　　她问。





第六十一章 花钱养猫（200刀片加更）


　　喵梦有的时候受够了这两个同伴，有时候，又觉得调戏她们——主要是祥子——确实有点意思。

　　不过，乐趣当然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她们真的接受了喵梦的提议。

　　祥子只要情报。她一单又一单地从海铃熟识的中间人那里接过跟【爱贝克思】这个名字有关的任务，一单又一单地完成。

　　佣金，她都给了喵梦。

　　喵梦还是买了那个让祥子大皱眉头的皮包。她浑身舒爽——尤其是被祥子用那种眼神看着，让这种快乐更上了一层楼。

　　当然，喵梦还是认为自己是个诚信经营者。

　　心情好了，效率自然高。这是经过那些脑科学专家研究后，正式发表的论文观点。

　　她的工作速度真的比之前快了。

　　……

　　夜晚。

　　RAS的属地。

　　露天演出园区。

　　霓虹灯五光十色，探照灯直达苍穹。不出名的摇滚乐队在台上放声歌唱，周围，全是经过了扩音设备增幅以后震耳欲聋的金属乐轰鸣。

　　“三天了！你现在还差多少进度？”

　　挤在根本无所谓台上是谁，只要是音乐就能嗨起来的狂热摇滚乐粉丝之中，祥子一只手拿着饮料，一只手按住耳机匆匆蹭过人群，大声问。

　　“你说什么——”

　　喵梦更大声问。

　　“你现在还差多少进度——”

　　“你说什么——！！？”

　　不行了，对面根本听不见。

　　这地儿太吵了。

　　祥子想改用脑机通讯频道发文字转语音，但信号也差得吓人。一条消息转圈半天，发不出去。

　　没办法，只好先完成任务再说。

　　前方，镜片闪烁。

　　是海铃给祥子打了个信号。

　　祥子点点头。她悄无声息地向前走去。

　　人群纷乱错杂。有人走来走去，有人挥舞着手中点亮的手机，还有人在大声呼号。

　　但只要仔细观察……

　　还是能够发现，谁是想要找人，谁是想要站到更好的位置，谁是想要离开。

　　祥子一直向前走。

　　她低着头，用余光盯着一个点，从人群背后出现，然后……

　　“啊！不好意思！”

　　她和一个身穿黑衣服的男青年撞在了一起。

　　哗啦！

　　手中的【5%可可脂！热咖啡】洒到了男青年的连帽衫上。

　　“好烫！你干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的很对不起，先生！”

　　祥子抓住他的手腕，露出惊慌的表情，慌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

　　“我，我这就帮您弄干净……”

　　“算了！不用了！”

　　“这怎么行！得让我赔礼道歉！”

　　“放开我！我赶时间——”

　　“——赶时间，去出手赃物吗？”

　　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男青年的另一只手腕。

　　海铃站在他身后，手中拿着不知何时从他裤子口袋里掏出的几排集成芯片，晃了晃。

　　“这块园区的老板说他们最近老是丢东西。”

　　海铃说。

　　“先生，我想您对此有些头绪吧。”

　　沙沙。

　　祥子的脑机通讯信号在这时候变得好了点。

　　看着海铃娴熟地将男子双手反剪，给他的大拇指扎上塑料绑带，祥子注意到自己的脑机里弹出了信息。

　　【基本上弄完了！】

　　是喵梦发来的。

　　【我说三天，就三天吧？】

　　【诚信可靠！】

　　【已经开始第三次粗剪——就差个收尾工作了！】

　　【这很快！】

　　【几个小时后，你们就能进来看了！】

　　……

　　“真没想到，几天干下来，最有价值的情报，竟然是出自一个小偷。”

　　完成了最后一单偷车任务，乘坐那辆【哥伦布货运】三厢面包车去交货点的路上，祥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滑动着眼前的脑机交互屏幕，说。

　　“这小偷是个惯犯，靠偷窃高新芯片攒了些钱，就住在爱贝克思研究基地附近。他经常看到爱贝克思的车辆进出。”

　　“哦？这么说来，知道研究基地的门禁时间了？”

　　喵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知道了，也不知道。”

　　祥子说。

　　“用几根手指做交易，那家伙把他知道的全说了。研究基地在最近一两个月里，频繁地更改门禁时间。现在，更是已经没有门禁时间了。”

　　“什么意思？”

　　“就在几天前，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取消了门禁制度。”

　　“园区实行起全封闭管制。只有少数疑似打过报告，经过严格批准的车辆，才能够离开园区。”

　　“除返回的车辆以外，他们没有允许任何外来车辆进入。”

　　“研究基地的员工们对于这个决策不是很高兴。这名小偷曾数次看见爱贝克斯的员工聚集在研究基地门口，向警卫表达自己的不满。”

　　“嗬。”

　　喵梦吹了声口哨。

　　“可不得不满吗！就因为老板的被迫害妄想，被关在笼子里……换我在那儿，我也不满！”

　　“你们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祥子随意地用指关节敲着自己的额骨，思考着，问。

　　“煽动的机会。”

　　手握方向盘，海铃注视着深夜中向前延伸的道路，说。

　　“也算是。”祥子说，“不过，不太好做。”

　　“物理上都关门了，网路上没可能还开着口子。爱贝克思肯定已经把研究基地设置成了局域网。”

　　“估计很难从外部联络到内部人员，策反他们。”

　　嗯……

　　喵梦那边大概一时间也没有好主意。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还是先看看超梦吧。”

　　最后，是祥子先开口了。她问：

　　“Amoris，渡边脑袋里拔出来的东西怎么样了？”

　　“很不错！我自己已经用观众模式测试过一遍了！能看了！”

　　喵梦语气轻快地说道。

　　“啊，不过，你们可别一回来就让我带你们进去！带人很累的——我要先睡觉了！”

　　“你如果把聊天的时间用来睡觉，现在已经醒了。”

　　“什么～队友在聊天，让我一个人睡觉吗？是要排挤我吗？我懂了！Oblivionis，你想跟Timoris过二人世界——是我不够好吗？我哭，我哭……明明我们都是在一张床上缠绵过的关系了，你却抛弃我，看上了别的女人……”

　　出了一整天任务，祥子也很困。现在，她除了困，头还开始痛了。

　　祥子按着额角，为了转移注意力望向窗外。

　　零星有车辆与他们擦身而过。

　　【石英】、【舞舞】、【加利那】。

　　那台月白色的，看起来很像是从前接送crychic去排练室的商务车……

　　“（够了。别再想过去的事了。）”

　　祥子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二章 传下去，只有老大爬不起床（3w打赏加更）


　　在喵梦快要把事情描黑到【Oblivionis从前睡过无数女人，又把她们都狠心抛弃】之前，祥子和海铃回到了喵梦的公寓。

　　见面过程不是很友好，但好歹没有闹出命案。

　　不仅如此，最后，三人还一起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为什么多了一个可以去的地方，我这儿反而更挤了？”

　　蜷在沙发床的角落里，喵梦抱怨道。

　　“一个祥子也就算了……海子也来了！三个人，挤在这么小的地方——除了脱衣服的那种，我都不能接受啦！”

　　“你说的，休息一晚，明天再看。”祥子黑着脸，把喵梦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拽走，“让八幡小姐回去再过来，很浪费时间。”

　　“欸——睡眠质量也很重要啊——”

　　“可以睡的吧？我们俩睡的位置都比你小啊？”

　　“这是我家，我当然要睡最大的地方啊？说到底，是老大你个子太小——”

　　“你如果因为太晚睡着，明天起不来，我会直接把神经电极接在你的脖子上，叫醒你——把脚从我腿上拿下去。”

　　“好可怕！就这么对待团队里宝贵的黑客吗？海子！海子，救我啊！”

　　“……”

　　没人回答。

　　沙发床的另一个角落里，海铃已经睡着了。

　　……

　　喵梦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睡得太挤就会神经系统受损”。第二天，她从床上起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反倒是祥子醒来的时候生无可恋，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好像被人揍了一整个晚上。

　　“……呃，该死。”

　　睡地板说不定都更好一点。

　　祥子吸着凉气，从沙发床上下来。正对上海铃的视线。

　　看起来，海铃也非常适应这种狭窄的睡眠环境。她只穿着内衬，在从百叶窗漏进盥洗室的阳光中活动身体，状态相当不错。

　　“丰川小姐，你还好吗？”

　　海铃关心道。

　　“……我很好。”

　　祥子进行了一次深呼吸，说。

　　“现在看超梦吗？”

　　喵梦已经轻巧地打开了她用来编辑超梦的电脑，她回过头，问。

　　祥子又深呼吸了一次。

　　“看吧。”

　　她说。

　　简单地梳洗过后，众人吃了点铝箔纸包装的墨西哥卷饼。

　　味道比狗粮略强些。

　　带着这样的感想，祥子和海铃接过喵梦递来的两个钨钢超梦头环，在沙发床上重新坐下。

　　“准备好了吗？”

　　喵梦神神秘秘地笑道：

　　“这可跟你们从前看过的超梦片，大不一样哦～”

　　“那还挺期待的。”

　　海铃把超梦头环戴好，打开光反射板，说：

　　“我上一次看超梦，还是13岁的时候了。”

　　“欸？那你可浪费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呀！等等，【超宇环游】你岂不是都没看过？你上次看的是什么？”

　　“【地心历险2003】，高清重制版。”

　　“哇！那不是超级烂作吗？”

　　“是吗？我觉得还行吧。虽然我没看完就睡着了。”

　　“哎哎，不行啊，你这样人生是不完整的。海子，完事以后，我推荐你几支片子——”

　　“还没好吗？”

　　眉头越皱越紧的祥子忍不住问道。

　　“哎呀，好啦！别那么着急！”喵梦嚷嚷。

　　“我没看见你——”

　　我没看见你在操作。

　　祥子想这样说，但是她的话语被眼前突然闪白的头环光反射板给打断了。

　　……

　　眼睛再次能看见东西的时候，祥子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研究基地的正门外面。

　　正门侧面，挂着【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的牌匾。

　　干净的地面一尘不染，明亮的日光照在纯白的建筑上，闪闪发亮。

　　又安静、又整洁。

　　远处，有一些人影。但那些人影都是灰蒙蒙、不真切、无声的。

　　只是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就让祥子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就是超梦母带吗？”

　　站在祥子左边的海铃张望了一下，说：

　　“确实。比我看过的超梦都要安静、空旷多了。”

　　祥子转头看了看身后。

　　身后是宽阔的马路。

　　十车道？

　　二十车道？

　　太宽阔了，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而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黑暗。

　　“别乱跑哦～跑到黑的地方，很容易醒不过来哦～”

　　站在祥子右边的喵梦笑着说出可怕的话。

　　“啊，虽然也乱跑不了啦。”她又补充说。

　　“我们三个用的是同一个视角。主控是我。你们只能跟着我移动。”

　　“这是渡边的视角？”

　　祥子问。

　　“没错～”

　　喵梦说。

　　“接下来，我们只能看到、听到、感受到渡边曾经从外界捕捉过的信号。”

　　她指了指头顶。

　　祥子这时注意到，视野的正上方有四条线。

　　最上方的一条，是绀青色的粗线。

　　下面三条，分别是黄色、蓝色和绿色的细线。

　　“我把感受编码层分开了。”喵梦说，“黄色是视觉层，蓝色是热感应和电磁感应层，绿色是听觉层。”

　　“当对应的感受捕捉到信息的时候，这三条线会跳动。有点像心电图。”

　　“振动越强烈，说明该编码层正在通过的数据量越大，说明捕捉到了越多情报……大概啦。”

　　“毕竟，这家伙的脑子可不是普通的脑子。”

　　喵梦摊开手。

　　“这家伙的脑子被洗过了！曾经有大数据量通过的地方，全都是一个个黑区的坑！”

　　“你们真应该多夸夸我！我已经一个个检查过，把黑区都标出来了！接下来，我会带你们看看我找到的东西！”

　　“我很期待。”

　　海铃用刚才被推荐超梦影片时相同的语气说。不过，并不能说她不走心：她对两者的确是一样的期待。

　　“那最上面那条是什么？”

　　祥子则更在意最上面那条绀青色的粗线。

　　“啊，这个呀。”

　　喵梦说着，伸手划了划那条线。

　　嚓。

　　周围的景色在一瞬间模糊，出现马赛克状的碎片，又渐渐重组。

　　祥子看到三人周遭的环境不断变换。

　　车辆中、房间内部、道路上、自己家……

　　更多的还是在爱贝克思研究基地门口的景象。

　　只不过，每一张景象都有着些微的变化。有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有的狂风大作、下着暴雨。有的身边挤挤挨挨，全是灰色的人影，有的又空无一人，只有洁白的浇筑混凝土地。

　　“这是跳跃线。”喵梦说，“我们用这个切换不同时间段的场景。”





第六十三章 参观基地（4w打赏加更）


　　喵梦又拉了一次跳跃线。现在，面前的景色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

　　洁白、空旷。

　　“以我个人的观点来看，过去的内容不是很有价值。”喵梦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小圈，说，“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安保一直在变化。尤其是最近一个多月，安保迭代的速度非常的快。”

　　“之前还什么都没装的地方，过了两天的时间，就有了黑区。又过了两天，黑区又扩大了。”

　　她说着，向研究基地内走去。

　　祥子第一次被别人带着看超梦。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有点像是被放在了一个巨大的AR体验箱里。

　　她不用自己动脚，周围的景象就会自行移动。

　　移动的速度，和喵梦行走的速度是一致的。

　　“反正，我看出来黑岩很神经质了。”喵梦一边走，一边说，“他在安保上只做加法，不做减法。这也是我建议看最近的原因……经过时间轴上的对比发现，随着时间推移，黑区几乎只存在增加、扩大的情况，不存在减少、缩小的情况。”

　　“要是早知道这点，我至少能再多节省一天的时间！”

　　“你现在给我们看的这段，是什么时候的？”

　　海铃一边饶有兴致地观察附近那些没有脸的小灰人，一边问。

　　“渡边被开除那天的。”

　　喵梦回答。

　　也就是在这时，众人走到了第二道门禁前面。

　　在正门外面的时候，看得不真切。但也是进来以后，仔细一看才发现，在围墙和正门后面，还有第二道门禁。

　　这道门像是一批加高了的电动不锈钢伸缩围栏。很明显，是后来加装的。

　　它们在研究基地的围墙里面，又围了一圈“围墙”。

　　“黑岩为什么又装一道围栏？”

　　祥子皱起眉头，问。

　　这道围栏看似没有任何作用。它只不过是把研究基地最外面的一层防护，变成了两层……中间只间隔着几步路。

　　虽说加高了，但也就两米高。上面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接高压电。就连【肉体：3】的祥子都觉得自己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够翻过去。

　　“你马上就知道了。”

　　喵梦笑着说。

　　然后，主视角刷了一下员工卡，电动不锈钢伸缩围栏颤动着，开了。

　　三人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立刻改变了。

　　“……这是什么啊。”

　　天空中，地面上，研究基地外墙，研究基地外的半空中，近地面……

　　到处都是黑色的大洞。

　　这些黑色的大洞有着不规则的，齿状的边缘。

　　边缘抖动，扭曲着。

　　一些边缘的旁边散落地逸着碎片，另一些边缘旁的碎片已经被拼了回去……但中间仍旧缺失了很大一块。

　　“第一次见到【黑区】吧？”

　　喵梦就像一个刚当上导游的新员工那样，变得兴致高昂。

　　“小心脚下——虽然也不会踩到就是啦。”

　　“光学迷彩。”海铃看着电动不锈钢伸缩围栏的顶端，那里亮着光，“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给整个基地装了光学迷彩护栏。”

　　“真是大手笔。”从刚才起，祥子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一套下来，肯定不会低于一千万。”

　　“看来不只你一个在赌‘性命轮盘’呢，老大。”喵梦开玩笑道，“黑岩也是个狠人！他知道自己只要赌赢这把，从Pastel*Palettes那里搞来的资产，甚至都没法用‘亿’做单位衡量！”

　　“这可不是该省钱的地方……”

　　“……包括那些黑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出现在那里的！”

　　“那是监控摄像探头？”

　　祥子看着研究基地的外墙，问。

　　外墙上是一块一块的黑区。看上去，就像是被巨大的铅笔戳了几个洞。

　　不过，这些洞边缘的碎片，已经被拼好了。隐约能够看见一点监控摄像尾部的样子。

　　“对。”喵梦说，“我拼起来的——监控摄像探头还算好拼。它们的安装位置特殊，发射的信号波段独特，型号也基本是在市面上公开的，很好辨认。”

　　“那看来，那些就是‘不好辨认’的了。”

　　海铃指着道路两旁的黑区说。

　　如果说监控摄像头的黑区像是用铅笔戳开的洞，道路两旁，就像是由剪刀戳开，又用力拉扯一样，呈现出恐怖的大块黑块。

　　这些黑区可能有三米高，两米宽，一米厚，周围全都是逸散在空气里的碎片。光是站在它的旁边，就仿佛要被吸进去般，令人不适。

　　“我怀疑那里是炮塔。”喵梦露出为难的神情，说，“只有炮塔有这种高度，而且，从时间轴上来看，渡边的视线经常被它们吸引。可是，炮塔的型号很难在互联数据库里找到！我不了解军用设备……没有数据，就无法还原。”

　　“从逻辑上来说，是炮塔的可能性也很高。”祥子说，“渡边在自己家里安装过炮塔。他已经退伍十三年了，如果最近没有见过炮塔，是很难想到安装炮塔来进行防卫的。”

　　“那还算好猜啦……”喵梦说着，用大拇指比了比周围，“你们要不再试试猜猜，这些是啥？”

　　祥子和海铃望向一旁。

　　大楼旁边，有着好几块黑区。空中，道路上，移动的黑区向着主视角靠近，又从主视角旁边走过。

　　所有这些黑区，周围都拖曳着碎片。

　　“大楼旁边那些看着像车辆。”海铃说，“都停在停车位上。而且，你的听觉层显示那里有99%高度拟真轮胎的声音。”

　　“海子，你已经会用超梦编辑器了～”

　　喵梦用欣慰的语气说。

　　“空中飞过的黑区是无人机？路上走过的黑区是巡逻人员？”祥子说，“看速度，很像。”

　　“没错。”

　　喵梦夸张地叹了口气。

　　“大概是什么东西，大家都能猜出来！可无人机是什么型号，巡逻人员穿着什么装备——只能知道都是军用的！”

　　“军用的数据，不流入互联数据库——让我从黑客万维网大海一般的代码里找对应型号——找到我变成赛博生命，都找不到！”

　　“军用设备管理很严，这没办法。”

　　祥子抱着双臂，说。

　　“只靠现在这样，至少也能知道大致情况。倒也不是不能规划入侵路径……”

　　“真的吗？”

　　喵梦挑起眉毛，问：

　　“老大，你要不要先看看这个，再决定？”

　　三人已经走到了研究楼的楼下。

　　喵梦伸出手，推开了研究楼的大门。





第六十四章 开车不喝酒


　　喵梦推开了研究基地的大门。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未曾设想的光景。

　　天花板、走廊、地板。

　　前台、接待室、深处的房间。

　　在研究基地内走动的人。

　　和行驶着的别的什么机械。

　　“……”

　　所有的一切，都是黑的。

　　黑区密密麻麻地重叠在一起。它们有的很大——像是那些顺着两侧绵延开的墙壁，有的很小——像是在空中飞舞靠近，又忽而远离的不知名物体。

　　但除了脚下那条细细的、纯白色的过道之外，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是黑区和它们重叠在彼此之上的齿状边缘。

　　这些黑区一点儿也没有被拼起来。逸散在它们周围的碎片，数量是外部黑区的几十倍，甚至几百倍。

　　这栋建筑的内部，就像是刚刚有一百台碎纸机同时发生爆炸的【时间静止】系超梦现场。

　　太夸张了！

　　“比外面严重多了。”海铃眨了一下眼睛，看向原本应该是过道墙壁的位置。

　　那里，也是一片漆黑。

　　“连楼层标识都看不到。”海铃端详着黑区，“这样根本就没办法确认纳米机器人会放在哪里。”

　　海铃说出了重点。

　　祥子一行人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接近放有纳米机器人的区域，从那里偷出东西。

　　可如果连它们会被放在哪里都无法知晓，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供执行的空间。

　　“这里基本是刚采集来的时候的样子……先说好，虽然花三天就剪完了片子，但我没有赶工，也没有偷工减料！”

　　喵梦说。

　　“大楼里的情况不是我能处理的！我已经尽量跟过去的记忆比对了……可是黑岩把大楼里面包括墙面材料、门框、窗体、监控设备、助理机器人在内的所有——是所有！所有东西全都换成了最高精尖的军用设备！墙面感应器、红外侦测探头、动态捕捉、LCD屏幕读取器……所有你能想到的，和你想不到的一切，他都给换了！”

　　“我不懂军用科技！这让我怎么整？让我来看，我只觉得是一百万张一模一样的拼图被全部拆出来，倒在地上！光拼这地上的一排PVC地板胶，你们知道我死了多少脑细胞吗！？”

　　“我现在不确定他拿下Pastel*Palettes后，得到的‘无法用亿计数’的资产能不能值当他的付出了。”

　　海铃探头看了看观察窗后面层层叠叠的黑区，说。

　　“也许这里面还加上了他自己性命的价格。”喵梦耸了耸肩膀。

　　“确实很麻烦。”

　　祥子用指关节托住下巴，思考着。

　　“……喵梦，你刚刚说这是渡边在公司最后一天的见闻。那这段超梦后面是什么？”

　　“你不会想看的，没什么价值。”

　　喵梦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继续向前走了。

　　穿过更多的黑区，更多的碎片，面前出现了电梯。三人跟随主视角上了电梯。

　　电梯里面也是一片黑区，就贴在众人身边，让人瘆得慌。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三人来到了研究基地的顶楼。

　　顶楼还是只能看见一条小路。沿着这条小路拐了几拐，主视角推开了完全由黑区构成的大门。

　　大门背后是祥子到现在为止，看到的最彻底的一片黑区。

　　连碎片都没有。

　　“社长，您找我？”

　　声音层上传来这样一句话。

　　之后，一切就都变黑了。

　　“就到这里。”

　　喵梦停住了超梦。她说：

　　“后面全被爱贝克思删了。再有记录，就是渡边在自家床上醒来之后的事了。”

　　……

　　在这之后，喵梦又跳跃了几个场景，把黑区一一展示给祥子和海铃看。

　　两人了解了爱贝克思研究基地从前的一些配置——很传统的研究基地标配安保套件，没什么新奇之处——还了解了渡边日常生活的细节。

　　但还是那个问题。

　　最关键的东西，看不到。

　　研究基地内部是何种结构？纳米机器人会被放在哪里，哪些电脑存有脑修复技术相关的文件？

　　研究基地采用什么安保配置，能感应到什么状况？安保人员配备的武装倾向于何种风格的侦察和作战？哪里是盲区，哪里又是盲点？

　　能够帮助祥子拟定计划的信息，一个也没有。

　　在此后的沟通中，对军用科技稍微有些了解的海铃帮助喵梦拼起了一些碎片。

　　但海铃毕竟也是半个外行，了解极其有限，进展十分缓慢。

　　拼了半天，连那些碎片的百万分之一，都未必有。

　　情况陷入了僵局。

　　……

　　Pastel*Palettes属地，歌舞伎区。

　　美食街。

　　【叙叙苑】高级烤肉料理店，包厢。

　　门几乎无声地滑动，开了。

　　坐在桌子旁边，已经烤了好几板肉，胡吃海塞过一轮的喵梦抬起头。

　　是海铃来了。她背着【黑独角兽】，走进房间。

　　“……哟！海子，你来啦！来来来～”

　　喵梦让海铃坐下，又推给她一整扎啤酒。

　　“不了，我还要骑摩托回去。”

　　海铃拒绝了啤酒，从旁边拿起大麦茶，给自己斟了一杯。

　　“看了一整天超梦，也要犒劳下自己！”见海铃不喝，喵梦自己倒是很爽快地喝了起来，“这儿可是最高级的！还是我请客——结果，你和祥子都一副爱来不来的样子，要晚点到！真是不懂得享受！”

　　“难道不是我们出任务挣的钱？”

　　海铃点了几串烧鸟，头也没抬地说。

　　“哎～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那些老板开的跑车，不也是员工挣的吗？”

　　“原来我和丰川小姐是员工吗。我还以为……”

　　“哎——不说这个，你东西买得怎么样了？”喵梦赶忙打断。

　　海铃把皮夹克的拉链拉了下来。

　　里面不再是原先的衬衣，而是又轻又薄的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防弹衣。

　　“我原来那个弄破了。”海铃说，“原本觉得不需要合成度这么高的了，就没买新的……不过现在看来，还是需要，就去买了件。”

　　“总觉得你这话不太吉利。”喵梦笑道，“哎，祥子呢？你们不是一起去的？”

　　“我们没一起回来——”

　　嚓。

　　门再次打开。

　　“晚上好。”

　　带着外头的凉气，祥子走进了包厢。

　　“哟！老大！你也来了！”

　　“面对面的时候就叫老大啊。”

　　“这是表示我的尊重呀，海子～老大，你又是去买什么了？”

　　祥子挥手展示出自己的脑机界面。

　　……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5

　　……

　　【镇定】变成5了。

　　“我去大和麻弥的地下诊所那里，买了新的【点数芯片】。”

　　祥子在海铃旁边坐下，说。

　　“哇，好狡诈～”喵梦笑着说，“这要二十万吧？说任务收入都给我，自己还留了点啊？”

　　“是都给你了。”祥子接过海铃递来的点单交互屏，说，“不过，我出任务的时候带走了很多目标人物的枪械和杂物。”

　　“我把它们全卖掉了，能值不少。此外，还跟义体医生讲了讲价。我说，会跟他长期合作，让他帮我走后门渠道安装。这样装完，芯片调试后还能再次利用……这又降了一笔价。”

　　“嘿，砍价还得靠我们老大……诶诶！”

　　喵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嘴里塞着烤肉，含混不清地问：

　　“你们不是说，除了买东西，还去找懂军用科技的人了吗？那边怎么样了？”

　　“懂的人口风不紧，口风紧的人还没我懂。”

　　海铃简单地说。

　　“除此之外，就……”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结束对话，而是看向祥子。

　　祥子叹了口气。

　　“我知道一个合适的人。”

　　她说。

　　“明天，我会叫她过来。”





第六十五章 三角初华


　　小时候，曾以为唱歌很开心。

　　晴朗的天空，和煦的海风，安静、认真地聆听自己歌声的人。

　　那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

　　所以，才来到了这里。

　　然而。

　　开心的似乎是那段时光，而不是唱歌这件事本身。

　　接下来，可以一直唱歌了。

　　然而，并不是很开心。

　　那，怎么样才能开心呢？

　　果然，是……

　　“辛苦了——”

　　“您也辛苦了。”

　　外勤结束，三角初华微笑着与工作人员打着招呼，进入了明星休息用的保姆车。

　　光线由亮转暗。

　　坐到宽敞的保姆车那柔软的皮质座椅上，初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经纪公司的通告会意书，邮件……上次工作的反馈……经纪人来的行程安排……

　　没有新的待办项。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着光。

　　初华漫无目的地刷着它们。

　　不知不觉，手指停下了。

　　【丰川祥子】。

　　指尖停在了这个ID的通话记录上。

　　初华点开了它。

　　里面记录着文字化了的通话内容。

　　【恭喜你出道。】

　　【谢谢。】

　　显示出的最后一段对话时间，已经是一年多以前。

　　但距离初华上一次见祥子，并没有过那么久。

　　指尖在界面上敲打，通话内容被关闭，进入了通话记录列表。

　　只需要轻轻一翻，就能够很轻易地找到另一个ID。

　　【Oblivionis】。

　　这是三周以前，祥子再次联络初华时，用的ID。

　　“（小祥。）”

　　你现在怎么样了？

　　在那次突然的会面之后。

　　初华一直、一直，在想她的事情。

　　“辛苦了～”

　　保姆车的车门再次被推开，光线洒入车内。

　　初华sumimi组合的搭档，纯田真奈也走了进来。

　　“辛苦了。”

　　初华收起了手机，微笑道。

　　“唷咻～我还以为我更早呢！初华已经回来休息了呀！”

　　真奈来到初华旁边，坐下了。

　　“嗯。我今天完成得比较快。”

　　初华说。

　　确实。

　　一般来说，保姆车里除了sumimi的两人，还会有司机、经纪人、化妆师等人。而且，他们之中不少人的工作会比身为艺人的两人先结束。所以，每次初华回到车里，车里都有人在。

　　今天，很罕见的是拍摄工作先结束了。

　　其他人还在收拾东西，或是跟场务沟通接下来的安排。

　　“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呢。”

　　门合上了一半，真奈突然说。

　　初华有些惊讶于她忽然提这件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确实，其他人都还没来。”

　　“呵呵，这样坐在车里，让人想起了以前的事。”

　　“刚来乐之城的时候，我们两个也总是这样一起住在车里吧？”

　　“……”

　　“因为那时候，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嘛——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

　　“我们竟然成功出道了！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能不过那样的生活，简直像梦一样！”

　　……

　　纯田真奈是初华的搭档。

　　是sumimi的主唱。

　　是眼下乐之城新兴的偶像歌手。

　　但在她拥有这些身份之前，初华就认识她了。

　　纯田真奈。

　　她也曾经是初华出身的海岛上的童兵。

　　与父母都是“赛博海盗”，从小就接受了童兵生活的初华不同，真奈是在九岁的时候，才来到岛上的。

　　那一年，真奈所搭乘的轮船在路过初华所属组织监视的海域时，船员们因为利益问题起了内讧。

　　枪炮齐鸣，刀刃相向。

　　这艘轮船并不在岛民们的“捕鱼”计划中。但送上门来的美食，没有不吃之理。

　　收到雷达信号，判明了状况的岛民们立即出海，控制了这艘轮船。

　　许多乘客和船员在那时已经被杀害。留下的，都是一些为了金钱红了眼睛的暴徒。

　　装备齐全的岛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这艘船，并把这些暴徒丢进了海里。

　　但他们很快发现，船上并不是只有暴徒活着。

　　还有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躲在了船员宿舍的床头柜下面，逃过了一劫。

　　这个小女孩就是纯田真奈。

　　真奈原本住在另一座岛屿上，这次乘船要来乐之城。父母都在这场无妄之灾中死亡了，眼下，无依无靠。

　　岛民们以“捕鱼”为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恶魔。

　　在赛博时代，恶魔是不杀人的人。

　　岛民们将纯田真奈带回了岛上，又训练她成为一名童兵。

　　起初，真奈很抗拒。她没有办法接受，不进食，也不说话。

　　但慢慢地，她也开始理解自己的处境，终于变得配合。

　　就这样，一年后，真奈开始作为童兵执行简单的任务。

　　而与她同岁的初华这个时候，已经是岛上最优秀的海盗了。

　　初华经常指导真奈。不过，这个时期两人的交集并不算多。

　　最多，就是两人都还算喜欢唱歌。岛民进行庆功篝火晚会的时候，两人会一起唱上一曲。

　　这之后，又过了四年。

　　海岛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海岛出事了。

　　在灰色地带里走了太多次，这座几经凶险的“赛博海盗”基地，终于迎来了它的灭顶之灾。

　　岛民们因为一次情报侦察上的疏忽，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他们直接劫掠了弦卷集团，弦卷老爷子要的货物。

　　恐怖的惩罚在数日后，降临在了这座小岛上。

　　从天上精准降落的暴恐机动队，一批又一批，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突击部队沿着海陆两用舰艇的甲板冲上海岸，每一梭子弹，都能带走一条生命。

　　活下来的，只有初华和真奈两人。

　　那一天，轮到她们维护埋在海底的光缆，才因此逃过一劫。

　　所有人都死了。

　　初华不责怪弦卷集团，也不责怪为弦卷集团提供定位的丰川家。

　　因为这是海盗的宿命。

　　从很小的时候，周围的大人就一直这样告诉她。

　　干这行，会夺走别人的生命。同样，自己的生命也会在某天突然被夺走。

　　自己会洗劫别人，别人有一天，也会洗劫自己。

　　就像野狗捕食野兔，又被虎豹捕食。就像豺狼捕食花鹿，又被鹿角所杀。

　　盯上自己的高位者，被捕的猎物。

　　总有一天，总有一个东西，会带走我们的性命。

　　生与死在每一个个体之间轮转。自古以来，这就是丛林间的法则。

　　现在，这丛林换成了钢铁铸就。但其中的道理，从来就没有发生变化。

　　所以初华不恨，也不想要复仇。

　　她知道复仇没有意义，只是徒增多余的伤亡。

　　她甚至没有怎么哭，就收拾好了心情。

　　更多的是“这一天，来了啊”的感想。

　　但真奈的接受能力没有初华这么强。

　　“我受够了！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日子——每一次，每一次！”

　　真奈哭喊着。

　　初华对此也无能为力。





第六十六章 时至今日（300刀片加更）


　　海岛被血洗后，“捕鱼”的工作无法再继续了。

　　为了果腹，初华和真奈驾驶着从前留下的船，开始做岛屿间的贸易工作。不分白天黑夜，把货物从一座岛运到另一座岛。

　　因为当了很多年童兵，两人知道所有的安全商路，并且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水域的情况。不费什么工夫，就成功适应了贸易工作。

　　但小批量的货运工作，毕竟少。想要养活自己，很勉强。

　　初华在海盗的仓库里翻出一把旧型号的电吉他，并安装了便宜的吉他技巧芯片。运输间隙，她会和真奈一起在各个海岛的街头唱歌，赚取一点额外的收入。

　　因为没钱买声乐插件，都是生唱。

　　但俗话说得好，真正值钱的不是“优秀”，而是“稀缺”。

　　经过声乐速成的歌手太多了，像这样靠自己慢慢提升，完全不依赖插件的生唱，反而受到了欢迎。

　　仅仅过了几个月，两人就已经在岛屿间变得知名了。

　　星探也是在这时找上了她们。

　　“要不要在我们的事务所，Honeycomb出道？”

　　递来的名片，显示这是乐之城的一家公司。

　　乐之城。

　　这个名字让初华的心开始剧烈跳动。

　　儿时的那个夏天，自己开始唱歌的契机。

　　那个难忘的，丰川家的女孩。

　　初华想要去乐之城。真奈当然同意——她甚至比初华还要激动。

　　“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真奈说，“我要去城里！至少在那里，不用每天担心能否吃饱……不用每天担心生命安全！”

　　初华不认为在乐之城就不用担心生命安全了。但“想要进乐之城”这个念头，是一样的。

　　于是，两人立刻同意了经纪公司的签约。

　　她们低价卖掉了船，攒出路费，来到了乐之城。她们没有先在周边的恶土上打工，而是直接跳进了这口深不见底的染缸。

　　两人都很拼命。

　　长达半年的培训期里，真奈不断地在演艺界接下各种工作，熟悉乐之城娱乐界的规则，拓宽各种各样的人脉。初华则是在地下，一个接一个地接雇佣兵的任务，支撑两人的日常生活开销。

　　就这样，终于到了出道的日子。

　　真奈的努力有了显著的效果，Honeycomb也真的如他们所许诺的那样，将大量的资源投入给了这两个无依无靠的年轻歌手。

　　……毕竟，签订合同时，sumimi和Honeycomb的分成是3：7。

　　sumimi拿3，Honeycomb拿7。

　　而其他背后有家族支撑的艺人，得到的合同分成是5：5。

　　吃到更多肉的Honeycomb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毫无保留地培养这棵野生的摇钱树。而这棵摇钱树也真的不负众望地，开始下起金色的雨。

　　很快，sumimi就跻身乐之城【七支乐队】之下的二流乐队行列，并在二流之中也算得上颇具知名度。

　　真奈对这笔交易很满意。

　　“这就是我想要过的生活！虽然钱少了一点，但每天都能靠唱歌生活，还能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初华，你不觉得这太棒了吗？”

　　她太想摆脱过去的生活了。现在的每一天，都非常开心。

　　做出了成绩，初华也还算开心。

　　但在这开心背后，总归有一层隐忧。

　　这种顾虑，从出道前，她就有了。

　　“（乐之城。）”

　　乐之城绝对不是载歌载舞的乌托邦，不是流淌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

　　丛林法则。

　　初华看到这条她从小被教导到大的铁则，在乐之城光鲜亮丽的外皮之下，仍然适用。

　　娱乐圈的规则，佣兵间的规则。乐之城的地下交易。黑吃黑，又被更大的黑暗吞噬。

　　Honeycomb拿了7成，不是因为某条明文规定“多占一步便宜”是拿7成，而是因为他们评估这个数字是让sumimi的两人工作的最低限额。

　　也就是说，sumimi现在看起来和Honeycomb是合作关系，其实成绩、收入和曝光，全部掌握在对方手里。

　　可以说是把自己的生命线，交到了别人的手边。

　　这种被动的状态，引起了童兵出身的初华的警惕。

　　Honeycomb可能会好好对待自己，因为自己能挣钱。

　　但如果，有更大的危险胁迫他们，让他们必须跟自己切割呢？

　　Honeycomb只不过是一家经纪公司。在乐之城的食物链中，最多算是中层。

　　能威胁他们的东西，太多了。

　　自己只是一个还在增值的筹码。没有被出手，只是因为还没到时机。

　　初华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音乐的道路上，继续向上爬，也没有用。

　　sumimi到了二流的顶端，但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就是“一流”了。

　　一流的七支乐队。

　　sumimi与她们之间，隔着一道名为“主动”的天堑。

　　【七支乐队】是经纪公司的主人。

　　不是经纪公司握着她们，而是她们让经纪公司为自己管理行程。

　　因为她们的手上，真的有“力量”。

　　资金、武器、属性点数、战斗技巧、地盘、追随者。

　　名声不是被经纪公司拿去换成了金钱，而是被她们自己换成了这些东西。

　　她们才是能够在乐之城站稳脚跟的人。

　　她们才是能够掌握这里所有的游戏规则的人。

　　如果想，她们甚至可以成为规则本身。

　　【大人物】。

　　在乐之城，人们称呼这样的人为【大人物】。

　　初华当然想成为【大人物】。在食物链上向上靠拢，是每一个生物的本能。

　　但她同时，也在朝夕相处中意识到了一件事。

　　真奈不想再涉黑了。

　　“我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真奈无数次地这么说。

　　真奈的态度让初华既痛苦，又悲伤。

　　一边是不能背叛一路并肩走来的，仅存的同伴。

　　一边又深知在乐之城想要继续向上，从现在开始就要黑白通吃，不能再继续这样得过且过，享受每一天。

　　天人交战的日子持续着。

　　在这种纠结中，初华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七支乐队】之一，控股Honeycomb的Pastel*Palettes，准备开展一个秘密行动。

　　她们用了一种军用科技的加密机进行情报加密，并把这条情报并行在了艺人用的联络线路里。

　　初华确信普通的艺人根本不会发现这件事。

　　但与军用科技打了十年交道的初华，并不是“普通的艺人”。

　　总之，初华弄到了这条情报。

　　是Pastel*Palettes准备袭击Roselia的情报。

　　初华没有兴趣蹚这趟浑水。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去了解每一条发现的情报而已。

　　地盘控制者们之间的争执，与她无关。

　　初华更在意的是祥子的事。

　　来乐之城半年多了。

　　初华是因为想见祥子，才来到这里的。

　　可是真到了以后，又不敢见了。

　　越是靠近，就越是害怕。

　　自己曾是佣兵，是海盗，劫掠过很多丰川家的货物。当然，丰川家也杀死过她们的人。

　　这件事，自己不在乎。

　　但祥子不在乎吗？

　　祥子是丰川家的孩子。这层身份注定了她没法像小时候那样对待自己。

　　面对自己的出现，她可能会仇恨自己，或是害怕自己是来寻仇。

　　初华不敢去推断祥子的态度。

　　如果变得疏远，甚至于因此决裂，还不如不见。

　　小时候，初华觉得祥子跟周围的其他人都不同。她懂得很多，总是很认真，又有可爱的地方。

　　初华不想要破坏美好的回忆。

　　……虽然这么想，但出道的时候，初华还是把心一横，打了礼节上的电话。

　　许久不见，只是三言两语。

　　祥子祝福了她。

　　只是这样，就足够让初华满足了。

　　或许总有一天，自己能够鼓起勇气更进一步，约她出来见面……

　　就在初华想着这些事的日子里。

　　她再一次见到了祥子。

　　那次会面，完全超出了初华的想象。





第六十七章 你仍是我的光（5w打赏加更）


　　祥子是突然打来电话的。

　　没有任何事前联络，用着杂音很重的公用电话，在一个雨夜。

　　“拜托了，初华。”

　　电话那端，祥子用隔着电流声也能听出的，泫然欲泣的声音说。

　　“让我，忘记一切吧。”

　　怎么回事？

　　“小祥，发生什么事了？”

　　“……”

　　“我知道了。”

　　没有任何犹豫，初华给祥子发去了一个地址。

　　那是初华的家。

　　刚来乐之城时，初华和真奈没有钱，只能住在没人要的废车里。几个月后，她们攒下了钱，在公司附近租下了短租房。

　　再后来，她们出道了。

　　收入滚滚而来，两人的住宿条件也不断升级。她们通过公司换了几次房屋，最后，在Roselia的属地里买下了这间又大、又豪华的公寓。

　　公寓有整整两层，下层是真奈居住，上层是初华居住。并不相互连通，拥有独立的门禁。

　　“这是我第一次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还是跟初华上下楼，太好了！”

　　真奈初次进入这套公寓时，曾这样兴奋地说。

　　这也是初华第一次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然后，现在这个空间里。

　　第一次，迎来了真奈以外的客人。

　　……

　　在那通电话的几小时后，祥子湿淋淋地出现在了初华家的外面。

　　这是初华时隔近十年，再一次见到祥子。

　　祥子与小时候不一样了。

　　人长大，当然就会变化。这一点，初华有想过。

　　只不过，她以为会祥子会变得……更柔和。

　　更柔和，更不谙世事，或是更像“公司人”。

　　但全非如此。

　　祥子衣衫褴褛地站在那里，站在初华面前。她瘦骨嶙峋，疲惫不堪，身上又脏又乱，沾染着血污。她揭掉脸上戴着的面具，空荡荡的眼眶里，有着已经愈合了的恐怖血痂。她走进初华的家门，脚上的伤因为动作重新裂开，身后，留下了混杂着暗红色血水的水渍。

　　她像是刚刚大哭一场，眼角还是红的。

　　“好久不见，初华。”

　　她说。

　　“……”

　　初华竟说不出一句话。

　　祥子变得更漂亮了。

　　长相当然是如此。凤眼，柳眉，比幼时更加利落的下颌线。就算像现在这样沾染着血与泥，失去了一只眼睛，也无法完全掩盖她标致的五官。

　　但更多的，是气质上的东西。

　　祥子是如此狼狈，然而，身上却没有颓唐、溃败的气息。

　　庞大的绝望与深不见底的疯狂燃尽后，剩下的某种东西拖拽着祥子，让这具残破的躯体带着雨夜的凉意，来到了初华家门前。

　　门廊将初华那温暖、亮着暖光的住宅，和从黑暗中走出，浑身湿透的祥子分割了开来。

　　祥子没关门。

　　她站在玄关里，看着初华。

　　仅剩的那只金色的眼睛，在雨夜里淡淡地亮着。

　　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美丽野兽，眼瞳深处，安静地燃烧着光芒。

　　就算在海岛上的“海盗”之中。

　　初华也没有见过像现在的祥子这样的人。

　　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我可以进去吗？”

　　祥子问。

　　“……当然。”

　　这是初华说出的第一句话。

　　得到许可的祥子没有向前走。

　　她只是关上了初华家的门。

　　嗒。

　　一声轻响。

　　现在，这密闭的空间里，真的只剩下了两人。

　　“我要成为【大人物】。”

　　祥子用她那金色的眼睛看着初华，说。

　　“初华，帮助我。”

　　……

　　我被丰川家驱逐了。

　　这是初华点头后，祥子说的第二件事。

　　为了保下犯下过失的父亲而据理力争，结果被一并清洗出了丰川家。

　　所有的点数、所有的技能都被洗掉了。所有的义体和外置件都被摘除，用于学习的关键突触也被熔毁了。

　　这些，祥子都告诉了初华。

　　“我失去了过去的一切，但不想再失去未来的一切。”

　　祥子对初华说。

　　“为此，我要登上乐之城的顶峰。”

　　“我会先成立一支雇佣兵小队，再通过乐队活动扩大影响力。”

　　“我没有资金、没有家族、没有强大的【属性点数】。我不能从零做起，一步步向上。那样，我会在眨眼间被这座城市底层饥饿的鬣狗们分食掉最后一根骨头。我也不能大张旗鼓。填海新地的黄金时期已过，我不能赌【五支乐队】还像RAS和Morfonica成立时那样，对新乐队的出现持默许态度。”

　　“我不能等机遇的出现，我要从日常中撕出机遇。我不能赌他人是否青睐，我要主动进入核心圈子。”

　　“初华。”

　　祥子说。

　　“在起步时，我需要一个靠山。”

　　“你的公司是隶属于Pastel*Palettes的，作为当红艺人，你能够接上她们的内部线路。”

　　“无论什么情报都好，能帮我和Pastel*Palettes搭上线吗？”

　　“……那很危险。”初华说。

　　祥子要的东西，初华有。

　　甚至可以说，已经在手上了。

　　但这不是什么可口的草莓蛋糕。

　　这是吞下去，就会把嘴扎得血肉模糊的刺钉炸弹。

　　然而，可以想见的。

　　祥子一秒也没有动摇。

　　“很危险也没关系。”

　　祥子说。

　　初华在当“海盗”时，见过很多哀求的人。

　　失态的，卑鄙的，不屑的，狡诈的，强装镇定的，英雄气概的。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像祥子现在这样。

　　“初华。”

　　祥子叫了初华的名字。

　　她笔直地站着，看着初华。

　　仿佛就要倒下般脆弱，又像是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折断她的脊梁。

　　“求你了。”

　　她说。

　　……

　　啊哈。

　　这些天，第不知道多少次想起祥子之后，初华轻轻地叹了口气。

　　真奈似乎觉得自己是在惋叹过去的一切，随口说了句“现在不会再那么辛苦啦”，就开始确认起了手机。

　　初华也拿起了手机。

　　那之后，自己答应了祥子。自己出示了那个重要的极机密件，而且，主动带祥子去找了Pastel*Palettes。

　　祥子有些惊讶，但没有拒绝。

　　第一次见到的，Pastel*Palettes的白鹭千圣，真的很恐怖。

　　滴水不漏的话术下面，是凶险的杀意。

　　但对于初华来说，祥子比千圣还要可怖。

　　用孤注一掷来形容也不为过。周全的礼节之下，锋芒毕露。

　　你没有点数，这样太危险了。简直就是把脑袋往对方的枪口上顶，赌对方不敢开枪。

　　初华拼了命地掩护她。

　　在暗处守卫的Pastel*Palettes成员们，是否注意到了祥子的态度呢？

　　至少白鹭千圣注意到了。

　　不过，她似乎很看好这样的祥子。

　　交涉成立了。

　　“谢谢你，初华。我不会让你丢掉性命的。”

　　事成后，祥子这样说着，离开了。

　　她执意没有收初华的钱和其他援助，只拿了一套旧衣服。

　　可初华想，这些根本无所谓。

　　初华不再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了。

　　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祥子那脆弱又坚强的身姿。

　　而且，出现的频率变得很高。

　　高得多。

　　为什么自那之后，就不再联系自己了呢？

　　你现在怎么样了？

　　受伤了吗？还是处在更危险的境地？

　　你正在走的道路，太危险了。随时可能丢掉性命。

　　我想要知道你还好不好。

　　再来拜托我一次也好啊。

　　我能成为你的力量。

　　就在初华再一次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嘀。

　　手机震动了一下。

　　祥子前几周发给她的那个，被标记为【Oblivionis】的ID，发来了一条信息。

　　只有一句话。

　　【初华，我需要你的帮忙。】





第六十八章 让专业的来


　　“打扰了。”

　　初华彬彬有礼地出现在喵梦家的门口，让喵梦和海铃都大为惊讶。

　　“哇，我从来没想过会有明星站在我家大门外面！”喵梦摘下监听耳机，说，“感觉地段租金都变高了！”

　　“sumimi的成员可以就这样出现在这里吗？”

　　海铃问。

　　“当然不行。”

　　祥子替初华回答道。

　　她快走几步，把初华拉进玄关，关上门。

　　“初华，你要有更多作为名人的自觉。”

　　她看了初华一眼。

　　“……我觉得这种程度，还好吧？”

　　初华眨了眨眼睛。

　　“……”

　　祥子皱着眉头。

　　“欢迎光临～”

　　喵梦笑嘻嘻地凑近初华，贴着她的身子，从左边转过来，又从右边转过去。

　　“蓬荜生辉……倒也没有啦。不过，还真是不一样耶。”

　　喵梦突然凑得很近。

　　“这样一看，果然是美女～”

　　她用手摸了一把初华的侧脸。

　　“皮肤真好！在乐之城，皮肤好可是很昂贵的……”

　　初华微微侧开头。她用惊讶的目光望向祥子。

　　“别乱碰。”

　　祥子口头制止了喵梦，重新走进房间中。

　　“初华是来帮忙的。”

　　“好～”

　　喵梦难得地听了一次话。她是不乱碰了，不过，还是围绕初华打着转。

　　“保湿用的粉底液不错呀～遮瑕用的什么？这么轻薄的散粉，哇，感觉也很贵！”

　　“……粉底液是SPF17，遮瑕是IPSA-U3，散粉是【大马哈鱼】。”

　　“你还真回答她了。”

　　坐在角落里的海铃忍不住说。

　　初华望向海铃。

　　“海铃，你也在这里。我有点惊讶。”初华说。

　　“我最近在这里干活。”海铃说。

　　“海铃原先认识小祥吗？”

　　“不，就那次你引荐我们交易后，才认识的。”

　　“这样啊。”

　　“……哦～”

　　初华收回视线，却看到喵梦眯着眼睛，在她旁边露出狡黠的笑容。

　　“怎么了，喵梦小姐？”

　　初华闪身让开她。

　　“我们老大还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呢～”

　　喵梦只是笑嘻嘻、笑嘻嘻。

　　“啊？”

　　“别说混话了，喵梦。”

　　初华自己都没明白过来，祥子先打断了这对话。

　　“做事吧。”

　　“是，老大——”

　　喵梦大声说着，从初华身边轻巧地溜走，回到放置着一排排显示屏的主卧兼客厅。

　　“我只是还很难相信，现在的偶像歌手都懂军用科技了！”

　　“你刚才明明一个【军用科技】的【军】字都没问吧。”

　　“欸～妆容就是女孩子的战场！老大，你不懂呀！”

　　“别偷换概念。”

　　祥子指出重点，但喵梦不是来和祥子进行辩论对抗的。她坐到柔软的大电竞椅上，探出身体。

　　“初子，你为什么会懂军用科技？”

　　这次的问题，有一半是认真的。

　　初子……？

　　初华在内心疑惑了一下，但还是回答了。

　　“在乐之城出道以前，我当过海上民兵。”

　　“哦～”

　　喵梦立刻就懂了。

　　“【海盗】，是吧？在公海上自己划地盘，收过路费的……这年龄，是童兵？哎呀，Honeycomb可真是会抓人呀！怎么把海盗的大小姐也给抓来啦！”

　　“……”

　　初华用眼神询问祥子这里是否要解释。

　　祥子按着额头坐在高脚矮柜上，挥了挥手，表示不用理她。

　　倒是喵梦还兴致勃勃。

　　“我还真没接触过海盗呢！哎哎，海盗就懂军用科技吗？”

　　“普通的武器太容易被【快速破解】了，不适合用在快节奏的跳帮战上。”初华向前走了几步，拿起钨钢超梦头环，说，“我们发家主要是靠劫掠流入黑市的军用科技物资。用的武器和设备也都是改装自他们的。”

　　“跳帮战！”

　　出现了罕见的词汇，喵梦吹了声口哨。

　　“可以开始过代码了吗？”

　　初华在祥子旁边的沙发床头坐下，问。

　　“又是一个急性子！”喵梦摊开手，“好吧，给我一分钟！”

　　……

　　初华的效率确实比海铃快。

　　与对军用科技只是一知半解，靠书本上的理论和雇佣兵生活中的少量接触来加深理解的海铃不同，从小就必须熟练使用、维护甚至改造军用科技的武器和设备的初华，是一个绝对的老手。

　　恐怕，军用科技公司的上门维保人员来，都未必能有初华熟练。

　　“前台用的是微科新型军用电脑，V2019-P8版的。为了改造成内部网专用，刷过一次机。”

　　初华一手查阅着那些数量庞大的数据“拼图”，一手调用出她自用的军用科技词典，进行比对，再凭经验校正。

　　“空中飞的是【欧洲剧场4型】，一种同时搭载了红外热感应器、运动感应器、电子扫描仪和义体识别插件的小型空中无人机。支持植入AI算法，能够自主实时监控附近的可疑情况，并进行针对性的扫描——它是有支持微型机枪的V型接口的，但我没在热感应和电子感应层上看到火药的长波。爱贝克思没进行这种改装。”

　　“监视系统是【军用2】。应该没错。他们删了很多，但给大楼内部装监控，基本都会选择这个型号——它有一定的穿墙扫描能力。”

　　初华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调出一段段代码，借助数据辅助飞快地完成分析，再在视窗化的超梦编辑器中将碎片拼起来。

　　很快，黑区不再那么骇人。许许多多的仪器被从堆叠在一起的混沌状态区分开来，又勾勒出大致的形状。

　　初华对于军用科技的理解，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爱贝克思所调用的半民用数据库的水平。

　　这个声音纹路跟喇叭声同频，所以被略过了，但其实是【山猫】的机械臂启动的声音。

　　这里有着加装的空开，意味着使用了大功率仪器。在这个位置，会用到的大功率军用设备就只有【虎鲸】的UM7红外示踪警示装置。

　　初华从碎片里拼出更多的情报。其中的一些，爱贝克思的算法都没有预料到它们是重要的线索。

　　初华只用了不到一天，就完成了三分之一的工作量。

　　不是祥子她们当时看的【一段时间片段】的三分之一。

　　是渡边在所有的时间轴里，对于爱贝克思研究基地【整栋研究大楼】的认知的三分之一。

　　初华的到来，帮了大忙。

　　这样下去，很快大楼内部的样貌，就将还原到一个支持拟定计划的水平。





第六十九章 祥子与初华


　　“辛苦了。”

　　将速溶热可可递给初华，祥子说。

　　“还差一点点了。慢慢来。”

　　休息时间。

　　喵梦家永远拉上的遮光厚窗帘被拉开了，但窗外并不明亮。

　　已经是红霞满天。

　　这是初华来到喵梦家的第三天傍晚。

　　“谢谢你能来，初华。”

　　祥子看着初华接过热可可，说。

　　“你帮了我很多。”

　　“重逢以后，小祥似乎总在对我道谢呢。”

　　初华笑了笑。她把超梦头环往下拉，挂到脖子上，拿起热可可喝了一口。

　　挺甜的。

　　“因为你确实做了许多。”

　　祥子在窗台上坐下。

　　海铃递了一根能量棒给初华。喵梦则是又转了一圈椅子，把自己从房间的一个角转到了另一个角。

　　“早知道民用的部分也让你来拼了！”

　　她挤到小心地捧着热可可的初华旁边，撞了她一下。

　　“你就是做这个料！早知道，就不花那么多脑细胞了！可累死我了！”

　　“民用我不如喵梦小姐懂啦。”

　　初华稳住杯子，微微侧过头，说。

　　“别叫我喵梦小姐了！叫我喵梦亲就好！”

　　“喵梦就好，初华。”

　　“好的，喵梦……”

　　“初子，为什么你听海子的话，而不听我的啊？”

　　三个人聊了起来。

　　还算愉快。

　　初华想。

　　刚来间公寓的时候，她还有些疑惑祥子挑人的标准……在场的三个人，看起来在性格上有着很大的差异。

　　但实际工作起来，体验不差。

　　名叫喵梦的黑客虽然很喜欢肢体接触和玩笑话，但确实有普通民间黑客标准水平之上的实力。自己搭建的超梦编辑系统，功能很齐全，而且支持多点骇入。这说明她头脑很活络——这是一名黑客想要不断提高，最重要的素质。

　　雇佣兵海铃更是不必说。自己同她出过几次任务。那时候，她作为雇佣兵尚且青涩，但面对危机也毫不动摇的专业表现，已能令人刮目相看。

　　这两人，不管私下是什么态度，进入工作状态后，都展现出了很高的职业素养。

　　“（小祥是怎么说服这些人的？）”

　　初华可不觉得这是一件简单的事。

　　在“最近的ins流量真的不行～”之类的话题中，初华看向坐在窗台上的祥子。

　　祥子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夕阳落在她的身上。

　　在同Pastel*Palettes的交涉过后，祥子说，会带自己行动。

　　但事实上，初华能看得出来。这两周多以来，祥子更多地是展现出不希望自己过多参与的态度。

　　“（为什么？）”

　　你在顾虑什么？

　　我身为出道歌手的身份吗？

　　还是说，有什么后面才需要我做的事？

　　两人没有走向对立面。

　　这已经比初华曾设想的最好的未来，还要更好了。

　　但曾经无话不谈的年幼时光，仍已经成为了过去。

　　也许应该主动去询问。

　　可是……

　　那个雨夜。

　　祥子身上呈现出来的易碎感，是如此强烈。

　　这让初华对于伸出手这件事感到踌躇。

　　打破祥子的节奏，换由自己主动，会是件好事吗？

　　初华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更进一步，去更深度地参与祥子的计划。

　　“——初子，你会见到【七支乐队】吗？诶诶，我想问下Roselia——”

　　喵梦还在问问题。

　　初华转回了头。

　　……

　　祥子从窗外收回目光。

　　室内，初华、喵梦和海铃热火朝天地聊着。

　　主要是喵梦热火朝天。

　　初华礼貌地回答，海铃只是吃着能量饼干，偶尔接上一两句话。

　　“（……初华。）”

　　祥子的目光停留在初华身上，陷入了沉思。

　　这三天，初华并不是一直待在喵梦家。

　　中间，她还去做了几次sumimi的工作。

　　但都很短。

　　初华似乎把能推后的大工作都推后了。她从喵梦的公寓出发，花几个小时完成工作，再回到这里。

　　睡觉都是用打盹解决的。

　　“你不需要这么拼命。”

　　祥子好几次这样跟她说，还因此招致了总是被祥子要求加班的喵梦的不满。

　　但初华只是微笑。

　　“一次做完比较好，也比较保险。”她说，“毕竟，sumimi的偶像长期出入民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招致怀疑。时间拖长了，也可能会有许多变数。”

　　“可是……”

　　“Pastel*Palettes的案子上面，也是押着我的命，对吧？”

　　初华说的是正论。

　　祥子无话可说了。

　　“（初华。）”

　　祥子看着她的背影，想。

　　其实，她原本是不打算让初华参与得这么深的。

　　在她的计划里，初华的参与，就直到和Pastel*Palettes的交易完成后为止。

　　最多最多，也不过是后面众人摸进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时候，再拿初华“当红偶像歌手”的名头当个幌子。

　　这并非因为祥子看不上初华的实力，也不是因为担心初华口风不紧，更不是因为什么个人的喜恶。

　　而是更简单，更直接的原因。

　　祥子付不起初华的价格。

　　喵梦和海铃，要的是钱。

　　钱很好弄。这世界上最好弄的东西，就是钱。

　　虽然会很累，虽然会很危险，但是只要想，就有无数的方法，可以弄到。

　　在钱之上，则是第二重保险：对【顶峰】的渴望。

　　喵梦和海铃都渴望成为【大人物】。

　　喵梦的原因更外放：想要过纸醉金迷的生活，想要受到万众瞩目。

　　海铃的原因更内敛：想要保全自己和身边的人，想要安稳的生活。

　　但她们对于这个目标的渴望，和祥子一样，都很强烈。并且，都已经在很长的时间内为之付出过努力。

　　就算祥子不出现，这份努力也会一直持续下去。

　　祥子只是把这份持续的努力利用了起来，给这些原本无价的东西开出了一个价格。

　　所以，现在她们是祥子的了。

　　共同的利益把三人连接在一起，成为彼此最稳固的队友。

　　但是初华不好弄。

　　因为初华不缺钱。

　　初华已经在不错的经纪公司出道，并且有了sumimi这个眼下还算可靠的金饭碗。

　　在乐之城，能挣得比她多的人，已经不多了。

　　在那个忘记一切的晚上，祥子也曾和初华短暂沟通。她知道初华敏锐地察觉了当前的形势，也有当【大人物】的意向。

　　可是，初华的意向并不迫切。

　　甚至可说是有些犹豫。

　　初华在顾虑和她一起出道的同伴，纯田真奈。就算抛开这层情理不谈，她脖子上也是套着Honeycomb的项圈。

　　如果不打算破釜沉舟，即便想要做些什么，能活动手脚的空间也有限。

　　“（不好弄。）”

　　祥子想。

　　她知道，初华现在肯为自己做这么多，是卖幼时的人情。

　　初华重视过去的那段经历，祥子很高兴。毕竟，她也认为那是一段宝贵的回忆。

　　但是，人情毕竟是不牢靠的。

　　祥子想到父亲，想到母亲，想到她那高高在上的外公让手下拖走自己时的眼神。

　　“（……）”

　　祥子不相信人情。

　　“（要把纯田真奈和Honeycomb握着的，系在初华项圈上的锁链，都拿到自己手里吗……）”

　　在这个念头出现时，祥子最先想到的是挡在白鹭千圣和自己中间的，初华的背影。

　　“（……算了。）”

　　祥子不相信人情。

　　但初华用真心对她。

　　她不想构陷初华。





第七十章 妙妙屋（200月票加更）


　　短暂的休息后，拼图的工作再次开始。

　　这一次，没有持续很久。

　　在这天晚上九点，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了。

　　“我已经把我能做到的部分，都做好了。”

　　初华这样说。

　　祥子和海铃戴上钨钢超梦头环，潜入超梦之中。

　　这一次，四个人一起站在了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大门外。

　　“欢迎来到初子装修后的渡边脑子～”

　　喵梦轻巧地说着，向前走去。

　　四人跨过光学迷彩围栏。

　　研究基地外，比起上一次看到的时候，碎片更加少了。

　　空中，已经大致看到了无人机的轮廓。耸立在大楼两侧的炮塔，也露出了一部分枪管和精钢铸就的身躯。

　　几辆已经能看出是【魔犬】的装甲车停在原先黑洞洞的停车位上。周围，黑区行走着，但手上握着用复合材料进行轻量化后的军用特供卡拉什尼科夫A-80重步枪，身上也已经穿上了能挡住850英尺/磅冲击能量子弹的凯夫拉型防弹衣。

　　“厉害。”

　　海铃由衷地说。

　　初华笑了笑。

　　“更厉害的还在里面呢！”

　　喵梦快步向前，推开了大楼的门。

　　大楼内部，已经和上次见到时截然不同了。

　　墙面上的布告栏和显示屏中，还是遍布着黑区。

　　但是在它们前方活动着的物件们，已经不是了。

　　【欧洲剧场4型】小机器人在空中飞来飞去。它已经完全被拼凑了出来。地面上，具有警报功能的扫地机器人发出嗡鸣声，转来转去。

　　监控摄像头、温感报警器、动感报警器，被在每一个分布点位上还原了出来。

　　前台的整个柜面都被还原了，用的军用科技的防弹－避震材料。V2019-P8型微科新型军用电脑背后，前台小姐面上戴着的金色半植入互联面具型号，也被完美地重现了出来。

　　再往前走，登上电梯。不断跳跃时间线，在不同的楼层停下。

　　有时候，是去沟通行程。有时候，是去找黑岩。

　　但除了包括顶楼在内的，那些已经被彻底摧毁的黑区之外，许许多多的周遭影像，已经展露出了它们大致的样貌。

　　监控、炮塔、机枪、武装、巡逻卫兵。

　　安保监控安装在何种位置，面对着哪里。能够探查到哪些范围，又能够探测到哪些指标。

　　这些，都被用细细的红线，额外注释了出来。

　　“你刚来乐之城的时候，怎么没来我这儿打工？”

　　喵梦走过它们身边，笑着问初华。

　　“我这原本有几个涉军用科技的单子，都因为不熟悉，没敢接！要是你在，咱俩可以开个价——这块在乐之城能做的人少，一定能大赚一笔！”

　　“连全栋实时监控状况图都还原出来了。”

　　海铃看着墙壁上那小小的显示板，说。

　　“这样，就能够明白纳米机器人和与之相关的软件放在哪了。”

　　她点了点显示板，放大了除社长室之外，唯一的【3级警备区】。

　　是14楼的【尖端脑科学实验室】。

　　“是说这儿吧？”

　　喵梦拉动跳跃线。周围的景色摇晃着，很快，变成了14楼的景象。

　　主视角拿着一个被完全摧毁了的【黑区】从电梯里出来，面前，就是一道巨大的门禁。

　　门禁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摄像探头与轻型激光枪。

　　门禁上方挂着蓝绿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尖端脑科学实验室】。

　　主视角向前走，按响了门禁旁边的通话铃。

　　“黑岩先生的快件到了。”

　　“请稍等。”

　　过了片刻，门打开了。

　　里面也是纯粹的黑区，什么也没有。

　　“里面全被摧毁了。”初华说，“不过，就算有，我也不知道。”

　　“因为军用布线就只到14楼的电梯厅为止。里面，没有军用科技的武装。”

　　“意思是，里面都是爱贝克思与脑科学相关的仪器设备？”祥子问。

　　“对～”

　　喵梦说。

　　“他们的实验室布线是独立的，而且，成立之初就已经规划好。”

　　“为了避免与精密的实验线路产生冲突，黑岩没有往实验室里加装安保设备。”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他把实验室的正门、后门和窗户边上，都装满了监控设施和武器……要我说，窗户旁他都不用装！他把窗户全都封死了！”

　　“……也就是说，只要能进入这个实验室，就可以基本保证安全地进行后续操作……”祥子喃喃自语。

　　“你看起来挺开心的。”

　　海铃对喵梦说。

　　“对！因为他们保护得这么严密，还是被初子发现了破绽～”

　　喵梦打了个响指。

　　一张图片被展示了出来。

　　那是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走电线路图。

　　“他们在武器系统内共享了走电线路图！这份线路图上，不仅显示了武器的供电情况……还显示了这间3级安保的实验室内的用电情况！”

　　喵梦点开【14F】，指出两个亮区。

　　“这个！这种电压需求我可熟悉……这是高算力电脑需要的数值！这个亮区一定是他们的主控电脑！”

　　她又点向另一个亮区。

　　“这个亮区的电压需求与超低温液氮保存柜一致！”

　　“如果问有什么东西需要超低温保存……除了大脑冰沙，就是脑修复用的纳米机器人！”

　　纳米机器人，和相对应的软件。

　　计划的重点，终于在此时显露了出来。

　　接下来，就是将这一切串联起来。

　　“这种程度的研究基地，为了保证操作不失误，都是拥有一套完整的取出流程的。”祥子说，“我们只要成功进入实验室，让设施自己操作流程，就能将纳米机器人和相对应的软件取出。”

　　“但问题就是怎么进实验室。”

　　她看向门禁。

　　“实验室的前门和后门用的是相同的门禁。”初华说，“型号已经确定了。但是，我没拆过这个型号。内部具体如何排线，不现场接触过，就不知道。”

　　“……喵梦，海铃。骇入和暴力破拆，要多久？”

　　“不知道它用什么代码啊！我也得现场看过才行！至少三十分钟！”

　　“我也需要看排线。三十分钟左右吧。”

　　“太久了。我们还要进去找东西，带东西，再逃跑。没办法在门禁上耽搁这么久。”

　　祥子说着，调出门禁的资料。

　　购买时间，两个月前。购买地，军用科技发货仓。购买编号、购买批次、购买量……

　　就在这时。

　　“……？”

　　祥子注意到了一个东西。





第七十一章 金毛试探，金毛出击（6w打赏加更）


　　爱贝克思研究室门禁的购买记录。

　　这是喵梦进行大数据比对后，从互联网的海洋中捞出的重要情报。

　　门禁是爱贝克思最早购买，并安装的一批安保设施，甚至比新的墙面、地面以及监控系统还要更早。那个时候，爱贝克思对于安保的意识还没有这么严密，因此，没有在货单上执行交易后销毁的额外程序。

　　这也是为什么，这批货单的购买记录能被找到。

　　从交易抓取网站上扒下来的货单显示，爱贝克思影像公司一次性下单了4面这种最新型号的【LE-9】型门禁。

　　祥子注意到的，正是这个【数量】。

　　“4面……？”

　　最新型号的【LE-9】型门禁，不便宜。【尖端脑科学实验室】的前门和后门，用的都是这种门禁。

　　……除此之外呢？

　　还有2面门禁，装在哪里了？

　　“喵梦，帮我调下跳跃线。”

　　祥子立刻对喵梦说。

　　喵梦对这突如其来的指示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在喵梦的调整下，众人随着渡边的主视角，一层一层看过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内的每一处。

　　一楼、二楼、三楼……停车场、地下、大堂……

　　另一面门禁，在社长室外找到了。黑岩把社长室的门，也换成了这种高级门禁。

　　但，还有一面呢？

　　“研究基地内的门禁数量，跟门禁的购买记录对不上。”

　　祥子回头，对喵梦、海铃和初华说。

　　“黑岩买了4面门禁，但研究基地内只装了3面。”

　　“难道是安装的时候，弄坏了一面？”

　　祥子思索着。

　　“或者是用那一面进行了安保压力测试……”

　　“一面【LE-9】，市价接近一千万。”初华说，“黑岩会进行这么昂贵的压力测试吗？”

　　“人事网站上显示，黑岩没有就‘研究基地封锁’一事给他的员工们涨额外的精神补助费用。”海铃说，“即使黑岩并不吝啬安保上的用钱，我也不认为他完全放弃了正常的收益观念。”

　　“那还有的门禁装在哪里了？”喵梦挑起一边的眉毛，“总不会装在他家里吧？不对啊。渡边也去过黑岩的家里，但我记得那里没有……”

　　“……吧。”

　　喵梦突然张大了嘴巴。

　　“——我知道了！”

　　她猛地打了个响指，随后，飞快地拖动跳跃线。周围的场景因为过于快速的调整，变得闪烁不定，让人头晕目眩。

　　“嘿！”

　　祥子的【智力】太低了，没有办法承受如此大量的闪烁情报。她眯着眼睛，将手挡在脸前，喊道：

　　“慢点——调整前先说一声！”

　　“哎呀，忍耐一下——找到啦！”

　　周围一阵摇晃。

　　跳跃线停了。

　　祥子、海铃和初华慢慢地把手从脸前拿了下来。

　　周围，变成了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

　　而在众人面前耸立着的，是一栋高大的建筑。

　　比不上丰川大厦。

　　但，也是大体量的写字楼。

　　“……爱贝克思影像技术公司，本部大楼。”

　　祥子看着这栋大楼，一字一句地说。

　　“没～错。”

　　喵梦得意地抱起双臂。

　　“拼了那么多天拼图，还是有点儿收获的！要不要我告诉你们，剩下那面门禁在哪儿呀？”

　　“总觉得能猜到了。”海铃说。

　　“我也是。”初华说。

　　“喂！”

　　“走了，喵梦子。”

　　海铃带着操纵主视角的喵梦，向大楼内走去。

　　……

　　爱贝克思影像技术公司的老板，黑岩胜人，因为恐惧Pastel*Palettes可能的袭击，住在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内，闭门不出。

　　现在，是如此。

　　但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决定好要住在研究基地的。

　　起初，他还是打算在保证日常工作生活的情况下，进行安保加固。

　　因此他安装门禁要保护的，是【尖端脑科学实验室】，以及“两边”的社长室。

　　第四面门禁，就装在黑岩位于本部大楼顶层的社长室门口。

　　四人跟随渡边的主视角乘坐电梯，一路向上。

　　这是渡边最后一次去爱贝克思本部大楼的社长室。日期显示，是在购买那批【LE-9】型门禁的第二天。

　　电梯来到最顶层。

　　电梯门开了。

　　主视角走了出去。

　　社长室的门没有换。还是原先的实木大门。

　　不过，大门旁边，靠着一大块被白色泡沫布罩着的东西。

　　主视角经过了那个东西。敲响了门，等待社长出来。

　　渡边没有伸手去碰白色泡沫布。因此，主视角并不知道那下面是什么。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现在在看超梦的众人，不知道。

　　在喵梦几次快进和回退，进行了精细调整过后，音频层上，出现了细微的抖动。

　　那是从楼梯间走出的工人们所进行的对话。

　　【……门禁明天装吗……】

　　【……最新型号的……9……】

　　【对，军用级别……】

　　当这些对话被调出，并通过识别器还原成文字的时候，祥子、喵梦、海铃和初华同时抬起头，看了彼此一眼。

　　……

　　黑岩胜人住在了研究基地里。

　　这曾是一个坏消息。

　　但现在，却变成了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他不会去公司本部。

　　本部没有研究基地那么严密的防备。

　　只要去那里，就能够确认【LE-9】型门禁的状况。

　　“这下有代码和线路可以确认了！”

　　摘下超梦头环，回到现实里，喵梦一把钩住海铃的脖子，说：“对吧？海子？”

　　也摘下头环的海铃点点头，并从喵梦的手臂中滑了出来。

　　“我和喵梦子一起确认线路、代码和警报器的状况。”海铃说，“四十……不，五十分钟，就能够仿制出【门禁卡】。”

　　“嘿嘿～”喵梦一边再次尝试抓住海玲，一边说，“有了【门禁卡】，绝对没问题了！正式行动的时候，只要稍微花一分钟对应的客制化，就能够打开任何相同型号的门禁！”

　　“没错。”初华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钥码可以通过同类型的门禁中枢盗取。”

　　祥子也在这时摘下了头环。

　　“初华，谢谢你。”

　　她对初华说。

　　“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

　　“关于如何接近【本部大楼】的门禁，我有一个主意。”

　　谁知，初华接着说了下去。

　　“假装洽谈工作怎么样？”

　　“哦？”

　　喵梦和海铃显然对这个提议有一点儿兴趣。她们都看向初华。

　　“洽谈工作。我让Pastel*Palettes通过Honeycomb发一份爱贝克思的简单工作给我。”

　　初华说。

　　“我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保障。这是绝对正式、正规，没有任何问题的进入爱贝克思大楼的方式。”

　　“你们跟我一起进来，然后，去仿制【门禁卡】。”

　　“怎么样？”

　　初华看了众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祥子身上。

　　她问。

　　“……”

　　祥子愣了一下。

　　她不想再让初华继续参与计划了。但没想到，初华主动提出了以自己为核心的计划。

　　这样不太好。

　　“（初华怎么这么主动？）”

　　祥子有点疑惑。

　　虽然确实，这案子也跟初华的性命相关，初华尽心尽力地提出看法，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祥子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初华是会在这种氛围下积极行动的人……？

　　不，不好说。

　　七八年没见了，祥子没办法断定初华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把握不住的不确定感，让祥子犹豫了。

　　再考虑一下。

　　祥子想要这么说，但是喵梦很高兴地说“是个好办法”，海铃也点头认同。

　　初华提出的这个十分合理，而且安全的意见得到了一致认可。

　　现在再反对，换成一个更有风险的方案，反而容易引发内部的信任危机。

　　“（……算了。）”

　　能节省时间，没什么不好。

　　“行吧。”

　　祥子最后同意了初华的提案。





第七十二章 美女特工队


　　“机会难得，你们俩真的不换西装裙吗？”

　　“裤装比较方便活动……”

　　“裙装也可以活动啊？拜托，穿裙子的女特工踢飞保安的镜头是我在《黑暗杀手7》中最喜欢的！努力一下啦？”

　　“我们要为了你的喜好而努力吗。”

　　“不行吗？我这么可爱，不值得你们努力吗？”

　　“欸，倒也……”

　　“初华。”

　　“切～老大，现在正在交涉的好势头啦！来，给你！”

　　“这又是什么？”

　　“墨镜啊！看吧，戴上以后，是不是就很有范？”

　　“……我们不是来玩……”

　　“海铃，你也戴上了？”

　　“三角小姐也把脸挡起来比较好。毕竟，有关你五官的数据太多了，解像度很高。”

　　“嗯。”

　　“啊哈，这下只剩下老大没戴了～”

　　“……”

　　“怎么样？要不要也来一副？绝对很适合你噢？”

　　“……拿来。要走了。”

　　嚓……

　　一辆银色的【德拉曼】豪华出租车在爱贝克思本部大楼前缓缓停下。

　　咔哒。

　　“【欢迎您再次使用德拉曼服务。使用德拉曼，烦恼留门外。】”

　　在电子合成音中，车门缓缓滑开。

　　穿着黑色细高跟鞋的脚，从车门中伸出，踩在地上。纤细、白皙的手，扶住了车门的侧面。

　　祥子。

　　然后是初华。

　　海铃。

　　和喵梦。

　　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四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每个人都穿着女士商务套装，但风格略有不同。

　　祥子走在正中间，喵梦踩着轻巧的步伐，在最外侧。

　　祥子采用了正规、典雅，体现女士气质的正式裁剪，喵梦则在此上更进一步，更收身，布料更少，大胆地强调了身材的曲线。

　　她们两人都是裙装，也都踩着高跟鞋。喵梦的裙子要更短些，高跟也更加的高、细。

　　而在祥子身边一左一右地走着的初华和海铃，与两人是完全不同的设计。

　　同样是黑色的女式西装，初华和海铃的着装色调要更加的暗，制式也更加偏向男款。

　　两人都是裤装。海铃穿着带厚底的皮鞋，而初华则是有一点跟的女士商务便鞋。海铃还提着一个大挎包。

　　还真是有范。

　　每个人，气场都很强。

　　四人笔挺地向前走，优雅穿过爱贝克思本部大楼前的小型广场。

　　附近的行人和爱贝克思大楼内的客户们，频频探头朝她们张望。

　　“Hi~”

　　喵梦抬起墨镜，笑着挥手跟他们打招呼。

　　“既然要抬起墨镜，戴墨镜不就没意义了吗？”

　　站在她和祥子中间的海铃说。

　　“没想到海子是‘之后要脱掉，所以现在就可以不用穿’派的吗～？真意外～”

　　“看来，喵梦子是以‘脱掉’为基准在执行这次任务的啊。”

　　“哇，好犀利的回击～”

　　“现在不用说代号吗？”

　　刚刚加入这支小队的初华还有些不适应。她问。

　　“现在姑且还算是明面活动。”

　　祥子双手并在身前，拿着提包，优雅地走着，说：

　　“现在我们是Honeycomb派来观摩新影像技术的艺人，对吧？”

　　“只有进行地下活动，可能会被通讯监听捕捉的情况下，我们才叫代号。”

　　“欸～这个区分真的很难搞懂！”喵梦在旁边皱着眉头，“那要是我们明面的活动执行到一半，打起来了，是叫真名还是叫代号？我们要是地下活动弄了一半，碰到明面上的熟人，叫真名还是代号？”

　　“……”

　　“那种时候，你就叫‘喂’吧。”

　　海铃说。

　　“大不了，用几次‘喂’来区分。”

　　“那我要叫所有人，岂不是要叫‘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

　　“我会努力分辨的。”

　　“在这种时候努力！？”

　　“……好了。”

　　祥子打断了喵梦和海铃，她说：

　　“安静点，我们要进去了。”

　　嗡……

　　玻璃大门向两侧滑开，地面上，显示出印有【爱贝克思本部大楼欢迎您】字样的大红色投影。

　　高跟鞋和皮鞋敲打着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祥子一行人走进大厅。

　　从刚才起，她们四人就是全场的焦点。进入大楼后，更是如此。

　　四人沐浴着视线，走向前台。

　　祥子的表现很自然，初华也是早就习惯了。海铃不管身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是同样的表情。

　　而喵梦……

　　喵梦也很自然。快乐的那种自然。

　　不仅如此，还很享受。

　　“（万众瞩目呢～）”

　　喵梦在脑机交流频道里发送信息。

　　“（开始工作了，别发无关的内容。）”

　　祥子答复。

　　从面上完全看不出来，祥子正在脑机里进行如此严肃的对话。她温柔地靠近前台，对接待小姐微笑了一下。

　　接待小姐也是刚才用视线追随众人的一员。

　　是专业素养呢，还是私心呢……？

　　总之，作为大公司的前台，她还是有业务能力的。

　　“您好，欢迎光临爱贝克思影像技术公司本部。”

　　私人状态没有影响工作，接待小姐标准地鞠了一躬。

　　“请问您进行过预约吗？”

　　祥子点点头。

　　“我们是Honeycomb的艺人。”她说，“约了今天下午两点体验新的【快速眼动影像技术】。”

　　现在是两点过五分。

　　祥子特意迟到了一点点。

　　因为到场的时间，也要用来塑造自己的身份。

　　“好的。请问，您的预约名是……？”

　　“Ave Mujica。我们的组合名。”

　　接待小姐确认了一遍，又抬起头。

　　祥子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抬头。

　　预约名，肯定没错。

　　但是与互联网相接的查询系统，没有查到Honeycomb旗下有个名字的组合，也没有在艺人名单里扫出面前几位客人的面部特征。

　　毕竟，这个组合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初华在这时摘下了她的墨镜。

　　“我是三角初华。”她微笑着，说，“Ave Mujica是经纪公司新尝试的组合。”

　　“除了我以外的三人还是培训生，没正式出道。”

　　接待小姐的眼睛闪了闪。

　　这一次，当然扫出来了。

　　“不好意思。已经确认了。”

　　她说着，点击面板。

　　“是预约了29楼的【演示播放厅】对吧？”

　　“地点已经为各位标注出来了，请各位先行前往。稍后，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带来对应的设备。”





第七十三章 与你的宠物在公园


　　祥子原本以为所谓的【演示播放厅】，会跟4D电影剧场一样，是巨大的影厅。

　　但事实上，当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乘坐电梯抵达29楼的【演示播放厅】后，祥子才发现，她想错了。

　　那里比起影厅，更像是一间比较轻松的会话室。

　　房间很小，没有窗户。墙壁上铺满了隔音棉。房间中间，有几张舒适的人体工学躺椅。

　　四人走进房间后，没过了几分钟，工作人员就来了。

　　他拿着的，不是VR眼镜，也不是超梦头环，而是一个小托盘。

　　托盘里面，是几管气动注射药剂。

　　【快速眼动影像技术】。

　　这也是爱贝克思研发出的众多脑技术中的一种。

　　与Pastel*Palettes想要的，能够修复脑部受损区块的【脑部义体】技术不同，【快速眼动影像技术】已经相当成熟，并且被投入了商业运用。

　　只不过，一直不温不火。

　　【快速眼动】是指深度睡眠中，人眼球会出现的一种状态。此时，脑电波频率变快，振幅变低。有时，还会“看到”梦境。

　　【快速眼动影像技术】正是基于“梦境”这个理念，发展出的技术。

　　“如果能一边睡眠，一边娱乐，就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爱贝克思的开发团队这样想着，制作出了这种药剂。

　　药剂里含有镇定成分，脑电干预信号，和大量的信息编码。往血液里注入这种药剂，人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进入深度睡眠，并且做相对应题材的梦。

　　梦的细节甚至会根据当事人的人际关系、日常生活和价值观而发生改变。

　　将气动注射药剂扎在脖子上，打进去后，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体验了这种技术。

　　同时，也明白了它不温不火的原因。

　　首先就是太贵了。

　　如果不是有Honeycomb旗下艺人的这层关系，根本都约不到它的体验。听工作人员的介绍，单单一支，就要一百万元。

　　都可以买五张【菜鸟】级的【点数芯片】了。

　　就这，还是一次性的。

　　跟能够重复观看的超梦不同，【快速眼动影像技术】的药剂做一个晚上梦，就用完了。

　　其次是体验一般。

　　说实话，影片最重要的是导演、编剧、演员……这些创作者们的共同努力。

　　是内容的质量。

　　用手机、用电视、用电脑、用4D播放器、用VR眼镜、用超梦头环、用快速眼动影像技术看，体验会有点差别。

　　但也就是“有点”差别的程度。

　　体验的提升远不值这个价钱。不仅如此，因为这种技术的细节会受到当事人的想象力限制，而当事人又没有创作者那么擅长构思……往往，影片会变得更枯燥、更乏善可陈。

　　有时候，还会出现一些不太愉快的内容。

　　比如祥子看的这支《与你的宠物在公园》。

　　起初，和大狗、猫咪们一起在公园玩耍确实让人放松。

　　但当她看到那个灰色头发的女孩从公园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直接在脑机里按下了【中止睡眠】键。

　　最后，是能力需求问题。

　　真正精彩的那些【快速眼动影像技术】影片，需要使用者对【技术能力】有一定的理解。

　　换句话说，就是【技术能力】要高，才能完整呈现出所包含的全部信息量。

　　就像现在。

　　祥子只能看《与你的宠物在公园》，然后带着疲惫从梦中醒来。而【技术能力】更高的初华和喵梦，却能看《世界上最伟大的博物馆，电子数据时代的瑰宝》。

　　祥子转过头。

　　【技术能力】同样是3的海铃也在看《与你的宠物在公园》。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上去比祥子快乐多了，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

　　祥子觉得大概是自己跟这个技术合不来。

　　就算她能买下整座乐之城，她也绝对不会来买这个玩意，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

　　……虽然是这么想的。

　　但作为最先醒来的人，祥子还是不得不和工作人员进行礼貌的沟通，客气地表示自己以后可能会购买，并夸赞这是“划时代的体验”。

　　简直是一种折磨。

　　祥子觉得自己的表情都是僵硬的。

　　好在，这种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

　　体验用的药剂，入睡时间并不长。

　　初华、喵梦和海铃陆续醒来。体验告一段落。

　　工作人员将四人带出【演示播放厅】，带到隔壁有着沙发、吧台、咖啡机和巨大落地窗的大休息室里。

　　“四位预定了两轮体验，但出于脑负担上的安全考量，并不能连续进行。这点，先前也已经知会过了。”

　　工作人员礼貌地说。

　　“请各位在休息室里先等待一小时。待时间结束后，我会带各位开始第二轮体验。”

　　他鞠躬，向后退去，带上了门。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站在了大休息室内。

　　没人动。

　　喵梦的眼睛闪了闪。

　　背后，监控摄像头从绿灯，变成了黄灯。

　　这代表它将从现在开始“监视”AI算法病毒带来的，四人愉快地品茶聊天的虚拟影像。

　　……

　　“你们听到了吗？您好，您好，感谢您的使用……”

　　“真没想到，爱贝克思对Pastel*Palettes旗下的经纪公司还这么客气！”

　　不再顾及形象，喵梦跳到高级沙发上，翘起双脚。

　　“我还以为他们的老板跟Pastel*Palettes闹掰以后，我们一报Honeycomb的名字，会被一个排的保安直接‘请’出去呢！——我都想好怎么用美人计了！”

　　“爱贝克思是影像技术公司，而乐之城的经纪公司和电子娱乐业是Pastel*Palettes在管控。”

　　大落地窗边上，初华从海铃随身带来的挎包里取出一捆捆集成钢缆，说：

　　“爱贝克思绝大多数的单子，都是从Pastel*Palettes那里发过来的。他们想不立刻倒闭，就只能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商业，真难～”

　　喵梦笑嘻嘻地看着初华和海铃忙碌。

　　集成钢缆全被拿出来了。最后拿出来的，是两个有腰那么粗的、红色的真空固定吸头。

　　“好了。”

　　初华对抱着双臂，站在房间中央的祥子说。

　　海铃从内部解除了一小块落地窗的玻璃。

　　29楼凛冽的风顿时吹了进来，扬起了她前额的头发。





第七十四章 说来看电影，结果拍电影（7w打赏加更）


　　祥子等人预约的【演示播放厅】，位于本部大楼29层。

　　这个选择，也是在先前跟Pastel*Palettes的交涉中，祥子指定的。

　　因为29层是整栋大楼里，最高的开放层数。

　　【演示播放厅】，以及它旁边的【大休息室】，就在位于30层的社长室正下方。

　　黑岩社长，眼下并不在本部大楼。

　　但这并不意味着，爱贝克思就不对社长室外进行巡视了。

　　社长室外仍然是重点监视区域，会有无人机定期巡逻。

　　更不要说，最新型号的【LE-9】型门禁会在第一时间捕捉来访者的面部特征。

　　等大家呆站在门口，花四十分钟研究完它，武装齐全的保安早就冲上来了。

　　……但是。

　　研究门禁，不一定要是在它的“外部”。

　　从“内部”研究，安全得多。

　　不必担心自己的行动会不会被上传到安保网络，也不必担心巡逻无人机突然出现。

　　众人可以慢悠悠地从内侧拆开门禁。

　　甚至，要克服的关卡都比从外部骇入少非常多。

　　这就是祥子的计划。

　　预定两轮【快速眼动影像技术】体验。在中间的休息时段，打开29楼的大落地窗，沿着外墙向上爬，进入社长室。

　　然后，在社长室内部骇入【LE-9】型门禁，把它的每一寸都研究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做出完美的【门禁卡】。

　　最后，再原路撤离，从容离开。

　　因为没有造成任何破坏，也没有引发骚乱，很安全，不会被发现。

　　行动所需的时间，也比较充裕。

　　但还是要抓紧。

　　“出发吧。”

　　祥子说。

　　初华点点头，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小型光学迷彩仪。

　　这个仪器的外形，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手电筒。虽然不起眼，但这也是市面上很难买到的，军用科技的货。

　　初华走到窗边，按亮了它。

　　一束细细的光从小型光学迷彩仪的前端射了出来。它在空中展开，投射出光学迷彩图像。

　　图像是预先编辑、记录好的，爱贝克思本部大楼外墙高空玻璃的样貌。

　　这层图像大约有10米长，10米宽，正好能覆盖两层楼的高度。图像就贴在原本的外墙外面，无论是谁从远处观看，都无法分辨真正的外墙与光学迷彩之间的区别。

　　而两者之间，也靠得很近，只有一米的距离。

　　这一米，正好能容纳一个人从影像和真正的楼体之间，爬过去。

　　哧……

　　伴随着抽真空的声音，两个固定吸头被海铃安装在了靠近外墙玻璃的地板上。

　　它们非常牢固。可以承载超过一吨的重量。

　　而从它门之中伸出的集成钢缆，是高空作业人员最稳固的依靠。

　　“随时可以出发。”

　　海铃已经在自己身上系好与集成钢缆相连的全方位安全带了。

　　“我打头。Doloris，你殿后。”她说。

　　这是初华的代号。

　　也是祥子取的。

　　初华点头。她把自己的全方位安全带挂在了海铃身后。

　　“两位，一路顺风～”

　　喵梦吃着果盘里的樱桃，对她们挥手。

　　“Amoris。”

　　海铃回头看了一眼，说：

　　“你也得来。”

　　“……啥？”

　　喵梦把樱桃核吞了下去。

　　她立刻看向一旁的祥子。

　　祥子点了点头。

　　“啥！？”

　　喵梦瞪大眼睛。

　　“为什么！我不是已经把解开气动夹层玻璃的代码发给你们了吗！？为什么还要我去啊！？”

　　“门禁，得要你来骇吧。”

　　“Timoris不是会拆线路吗？能拆线路就够了吧！能做【门禁卡】了啊！”

　　“能了解代码更保险。研究基地很危险，我们得确保万无一失。”

　　祥子把僵硬的喵梦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初华走过来，把第三件全方位安全带递到她手里。

　　“可……可是从29层楼爬出去，也很危险啊……我，我没做过这种事——”

　　喵梦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没看上去危险。尝试过一次，就好了。”

　　初华轻描淡写说出的温柔话语，切断了喵梦最后的退路。

　　……

　　爱贝克思本部大楼。

　　29层。

　　外墙。

　　狂风呼啸。

　　“真的——没有——看上去——危险——吗——！！！”

　　喵梦颤抖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她像一只刚出生的、无助的小猫那样紧紧地贴着玻璃外墙。风每次吹过，都会让她的全身仿佛踩着电门一般打起摆子。

　　“别往下看就行。”

　　海铃在喵梦前方，一边借助增加了摩擦力的橡胶手套向上慢慢挪动，一边说。

　　“如果我在爬的是9层，你这么跟我说，我还能相信一点——！”

　　喵梦又往上前进了一小段。每前进一步，都会让她抖得更加厉害。

　　“没关系，我在下面。如果有万一，我会接住你的。”

　　初华是众人中唯一对“强拉喵梦爬外墙”这件事抱有一点儿愧疚感的人。她关切地说着，托住喵梦的脚，帮她往上抬了抬。

　　“噫——！别，别动我——我，我我我自己行……”

　　“啊，好。”

　　“也别放开！！！托住了就别放开了！！！”

　　海铃的手在这时抓住了30楼大落地窗的外檐。

　　“我到了。”

　　海铃稍稍探出头。

　　“Amoris，连下你的脑机。”

　　“你……你你你你连啊！别问我！”

　　海铃不再出声。她很快将那段能让观测画面暂停的病毒代码，通过小队网络从喵梦的脑机里面提出来，然后发给社长室里的监控摄像头。

　　顺利成功了。监控变成了黄灯。

　　现在开始，它只会重复播放1分钟之前的那段影像。不过，时间还是在走，不会触发安保警报。

　　“好了。”

　　海铃在高空中松开右手。

　　现在，她是用单手支撑自己了。

　　风狂乱地吹过，吹起她的头发。

　　“噫——”

　　喵梦发出了短暂的悲鸣。但海铃不以为意。她抬起右手，用牙咬住手套，把手套脱了下来。

　　掌心的生物皮层交互软板暴露在了空气中。

　　“……”

　　海铃将它贴在了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上。

　　喵梦先前给她的，解开气动夹层玻璃的代码，随着接触被输入进了玻璃窗的交互界面。

　　嗡……

　　落地玻璃窗缓缓抬升，打开了。

　　海铃向上一蹿，用右手按住内侧的地面。

　　然后深呼吸。

　　“——！”

　　她用力甩动自己，凭借腰腹的力量将自己向上晃——

　　她成功了。

　　她翻进了30楼的社长室内部。





第七十五章 这个行动是非执行不可吗（400刀片加更）


　　“我们进来了。”

　　看到脑机通讯频道里，标注着【新成员】记号的Doloris传来这条信息，祥子点了点头。

　　“情况怎么样？”

　　她发出这条信息。

　　“……”

　　有一会没人回复。

　　然后，还是Doloris的对话框闪了闪。

　　“房间里没人。没触发警报，安保都已稳定关闭，一切正常。”

　　停顿了片刻，还是Doloris的信息。

　　“Timoris正在把Amoris拉上来。我们都没事。”

　　又过了几秒钟。

　　“Oblivionis为什么可以负责看守固定吸头！？为什么她不用上来！？”

　　喵梦从鬼门关上回来了。

　　“我要抗议！！！”

　　她的脑波明显超出了正常值。句子后面，跟了一大堆刷屏的感叹号。

　　“这是合理分工。”

　　祥子发出信息，问：

　　“门禁怎么样？”

　　“已经拆开了。”Timoris的回复。

　　海铃的动作还是快。

　　“内部警报点不多。我从检修口拆进去了，Amoris给了我一个临时的检修工身份。”

　　“你们得庆幸我还没有被吓忘特殊工种的临时身份怎么做！”

　　“Amoris，小心点……【LE-9】型会侦测附近的异常脑波。”

　　“……一个门禁而已，做那么多功能干嘛啊？管太宽了吧！”

　　“可能这就是它的含金量所在吧。”

　　海铃、喵梦和初华一边在脑机通讯频道里讲话，一边持续地进行着操作。

　　她们将脑机通讯频道充作记事板，不断发出实时图片和几秒钟的短视频。

　　而从这些内容上也能看出，进展在不断推进。

　　十分钟、二十分钟。

　　越来越多的线路被排明，走线的方式开始渐渐明晰。越来越多的代码被快速调用，筛出，高亮出与安保相关的词条。

　　海铃和喵梦开始着手【门禁卡】的制作。

　　期间，初华一直尽职尽责地监管着监控摄像探头和门外的各类传感器情况。

　　没有任何异常。

　　而下方，祥子也在时刻关注内部和外部的情况。

　　尽管她不像初华一样，能够实时确认包括军用科技在内的诸多设备，但至少，监控摄像探头和外部人员的活动情况，还是能够在第一时间准确把握。

　　令人安心的工作环境，让喵梦和海铃可以抛开后顾之忧，全力投入【门禁卡】的制作之中。

　　进展飞速。

　　三十分钟。

　　在进入本部大楼社长室三十三分钟后，伴随着“嘀”一声轻响，门禁卡的制作完成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的封装和拷出。

　　不过，也是在这时候……

　　“啊哦。”

　　喵梦发现了一件事。

　　“有个小问题喵。”

　　她在脑机通讯频道里说。

　　Oblivionis：“什么问题？”

　　Amoris：“我看到联动摄像的监管模块了。”

　　Amoris：“【LE-9】型的门禁有内置检修监管程序，所有走检修口的操作完成后，门上的摄像头都会拍摄全景照片。”

　　Oblivionis：“什么？”

　　Timoris：“意思是我们三个一关这个小盒子，就要被拍证件照了。”

　　Doloris：“【LE-8】还没有这个东西。新加的，直接连通大楼安保中控。”

　　Timoris：“是对维修人员的二次确认和备案。不得不说，挺周全。至少防了我们一手。”

　　Amoris：“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Oblivionis，你要先听哪个？”

　　Oblivionis：“……”

　　Amoris：“好消息是这玩意经常误触，然后拍空房间。只要我们不出镜，一切都好说！”

　　Oblivionis：“坏消息呢？”

　　Amoris：“坏消息是这玩意的摄像头，是带红外热感应的。我们躲起来也没用。”

　　Oblivionis：“……”

　　Oblivionis：“Amoris，你能黑掉它吗？”

　　Amoris：“怎么可能！我最多拖20秒钟再让它拍照！这样还勉强能当做内部延迟。”

　　Doloris：“20秒钟够了。”

　　Amoris：“什么？”

　　Doloris：“20秒，够我们出去了。”

　　Amoris：“真的假的……？”

　　Doloris：“Timoris，能帮我确认房间是否还原到我们进来前的状态吗？你的义眼扫描件比我好。”

　　Timoris：“一直在确认着的。我们没有留下痕迹。只要从这里离开，一切都会跟进来前一样。”

　　Doloris：“太好了。”

　　Oblivionis：“……Amoris，把你的封装和拷出进程共享给Doloris。Timoris，Amoris完成拷出后，你帮忙把检修口恢复原状。要快。”

　　Timoris：“没问题。”

　　Amoris：“已经只剩下拷出啦……要干什么？”

　　【Amoris已共享拷出进程】

　　【拷出进程：67%】

　　Oblivionis：“Doloris，后面交给你了。”

　　Doloris：“……！”

　　Doloris：“收到。”

　　【拷出进程：79%】

　　Doloris：“Timoris，进程一结束，你就用刚才的指令远程命令玻璃落地窗下降。Amoris，收拾好东西。”

　　Amoris：“已经收拾好了……等等，那么早关窗户？”

　　【拷出进程：85%】

　　Doloris：“Oblivionis，能把真空固定吸头的安全钢缆操作权转给我吗？”

　　Oblivionis：“没问题。”

　　【拷出进程：96%】

　　【Doloris已获取 安全钢缆操作权】

　　Doloris：“Amoris，执行那20秒的拖延。”

　　Amoris：“什，等，我有不好的预感。”

　　Doloris：“没事，我【肉体】有11。”

　　【拷出进程：100%】

　　【门禁卡拷出已完成】

　　Doloris：“行动。”

　　……

　　喵梦留下那段拖延代码，从接口中抽出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海铃飞快地将检修口还原，落锁，再落二重锁，最后敲入紧固螺丝。

　　与此同时。

　　嗡……

　　30楼的玻璃外墙，开始下降。

　　下一秒。

　　初华启动了三人身上绑着的，安全钢缆的【回收】指令。

　　真空固定吸头嗡鸣。

　　绞盘震了一下，开始转动。

　　越来越快。

　　“……”

　　“……”

　　“什。”

　　嗖！

　　挂在初华、喵梦和海铃身上的安全钢缆，在这一刹那间传来恐怖的力道。

　　三个人被这股力道拽着，向后甩去！

　　最先飞出去的是初华！

　　她被甩向空中，但【肉体：11】的点数在这时开始工作。

　　在脱离大楼前的一瞬间，她用力抓住了大楼边缘，然后硬生生地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她从往外横飞，变成了向下坠落！

　　然后飞出去的是喵梦——她擦着有一半已经落下的窗户飞了出去，惊恐的表情还凝固在她的脸上——

　　但她的下方是初华。

　　初华已经改变了缆绳的状态。她伸出手。

　　喵梦被她一个借力，拉了下来。

　　两人一起向下坠去。

　　窗户还在关闭。

　　马上，就要全部闭上了。

　　海铃在这时，滑到了窗户边上。

　　她摔在地上，用敏锐的【反应】去捕捉空隙，改变自己的姿态。

　　“……”

　　嚓。

　　海铃的脸擦在下落的玻璃下沿，蹭了过去。

　　海铃也飞了出来。

　　身后传来“嗒”的一声，玻璃完全进入卡槽的声音，和“扑哧……”抽取真空的声音。

　　海铃向斜下方落下。

　　咔嚓。

　　头顶上，传来了门禁摄像头拍摄全景照片的声音。

　　完成了。

　　截至目前，一切完美。

　　接下来，只要——

　　初华伸手去抓29楼的窗台外檐。

　　只要抓住这里——

　　祥子的脸在前方一闪而过。

　　然而。

　　“！”

　　角度，调整得不够。

　　初华没抓到窗台外檐。

　　她的指尖擦过边沿。

　　然后。

　　重力拖拽着初华、喵梦和海铃。

　　三人接连掠过29楼的窗台。

　　掉了下去。





第七十六章 没有完美


　　手指擦过窗台边沿。

　　没能抓住窗台。

　　最完美的方案，没有成功。

　　不过。

　　没关系。

　　进入大楼，入侵社长室，入侵门禁，制作门禁卡，离开。

　　完美的环节，已经比预想之中还要多很多了。

　　情况不停地变化。

　　境遇不断地改变。

　　对于习惯了瞬息万变的接舷战和跳帮战的“海盗”而言，最完美的方案，永远是理论值。

　　在一个方案之后，有另一个方案。

　　理所当然地。

　　永远要给出答案。

　　……

　　【回收】被切换成【锁定】，钢缆在固定吸头处卡死。

　　初华直接伸手，抓住了钢缆。

　　不是自己腰上系着的那端。

　　而是从自己头上滑过，靠近固定吸头的那段。

　　嚓嚓嚓嚓！

　　手掌上的抗阻板，在钢缆上擦出火花。

　　仿生皮肤打开了，手部义体喷出白烟。合成肺叶鼓动，钛金骨骼传导了力量。

　　义眼之中，耐力和负重能力的指标，以夸张的速率飞快上升。

　　嚓嚓嚓嚓。

　　嚓。

　　火花溢过初华、海铃和喵梦身边，向着29楼之下，落下。

　　那小小的光点，眨眼间，就落得很远，熄灭了。

　　多余的钢缆在风中摆动。

　　半空中。

　　初华抓住了从29楼伸出的那段钢缆。

　　把自己、喵梦和海铃，成功挂在了28楼的位置。

　　初华探头，往28楼里看了看。

　　里面没人。

　　这也是事先预估的容错量。

　　爱贝克思本部大楼27、28、29三楼，都是体验展示区。

　　众人特地挑了一个预约的人比较少的时段，来避免楼下听到她们的动静。

　　眼下，28楼的【AR-VR混合体验区】大休息室里，果然没人。

　　“（但感觉还是有点不保险……）”

　　初华想。

　　"Amoris。”她说，“你能把这面外墙的调试模式打开吗？”

　　乐之城是娱乐之城，自然，也是广告之城。

　　除了丰川大楼以外，乐之城所有的高层建筑，都会在夜间让大楼外墙显现出广告影像。

　　爱贝克思本部大楼也不例外。

　　不如说，作为影像巨头，他们才是最不遗余力的那一批。

　　他们大楼的每一块玻璃，都如同一面小型的LCD显示屏，不需要内部投影仪，可以自发地显示图像。

　　所谓调试模式，就是在非广告时段，让它们试运行。

　　当然，运行的时候，玻璃外墙是不透光的。大楼内部的人员，只能看到黑色的背景底。

　　“为了防止有人突然进来。”

　　初华想让喵梦打开这个模式。

　　“一小会就好。我马上就爬上去了。”

　　“……”

　　不过，喵梦没回答。

　　初华往下看了看。

　　喵梦变成了一块凝固在钢缆上的雕塑。

　　“Amoris的灵魂好像还在30楼的样子。”

　　更下方，海铃悠悠地说。

　　她从腰上拔出【黑独角兽】，用刀鞘戳了戳喵梦的腰。

　　“喵啊！！！”

　　“欢迎回来。”

　　“什么——什么！！喂，太危险了吧！我还以为我要死了！早知道要做这种事，我说什么也不会——我们非得——”

　　“辛苦了。”初华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能帮忙把旁边墙面的调试模式打开吗？”

　　“哈？……哈？就是为了让我干活？救我就是为了让我干活是吧——”

　　“不要这么消极，Amoris。救你是因为你很重要。”海铃说。

　　“那只是好听一点的说法吧！！！”

　　喵梦的声音已经抖得好像信号不好的电台广播了。

　　但她还真的能够执行操作。

　　很快，28楼的这一面玻璃闪了闪，变成了一幅巨大的色块。

　　大概是某种口香糖广告中的一个像素。

　　喵梦作为一个第一次进行高空作业的人，做得很好。这一点，就连初华也非常敬佩。

　　固定吸头没有工作后，靠的是人力。

　　初华双手交握，一点一点地抓住绳索，拖着腰部被钢缆系在一起的自己、喵梦和海铃，慢慢向上爬。

　　她抬起头。

　　“……！”

　　这时，初华才看到祥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大楼边沿，看着她们了。

　　“辛苦了，Doloris。”

　　祥子将一只手放在脸颊侧边，挡住乱飞的头发。注意到初华和自己四目相接，她微笑了一下。

　　“做得很好。你变得比原来更厉害了。”

　　“谢谢，Oblivionis。”

　　初华也笑了，她回道：

　　“进去吧，站在这里很危险。”

　　她当然做得很好。

　　“（……毕竟，这是你托付给我的任务。）”

　　【交给你了。】

　　被祥子这样说了。

　　初华不会，也不可能会搞砸。

　　“开始工作了，别发无关的内容！！！”

　　喵梦在下方大叫。她看起来快死了。

　　“快拉我上去！！！”

　　“就快了。忍耐——”

　　祥子这样在脑机通讯频道里回复。

　　然而。

　　回复只打了一半。

　　最上方的初华看见祥子突然脸色大变。她松开按着颧骨的手，猛地向屋内跑去。

　　“喂，喂！怎么了！？”

　　察觉到中断了的异常信息，喵梦惊恐地大叫。

　　祥子的信息再次发来。

　　然而，却不是一件好事。

　　“有人来了！”

　　她说。

　　“是负责【快速眼动影像技术】体验的工作人员！”

　　“什么？”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确认了一下表。

　　距离她们进入这间房间，才过去五十四分钟。

　　怎么回事？

　　不是说休息时间是一个小时吗！

　　“我在用【目标定位】标记他！”祥子短促的信息不断出现，“他在朝这个方向走！”

　　“喂，喂，别开玩笑了！！”

　　喵梦惊慌失措。

　　初华、喵梦和海铃是没有弄出任何声音！【小型光学迷彩仪】的工作也非常正常！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被发现的可能！

　　可是——

　　可是如果工作人员打开房间的门，一切就不一样了！

　　祥子一行人把外墙的大落地窗全解除了！用的是非法手段！

　　只要一开门，29楼的大风，立刻就会让工作人员觉察出不对劲！

　　而这名工作人员的脑机……

　　又肯定是，接在大楼的安保系统里的！

　　她们会暴露！

　　从现在开始，向上牵引吗？

　　可要这么做，就要单靠初华的手承受拉力！

　　初华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抵抗住！

　　而且，有三个人的自重，回收速率不能算快！

　　还要爬进室内！

　　再关窗户……

　　来不及！

　　“能把门锁上吗？”海铃问。

　　“不行！”祥子飞快地答道，“这里没有宾客用的门锁——门锁是直接接入安保系统的！”

　　“——我明白了。”

　　初华说。

　　“你又明白了什么！！！”

　　喵梦大叫。

　　“Oblivionis，这里也能交给我吗？”

　　初华问。

　　“……当然。”

　　祥子给予了许可。

　　“谢谢，一会注意降下窗户。”

　　初华在脑机频道里留下这句话。

　　“……”

　　“什——”

　　已经预料到即将要发生什么，开始活动手腕和脚腕的海铃，以及也预料到要发生什么，但却惊恐地不想承认的喵梦。

　　“我们要下去了。”

　　初华说。





第七十七章 这样正好


　　“Amoris，打开全楼外墙的调试模式。”

　　“什——”

　　“用我【小型光学迷彩仪】里面的图像。这幅正常外墙的图像。我共享了。”

　　“*￥%*@￥！%@￥”

　　从外表看不出来。

　　但共享程序显示，喵梦一秒钟就做到了。

　　毕竟，【调试模式】是一个很常用的，经常被普通员工调用的模式。

　　由于跟安保无关，没有进行额外的安保保护，也没有接入安保网络，门户大开。

　　“走了。”

　　在脑机通讯频道里留下这些话后，初华把真空固定吸头的【锁定】改为【松弛】。

　　唰！

　　电机完全停止了运行，再没有任何阻碍的钢缆被三人的体重牵住，急速喷出。

　　嚓嚓嚓嚓！

　　三人飞速下坠！

　　紧贴玻璃，沿着大楼边沿——

　　在一眨眼间，就下降了超过十层楼的高度！

　　“我￥%@￥！@￥！！！”

　　喵梦已经不行了。

　　但后方的初华和前方的海铃，还冷静地保持着行动能力。

　　初华嘴里叼着【小型光学迷彩仪】。

　　稳定的光投射在她们身旁，仍然阻断着外部而来的观察。

　　大楼，窗玻璃内侧，因为调试模式而呈现黑色。

　　夹在虚像与黑色之间。

　　夹在耀眼的自然光和反射光芒的人造玻璃之间。

　　三人穿过细细的，真实的缝隙。

　　十六楼。

　　十四楼。

　　十一楼。

　　“……”

　　就是现在。

　　手臂再次喷出白烟。

　　钛金骨骼的传动杆，开到了最大功率。

　　初华将自己的双手，都按在了玻璃上。

　　嚓嚓嚓嚓！

　　手掌与玻璃幕墙的外立面摩擦。

　　皮下护甲忠实地运作，反应调谐器疯狂刺激电讯号。

　　三人开始减速。

　　与此同时，最下方的海铃打开了义眼中的红外感应和电子感应。

　　最靠近的房间，3人。

　　稍远端，2人。

　　斜下方一格。没人，但是有监控探头。

　　斜下方两格，是盥洗室。没人，但是离开时，无法避开监控。

　　斜下方两格，横向一格……

　　是空房间。

　　什么都没有。

　　出口就在紧急维修梯旁边。

　　那里面。

　　没有监控。

　　“……好。”

　　海铃拔出【黑独角兽】。

　　阳光的照射下，漆黑的刀身闪着光。

　　她将黑独角兽的刀尖，刺进了楼层与楼层之间，玻璃的缝隙。

　　嚓嚓嚓嚓！

　　第二个力被施加，三人改变了方向，开始斜向移动。

　　减速的势头更大了！

　　她们向着目标位置滑去——

　　“（Doloris。）”

　　“（收到。）”

　　嚓。

　　初华让部分赛博化的身体爆发出目前为止，最大的一次协同出力。

　　三人的身影猛地在空中顿住。

　　同时，海铃给刀尖施加上转向的力道。

　　嚓。

　　她用这个力量短暂地把自己固定在了窗户侧面。

　　骇入——

　　本来是喵梦的工作。

　　但现在看来，还是代劳吧。

　　海铃将自己的手掌按在了目标窗的窗玻璃上。

　　代码读入。

　　执行。

　　零点几秒之后。

　　玻璃打开了。

　　初华正好在这时滑过来。

　　她用手指扒住刚刚打开的窗玻璃缝隙。

　　手部肌肉中，植入的纳米纤维被激活。

　　手如同钢钳一般按紧墙体，分散所遭受的力道。

　　嚓！

　　初华向着反方向侧，高高地摆起。

　　但她没有被甩飞出去，关节也没有因此撕裂。

　　完全靠着爆发力，初华强行抵消了下坠的冲击。

　　她停下了。

　　同时停下的，还有夹在初华与海铃之间的喵梦。

　　嗡……

　　窗玻璃打开得更大了些。

　　初华和海铃侧向向上翻滚，同时跃进这间9楼的空房间。

　　然后，又将挂在窗外的喵梦，拉了进来。

　　嘀、嘀。

　　脑机信号闪烁着。

　　脑机通讯频道里，发来了祥子的信息。

　　Oblivionis：“工作人员到门前了。”

　　“了解。”

　　初华解开自己身上连接钢缆与安全带的安全搭扣。

　　海铃也在几乎同一时间完成了这件事。

　　两人飞快地帮瘫在地上的喵梦解开。

　　随后，固定吸头的模式，被改成【回收】。

　　唰！

　　安全钢缆几乎变成了一道残影。

　　它们窜出室内，沿着玻璃幕墙急速上升。

　　与此同时。

　　咚、咚咚。

　　工作人员敲了敲29楼，大休息室的门。

　　“谁呀～”

　　祥子对着门外喊道。

　　安全钢缆在上升。

　　义眼连接的安全吸头数据，显示出状态与情报。

　　【回收执行中】

　　【外置钢缆余量：20米】

　　【10米】

　　“您好，我是方才为各位介绍【快速眼动影像技术】的工作人员。”

　　外面的工作人员礼貌地报了一个名字。

　　【5米】

　　“各位的休息时间即将结束，由我给各位带来气动注射药剂。”

　　最后的钢缆头，在窗边高高跳起。

　　“稍等一下～”

　　祥子隔着门说。

　　她用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声音。

　　走走停停，听起来很像手头正在处理什么东西。

　　她向着大门走来，又折返。

　　她一直看着钢缆头的状况。

　　【回收已完成】

　　终于，钢缆头跳回了固定吸头的卡槽中。

　　这意味着，所有的钢缆，都被抽了回来。

　　祥子在这时把手放到了额角上。

　　义眼亮起。

　　脑机远程对房间中控下达命令，按下了控制大落地窗的开关。

　　嗡……

　　玻璃开始下降。

　　“带来气动注射药剂？”

　　祥子把一边把提包罩回大红色的真空固定吸头上，一边问。

　　从语气中，丝毫听不出祥子正在做的一切。她轻松地问：

　　“不需要带客人回【演示播放厅】吗？”

　　“【演示播放厅】是最佳的体验环境。”

　　客人正在向门口走，而且，还说了“稍等一下”。

　　这种时候，自己率先开门是不礼貌的。

　　在大公司工作，接受过礼仪培训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隔着门说：

　　“我们公司的产品，就算在日常的家居环境中，也能够很好地使用。”

　　“为了让各位体会到这点，接下来，我会在【大休息室】里协助各位进行体验。”

　　“这样啊。”

　　难怪来得这么早。

　　祥子走向门口。

　　背后，窗玻璃在继续下降。

　　还有一半。

　　四分之一。

　　一条窄缝。

　　嗒。

　　扑哧……

　　玻璃闭合了。

　　在气动抽真空过程完全结束，声音彻底消失的下一秒。

　　吱呀。

　　祥子推开了门。

　　面对端着托盘，恭敬地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祥子微笑道：

　　“这样正好。”





第七十八章 很稳（300月票加更）


　　正好？

　　祥子的这句话，让门外的工作人员感到了疑惑。

　　同一时间。

　　9楼。

　　空房间。

　　“Oblivionis！”

　　窗户关上了。初华和海铃架起腿还发软的喵梦，向外快步走去。

　　初华用手按住颧骨，快速发出讯息。

　　“我们马上回去。”

　　海铃撬开了紧急维修梯的入口。三人一个闪身，蹿了进去。

　　里面是直上直下的长梯。

　　初华背上喵梦，海铃将入口重新关闭。

　　“五分钟，不，四分钟……”

　　初华在通讯中说。

　　“四分钟就能回去。”

　　她们开始向上爬。

　　然而。

　　“不。”

　　祥子在脑机通讯频道中，拒绝了她。

　　“你们刚刚从外立面跳下，状态都不好。”

　　“尤其是Amoris。”

　　确实。

　　喵梦看上去，还要再瘫一会。

　　“但不仅仅是Amoris。”

　　“Timoris，Doloris。”

　　“你们两个的心肺数据，也远远超过了正常值。短时间内，不可能平复。”

　　“工作人员要给我们用【快速眼动影像技术】，一定会扫描我们的指标。”

　　“你们回来，一定会被工作人员发现异常。”

　　“我们会努力控制——”

　　“有更安全的做法。”祥子说。

　　“你们两人，带着Amoris回到29楼，然后，直接走电梯下楼。”

　　“下到底层，离开爱贝克思本部大厦。”

　　什么？

　　“大休息室有侧门。那道侧门就在紧急维修梯的旁边，再往前走点，就是电梯。而到了电梯那里，才有监控摄像探头。”

　　“可以当作你们从侧门离开，然后直接去了电梯。逻辑是通顺的，不会引起怀疑。”

　　可是，那——

　　“那你呢，Oblivionis？”

　　海铃在通讯中问。

　　“我们都不在房间里，你要怎么解释？”

　　“我有办法。”

　　祥子说。

　　“……您好……”

　　“……小姐，您好？”

　　迎上工作人员关切的眼神，祥子抬起头，略带歉意地笑了下，把手从自己的颧骨上拿开。

　　“不好意思。”

　　她说。

　　“刚刚，我在和队友们进行脑机通讯联络。”

　　祥子有意无意地微微让开身。

　　越过她，工作人员可以看到，室内确实没有先前一同进入的另外三位女士的身影。

　　“和您一起来的女士们不在吗？”

　　工作人员略微有些诧异。他问。

　　“公司突然来了紧急事务。”

　　祥子微笑着说：

　　“她们三个先走了。”

　　她看向工作人员手中的托盘。

　　“我本来也要离开的，但毕竟【快速眼动影像技术】的体验还没有结束。”

　　“所以，由我留下来体验。”

　　她又礼貌地笑了笑。

　　“刚才，我还在担心要去【演示播放厅】观看，一个人看四人份，会浪费很多时间呢。”

　　“既然可以在任意位置观看，那我就把它们带回去看吧。”

　　“这样可以吗？”

　　她拿起一支气动注射剂，温柔地问。

　　“带回去……”

　　工作人员犹豫了。

　　“真是万分抱歉，女士。这种启动注射剂的外壳，也有我们公司的专利。我可能没办法让您将它带回去……”

　　“啊，没关系。”

　　祥子说：

　　“我不会带走你们的东西的。”

　　“我会把它们都注射到身体里，回去再慢慢体验、分析。”

　　什么？

　　这下，工作人员更吃惊了。

　　“那样很危险，女士！”

　　他说：

　　“信息量太大了，会干扰脑的状态！而且，这里有四人份……四人份的镇定剂，一个人使用，也是很危险的！”

　　“但那只是对标准人群而言，对吧？”

　　祥子温和地说：

　　“只要【智力】够高，就能够承受大信息量。只要【技术能力】够高，就能够暂时停止脑对它们的分析。只要【镇定】够高，就可以部分抑制镇静剂在血液循环系统里的工作状态。”

　　“是……”

　　“本来，公司让我们四个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四个体验这种技术，再把体验报告带回去分析。现在，我一个人来带，虽然体验上可能会缺失一点点，但也没什么大问题。”

　　“虽然是可以，但是，这样做对【点数】要求很高……”

　　工作人员一脸为难地看着祥子。

　　【属性点数】是私人情报。没有许可，工作人员不能扫描来宾的【属性点数】。

　　但是，在大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就算只是通过普通的察言观色，工作人员也能大概估计出客人的各项【属性点数】。

　　接了手部增强义体的客人，【肉体】点数一定高。脑部有很多增强元件外置回路的人，【智力】点数不会差。

　　有什么样的点数，就会配备什么样的外置设备。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眼前的这位客人，除了一只义眼，几乎什么义体都没有安装。脑部和脸部，更是没有看到任何外置元件的接头。

　　一般来说，只有在低点数的客人身上，才会出现这种“干净”的情况。

　　所以，工作人员不是很敢就这样让祥子操作。

　　然而。

　　“是看我义体安装得不够多，所以担心吗？”

　　祥子笑着说。

　　“请放心，我的【智力】、【技术能力】和【镇定】都很高的。只是因为出道的安排，暂时拆除了部分义体。”

　　“之前，看【技术能力】需求低的片子，也不过是公司想要多体验不同影片提出的要求。”

　　她神情自若地将一支气动注射剂扎进自己的脖子。

　　哧……

　　液体缓缓注入。

　　“只是几个小时，将四支气动注射剂的信息带回公司，并不是什么大事。”

　　然后，又打了一支。

　　哧……

　　接下来是第三支。

　　一样，推进去了。

　　在吃惊的工作人员面前，祥子拿起了第四支气动注射剂。

　　“这是最后一支了，对吗？”

　　她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把第四支也扎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

　　下午。

　　爱贝克思本部大楼，底层。

　　广场外。

　　背着装有真空固定吸头的挎包，祥子从台阶上走下。

　　“！”

　　已靠在入口处等待多时的初华，立刻迎了上去。

　　“小祥，怎么样？”

　　她压低声音说着，接过挎包。

　　“任务还没结束，别叫我的名字。”

　　祥子皱着眉，说：

　　“不是让你们都走了吗？分散开，离开……怎么还在这里？”

　　“喵梦和海铃已经按要求走了。我一个人，没关系的。这附近我也扫过了，没有图像与声音监控。”

　　初华立刻解释。

　　“真空固定吸头和钢缆对你来说太重了，小祥。所以我才留下来接你……”

　　她看着祥子。

　　祥子脸色煞白。

　　“你的脸色很糟。”初华紧张地说，“你没事吗？”

　　“没……”

　　“……不。”

　　祥子说。

　　“不是没事。”

　　她的眉毛越拧越紧，眼睛也几乎闭了起来。

　　“……带我义体医生那里。”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刚说完。

　　下一秒。

　　祥子眼前一片漆黑。

　　她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第七十九章 普通和理所当然，究竟是什么呢（8w打赏加更）


　　“贵安。”

　　“贵安。”

　　从优雅、华丽的大门进入，面前出现的，是整洁美丽的校园。

　　清爽而温柔的风拂过绿意盎然的庭院，白色大理石搭建的校舍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环境温控中心精心孵育出的珍奇鸟儿落在枝头，跳跃着，发出悦耳的啼鸣。

　　“贵安。”

　　衣着整齐、举止优雅的少女们行姿端正，不紧不慢地走在青石砖铺就的小路上，礼貌地互相问候。

　　其中一些人……

　　“贵安，祥子。”

　　其中一些人微笑着，向自己打招呼。

　　啊啊。

　　祥子立刻就明白了。

　　这里是梦啊。

　　这里是月之森。

　　月之森贵族学院。

　　从幼儿园到高中，连续升学的一体校。

　　全乐之城最好的学校。

　　祥子在离开丰川家之前，就读的学校。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教学楼，似曾相识的人们。

　　“贵安。”

　　祥子微笑着同她们打招呼，穿过漂亮花环簇拥的小道，走向气派的教学楼。

　　奇怪。

　　梦见了过去的事。

　　还以为，自己会十分烦躁、恼怒。

　　但事实上，并没有那种感觉。

　　祥子觉得很平静。

　　平静，又美好。

　　就像她曾经在那所学校里，感受过的一样。

　　被精密监控覆盖的天空永远晴朗宜人，因基因编辑过而格外沁人心脾的花香在校园里飘荡。

　　……总觉得，好像比曾经认知中的，还要更美好了。

　　是过去的东西，总是会被记忆美化吗？

　　祥子带着温柔的心情，和同学们轻轻谈着天，步入教学大楼。

　　高级的温控设施，在空中飞舞的管家机器人。透过可调节的偏光玻璃看到的教室内，每张豪华躺椅旁边都放有最先进的信息线缆接板。

　　理所当然的光景。

　　祥子礼貌地与周围的同学们打招呼。

　　这时，她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了两名熟人的背影。

　　“啊。”

　　祥子出声搭话，前方的两人转回头来。

　　是她非常重视的乐队，crychic的成员。

　　若叶睦，和长崎素世。

　　看到祥子，两人轻轻挥手。

　　长崎素世。

　　之前，自己好像跟她有过一些不愉快的经历。

　　是什么来着？

　　祥子有点想不起来了。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小祥，今天一起去排练室吗？”

　　素世温柔地笑着，问。

　　“好啊。”

　　为什么要拒绝呢？

　　祥子答应了。

　　她看向睦。

　　然而，睦却没有露出笑容。

　　她一脸平静地指着祥子的包。

　　“祥。”

　　睦说。

　　“你的手机在响。”

　　咦？

　　真的。

　　滴滴、滴滴。

　　提着的黑色书包里，手机响个不停。

　　自己之前怎么一直没有听到？

　　“……没事。”

　　祥子说。

　　她没有接电话，就这样和两人向前走去。

　　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

　　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为什么会说没事呢？

　　总觉得，嘴擅自就说出来了。

　　进入课堂。

　　躺下。

　　连接生物信息线缆。

　　在脑机中进行弱电信号刺激，录入最新的知识。

　　课堂总是如此轻松。

　　一眨眼，就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睦，素世，我们走吧。”

　　祥子拿起提包，说。

　　滴滴、滴滴。

　　手机还在响。

　　从早上，一直响到现在吗？

　　祥子还是没有理会。

　　谈论着实践课、午餐松饼和老师安排的新课题，祥子、睦和素世一起走过月之森前的天桥。

　　“灯！”

　　祥子在老位置叫道。

　　浅绿色的窗帘，在居民楼的窗户内侧飘动着。

　　这理所当然的光景，突然让祥子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又悲伤，又喜悦。

　　又高兴，又寂寞。

　　为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灯再也不会出现在那窗口了。

　　但是。

　　“……大家。”

　　灯探出了头。

　　滴滴、滴滴。

　　烦人的手机，一直在响。

　　和灯、素世和睦一起乘车去车站，接上立希的时候，在响。

　　五个人一起坐轿车沿大道前往排练室的时候，在响。

　　甚至于，排练的时候。

　　也在响。

　　自己没有静音吗？

　　太奇怪了。

　　排练结束了。

　　好像不错。

　　感觉不出来，因为一直在在意电话的事。

　　轿车把每个人送回家。

　　首先是灯和立希。

　　然后是素世。

　　最后是睦。

　　当自己被放在丰川家附近的路口时，手机的声音越来越吵，越来越吵。

　　已经到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祥子烦躁地叹了口气。

　　她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名字。

　　【Oblivionis】

　　谁啊？

　　好熟悉的名字。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祥子把信号接进自己的骨传导耳机。

　　“喂？”

　　“丰川祥子。”

　　电话那头，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您是哪位？”

　　“我是Oblivionis。”

　　“不，所以说，Oblivionis是——”

　　“醒醒，丰川祥子。你忘了吗？”

　　那个声音说。

　　“你已经死了。”

　　什么？

　　“现在，在那里的。”

　　“不是你。”

　　“是我。”

　　突然间。

　　地面塌陷了。

　　“什么——”

　　地面破碎成不同大小的碎块，四散崩坏。

　　下方，是漆黑，深不见底的深渊。

　　无数黑红色的手从深处伸出，抓住祥子的手、脚、身躯、脸。

　　“呃——！”

　　祥子根本无法抵抗！她被牵扯着，向下，向下——乐之城那五光十色的天空，离她越来越远——她看见那些光也开始破碎，变成逸散的碎片——

　　这深渊之中，并不是只有手。

　　当视野被深渊占据后，祥子看到了影像。

　　影像环绕在她的四周。

　　被家族驱逐。

　　在街头流浪。

　　打工。

　　父亲的堕落。

　　父亲的死。

　　削肾客。

　　垃圾场。

　　雨夜。

　　灯。

　　与初华的会面。

　　与睦的会面。

　　与白鹭千圣的博弈。

　　与喵梦的交涉。

　　与海铃一起出的任务。

　　纳米机器人，对赌协议，渡边，爱贝克思本部大楼。

　　将气动注射剂打入脖颈的，自己——

　　场景不断变化。

　　所有的声音都混在一起。

　　有什么尖叫着，笑着。

　　越来越响，震耳欲聋。

　　祥子无法忍耐。

　　她想要大叫，想要挣扎，想要挣脱这无数的手——

　　她一直下落。

　　下落。

　　黑红色的手爬满了她的全身。

　　它们拧着她的脖子，撑开她的眼皮，强迫她看向最深处。

　　那里，有一个人。

　　一个少女。

　　她戴着遮住上半脸的花纹面具，穿着黑红两色的哥特裙，站在那里。

　　金蓝色的头发扎成两股，在涌动的黑红色大手之中摆动。

　　少女向上抬头，与祥子四目相接。

　　祥子明白了。

　　那是。

　　她自己。

　　这个“她自己”按着颧骨，微笑着，看着坠落的祥子。

　　她说：

　　“欢迎来到Ave Mujica的世界。”

　　……

　　“——哈啊！”

　　祥子从梦中惊醒。

　　她弹坐而起。

　　“咳咳，咳咳！咯……咳咳！”

　　她猛烈地咳嗽，大口呼吸。

　　怎么回事？

　　头还是很晕。

　　视野里全是重影。

　　稍微集中注意力，就会觉得后脑和眼睛内侧一阵不适，仿佛马上又要晕过去……

　　“（……对了……我……去了爱贝克思本部……然后……）”

　　“（然后……为了脱险……注射了过量药物……）”

　　祥子一点一点，想起了过去的事。

　　“（然后……）”

　　“（我让初华带我……去……义体医生那里……）”

　　对。

　　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

　　祥子努力睁大迷蒙的双眼，想要确认周围的情况。

　　然而。

　　“……？”

　　附近并不是义体医生那拥挤、狭窄、冷色调的手术间。

　　自己也不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附近很宽敞，很温暖。

　　整体是鹅黄色的。从装潢上看，是一间很大的私人卧房。

　　晨光透过透明的纱帘洒进室内。

　　身上暖洋洋的。

　　“……”

　　祥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宽敞的大床上。

　　浅棕色的床单，象牙白色的被子。

　　“……”

　　室内的色调和装潢风格，祥子稍微有一点点印象。

　　这里是……

　　“初华，家……”

　　这里是她曾经来过一次的，初华的家。

　　脑中还是一片混乱，没法很好地整理事态。祥子抬起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就在这时。

　　“……？”

　　祥子又发现了一件事。

　　她没穿着自己原本的那套衣服。

　　甚至于，为了去爱贝克思本部而租来的西装和衬衣，也没穿着。

　　她的身上，此刻穿着一条纯白色的丝质睡袍。

　　除此之外。

　　什么都没穿。





第八十章 梦醒时分


　　内衣都没穿！？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祥子因为预料之外的事态，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就在这时。

　　哒，哒。

　　门口传来脚步声。

　　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晃动，初华从那里走了进来。

　　“小祥，你醒了。”

　　这是在自己家里。然而，初华仍穿着正装。不过，与去爱贝克思那天的西装打扮不同，她现在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礼服裙，腰上扎着白色的宽腰带，脖子上还系着白色的领巾。

　　“初华……”

　　“小心，你有点脱水。”

　　初华轻柔地阻止了试图起身的祥子。她来到祥子身边，宽腰带上的细链相互碰撞，发出轻响。

　　“打四支气动注射剂……太乱来了。光是里面承载的数据量，都差点烧坏你的脑子，更不要说常人四倍量的镇定剂了。”

　　“初华，治疗……”祥子扶着头。

　　“我对你进行了治疗。”

　　初华温和地说。她按住祥子的手，示意她放轻松。

　　“你倒下后，我叫了德拉曼的出租车。在车上，就执行了紧急数据锁和渗透液注射。然后，又把你带来了我家里。”

　　“脱光衣服，进冰缸，电刺激，给水，让全身排汗，快速释出镇定剂……”

　　“还有脑机上的数据导出。”

　　“释出了接近100个TB的数据。那些彩色信号跳得，就像不停地从电线胶皮里挤出牙膏一样。”

　　“刚做完的时候，你的脑机可烫了。我都很担心会不会伤害到脑蛋白。”

　　“好在没事。”

　　祥子摸了一下后颈。

　　已经感觉不到热度了。

　　“抱歉，小祥，没带你去义体医生那里。”

　　初华继续说。

　　“但是，对于过量药物和过量数据摄入的处理，医生不会比我做得更好。”

　　“在‘捕鱼’行动中，我们有时会自发摄入这些，有时候，又是因为踩中陷阱而被迫摄入。”

　　“相信我，在那些场合下，病人不会坐在候诊室里，拿着号码牌，排队等待‘下一个’。”

　　“……没关系。谢谢，初华，又麻烦你了。”

　　祥子说。

　　她环顾四周。

　　“我睡多久了？16个小时？”她问。

　　“是40个小时。”初华说，“从爱贝克思出来，你就昏倒了。你睡了两个晚上和一个白天，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早上八点了。”

　　睡了一整天！

　　那，任务——

　　祥子立刻翻身，想站起来，但却因为身体虚弱，摇晃了一下，没能成功起身。

　　“任务——任务怎么样了？”

　　她立刻问初华。

　　“任务很成功。”

　　初华再次安抚祥子坐下，说。

　　“行动很完美。48小时的观察期已经过了，没被爱贝克思的人发现。门禁卡也成功录出，喵梦回家后，检查了它的完整性。完整到不能更完整。”

　　“不过，发现个小问题。”

　　“小问题？”

　　“我们给本部大楼29层大休息室植入的AI算法病毒，推算的时间点是按照1小时来设定的。”

　　“因为工作人员提前来了，影像上，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错位。”

　　什——

　　这是很严重的事啊！

　　虽然爱贝克思的人不一定会比对监控和工作人员的义眼录像，但只要他们确认，就会暴露——

　　祥子立刻就要爬起来。

　　然而，初华又继续说：

　　“我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初华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喵梦、海铃和我在前天晚上复盘了一遍。我们发现了这件事。昨天，我出sumimi的通告之前，去了一趟爱贝克思本部，跟他们进行了一些工作上的——这次是真的工作上的交接，顺便，调整了AI算法病毒的时间节点。”

　　“没人发现。”

　　“现在万无一失了。我甚至消去了AI算法病毒的痕迹，比完美更完美。”

　　“……她们交给你太多事了。”

　　祥子微微皱眉。

　　“这种事，不是应该喵梦来做吗？”

　　“修改AI的算法的确是她提供的。不过，她说她再也不想去那里了。”

　　初华微笑。

　　“……”

　　祥子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有什么关系？我的身份最自然。而且，反正也算顺路。”初华说。

　　“……但你一旦暴露，需要承担的风险也更大。而且，几乎是不可挽回的。”

　　祥子说：

　　“就算不是喵梦做，也应该是我做。”

　　“我睡太久了。”

　　祥子略微有些懊恼。

　　这个方案。

　　让喵梦、海铃和初华先走，自己殿后，打四支药剂离开的方案。

　　祥子曾以为这个方案是万全的解法。

　　但其实，还是有风险。

　　打过药剂之后，祥子几乎完全失去了判断和感知的能力。

　　靠意志力硬强撑着一口气，离开大厦，已经是极限了。

　　作为最后收尾的人员，她没有余力进行细致的检查。

　　对于潜入行动来说，这是非常大的忌讳。

　　如果在那里的不是祥子，或者说，不是只有祥子一个人，这个漏洞就不会被留下来。她们就不用承担这几个小时内可能被发现的风险，初华也不用冒着危险再次回到那里。

　　……如果当时再多考虑一些，那个场面，也许会有更好的解法。

　　祥子沉默了。

　　初华似乎知道祥子在想什么。

　　“别苛责自己。”她轻轻地说，“同伴就是在这种时候行动的。”

　　初华站起身，对祥子微笑了一下，问：

　　“喝水吗？”

　　……

　　起初，祥子以为初华会介意她们的危险行动，或者至少，多说几句。

　　但初华似乎更顾虑祥子的身体状况。

　　初华离开了房间。过了一小会，她带回来一杯加了盐的温水。

　　“给。”

　　“谢谢。”

　　祥子坐在床上，慢慢地喝了一点水。

　　初华坐到旁边的茶桌边上。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喝咖啡的样子也很优雅。几乎看不出小时候的影子了。

　　只有当她转头望向自己的时候，还能从表情和眼神上辨认出从前的模样。

　　祥子看着这样的初华，想。

　　“怎么了？”

　　就像现在这样。

　　注意到祥子盯着自己的视线，初华转过头，问。

　　“你变得很厉害了。”

　　祥子捧着玻璃杯，说：

　　“优秀的执行力，优秀的分析能力。身体能力也很强。说实话，你能从外墙上直接下去，帮了我的大忙。”

　　“初华，你的【属性点数】，现在有多少了？”





第八十一章 我与你


　　【属性点数】是一个相对私人的数据。

　　不过，初华只是笑了笑，就公开了。

　　“【肉体】：11，【智力】：6，【反应】：7，【技术能力】：7，【镇定】：5。”

　　她说。

　　“挺杂乱的。”祥子说。

　　在赛博客制化时代，需求量更大的是“精”而非“杂”。

　　一个人的脑能够积累的经验，是有限的。一般来说，人们会选择有意识地培养两三个特定方向的【属性点数】，累积这些方面的经验，达到【非凡】乃至20点【满点】的领域之中。

　　像初华这样把经验零散地点在所有方向上的人，其实并不多。

　　“没办法，”初华笑了笑，说，“在海上生活，就是这样……”

　　“你不能决定自己擅长什么。”

　　“在城市里，一个地方无法通过，就可以换一条道路，换一种方法，或是换一个人。但在海上，当你跳上‘渔获’的货船之后，大部分时间里，就只有一条路，一种办法，自己一个人。”

　　“解不解得开绳索，能不能骇入安保系统，能不能破坏舵机……”

　　“没有人会只把使用你长处的问题摆在你面前。船上会出现任何一种情况的问题。而一个问题能不能解开，往往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每一个人都要能在所有情况下，应对所有的状况。这就是我们的‘捕鱼’。”

　　“一直以来，你辛苦了。”

　　祥子笑笑。

　　“……没。”初华顿了一下，说，“习惯了以后，其实还好。”

　　“乐之城比较吃专精。”祥子略微思索后，问，“你有考虑过洗点吗？”

　　洗点。

　　保留总经验之和，将所有的【属性点数】重置。之后，再重新分配在不同的属性上。

　　一种就算在乐之城最尖端的技术人才眼里，也非常困难的技术。

　　“听说那个很贵。而且，需要很优秀的、值得信赖的义体医生……我暂时还不打算。”初华说。

　　“你帮了我很多。”祥子说，“如果有机会，我会想办法帮你洗点。”

　　“让你费心了。”

　　初华微笑。

　　“初华，你擅长的枪械是？”

　　“市面上常见的型号，我基本都会用。冲锋枪和突击步枪我用得多点，霰弹枪也用过不少。在狭窄的空间里，则是用铁管一类的钝器。”

　　“你是很优秀的强行突入人员。如果【七支乐队】知道你来了乐之城，大概会在Honeycomb拉你去唱歌之前就把你要走吧。”

　　“哈哈，小祥，别这么说。你……”

　　初华忽然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不该谈的话题。她沉默了一下。

　　“没事。”

　　祥子将玻璃杯放到床头，自己说了。

　　“就像跟你说的一样，我的点数被丰川家洗了。现在全部是初始值……突触也毁了。目前，只有打【点数芯片】上升过2点【镇定】。”

　　“也没有什么枪械和装备。”

　　“我把你带的东西收在衣橱里了。”初华说，“你几乎什么也没带，就只有一把小刀。”

　　“谢了，初华。我刚刚还担心过它会不会弄丢呢。”

　　祥子没打算深入这个话题。

　　“——小祥！”

　　初华先忍不住了。她向前探出身体。

　　“你在爱贝克思本部大楼执行的计划，太危险了。那不是现在的你能负担的——”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

　　祥子早料想初华会说这话。她神色未变，淡淡地说：

　　“那已经是十分安全的方案了。”

　　“这不是我知道的‘安全’。”

　　“我心里有数。四支的剂量，我还能撑一会。我不会死的。”

　　“不会……除了亡命徒，没人会对这种作用在脑上的药剂抱持这么大的信心。如果我没在爱贝克思的广场出口等你，你怎么办？”

　　“我会叫德拉曼送我去义体医生那里。Pastel*Palettes有我打过招呼的义体医生，水平还行。他们会救我，什么都不会暴露的。”

　　祥子维持着社交礼仪，得体地回答。

　　但这种社交礼仪，反而让初华感到焦躁。

　　“……小祥。你看上去很习惯这一切了。”

　　“算是吧。”

　　“这么危险的事，一直在做？”

　　“想要东西，就要支付相应的价格。这是乐之城的法则。”

　　祥子仍旧没有改变表情。她说：

　　“我想要去顶峰。”

　　“可是，金钱、地位、名声、背景、靠山、技能、属性点数……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拿不出来。”

　　“我进不了交易所。我进不了交易所，初华，我只能进赌场。”

　　“我只有命和决心。”

　　“我只能把它们押在赌盘上，去赌我想要的一切。”

　　“可是——！”

　　“我会小心不要让自己送掉性命的。毕竟，这是宝贵的筹码。”

　　祥子不想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但是，初华并不是这么想的。

　　初华放下咖啡杯，站了起来，靠近了祥子。

　　“小祥，这么危险的事，别做了。”

　　她说：

　　“没有人能对涉及性命的行动打包票。”

　　“为了更快地达成目标，你赌上性命的次数太多了。”

　　“没有人能一直赢。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

　　祥子看了看初华。

　　她突然笑了。

　　“小时候，我曾这样劝过你。”

　　“【初华，别做童兵了】。”

　　“……！那是——”

　　“现在，我们的立场换过来了，对吗？”

　　祥子看着初华，说：

　　“看来，出道一年多，乐之城的上流社会把你变得柔和了。”

　　“……”

　　“金钱、地位、名声。经纪公司的通告，大企业的签约，还有地下雇佣兵的人脉网。”

　　“你已经有了很多资源，初华。你开始说有资源的人，才能说出口的话了。”

　　“时间是生命，身体也是生命。我还太弱了，初华。无数细线直接牵在我的性命上，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轻易地夺走它。”

　　“我只能在危险的举动，和危险的举动之间做选择。”

　　“初华，你曾经也是这样。”

　　“但你现在不是了。”

　　祥子挺起了身子。

　　她向前探去，用手抚上初华脖子上那白色的领巾。

　　“你的脖子上，已经有了项圈。项圈上，系着各种各样的锁链。”

　　“你的同伴，你的经纪公司，你的资产，你的名声……”

　　“它们牵着你。”

　　“你已经不是一无所有了。”

　　祥子的手离开了初华的脖子。

　　“离开了少年兵的身份，恭喜你。”

　　祥子说。

　　“我会永远感谢你的付出，初华。未来你遇到的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你。”

　　“就这样吧。”

　　祥子作出了结束合作关系的宣告。

　　“我得走了。”

　　她推开被子，准备起身。

　　然而。

　　“……命都赌，意思是什么都会利用吗？”

　　一旁，初华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嗯？当然。”

　　祥子没多在意。她翻身下床。

　　但是。

　　“小祥。”

　　“你的‘什么都利用’，就只有这种程度的觉悟吗？”

　　“什么？”

　　祥子感觉到自己被挑衅了。

　　但是，在她做出反应之前。

　　初华抓住祥子的肩膀。

　　把她重新按倒在了床上。





第八十二章 夺走我的一切吧（400月票加更）


　　初华突然把祥子按倒在了床上！

　　“初华！你做什么！”

　　后背陷入柔软的床垫，祥子又惊又怒。她大喊，试图挣脱。

　　可是。

　　初华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按在自己肩头的手，简直比曾交手过的那些削肾客壮汉的手还要更加有力。不管祥子怎么施加力道，身体却连一丝一毫都无法抬起。

　　祥子又尝试踢腿挺身。

　　然而，初华把身体卡进了祥子的胯部，用另一只手按住了祥子的膝盖。

　　简直就像是被铁钳捏住一样，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肉体】的差距，带来了力量上的暴力。

　　在从喉咙里发出气音，仍旧徒劳地挣扎的祥子上方，初华看着这样的祥子，开口了。

　　“小祥，你先前晕倒在我的怀里的时候，我就在想了。”

　　她说。

　　“小祥，真是纤细啊。”

　　“咕……！”

　　“纤细的身躯，比我更高的体温。仿佛一捏就会捏碎的手腕，和让人不忍心用力抱起的腰。”

　　“小时候，我们明明差不多高。”

　　“但这次见面，我已经比你高出十几公分。身体，也因为【属性】的累积，长期锻炼和工作，更健壮得多。”

　　“……初……华……”

　　“当时，我就想。”

　　“啊啊。”

　　“小祥还真的是，很柔弱啊。”

　　“……咕……！”

　　祥子死死地瞪着初华。

　　而初华慢慢地弯下腰。

　　她靠近了祥子的脸。

　　“小祥说，我因为上流生活，而变得柔和了。”

　　“小祥才是吧。”

　　初华的眼睛里，开始流露出另一种光。

　　她不再露出作为sumimi的偶像歌手时，温柔的、有点忧郁的那种神情。

　　而是露出作为“海盗”时，锋利的，高昂的，充满侵略性的神情。

　　“小祥走出绝境后，变得稍微有些余裕了？”

　　“所以放下心来，觉得可以留有一些道德上的余地了？”

　　“！”

　　“——你这么柔弱。我甚至没用多少力，你都挣扎不了一丝一毫。你还在这种程度，就只剩下了这么一点儿觉悟。”

　　“说着‘命’啊，‘决心’啊。”

　　“这些东西能让你挣脱我吗？”

　　“……放开……我……”

　　“小祥还在求我。小祥，似乎把我当做很温柔的人了。”

　　初华像是按住一只小猫那样，轻松地按住已经发怒的祥子。她说：

　　“如果产生这种误解，我会很困扰的。”

　　“……你……”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初华用她那紫色的眼睛看着挣扎的祥子。

　　“小祥，你知道吗？任何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道德和规则都会不复存在。只有丛林法则，会切实地运作。”

　　“在这里的一切，只有两种结果。”

　　“我吃掉你。”

　　“或者。”

　　“你吃掉我。”

　　“小祥。”

　　初华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帮到这个份上吗？”

　　“……”

　　“因为小祥，你在那个夜晚出现了。”

　　“……初……”

　　“小祥，你出现的时候，我正陷在长久的迷茫之中。”

　　“两年前，海岛被洗了。我失去了我的过去。”

　　“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从生下来起，‘海盗’的生活就是我的一切。训练，‘捕鱼’，篝火晚会，抢人，被抢，杀人，被杀……”

　　“那是理所当然地会继续下去的生活。”

　　“可现在，那种生活没有了。”

　　“我曾以为生与死是世界上最大的问题。”

　　“但并非如此。”

　　“从前，我的生活只有一座岛。我只要思考这座岛上的事就好。然而，突然之间，所有人都离开了。他们对我说：‘走吧’。”

　　“我能走去哪里？”

　　“我的面前是全世界。”

　　“全世界！”

　　“那么大，比最远的天空还要远，比最深的海洋还要深。”

　　“在岛上，我知道我能做到哪些，做不到哪些。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之中，我连我要做哪些事，都不明白。”

　　“忽然之间，似乎没有事要做了。又忽然之间，我似乎必须去自己明白要做哪些事。”

　　“这太困难了。”

　　“我做不到。”

　　初华看着她身下的祥子。

　　“我喜欢唱歌，真奈想要过都市生活，Honeycomb想要方便操纵的艺人，我怀念着幼时的记忆。”

　　“因为这些原因，我来到了乐之城。”

　　“向上爬。用过去的经验感受一切，分析它们，找到这里的规则。”

　　“我本能地这样做。”

　　“我做得还不错。”

　　“可是越往上，我就越明白。”

　　“这里是人的城市。”

　　“欲望，诡计，阴谋，利益。”

　　“只有人才会做这种事。”

　　“我不是人，我是一头野兽。”

　　“或许我是一头聪明的野兽，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没法习惯在这里生活。”

　　“只是，不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

　　“我想要去的地方已经不存在了。在这个世界上，哪里都没有了。”

　　“该继续向上？该保持现状？该逃离，自己去搭建新的地盘？”

　　“我都可以。”

　　“我都可以，可是，似乎没有准确的答案。”

　　“这些都让我彷徨，彷徨又让我悲伤。”

　　初华看着祥子的眼睛，说：

　　“我曾以为这种悲伤会永远地持续下去，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但是。”

　　“小祥。”

　　“你出现了。”

　　“……”

　　“在那个夜晚，你出现在我面前。”

　　“那一瞬间，我的心被你夺走了。”

　　“你在咆哮，在怒吼。你非常明确地想要穿破这里的一切，征服，掠夺，吞下旧的秩序，创造新的法则。”

　　“——为了你能作为你自己，活下去。”

　　“这是我熟悉的。”

　　“这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

　　“是我知道怎么做的。”

　　“狂喜占据了我的心胸，驱散了那里一直以来所有的阴霾。”

　　“小祥，你知道吗？你一直有这种力量。从过去，到现在。你一直能让别人追随你，不论你身处何方。”

　　“而我也在那时明白了。”

　　“我一直在找像你这样的，值得我追随的对象。”

　　初华微微抬起了头，展示出自己的脖颈。

　　祥子更清楚地看到了她白色的领巾。

　　“小祥。”

　　她说。

　　“小祥说我的脖子上，已经戴了项圈，被牵了锁链。”

　　“所以呢？”

　　“因为已经戴了项圈，小祥就放弃了吗？”

　　“因为已经有人牵着了，小祥就不牵了吗？”

　　“我有你想要的很多东西。”

　　“力量、能力、金钱、名声。”

　　“这些，你不来抢吗？”

　　“它们就放在小祥的手边。伸手一碰，就能够到。”

　　“你不夺走它们吗？”

　　“小祥说，要把一切全部利用起来，就只有这种程度的觉悟吗？”

　　“这种程度觉悟的人，活不了太久的。”

　　“小祥，你要想好了。”

　　“我可是一头野兽。我不喜欢浪费食物。”

　　“比起被别人得手，还不如我来。”

　　“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的觉悟的话……”

　　初华笑了。她说：

　　“我就在这里，把你吃掉。”

　　然后。

　　下一秒。

　　从按着祥子的手上，传来了力道。

　　这一次，初华没有再抵抗。

　　她笑着，放松了力气。

　　视野旋转。

　　背部砸入柔软的床垫，上下的位置反了过来。

　　祥子用力，推倒了初华。

　　“……从刚才开始，就净是你一个人说个不停啊。”

　　视线再次稳定的时候，祥子跨坐到了初华的胯部上。

　　她伸出手，抓住了初华的领巾。

　　一点都不温柔。

　　很用力地，粗暴地，抓紧了。

　　面前，祥子那金色的眼睛深处，再次燃烧起火焰。

　　初华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初华。”

　　祥子的语气不再带有礼数。

　　她也变得更硬，更锋利。

　　就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刀，闪烁着寒光。

　　“面对我，说出希望我夺走你的东西？”

　　祥子一字一句地说。

　　“我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你知道被我掠夺，是什么意思吗？”

　　这一次，是祥子贴近了初华的脸。

　　不是她俯下身去。

　　而是她拉起初华的领巾，强迫初华抬起了头。

　　“力量、能力、金钱、名声。”

　　“我会夺走你的一切。”

　　“不会停止，不会有底线，不论你期望与否。”

　　“我会给你的项圈增加一条锁链。”

　　“我的锁链。”

　　“如果你咬我，我就勒紧你的脖子。如果你想挣脱，我就把你拖回来。”

　　“就算其他锁链牵扯你，我也不会放手。我会用力，哪怕折断你的脖子。”

　　“我会吞噬你，你和你的一切。我会征服你，让你只能为我工作。”

　　“我会毁掉你的一生，哪怕，我跟你一起毁灭。”

　　祥子更加用力地拉紧了领巾，让两人四目相对。

　　“三角初华。”

　　祥子叫了初华的名字。

　　她直直地盯着初华，问：

　　“做好为我献上一生的准备了吗？”

　　紧勒的颈部，已经开始让心肺功能如此强大的初华也面上泛红了。

　　但她却笑着，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来吧，小祥。”

　　初华如同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地喊着祥子。

　　“勒紧我的项圈吧。”

　　她像是拥抱着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捧着祥子的腰。

　　“如果我不满，我就会咬你。如果你倒下了，我就会吃掉你。”

　　“我是一头野兽。也许会是一条家犬，但你可得把我看好了。”

　　“征服我，毁灭我。”

　　“让我忘记一切。让我忘记悲伤，忘记规则，忘记情理，忘记我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往何方——”

　　“——让我的眼中只剩下你，让我只为你而工作。”

　　“来吧，来吧。”

　　初华亲昵地笑着，带着喜悦与惋叹，说：

　　“来吧，小祥。”

　　“把我的一切，都夺走吧。”





第八十三章 做了吗？（9w打赏加更）


　　傍晚。

　　喵梦的公寓。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给室内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这是很罕见的场景。因为，往常这里总是拉着厚厚的多层窗帘。

　　不过，现在，那些窗帘都被拆下来了。

　　室内。

　　喵梦在狭窄的屋内来回走动，搬运纸箱、电路板和卷发棒。窗帘被胡乱地塞在巨大的塑料收纳盒里，同样在里面的，还有一堆一堆没穿过几次的衣服。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门禁卡】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最后进入研究基地，偷东西的环节。

　　也是喵梦无论如何，都得与Roselia翻脸的环节。

　　渡边的超梦已经被确认完毕。各个点位的设施情报都被转换成数字档案，拷到了众人共享的脑机局域端，不需要再用到室内这些大型设备。

　　所以，喵梦着手搬家。

　　要搬去哪里，还没想好。

　　不过，她打算先把东西都买一份保险，然后暂存在【可敬物流】公司的保管箱里。

　　“哟咻。”

　　把一个大纸箱从深处拖出来，丢到其他箱子的上面，喵梦拍了拍手。

　　她看向室内。

　　客厅兼卧室里，小件物品还是堆积如山。不过，大件物品只剩下了睡觉用的沙发床，一张小矮桌，一把电竞椅，半面需要物流公司来拆卸的显示器墙，和配套的处理器机箱与管线。

　　哦，对，还有三个人。

　　祥子坐在沙发床上，正操作着脑机可视化面板写邮件，给白鹭千圣汇报任务进展。

　　海铃坐在靠近入口处的大箱子上，在给她的【黑独角兽】喷保护剂，再用干布擦拭保养。

　　新加入的成员初华，坐在靠近阳台的位置，也开着脑机可视化面板，在读一本电子书。

　　所有人都很安静。没人说话。

　　“……”

　　喵梦转了转眼睛。

　　她看了看祥子。

　　又看了看初华。

　　事实上，这不是她这个下午第一次这样看她们了。

　　“……”

　　喵梦矮下了身子。她蹑手蹑脚地穿过地面上乱丢的各种衣服、裤子、裙子、鞋、毯子、布料和包装袋，来到入口的位置。

　　“喂，喂。”

　　喵梦凑到给刀做养护的海铃耳边，小声地说：

　　“……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啊？”

　　“什么很奇怪。”

　　海铃仔细地关注着那些刀身上的凹痕，用心把它们打磨平整，头也没抬地问。

　　“初子啊！还有老大！”

　　喵梦压低声音。

　　“你不觉得她们今天不对劲吗？”

　　“没有啊。”

　　海铃把刀翻了一面，说。

　　“哎！你说你说，初子为啥来我这呀？”

　　“她来的时候不就说了，今天没有sumimi的工作吗？”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

　　“爱贝克思本部大楼的行动，都结束了！老大还没有敲定下一步计划，初子明明没必要来的！可她还是来了！还一直坐这儿看书！”

　　“看书不好吗？”

　　“书在哪儿都能看！她家肯定大吧，为啥挤我这儿？还有呀……你发没发现？咱们老大一直挺反对初子深度加入计划的！她总是把初子往核心外面推，也不喜欢她过多地待在咱们这儿！”

　　“可今天，这是咋啦？初子啥事也没有，就一直待在这儿，老大也啥都没说！”

　　“哦。”

　　“哎哎！海子，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喵梦神神秘秘地凑近海铃。

　　“你觉得……她俩做了吗？”

　　海铃抬头看了一眼祥子和初华，又低下头。

　　“什么做了吗。”

　　“别装！你刚刚就是听懂了！没听懂你抬头干什么！”

　　“不懂。”

　　“就是那个呀，那个！”

　　喵梦比了个手势。

　　“你觉得她俩有没有？哎，要我说，肯定有了！她俩都是中午才一起来的……”

　　“不知道。”

　　“哈？欸，海子，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肯说？有点不厚道了吧。来来，猜一个嘛！”

　　“嗯……有事吧。”

　　“果然你也觉得她俩有事？”

　　“不。”

　　海铃扫了一眼喵梦，说。

　　“我是觉得你要有事了。”

　　嘭！

　　“嗷！！！”

　　一个巨大的，装了一半麦片的【奇趣多！果味麦片】盒子敲在喵梦的头上。喵梦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她按着脑袋转过身，正看见祥子拿着那盒麦片，怒视着她。

　　初华也注意到这边了。她正无奈地笑着。

　　“在胡说些什么？”祥子怒道。

　　“哈，哈哈，老大，您忙完了啊……”

　　“别瞎猜那些有的没的。初华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固定人员。没有sumimi的工作的日子里，她会和我们一起行动。”

　　“噢！”喵梦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不错！”

　　她向侧面探出头。

　　“初子很厉害的！这下，把握又多了几分！”

　　“啊，谢谢……”

　　“欸，老大，你咋把初子弄过来的啊？果然，是睡——”

　　“初华，要不你来敲吧。”

　　“等等，等等！我错了！停！”

　　喵梦大叫。

　　“别敲了，别敲了！再敲，我刚上升的智力又要回去啦！”

　　“噢？”

　　祥子多看了喵梦一眼。

　　“你【智力】到11了。”

　　“对滴～”

　　喵梦比了个剪刀手。

　　“在渡边的超梦里拼了半天拼图，又骇了最新款的军用科技门禁！经验值，真是哗哗地涨啊！”

　　“挺好的。”

　　祥子倒也是真心说这话的。毕竟，这意味着她们的团队又更可靠了一分。

　　“其实也想把共通经验拿去提升【技术能力】啦，但是……哎呀，还是先把【智力】升高点吧？感觉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代码，会比较难理解～”

　　“确实。”

　　海铃在旁边说。

　　喵梦升级了，但海铃可就没有那么好升。毕竟，她的【反应】才刚升的13。

　　“毕竟，接下来，就要进爱贝克思的研究基地了。”

　　进去，拿东西，出来。

　　一个简单的流程。

　　东西在哪，有哪些防御措施，如何打开门禁。目前，都已经明晰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怎么进去。

　　假装清洁工？假装维修工？假装客户？假装员工？

　　对于全封闭的爱贝克思研究基地来说，都不是最佳选择。

　　显然。

　　还有更好的方式。

　　“丰川小姐。”

　　海铃说着，共享了一条信息到四人共有的脑机通讯频道里。

　　“昨天，为了确认我们的行动是否完备，我搜索了爱贝克思相关的网络讯息。”

　　“那时候，我搜到了这个。”

　　海铃出示的，是需要工人、艺人、雇佣兵等身份认证才能登录的【乐之城-私活招聘】网站上的一个小方块。

　　那个小方块里，写着：

　　【急募演出人员】

　　【工作地点：爱贝克思研究基地】

　　“内容我看过了。”

　　海铃说：

　　“24小时门禁制持续施行，研究基地员工的不满日益累积，但黑岩又不打算放人。因此，管理层打算找人来研究基地内部进行娱乐演出，安抚一下民意。”

　　“【需求表演形式：舞台剧·乐队】……”

　　祥子读出上面的内容。

　　她陷入了沉思。

　　p.s.：感谢大佬的黄金宝箱TAT真的非常非常，万分感谢TAT

　　因为还要拟大纲和细纲，稳定一天四更，1w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TAT但我会努力更新的！宝箱的16次更新，也一定会全部还上的TAT

　　真的十分感谢～后面会努力写得更精彩的TAT





第八十四章 答案在每个人的心里


　　祥子因为预料之外的情况，昏迷了一整天。

　　但是，她找来的这些可靠的同伴们没有闲着，更没有逃跑。

　　她们完善了这个计划，并推进了它。

　　喵梦制作了弥补漏洞的AI病毒，初华潜入回任务地点，修复了问题。

　　而海铃，也在监视情报的过程中，获得了重要的信息。

　　【急募演出人员】。

　　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给出的任务。

　　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个潜入的绝佳机会。

　　“谢了。”

　　祥子立刻就抓住了它。

　　她用脑机接入网络，使用海铃抓取的信息上的联系方式，联络了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管理部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祥子意识到了一件事：

　　幸运女神久违地，又对她招了一次手。

　　爱贝克思研究基地是科研机构。与管理部门占了一整层的本部大楼不同，研究基地的管理部门，只有寥寥数人。

　　而且，他们日常主要负责的是实验进程，药物购置，仪器采买，仪器维护，人员排班这些方面的管理。

　　对于“外来人员交流”方面的流程，很生疏。

　　他们对这种交流的认知，还完全停留在“学者交流”和“技术研讨”上。

　　“会有演出人员进入场地表演”这种活动，他们完全就是第一次接触。

　　很多规章不完善。很多艺人访问必须有的手续，他们都不知道。

　　在现役艺人初华的指点下，祥子只不过稍微用了点话术，就巧妙地绕开了许多必须有的检查。

　　而且。

　　祥子手上还有一张无敌的万能底牌。

　　那就是两天前，她们一行人以乐队组合【Ave Mujica】的名义前往爱贝克思本部大楼，进行的那次【快速眼动影像技术】体验活动。

　　祥子再一次使用这个名号，同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管理人员接触。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通过Honeycomb。

　　“尊敬的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管理部门……”

　　以这句话起头，祥子发去了一封邮件。

　　在邮件里，【Ave Mujica】被描述成了一支由Honeycomb注资扶持，但宣传力度始终不大的底边小乐队。

　　因为三角初华在另一个组合sumimi里大热了，Honeycomb想靠她再带点人，所以弄了【Ave Mujica】。但初期试点的数据并不理想，Honeycomb隐隐有了想要放弃【Ave Mujica】这个项目的意思。其他几名尚未出道的成员由此感觉到危机，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进行宣传，扩大影响面……

　　因此，乐队制作人，同时也是乐队键盘手的Oblivionis前来联络，想要获得这次在爱贝克思研究基地里演出的机会。

　　“因为是在全封闭场地内演出，我们也不需要安排安保措施，而且，上座率会非常高。所以，我们愿意降低一部分价格。”

　　祥子开出的价格相当低。

　　考虑到能够请到当红艺人三角初华，这可以说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

　　爱贝克思研究基地方面，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毕竟，这支【Ave Mujica】是曾实打实地去过本部大楼，通过了本部大楼外接互联网的身份认证。

　　她们去本部大楼的时间是两天前。

　　而研究基地打出广告，是一天前。

　　从逻辑上来说，根本不可能存在任何预先造假身份的可能性。

　　种种因素的共同加持下，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管理人员们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祥子一行人是一支真正的，正为能否出道而困扰着的底边乐队。

　　【很高兴能与各位合作。】

　　研究基地发来了愿意合作的邮件，同时，撤下了【乐之城-私活招聘】网站上的招聘公告。

　　合作谈妥了。

　　接下来，就是演出时间。

　　研究基地表示【希望能尽快来场地进行演出，最好能在一周内】。

　　祥子这边也正是如此期望的。

　　因为，白鹭千圣给出的一个月期限，到今天为止，也刚刚好只剩下七天了。

　　“具体的时间安排，我们要跟Honeycomb商量后再决定。不过，请您放心，我们非常重视这次机会，一定会安排在一周以内到场。”

　　祥子如此回复，结束了对话。

　　然后，她把这些对话打包成了附件，和一封新邮件一起发了出去。

　　当然不可能是给Honeycomb的。

　　所谓“商量过再决定”，只不过是遵照艺人常规流程所进行的说辞。

　　这封邮件，祥子是发给白鹭千圣的。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会在两天后行动。”

　　祥子如此告知白鹭千圣。

　　白鹭千圣暂时还没有回复。

　　两天后。

　　这是祥子定的时间。

　　一方面是因为行动留有提前量，准没错。这样，万一前期发现不对，还有中止、重开的余地。

　　另一方面，是因为初华下周只有四天有空。

　　“从周三开始，sumimi要去富人区拍外景，这项工作周五才会结束。”初华说，“布景做得很大，包了一个高尔夫球场。这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安排好的工作。虽然也可以取消……但是比较容易引起注意。”

　　“毕竟，富人区是Roselia的属地。这种大型场地，一定都是被Roselia监管着的。黑岩近期给Roselia那么多钱，还与Roselia交涉，Roselia一定已经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Pastel*Palettes旗下的经纪公司突然取消大型活动，很容易引起本就在注意Pastel*Palettes动向的Roselia的高度警惕。”

　　祥子认同初华的这番话。

　　“任何来自Roselia的警惕，都要尽量避免。”祥子说，“我们无从得知她们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排查危险点，但她们的排查将很有可能把我们排出来。”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

　　就是不带初华行动。

　　让初华照原样去参加工作，剩下三人去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献唱。

　　但是那样，情况又会更麻烦。

　　因为本来就是打了【三角初华】这块名牌的。

　　在邮件里表现出诚意，到场又临时缺人……

　　要解释的东西更多了，可能会糊弄不过去。

　　由此，行程被定在两天后。

　　“有点紧迫！”喵梦挑着眉毛说，“也许我们该赶紧去弄道具和衣服了！”

　　“我们要弄乐队，对吧？还要决定谁是什么位置！欸，老大，你只给自己先定了个键盘手，太狡猾了吧——”

　　“我要当贝斯手。”

　　“欸！连海子也！？”

　　嘀，嘀。

　　打断谈话的，是祥子脑机的信息提示音。

　　千圣那里发来了回信。

　　“……！”

　　回信只有一行字。

　　【这个行动方案，不行】。





第八十五章 不要再毙方案啦，甲方爸爸


　　不行？

　　行动方案不行？

　　为什么？

　　祥子认为这个计划非常完美！

　　可是……

　　可是，白鹭千圣那边指出的，是通过她未曾入手的情报所延伸出的问题。

　　嘀嘀，嘀嘀。

　　祥子的手机响了。

　　是白鹭千圣打来的。

　　祥子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初华把阳台的门关上了。海铃也带上了盥洗间的门。

　　祥子接起了电话。

　　“您好。”

　　简单的寒暄过后，祥子礼貌地询问对方能否共享通话。

　　千圣显然是同意了。因为接下来，通话被接入了在场所有人的骨传导耳机里。

　　“我就长话短说了。下周一到周三，冰川纱夜和今井莉莎将跟着凑友希那的车，去排练室处理工作。”

　　千圣在来电中说。

　　“那三天白天，白金燐子和宇田川亚子负责留在Roselia本部的地下livehouse里，进行Roselia属地的管理和监控。”

　　千圣说出的，是Roselia的人员安排。

　　这种安排相当私密。看来，Pastel*Palettes也有她们内部的，能了解【七支乐队】情报的信息网。

　　“所以，不行。”

　　“白金燐子留在Roselia本部的时间，不能行动。”

　　“……一定不行吗？”

　　“一定不行。”

　　千圣说。

　　“燐子的【技术能力】有20点。只要给她足够好的设备，她可以做到你能想象到的，和你不能想象到的一切。她在她位于Roselia的工坊里，是无敌的。”

　　“只要研究基地里有一点哪怕最轻微的响动。只要燐子的眼睛通过电流与数据构成的无形之网转向你们的方向，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无从遁形。”

　　“爱贝克思研究基地设置了局域网。”祥子说，“那里没有外部讯号。只有他们当触发警报后，局域网才会接入Roselia的管控网路。”

　　哈。

　　她听见千圣在电话那头笑了下。

　　“局域网在燐子面前，只不过是纸糊的城墙。”

　　“作为一名黑客，她选择点【镇定】而非【智力】的原因，你们很快就会发现。”

　　“因为她和彩是一样的。”

　　“她的独到之处，在于接触【黑墙】。”

　　“……”

　　“当然，与穿越黑墙，一直往深处潜入，搜索情报的彩不同，燐子不会做那么危险的事。她更多地，是观察黑墙后的时机，然后快速地贴着黑墙通过，进入下一个局域网。”

　　“在乐之城，还没有任何一种技术手段，能够拦住从黑墙上爬来的客人。”

　　千圣说。

　　“只要她想，她能骇入任何一个地方。”

　　“你拦不住她的。我们没人能。”

　　“……”

　　“当然，就算是燐子，也不可能只靠自己的脑机做到这件事情。”

　　千圣接着说。

　　“燐子毕竟是Roselia的成员。为了帮助Roselia长久地维持住领袖在属地的影响力，不只要做暗面的工作，也要做明面的工作。”

　　“只有跟着乐队成员去进行宣传和演出工作的时候，燐子才不会坐在她那从来没有人见过真面目的堡垒之中。”

　　“而在下一周。”

　　“只有周四、周五、周六和周天，白金燐子会外出工作。跟凑友希那，宇田川亚子一起。就乘坐凑友希纳的【隼MZ2】移动。”

　　“……”

　　“也许不需要我提醒你们。周天，是期限的最后一天。”

　　“周一是位于文娱大厦18层的【缤纷色彩】外墙封装的日子。从周一开始，Pastel*Palettes就没办法在【缤纷色彩】安置狙击手了。”

　　“所以，你们的行动只能在周四、周五或者周天。”

　　……周四、周五或者周天。

　　初华sumimi的活动，是在周三、周四和周五。

　　如此一来，周四和周五都不行。

　　难道说，只有最后一天——

　　等等。

　　“周六呢？”

　　祥子问。

　　“周六不行吗？”

　　周五晚上，初华就回来了！

　　白金燐子在周四、周五、周六和周天会外出工作。初华在周三、周四和周五不能参加行动。

　　如此交叉下来……

　　周六和周天，应该都是可以行动的！

　　祥子绝对不想要最后一天行动。

　　因为，那样就真的一点容错率都没有了。

　　【Ave Mujica】的演出结束之后，会开始盗窃行动。

　　白鹭千圣将在那时，在【缤纷色彩】就位，等待狙击凑友希那的机会。

　　如果周六行动，【Ave Mujica】就算稍微拖了一点时间，或是出现意外，都可以中止演出，次日再演。

　　因为还有周天。

　　只要不惊动凑友希那，周天还有刺杀的机会。

　　但是，如果是周天行动……

　　祥子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无论行动进行得多么顺利，只要祥子等人没在凑友希那抵达最佳位置之前成功携带【纳米机器人】和必要的软件离开，白鹭千圣就会在凑友希那经过最佳位置的瞬间开枪。

　　而那时。

　　Roselia属地里的所有设施都会瞬间进入最高级别的安保状态。

　　还留在爱贝克思研究基地里祥子一行人，会怎么样，已经可想而知了。

　　“你们需要一个通讯联络员吧？”

　　千圣说。

　　“……”

　　祥子沉默了。

　　“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全封锁了。那里有电磁信号干扰。别说互联网了，就连电话的电波信号都拨不出去。”

　　祥子能想到的，千圣都想到了。她慢慢地说：

　　“我想你不会希望计划更改的情报无法告诉我，然后我直接开枪，送你们一口研究基地形状的棺材吧。”

　　“……”

　　“你们需要一个【技术能力】足够高，可以绕过电磁信号干扰播出通话的通讯联络员。”

　　“我可以让我们这儿的【大和麻弥】跟你们一起进去。她很擅长这个。”

　　祥子知道这个名字。是祥子经常去的那家地下诊所的老板。乐之城【技术能力】最高的人之一。

　　与白金燐子一样，大和麻弥的【技术能力】，也是20点。

　　“我会让麻弥尽她所能护你们出来，这也算是我的诚意了。不过周六，麻弥需要定期维护Pastel*Palettes的属地网络。彩昏迷后，这件事就一直是她在做……工程量很大，时间点需要很准确，不能够更改。”

　　“所以，周六不行。”

　　“如果你们觉得周四和周五不行的话，那就只剩下周天了。”

　　“我是没问题。”

　　“还是说，你们有更好的打算？”





第八十六章 祥子的选择（10w打赏加更）


　　房间内，祥子深呼吸。

　　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缓缓移动，消失在窗台后面。

　　夕阳落下，黑夜笼罩。

　　霓虹灯一盏接一盏亮起，照亮了祥子的脸。

　　她飞快地思考。

　　周一、周二、周三行动。

　　因为白金燐子在Roselia本部驻守，按照白鹭千圣的说法，绝对不行。

　　祥子不打算试探这名乐之城【大人物】所说的“不行”，究竟是不是真的不行。她绝对相信千圣的判断。

　　周四、周五。

　　这两天，初华在工作。

　　工作不能取消。

　　祥子的乐队，用初华做着名头。不论从能力，还是从隐蔽性上来讲，都不能够失去初华。

　　也不行。

　　接下来，是周六。

　　如果选择在这天，祥子就必须在不接受Pastel*Palettes派来的通讯联络员的情况下行动。

　　而且，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名通讯联络员。

　　大和麻弥。

　　这位【狂暴的义体宅】，是乐之城的【大人物】，Pastel*Palettes的五位首领之一。

　　她的能力，让她可以在现场做到比“通讯联络员”多得多的事情。

　　可以说，有她在，祥子等人的生还和任务成功率，都会得到极大的保证。

　　最后，就只剩下了周天。

　　在这天行动，是零容错率。

　　哪怕有一点点失误，都会面临无可挽回的后果。

　　“……”

　　要选择哪天？

　　祥子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大和麻弥会尽力保护众人出去，祥子相信这是真话。

　　但祥子并不认为，这是白鹭千圣试图安插大和麻弥进入这次行动的最重要因素。

　　“（……是为了纳米机器人和软件吧。）”

　　祥子心里清楚。

　　白鹭千圣为了救Pastel*Palettes的领袖，丸山彩，已经走到了不惜刺杀Roselia领袖凑友希那的地步。

　　所以，可以想见的。

　　哪怕是已经杀了凑友希那，哪怕是Pastel*Palettes和Roselia已经闹翻了。

　　白鹭千圣也一定会力求将能够修复丸山彩脑部的【纳米机器人和软件】，带回去。

　　乐之城的【大人物】，大和麻弥，来当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小队的通讯联络员？

　　恐怕，“在最坏的情况下，确保【纳米机器人和软件】仍被成功带出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带回Pastel*Palettes的根据地”，才是大和麻弥真正的任务吧。

　　这种情况下，出事后，大和麻弥会为【Ave Mujica】的人员做到哪步，在最关键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举动，都已经一目了然了。

　　大和麻弥并不是这支小队的救星。

　　她更有可能，是随时准备将小队推上替死的断头台的，死神。

　　“（可是，白鹭千圣也有一件事说得没错。）”

　　祥子等人确实需要一个通讯联络员。

　　没有联络通讯员，千圣就没法在狙击点位实时确认研究基地内的情况，就会在与祥子等人完全没有交涉的状态下开枪。

　　祥子绝对要避免这种情况。

　　联络通讯员……

　　“Oblivionis，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通话里，千圣从容不迫地问。

　　“……您认为，想要在爱贝克斯的研究基地里绕过电磁信号干扰，播出通话，需要多少的【技术能力】点数？”

　　祥子问。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头紧紧地拧住，就像是正在承受什么很痛苦的事一样。

　　“我认为，至少要到【非凡】。”

　　千圣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非凡技术能力】。

　　也就是说，【技术能力】至少要13点。

　　祥子能猜到这个答案。毕竟，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现在采取了最高级别的防御态势，这个要求，不奇怪。

　　至少13。

　　祥子的队伍里，没有人有这么高的【技术能力】点数。

　　喵梦是9，初华是7。

　　祥子和海铃都没有点【技术能力】。

　　更何况，喵梦届时要负责研究基地内部的监控摄像探头等电子设备的紧急骇入工作，初华更是万众瞩目，很难悄悄保持联系。

　　但是。

　　“……”

　　祥子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祥子知道乐之城里还有哪里，采取着像爱贝克思研究基地这样严密的防御态势。

　　祥子知道一个，接触过那种地方的人。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祥子说：

　　“祥，放心。”

　　“我破开了监管我行踪的程序后门。”

　　“我们的会面，是没有受监控的。”

　　祥子知道，能做到这种事，是因为她的【技术能力】终于超过了12。

　　踏入了【非凡】的领域。

　　如此年轻，就做到了。这都要归功于她的家族那严苛到近乎铁腕的培养方针。

　　也正是这样的方针。

　　给了她撕开最坚固牢笼的力量。

　　那个家族，还是低估【非凡】了。

　　进入了【非凡】的领域，针对普通青少年而设置的监管设施，设定得再怎么严格，也不可能完全限制住她的行动了。

　　她是在什么时候抵达这个领域的？

　　祥子想，可能在她第一次看到她去酒吧街之前，就抵达了。

　　因为后来，那个家族显然没有追究她去酒吧街的事——这原本是绝对不能够被原谅的。

　　“……”

　　祥子用手按住额头，慢慢地揉着。

　　“不好意思，让我考虑一下。”

　　祥子这样说着，抬起视线……

　　她的目光，忽然与坐在对面的三角初华接触了。

　　初华向祥子微笑了一下。

　　她微微张嘴，做出了口型。

　　还。

　　记得。

　　今天，早上。

　　的事。

　　吗？

　　初华一个字、一个字地，无声地说。

　　她用手轻轻撑开了自己的嘴。

　　舌头舔了犬齿。

　　初华笑着。

　　“（我会咬你的。）”

　　“（……我知道。）”

　　我知道的。

　　祥子当然知道初华的意思。

　　她烦躁地将手向上一推，推起了自己金蓝色的长发——

　　她对电话那头的千圣说：

　　“不好意思。”

　　“感谢您的好意。甚至还让Pastel*Palettes重要的成员大和麻弥来协助我们……真的是万般感谢，不胜惶恐。”

　　“但我们实在不想在最后一天行动。那样太危险了。”

　　“我们准备周六行动。”

　　“嗯。”

　　千圣好像知道祥子会作出这种打算。她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问：

　　“我也很遗憾。那么，你们打算怎么解决联络通讯员的问题？”

　　“我们会自己去找联络通讯员。”

　　祥子说。

　　“明天，我会将新成员的名单发给您。”





第八十七章 若叶睦（500刀片加更）


　　若叶睦有一个绝对不能说的秘密。

　　就连自言自语的时候，都必须锁在心底。

　　……

　　叮铃铃——

　　月之森贵族学院。

　　下课了。

　　“贵安。”

　　“贵安。”

　　大小姐们行姿端正地打着招呼，陆陆续续从教室中走出。

　　不少人背上，都背着黑色的乐器包。

　　音乐、歌曲与乐队渗透在乐之城的每一个角落。就连这种大小姐学校，也不例外。

　　一些学生三三两两地结伴向前，准备一起去排练室，演出厅或咖啡馆。还有一些学生优雅地等在别的班级门口，等待着她们的朋友出来，好成为前一种人。

　　睦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望向走廊的尽头。

　　没有人。

　　没有栗色长发的身影，也没有金蓝色长发的身影。

　　谁也，不在那里。

　　素世今天也没来。

　　还有……

　　■。

　　在想到那个名字之前，睦就停住了自己的思绪。

　　快速，直接，没有一丝犹豫。

　　她已经很习惯做这件事了。

　　因为■的名字，是若叶家的监管系统【鸟笼】所设置的违禁词之一。

　　不要说说出口了。

　　就算只是想到，都会被标记，然后上传到父亲和母亲可以实时查阅的脑机记录里。

　　“……”

　　睦像往常一样走过了无人的走廊尽头。

　　她下楼，进入大楼门厅，然后更换掉室内鞋。

　　【鸟笼】。

　　这是若叶家在睦身上使用的青少年监管系统。

　　工作原理基本和病毒相同，是直接植入睦脑机的底层代码之中的。

　　脑机内被锁定安装了高精定位软件。与之同时安装的，还有只给高危病人使用的脑波检测软件。

　　包括听觉辅助、视觉辅助在内，所有的行程，都有监控后门代码。

　　一个眼神，一句话，一次偏离日常路线的走动。

　　一个念头。

　　睦所有的一切，都被若叶家实时、确实地。

　　控制着。

　　以前，■很讨厌这种事。

　　有好几次，她都差点因此，和若叶家的父母起冲突。

　　但睦没什么感觉。

　　她知道，从前，爸爸和妈妈不是这样的。

　　他们并不是从小，就把自己关进【鸟笼】里的。

　　这件事是从若叶家和丰川家开始合作后，开始的。

　　这件事是从——

　　这，也不能想。

　　从前，睦还小的时候，想过一次这件事。

　　她的脑波信息，立刻被妈妈发现了。

　　妈妈生气，哭泣，大吼大叫，说着刺伤她自己的话，又道歉，并用力拥抱睦。

　　睦不太记得自己那时候做了什么了。

　　那时候，自己好像是僵在那里。

　　然后，小心地，回抱了母亲。

　　这种事，在之后的日子里，又发生了好几次。

　　睦慢慢地学会了处理方式。

　　睦有太多连想都不能想的事了。

　　所谓的“想”，就是在对自己说话。

　　不要对自己说话，就好了。

　　如果对自己都不能说的话，还能对谁说呢？

　　所以，就不说。

　　于是，睦开始保持沉默。

　　情况得到了好转。

　　妈妈看着不再那么痛苦了。

　　■也，有一点点得到解脱的样子。

　　睦有一丝开心，并且，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毕竟，这是她应该做的。

　　毕竟，一切会变成这样，都是她的错。

　　自己总是伤害别人。

　　伤害妈妈，伤害爸爸，伤害■，伤害素世，伤害立希，伤害灯……

　　伤害这些她最最重视，最最喜欢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似乎只是活着，就会伤害到其他人。

　　鸟儿很美丽。但是，它们会啄伤人，也会擅自飞走。

　　花朵很美丽。但是，它们的花粉会让人不适，也没法一年四季都开放。

　　所以，月之森将鸟儿放在环控中心孵育，将种子基因编辑后再种植。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

　　只有把“生命力”，把它们想要自然生长的部分摘除，才能够更好。

　　更好。

　　扼杀。完美。不伤害任何人。

　　幸福。

　　都是近义词。

　　将某个人杀死以后，才能抵达的。

　　美好。

　　……

　　从中庭离开，睦没有走上通往月之森正门的大路，而是走上了去教学楼侧面的小路。

　　那里，是园艺部的花圃。

　　睦是园艺部的成员。这并不是若叶家指定的行程的内容。

　　她原本是要进专门培训行为规范的仪姿部的。

　　不过，睦稍稍黑了一下行程表，把代码换了一位。

　　妈妈在很久之后，才发现这件事。

　　“好像是代码搞错了……”

　　她看上去有一点苦恼。

　　截止时间已经过了。这时候再要求学校更正，会影响若叶家的风评，被觉得在耍大牌。

　　“算了。”

　　所以，妈妈没做什么。

　　当时自己为什么黑了行程表？

　　睦也不知道。

　　在那之前，自己连豆芽和葵花的种子，都没有种过。

　　想起来了。

　　那好像是自己的【技术能力】刚刚到达7，进入【专家】领域的事。

　　那时候，自己发现自己，可以稍稍摆动【鸟笼】的栏杆了。

　　只是因为觉得能够做到。

　　所以不自觉地，就去做了。

　　就结论而言，睦喜欢上了园艺。

　　她会像今天这样，在若叶家指定的培训课程还没有开始之前，去园艺部的花圃浇水。

　　她在那里种了一些黄瓜。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因为当时园艺部的作物种子，只有黄瓜。

　　睦没去要，也没去买。

　　从那时起，她每个季度只种黄瓜。

　　春去冬来。

　　黄瓜的长势，永远那么稳定。

　　一如睦的【属性点数】。

　　【肉体】：3，【智力】：6，【反应】：3，【技术能力】：12，【镇定】：6。

　　经过若叶家精心控制的配比。

　　【肉体】和【反应】是和着血吃饭的家伙们，才需要的东西。若叶家的继承人，不需要。

　　【智力】太高了，容易超出掌控。要有一个不错的值，但不能太好。

　　【镇定】太高了，就不容易对脑波进行检测。也要有一个不错的值，但同样，不能太好。

　　培养【技术能力】是最安全的。

　　也是若叶家最需要的。

　　睦接受着他们的安排。

　　如果说平静的生活里有什么变数，那就是自己日益增长的【技术能力】，悄悄地带来了力量。

　　【鸟笼】的栏杆，变得越来越松了。

　　从以前开始就存在的空隙，最近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

　　升上初三的时候，睦可以短暂地，将虚假的信息塞进听觉辅助和视觉辅助里的监察软件了。

　　睦这么做了。

　　但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

　　她只是会在这么做之后，在无人的豪宅地下室里，演奏一会钢琴。

　　是的。

　　那个时候，她还只会弹钢琴。

　　真正改变了她的，是那之后发生的事。

　　那一天，她在地下室演奏过后，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打来的电话。

　　是的。

　　就像……

　　嗡——嗡——嗡——

　　“……”

　　正在给黄瓜浇水的睦，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有电话来了。

　　就像，现在一样。

　　手机震动着。

　　屏幕上，显示出了一行小字。

　　【来电人：Oblivionis】。





第八十八章 一直注视着


　　与Oblivionis的通话结束了。

　　挂了电话，睦沿着石板路，慢慢地向学校正门走去。

　　现在，她的秘密又多了一个。

　　过度思考特定的事物，会让脑部的α波消失，从而触发【鸟笼】的记录机制。

　　所以，睦没刻意去想这个秘密。

　　还是想想别的事吧。

　　睦很擅长转移注意力。

　　她想了crychic的事。

　　这是睦初三那年，■组的乐队。

　　■似乎觉得她现在变了。但在睦看来，她从小时候到现在，没有任何变化。

　　她是有野心的人。总是不满足于身边的一切，想要去争取些什么。

　　“Morfonica的歌太令人感动了，不是吗？我们也来玩乐队吧！”

　　“歌曲能表达出内心的感受！睦，来吧！睦也绝对表达出内心的感受比较好！”

　　自己当时点头了。

　　但其实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

　　■的父亲，似乎在涉足什么危险的事。

　　他就此事频繁进出若叶家，跟睦的父母会面，交谈。

　　会面总是不十分愉快。每一次，睦看到他们三人从会客室出来，都是愁眉不展。

　　睦把这件事跟■说了。

　　但是，■当时觉得，没什么问题。

　　“爸爸有他自己的考量！”

　　■这么说了。

　　所以，睦没有继续关注这件事。

　　因为若叶家总是告诉她，不要去关注那些不想让她知情的事。

　　但每一天，睦都在担心这件事。

　　因为，她听到了一句话。

　　“若叶与丰川的接触，一定会招致两家人的毁灭。”

　　是在说我和■的事吗？

　　■是用自己的手去把握命运的人。她不相信这些，还是一如既往地玩着乐队。

　　睦跟着她。

　　睦在这里被分配了节奏吉他的职位，拥有了一把七弦吉他。

　　弹吉他比弹钢琴，稍微要开心一点。因为弹钢琴的时候，总是会想到■的事，不得不分出精力控制自己的思绪。

　　■组建的乐队里，也都是些好人。又负责任，又体贴，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在用真心对待别人。

　　跟她们相处，很愉快。

　　所以，睦更担心了。

　　这种愉快总有一天会消失吗？

　　想到这件事后，乐队的排练和演出，变得一点也不开心了。

　　结果。

　　果然，出事了。

　　都是因为自己没继续关注发现的异常，都是因为自己没能劝说■。如果当时，自己再——

　　“……”

　　脑机检测到θ波了。这是情绪波动的标志。这也不行。

　　再想想别的事吧。

　　■出事了。

　　她被丰川家抛弃，但还是在逃亡前，冒险找到了自己。

　　“别来找我了。”

　　■是这么说的。可睦觉得那样，不行。

　　因为■真的会死的。

　　为此，睦第一次尝试了关闭监察软件以外的事。

　　睦给自己的脑机加装了一个输出口。她按照原样拷贝了一份【鸟笼】检测生理指征信号的外置件，并用这个外置件扫描了■的生理指征信号，再把它记录在了自己的加密信息云端。

　　很轻易地就成功了。

　　睦在这时候才发现，【鸟笼】令人惊讶的脆弱。

　　曾经以为非常坚固的金丝栏杆，轻轻一碰，就碎了。

　　别说拽开笼门了。

　　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自由地破拆出【鸟笼】加装在自己脑机里的每一个构件，并把它们变成自己的东西。

　　破拆【鸟笼】的行为让睦的【技术能力】升到了13。

　　睦调了装在自己耳朵里的发报器，让它没有把这件事报告给若叶家。

　　睦第一次破开【鸟笼】。

　　为了寻找■的身影。

　　她去了削肾客的领地，去了酒吧街，购买了新的信号捕捉设备，找到了■新账号的终端。

　　她找到了■。

　　但是，被■拒绝了。

　　……

　　α波又开始跳了。

　　睦不能想太多关于■的事。

　　还是想想别的吧。

　　从月之森气派的大门下方穿过的时候，睦想到了另一个人。

　　长崎素世。

　　素世是crychic的贝斯手，也是睦的同班同学。

　　从两人还没有多少交集的时候开始，睦就经常看着素世。

　　素世的母亲在素世初中的时候成为了丰川家的高层。素世由此一飞冲天，由平民变成了人上人，也因此，进入了这所贵族才能就读的学校。

　　睦见到素世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十分得体的融入这座校园了。

　　但举手投足间，仍残留着不自然的影子。

　　因为父母不稳定的情绪，睦很擅长观察别人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睦看得出来，素世内心深处仍然是个平民。她是在努力适应月之森的生活。

　　压抑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使用第一次用的【迅腾3型】脑机学习设备，不熟练地和大家一起接入睡眠舱，加入上流小姐们的谈话。

　　非常努力。

　　那样的素世，和睦母亲的身影，有一部分重叠了起来。

　　不过，跟母亲不同。

　　素世压抑自己，很多时候并不是因为利益、名声、恐惧……之类的东西。

　　她压抑自己，是为了照顾周围人的感情。

　　■邀请素世加入了crychic。

　　睦和素世的交集，变多了。

　　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睦单方面地在看着素世。

　　■似乎不太欣赏素世的处世风格。

　　“那样不太好。”

　　她说。

　　睦知道，■更欣赏能够抛却一切，直率地表达出内心感受的人。

　　比如说，像crychic的主唱，灯，那样的人。

　　但睦觉得，为了大家而压抑自己，本身就是一种温柔。

　　睦喜欢温柔的人。

　　加入crychic后，素世像是在不安定的校园生活中终于找到了归属。她开始为了crychic的大家而努力，又是开设账号，又是组织活动。

　　素世是丰川家高层的孩子。想管理人员孩子的事，没关系。

　　不能想着■的日子里，睦总在想素世。

　　其实，到后来，已经想素世想得更多了。

　　crychic解散时，素世太拼命了。■也很为难。

　　所以，自己说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玩乐队开心过。”

　　她说了真心话，希望她们两个能顺利放开手。

　　■成功离开了。

　　但素世并没有因此放弃。

　　她不愿意承认crychic的解散，拼命挽回已注定无法握在手中的东西。

　　这番光景，睦更加熟悉。从很小的时候，身边的人就一直在这样做。

　　睦想要安慰她。

　　但是，自己上一次，上上一次……

　　每次想要去安慰妈妈的时候，都会让妈妈更加难过。

　　所以，睦什么都没做。

　　她长久地停留在那里，望着素世。

　　素世找了新乐队。

　　有了演出。





第八十九章 这个，不需要了


　　那是一支外校学生组建的乐队。里面，有两名crychic过去的成员：鼓手立希和主唱灯。

　　素世也加入了。不过，她并没有打算长久地留在那支乐队里。

　　连乐队名都没起。

　　“我会想办法让crychic重新恢复的。”

　　素世这样笑着，对睦说。

　　“我们一定能像从前那样，快乐地一起玩乐队的。”

　　“我也会来邀请小睦的，所以小睦再等等噢。”

　　“我想先大家一起谈谈。小睦能带我去她家吗？”

　　“……”

　　睦并不希望素世这样。

　　■和自己的问题，素世解决不了，睦也不希望她去解决。

　　crychic的分崩离析，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

　　睦希望素世能够放下这件事。

　　多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睦想这么说。

　　去找新的归宿，去变得幸福吧。

　　所以。

　　“我不去。”

　　睦对素世说。

　　素世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

　　“我不会去的。”

　　睦重复了一遍。

　　睦做好了准备，但素世并没有怪她。

　　素世开始自己努力。

　　组建乐队，拉人，找人……

　　睦看着素世努力，失败，再努力，再失败，再努力。

　　在这样的日子中，素世在一个雨夜，看到了像是■的人。

　　她立刻来找睦了。

　　“那是她吗？”

　　素世这样问。

　　“拜托了，那附近的路段有监控。小睦的【技术能力】很高，可以调用监控的吧。”

　　“只要沿街查过去，再做身份比对，一定就能知道……”

　　睦猜，素世看到的应该就是■。

　　但她不能做这种事。

　　■不希望如此，素世也会因此卷入危险当中。

　　“拜托了，小睦。她是不是过得不好呢？如果是因为这种原因而退出乐队的话，她一定也在寻求着我们的帮助——”

　　“不是这样的。”

　　■绝对不会如此期望。

　　睦确信这点。她打断了素世。

　　睦知道，素世之所以来找自己，而不是去依靠身为丰川家高层的母亲，是因为她还记得■不喜欢借助家族力量的人。

　　素世总是会记得别人说过的话。

　　睦觉得，素世这一点也很好。

　　所以，睦不希望素世蹚进若叶和丰川之间暗流汹涌的浑水之中。

　　然而。

　　素世的脸色轻轻地沉了下来。

　　“……小睦，我现在把我真实的想法告诉你。”

　　素世说。

　　“你总是做些我不希望你做的事。”

　　“……”

　　“拜托你的事，你明明都不肯做的。”

　　“……！”

　　“我希望小睦也能将力量借给我。”

　　“你知道小祥家在哪里，对吧？”

　　素世说出了那个名字。

　　检测仪上，θ波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睦没有再屏蔽它。

　　“拜托你。”

　　“……”

　　“一切都是小睦的错。”

　　“那个时候也是，这次也是。”

　　“……”

　　“全部，是小睦的错。”

　　睦最终给祥子发去了信息。

　　祥子也来见面了。

　　最终的结果，如同睦所预料的一样。

　　并不好。

　　……

　　所有的一切再一次崩溃了。

　　素世不再去那支无名的新乐队，过了好几天，才来上学。

　　再次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素世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她亲切地笑着，和同学们谈笑。

　　只是，不再和睦说话了。

　　“……”

　　睦悲伤地注视着这一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两周前，睦在查询关注消息网路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件事。

　　crychic的原主唱，现在是无名乐队主唱的高松灯，在演出厅RiNG预约了所有空置的场次。

　　她一直在那里进行诗朗诵。

　　似乎，是有什么想要传达的东西。

　　明明面对面聊天，从脑机发信息到脑机，都没有办法传达。

　　像这样，在看不到的地方，做着看不到的事，却能够传达到吗？

　　睦不相信。

　　可是，灯做到了。

　　队伍里的那只小猫，和立希，都回到了她身边。

　　睦觉得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去找了她们。

　　“素世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想，只有她们，能帮助素世。

　　灯好像是听进去了。

　　又或许，她原本就打算开始行动。

　　灯去找了她前桌的女孩。那个她一直忧伤地关注着的，粉红色头发的乐队吉他手。

　　那个女孩又把素世带到了现场。

　　在无名乐队的成员们半强迫性质的共同努力下，素世登台，参加了演出。

　　一起演奏的乐曲，将某种话语、信息、脑电和数据都没有办法传达的东西，传达到了素世心里。

　　素世已经没问题了。

　　看着台上的演出，睦想。

　　太好了。

　　睦真心这样觉得。

　　素世走出了一步。

　　睦想要祝贺她，却不知道自己能送什么。

　　自己是擅长脑机相关的技术，以及一些设备方面的东西。自己能重新拆装手机、计算机、超梦环、脑机接口和生物信息线缆，接入自己搭建的整流桥板，让它们在不被任何监控软件察觉的情况下使用虚拟系统运行。

　　可那些都是若叶家给的。素世也不需要这些。

　　睦什么都没有。

　　睦最后选择送给素世的，是她自己种植的黄瓜。

　　这是唯一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结果。

　　“这个，不需要了。”

　　又一次被拒绝了。

　　θ波在显像界面上跳出。

　　它轻微地摇曳了一下。

　　便消失了。

　　……

　　当睦沿着月之森外的道路，绕到学校侧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亮起了街灯。

　　睦在远处街灯的阴影下面，看到了一台银黑双色【ARCH纳扎雷】重型摩托。

　　一个身穿黑色皮衣的女青年靠着摩托，站在那里。

　　睦从脑机后门进入，打开了虚拟系统。她关掉了对自己生理指标和地理指标检测的接口，把行程调成了【芭蕾舞课，授课中】。

　　植入眼眶的义体反映在视网膜上的界面之中，能够同时侦测多条脑波的显像界面跳了一下，全黑了。

　　睦完全关闭了软件对脑波的监控。

　　她现在已经可以自由进出【鸟笼】了。

　　不过，上学和待在家里的时候，她还是一直坐在【鸟笼】里。

　　为什么还待在里面？

　　睦想，可能只不过是出于一种习惯罢了。

　　就好像她总是只去地下室演奏——现在是吉他了——那样。

　　关掉监控后，睦可以想那个名字了。

　　祥。

　　睦走上前，穿过街道，来到路灯下面。

　　穿着皮衣的女青年看向睦。

　　“祥让你来的？”

　　睦问她。

　　来者点了点头。





第九十章 半身（500月票加更）


　　坐在【ARCH纳扎雷】的后面，冷风在黑暗中拂过睦的身边。

　　行驶很久后，摩托在一栋高层公寓楼的下面停下来。

　　自称八幡海铃的摩托车手带着自己进入公寓，搭乘电梯，又绕过弯弯绕绕的走廊，最终来到了一间很可疑的屋子里。

　　房间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和塑料箱。窗帘和墙纸全都被拆下来了，天花板上，爬着光秃秃的管线。

　　睦在这里见到了祥子。

　　祥子坐在房间的正中间，跟两个很可怕的人坐在一起。

　　一个是位打扮暴露，举止轻佻的紫发女人。另一个是位金色半长发，戴着墨镜的女人。睦没有将脑机接入网络，但她仍依稀辨认出后者是一位时下当红的偶像艺人。

　　“睦，你来了。”

　　祥子说。

　　“欸～这就是森美奈美的女儿呀。”

　　名叫喵梦的紫发女人很有兴致地绕着睦转了一圈。

　　“最近真是接连见到明星！真的如同网络上说的那样，和人偶一样呢～”

　　“喵梦。”

　　祥子严肃地喊。

　　喵梦回看了祥子一眼，耸了耸肩，退后了。

　　“还有初华，海铃，抱歉。能请你们先出去吗？”

　　祥子说。

　　睦知道初华这个名字。祥曾经跟她说过，是小时候去海岛上认识的女孩。

　　没想到变成了当红艺人。

　　“怎么叫我出去啦～这可是我家欸～”

　　喵梦不开心地嘟囔着。但她还是向外走去了。

　　“老大不喜欢我们！太伤心了……走走！海子，初子！咱几个伤心人去酒吧喝酒啦！”

　　好有性格的人。睦想。

　　初华很自然地起身了。不过，她仍看着祥子。

　　“……我会好好谈的。”

　　听到祥子这么说后，初华笑了下，离开了。

　　海铃也跟在她们身后，走了。

　　只是，路过睦的时候，她多看了睦一眼。

　　……

　　门被带上。

　　三人离开了。

　　昏暗的室内，只剩下了祥子与睦两人。

　　祥子没有先说话。

　　是睦先开口了。

　　“祥，上次说不再来找我，还是来找我了。”

　　她说。

　　“——！”

　　祥子在那一瞬间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

　　别这样，祥。

　　睦想。

　　别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

　　“……是的。”

　　祥子说。

　　“我想要不把睦牵扯进来，但不可能。”

　　“抱歉。”

　　睦轻轻地摇了摇头，让祥子不要这样想。

　　“……从现在开始，我会说我的事。”

　　“睦，你听着，最后再作决定。”

　　祥子看向睦的眼睛。

　　两人的视线相交。同样都是金色的瞳孔，在黑夜里泛着光。

　　“我的父亲犯事了。”

　　祥子说。

　　“丰川家废除了我的继承人地位。”

　　“这些，睦你都知道。”

　　“我要说的，是接下来的事。”

　　“我不愿意就这么被废了。”

　　“我要回到乐之城的顶层，再一次成为【大人物】。”

　　“这一次，不是作为丰川家的继承人丰川祥子，而是作为一支新帮派的领袖。”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需要一个靠山来起家。”

　　“我选择的靠山是Pastel*Palettes。”

　　“我在帮她们做事，去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偷东西，以换取她们手中的资源。”

　　“但想要做到这件事，我的人手还不足。”

　　“我们缺少一个技术人员。一个能绕开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电磁干扰讯号的联络通讯员。”

　　“这个联络通讯员，【技术能力】需要有13点。”

　　“你有，对吧？”

　　睦轻轻地点了点头。

　　祥子看着睦。她继续说了下去。

　　“接下来，我要说认真的话。”

　　“睦，我正准备将你拉进危险的事里。”

　　“我想让你加入我，担任这个联络通讯员的职位，一起去爱贝克斯的研究基地里偷【纳米机器人】和必须的软件。”

　　“我之所以选择你，不是因为情理，而是因为三个原因。”

　　“一，你的【技术能力】点数足够。”

　　“二，你值得我信任。”

　　“三，你原本的生活，就与已经死去没有差别。”

　　“……”

　　“睦，我从小就一直这么说。你还记得吗？”

　　“被紧紧约束，没有自由，没有自我，只能像一具漂亮的人偶那样活着……”

　　睦点点头。

　　那些祥和若叶家父母吵过的架。她当然记得。

　　“现在，来我的身边，也是死亡。”祥子说。

　　“在我身边，你可能因为被枪械打中，迎来生理上的死亡。或是被丰川家发现，遭到【清洗】，迎来精神上的死亡。”

　　“但你原本就已经死亡了。”

　　“一个已经死亡的人，怎么会畏惧别的死亡呢？”

　　“既然都是死亡，就没有优劣之分。选择哪个，对你来说，没有太大的区别。”

　　祥子看着睦。

　　“我邀请你放弃若叶家的死法，进入我的死法。”

　　祥子说。

　　“在死亡和死亡中，选择一个吧。”

　　她从身后拿出了一张面具。

　　那是一张能包住右脸和整个下半脸的面具。

　　祥子捏住这张面具的一角，抬起手，闭上了眼睛。

　　“睦，现在开始，我不会睁眼。你选吧。”

　　“如果你拿走这张面具，我就当作你接受了我的邀请。”

　　“从此以后，将一生与我绑定在一起，直至步向终将到来的死亡。”

　　“如果你不接受，就别拿它，走吧。”

　　“走。离开这间房间，下楼，不要回头。”

　　“我让海铃等在楼下了。她会送你回家。”

　　“……”

　　祥子不再说话。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当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和自己有一点像。

　　睦想。

　　睦向前走了两步。

　　祥子没感觉到面具被抽走。

　　她的心头跳动，但仍没有睁开眼睛——

　　但是。

　　她随即感觉到手上传来温度。

　　睦没有从上方抽走面具，而是握住了祥子拿着面具的那只手。

　　“我要加入。”

　　睦说。

　　“……！”

　　祥子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再也无法掩饰，面上流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脆弱的动摇。

　　她几乎就要说出——你回去吧——

　　然而。

　　“因为祥，看起来快要坏掉了。”

　　睦又说。

　　又是这句话。

　　在咖啡店听过一次的，这句话。

　　祥子的表情立即变化了。从悲伤转变成一种混杂着愤怒的羞恼。

　　“你还是这样，睦。”

　　祥子的语气变冷了。

　　“就这么有余裕吗？”

　　“……”

　　睦沉默了。她没说话，而是悲伤地蹙起眉头。

　　祥子闭起了眼睛。

　　再次睁开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平静。

　　“欢迎加入我的假面舞会，若叶家的继承人。”

　　祥子看着睦，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Mortis了。”

　　……

　　别这样。

　　睦想。

　　每次看到祥子露出这种表情，睦都会很难过。

　　自己做错了，又伤害到了祥。应该认真地考虑祥给出的两个选项。

　　可是，她怎么可能考虑呢？

　　答案早就已经有了。

　　因为祥在其中一个答案的后方，所以睦一定会选择那个答案。

　　自己是不可能与祥子分开的。

　　她们是彼此的共犯，命运的半身。

　　就算不用这种契约，一生也早就已经紧紧绑定在了一起。

　　睦推开鸟笼，进入了更大，更凶险的，人偶的舞台。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祥在那里。

　　……

　　黑暗的楼道外，侧坐在摩托上操作脑机界面的海铃听见脚步声，抬起了头。

　　手里捧着面具的若叶睦，从楼道里走了出来。

　　此刻，她看上去一脸悲伤。

　　“……”

　　海铃看着这样的睦。

　　“我们走吧。”

　　她说。祥子拜托过她送睦回家。

　　睦点了点头。

　　发动机轰鸣。

　　“你决定好了吗？”

　　海铃问。

　　是疑问句，但其实是肯定的语气。

　　因为睦收下了那个面具。

　　然而，睦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丰川小姐也说了，行动开始前还有点时间。”

　　海铃察觉到了睦的悲伤。她缓缓地说：

　　“慢慢考虑吧。”

　　“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





第九十一章 假面舞会（11w打赏加更）


　　又是一个星期六到了。

　　这是爱贝克思研究基地施行全封闭管理后，迎来的第三个星期六。

　　社长黑岩下达的【最高级别紧急事态】指令，还保持着。

　　【魔犬】装甲车一辆一辆，停靠在大楼附近。亮着代表投入使用的绿灯，不时嗡鸣几声的高炮塔下面，手持卡拉什尼科夫A-80重步枪的雇佣兵们走来走去。

　　基地内。

　　员工宿舍。

　　楼道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墙面两侧，贴着许多被胡乱撕去的海报。依稀可以辨明，它们上面原本写着【反对非法拘禁】【我要向丰川控告你们】之类的文字。一些痕迹更新，另一些则更旧。

　　但没有最近几天贴上去的了。

　　踏、踏。

　　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一名扛着【叫我的律师来！】大横幅的爱贝克思男性员工提着胶水桶和刷子，愤怒地大踏步，出现在楼道口。

　　他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显然对情况并不是很满意。

　　“喂！人呢！”

　　他大喊。

　　“人都去哪里了！？不是说好每天早上都要在楼下集合，进行控诉的吗！”

　　吗……吗……吗……吗……

　　他的声音在无人楼道里回荡。

　　“哎呀，别叫！你前几天去月球旅游啦！？”

　　另一名女性员工从楼上探出头来，大喊：

　　“管理层周一不都解释过了吗？”

　　“周一！周一我睡着呢！上周控诉的时候，那些雇佣兵用电击枪把我打晕了！他们给我注射了神经阻断镇定剂，一整周除了吃喝拉撒，就是一直睡！直到今天早上才恢复！”

　　“哎呀，那你醒得可真是时候！”

　　女员工喀拉喀拉地用钥匙锁好门，匆匆从楼上下来，说：

　　“快去研究大楼吧！去晚了，要没位置了！”

　　“什么位置？什么去晚了？欸，抗议呢？”

　　男员工一脸莫名其妙，他想抓住女员工问个明白。

　　“哎哎，别抓我！我也要迟到了！”女员工大声说，“快走吧！管理层周一道歉了——他们说这种事态很快就会结束！但是，因为特殊情况，不能立即终止，还要等待一段时间！为了表示歉意，他们请来了艺人进行舞台剧和乐队的表演！”

　　“表演？你们这样就行了吗？还道歉——这不就等于什么都没有解释吗！”

　　男员工大喊。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

　　女员工已经向前小跑步离开了。她回头大声说：

　　“你是能打过雇佣兵吗？还是不想要工作了？哎，有演出看，你看不看啊！？我可先走了！”

　　……

　　女员工和男员工一前一后地来到爱贝克思研究大楼一层的时候，这里已经乌泱泱，堆满了人。

　　原本非常空旷的研究大楼一层，被员工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最外层的员工，甚至都挤到了玻璃大门边上。

　　“嘶……哎呀！都怪我睡过头了！”

　　女员工跺脚懊恼，立刻向里挤去。

　　“哎……哎！”

　　男员工还想再多问问这一周内发生了什么。他也跟着向里挤。

　　“别挤呀！”

　　“哎，干什么！”

　　“哎哎，别管那两个家伙了，听我说话！你们知道吗？我刚刚看到来表演的人啦！哎呀，个个都很漂亮！”

　　“真的真的？欸，听说当红艺人三角初华也来了，你看见她了吗？”

　　“不知道呀！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看上去怪神秘的！”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海报看没看呀？上面说了，是假面舞会主题的舞台剧兼乐队表演！面具，当然有了！”

　　“嘿，你别整得就你一个人知道好不好！谁没看过海报？只是不知道那上面写着假面舞会主题，人就会戴着面具来！还写着人偶主题呢，那也没牵着线来呀？”

　　“别吵那些个没啥好讨论的东西！欸，她们乐队几个人呀？那海报上乌漆麻黑的，也看不清楚！”

　　“四个人？”

　　“五个人！我看到来了五个人！”

　　“哎！你们这儿在讨论刚刚来的艺人吗？我也看到啦！喂，你们看清楚没有啊？那个金绿色头发的，好像是女演员森美奈美的女儿呀！”

　　“森美奈美的女儿？你是说，那个童星若叶睦？她有段时间没商演了吧！”

　　“对呀！你们不觉得，很像吗？”

　　“你绝对认错了！数据扫描显示，那个人叫做Mortis，跟若叶睦用的是不同的身份编号！明星的账号都花大价钱做过加密处理，不会用多重身份的！你看——三角初华也用了个假名Doloris，可是身份编号是一样的！”

　　“我们不是没连互联网吗？你记得三角初华和若叶睦的身份编号？”

　　“我脑机里留了明星相簿——我用脑机扫描件比对过了！”

　　“噫……在脑机里留明星相簿……好恶心……”

　　“哎呀！你——”

　　迟到的女员工和男员工挤过身边这些嘈杂地聊着闲话的员工。前方，已经隐隐看到了大楼一层的中心区域。

　　那里，直通到四层的巨大天井被用电子围挡圈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大空区。大空区内部，已经拉上了华丽的黑红双色哥特风帘子。无人机挂着巨大的道具吊灯，停在空中。场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地毯上放着一张长长的餐桌。餐桌后方，摆放着被布罩着的大型道具。

　　天井周围，二层、三层和四层的走廊上，也全部都堆满了人。所有人都探着头，往下望。

　　“整个研究基地的人，怕不是都来了……”

　　男员工刚刚为这景象感叹了一句。忽然，“啪”地一声，所有的灯都关闭了。

　　场中顿时漆黑一片。

　　“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人群中，有人叫道，又引发一阵轻微的骚动。

　　嘟——

　　场中的环境变得更暗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广播里，放出表演开始的笛声。

　　人群骚动着，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当人群彻底安静之后。

　　歌声，在舞台的中间响起。

　　【Alas，my love you do me wrong】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一道光从空中投下，落在了舞台的中心。

　　唯一在宣传里被公开了的，化名为【Doloris】的三角初华坐在舞台的中心，抬起头，迎着光，清唱。

　　【For I have loved you so long】

　　【Delighting in your company.】





第九十二章 台前


　　当。

　　另一道光在舞台侧面打下，落在黑暗中的两名少女的身上。

　　一人是金蓝色的长发，戴着遮住上半脸和右脸的面具。另一人是金绿色的长发，戴着遮住下半脸和右脸的面具。

　　两人都打扮精巧，穿着繁复的黑红双色洋装。远远看去，就仿佛一对人偶。

　　所有观众都按照惯例，用义眼去扫描她们的信息。

　　然而，在上台前还有人曾扫过的身份界面，现在打上了黑条，什么也看不见了。

　　仔细一看，就连开演前都已经公开了的，叫做【Doloris】的三角初华的信息，也一并被遮掩了起来。

　　这里是舞台。她现在只是一具金色头发的【人偶】了。

　　就好像其他人一样。

　　在这舞台上，所有人，都是【人偶】。

　　“你的歌唱得真好。”

　　金蓝色头发的人偶开口，向金色头发的人偶搭话。

　　“……！”

　　金色头发的人偶微微吃惊，看清来者后，略带悲伤地垂下了头。

　　“这是我朋友喜欢的歌。”她说。

　　“是吗。”金蓝色头发的人偶仍牵着金绿色头发人偶的手，站在原地。她问：

　　“你也要去参加假面舞会吗？”

　　“姐姐大人。”金绿色头发的人偶出声提醒。

　　“不好了。”金蓝色头发的人偶抬起头，“月亮已经……”

　　巨大的，银白色的道具月亮在空中亮起。

　　两具人偶向着黑暗中快步走去。

　　“等等！”

　　金色头发的人偶追了上去。

　　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随后，道具吊灯暗黄色的光微微亮起。道具月亮缓缓移动着，转移到了哥特风格的玻璃窗后面。

　　被照亮的场中，坐着四个人。

　　拿着怀表，正来回走动的深绿色头发人偶。

　　拿着镜子，正梳妆打扮的深紫色头发人偶。

　　坐在椅子上的金绿色头发人偶，和拿着梳子，正在给前者整理头发的，金蓝色头发的人偶。

　　灯光打向舞台最后方。

　　金色头发的人偶从厚实的幕帘之后出现。

　　“这里是……？”

　　她犹豫着，谨慎地进入了场地，四处张望。

　　“哦呀，又来了一个新人。”

　　深紫色头发的人偶最先发现了她。她语带笑意地说。

　　“你身上还残留着一点人类的气味。”深绿色头发人偶收起了怀表，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深紫色头发的人偶走了过去，搭住金色头发人偶的肩头，用暧昧的手法抚摸了这位新来客的脸：

　　“直到昨天都还拥抱着你入睡，今天却已经投入他人的怀抱。人类，还真是残酷。”

　　“要不要我紧紧拥抱你呢？”

　　“不要这样。”金蓝色头发的人偶打断了她。

　　“但是～”

　　“要是染上人类的气味，就找不到能收留我们的对象了。”

　　“讨厌，那就糟了～”

　　“收留我们的对象？”金色头发的人偶疑惑。

　　“啊啦，难道你不是为此而来的吗？”

　　“欸？”

　　“这个地方呢～”深紫色头发的人偶再次贴近她，“是无主的人偶们聚集的场所哦。”

　　“无主的，人偶……？”

　　“哦呀，莫非你是没有自觉的类型？”深绿色头发的人偶也对这样一无所知的新客人表现出了更多的兴趣。

　　“的确有这种的呢～因为人类一直和自己讲话，所以误以为自己也是人类～”

　　“太天真了。是不是人类，从出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好了呀！”

　　“有些人，生来就是人类！而有些人，生来，就是人偶！”

　　“人偶是为了娱乐人类、服务人类而存在的。如果没有主人，就什么都不是了！被碾压，被看作垃圾，只能够挣扎，挣扎——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变得光鲜亮丽！”

　　“你们说我是，人偶？可是，我现在明明就活着啊！”金色头发的人偶无法接受，“你们不也是吗？”

　　“那是因为今晚的月亮很特别。”金蓝色头发的人偶抬起头，说：

　　“欢迎来到【阁楼之月】。在这月光的照耀之下，短暂的生命寄宿于我们体内。”

　　“怎么会……简直不敢相信。”

　　“你叫什么名字？”

　　“我……”

　　“不记得了吗。那你原本的主人呢？”

　　“……”

　　金蓝色头发的人偶笑了。

　　“我记得你说过，是‘家人和朋友’吧。”

　　在迷茫的金色头发人偶身边，另外四名人偶吱吱喳喳地说着话。

　　“将人偶们当作主人，那些人偶又有另外的主人……也难怪你会混淆，真可怜。”

　　“还有，她？”

　　“她也抛弃你了？”

　　“……”

　　“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你的名字了。”

　　“最好别勉强自己回想起来。你一定会诅咒害你落入现在这境况的世界。”

　　“……怎么会！”

　　“没人能保证你不会那么做。”

　　“我——我对这世界并没有怨言——”

　　“但是，这个世界却抛弃了你！啊——哈哈哈！”

　　“你知道对于人偶来说，什么是死亡吗？”

　　“……你是指，没有主人吗？”

　　“被火焚烧。”

　　“那是魔女。”

　　“不为他人所爱。”

　　“对，那也是其中一种……”

　　“但是最痛苦的死法，莫过于遗忘。”

　　“我……已经死了吗？这里是，我们的坟场？”

　　“不，刚才说过了吧。我们的体内，已经寄宿了短暂的生命。”

　　“也就是【复活】！”

　　金蓝色头发的人偶用力打开自己的双手。

　　“撕裂如今的躯壳，作为人类，复活——”

　　“现在正是，【复权之时】！”

　　一直坐着的金绿色头发的人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后，为新的朋友献上祝福。”她说。

　　人偶们开始走动，分散到舞台的各个位置。

　　盖在大型道具上的布，悄无声息地滑落了。

　　露出来的，是乐器。

　　两把电吉他、一把贝斯、一架架子鼓、一台电钢琴出现在了场地上。

　　“现在，为了迎接假面舞会，让我赐予你们新的名字吧！”

　　站到电钢琴背后的金蓝色头发人偶抬高了音调。

　　她伸手指向每一个人。

　　“Mortis！”

　　金绿色头发的人偶离开了椅子。义眼可以捕捉到的信息屏幕上，黑色的条带闪动着，消失了，露出了下面的名字：Mortis。

　　被赐名为Mortis的人偶，背起了吉他：

　　“我，毋畏死亡。”

　　“Timoris。”

　　同样，被赐名为Timoris的，深绿色头发的人偶放下怀表，背起了贝斯：

　　“我，毋畏恐惧。”

　　“Amoris。”

　　被赐名为Amoris的，深紫色头发的人偶放下镜子，坐到了架子鼓背后：

　　“我，毋畏爱。”

　　“Oblivionis。”

　　金蓝色头发的人偶叫了自己的名字。她放下了梳子：

　　“我，毋畏遗忘。”

　　“Doloris！”

　　最后，是金色头发的人偶向前走去。她拿起了位于场地最中心的那把电吉他：

　　“我，毋畏悲伤——”

　　所有的灯光一起转暗了。

　　不是减弱，而是开始变得鲜红。

　　像是锈迹，又像是鲜血。

　　在观众们兴奋的呼喊中。

　　电钢琴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幕后


　　叮叮叮叮，当。

　　琴声响彻，音乐随后跟进。

　　名为【Ave Mujica】的，与乐队同名的歌曲响起。

　　沉重的，喑哑的，华丽的，金属风格的，快节奏的。

　　在引子告一段落后，Doloris如此宣告了：

　　“欢迎来到，Ave Mujica的世界。”

　　……

　　【为不可逆的生命历史，打下通往终焉的木桩】

　　在献唱的初华背后，祥子演奏着电钢琴，望向台下。

　　激动、兴奋的人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之上。

　　【倾首点头，讨好地笑着】

　　【小丑共同编织的故事】

　　狂热、期待、喜悦、惊奇。

　　Ave Mujica的舞台征服了所有这些情绪，将每一个人的视线牢牢锁住。

　　“（……很好。）”

　　这正是祥子想要的结果。

　　祥子将视线转回台上。

　　最先望向的是三角初华。

　　乐队【Ave Mujica】的主唱兼主音吉他。

　　【在三日月的小舟上，将音乐的花朵】

　　【一片片撕碎，化作繁星】

　　不愧是当红艺人，初华的演出无懈可击。

　　完美的音高与转调。软件很难做到的情绪调整，也用自己的理解切实地执行了下来。

　　而且。

　　“（那个动作，完全看不出来身上藏着枪啊。）”

　　华丽的演出服，将危险隐藏在美丽之下。

　　身姿轻盈地舒展，即便是万众瞩目，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在邮件里使用话术绕过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必需的检查之后，初华带着一把枪，进入了这里。

　　而且，甚至不是一把手枪。

　　“（DS-1脉冲。）”

　　初华将她从海盗的海岛带出来的，最好的那把动能冲锋枪拆解后，藏在演出服中的铅隔绝夹层里，背在背上，带进了爱贝克思研究基地。

　　带进了舞台之上。

　　其实，初华本来甚至想要带她所有枪械里最好的那一把：更适合在狭窄、仪器很多的研究基地大楼内战斗的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但那一把枪太大，而且太复杂了。重新组装，将会非常耗费时间。

　　初华在祥子的劝说下放弃了。

　　“（如果我不劝说，她真的打算带进来吗？）”

　　祥子有些难以想象，初华要怎样背着那把枪进行演唱。

　　【令你染上剧毒】

　　祥子的视线因为手头跳八度的音节而滑开。

　　她看向海铃。

　　海铃忠实地演奏着，贝斯鸣响安定的旋律。

　　海铃是众人中唯一穿了厚裤装的人。

　　这是因为，她必须穿这样的服装。

　　她的【黑独角兽】，此刻正塞在她背后肩头到右靴的位置。

　　“（海铃也很完美。）”

　　与凭借高【肉体】点数轻盈地带动身上束缚的初华不同，海铃凭借高【反应】点数来让自己保持平衡。

　　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初华和海铃，将会是接下来确保行动展开的最可靠护卫。

　　而实际上，真正要执行最关键任务的……

　　祥子的视线从海铃身上移走，滑向正后方。

　　鼓手在的地方。

　　【（MEMENTO MORI）这是咒缚？】

　　喵梦抬起手，转动鼓槌。

　　因为其他人的位置已经确定，喵梦补位了这个乐队里剩下的鼓手一则。

　　倒也不算勉强她。因为喵梦确实最适合担任鼓手。

　　她是双利手。

　　这个天赋不仅能为她骇入带界面的信息设备提供些微的便利，还能够让她快速习惯如何当一名鼓手。

　　喵梦这次只带了她的那把【河童】智能手枪。就别在腰间。

　　除此之外，还有装在手臂内侧的近战利器【单分子线】。

　　她没有带额外的武器。因为，她的主要工作是骇入。

　　“（……）”

　　只有在舞台上，在这么近的距离，才能看到的，喵梦的眼睛中，闪烁着数据流的光。

　　这说明她的脑机正在飞速运转。

　　“（喵梦在快速调用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现场图，和从渡边的超梦中抓出的信息做比对。）”

　　因为事前工作进行得很好，这项工作一首歌的时间就能够完成。

　　那之后，她将会在场地图上标注出一条路线。

　　一条预示着她们五人紧紧拧在一起的命运，即将去向何方的，细线。

　　这是一条最为隐蔽的路线。脑机计算出的这条路线不会被爱贝克思的员工或是负责安保的雇佣兵发现。它只通过那些监管薄弱，能够不被察觉地骇入的探头下方，快速通向14楼的【尖端脑科学实验室】。

　　她们已经做好了门禁卡。

　　她们可以不被发现地，顺利进入那里。

　　【（MEMENTO MORI）还是救赎？】

　　当然，喵梦能够在演奏鼓的同时进行数据处理，要多亏了睦。

　　祥子的目光滑向演奏着七弦节奏吉他的睦。

　　在演奏电子鼓的同时进行数据比对，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涉及到数据并行处理。

　　多亏了睦给喵梦的脑机加装了一个临时的接口，才让并行处理成为了可能。

　　“（睦。）”

　　睦没有反悔。

　　在接过面具后，她又来到了喵梦已经几乎不剩什么东西的家。

　　她深度参与了祥子的计划，甚至，展现了临时接口技术。

　　这并不是一项市面上常见的技术。

　　这是若叶家掌握的技术，也是她们用在睦身上的诸多技术之一。

　　只要是使用在睦身上的技术……

　　睦就，能够掌握它。

　　“（……）”

　　祥子夺走了这个宝贵的技术，并且，为自己所用。

　　将来，还会夺走更多。

　　祥子不打算为此懊悔。

　　因为，她早已经决定要忘却一切。

　　钢琴的声音更响了。但并没有盖过主音吉他、节奏吉他、贝斯和鼓。

　　因为所有乐器的声音，都增强了。

　　【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睦没有带武器。

　　因为接下来的行动中，她不需要使用武器。

　　祥子自己也只带了一把小刀【涅槃】，就塞在靴子里。

　　因为她的点数不足，表演时又是在前排。携带武器，很容易被察觉，所以，干脆没有带。

　　这一切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一切都是为了——

　　最终的，目标。

　　【将心灵，奉献给黑暗吧】

　　演出来到高潮。

　　祥子用力弹奏出高音。

　　【Ave Musica，将奇迹化为日常】

　　【（Fortuna）】

　　【Ave Musica，给予你仁慈的悲悯】

　　【（Lacrima）】

　　【若你紧握住这只右手】

　　【（永无止境）】

　　【染上漆黑的魅惑】

　　【成为欢愉的俘虏】

　　【O……】

　　【宿命，此刻呱呱坠地】

　　令人目眩的演出，让所有观众屏住呼吸。

　　而在舞台上的五人之间，在观众无从知晓的幕后。

　　另一场演出的幕布，此刻悄悄地拉开。

　　嘀。

　　五人那为了此次行动，而被重新命名为【Ave Mujica】的脑机通讯频道，打开了。





第九十四章 第二幕（600刀片加更）


　　主音吉他手solo。

　　键盘手跟进。

　　鼓手、节奏吉他、贝斯……

　　演出继续着。

　　【透过心脏及嬉戏的喜悦】

　　【感受到的是生命的气息】

　　歌声继续。

　　同时。

　　文字与图像，开始在只有五人能够看见的频道中跳动。

　　“路线标注好了～大家看看？”

　　【今晚也愉快地摇撼深渊】

　　【连同你一起，拖引至其中】

　　“……从四楼，进入吗？”

　　“对。四楼走廊的末端不是直道，要绕一个弯，才到员工用电梯。是最隐蔽的。而且，四楼有牵引道具用的钢绳。钢绳附近没有观众，也方便我们离场。”

　　【将秘密当成引导（啦La，拉R，罗rA，乱）】

　　“让钢绳拉我们上去，跟计划C一样。Mortis，到时候就拜托了。”

　　“……”

　　“Mortis还是这么沉默呢～”

　　【那甜美的咒文（啦La，拉R，罗rA，乱））】

　　“监控怎么样？”

　　“点位我都标出来了。我轻轻调整了监控的角度——不到会被那些雇佣来的三脚猫黑客察觉的程度，但已经足以让我们从死角穿过！哎呀，被邀请人的身份就是舒服，很多操作，都可以在完全不触发安保警戒情况下执行！”

　　“只是因为自己预先拿到了资料，就开始叫被雇佣来的人三脚猫了。”

　　“Timoris！别每次都揪着我不放！到底谁是你队友啊！？”

　　“没，你继续说。”

　　【如同荆棘般缠绕于身】

　　【表示绝不分开】

　　“我说完啦！接下来，听Oblivionis的！她一定早就有主意了！”

　　“嗯。”

　　【（MEMENTO MORI）如跃动般】

　　“下一幕开始前，黑幕拉下。”

　　“Mortis，你接入系在我们后腰上的威亚，把我们拉到四楼。”

　　“我们会在灯亮前进入钢绳周围的工作人员区域。”

　　【（MEMENTO MORI）如赎罪般】

　　“我们在那里摘掉威亚，离开。”

　　“按照Amoris发的线路图，在员工电梯汇合。”

　　【就在这里】

　　“Amoris，员工电梯的情况怎么样？”

　　“很好～我们现在可是受邀嘉宾！加一句代码，就可以让电梯在不被监管的情况下运行！”

　　“完美。”

　　【与歌声】

　　“我们登上14楼。”

　　“刷门禁卡。”

　　“进入【尖端脑科学实验室】。”

　　“在那里，完成我们的工作。”

　　“Doloris，Timoris。警惕，保持突击态势。”

　　“收到。”

　　“收到。”

　　“Amoris。执行【纳米机器人】和相对应软件的提取程序。”

　　“交给我吧～”

　　“Mortis。联络就拜托你了。”

　　“……”

　　【结合成一体吧】

　　“很好。”

　　“行动开始。”

　　……

　　【Ave Musica，假面之民在诱惑】

　　【（Fortuna）】

　　【Ave Musica，引向安宁的世界】

　　【（Lacrima）】

　　【只要你愿意献上过去】

　　【（如此一来）】

　　【不论有什么愿望】

　　【不论是何种渴望】

　　【Sic……】

　　【必定，能为你实现】

　　仿佛能渗透一切的，突出的电钢琴声，填塞进每一个角落。

　　接连而来的电吉他、贝斯、鼓——

　　【Ave Musica，持续不断地坠落】

　　【（Fortuna）】

　　【Ave Musica，直到那不归之处】

　　【（Lacrima）】

　　【放心吧，不需要恐惧】

　　【（委身于我）】

　　【一同开始永恒吧】

　　【只属于你】

　　【和我】

　　……

　　第一幕结束了。

　　帷幕重新包裹舞台。台下传来潮水般的掌声。

　　“太精彩啦！”

　　有观众高声叫道，很快被其他人低声训斥“安静”！

　　表演还没有结束呢！

　　声音，光，渐渐地消散。

　　场地变回一片漆黑。

　　观众们等待着。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轻微的声响。

　　过了一会。

　　帷幕，再次拉开了。

　　一束光打在了舞台的正中心。

　　舞台上，原本在那里的吊灯、餐桌、地毯、玻璃窗都不见了。

　　所有的装饰都在帷幕拉下的时间里被挪走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四名人偶。

　　场中，只剩下了那弯银色的月亮，和那名金绿色头发的人偶，Mortis。

　　Mortis双手交握，虔诚地放在胸前，抬起头。

　　面具遮掩，看不出她的表情。

　　她开口清唱。

　　【Greensleeves now farewell adieu】

　　【God I pray to prosper thee.】

　　【For I am still thy lover true】

　　【Come once again and love me.】

　　舞台剧的第二幕，由此开始。

　　第二幕的开场，是Mortis的独唱。

　　和……

　　“请不要离开我。”

　　独角戏。

　　“命运啊，你为何牵引着我？”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Mortis的身上。

　　Mortis抬起手，看着空无一物的空中。

　　“我想要靠近，却使我远离。”

　　像是释然，又像是惋惜。她注视着那光，说：

　　“如果只是等待的话，那也不错啊。”

　　“前进的你，与止步不前的我。”

　　“不会缩短的空隙。”

　　“填塞些什么，进去吧。”

　　所有观众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一幕。

　　一楼、二楼、三楼，还有……

　　四楼。

　　在四楼那些伸长了脖子，挤过其他人身边，往下看的研究基地员工背后。

　　四个方位，有四个黑影，悄悄在黑暗的通道深处隐没了身形。

　　沿着义眼中指示的，细细的通路，她们穿过曲折如同迷宫的走廊，在狭窄的员工电梯前，再一次碰面。

　　“……”

　　四人相对而视，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使用加入了短代码的【受邀人员】身份，在【无记录】的情况下呼叫了电梯。

　　所有针对电梯的监控，都因此而进入【内存节约】模式，没有记录数据。

　　电梯嗡鸣。

　　很快，下降到了四人身前。

　　四人鱼贯而入。

　　关门，上升。

　　4楼、7楼、11楼……

　　14楼。

　　电梯在14楼停了下来。

　　【尖端脑科学实验室】后门的监控轻轻地闪了闪，进入短暂的【信号不稳定】状态。

　　电梯门打开了。

　　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背后，四名“人偶”走了出来。

　　手里握着已经组装好的【DS-1脉冲】动能冲锋枪的Doloris。

　　手里握着闪烁着黑色寒光的【黑独角兽】碳纤维武士刀的Timoris。

　　在两人的护卫之中的，Oblivionis。

　　和跟在那后面的，眼眸微微发亮的Amoris。

　　Timoris伸手触碰了门禁。

　　电子门禁卡被读入。

　　Amoris的眼睛更亮了一点。

　　数据齿在此时一一调试，对齐，吻合。

　　很快，变得严丝合缝。

　　嘀。

　　发出一声轻响，门禁亮起了绿灯。

　　咔嗒。

　　它打开了。

　　Doloris、Timoris、Oblivionis和Amoris闪身进入。

　　门禁再次关上。

　　监控闪了闪，恢复了。

　　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九十五章 在暴风雨之前（12w打赏加更）


　　天花板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白色的，仪器也是白色的。

　　在构成【尖端脑科学实验室】的，那纯白色的一切之中……

　　嗒、嗒、嗒、嗒。

　　脚步声回荡着。

　　初华、海铃、祥子和喵梦在保持谨慎的前提下，尽量快地从走廊上穿过。

　　内部的监控摄像头没有接入安保系统，还使用着非常质朴的传统加密方式。

　　它们理所当然地，全部都被喵梦顺利关闭了。

　　也不需要注意人的眼睛。

　　由于长时间的封闭状态，爱贝克思的科学家们无心工作。再加上，今天有Ave Mujica的演出。

　　根本就没有人来实验室。【尖端脑科学实验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快速从BSL-2级安全实验室的负压进风通道下方走过，四人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最内侧的实验区域。

　　“（找～到～啦～）”

　　喵梦挑起嘴角。

　　所有人共享的视觉信息界面里，两个区块被金红色的标识光标注了出来。

　　分别是位于左侧的主控电脑机房，和位于右侧更深一点的超低温液氮保存柜。

　　祥子给了左右两侧的初华和海铃一个眼神。

　　海铃快步来到主控机房外面，矮下身子，从门的近端打开了门。

　　初华的【DS-1脉冲】立刻对准房间内部。

　　从近角端，到远角端，全部扫描。

　　没人。没有防御武装。

　　海铃闪身进入，后面跟着祥子与喵梦。

　　初华回身，转而警戒外部的走廊。

　　三人全部进入以后，祥子和喵梦立刻前往房间内最大的主控电脑接入口处。

　　海铃回到门口，与初华一起，戒备通道的左右两个方向。

　　喵梦简略地扫了一眼面前大型计算机工作站。

　　“（【DOOM】的R90？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拔出左手手掌心的生物信息线缆，喵梦接入这台计算机工作站。

　　“（哈哈……科研佬们用的账号还是administer，密码还是123456呢！）”

　　骇这种东西，根本连0.1秒都不需要。

　　喵梦用【一般实验人员】的身份，接入这台存储着全乐之城最高精尖脑科学秘密的计算机。

　　无害的爬虫抓取代码在计算机里过了一遍。几乎是立刻，喵梦就找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

　　“（哦吼～）”

　　让【纳米机器人】进入存放箱，成为【待提取】状态的开关。

　　能够指挥【纳米机器人】进行脑修复的软件：【控制软件_β版】。

　　以及1GB的，关于如何使用【控制软件_β版】的图文说明书和短视频动画。

　　“（就是这三样～）”

　　喵梦立刻执行操作。

　　进度条轻轻地动了一下，便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纳米机器人】开始进入外带提取流程。

　　【控制软件_β版】和它的那些一大堆说明书，被全部打包起来，拷入喵梦预先插在脑机里的大容量芯片中。

　　数据量很大，但喵梦用了两个接口并轨读写。这将读写速度提高了不止一倍，使得这次拷贝很快就能完成。

　　这当然也要归功于睦给喵梦脑机上加装的临时接口。

　　“（完美。）”

　　所有的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只要三分钟，拷贝就能结束。

　　几乎是同一时间，【纳米机器人】的提取流程也会完成。

　　众人只要去超低温液氮保存柜那里拿起那个外带用的小箱子，再按照原路返回，时间点将正好赶上睦的独角戏结束，第三幕正式开始。

　　再随便演奏两首曲子，表演就全部结束了。

　　众人开进来的，租车公司的车辆也是绕过了安保检查的。只要把小箱子塞到车辆里面，再驾驶它离开……

　　这次行动，就圆满结束了。

　　非常理想的情况。

　　但现在，不能高兴得太早。

　　得一步步来。

　　看着正在操作的喵梦，祥子按住颧骨，在脑机通讯频道里发出一条讯息：

　　“（告诉白鹭小姐，我们已经进来了。东西找到了。）”

　　“（暂时一切顺利。）”

　　她是跟睦说的。

　　【Mortis】这个账号闪了一闪。

　　“（好。）”

　　睦回复。

　　“（舞台那边怎么样？）”祥子又问。

　　“（也顺利。）”睦回答。

　　……

　　“（一切顺利。正在获取【纳米机器人】和相关软件、文件。）”

　　“（预计获取时间：3分钟。）”

　　“（预计撤离时间：20分钟后。）”

　　高楼呼啸的风中，白鹭千圣的义眼微微地亮着光。

　　“（收到。）”

　　她确认了这些消息，把手从颧骨上拿下来，重新放回动能狙击步枪【零五】的握把上。

　　白鹭千圣今天没有穿她往日的洋装，也没有穿那些名贵的连衣裙。

　　她穿着黑色的，连身的冲锋衣，趴伏在文娱大厦18层尚未竣工的livehouse【缤纷色彩】的外墙边上。

　　她重新进入瞄准姿态。

　　瞄准的当然就是，Roselia属地内，通向乐队排练区的那条大路。

　　“（一零零零，一切正常。）”

　　千圣定时汇报。

　　这份报告，发给的是……

　　现在，正在远处的人。

　　远处，Roselia属地更深的地方，富人区，街道。

　　一台银紫色的【隼MZ2】，安静地行驶在繁华的大街上。

　　其他车辆看到它，都不自觉地减速，或是尽量远远地避开。

　　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是这片土地的所有者，Roselia的领袖，凑友希那的车。

　　而事实也是如此。

　　嗡……

　　安稳的引擎声。

　　【隼MZ2】的车内，坐着三个人。

　　Roselia的领袖，主唱【紫炎蔷薇】凑友希那。

　　Roselia的鼓手，【堕天使】宇田川亚子。

　　以及……

　　Roselia的键盘手，【不动如山的技术高手】，白金燐子。

　　白鹭千圣的情报，是完全准确的。

　　这一天，凑友希那、宇田川亚子和白金燐子将会一起去排练室进行排练，并处理通告工作。

　　此刻，她们就是在去那里的路上。

　　而白鹭千圣【一切正常】的信息……

　　发给的是，在这台车更后方的，另一台车上的人。

　　在Roselia的【隼MZ2】后方，几百米处。

　　一台低调的灰色【霆威科尔比C240T】，悄悄地藏在了等红灯的车群里。

　　这是如今，街上最常见的大众款式的轿车之一。售价低廉，性能不错，深受乐之城一般市民的喜爱。几乎每十分钟，都能看到一台从你面前开过。

　　不过，如今的这一台上面，坐着的可不是“一般市民”。

　　Pastel*Palettes的键盘手，若宫伊芙，和没有跟随Ave Mujica一起进入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鼓手，大和麻弥，正坐在这台车上。

　　“（收到。）”

　　白鹭千圣的信息，是发给她们的。

　　大和麻弥在脑机里应答了这条信息。

　　她们正跟在Roselia的【隼MZ2】后方。

　　她们暂时还没打算“做什么”。

　　……或者说，没打算在“突发事件”发生前，“做什么”。

　　红灯转绿灯，车流开始慢慢移动。

　　驾驶【霆威科尔比C240T】的若宫伊芙缓缓踩下了油门。

　　然而，就在这时。

　　有一道影子靠近了【霆威科尔比C240T】的窗户。





第九十六章 完美的进程


　　“呀吼～”

　　一辆【以津真天】摩托靠近了【霆威科尔比C240T】。女骑士打了个招呼，把猫耳朵形状的头盔的面镜抬了起来。

　　“……！”

　　坐在摩托上，欢快地与Pastel*Palettes的两位【大人物】打招呼的，也是一位【大人物】。

　　上挑的眼角，总是笑着的嘴角，辣妹妆容。

　　【以津真天】的女骑士，是Roselia的五位首领之一，乐队的贝斯手，【慈爱女神】今井莉莎！

　　“这不是伊芙亲和麻弥亲吗～”

　　莉莎神情自若地笑着，挥着手。

　　“去出任务？怎么，最近换这么个破车啊？没开你们的【66式“西猯”】？”

　　“……【66式“西猯”】送去维修了。”

　　大和麻弥不露声色地撒了个谎。她也微笑着，回答：

　　“莉莎姐也去出任务？”

　　“是呀～哎，富人区就是喜欢搞这么多长长的路！每次都要走好久，烦死了！”

　　莉莎笑着，说：

　　“我们彼此都辛苦！麻弥亲，你看看你这——”

　　莉莎探头往【霆威科尔比C240T】的后座望了望。

　　“你还带了一台车载工作站呢！这么小台车，还要挤个工作站，也太拼了！”

　　“是Pastel*Palettes属地网络的定期维护？维护中还要出任务……这么着急的任务啊？”

　　“是呀。”麻弥叹了口气，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彩出事以后，我们只有四个人，人手不足好久了。”

　　“不过，也还好啦。维护主要是要卡时间点，比较麻烦。脑机占用量倒不大。”

　　“嘿嘿，这我不懂！你得跟燐子聊！”

　　莉莎笑嘻嘻地说。然后，她又转头：

　　“伊芙亲今天，怎么不说话呀～？”

　　“我，我第一次开【霆威科尔比】系列的车！”

　　伊芙非常用力地握紧方向盘，慢慢在道路上行驶。

　　“这车自动驾驶AI做的不好！我可小心——”

　　“【来自北欧的武士】面对手动驾驶，也会如临大敌吗？”莉莎轻笑着。

　　“手动驾驶，很可怕！”

　　【霆威科尔比C240T】和【以津真天】沿着道路缓缓向前驶去。

　　三人闲话家常。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但其实，若宫伊芙和大和麻弥的心，都已经绷了起来。

　　今井莉莎。

　　擅长突击和复杂地形作战的多面手，总能柔软地处理面前出现的任何问题。

　　……可以说，是Roselia里，最擅长应对“突发事件”的人员。

　　“（今井莉莎也来了。）”

　　按照Roselia一贯的作风来看，凑友希那、宇田川亚子和白金燐子这三个人出来工作的时候，剩下的两人：冰川纱夜和今井莉莎，通常会在Roselia的基地里留守，监视属地安全情况。

　　Pastel*Palettes以为今天也会是这样……

　　然而，并不是！

　　留在基地的监视人员，只有冰川纱夜一人。

　　今井莉莎出来了！

　　大和麻弥在谈话间，瞟向今井莉莎的【以津真天】车座下方。

　　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大盒子。

　　【以津真天】的原始型号没有这个部件。这个部件是加装的。

　　目的，显而易见。

　　为了放进方便取用的重型枪械。

　　“（根本就不是来出别的任务的。）”麻弥想。

　　她在跟凑友希那的车！

　　是只有今天有人跟车吗？

　　……不。

　　恐怕，是这周每天都有人跟车，等待着我们出现吧。

　　“（提防了我们一手啊。）”

　　黑岩的事，已经几乎算是摆到明面上了。

　　就像Pastel*Palettes能搞到Roselia的行程表一样。

　　Roselia，一定也有她们自己防范Pastel*Palettes的手段。

　　“（凑友希那，隐约察觉了我们会动手……吗。）”

　　即使这样还照常行动，确实非常有魄力。

　　不过。

　　这样，情况变得非常麻烦。

　　按照原来的方案，前方有白鹭千圣的狙击，后方有若宫伊芙和大和麻弥的跟车。Pastel*Palettes是对Roselia的三人展现出了绞杀之势。

　　然而。

　　莉莎轻笑着减速了，说不打扰两人，往后退去。

　　麻弥知道，她不会在哪个路口拐弯。

　　今井莉莎，会一直跟在她们两人后面。

　　这样的话，反而变成若宫伊芙和大和麻弥乘坐的这台【霆威科尔比C240T】，被凑友希那的【隼MZ2】和今井莉莎的【以津真天】包夹。

　　从三对三，变成三对四。

　　从夹击，变成被夹击。

　　“（一定会变成混战，吗……）”

　　麻弥想。

　　她并不害怕。

　　从很久以前，她就早已经决定要为Pastel*Palettes……为丸山彩，献上一切了。

　　……

　　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

　　舞台上。

　　【O my love is like a red,red rose,】

　　【That‘s newly sprung in June;】

　　【O my love is like the melodie,】

　　【That’s sweetly played in tune.】

　　若叶睦在台上舞动、歌唱。

　　像是一只金丝雀，灵巧地在笼中跳跃。

　　太感人了……

　　台下的观众中，有些人甚至湿润了眼眶。

　　“就应该让黑岩也来看，净化下他的心灵！”

　　有人小声说。

　　“哎，你们说，黑岩会不会也在看啊？”另一个人接了这个话茬，说。

　　“谁知道！”

　　又有别人说：

　　“那家伙怕我们拧掉他的脑袋，躲起来了！”

　　“最近，都是管理层在出面！好久没看见他了！”

　　……

　　嘀。

　　【纳米机器人提取程序已完成】

　　【资料拷贝已完成】

　　计算机工作站上弹出这两句话，喵梦飞快地将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抽回，收回手肘里。

　　“都搞定了！”她叫道，“啊哈！现在我的脑袋里插着全乐之城都梦寐以求的资料啦！”

　　“别胡说八道！好好保管！”祥子低声喝道，“夜长梦多！我们去拿【纳米机器人】！”

　　初华和海铃闪身再次从电脑机房的入口处离开，执行警戒。

　　祥子和喵梦随后来到走廊上。

　　所有人开始快速向超低温液氮保存柜移动。

　　嗒、嗒。

　　还是只有她们的脚步声。

　　生理扫描，电子扫描，没有异常……

　　与刚才一样的流程，海铃蹲低身姿，推开了保存间最外侧的门。

　　然后，又一扇扇打开门，向内。

　　直到推开冷冻保存间的门。

　　里面一片漆黑。

　　扫描。

　　各种各样的冷冻的脑组织，和带有一定热量的生物学仪器，在显像上混在一起。

　　没有看到像是活人的指征。

　　然后……

　　“！”

　　找到了。

　　被装进了便携移动盒的【纳米机器人】，就静静地浮在超低温液氮保存柜的最上方。

　　初华闪身进入。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候。

　　所有人，听到了一个声音。





第九十七章 项目即将收尾


　　“呃……啊……”

　　“！！”

　　那是什么声音！？

　　像是人……

　　不。

　　都不像是人！

　　那简直像是某种动物在濒死前发出的，细碎的呻吟！

　　在义眼扫描都显示【无人】的房间里。

　　这个声音回荡着。

　　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僵住了一瞬。

　　祥子的后背猛地绷紧了——

　　“（这里有人！？）”

　　祥子在脑机通讯频道里发出信息！

　　“（不可能！这间研究室好久没人进来了！上一次人员进入的记录，还是在一周以前！）”

　　喵梦比她更慌乱得多。她飞快地在脑机通讯频道打出长句。

　　“（理论上来说，没人能在这里！谁能在这么一间小研究室里待一整周！？疯了吧！不吃不喝？不，喝可能还有水——）”

　　而身经百战的初华，深知在狭窄的空间内一旦被发现，第一要务就是在对方动手之前行动。

　　要冲入可以命中敌人的区域。

　　她已经快速突了进去。

　　紧随其后的还有海铃。

　　两人在转瞬间绕过超低温液氮保存柜——

　　然后。

　　看到了那后方的景象。

　　角落里，瘫坐着一个……

　　人。

　　那也许是一个人，但现在，已经很难这么称呼他了。

　　那是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性。长时间的禁食禁水，已经让他的外貌完全瘦脱了形。

　　他瘫在一大堆生物义体和武器的中间。

　　【疼痛调节器】、【赛博调制解调器】、【赛博调制解调器链路】。【军用科技“复仇者”】、【能源科技AKW强力喷射器】、【军用科技电击枪】……

　　光是用肉眼，都能辨认出无数恐怖的东西。这些东西被用各种各样的管路和合成组装块，密密麻麻地接在他的身上，或是放在他的手边。

　　众人的义眼没有检测到这些东西。

　　理由很明显。

　　恐怕，所有的一切上面，还覆盖了高级的扫描干扰。这才让它们在扫描界面上，和房间内的大量仪器混在了一起。

　　而且，应该还有一个原因。

　　这些需要生理指标才能启动的义体与武器，根本就没有在运行。

　　眼前的男人，生理指征已经极其微弱了。义眼甚至无法区分他和房间里这些放在容器里的，“活着”的脑组织。

　　男人接入的一大堆设备里面，也有维生装置。

　　他是全靠着维生装置，才活下来的。

　　嚓……

　　祥子的义眼扫描，完成了虹膜比对。

　　她认出了这个男人。

　　【黑岩胜人】。

　　眼前这个，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的男人，就是这间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就是乐之城最大的音像影像技术巨头，【爱贝克思】的社长。

　　“……这家伙已经不能行动了。脑波都没法强到能够控制周围这些东西。”

　　初华在扫描之后说。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留下任何出事的可能性。

　　初华和海铃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迈过地面上的那些“电子垃圾”，来到黑岩耳后，把他的脑机回路切断了。

　　这样，他就彻底只剩下了一个生理人类所具有的功能。

　　“啊……啊……”

　　电讯号消失的强烈刺激让黑岩短暂地回过神。他用朦胧的眼睛看到了面前发生的一切。

　　“有……有人……来……偷……”

　　“警报……警报……”

　　黑岩徒劳地抓握着。然而，因为切断了脑机回路，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工作。

　　“保……保护……”

　　“他自己跑进来的？一周前就进来了？”

　　喵梦从祥子身后探出头，为这惨状倒吸一口冷气：

　　“低温保存间的房间很隐蔽，平时也不会有人进来！恐怕，都没人知道他在这！”

　　“管理层估计也是，看黑岩一直已读不回，就觉得封闭还要继续——他们不敢擅自解除封闭！”

　　“这家伙已经疯了。”海铃的眼睛里闪烁着生理指征检查的光，说：

　　“脑波特征完全赛博精神病化了。”

　　“但是，他把自己控制住了，没有引发骚动与破坏。”

　　“不愧是脑科学专家！”喵梦瞪大眼睛。

　　“什么让他赛博精神病化的？”祥子问。

　　“恐惧。”

　　初华打开超低温液氮保存柜的最上层的盖子，说：

　　“过度惊吓诱发的赛博精神病。白鹭千圣估计通过很多方式对他施压了。”

　　白鹭千圣可不是一个很好应对的女人。坑了她，还想那么容易地脱身……是不可能的。

　　有Roselia在，千圣不能直接对黑岩做什么。

　　但并不意味着除此之外，不能进行一些“手段”。

　　那些祥子暂时无从知晓，也不想要知晓的手段。

　　安保设施，封闭决策，还有，眼前准备的这么多义体和武器……

　　恐怕，黑岩也是准备好要迎接一场恶战。有一些情报，没准都是他放出去的。

　　但在这之前。

　　他的精神，先撑不住了。

　　“还真是被Pastel*Palettes给吓死了！”

　　喵梦笑了一声。

　　“这个蠢货！都到了这一步，老实认输不好吗？”

　　“认输，把东西交出去！大不了道个歉，不要钱了！”

　　“可能要被驱逐出乐之城吧……你这么多钱！随便带一点儿，到别的城市去，再重新爬起来一次，不行吗？”

　　“啊……啊……”

　　黑岩挣扎着，吐出模糊的语句。

　　“不……”

　　“不……不可能……我想要……不可能……”

　　“我的……企业……我的……一……切……”

　　“不能够……放手……不……”

　　“Roselia……会……保护……我……”

　　“只要……撑住……只要……不……”

　　就像他的司机，渡边纯一郎说的那样。

　　乐之城最大影像技术公司的社长，黑岩胜人……

　　被恐惧和贪婪，折磨疯了。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他的员工，他的司机，Pastel*Palettes，甚至，可能连Roselia都看出来了。

　　只有他自己看不出来。

　　“……我不能……放弃这里……我已经不可能……不能……再回到这种……高度……了……不……不可能……”

　　祥子从上方轻蔑而怜悯地看着这样的黑岩。

　　“我们走吧。”

　　祥子对大家说。

　　所有人点了点头。

　　初华提起那个装着【纳米机器人】的小箱子。

　　然而。

　　【警告，侦测到超低温液氮保存柜内容量减少】

　　【疑似故障】

　　初华立刻松手。

　　警报停了。

　　“嘿呀，还有这种警报？拿走也要警报一下？”

　　喵梦笑着靠到保存柜旁边。

　　“给我两秒钟，我把这警报解开。”

　　她骇入保存柜。

　　然而。

　　“……”

　　喵梦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了。紧接着，变得越来越糟。

　　“喂，等等……什么？”

　　她的额头上开始冒出汗珠——她飞快地说——

　　“这里面——怎么——代码全被删掉了啊！”





第九十八章 有人删库（600月票加更）


　　超低温液氮保存柜和其他仪器一样的警告系统，报警是写在底层程序黑箱里的。

　　关闭不是。

　　可是，竟然没有关闭的代码！

　　原本应该有关闭代码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黑岩这个家伙，把涉及保存柜安保的一系列关闭代码，全部都删掉了！

　　“这个疯子！”

　　喵梦已经连背上都见汗了！她大骂！

　　是发现我们后删的吗？

　　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不！

　　记录显示，一周以前——黑岩进到这间房间的时候，就把这些全都删掉了！

　　他舍不得毁掉【纳米机器人】，但又死都不想让Pastel*Palettes拿走它！

　　所以，他自己亲自在这里看守。所以……

　　他自己都不打算拿出它了！

　　“能强行拿取吗！？”

　　初华立刻问喵梦。

　　“不——他删得太粗暴了！甚至删了很多其他进程的代码！就这样拿取出来，会触发一堆bug——保冷柜、冷却剂……很多东西都会被同时打开！”

　　“你能重新写吗？”海铃问。

　　“重新写！？怎么可能！这代码，我从来没有经手过！你让我写个一两句还行！重新写——没有个一两天，下不来！”

　　“那怎么处理？拿，还是不拿？”

　　“我——我也不知道啊！别问我……喂，怎么办啊，Oblivionis！”

　　喵梦望向祥子。

　　初华和海铃也同样望向她。

　　“……给我几秒钟。”

　　祥子的额头上也有汗了。她飞快地思考。

　　眼前只剩下了两条路。

　　要么拿出【纳米机器人】，触发警报。

　　要么不拿出【纳米机器人】，离开这里，从长计议。

　　……幸好，事情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放下小箱子，进程还能停止。

　　也就是说，只要不拿走【纳米机器人】，她们就还是安全的。

　　只要不拿走【纳米机器人】，她们就仍能够全身而退。

　　怎么办？

　　祥子还留着思考的时间。

　　不过，也不长了。

　　睦的独角戏，马上就要结束。

　　就算将一切回归原样，众人也必须在那之前，回到舞台上。

　　她们可以不拿这个箱子。

　　黑岩已经疯了。甚至可以说，马上就死了。

　　他从社长室离开，躲到了这间冷冻保存间里。

　　因为他早就不见任何人了，这件事暂时还没有人发现。

　　但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

　　Ave Mujica演出结束后，管理层必然会向黑岩社长汇报工作。而且，针对建筑物的事后全面排查，也一定会开始执行。

　　疑惑会不断累积，直到指引出真相所在的位置。

　　爱贝克思的人员会在短时间内发现他们的社长。

　　然后，一切就都会重新开放。

　　雇佣兵会被遣返，武装会停止运行……

　　Pastel*Palettes会有更好的机会来获取【纳米机器人】。

　　不过。

　　如果是这种情况，Roselia可以说是必然会比Pastel*Palettes更早、更准确地抓住爱贝克思研究基地解除武装的时机。

　　因为社长黑岩失去认知能力的现在，“解除武装”这件事，会被交给Roselia来负责。

　　【纳米机器人】会进入Roselia手里。

　　Roselia不贪心，但也不是圣母玛利亚。

　　她们会用黑岩跟Pastel*Palettes谈好的，最后的那个“超出了Pastel*Palettes底线一点”的价格，将【纳米机器人】卖给Pastel*Palettes。

　　这些资产落在黑岩手中，其实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但落在Roselia手中，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Roselia会吃掉Pastel*Palettes的手和脚，一跃成为【七支乐队】中谁也无法匹敌的庞然大物。

　　而Pastel*Palettes则会由此一蹶不振，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祥子是和Pastel*Palettes做的交易。

　　事成之后，将从Pastel*Palettes那里获得认可，和一部分的支援。祥子会成为她们可以信赖的打手，而她们会成为祥子暂时能够依靠的靠山。

　　自己的靠山失势，而敌对的势力力量增强。

　　这绝对不是好事。

　　甚至可以说是，会给祥子未来的计划，判上死刑。

　　祥子不要慢性死亡。

　　她从之前，就一直这样认定。

　　要么死。

　　要么活。

　　祥子抬起头，看向三位同伴。

　　“拿。”

　　她说。

　　……

　　初华再次提起那个小箱子的把手。

　　这一次，小箱子被一口气，提了起来。

　　【警告，侦测到超低温液氮保存柜内容量减少】

　　【疑似故障】

　　初华没放下它。

　　【警告，重复一遍，侦测到超低温液氮保存柜内容量减少】

　　【即将排出液氮，进行检修】

　　“快走！”

　　祥子大喊一声。

　　初华、海铃、喵梦和祥子，飞快地朝着门口冲去！

　　与此同时。

　　背后。

　　超低温液氮保存柜，以及保存柜背后的墙面，还有墙面侧面的管路。

　　所有的东西，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嗡鸣。

　　咔嚓。

　　咔嚓。

　　保存柜背后的墙面，打开了。

　　那里露出的。

　　是保存标本用的液氮塔。

　　哗——啦啦啦啦——

　　因为bug而导致被打开的液氮塔，开始涌出大量的液氮。

　　这些零下两百度的液体，从高处喷出，如瀑布般翻涌而下，在室内扬起冰冷的白烟。

　　初华和海铃立刻回身！她们两人举着刚才从黑岩身上扒下来的，巨大的防爆盾，抬起手——

　　液氮撞在防爆盾上，四散溅射。

　　防爆盾刹那间变得冰冷刺骨，几乎拿捏不住。

　　“快！！！”

　　祥子和喵梦在两人的掩护下，飞快地闪出冷冻保存间。

　　初华和海铃立刻丢掉防爆盾，也跟了出去。

　　哗啦啦啦……

　　液氮淹过室内，不断蒸发。

　　黑岩的身影，完全被白烟笼罩了。

　　祥子等人无心理会他，更无心救他。

　　她们要活下去。

　　“别让液氮进入鞋子！”

　　祥子大喊着。

　　所有人一起跑过走廊。

　　【警告，警告】

　　【液氮泄漏，警告】

　　【过低室温】

　　已经不可能再关闭警报了。实验室所有的环境侦测系统，都在第一时间亮起了红灯。

　　“Doloris！【纳米机器人】怎么样！”祥子喊。

　　“完整度：100%！”初华大声说。

　　“Amoris！软件与文件呢！”

　　“安全得不能再安全啦！我的脑袋丢了，它们都不会丢！”喵梦大叫。

　　“走了！Timoris！”

　　海铃顺着祥子的指示，向前飞奔，第一个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Amoris！”

　　“已经拖延了！”

　　喵梦拖延了实验室发出的信号。

　　因为实验室内外的安保是分别独立的，接下来，信号会晚几秒钟，才发到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的外部安保监控台里。

　　这个信号要再发到Roselia的监控中心，又要时间。

　　再从监控中心发到白金燐子的脑机，白金燐子再从脑机作出反应……

　　这之中，时间就被争取了出来。

　　这时间足够大家搭乘电梯前往地下停车场，再从地下停车场开车趁乱离开。

　　从正大门那里出去，可能有点麻烦，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Mortis！去停车场！”

　　祥子在脑机中对睦发出指示。

　　“（Oblivionis，警报响了。发生什么了？）”

　　“（快去！）”

　　外部安保监控台已经拉响了研究基地内部的警报。

　　外面肯定是混乱一片。

　　而这时，祥子一行四人已经冲出了【尖端脑科学实验室】的正门。

　　喵梦简单地骇了两侧的摄像头。

　　现在，已经不需要顾虑会不会发现了。

　　她又立刻骇了最近的电梯。

　　电梯变成了仅供她的ID使用的模式。

　　电梯很快抵达，电梯门缓缓开启……

　　就在这时。

　　嗡。

　　突然，警报变响了。

　　“——摄像头在失去控制！”

　　喵梦大叫：

　　“有人在骇入！她比我快——门上的轻机枪和激光射线枪也在被骇入！”

　　“什么！？”

　　“白金燐子不是没在Roselia的基地——没在她的【堡垒】里面吗！”

　　怎么会这么快！

　　“不是——接入名不是S开头——不是Shirokane Rinko（白金燐子）——”

　　“是——”

　　“是H开头——”

　　“Hi——Hikawa——”

　　“是Hikawa Sayo（冰川纱夜）！”

　　与此同时。

　　在等待着电梯门开启的，祥子、喵梦、初华和海铃面前。

　　环绕着她们。

　　门禁上安装的监控摄像探头、轻机枪、激光射线枪，从走廊里飞来的小型安保机器人……

　　无数的设备扭头，对准了她们。

　　红灯一盏盏亮起。

　　就像通红的眼睛。





第九十九章 跑路（13w打赏加更）


　　白金燐子在跟凑友希那的车。

　　宇田川亚子和今井莉莎也在。

　　Roselia的五人之中，留在基地的，只有冰川纱夜。

　　冰川纱夜没有把信号转接给白金燐子。

　　她自己骇了进来。

　　指令通过无形的电波，强行启动了被喵梦暂停的安保设备。

　　哒哒哒哒！

　　火光乍现。

　　“——！”

　　海铃挥动【黑独角兽】，挡掉直冲众人面门而来的轻机枪10mm子弹。

　　哒哒哒哒！

　　初华也开枪了。【DS-1脉冲】喷出火花。

　　从走廊里飞来的小型安保机器人被动能冲锋枪的子弹打中，在发动攻击前炸开——

　　但武器太多，太密集了。

　　嗡！

　　激光射线枪由上至下扫过。在墙壁和地面上犁出一条赤红色的痕迹——

　　哒哒哒哒！

　　更多的安保机器人飞了过来！

　　“快进去！快进去！进电梯里！”

　　祥子大喊。

　　到了这个时候，她们其实更应该走楼梯——

　　但安保机器人们正在从楼梯中涌出！

　　那里走不了了！

　　她们只能坐电梯！

　　可是，可是——

　　电梯门，开得比正常的速度慢太多了！

　　冰川纱夜也干扰了电梯门打开的进程！

　　她怎么连这里都能骇进来！？

　　“Amoris！”

　　“我把所有算力都投入进去了！”

　　喵梦完全放弃了对监控和武装的掌控！她将所有算力投入电梯门的开启进程——祥子看到她后脑的脑机接口冒出过热导致的白烟——

　　电梯门，虽然很缓慢，但确实是在开启的！

　　交替闪烁的安保警戒灯红光之中，Ave Mujica的脑机通讯频道里，信息乱跳。

　　“冰川纱夜是黑客吗？她的点数是什么？”

　　“【反应】？我不知道——有人也说点了【技术能力】！但可以知道的是，她从来没负责过Roselia的安保！”

　　“她在Roselia的行动中，主要负责中远距离的交叉火力支援……”

　　“从来没听说过，她还是个黑客！”

　　“不是黑客也可以进行简单的骇入！只要有设备就行！只要有高【技术能力】，应该就能做到！”

　　“只凭【技术能力】的高点数理解骇入命令的‘临时黑客’！？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没人知道她能做到哪一步——”

　　嘭！

　　更多的火焰。

　　海铃已经尽力在防御了。初华不断进攻，祥子也夺过喵梦的【河童】小手枪协助迎击。

　　越来越多的无人机被冲锋枪、手枪甚至是武士刀反弹的子弹击中，爆炸。

　　可是，防御力量仍像潮水一般涌来。

　　越来越多的防御机器人、无人机……

　　怎么会这么快！

　　“喂！这家伙真的不是黑客吗！调用的速度太快了！我跟不上她！！！”

　　喵梦的尖叫在脑机通讯频道中跳动。

　　“冰川纱夜是Roselia的头目！你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她们！”

　　祥子喊：

　　“管好你的电梯！”

　　“已经开了——已经开了！”

　　电梯门，终于打开到可以容人通过了！

　　“快走！”

　　喵梦，祥子，初华和海铃向电梯之中挤去。

　　下一秒。

　　嘭！！！

　　安保机器人们大口径的子弹打在缓缓闭合的电梯门之间，绽出一大团橘红色的火花。

　　……

　　爱贝克思研究基地。

　　研究大楼，一楼。

　　警报响彻。

　　为了更好地欣赏演出而关闭的室内灯，重新亮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什么什么？”

　　演出厅内，因为突然响起的警报，乱作一团！

　　如果是平时，爱贝克思的员工们可能还不会因为警报如此慌张……

　　可是，在黑岩连续数周的高强度守备下，所有人的内心，其实有一点担心真的会“发生什么事”！

　　“敌袭！”

　　不知道是谁自己吓自己，大喊了一声。

　　人群顿时骚动，推搡。

　　“快走，快走！”

　　“别推我！”

　　大家都拼命地向着安全通道涌去，想要逃离大楼——

　　逃去哪里？

　　总之，逃到更安全的地方！

　　人群你推我，我推你，分不清方向，一时间，都堵在一起！

　　站在舞台上的睦，被舞台的警示围栏保护在中间。

　　她接到了祥子的信息。

　　“（Mortis！去停车场！）”

　　“（Oblivionis，警报响了。发生什么了？）”睦回复。

　　“（快去！）”

　　这句之后，就没有其他要求。

　　睦看了一眼身后。

　　舞台的警示围栏阻挡住了往后去的通道。那里没有慌乱的群众。

　　在那里，有四部电梯。

　　睦跑向那里。

　　有三部被二楼、三楼和四楼慌乱的人员占用了。门一直无法闭合，恐怕是有人在使劲往里挤。

　　还有一部，是只连接一楼和地下一、二层的。

　　睦可以搭乘这部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睦跑向电梯——

　　但紧接着，她停住了。

　　电梯厅深处，还有第五部电梯。

　　那部电梯，正在以很快的速度，从14楼落下。

　　……

　　嚓嚓嚓嚓嚓嚓！

　　为了不被冰川纱夜控制电梯的使用权，喵梦一跳进电梯，就解开了电梯几乎所有的安全保险！

　　安全钢带和限位钢带疯狂跳动，轮轴在钢缆上擦出火花……

　　电梯开始被重力带动——飞快地——向着下方——落下！

　　嗡——！

　　“刹车！刹车——刹车——”

　　喵梦大叫着，用力地，将安全保险再次恢复——

　　噶吱吱吱吱吱吱吱！

　　更多的火焰膨出，火星让轿厢的四壁都开始变烫！

　　变形的电梯开始减速——向着3楼——2楼——1楼——

　　紧急刹车带来的巨大冲力，让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都从轿厢里飞了起来——

　　紧接着——

　　轰——嚓！

　　嘭！

　　所有人又重重摔落！

　　电梯停下了！

　　在1楼和地下1楼之间，停住了！

　　“……”

　　电梯内，有一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紧接着……

　　“嘶……啊……”

　　初华按着头，艰难地爬了起来。

　　她的头部在流血，手上也有因为刚才的爆炸溅射而留下的伤口。

　　“！”

　　她立刻确认了一直保护着的，装有【纳米机器人】的箱子。

　　箱子没事。

　　完整度还是100%。

　　“……咳。”

　　海铃拄着【黑独角兽】，撑起身体。

　　她的礼服上身，被破掉的金属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但幸好，里面穿着的防弹衣防住了伤害。

　　“哇……感觉要死了……”

　　喵梦也爬了起来。

　　她没有受伤，但是摸着后脑。

　　脑机接口几乎烧焦了。

　　但还好，没有坏，还能工作。

　　她抬起头。

　　众人上方，透过破掉的电梯轿厢箱顶向上望，可以看到一楼的电梯门。

　　电梯门被和着电梯一起掉下来的，14楼墙体碎片和门碎片堵住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能够透光的缺口。

　　大概能容一个人通过。

　　“嘶……Doloris，你能推开它们吗？”

　　喵梦咋舌，问。

　　“我试试。”

　　初华捂着伤口，站了起来。

　　但轿厢的上部本身也变形了。

　　“……很难施力。”

　　初华从那里伸出手。但只是抬起一点点，就引发了更大的塌方声。

　　“很危险。”

　　“算了。我们一个一个爬出去。”

　　海铃撑着【黑独角兽】，站了起来。她说：

　　“快点，冰川纱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掌控电梯……”

　　“——喂——”

　　有声音从那小洞中传出来。

　　“哦！Mortis在外面！”

　　喵梦喜道：

　　“这下还有人接应！”

　　“快走吧！喂，Oblivionis，怎么不指挥啊？这不像你……”

　　“……Oblivionis？”





第一百章 被托付的命运


　　喵梦转回头。

　　轿厢深处，祥子低着头，坐在角落，靠在厢壁上。

　　有那么一会儿。

　　喵梦以为她没动静了。

　　“——Oblivionis！！喂，喂，你——！！”

　　“……”

　　但祥子动了。

　　祥子轻微地晃了晃，慢慢地，轻而浅地喘着气。

　　她用很轻的音量说：

　　“……听得到。别喊那么大声。”

　　“我以为你死了！”喵梦都快被吓哭了，“见鬼——等等！”

　　“你的脚！”

　　祥子坐在地上。她打开的双脚——尤其是右脚，很明显地，变得非常糟糕。

　　祥子的脚被卷入了电梯门关闭时的那场爆炸。

　　小腿被流弹破坏性地穿透了，创造出开放性的伤口。火焰舔舐过尼龙丝袜，留下了恐怖的，黏合在一起的伤口。

　　从右脚、到小腿、到大腿的外侧面，再到上腰。

　　祥子的整个右身侧，呈现出了一条恐怖的烧伤痕迹。

　　“……演出服的材质……我……考虑得……少了……”

　　祥子手握着她的【涅槃】。

　　她努力用小刀把血肉与服装黏在一起的部分撕开了。

　　但创面还是很恐怖。

　　“我会打开缺口。”

　　初华看着轿厢上方。

　　确认过任务物品后，她第二个确认的就是祥子的状态。

　　在喵梦之前，她就已经发现祥子的伤势了。

　　初华的脸色很不好看。

　　但是，曾身为海盗的战地素养让她没有说多余的话。

　　“现在的出口太小了。”初华试图再次尝试，“只能一个人勉强爬过——这样没办法带Oblivionis离开。”

　　但是。

　　海铃拦住了这样的初华。

　　“不。”

　　她说。

　　海铃几乎是跟初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祥子的状况，但在如何离开这件事上，她和初华持相反的态度。

　　“我们得一个个过。”海铃说，“太容易塌了。”

　　“可是——！”

　　“让Mortis拉一条缆线。用电梯多余的线路就可以。我过去，我在外面，你在里面。我们两人把Oblivionis拉上去。”

　　“……那样太慢了。”

　　“我们只能这样，Doloris。那些碎片不能倒下来……”

　　就在这时。

　　咚！

　　轿厢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

　　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摇晃——电梯内仅存的几盏还能工作的应急灯明灭——

　　“电梯在被控制！”

　　喵梦惊恐地大叫！

　　“冰川纱夜在骇入面板！她在制造短接——见鬼，升降机阀在开启！她在试图抬升轿厢！我们会被冲顶挤死的！”

　　“Amoris，坚持住！我跟你一起进行信息攻击——”

　　“我——我坚持不了太久！我拒绝她的访问了！可她还会再来的！她太快了！我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拒绝——”

　　“出口呢！”

　　“还没塌！——可是快了！一直在摇晃！”

　　“Mortis！缆线！”

　　“不！别拉缆线！万一上升，我们还没冲顶，就会被绞死——”

　　“——都安静！！”

　　祥子突然大喊。

　　初华、海铃和喵梦都停了下来。

　　她们回头，望向祥子。

　　“……听我说。”

　　这句话又是轻轻的了。

　　在闪烁的应急灯光下，祥子通过脑机和口头，同时下达了命令。

　　“Mortis，在上方接应，确保人员快速离开。”

　　“Doloris，撑住摇晃的出口，防止坍塌。”

　　“Timoris，你先过。”

　　“然后是Amoris。坍塌的通道不好翻，Timoris，接应她。”

　　“最后，我来撑住出口。”

　　“虽然我受伤了，【肉体】点数也不高，但一会儿没问题的。Doloris，你出去。”

　　“带着【纳米机器人】，保护好【软件和资料】。”

　　“行动。”

　　“……”

　　但是，这一次，没有人立刻动。

　　“你怎么办？”

　　海铃问。

　　“……我自己做的决策，我自己负责。”

　　祥子轻轻地喘着气，说。

　　“……”

　　初华看着这样的祥子。

　　“不是吧，喂——”

　　喵梦难以置信地低喊。

　　“我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

　　祥子打断了她。

　　“决定演出，决定潜入，决定拿取，决定逃跑。”

　　“这个时候也是，那个时候也是。也许有更好的时机，也许有更稳妥的方案。”

　　“但在那个地方，那个瞬间，信息交错，无数的可能性在面前延伸。机会稍纵即逝，最先进的脑机也来不及计算最好、最差、生存、死亡……”

　　“总有一个人，得作出决策。”

　　“这个人，就是我。”

　　“这就是【领袖】的意义。”

　　“我说服你们把命托付给我。”

　　“我拿它们来下注。”

　　“这是我们的交易。”

　　“我愿赌服输。”

　　“但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就算押输了，你们给我的筹码，我也一定会退还给你们。”

　　“我会护你们周全地出去。”

　　“因为我借来的，‘一生’的分量……”

　　“……不止，这么一点儿吧。”

　　“什么——”

　　“而且，我没输。”

　　祥子继续说。

　　“【纳米机器人】，以及相关的【软件和资料】都在。这次行动，是成功的。”

　　“趁着骚动，离开这里。去找Pastel*Palettes领赏。带Mortis回家。”

　　“可是！”

　　喵梦还在喊——只有她在喊，初华和海铃只是沉默地看着——睦也始终没有在脑机通讯频道上回复——

　　这时。

　　咚！

　　轿厢又震动了一次！

　　这次，势头明显要更迅猛，更强烈！

　　攻击又要来了！

　　“出去！”

　　祥子大叫。

　　“我选择风险，我担负它！接下来，是【领袖】的工作了！”

　　“你们都出去！”

　　“快！”

　　“Doloris，Timoris，Amoris，Mortis！”

　　她连刀都很难拿稳了——但却像是要把血从嘴里吐出来那样，大吼——

　　“走啊！都给我走！”

　　“别磨蹭了！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你们要所有人一起送死吗！！”

　　“没时间了！！快！！”

　　“轿厢就要——”

　　嗡！

　　脉冲信号攻击通过轿厢的信号输出端，放射而出。

　　轿厢内，所有的灯同时亮了一瞬。

　　祥子那并不算防御万全的脑机系统，被这种波击中了。

　　耳鸣。眼前一片白。

　　祥子短暂地失去了感觉——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秒钟——也可能是几分钟——

　　脉冲信号攻击被阻断了。

　　感知渐渐恢复。

　　视野回来的时候。

　　祥子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发现。

　　轿厢没有冲顶。她还活着。

　　以及。

　　谁都没有离开。





第一百零一章 领袖


　　赛博义手撑住渐渐塌陷的出口，迸发出过载的力道，回正凹陷的板钢。

　　漆黑的刀身在轮毂上擦出火星，同样让手腕过载，延缓上升的势头。

　　同样的，还有黑客。

　　将【软件和资料】转移到更安全的上端口，让已经焦黑的脑机接口，再一次运转。

　　接入电梯面板，持续投入更大量的数据量，延缓敌方的攻势。

　　轿厢甚至比上一次被进攻的时候，更快地稳定了下来。

　　因为有人在外部，持续扣上安全阀。

　　在喵梦和纱夜的账号之后，【Mortis】的账号，也出现在了电梯的显示面板上。

　　冰川纱夜的攻势，停了。

　　但两人也无法骇过她留下的自动控制程序，重新夺还全部的电梯控制权。

　　局势再一次陷入僵持。

　　没有人离开。

　　初华，海铃和喵梦，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做好准备，等待下一次进攻。

　　【Mortis】的账号，也还在那里。

　　“不要这样！”

　　祥子大喊。

　　她挣扎着，扶着轿厢壁，从仍在轻微震颤的轿厢中站起——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只是在浪费时间！”

　　“Doloris！【纳米机器人】！”

　　“Amoris，【软件和资料】！”

　　“有了这些，你们就能活下去！”

　　“Timoris！保护Mortis，带Mortis回家！”

　　“这是命令！”

　　她大喊——

　　然而。

　　“Mortis会选择她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海铃冷静地看向祥子，她说：

　　“我们也是。”

　　“我们也会选择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什——”

　　初华点了点头。

　　喵梦也笑了。

　　“不，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

　　祥子摇着头。

　　“走啊，走啊。我们只是——因为——金钱、利益与欲望而凝结在一起的——”

　　“那有什么不好？”

　　喵梦笑着说：

　　“在这个世界上，大家都是因为这些原因凝结在一起的呀？”

　　“毕竟，这是个垃圾世界嘛。到处都是垃圾规则。烂到根里，无药可救……”

　　“我们都早已经受够这些规则了。”

　　“对吧？”

　　她转头，问初华和海铃。

　　初华轻轻地笑了，而海铃则闭上了眼睛。

　　她们两人都点了点头。

　　“愤怒也愤怒累了，悲伤也悲伤累了。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道能干什么。因为绝望而伤害别人，但伤害别人本身也让我们绝望。”

　　“只是活着，痛苦着。自欺欺人，苦中作乐，看不到希望的每一天。”

　　喵梦回过头，用她从面具里露出的眼睛看向祥子。

　　“Oblivionis，你说，你是领袖。”

　　“哈哈！这个词，以前我只在24小时播个不停的大楼荧幕上见到过。他们说，【七支乐队】是领袖。因为，她们是能给予别人【梦想】的人。”

　　“我们跟什么【七支乐队】不熟。”

　　“她们太遥远，要给太多人梦想。能给我们的分量，太少了。”

　　“我们只看到了你。”

　　“实现胡来的任务，一次又一次用命搏出机会，推进天方夜谭的计划……”

　　“跟着你，或许，真的能去【顶峰】。”

　　“——跟着你，或许，真的能成为【大人物】，也说不定。”

　　“你给了我们【梦想】。”

　　喵梦看着祥子，说。

　　“你是我们知道的，最棒的【领袖】。”

　　咚！

　　电梯的震动又出现了。

　　震动出现的频率在加快，力度也在增强——

　　初华立刻顶住坍塌的洞口！海铃控制轮毂，而喵梦也迅速对抗界面里来的指令——

　　“Oblivionis！”

　　喵梦在震颤的轿厢中大叫！

　　“你不是总喜欢说——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再等等，机会就来了——的吗！”

　　“我们会等的！等待那个机会！”

　　“你得活下去！”

　　“强大的人一定强大，弱小的人一定弱小，活着就是要妥协，就是要接受，就是要被榨取，就是要卑躬屈膝，底层再怎么样，也没办法触摸到顶端的星星——”

　　“究竟是谁制定的这些鬼东西！？”

　　“如果说有谁能够破坏它们，那就是你！”

　　“活下去！”

　　“带着我们！”

　　“炸穿这些——他喵的——规则吧！！！”

　　轰！

　　迄今为止最强烈的一次冲击，袭击了轿厢。

　　……

　　文娱大厦，18层，

　　尚未竣工的livehouse，【缤纷色彩】，外墙。

　　电磁干扰信号的扰动变得更强烈了。

　　不过，代号为【Ave Mujica】的小队，还在持续发来信息。

　　“（已获取【纳米机器人】和相关软件、文件。）”

　　“（临时问题。正在解决中。）”

　　“（预计撤离时间：10分钟后。）”

　　Mortis发来的。

　　光看信息，问题似乎还不大。

　　【Ave Mujica】还在争取。

　　但是……

　　“（已经暴露了吗。）”

　　千圣安插在【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外的其他眼线，已经确认了门口的骚乱。

　　“让我出去！”

　　“里面有袭击！”

　　“为什么不开门！你们这些企业的狗！！”

　　恐慌的员工们涌向研究基地正门，和武装雇佣兵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雇佣兵们的镇压很迟疑——

　　但是，事态显然已经完全败露了！

　　“（不行了吗。）”

　　【Ave Mujica】的行动，原本应该在5分钟后撤离的。

　　她们推迟了5分钟。

　　10分钟后，凑友希那的【隼MZ2】就会进入白鹭千圣的【零五】的最佳射程。

　　时间，正好撞在一起。

　　太紧了。

　　如果【Ave Mujica】不能先出来……

　　哪怕只差几秒钟，千圣也不能够去赌她们能够顺利离开的可能性。

　　……现在，从伊芙和麻弥那里传回的报告表明，她们已经被Roselia包夹了。

　　研究基地被袭击的消息一旦被友希那分析出与Pastel*Palettes有关，Roselia甚至可能会就这样先手开火，挟持伊芙和麻弥。

　　不论是为了彩，还是为了伊芙和麻弥，千圣都必须先手干掉凑友希那。

　　她要打提前量。

　　她不会冒险，等下去。

　　“各单位注意。”

　　白鹭千圣在Pastel*Palettes的脑机频道里，宣判了事态的转变。

　　“计划A失败。”

　　“进入计划B。”

　　……

　　Roselia的地下livehouse，底层。

　　白金燐子的黑客工作站，“堡垒”。

　　昏暗的房间中，无数电子屏幕闪烁。

　　在它们中间。

　　薄荷绿色长发的Roselia头目之一，吉他手【忧伤节拍器】冰川纱夜，坐在那里。

　　“……这都挡住了吗……比想象中坚持得更久啊。”

　　纱夜正在操作燐子的工作站，攻击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电梯。

　　有“老鼠”在的，那部电梯。

　　“不过，下一次，就是最后了。”

　　一开始，纱夜对燐子的工作站还不熟练，没能快速、高效地杀死老鼠。

　　不过，现在，她渐渐地找到了越来越多可以调来并行，增加攻击数据量的进程。

　　“再见了。”

　　纱夜键入最后一串指令。

　　然而，就在这时。

　　嘭！

　　“堡垒”外侧的大门，被轰开了。

　　紧接着——

　　“！”

　　嘭！

　　第二声。

　　霰弹枪的子弹擦过纱夜险险扭开的肩胛，穿透她刚才在的位置，打中了身后的屏幕。





第一百零二章 冰川双子（700刀片加更）


　　“！”

　　袭击！

　　纱夜就地翻滚，闪身向一旁，去拿靠在旁边的爱枪——名为【吹毛求疵】的动能精准步枪——

　　但是。

　　没有那种时间了。

　　一个人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这么近的距离，【吹毛求疵】会把姐姐自己也炸到吧？”

　　嘭！

　　动能散弹枪【血腥玛丽亚】的子弹在极近距离炸开，绞碎了纱夜向着枪械伸去的几根义肢手指。

　　“咕——！”

　　咚！

　　枪管与枪管相接，在黑暗中，在火花乱跳的，被毁坏了的屏幕前，擦出火星。

　　“……日……菜……”

　　在最后关头将【吹毛求疵】横置，架开【血腥玛丽亚】黝黑的枪口，纱夜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袭击者。

　　然而，这位袭击者却仿佛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一般，轻快地笑着。

　　“啊哈，姐姐认出我了。”

　　合成纤维防震帽因为激烈的动作而滑开，帽檐下面，露出了袭击者薄荷绿色的短发。

　　仔细一看，袭击者就连长相也与纱夜十分相似。只不过，比起总是严肃地皱起眉头的纱夜，来者的眉眼更加舒展，表情也更加放松。

　　袭击Roselia基地——甚至突入到了“堡垒”深处的这名袭击者，不是别人，正是Pastel*Palettes的主音吉他手！

　　人称【邻家小天才】的，冰川日菜！

　　Roselia的冰川纱夜，和Pastel*Palettes的冰川日菜。

　　两者分别效力于不同的乐队，但都是乐之城的【大人物】。

　　乐之城的民众们，大多从姓氏和长相上感觉出了，她们是姐妹。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她们是双胞胎。

　　“日……菜……”

　　日菜从上方向下按压【血腥玛丽亚】，力量明显更大！架着【吹毛求疵】的纱夜只能被动抵御，然而，却在一点一点被日菜压制。

　　“怎么……进来的……”

　　“姐姐是在问门口的那些安保机器人和炮塔吗？我直接就拆开了！燐子摆弄网络的水准没得说，摆弄武装的水准，还差些！还是直接跟亚子打的那次，更‘噜’——还让我换了新的踝关节！不过，千圣也说了，这次不能要求那么多……”

　　“呃！”

　　纱夜试图抓住谈话中的空隙，滑开枪支，攻击日菜！

　　但是，这也被日菜料到了！

　　当，当！

　　日菜用比纱夜更快的速度，再次架住枪——

　　甚至，重新把枪口对准了纱夜的下巴！

　　“姐姐擅长中远距离的突击，不擅长这种拖入极近距离的白刃战吧～”

　　日菜笑着说。

　　“……虽然，我也只在白刃战中用枪就是了。”

　　“日……菜……”

　　嘭！

　　【血腥玛丽亚】开枪了。子弹在纱夜竭尽全力的躲闪下，擦过她的脸颊边，带走了一小部分植入体皮肤。

　　“姐姐，跟我走吧。”

　　日菜用亲昵的语气对纱夜说。

　　“千圣说，A计划破裂了，转入B计划。”

　　“B计划，友希那会死。”

　　“Pastel*Palettes将跟Roselia全面开战。”

　　“姐姐，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一定会死的。”

　　“千圣已经说了，不是必须要姐姐的命。”

　　“走吧。”

　　日菜如同一个单纯在挂念姐姐的妹妹一样，叮嘱她的姐姐。

　　“姐姐，从这里离开，留下一条命……”

　　“——我不是必须死，但有人必须死，对吗？”

　　纱夜打断了日菜的话。

　　她完全陷入了被动的状态，近身战所有的优势点位都被日菜拿住了。

　　但她仍然紧绷着脸，没有一丝退意。

　　“友希那必须死，对吗？”

　　“姐姐——”

　　“友希那死，跟我死，有什么不一样！”

　　纱夜在下方大喝。

　　“我是Roselia的头目！我从前效忠于凑友希那，此后也只效忠于她！”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动一根手指——就不会放任她陷入危险，自己离开！”

　　“日菜！”

　　“哪怕为此要攻击你，我也不会手软！”

　　“攻击我根本无所谓啊！”日菜在进入“堡垒”后，第一次流露出了焦急的神情，“是姐姐不懂我的意思——是姐姐一定要活下来！”

　　然而，纱夜只是咬着牙。

　　“日菜，你从以前就一直这样。”

　　“总是擅自地出现，又擅自地决定一切！”

　　“就因为你什么做得比我好吗？”

　　“姐姐在说什么啊！什么做得比你好——”

　　“是我先开始练吉他，可你的技术却很快就比我优秀了！”

　　“也是我先开始接触枪械……”

　　“可我却一直只能当雇佣兵，而你开始训练后，立刻就被白鹭千圣看中，加入了帮派性质的乐队！”

　　“Poppin'Party发现了大乐队时代的可行性之后，所有人都想向上挤……”

　　“我也是！”

　　“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那样的位置吗！”

　　“可你却轻易地就得到了！”

　　“你总是走在前面！”

　　纱夜往手腕里灌注了更多的力道。

　　枪械交错，嘎吱作响。

　　“我曾一度认为自己没有任何价值！除了吉他，什么都不剩下！”

　　“是友希那招募了这样的我！是Roselia和这样的我一起站了起来！”

　　“我不会背叛她们！”

　　“——除非死亡把我们分开！”

　　“你在说什么啊！”

　　日菜彻底变得焦躁了。她不断地摇着头，招架纱夜的挣扎。

　　“姐姐，你很奇怪啊！”

　　“Pastel*Palettes确实是第一支起势的乐队，明面的商业化，甚至比Poppin'Party还早！”

　　“但是，Pastel*Palettes后来，不是已经因为经纪公司的事，被削弱了力量吗！？”

　　“我们急于求成，找了力量超出我们掌控的大型经纪公司。经纪公司想坑我们，两头骗——虽然我们最终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弄垮了他们，但我们也浪费了时间、资源和精力！”

　　“Poppin'Party和Roselia在这段时间内起家了，成为了【最初的双团】，我们却差点连【五大团】都不是——如果不是彩彩冒险潜入黑墙背后，救了我们，我们早就没了！”

　　“现在也是！绝对是姐姐在的Roselia更强啊！？”

　　“日菜！不是这种问题！你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啊！姐姐！姐姐的射击技术和吉他技术，也绝对很好啊——”

　　“——我不明白！姐姐一直说不如我，到底是哪里不如我了！我一直欣赏姐姐冷静的行事态度，和姐姐吉他干净准确的音色！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我从来没有觉得姐姐有哪里不好——我一直都很喜欢、很崇拜姐姐的啊！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话传达不到姐姐心里！为什么我们总是错开——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

　　“日菜！放手！”

　　“我不放！”

　　日菜在手腕上，增加了力气。

　　“凑友希那？Roselia？”

　　“那些事情，我才不管！”

　　“我只知道，人死了，就是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了，绝对不可能再回来了！”

　　“彩彩不能死，姐姐也不能死！”

　　“为此——为此——！！”

　　“为此，就算会毁掉姐姐的一切，我也要让姐姐活下来！！！”

　　嘭！

　　枪声响彻。





第一百零三章 通往未来


　　轰！

　　嗙——嚓！

　　迄今为止最猛烈的一次冲击，撞坏了固定电梯的安全阀！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感觉到电梯开始加速——轿厢在与安全阀摩擦——轮毂在安全阀上擦出一串一串的火花——巨大的震动让所有人都无法站立，摔倒在地——

　　然而。

　　嚓——

　　嚓。

　　停了。

　　轿厢停了。

　　电梯挤过破碎的安全阀以后，没有继续加速。

　　动力消失了。

　　升降机阀的电机，停止了运行。

　　“喂……喂！自动控制程序也登出了！”

　　喵梦第一个发现了这件事！她的嗓子已经哑了——但她还是用比先前更大的音量喊——

　　“冰川纱夜的账号退出登录了！”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但是——

　　她们似乎，真的，奇迹般的……

　　因为没有放弃，等到了一线生机！

　　“快动，破玩意！”

　　喵梦立刻获取了电梯轿厢全部的控制权！

　　因为方才的剧烈震动，原本大量堆积在1楼外电梯门处的那些楼层碎片与电梯门的碎片，被冲散了不少。喵梦强行启动电梯后，轿厢拖拽着变形的安全阀，发出刺耳的声音，擦着火星，顶起那些碎片，升到了1楼。

　　1楼的电梯门，开了。

　　尽管它因为变形，而仍然很狭窄——

　　但现在，可以多人一起快速通过了！

　　“走……快走！”

　　海铃第一个闪身而出，确保情况安全。她看到了脸色发白地等待在门口的睦，挥手挡在她身前，并示意她退后。

　　“妈呀！”

　　然后是喵梦，她也跳了出来。

　　最后，是初华。

　　“Oblivionis，手给我。”

　　初华在前方蹲下，把祥子拉到自己的背上。

　　“……”

　　祥子还因为突发情况，陷入轻度的动摇——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事态在转瞬之间发生了如此巨变。

　　她趴上初华的背，配合地握紧了双手。

　　感受到祥子的合作，初华笑了下。

　　“就算没有生还的机会，我也不会走的。”

　　她轻声说。

　　“我再也不会跟重要的人分开了。”

　　“——Doloris——”

　　初华背着祥子，提起装有【纳米机器人】的小箱子，最后一个跑了出去。

　　她落在外部的地面上。

　　“妈呀，妈呀，刚才我真以为我要交代在这了！”

　　喵梦还心有余悸地摸着胸口，看着那破得不成样子的电梯。

　　“我去，真给我等到了！哇——其实有一半自己也没底啦！但是，但是，怎么说，就是——”

　　与此同时。

　　“失礼了。”

　　“！”

　　海铃拦腰把睦抱了起来。

　　“走了，Amoris。”海铃向前跑去。

　　初华也背着虚弱的祥子，快速从喵梦身边穿过。

　　“嘿，什么，啊？没有人抱我吗？”喵梦大喊，“我腿还是软的呢！我刚差点死了！”

　　“我们都差点死了。那边有室内代步车，你骇一辆。”

　　“哈？欸，还真有……用【受邀嘉宾】身份都不用骇……嘿！等我一下！”

　　初华、海铃和跳上小车的喵梦一起向外冲。

　　从大厅离开，跃下台阶，穿过中庭……

　　她们很快混进了门口的人群中。

　　甚至不需要多作掩饰。

　　这里，人太多了。

　　“快放人，快放人！”

　　“为什么还不开门！”

　　“攻击他们！”

　　到处都是暴动的人群。现场混乱一片。

　　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员工们无法忍耐，他们冲击了防卫线——

　　“停下！停下！”

　　雇佣兵们朝天开枪。

　　但这种警示显然已经进行过好几次了。对民众的威慑力，不再足够。

　　“请求指示！请求指示——”

　　雇佣兵们向着脑机内发送讯号！

　　他们是被聘来“维护秩序”，外加防范“针对社长的袭击”的！

　　这种一般人员的暴动，不在他们被委托的内容里！

　　没被委托，就不能擅自行动，是雇佣兵的铁则……

　　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朝人群开枪！

　　一定要有上级指令，他们才可以行动——

　　但爱贝克思的管理层，迟迟没有回应！

　　他们也在联络黑岩社长！

　　可是，联络不上！

　　管理层一直在请示社长，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管理层也不敢随便做出应答！

　　时间实在拖得太久了。

　　久到那些装备精良的雇佣兵，也开始感到疑惑了。

　　本来，他们就对这些迟迟未能获批当期款项的爱贝克思管理层们，抱有一定程度上的怀疑。

　　雇佣兵们的犹疑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里的安保并没有那么万无一失。

　　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脑机领域的精英！

　　他们擅长脑机的研究，编程，解构……

　　当然。

　　其中的许多人，也懂得其他电子物件的程序原理。

　　“门开了！”

　　人群冲垮了防线！

　　这些脑科学界的精英们，轻松地使用脑机数量上的优势，用DDoS轰炸瘫痪了几周以来始终保持封闭的【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大门的安防系统！

　　大门缓缓打开……

　　“快走！！”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出！

　　“停下！停下！”

　　不知道能否伤害员工的雇佣兵们大喊着。他们用电击枪击晕了许多员工，但是，仍然没有办法应对这数以百计的人潮！

　　面对着在身后追赶的，想象中的死亡恐惧，所有人都没了命一般地往外跑——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混在这样的人群里面。

　　五位戴着面具的“受邀嘉宾”，悄悄地离开了。

　　……

　　文娱大厦，18层。

　　千圣那白金色的发尾，在风中飘荡。

　　她趴在那里，盯着【零五】的瞄准镜。

　　瞄准镜中。

　　是Roselia属地，通往排练室的大道。

　　大道远端的路口。

　　凑友希那的【隼MZ2】，慢慢地从那里拐了过来。

　　“……”

　　千圣屏住呼吸，等待着。

　　智能光标在瞄准镜里闪烁。

　　【隼MZ2】距离准星，还有15个指标。

　　10个指标。

　　5个指标……

　　千圣慢慢地，将手指放上了扳机——

　　就在这时。

　　嘀。

　　脑机里，接进了一条通讯。

　　沙沙……

　　在初华的搀扶下，祥子站在【爱贝克思研究基地】外的巷口，混在奔跑的人群中，接通了脑机。

　　“千圣小姐。”

　　她按着颧骨，说。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

　　风从乐之城的高楼中吹过。

　　【隼MZ2】驶向大道最开阔的位置。

　　它与【零五】的准星重叠。

　　然后。

　　又分开。

　　Roselia地下livehouse的“堡垒”中。

　　站在肩头中枪，肩胛骨完全粉碎，但仍然顽强抵抗，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的纱夜面前，日菜从脑机上收到了指令。

　　她最后看了这位倒在地上的，自己唯一的，最最重要的姐姐一眼，向后退去，离开了。

　　【隼MZ2】稳定地行驶着，很快，穿过了整条大道。

　　前方分成了往左入排练区的道路，和往右上环形高架的道路，两条路。

　　【隼MZ2】驶向左侧。

　　零星的车流穿梭。

　　过了一会，一台【霆威科尔比C240T】开上了右侧。

　　跟在【霆威科尔比C240T】后面的【以津真天】没有继续跟随前者，而是和【隼MZ2】一样，去往了左侧。

　　端起重机枪的亚子，已经打开脑机保险的燐子，准备好武士刀、冲锋枪、机枪和【快速破解】指令的伊芙和麻弥，将摩托车载机枪转入待命模式的莉莎……

　　三台车辆上，已经拿起武器的人们，将武器放下了。

　　Roselia和Pastel*Palettes在道路的尽头分开。

　　很快，就再看不见彼此了。





第一百零四章 向着明天


　　“早上好，乐之城！又是新的一天，你们都还活着吗？”

　　“昨天，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发生了人员暴动！这些被关了三个星期的可怜家伙被故障的警铃惊吓，没了命地往前冲，就像疏通下水管道时涌出来的老鼠！Roselia本来能以最快速度控制事态，可爱贝克思的黑岩社长显然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将液氮塔打开，把Roselia接管的那些武装都给冻了，破坏了关键的远端线路处理器，还顺便给自己浇成了一座冰雕！”

　　“到头来，谁也不知道黑岩在发什么疯！还是说乐之城最好的脑科学专家，也会得赛博精神病吗？Roselia说她们会在三周后给出一份调查报告，但Hello,Happy World！已经开了盘口！目前，押注最高的是【黑岩突发赛博精神病】，押注第二高的是【内部夺权问题】——它跟的第三高的【黑岩与管理层之间的矛盾】僵持不下！”

　　“不管怎么样，他们那里可真是大糟特糟！液氮把所有脑样本和精密保管品都喷出来了，整个14楼那会儿，整得是仙气飘飘！嘿，还别说，如果有想要发财的人，今天正是去捡漏的好日子——如果你们能从全面实施安防措施的Roselia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的话！噢，噢，可别说这是我说的——在乐之城，别让他人负担你的性命！”

　　“也许Hello,Happy World！更适合你们！米歇尔乐园二期的工作还没有完成，那里就堆满了想要一间店面的商人……”

　　啪嚓。

　　信号介入，电台的音量被转小了。播报员麻里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模糊。

　　“原来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骚动，被这样解释了吗。”

　　夕阳从上了年头的玻璃窗洒进室内，照出闪亮的灰尘。

　　破旧、空旷、半废弃的大洋房主厅内，喵梦坐在旧沙发上，怀抱着像是人偶一样端正坐着的睦，笑着说：

　　“锅都甩给黑岩了，Roselia和Pastel*Palettes都被摘了出去。”

　　“摘得这么干净，估计，凑友希那和白鹭千圣已经坐下来谈过了……”

　　“上一秒还要杀对方，下一秒就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天，还达成了共识！哎哟喂，那些老狐狸的世界，我是真不懂！”

　　喵梦大声地感叹。

　　她环抱睦，将下巴抵在睦的头顶上，滚来滚去。

　　“……”

　　睦倒没什么表示。她沉默地眨着眼睛，盯着面前那台蒸汽朋克风格的老收音机。

　　而且，沉默的不只是睦。

　　在洋房很大的主厅里，除了喵梦和睦，还坐着两个人。

　　初华半躺在一边的沙发上，靠着矮柜，眯着眼睛打盹。

　　海铃则斜靠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操作着手机。

　　“……”

　　“……”

　　“这儿明明有四个人，怎么没人接我话啊。”

　　喵梦不满地别过头。

　　“带你们来这房子的时候也是！都没人评价点什么——我选的这房子很好，很炫啊！”

　　“喵梦，要住在这里吗？”

　　睦轻轻抬头，问。

　　“还是睦子对我最好～”

　　喵梦抱着睦晃啊晃。

　　“还没决定！东西都还在【可敬物流】那儿放着呢！不过呀～这种屋子很好吧？我在网站上找新家的时候注意到的！乐之城，好像很多这种高速开发时期遗留下来的烂尾洋房！那时候，富人区还没有成型，大家都想把富人抢过来——后来，这些竞争失败的产物就这么空置了！各势力的地盘内都有！而且，都超级便宜——这么大的房子，还这么便宜，真让人心动——可惜就是太偏僻了！周围瘆得慌……我倒不怕，但很难接电线和网线啊！这可是要了我的命！……”

　　喵梦碎碎念个不停。

　　“你又用看房的钥匙找我们来聚会了。”海铃打着手机消息，漫不经心地说，“还把若叶小姐也叫来了。祥子知道会发火的。”

　　海铃终于不用姓氏称呼祥子了。不过，还是给睦加着敬称。

　　“哎呀！睦子自己想来的！”喵梦反驳，“如果不能来，她自己会说‘来不了’的！”

　　“——对吧，睦子？”喵梦歪头问。

　　睦点点头。

　　“欸……”海铃用语气词结束话题。

　　初华在这时又点了一下头，醒了过来。

　　她用手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欠，睡眼迷蒙地望了下周围。

　　“……小祥还没回来？”她微微皱起眉头。

　　“没呢～”喵梦搭茬。

　　“人工皮肤的复查，有这么久吗？她刚换完人工皮肤，不能活动太久——”

　　“初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儿远，老大又爱乱跑！谁管得住她呀——放心放心，大和麻弥都亲自说过，老大她已经生龙活虎啦——诶诶，还是来谈谈房子的事吧！你们说，我住今天这个好啊，还是上次那个好？上次那个有四层！还是上上次那个？上上次那个离RAS的演出区近——”

　　“要不全住了吧？”

　　“这是我听过最不走心的敷衍！海子，你根本没听我说话！你在跟谁聊天！？”

　　“嗯……在花咲川的朋友。BCPD见习执勤任务，她被分配到【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附近了。Roselia只管基地内值钱东西的处理，外面的大小杂事都丢给了BCPD，把她们忙死了。”

　　海铃说着，笑了。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担心。

　　“哇……性格恶劣……真不想要你这样的朋友……”

　　喵梦抱着睦，往后缩了缩。

　　初华还是很困。一会儿的工夫，她又眯起眼睛。

　　但就在这时。

　　咔嚓。

　　洋房的大门被推开。

　　穿着灰白配色裙装，肩背小挎包的祥子，回来了。

　　初华立刻醒了。她直起身子，看向门口。

　　“小祥，你来了。”她说。

　　“初华，你没回去睡觉？”祥子从门厅走进来，把包放下，“sumimi和Ave Mujica的工作连轴转，你应该很累了。”

　　“没事。我还好。”

　　“……睦也是。”

　　祥子看了喵梦抱着的睦一眼。她皱起眉头……

　　“……”

　　睦沉默地低下视线。

　　但这次，祥子并不是针对睦的。

　　“……灰尘这么多，你们不通风？”

　　祥子说着，走到墙边，推开了窗户。

　　风吹进室内。

　　“你出去的时间，蛮久的。”坐在窗旁边的海铃看向祥子，说。

　　“海子也这么觉得了！”喵梦抬起头，“老大，咱们刚刚还说到你呢……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租车公司扯皮了。”祥子简单地说。

　　“……啊？”

　　“我们开过去的那辆【加利那V2】，还留在停车场里。我跟他们说，因为紧急事态。新闻他们也听到了。我让他们自己去取……在他们提出问题之前，就先找他们的问题。”

　　“我指出了一点租赁合同上的漏洞，能少赔很多违约金。”

　　初华哑然。喵梦瞪大了眼睛。海铃也罕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有睦还是原样坐在那里。

　　“我都没打算管这事了！”喵梦叫道，“白鹭千圣给了我们那么多钱呢！大不了，甩个定位，赔点钱得了！——医生说你要静养，结果，你不光提前出院，还去搞这点儿事！老大，你是真玩命啊！在这种地方玩命，不必要吧！”

　　“我们还在发展阶段。不要乱花没有必要的钱。”

　　祥子没在乎队友的眼光。她靠到窗边。

　　腰上有个东西硌到了她。

　　祥子伸手，从后腰把它拔了出来。

　　那是一把枪。

　　动能手枪【骄傲】。

　　质朴的黑色外壳，在窗外洒进的夕阳之中微微发亮。

　　祥子还不习惯有配枪的感觉。

　　这把【骄傲】，是白鹭千圣给她的。

　　离开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后，Ave Mujica乐队前往了文娱大厦。在那里，她们和白鹭千圣，以及其余的几名Pastel*Palettes成员完成了交易。

　　白鹭千圣是个有城府的人，但她的作为交易者的品德不错。确认过货物后，白鹭千圣立刻爽快地支付了报酬。

　　一大串数字被打进祥子的灰卡。同时打进来的，还有能在乐之城最好的义体医生【大和麻弥】的地下诊所里，购买、安装和维修所有等级义体的身份权限。

　　若宫伊芙管理的Pastel*Palettes枪械·武装流动市场的最高级购买权限，冰川日菜管理的Pastel*Palettes属地特许雇佣兵资格……

　　这些，也都给了Ave Mujica这支小队。

　　“干得不错，Oblivionis。”

　　最后，千圣看着祥子，说：

　　“我还答应过你武器的事。这，我也会兑现。”

　　“说吧，你想要什么？”

　　祥子想了想。

　　“我想要小刀。”她说。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千圣的意料。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惊讶。

　　她很快笑道：

　　“小刀……这不是一个常见的选择。不过，我有听过会出售高级刀具的商人的情报。”

　　“我发给你。”

　　“抱歉，没有你要的东西。作为代替，我给你另一种武器吧。”

　　被千圣作为任务报酬给祥子的，就是这把动能手枪。

　　【骄傲】。

　　“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千圣那时的话语，还回荡在祥子耳边。

　　她靠在窗边，在夕阳下注视着这把枪。

　　就在这时，有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余光中。

　　一朵不合时宜的花乘着风从窗外飘来，落在了祥子拿着枪的手上。

　　“（这里也有经过基因改造的四季雪铃啊。）”

　　祥子想着，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花朵飞了出去。它在空中打着转儿，飞出了洋房。

　　雪铃在乐之城是相当常见的。

　　风吹过乐之城，能看到许多这样的花朵飞舞。

　　Pastel*Palettes基地，窗边。

　　雪铃飘落。

　　病床旁，眼含泪光的若宫伊芙，大和麻弥和冰川日菜之间，失声痛哭的白鹭千圣紧紧拥抱了坐起身的丸山彩。丸山彩不好意思地笑着，回抱她。

　　哭着，笑着的重逢持续着。偶尔，只有冰川日菜会用稍微有些忧郁的眼神，望向窗外。

　　Roselia基地。

　　雪铃落在地面上，凑友希那从它旁边经过。

　　她在医务室的门口打了招呼。那里，今井莉莎正在对冰川纱夜的肩膀进行治疗。纱夜按着受伤的创口，脸色沉郁，低着头，见到友希那来，才抬起头，勉强地摆出平时的表情。

　　医务室地下，数层。

　　白金燐子心疼地抹着眼泪，慢慢维修被霰弹破坏的“堡垒”。宇田川亚子在一旁，略有点慌张地安慰她。

　　同样的雪铃，还落在了很多地方。

　　工业区。

　　“呐，呐，兰，Roselia好像吃瘪了欸——”

　　“哦？彩要醒了吗？千圣还是出手了啊。”

　　“竟然等到了今年～是兰的话，去年就出手啦～”

　　“那当然。”

　　米歇尔乐园。

　　“彩彩回来了！太好啦！友希那就是太死板了啦～我还以为她们铁定要你死我活了！那倒是也没什么——就是不会够开心啦！”

　　“等等，心！别从那里跳下去！那里还没——”

　　填海新地。

　　“Roselia，可是我认可的团队……没想到，被非【七支乐队】的人突破了吗……”

　　另一端。

　　“啊，啊，那个文件……还没处理……”

　　还有……

　　“哦？”

　　“欸，大家～好像又出现了有意思的女孩子了啊！”

　　“又？是之前说发现的那支‘很有意思’的乐队吗？”

　　“不哦，是另一支～”

　　“这么快，又有两支……RAS和Morfonica都才刚刚站稳脚跟，会不会太快了啊？”

　　“没关系，没关系～这样才好！”

　　“欸……”

　　“因为这样闪亮耀眼，让人心跳不已呀？”

　　雪铃花飘落。

　　穿过富人区、工业区、歌舞伎区、米歇尔乐园、中心区、学院区……

　　羽丘女子学院。

　　雪铃树下，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谈笑着，结伴向前走去。

　　“啊！小灯！等等我啦～！”

　　在某个人的招呼声中，走在前方的那位灰色头发的女学生，转过头来。

　　她是crychic的前任主唱。

　　也是现在，被重新命名为【MyGO!!!!!】的无名乐队的主唱。

　　高松灯。

　　就在这时。

　　“啊。”

　　灯抬起头，伸出手。

　　一朵雪铃飘落，正好落在了她的手上。

　　【第二卷 完】





第二卷 总结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

　　【乐队/雇佣兵小队】：Ave Mujica

　　…

　　【丰川祥子】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5

　　【印象武器一】：不朽小刀【涅槃】





　　（*未经过升级改造）

　　（*传奇能力【流血/血崩】未解锁）

　　【印象武器二】：不朽动能手枪【骄傲】



　　…

　　【祐天寺若麦】

　　【登记姓名一】：喵梦

　　【登记姓名二】：A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11

　　【反应】：3

　　【技术能力】：9

　　【镇定】：3

　　【印象武器】：史诗手臂义体【单分子线】



　　【其他武器】：稀有智能手枪【河童】

　　…

　　【八幡海铃】

　　【登记姓名一】：八幡

　　【登记姓名二】：Ti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7】

　　【智力：3】

　　【反应：13】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不朽武士刀【黑独角兽】





　　【其他武器】：稀有智能冲锋枪【TKI-20信玄】

　　…

　　【三角初华】

　　【登记姓名一】：三角初华（sumimi艺人认证）

　　【登记姓名二】：Doloris

　　【属性点数】

　　【肉体：11】

　　【智力：6】

　　【反应：7】

　　【技术能力：7】

　　【镇定：5】

　　【印象武器一】：传说动能冲锋枪【DS-1脉冲】



　　【印象武器二】：传说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其他武器】：多种

　　…

　　【若叶睦】

　　【登记姓名一】：若叶睦（若叶家认证/童星认证）

　　【登记姓名二】：Mort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6】

　　【反应：3】

　　【技术能力：13】

　　【镇定：6】

　　【印象武器】：暂无

　　………………

　　【其他乐队/雇佣兵小队】：

　　……

　　【Pastel*Palettes】

　　…

　　主唱：【疯狂的自我搜索者】丸山彩

　　定位：领袖/黑墙黑客

　　印象武器：暂无

　　…

　　主音吉他：【邻家小天才】冰川日菜

　　定位：属地雇佣兵管理/打手

　　印象武器：不朽动能散弹枪【血腥玛利亚】

　　…

　　贝斯：【微笑的铁假面】白鹭千圣

　　定位：二把手/管理者

　　印象武器：不朽动能狙击步枪【零五】

　　…

　　鼓：【狂暴的义体宅】大和麻弥

　　定位：地下诊所老板/义体医生/黑客

　　印象武器：暂无

　　…

　　键盘：【来自北欧的武士】若宫伊芙

　　定位：属地枪械·武装市场管理/打手

　　印象武器：暂无（武士刀类）

　　……

　　【Roselia】

　　…

　　主唱：【紫炎蔷薇】凑友希那

　　定位：领袖

　　印象武器：暂无

　　其他：跑车【隼MZ2】

　　…

　　主音吉他：【忧伤节拍器】冰川纱夜

　　定位：打手（中远距离援护）

　　印象武器：不朽动能精准步枪【吹毛求疵】

　　…

　　贝斯：【慈爱女神】今井莉莎

　　定位：打手（突发情况处理）

　　印象武器：暂无

　　其他：摩托【以津真天】

　　…

　　鼓：【堕天使】宇田川亚子

　　定位：打手（火力压制）

　　印象武器：暂无（双持重机枪类）

　　…

　　键盘：【稳如磐石的技术高手】白金燐子

　　定位：渗透黑客

　　印象武器：暂无

　　其他：技术工作台“堡垒”

　　……

　　（人员的部分【定位】和【印象武器】暂未放出）

　　p.s.：

　　第二卷完结啦~

　　新卷开局，会写得慢一点！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更4k（有时6k）字！

　　进度不敢跑那么快~多用几天时间仔细斟酌大纲，这样写到后面才不会容易崩掉或是出bug！感谢大家的理解QAQ

　　等过了这周，还是恢复每天8k！努力还款！

　　感谢大家的支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为了休闲而写的书，变成每天在爆更QAQ但是很开心看到大家这么喜欢QAQ会努力写得更好的！





第一百零五章 新的开始


　　当技术超出人们的理解能力，像一台在星期五的夜晚撞进酒吧的【悍马】那样闯入他们的生活时，人们吓坏了。

　　有些人恐慌，有些人狂喜；有些人崩溃大哭，有些人只想逃离；有些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有些人看到了更多的商机。

　　环境飞速改变，人也跟着改变。

　　生活方式、工作方式、娱乐方式、人际交往方式……

　　似乎，只有头顶上的太阳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可是现在，它也要落下了。

　　天空从灰蒙蒙的蓝白色，转向燃烧般的金红色，再转入一片深紫。

　　东京，乐之城。

　　无机质的霓虹灯光点点亮起，外放的音响提高了好几个声量。不同的乐队在不同的音轨上加码，盖过别支，又被别支盖过。声音、光和热量交融在一起，笼罩在乐之城上，融化成一团具有致幻性的雾霭。

　　这里是乐队之城，欢愉之城，包容之城。这里声光能够遮掩一切，快乐，绝望，梦想，迷茫……

　　……还有。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小行动”。

　　【——沙沙——】

　　【——在吗，Oblivionis？我是【摩登派对】的中间人，中岛！】

　　【我听说港区的案子被你接了！就是我之前牵线的那一个！】

　　【几个小毛贼手伸得太长，跑去【蓝海建设】的仓库里偷东西，被人家抓了！】

　　【全都是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蠢货！放他们在那里哭爹喊娘一阵子，也不错……不过，那帮毛小子中有一个是【新闻54台】王牌主播真琴的儿子！】

　　【她可出了大价钱！而出了价钱的人，就是能比别人活得更好！】

　　【去把他救出来！】

　　【我希望一个半个小时前，我的自动应答系统有好好把任务情报都跟你说明白！那时候我还在拉斯维加斯，那儿的信号屏蔽系统，让我啥电话都没接着！】

　　【现在，你问吧！有什么，我回答你！】

　　【我耽误了点时间……要是你们能尽快，价钱好商量！】

　　“……那太好了。”

　　用手按住自己面具下的颧骨，站在港区吹拂的夜风中，祥子微笑着，说：

　　“因为，我已经到了。”

　　碰！

　　祥子背后，【蓝海建设】的厂区内，小范围爆炸的火光点亮了黑夜。

　　“油桶！那边有几个油桶炸了！喂——安全管理员呢！”

　　“不，等等！别过去，好像——”

　　啪。

　　神经系统被黑，大惊失色的工人突然像是断了线的人偶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在他身后，吓得脸色煞白的另一名工人都忘了逃跑——

　　接下来，他的视听神经系统也跳出一声轻响，停止了工作。

　　“下次换个新点儿的系统～”

　　一旁的平房顶上，长天线的下面，同样戴着面具的喵梦挨在线杆上，轻笑。

　　下方。

　　嘭、嘭。

　　仓库大门被踢开。

　　戴着面具的初华和海铃一左一右，突入其中。

　　弯弯绕绕，堆满货物，宛如迷宫一般的仓库，没有让她们的脚步变慢半分。

　　因为，她们的义眼中，名为【Mortis】的账号实时监视着仓库所有的摄像头，为她们高亮出最快，最短的路径。

　　而且顺便，还把防御用的自建机枪给关掉了。

　　嚓！嚓！

　　两人的突击是如此迅速。

　　在仓库深处的两名员工，对哭叫着的小贼们进行更进一步的“私刑”之前，她们就从黑暗中出现了。

　　【DS-1脉冲】顶在了一个人的太阳穴上，【黑独角兽】则抵在了另一个的脖颈下方。

　　“到这个程度，他们应该已经吸取教训了。”

　　初华在面具背后笑了笑。

　　她温柔地说：

　　“做人留一线。各退一步，让他们走吧。”

　　“好吗？”

　　“……”

　　“（好～啦！今天也顺顺利利，顺顺利利！）”

　　在Mortis的转接频道上看到毛贼们被松绑，连滚带爬地跑向仓库外，喵梦在平房顶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收工，回家睡觉……”

　　“……啊啦。”

　　喵梦突然看见下方，有另一个刚刚才来的员工被倒在地上的两人吓到，向门口跑去。

　　一时疏忽的喵梦没有注意到他。等她发现，他已经跑到门口了。

　　“糟糕～有个人出去了～”

　　喵梦说。但语气听起来并不急迫。

　　哈啊，哈啊，哈啊……

　　嘭！

　　慌乱的员工撞开了【蓝海建设】的侧门。他要跑出去——报告上级——

　　“！”

　　侧门边的道路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名少女。黑色的面具将她的样貌隐藏在黑夜里。

　　她穿着黑红两色的轻便服装，手上抛弄着什么。

　　“咕——！”

　　还有埋伏！

　　员工猛地从身侧拔出防身用的手枪——

　　但少女比他先动了。

　　嗖！

　　少女甩动手腕。

　　银光一闪。

　　她抛出的，是一把小刀。

　　小刀从斜下方飞来，切入了员工的手枪枪口。

　　嘭！

　　火药撞击，枪身炸膛。员工猛地甩掉手枪——他向后跌坐在地——

　　“……”

　　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动能手枪【骄傲】那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在他的面门上了。

　　……

　　“干～杯～！”

　　在与前些日子不同的另一座半废弃洋房里，喵梦、初华、海铃、祥子和睦举起玻璃杯。

　　她们面前的矮桌上，摆着披萨、寿司和各种酒水饮料的瓶子。

　　“呀～今天也是超～级顺利！”喵梦喝了一大口调和果酒，笑着说，“从开头，到结尾……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咱们的配合，是越来越好啦！”

　　“如果你不放松警惕，也许会更好。”就算在庆功宴上，祥子也是皱着眉头。她喝着苏打水，说，“最后那个人，如果你看住了，根本就不会跑出来。直到最后，都不能轻敌……”

　　“哎呀！老大不是在门口看着嘛！我非常地信任老大啊！”

　　“信任不是把自己的任务丢给别人。”

　　“小祥，反省会就稍后再开吧？”初华打了圆场，“都已经很晚了，我们先吃吧。”

　　“哎，还是初子说得对啊——”谁帮喵梦说话，她就是喵梦的好拍档。

　　“嗯，这个不错。”

　　海铃已经拿起腊肠披萨吃了一口。她看了看身边的睦。

　　“……好吃。”

　　睦小口小口地吃着盒装寿司，说。





第一百零六章 固定班底


　　在Ave Mujica乐队正式成立，将这个原本是临时起给摩托车队的名字签署在Pastel*Palettes给的各项权限上之后，一晃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而Ave Mujica小队作为雇佣兵小队进行活动，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这支新生的小队，人员配置由五人组成。

　　领导者一名，打手两名，黑客两名。

　　领导者，丰川祥子。

　　负责突击和火力覆盖的打手，三角初华。

　　负责潜入、渗透和快速制服的打手，八幡海铃。

　　进入场地内部，负责终端接入、快速破解和人员无害化的黑客，祐天寺若麦（喵梦）。

　　留在场地外，负责从喵梦破解出的通道进入，快速掌控全局终端、设备、人员情况，为小队提供实时“天眼”的黑客，若叶睦。

　　相当全面的配置。

　　在赛博信息化时代，一个生理人，已经能够做到过去的人类所做不到的很多事情。

　　而像这样在不同领域有所建树的人联合在一起，能做到的事，可不只是能力上的加法那么简单。

　　力量。

　　人数直观地表现着力量。

　　在乐之城，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七支乐队】都只允许经过严格筛选、审查的雇佣兵团体，在自己的地盘内行动。

　　一般雇佣兵执行行动时，要由中间人负责牵线。他们临时组合在一起，组成一支小队，结束后，就分开。

　　如果有谁违反了这条规则，他们就会遭到所在地区的【乐队】无情的打击。

　　但这条规则，对现在的【Ave Mujica】，不适用。

　　因为她们获得了那个“需要严格筛选、审查”后，才能获得的权限。

　　【特许雇佣兵团体活动权限】。

　　这是她们帮助Pastel*Palettes完成了盗窃爱贝克思研究基地的任务后，得到的，Pastel*Palettes给予的权限。

　　有了这个权限，她们只需要偶尔帮Pastel*Palettes干点脏活，定时汇报自己的状态，保证自己对Pastel*Palettes没有任何威胁……就能够，作为一支【固定的五人小队】接取所有她们想要接取的任务。

　　特许。

　　这两个特别的字眼，意味着跟她们有同样待遇的人，非常非常少。

　　而在乐之城。

　　“罕见”是一项能够转化成“力量”的资源。

　　一支配合默契的小队，和一支由中间人牵头，临时拉起来的小队？

　　任何一个委托人，都会选择前者。

　　各种优质的任务滚滚而来。

　　随着执行任务数量的累积，成员之间的磨合越来越好，任务的完成度越来越高。

　　经验、金钱、人脉……

　　Ave Mujica小心翼翼地滚起雪球。

　　作为雇佣兵团队，她们在Pastel*Palettes的属地，在歌舞伎区、演播区和棚户区，在乐之城——

　　——渐渐，有了一点儿名声。

　　……

　　“真想知道Roselia和Pastel*Palettes怎么样了～”

　　酒过半巡，微醺的喵梦在沙发上东摇西晃，大声说：

　　“我们给白鹭千圣的那台【纳米机器人】，究竟救没救活丸山彩啊？Roselia了解我们的事到哪个程度？爱贝克思的社长死了，后续处理怎么办啊？那天，我们的电梯又为什么停下了？”

　　“好想知道……感觉心里没底呀……”

　　“可是没情报……也不敢去了解……了解得多，陷得多，容易死……”

　　喵梦一边碎碎念，一边去抱正在小口喝芒果汁的睦。

　　没抱到。

　　海铃搂过睦的肩膀，把睦往外拉了下。喵梦抱了个空，倒在沙发上。

　　“海子，你干嘛啦！”喵梦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脸不满。

　　“祥子给了我一份额外的工作，让我在平时多关照若叶小姐。”海铃神色不变地喝着乳酪茶。

　　“老大给了你多少？”

　　海铃比了个数。

　　“这——这么多！？”喵梦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太诈了！太诈了——！”她大声嚷嚷，“为什么不给我这份工作！老大！老大！你偏心海子——”

　　“我想她要防范的主要就是你……”

　　初华举着调和酒，在一旁苦笑道。

　　喵梦还在后面嚷了些什么。靠在沙发背后的祥子，从中间开始就没有仔细听了。

　　她叹了口气，然后，继续抛着刀。

　　白色的塑料餐刀随着她手腕的动作，在身前上下翻跳。

　　“——”

　　祥子再一次抬起手腕。

　　然后。

　　嗖。

　　餐刀射出，化作一道白光，命中了挂在墙上的飞镖靶盘。

　　正中红心。

　　刀弹了一下，掉在了地上。

　　“小祥，你的手稳多了。”

　　背后，初华看着这一幕，说。

　　“是啊。”

　　祥子走过去，把刀捡了起来。

　　“毕竟，上周，我的【镇定】刚刚升到了6。”

　　一个多月前，白鹭千圣给了Ave Mujica一大笔钱。

　　这笔钱，被祥子又开了一张灰卡，作为Ave Mujica的共同行动资金，原封不动地保存了起来。

　　现在大家所用的，是后来出任务挣的钱。

　　更确切地说，是“一部分”后来出任务挣的钱。

　　Ave Mujica不停地出着任务。任务资金又都被祥子仔细地管理起来。

　　每一次任务，资金都会被分成两半。一半存入Ave Mujica的共同行动资金账户里，一半由参加了任务的人员平分。

　　祥子没给自己更高的份额。她自己也遵守这个规则。

　　所以，她的账户来钱的速度不算快。

　　不过就算这样，祥子也在上周攒够了购买【点数芯片】的钱。

　　她用这笔钱向大和麻弥购买了【镇定芯片】，把自己的【镇定】提升到了6。

　　“（再往上……）”

　　再往上，就是6到7的领域了。

　　从这里开始，将离开【菜鸟】的领域，进入【专家】的世界。【点数芯片】不再能用几十万买下来，而要花上百万。

　　动用共同行动资金，也不是买不下来……

　　“（但太浪费钱了。）”

　　提升成员的能力是必要的投资。但投在这里，性价比明显不够好。

　　至于其他的【属性点数】，暂时没必要。

　　有一技之长，就够了。

　　把队伍做起来之后，肯定有机会获得【菜鸟】级别的【点数芯片】，没有必要自己花钱去买。

　　现阶段，资金得用在回报率更高的项目上。

　　祥子决定等等再说。

　　她猛地回过身，再次将餐刀投出。

　　当。

　　反手掷出的餐刀，一样正中了飞镖靶盘的红心。





第一百零七章 boss不睡，同事不累


　　【镇定】。

　　不像【肉体】那样带来能强壮的躯体、【反应】那样能带来强大的身体控制能力、【智力】那样能提升脑波水平、【技术能力】那样能快速理解硬件与科技……

　　【镇定】的优点在于，稳定和准确。

　　这项指标体现了人抵抗紧张、恐惧、压力、生理疼痛和酷刑的能力，在逆境和困难的交涉情形下，尤为重要。

　　只要【镇定】足够高，甚至能够在不使用【镇定剂】的情况下，让自己的生理指标维持在一个绝对稳定的状态。

　　祥子掌控着Ave Mujica的话语权。将来，有无数场交涉等待着她。

　　她需要【镇定】。

　　“（……不过，也不能再只负责交涉了啊。）”

　　Ave Mujica接到的雇佣兵任务在增加。任务变得越来越多样，越来越复杂。

　　自己隐隐有成为队伍战略短板的趋势……

　　这种情况，是祥子所不能容忍的。

　　祥子需要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

　　像其他【属性点数】一样，【镇定】当然也有它在战斗上的优势。

　　【镇定】是还原“完美”的能力。

　　只要勤奋地加以练习，实战中就不会出现任何差错。能以任何状态调动肌肉记忆，呈现出练习时的水平。

　　【镇定】高的人，射击时，准星是不会因为生理原因造成偏移的。

　　但这项优势在使用枪械时不明显。

　　因为【肉体】能抗住后坐力，【反应】能快速跟上飘动的准星，【智力】能直接校准智能武器，【技术能力】能做好事前准备工作，增加动能枪械跳弹的威力，使得打不中也没关系……

　　这些优势，更大。

　　使用冷兵器可能更好。

　　只需要一点点针对手腕、关节和肌肉的轻度赛博改造，冷兵器就能够发挥出如同火器一般强大的爆发力。【镇定】使得武器在混战中依然能精准切入设想的角度，攻击敌人防御的薄弱之处，爆发出极高的伤害。

　　但是祥子的【肉体】和【反应】都太低了。

　　足够冷静，但是眼睛跟不上，身体也不够有力量……

　　除了偷袭，她很难进行近身对抗。

　　祥子只能选择从远处攻击。

　　从远处攻击，使用冷兵器。

　　选择项被不断筛除，答案剩下了一个。

　　飞刀。

　　【镇定】能够让这种小小的、上个时代的兵器以最精确的角度切入远处敌人的命脉，爆发出想象之上的伤害，在刹那间夺走他们的性命。

　　只要出手的时机恰当，甚至能够一击杀死高度赛博改装化的敌人。

　　祥子认为，这是拉高【镇定】的自己最适合的武器。

　　在点数低的时候，【镇定】的效果比较难体现。交涉只能靠药物和气势硬撑着走钢丝，战斗中也看不出差别。

　　但当点数拉上去以后……稳定性，渐渐从水面下浮现。

　　当然。

　　祥子选择飞刀做武器，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祥子手上，已经有了一把好刀。

　　“餐刀还是太勉强了。”

　　祥子再次捡起那把白色的塑料小刀，把它放在了桌上。

　　她抚摸着墙面上的飞镖毯。

　　那里，甚至没留下什么痕迹。

　　“在人工皮肤复查的时候，我让他们给我加装了一点手部的肌腱纤维……但仍然连一张薄薄的飞镖毯都扎不穿。”

　　“我的点数还是不够高。武器的质量，对现在的我而言，很重要。”

　　祥子从沙发背后绕到厅中。

　　“今天出任务的时候也是。本来想让小刀在破坏【M-76E奥马哈】的枪口后，插碎【蓝海建设】员工装有红外扫描设备的左义眼的。但是，没切开枪……”

　　“普通的刀，还是不够利。”

　　祥子走到睦的身边。

　　“睦，我拜托你锻的刀怎么样了？”她问。

　　“……已经好了。”

　　睦微微转头，看向祥子，像是在问“现在给你吗”。

　　“你带来了吗？”祥子问。

　　睦从喵梦和海铃之间起身，拿过自己的包。她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柄装在皮革刀鞘里的小刀。

　　她将刀身拔了出来。

　　是祥子的【涅槃】。

　　不过，看上去与原来不同了。

　　原先，【涅槃】的表面呈现一种灰暗的色调。

　　就像任何一柄朴实无华的寻常小刀一样。

　　但现在，它的侧面加了一条浅浅的凹槽。刀身在灯光的照耀下，也开始反射一种内敛的烁光。

　　“【涅槃】的表面原先磨了一层合成钢，现在才算‘开刃’。”

　　睦轻轻地说。

　　“我把它带回若叶家，悄悄用武装部门的数据链锻炉打磨了一下。”

　　“现在，它的杀伤性会更强。刺中生物后，从刀身中释放的生物碱将破坏凝血酶，让敌人无法在短时间内止血。”

　　不愧是丰川家的东西。小刀也没那么简单。

　　祥子想着，接过了【涅槃】。

　　“谢谢。”

　　她看了看刀身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将刀插回刀鞘里。

　　“若叶家什么都有？”

　　喵梦趴在沙发上，凑过来：

　　“帮我们也看看呗？”

　　“……喵梦小姐的……”

　　“叫我喵梦就好啦！喵梦！队友太见外，我会起荨麻疹！”

　　“……喵梦的单分子线装在手臂里……我没法带走。初华的两把枪，她已经调试到最好了……”

　　“……海铃的【黑独角兽】，倒是可以锻打一下。”

　　“谢谢。有机会吧，我暂时不太想让它离身。”

　　海铃礼貌地拒绝了睦。

　　“切～”

　　喵梦在后面表示了不满。她又想伸手去抱睦。

　　“别为难睦。”祥子把喵梦拉开。

　　“睦能不能帮你用【纳米机器人】看看？”

　　初华在这时看着祥子，问：

　　“你的脑突触——”

　　“那是Pastel*Palettes的。”

　　祥子摇头。

　　“没必要多生事端。而且，那玩意不一定能修复得了我的突触——我的伤害是复杂而不可逆的。”

　　“就算能恢复，也不知道复健要花多少时间。”

　　“现在，有你们是我的手和脚了。我对点数的需求不再那么迫切。”

　　祥子自然地说出这些话。

　　“更迫切的，反而是时间。”

　　“填海新地2期随时有可能完工。我们得时刻盯着那里，抓住每个稍纵即逝的瞬间。”

　　“由你决定。”初华笑了笑，喝了一口调和酒，说：

　　“我是觉得眼下再买点【点数芯片】也可以。”

　　“我会把钱用在更好的地方。”祥子说。

　　“比如车？”海铃接过话，用下巴示意了下窗户外面。

　　在巨大的落地窗外，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一辆【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停在长满杂草的洋房门前。

　　那是Ave Mujica最近刚用共同行动资金买的。外装漆成了黑红双色，在夜晚，不仔细看，几乎无法看清轮廓的边缘。

　　“对。我们需要搬乐器。”祥子说，“货运面包车是必须的。”

　　“说到这个……”

　　她放下苏打水，说：

　　“接下来，我们该排练了。”

　　初华、海铃和睦都没说什么，她们整理了一下，站起身。

　　只有喵梦……

　　“今天还要排练啊——！？”

　　只有喵梦大叫了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我被你们熬崩溃


　　深夜。

　　破旧的洋馆伫立在乐之城荒郊。

　　洋馆的窗玻璃上，似有若无地反射着灯光。

　　不知道究竟是里面在开灯，还是倒映着乐之城中心放射出的缤纷霓虹？

　　不过，越往这座洋馆靠，就越能清晰地听到……

　　音乐声。

　　沉重的，金属风格的，快节奏的音乐。

　　就像是趁着夜色，从乐之城最底部渗上地表的篇章。

　　……

　　咚咚！

　　洋馆，地下室。

　　喵梦用最后的鼓点收尾，伸手按住镲。

　　“……哈……哈……太……太难了吧……”

　　喵梦大口喘着气。

　　仔细一看，她的脸上全是汗。刘海被打湿了，湿答答地黏在脸上。

　　“222bpm的曲子……底鼓16分双踩塞爆的曲子……全是插花的曲子……”

　　“……打完……感觉……我体重都轻了……”

　　“今天的状态不错。”

　　旁边，祥子轻巧地调节着电子琴的音色。

　　“再排练两遍，可以收工了。”她说。

　　“还有两遍啊！？拜托！我们装的是齐柏林飞艇和黑色安息日的技巧芯片，不是人手模仿电钻技能大合集！”

　　喵梦崩溃。

　　初华、海铃和睦沉默地在一旁调整起她们的乐器。

　　“你们不要什么都不说——我好害怕啊！待在这个乐队里我好害怕啊！！”

　　比起给出超高强度压力的老大，一言不发地执行了这种强度的排练的队友们，也许才是最可怕的。

　　喵梦瞠目结舌地看着同时兼任主唱和主音吉他，却一滴汗都没流的初华——该死，她【肉体】点数很高，体力确实很好——而且还是出道歌手——好吧，她也就算了——

　　为什么贝斯的海铃和节奏吉他的睦，也都那么自然地练下来了？

　　“我自己在家也会练习贝斯。”海铃说。

　　“……家里的课程……更满……”睦说。

　　“这年头，不努力的人是不配在乐之城生活吗？”喵梦只感觉到绝望。

　　“在这里排练，挺好的。”初华笑了笑，安慰喵梦，“偏远，没人经过。就算不装隔音棉和声讯号干扰装置，也不用担心扰民。所以，趁着有机会多练会儿……”

　　“其他看的房子也满足这个要求啊！”喵梦已经动不了了，“初子，咱们根本不是‘有机会多练会儿’……最近每天都要练习四个小时啊！还都是出任务后的四个小时——”

　　“我们不能依赖技巧芯片。”祥子皱着眉头调整着电子乐谱，说。

　　“使用技巧芯片的演奏，谁都行。只用软件，是不可能脱颖而出的。”

　　“不能小看听众。”

　　“演奏者本身有没有熟练度，对音乐的理解是什么，对演奏的理解是什么……听众听得出来。”

　　“乐之城只会选择有自己风格的乐队。”

　　“我们要在短时间内成为那样的乐队。”

　　“严格～”

　　喵梦趴在底鼓上，嘟囔了一句。

　　“乐之城没有给小乐队慢慢积累人气的空间。”祥子说，“这里玩乐队的人太多了。羡慕、嫉妒、仇恨……有上升机会的小乐队会被无数同样层级的小乐队扯住后腿，按在底层，不让你爬上去……最后，所有人一起腐烂。”

　　“就算真的挤出来了，还要面对【七支乐队】的注视。”

　　“新乐队的诞生，一定多少会从老乐队手中分走‘力量’。就算是跟我们有着良好合作关系的Pastel*Palettes，也不见得会真的会在涉及利益纠纷的时候笑脸相迎。”

　　“乐之城不缺乐队。我们的发展一旦踩到雷区，消失只是一瞬间。”

　　“所以，要一鸣惊人。”

　　“我们的第一次公众演出，就必须引起关注。”

　　“熟练的演奏，令人震撼的风格，具有冲击力的原创曲……我们得超出听众的想象，引发话题度，在社交平台和媒体上掀起浪潮。”

　　“这样，我们才有跟经纪公司博弈的资本。”

　　“我们来挑经纪公司，而不是让经纪公司挑我们。在最短时间内签下对我们有利的合同……”

　　“在出道的时候，就跻身‘准一流’。”

　　这就是祥子为Ave Mujica制定的下一步计划。

　　一边作为雇佣兵小队，积累经验和名声。

　　一边作为乐队排练、磨合，提升水平。

　　时机成熟时，就在大型演出厅报名演出。

　　利用初次登台的话题性，爆炸性地揽取庞大的知名度，一口气完成“找到经纪公司”和“拥有粉丝”的目标。

　　然后，快速将这些流量变现，换成资金、武装和影响力。

　　就算不能一跃成为【大人物】，也要变成敌人出手必须忌惮三分的庞然巨物。

　　这样，才能够安然进行接下来的发展。

　　也能够为Ave Mujica吃下【填海新地2期】铺平道路。

　　为此，必须在事前进行大量、大量的练习。

　　“道理我都明白啦……哎，真打不动了，歇会，歇会，聊聊天嘛。”

　　喵梦瘫在鼓面上。

　　“明天几点集合啊？”她问。

　　祥子叹了口气。

　　真的打不动，也不好勉强。而且……

　　她看向初华、海铃和睦。

　　虽然她们没说，但从额角上的汗看得出来，也有些疲劳了。

　　“10点集合。”

　　祥子坐到琴凳上，说。

　　“晚上10点？挺晚的嘛……”

　　“早上10点。”

　　“早上10点！？”

　　“去棚户区的那个小任务，对吧。”海铃确认着日程表，说，“帮人收贷。”

　　“对。”祥子说，“很快，两三个小时就能搞定。”

　　“欸……收贷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不去啦……我要在家睡觉……”喵梦不想动。

　　“我明天有后端课。”睦也举起手。

　　“初华，海铃，你们呢？”

　　“我可以。”

　　“我也……明天没sumimi的工作。”

　　“那行吧。”祥子说，“你们俩明天跟我一起去。完事后，再陪我一起去个地方。”

　　“去哪里？”初华问。

　　“【米歇尔乐园】。”

　　祥子说。

　　“Pastel*Palettes给了我出售高级刀具的商人的情报。我跟那个商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联络……最近，我们的子弹都是从那里买的。”

　　“以目前的交易状况判断，我认为这个商人算是比较诚信的经营者。”

　　“我打算跟他买高级刀具。我们约了明天在【米歇尔乐园】见面。”

　　“他有什么刀？”海铃问。

　　“没有比你的【黑独角兽】更好的武士刀。”祥子说，“不过，他那有把不错的小刀。”





第一百零九章 米歇尔乐园


　　在乐之城，谈起“七支乐队的属地”，人们会想到什么？

　　Roselia的富人区、办公区、高新科技园区，Pastel*Palettes的歌舞伎区、演出区、棚户区，Afterglow的工业区、农业区、港口……

　　为了尽可能地满足多样化的需求，拓广自己属地的业务面，吸纳更多的人群，乐队们将自己的属地划分成不同的功能区块。

　　基本上来说，都会这么做。

　　除了一支乐队。

　　Hello, Happy World！。

　　它属地的面积，在七支乐队中排第三位，仅次于占据了中心区的Poppin'Party和拥有辽阔工、农业区的Afterglow。

　　但是，它的属地在地面上，只有一种功能。

　　那就是，全世界最大的游乐园。

　　米歇尔乐园。

　　……

　　午后。

　　尽管是工作日，米歇尔乐园内，仍旧人潮如织。

　　到处都是拿着冰淇淋和可丽饼的游客。《笑容，发～现！》之类Hello, Happy World！乐队的乐曲在空中回荡，和游客们喧闹的声音混在一起。

　　戴着熊耳朵形状头箍、拿着熊头形状气球的小孩跑来跑去，情侣们戴着五角星形的墨镜，伸直了自拍杆，比出大大的“V”。在他们身后，熊形象的摩天轮缓缓转动，云霄飞车从轨道上呼啸而过，人群在高空中尖叫。大摆锤、激流勇进、旋转木马的电子告示牌竖得很高，老远就可以望到。

　　大摆锤是熊形状的，激流勇进乘坐的是小熊外观的“米歇尔号”，旋转木马其实也是旋转木“熊”。

　　到处都能看见这种有着圆圆脑袋的，大眼睛的玩偶熊形象。它的名字叫做【米歇尔】，是米歇尔乐园的主题吉祥物。

　　大部分米歇尔熊都是粉色的。也有一些诸如黄色、绿色的差异版本。

　　商店里卖的玩具是这种熊玩偶，零食店做的零食是这种熊玩偶，就连在路上，也每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到米歇尔熊玩偶在营业。它们跟游客打招呼，给小朋友赠送气球。

　　……也有不少游客，会跟米歇尔熊玩偶合照。

　　“诶诶，那是蓝色的米歇尔熊！好可爱哦！蓝色的很少见欸！帮我拍，帮我拍！”

　　喵梦开心地叫着，把超梦摄制级别的相机往一旁的初华怀里一塞，三蹦两跳地跑向正在跟小朋友打招呼的米歇尔熊，回头不断招呼众人。

　　仔细一看，她的头上也戴着米歇尔熊头箍，手上还拿着米歇尔熊形状的可丽饼。

　　“起～司！”

　　喵梦摆出一个喵喵手的姿势，狠狠地卖了一波乖。

　　初华拿着一堆棒状气球，在镜头后面无奈地笑，但还是说着“这个角度采光好些哦”认真帮忙了拍摄。

　　海铃看着这样的两人，吃着乐园名产“米歇尔红豆饼”。

　　而祥子……

　　祥子穿着朴素的灰白两色裙装，握着自己黑色的小肩包。

　　什么都没戴，也什么都没拿。

　　只有祥子，好像没在娱乐的状态。

　　仔细一看，她的眉头还跳个不停。

　　“……你不是说不来吗？”

　　祥子猛地看向喵梦——后者又换了一个喵喵手姿势——

　　“为什么我们会在游乐园门口遇到你？”

　　“哎呀，出任务我很困，来游乐园玩，当然就不困啦！”

　　喵梦笑嘻嘻地说着“谢谢～”，从米歇尔熊手上拿走了只发给小朋友的气球。

　　“毕竟，机会难得欸！”

　　“……我们不是来玩的。”

　　祥子环抱双臂，语气颇硬地说：

　　“要不是商人说上一笔生意耽误了时间，要晚一点，我们也不会比会面时间更早四个小时进游乐园。”

　　“频繁出入会在入院登记上留下不好的记录，所以我们才会留在……”

　　“欸！这个指挥家米歇尔的雕塑很帅欸！快快，初子，这边！”

　　“啊，好……”

　　“初华，明明你才是偶像？”

　　“哈哈，没关系啦。”

　　“辛苦了。这个给你。”

　　“是米歇尔草莓可丽饼！海铃，谢谢！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刚刚。”

　　“……”

　　祥子站在原地，手紧紧地攥着肩包带子，眉头越跳越厉害。

　　“——我，说，你，们——”

　　“给。”

　　一个冰淇淋被递到了祥子面前。

　　是海铃。

　　“吃吗？”她问。

　　“……”

　　片刻后。

　　和指挥家米歇尔的雕塑合过影，心满意足的喵梦，好奇地看着喵梦新拿气球的初华，饶有兴致地左右观看游乐设施的海铃，和闷头吃着冰淇淋的祥子一起向前走去。

　　“米歇尔乐园真好玩！”喵梦开心地说，“我从小就一直想来了！……人多点，还更好玩！”

　　“只是可惜睦子没来！”

　　“她今天有上课吧？”初华想了想，说。

　　“后端课。很难翘的那种。”海铃也说。

　　“哎呀！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好翘，难翘！只要想翘，都能翘得了！睦子就是太好学生了！不就是端口锁得比较严嘛，大不了我从外面帮她一起骇——”

　　“你敢。”

　　握着冰淇淋的祥子从斜下方投来杀人般的视线。

　　“呜——哇！”

　　喵梦缩起脖子，一溜烟躲到初华背后。

　　“好可怕，老大！”她叫道，“放松点嘛！商人迟到，也不是我们害的呀！来都来了，不享受，门票钱亏了，时间也亏了！——啊！是碰碰车！”

　　“……”

　　“来都来了，去坐坐看怎么样？”

　　“我，说，啊——”

　　“欸，不错啊。”

　　“也不能一直就这么走两个小时嘛。”

　　“……”

　　人潮涌动。

　　游客进进出出。

　　喵梦、初华、海铃和祥子一起坐上了碰碰车。

　　“这也是任务，你不要太放松——”坐到了碰碰车上，祥子还是皱着眉头。

　　不过。

　　“哇！这个马力也太强了吧！这用的什么引擎啊——这是能给小孩子玩的吗？”

　　嗖——嘭！

　　喵梦驾驶的碰碰车，猛地撞到了祥子的车身上！

　　“呀！”

　　“哈哈！老大发出了很搞笑的叫声！”

　　“……你给我等着。”

　　“等等，小祥，冷静……”

　　祥子加入了战场！她驾驶碰碰车追在喵梦后面，喵梦尖叫着闪躲。中途，海铃也加入了战局，整个情况变得极其混乱。

　　其他游客都被气势汹汹的三人吓到，远远躲开。初华本来想劝架，结果不知怎么地，也被卷了进去。

　　一个开口放开后，后续的行动，就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旋转咖啡杯。

　　“噢。”

　　“太快了！等等！——转太快了——”

　　跳楼机。

　　“没有我们上次跳大厦那么刺激。”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4D射击小摊。

　　“……这枪用着太不舒服了，手感飘得好像锈了十年的AK-47。”

　　“欸，赢来的这些代币……怎么处理啊？”

　　“……”

　　太阳在正上方转过一个角度，又慢慢落向西边。

　　身上戴满装饰品，拿着各种各样气球，手上还抱着大大小小米歇尔玩偶的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走在米歇尔乐园的石板小路上。





第一百一十章 鬼跟见了你似的


　　祥子一行人已经从最中心的园区，玩到了比较外围的园区。

　　周围的行人还是不算少。不过，已经没有刚进来时那么多了。

　　“还好吗？”

　　走在祥子身边的初华关切地问。

　　“……我没事。”

　　除了喵梦，祥子是这里【肉体】点数最低，体力最差的。而且，她分泌的肾上腺素、多巴胺和血清素可没喵梦多。

　　初华有点担心她累了。

　　不过现在看上去，还好。

　　“（小祥……也不是不开心的样子。）”

　　初华的视线在祥子脸上停留了片刻，又飘到祥子的头顶。

　　祥子头上也戴了熊耳朵的头箍。

　　输掉“VR跳舞毯对决”后，她被海铃戴上的。

　　初华有点想摸。

　　她试探着伸出手……

　　“啊！”

　　前方喵梦突然大叫。把祥子吓了一跳——也把初华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初华抬起头，问。

　　喵梦指着前方。

　　“是鬼屋！”

　　她说。

　　“进吗？”海铃用手抵着下巴，回头问。

　　“好好～我会怕，我不进～”喵梦举起手。

　　“那你刚才还叫得那么高兴。”

　　“看到了就要叫，才是享受游乐园乐趣的方式呀！”

　　“我倒是有点想去看看。”海铃看向走在后面的两人。

　　“祥子，初华。你们进吗？”

　　“……我不进。”祥子说。

　　仔细一看，祥子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不过，跟刚进游乐园时感觉不太一样。

　　“老大也害怕呀！”喵梦笑道。

　　“……枪和黑客技术都伤害不了的东西，谁都会害怕的吧。”祥子板着脸说。

　　“欸～”

　　“……给我收起你那个笑容。”

　　“我一个人进去吗？”海玲看着大家，“也行就是了。”

　　“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初华说着，把自己抱着的米歇尔熊玩偶递给祥子。

　　“噢，不错。感觉可以打得赢。”

　　“哈哈……那些是投影和工作人员吧……”

　　海铃和初华讲着话，走入了漆黑的入口。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平常无奇的鬼屋游玩。殊不知，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她们两人……”

　　“别配些奇怪的对话。”

　　祥子拍了喵梦的手肘。

　　“时间差不多了。”祥子怀抱着米歇尔熊玩偶，说，“玩完这个，咱们就往集合地点那边走——”

　　“老大才是，净讲些扫兴的话～”喵梦捂住耳朵，一点都不想听，“不要在游乐园谈工作啦！”

　　“……我们就是来游乐园工作的。”祥子皱着眉，继续说，“别忘了……”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

　　有通讯接入了祥子的脑机。

　　是睦。

　　祥子看了喵梦一眼，外放界面，接起了通话。

　　是视讯通话。睦的身影摇晃着，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的虚拟屏当中。

　　她在若叶家，她自己的房间里。

　　“睦，课程上完了？”祥子轻声问。

　　“……嗯。”

　　睦点点头。

　　“祥，你们呢？”她问。

　　“我们还没开始交易！那个商人有点事，迟到了～”

　　喵梦抢着回答，并用米歇尔熊玩偶的手跟睦挥挥手。

　　镜头那边的睦几乎微不可察地笑了。她也挥挥手。

　　随即，她往左右张望了下。

　　“初华和，海铃呢……？”

　　“她们去里面玩啦～要跟她们打招呼吗？”

　　喵梦说着伸手滑开了祥子的交互面板，把通讯转接向初华的账号。

　　“——！等等——”

　　祥子想阻止，但手快的喵梦已经把通讯转过去了。

　　……

　　嘀嘀。

　　“嗯？”

　　阴气森森，到处散发绿光的鬼屋中，初华按住颧骨。

　　“怎么了？”走在她旁边的海铃问，“鬼来电？”

　　“不是……喵梦转来的……是睦的通讯。”

　　初华说着，把投屏放了出来。

　　“初华，海铃。”

　　看得出来，睦也有点惊讶。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的课程结束了……”

　　睦的声音越来越小。视线也略微有些不安地晃动着。

　　“太黑了，对吧？抱歉。”

　　初华笑了笑。

　　“我跟海铃在鬼屋。”

　　“鬼……”

　　睦稍微动摇了一下。

　　对于一贯没有什么表情的她来说，十分罕见。

　　“若叶小姐害怕鬼屋吗？”海铃探过头，问。

　　“枪和黑客技术……伤害不了的东西……我有点……”

　　“小祥刚才也讲了一样的话呢。”初华笑道。

　　就在这时。

　　“海铃后，后面好像，有东西——”

　　睦突然小声、快速地说。

　　然后。

　　“……噫！”

　　呀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立体投影女鬼——从背后——尖叫着——拍了海铃的背！

　　“【镇定】低点玩这个比较有趣吧。”

　　海铃说。

　　她把手抬起来，手掌正好塞进了女鬼的嘴里。

　　海铃抓握了一下，那些立体投影就打在了她的手上。

　　“也不一定啦。”初华笑道，“也要看本人怕不怕吧？”

　　“是吗？【镇定：6】就没什么效果了。”海铃还在玩女鬼的嘴，她说，“祥子其实可以进来试试。若叶小姐，你觉得……”

　　海铃看向面板。

　　然而。

　　睦已经躲到屏幕外面去了。

　　“……若叶小姐？”

　　“……”

　　“果然，把频道转回祥子那里比较好吧？”

　　“……！不……”

　　睦颤抖了一下，初华和海铃看到她把脑机的投屏慢慢调整回了正面。

　　看到这一幕，海铃想了想。

　　“……若叶小姐因为课程不能参加行动，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都没有在课后打来联络，这次却打来了。有点少见。”

　　她说：

　　“啊，是看大家在米歇尔乐园玩，所以也想加入进来玩一下吗？”

　　睦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

　　初华温和地笑了，她说：

　　“那一起走吧。”

　　“……嗯……”

　　“没事的，有我们陪着你。”初华说。

　　“我们能打赢的。打赢工作人员。”海铃补充道。

　　……

　　初华和海铃走得很慢。两人从标着“出口”字样的黑帘下面出来的时候，祥子和喵梦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嘿～你们走得挺慢呀！不害怕的人就可以在鬼屋里约会，是吗？”喵梦揶揄道。

　　“你眼里什么都是约会，对吗？”海铃轻描淡写地回应。

　　“初华，你还接着跟睦的通话？”祥子看了一眼，惊讶道，“睦……！？怎么整个人都躲进被子里了？”

　　“……我没事。”

　　睦把被子稍微掀开了，露出藏在下面的一对眼睛。

　　“不要勉强自己。打过招呼就可以挂……”祥子还是担心。

　　然而，睦只是摇头。

　　“……？”感到疑惑的祥子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初华和海铃。

　　睦怎么了？

　　然而，初华和海铃只是看了彼此一眼，眨了眨眼睛。

　　“（秘密。）”

　　两人一起对祥子做了个口型。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走寻常路


　　“诶诶，旁边有云霄飞车的上车点！我们再坐一遍？”

　　“你都坐三遍了。”

　　“多坐几遍也没什么嘛～哇，代步车别骑那么快呀，老大！”

　　“走了。”

　　“海子也？距离跟商人的会面，应该还有点时间吧？这就走了……要不要去坐摩天轮？”

　　“摩天轮？”

　　“对呀，初子～我就知道你有兴趣～先前那边排队的人太多了，我们都没坐！现在，人可是少了不少～”

　　“我们还得去停车场更替装备。得多花一点时间。走了，喵梦，初华。”

　　“别那么紧绷啦，老大！你看，通讯那头的睦子都很难过！”

　　“……”

　　“初子也很难过啦！”

　　“欸，啊，我没……”

　　“海子也……呃……”

　　“我也很难过。”

　　“……”

　　“……等交涉完，回来的时候再说。”

　　“好耶！”

　　“现在都先给我好好工作。”

　　说完最后一句话，祥子走到了眼前小道的尽头。

　　这里是米歇尔乐园东侧的最外围，一处景观花园。在逐渐深沉的夜色中，四人所站的位置被郁郁葱葱的景观植被环绕。

　　义眼扫描显示，没有任何人。有一个监控探头，但扫描范围有限，很容易就找到了死角。

　　祥子离开小道，沿着监控死角继续向前，拨开灌木。

　　眼前，出现了闪烁着黄色警示的电子围挡。

　　透明的电子围挡外面，就是一排排停在车位上的自驾车。

　　那里是米歇尔乐园众多地面停车场中的一个。

　　Ave Mujica那辆黑红双色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正是停在这座停车场里。

　　“喵梦。”

　　祥子给了喵梦一个眼神。

　　“了解～”

　　喵梦笑着按住颧骨，义眼里面的光圈闪了闪。

　　一小块电子围挡悄无声息地明灭了几秒，消失了。

　　这里不是进园区的正规出入口。正规的出入口，在大概一公里外。

　　那里有安检，有人脸识别。

　　这里什么都没有。

　　但它现在被“变成”一个出入口了。

　　“果然，什么东西转手过都好骇。”喵梦笑了笑，说，“Hello,Happy World！自己运营的电子围挡力度不错——可能需要【非凡】黑客——可这种外包给个体经营的停车场，就很爱偷工减料了呢。”

　　“毕竟是一整片地区这么大的游乐场。”海铃说，“光靠脚走一圈，都要一个星期。想全部施行严格规范的管理，恐怕没人能做得到。”

　　“引入黑墙后的AI也许能行～”

　　“喵梦子作为黑客，却支持AI全能论吗？”

　　“AI全能有什么不好？也许是碳基生物向硅基生物迭代的瞬间呢！见证了地球的又一个重要历史事件……我与有荣焉……”

　　“好好。”

　　说话间，海铃已经钻过了被喵梦打开的空隙。

　　初华也跟在后面过去了。

　　两人前往停车场，祥子和喵梦则等在原地。

　　没过多久——也许主要是因为喵梦一直和通话那头的睦聊对“黑墙AI”的见解，让祥子觉得没过多久——

　　海铃和初华回来了。

　　海铃带回了四张面具，四套黑红双色的洋装外套。

　　初华带来了自己的【DS-1脉冲】，海铃的【黑独角兽】，祥子的【涅槃】和【骄傲】。

　　“工作时间～”

　　喵梦笑着接过洋装。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

　　咔嚓、咔嚓。

　　两声清响。

　　米歇尔乐园给喵梦的【单分子线】上的电子锁铐，被轻巧地解除了。

　　电子围挡又闪了几下，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

　　树丛晃动着。

　　当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从监控的死角下离开，走向米歇尔乐园更偏远的东边的时候，她们已经全都穿好洋装，戴上面具，拿好了武装。

　　睦的通讯被喵梦从外放界面，转接到了Ave Mujica的私人脑机通讯频道。

　　“喂喂～Mortis～听得到吗～”

　　“嗯。”

　　“通讯良好～Mortis，你听上去不是很开心啊？啊……果然是因为只有你没戴面具？下次也给你戴啦～”

　　“……不……只是……”

　　“没什么危险的。”祥子挺直背，向前走去，在睦说话之前打断了她，“会面武器商人，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总不能空着手过去。”

　　“Oblivionis是那种要带礼品的类型～？”喵梦明知故问。

　　“是要防止别人把我们当作送上门的礼品。”祥子还是回答了。

　　四人沿着小路前进。

　　夜幕渐渐降临。

　　米歇尔乐园中，只在白天开放的设施区域关闭了。

　　这些区域被转入【不使用】状态。

　　音响还播着Hello, Happy World！那些轻快的歌曲。欢快的歌声在设施灯光关闭，路灯由亮转暗的【不使用】区域内回荡，隐隐有些瘆人。

　　祥子一行人小心地避开监控，穿过这样的区域。

　　她们的会面地点，在更远的地方。

　　面前，已经能够看到挂着【施工中！】标牌的蓝色铁皮围挡了。

　　她们来到了围挡前方。

　　从缝隙间看过去，能看到后方仍有道路延伸。

　　……在地图上，这个位置被标注为“建设中的米歇尔乐园2期”。

　　但是Ave Mujica的众人知道。

　　这里其实，是【填海新地2期】。

　　“……普通停车场背后，原来还有浮空车停车场。”海铃看向众人来时的道路侧面。

　　那里，树木变得稍微稀疏了些，露出了背后的停车场。

　　不是挤得跟沙丁鱼关头一样的一般车辆停车场，而是又大，又空旷，在地面上标注着白色十字准星的浮空车停车场。

　　“不愧是城市规模的游乐园。”

　　“真好啊～我也想坐浮空车～”喵梦什么话题都能接茬，“啊，不过有那个钱，升级脑机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都有那么多钱了，还要用更好的脑机工作吗？”

　　“你不懂，那是梦想！梦想！”

　　嘎嚓嚓……

　　在海铃和喵梦讲话的时候，初华已经将蓝色铁皮围挡缝隙掰开了一个能容人通过的缺口。

　　缺口深处，隐隐传出了与广播相同的音乐声。

　　“辛苦了，Doloris。”祥子对大家说，“我们走。”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名声在外


　　走在围挡背后，祥子很快注意到，这块建设中的土地没有想象中那么像施工现场。

　　她原本以为这里会遍布板材和脚手架，到处都是施工痕迹。但事实上，这里跟外面【不使用】的区域，没有太多差别。

　　一样亮着微弱的路灯，一样有音响在播放Hello, Happy World！乐队的歌曲。

　　甚至一样有游乐设备。

　　一些游乐设施被安放在道路两侧。它们中的一部分十分老旧，已经被拆开，正在进行故障的维修，另一部分则是即将投入使用的新品，还没有去除外包装上的防撞海绵。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正在运行的设施。一些新型号的碰碰车车体与咖啡杯杯机正在进行全自动麋鹿实验，测试长时间运行后的损耗状态。

　　这些发着光，嗡鸣着的游乐设施让这里看上去跟外面更没有什么两样了。

　　云霄飞车尚未投入使用的轨道从四人头顶上穿过。试运行的飞车车体在上方缓缓行进。喵梦走在下方，抬起头看。

　　“游乐设施都在动，却没人，好怪。”她吐了吐舌头，“简直像是噩梦里的场景！”

　　“这一块区域都已经建设完成了。”海铃走在一旁，说，“应该是被Hello, Happy World！暂时充作了米歇尔乐园的仓库兼检修中心。只不过，夜晚员工都下班了。”

　　“真是令人羡慕的工作时长！”喵梦咬牙道，“超梦制作人都没这么清闲！”

　　“晚上太黑了，不方便维护游乐设施而已。”祥子说，“虽然确实有很多人想在这里打工。”

　　“祥也想过吗？”睦在通讯那头问。

　　“怎么可能啊？他们对【点数】有要求——”

　　祥子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谈这个话题。她不快地闭上了嘴。

　　“……”睦有些为难地沉默了。

　　“啊，不过这些应该就是要投入使用了——”初华注意到了这点。她试图岔开话题……

　　就在这时。

　　嘀、嘀。

　　“啊。”

　　有电话打来了。

　　祥子拿出手机。

　　是武器商人“J”。

　　Pastel*Palettes介绍的武器商人。今天，祥子就是准备和他见面。

　　祥子接起了电话。

　　红色鸡冠头，戴着墨镜的男青年的图像，在义眼上跳了出来。

　　“呀吼～Oblivionis～”

　　相当轻浮的，年轻男性的声音。

　　J是个不错的商人。只是，性格上祥子不太欣赏。他太能胡侃了，每次跟他沟通，都让祥子想起喵梦。

　　要不是祥子不放心喵梦来谈生意，她保准把他丢给喵梦去处理。

　　“我来了。”祥子说。

　　“呀！辛苦辛苦辛苦～不好意思！迟了这么久～地图标点有吧？我在往那赶啦！”

　　“我也快到了……发生什么了？”

　　“嗯？”

　　“我在你这买好几次子弹了。以前你可没今天这么高兴。”

　　“呀～被听出来了？”J在电话那头说，“今天，我谈了一单大生意！”

　　“大生意？”

　　“米歇尔乐园2期这块儿的三级店面，我成功拿下不少啦！”

　　J兴高采烈。

　　“我打算再多盘点——”

　　他说了个他交涉成功的店面数量。

　　数字之大，让祥子有一点诧异。

　　“你买了那么多？”祥子问。

　　在前几次的交涉中，祥子注意到J是乐之城做得比较好的武器商人……

　　但也没做得那么大。

　　想要一口气买下几条街的店面，以J的财力，很难做到。

　　他很可能是进行了大量的贷款。

　　而且，还是贷款买三级店面。

　　三级店面。

　　这种等级的店面不能够进行餐饮活动，也不允许人员大量聚集。在游乐园里，可以算是最差的一种店面。

　　很少有人选择大量购入这种店面。

　　“嘿！”

　　J好像因为开心而喝了不少。他的语气都是飘着的。

　　“只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觉得呀……【米歇尔乐园2期】很可能，不会变成游乐场！”

　　“……为什么这么说？”

　　J喝醉了，祥子可没有。她不动声色地问。

　　“我在这片儿活动很久了！每一条街道，我都了如指掌……我看到场地建设的方针在改变！更多、更密集的地基和管线……看上去，不像是要建游乐场！”

　　“像是要建新的城区！就像【填海新地】那样！”

　　“……”祥子没说话。

　　“新城区好呀，新城区……”J还在喃喃自语。

　　“新城区才有人械斗啊？现在，这米歇尔乐园都是Hello, Happy World！管理，斗殴事件都很少！”

　　“而且，新城区，才有新的人员来！”

　　“哈哈！重大利好我这种武器商人！有了这么多的房产，我在这块的话语权会变大——那些想通过预定，便宜吃下大份额餐饮和游乐设施项目代理的家伙，都是傻瓜！要一飞冲天的，是老子啦！”

　　“感觉我能起来！哈哈——新地盘来了，我会成为最大头的武器商人……想想还挺美的！”

　　祥子冷静地等待J说完。

　　“你跟我说得挺多的。”她最后才说，“我想这算机密吧。告诉我这些，没关系吗？”

　　J笑了下。

　　“……别说表面话了。你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什么事？”

　　“新的城区。”

　　J说。

　　他没有他看上去那么不靠谱。

　　或者至少，没有他看上去那么醉。

　　“你也在确认这附近的情况。你和你的‘队友’。”

　　“我的扫描件能告诉我谁装了音乐技术软体——你相信吗？在乐之城，能看出客人玩不玩音乐的武器商人，才能混得更好。”

　　“……”

　　“你们玩音乐。而且，玩乐队。地下乐队。”

　　“雇佣兵团体，玩地下乐队。”

　　“这可是很危险的信号。”

　　“但你们不仅没有遭到【七支乐队】的打击，甚至还获得了Pastel*Palettes的赏识——你们是她们介绍来的。”

　　J转了转他的小眼睛。

　　“有新地，就有新的【大人物】……我看好你。”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祥子仍旧平静地接话。

　　“商人就是投机的行业！”J笑道，“该下判断的时候，就要下判断——我就押你了！以后事成了，多罩着我点！……”

　　……沙沙……

　　J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信号在这时混入了杂音。

　　祥子抬起头。

　　原来，四人已经走到了一座发讯塔的下面。

　　……沙沙……

　　毕竟是施工中，发讯塔底部的屏蔽区还没有进行隔离保护。屏蔽电流让通讯信号变得不好，中断了。

　　祥子耸了耸肩。

　　J就是特意约在信号不好的地方的。

　　这些屏蔽电流不仅能够干扰通讯，还能够干扰黑客的远程侵入和快速破解，防止交易中的客人使用黑客技术出老千。

　　J是老武器商人了。

　　这种事前准备，他做得很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有人要钱，有人要命（14w打赏加更）


　　“进信号干扰区了。Mortis，能保持通话吗？”

　　祥子在Ave Mujica的频道中问。

　　“……多接一段反码，就好了。频段失真比爱贝克思那时弱。”

　　“很好。”

　　祥子还是希望睦能保持在线的。毕竟，喵梦人在场，可能会被对方盯着，没办法行动。

　　黑客总是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从远端执行骇入的睦，在这种情况下更能起到奇效。

　　即将要进行交易的武器商人，J。

　　他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善意，但祥子总归是习惯有备无患。

　　在乐之城，你永远不能太放松警惕。

　　“要会面了。”

　　祥子对身边的初华、海铃和喵梦说。

　　三人方才在祥子通讯的时候，一直专业地保持了沉默。现在，也是忠实地跟在祥子身后。

　　不过，喵梦似乎是觉得现在可以说话了。

　　“就要交易了，对吗？”她用一贯那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问，“Oblivionis，要我们援护你……搞不好还要抢东西，至少让我们知道你要买的是啥吧？”

　　“我们不抢东西。”祥子有些恼怒喵梦直接说出如此敏感的词汇——有可能被J监听到，造成不良后果。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喵梦举起双手，提高了声音。

　　祥子无奈地摇头。

　　“我在谈的是【青牙】。”祥子说，“一把支持技术改造的小刀。”

　　“噢？听起来挺不错的。多少钱？”

　　“J要价四百万。”

　　“哦……多少！？”

　　这价格也就比喵梦那辆【66式“詹·罗利”】便宜一点儿！

　　喵梦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一把刀而已！”

　　她低声叫道。

　　“我见过武器商人拍卖【猎头】！——那已经算是很好的小刀了！那也才两万日元！”

　　“你这一把要四百万！？”

　　她向左边望望初华，又向右边望望海铃。

　　“偶尔有些货物，你就是会惊讶于它们的价格。”初华说。

　　海铃则只是耸耸肩膀。

　　“【青牙】是电子构装刀。”祥子解释道，“它能够在切入面引起小范围的脉冲电击，使用血液里的铁合成神经毒素。伤害点位越靠近脑部，就能越快地产生眩晕效果。”

　　“它是只要命中，就能够让敌人丧失行动能力的小刀……和【涅槃】类似。它在杀伤性上略逊于【涅槃】，但在控制敌人行动的能力上显著强于后者。”

　　“而这只是原型能力。”

　　“电子构装刀支持使用电子技术改变神经毒素的类型，让毒更有针对性，更致命……还能增加神经毒素的伤害……甚至可以保证擦到敌人，就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

　　“好了，好了。我知道它很强了。”喵梦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是很强，可是……四百万！”

　　“【属性点数】至少能升两点了。”海铃说。

　　她没说具体是谁，但很明显，就是在说祥子。

　　“你手上现在有四百万？”初华问祥子。

　　“我没打算一次就购买。”祥子说，“我打算跟他多见几次面。稍微买点别的小东西，再压压价。”

　　“你打算压到多少？”喵梦问。

　　“一百万。”祥子说。

　　“……你认真的？”

　　这压了四分之三了！

　　喵梦也算是混社会长大的，但她最近刚认的老大每次都能在砍价方面刷新她的认知。

　　海铃和初华一脸“已经习惯了”的表情，没什么反应地往前走。

　　睦在通讯对面一直不说话。如果不是信号还在跳出，有时候大家都忘记她还在频道里了。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刚刚还说不抢……这跟明抢有什么差别……”喵梦哑然。

　　“我是真的需要这把刀。”

　　祥子一边走，一边说。

　　真的需要，所以就算我没钱，也一定会变成我的吗？

　　喵梦腹诽。

　　但是她不敢说出口。

　　“你砍价是真的狠。”喵梦最后问，“J同意吗？”

　　“我没问过。但我想他不同意。”

　　祥子倒是对自己的报价有着清晰的认知。

　　“所以，才要多见几次面。”

　　“你要胁迫他吗？”

　　这次是海铃问。

　　“不。”祥子说，“只是想办法找出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想这就叫胁迫……”初华在旁边小声地笑了下。

　　“什么？”

　　“……嗯？没什么。”

　　初华圆场的功夫，比喵梦还好些。

　　“……”

　　祥子盯着初华。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义眼界面上在这时跳出了提示。

　　【目标地点已抵达】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停在了一个发着光的旋转木马台座附近。这个台座十分巨大，上方，所有的旋转木马座椅都已经全部被拆除了。

　　这是J给她们指出的位置。

　　但附近没有人。

　　“在通讯不好的地方会面……联络都联络不上……颇有上个世纪的风情。”喵梦嘟囔着，打开义眼进行扫描。

　　“是我们先到了吗？”初华拿着【DS-1脉冲】，站在祥子的左边，张望了一下。

　　“没看到人。”海铃手持【黑独角兽】，站在祥子的右边，说。

　　两人都颇为警戒。

　　场中，只有冷风吹过。

　　旋转木马的灯泡打下无机质的光。

　　嗡……

　　喵梦的义眼扫描，慢慢向着更远的地方铺开……

　　“啊，有了。”

　　在有一段距离的，黑暗中的“牛仔摇摇机”侧面，靠着一个人形的热成像图标。

　　“在那儿呢。应该看到我们了吧？怎么不过来？”

　　喵梦说着起身了。

　　热成像图的位置被共享到了Ave Mujica的脑机通讯频道里。

　　四人慢慢向那个方向走去。

　　“难道真是听到我们说着抢什么的，还拿着枪，怕了吗？哎，跟他交易的人应该没少说过这种话吧！”

　　她们在靠近那个图标。

　　热成像仪上，开始显示出更多的细节。

　　但是……

　　“……等等。”

　　喵梦的脸色忽然变了。

　　生理指标上有热度，但是——有点奇怪——

　　显示不到脉搏侦测数据，体温在以不正常的速度快速衰减——

　　“喂！”

　　喵梦大叫！而海铃和初华也在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

　　初华用【DS-1脉冲】上加装的夜间指示灯猛地照向“牛仔摇摇机”旁！

　　红色鸡冠头的J靠在栏杆上。

　　他的墨镜掉在地面。灯光下，他浑浊无光的眼睛，反射不出亮光……

　　J竟然，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速度与激情


　　J死了！

　　“别靠近！”

　　祥子立刻叫停初华、海铃和喵梦。

　　“Amoris，确认J的情况！Mortis，确认周边安保状态！”

　　“黑客烧掉了他的脑袋！”义眼发着光的喵梦大叫，“从脑机中枢黑进去的——脑袋都熟了！”

　　她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祥子当然知道喵梦为什么惊恐。

　　因为，J在这个位置，以这种方式遇害，就意味着——

　　就意味着她们也暴露了！

　　暴露在暗中的——那个——不知名的凶手的眼中！

　　“扫描不到可疑目标。”睦的声音在骨传导耳机里响起，“Oblivionis，我不能接管Hello,Happy World！的设备——她们有共用网络，会被发现。”

　　“见鬼！”

　　J就是因为这里限制多，安全，才选定在这里交易……

　　可现在，这些限制似乎只对她们起效！

　　凶手并不会被限制住！

　　“快跑了！”

　　喵梦喊。

　　“我能挡住，但是你们未必能！”

　　“能在视距外绕过屏蔽电流！肯定是很强的黑客——等等！这是——”

　　就在这时。

　　啪、嚓。

　　祥子听到了耳边传来细碎的声音。

　　就像是脑机侧面，连接外耳骨和交感神经元的小型电子元件，发生了轻微的故障那样。

　　尖端的电火花声。

　　淡淡的焦煳味。

　　视野轻轻地闪了闪，出现了红色的带状干扰条。

　　耳中传来古怪的声音。

　　与被黑客【快速破解】时又尖又细的锐鸣不同。

　　那更像是一种有节奏的、连续的轻爆破音。

　　“有信号来了！”

　　喵梦的叫声再一次响起。

　　“那家伙在骇入大家的脑袋！——我在阻断——”

　　“快跑！”

　　初华和海铃立刻挤到祥子身边——祥子这才反应了过来！

　　摇晃的视野中，祥子能看到，初华和海铃的脑侧集成口也冒出若隐若现的火花！

　　“我只能通过共同通讯频道快速范围拦截——”

　　喵梦越说越快。

　　嘴都没法跟上速度，她开始在脑机界面里一并发出信息。

　　“——但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把共同通讯频道也给切断！”

　　“快离开这里！”

　　黑客针对人员的攻击，不外乎三种。

　　停用武装，短路义体，熔毁脑机。

　　这三种，在技术层面上，其实又是一样的。

　　必须先通过一种方式锚定要黑入的目标，再进行程式作业。

　　这让黑客与使用枪械的打手，有了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周围的人员越多……

　　他们就越难以准确地命中，自己想要的目标。

　　“回米歇尔乐园！”

　　祥子立刻下了判断。

　　米歇尔乐园还在运营的区块内，人流量还是很大！

　　只要混进那里，再熟练的黑客也会丢失目标！

　　祥子、喵梦、海铃和初华一同向来时路飞奔——

　　但是。

　　“电子围挡！”

　　耳机里传来睦急切的提醒。

　　而祥子四人，已经刹停了脚步。

　　因为……

　　“什……么……”

　　因为，在她们面前，出现了火红色的电子围挡！

　　与Hello, Happy World！金黄色的电子围挡不同——是他人私自搭建的——

　　但同样，是闪烁着双层交流光的高级货！

　　来时的路，被封了！

　　“Amoris，Mortis！能黑出去吗！”祥子大叫。

　　“用的高级围挡！【智力】要13……我进不去！”

　　喵梦喊。

　　“见鬼！这么快？我没感觉到——刚刚也是……这是黑客吗？”

　　“至少不光是黑客，有移动信号基站在附近。”睦飞快地说，“——这是有预谋的——”

　　“对方做好了封堵的准备！？”

　　“从一开始，目标就不仅仅是J！”

　　祥子悚然一惊。

　　打算赶尽杀绝？

　　有人要搞我们！？

　　到底得罪谁了！

　　各种各样中间人和商人的名字在祥子的脑海里跳出，又消失——

　　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啪嚓！

　　攻击又来了！祥子的脑侧面炸出更大簇的火花！

　　她的视野也随之摇晃——

　　“快从别的路出去！”

　　“别的路！？我们没有别的路了！”喵梦喊。

　　“这里。”

　　最后方的海铃指向头顶。

　　在那里，是……

　　众人先前看到过的，尚未接入园区的云霄飞车轨道！

　　轨道上，测试运行的云霄飞车车体，恰好慢慢向众人滑来……

　　“Mortis，这车体接入Hello,Happy World！的共用网络了吗？”

　　“——还没有。”

　　黑客与使用枪械的打手，还有另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黑客的脑机输出端与枪械一样，是有射程的。

　　他们无法捕捉超出了射程的敌人。

　　“锁住它！”

　　祥子下令。

　　嘎吱吱吱吱吱吱——

　　几乎在祥子话音落下的同时，云霄飞车就被睦控制了。

　　制动，减速。

　　吱吱吱——

　　而另一边。

　　被祥子递了眼神的海铃和初华，已经开始了行动。

　　海铃爬上了初华的肩头，在初华的助力下，向上一跳——

　　“——！”

　　海铃跃起了大约有两层楼的高度！

　　她抓住云霄飞车车体侧边的护栏——车体在摇晃——她翻了上去——

　　“Doloris。”

　　海铃打出信号。

　　“来了。”

　　初华抓住旁边喵梦的腰。

　　赛博改造过的跟腱爆发出力量，带动增殖肌肉和神经系统……

　　最后，从手腕上爆发出来。

　　“忍耐一下。”

　　“噫……！”

　　喵梦被初华抛了起来！

　　两层楼的高度，对于初华的力量来说，并不算高——

　　被抛起的喵梦，顺利被上方的海铃抓住了！

　　喵梦的脸都白了——她想要说什么，但她没说！她还在紧张地阻断信号——

　　初华第二个抓住祥子。

　　“抱歉。”

　　她依样将祥子也抛了上去，最后……

　　“……”

　　初华左右张望了一下，冲向一旁云霄飞车轨道的立柱。

　　与之同时。

　　“Mortis，打开车体动能锁。”

　　被海铃抱住，顺利落上云霄飞车的祥子发出命令。

　　“收到。”

　　睦忠实地执行。

　　啪嚓、啪嚓、啪嚓。

　　电子锁扣不断被解除。持续动力被再度给上……

　　云霄飞车开始加速。

　　滑行。

　　前方有坡度。

　　接入电轨的云霄飞车车体侦测到自身动能不足，开始自主蓄能。

　　同时。

　　咚、咚。

　　轨道立柱上，传来巨大的动静。

　　初华来了！

　　她爬上立柱，手脚因为发力喷出冷却的白烟——

　　她猛地跳了起来！

　　云霄飞车开始轻微地震颤。

　　咚！

　　初华落在了云霄飞车上——在喵梦和海铃的中间！

　　下一秒。

　　云霄飞车传出电子音。

　　【自主蓄能，完毕。】

　　恐怖的推背感，给到了每一个人。

　　车体弹射而出。

　　“我——”

　　喵梦的下一句话还堵在喉咙里。

　　四人乘坐的云霄飞车，就已经飞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降惊喜


　　云霄飞车是游乐园的特色。

　　米歇尔乐园，也不例外。

　　这些车体头部是熊形状的可爱云霄飞车，并没有它们看上去那么无害。

　　最高时速超过了140km/h，俯冲角度80°，加速度按G计算……

　　多亏了最先进的中点给电轨道，就算车体是在轨道的中途开始重新加速，也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短短的云霄飞车试运行车体，从电轨道上弹射而出。

　　“呀——！——！——！”

　　喵梦发出被卡在喉咙里的惊呼！

　　祥子也几乎惨叫了——但是夜风扑面，让她连呼吸都很困难——

　　咔当，咔当！

　　没有人知道试运行的轨道究竟能够承载多少速度！

　　云霄飞车在轨道上弹跳！

　　前方——

　　所有人看到轨道在抬升——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轨道！

　　车体呼啸着冲入！

　　嗖！

　　车体驶过，风驰电掣！

　　天旋地转，景色飞速后退。

　　没有系安全带的众人，用手和脚死死地卡在座位里，不让自己飞出去——

　　“Doloris！”

　　“我没事！”

　　初华没来得及坐进座位——她就那样撑在云霄飞车的车身上！

　　她的改造义手爆发出力量——

　　就靠硬抓，死死地将自己固定在了那里！

　　嗖！

　　车轮在轨道上擦出火星——

　　嗖！

　　云霄飞车在一处断点上弹了起来！

　　咚嚓！

　　又落在下方的轨道上——

　　祥子和喵梦几乎被抛了出去——

　　【肉体：3】的两人，就快要没力气了！

　　周围，景色飞驰——

　　“咕……！”

　　祥子艰难地睁开眼睛。

　　距离应该够了——

　　从刚才起，脑机就没有再被攻击的感觉——

　　“！”

　　突然，祥子在远处看到了熟悉的开阔地！

　　整齐的地面上，标注着白色的指示线……

　　是浮空车停车场！

　　场地大半被树木遮住，但隐隐约约，能看见有浮空车停在那里！

　　到了那里，就能够飞快地进入一般车辆停车场——

　　就能够离开了！

　　前方……

　　云霄飞车前方的一段轨道，正好就离浮空车停车场的正上方，不远！

　　“（Mo——Mortis！）”

　　祥子艰难地在脑机中控制自己的电波，对睦发出指示！

　　“（能让我们停在浮空车停车场上方吗！减速到那里！）”

　　“（距离太近了，而且，区域内没有信号——）”

　　“（拜托！）”

　　她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初华和海铃还好……

　　……可是自己和喵梦，连一分钟都不一定能再撑住了！

　　“（——我试试。）”

　　“（好！Doloris，Timoris，Amoris，做好准备！）”

　　嚓！

　　云霄飞车在下坡的中段开始减速！

　　电子锁落下，机械抱死装置被触发……

　　嚓嚓嚓嚓嚓！

　　云霄飞车猛地减速！

　　四人距离浮空车停车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一个猛弯。

　　巨大的冲击让祥子再也握不住云霄飞车的挡杆！

　　祥子脱手了！她从车体内被甩出——

　　初华抓住了她。

　　“要跳了。”

　　“！”

　　初华抱着祥子，用力一蹬——海铃也在同一时间抓住喵梦，跳了起来——

　　惯性将她们向外远远甩出。

　　然后。

　　嚓嚓嚓！

　　四人从巨大的绿化行道树树冠上方擦过。

　　落进了，浮空车停车场里。

　　咚沙！

　　初华抱着祥子，用内置了落地减震功能的义体脚踝强行接地。

　　而海铃则是拽着喵梦，在地上进行了一次精巧的受身。

　　沙沙……

　　只是一个瞬间。

　　【DS-1脉冲】被举起，【黑独角兽】发出危险的暗光。

　　初华和海铃，立刻进入了接战态势。

　　喵梦略显狼狈地侧滚出一段。

　　但她很快也进入了状态，义眼的光亮了起来。

　　祥子从初华的正面闪身让开，她抬起头——

　　“……”

　　祥子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这浮空车停车场，有一点不对劲。

　　不是她们进入区域时看到的，在一般停车场背后的浮空车停车场。

　　当时，她们看到的浮空车停车场很大，能停三辆浮空车。

　　但现在，她们落进的停车场，要小得多。

　　只能停一辆。

　　而且，那停车位上——就在她们跟前——

　　现在，停着浮空车。

　　纯黑色的车身，侧面勾勒有金边。

　　背对四人的另一侧，车门是打开的，门边向上飞起。

　　没有印象的型号。

　　是私人订制的款式吗？

　　不，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祥子来不及想明白了。

　　有浮空车。

　　门还是打开的。

　　这意味着，有人在。

　　能买得起浮空车的人——出行几乎一定会带着保镖——

　　现在，对方甚至是有掩体的状态！

　　不管是要火力压制，还是要谈话，都必须抢住先手，让他们不开枪，才能成立！

　　“向前！”

　　祥子给出指令。

　　但经验丰富的初华和海铃，在祥子做出指示之前，就行动了。

　　她们一前一后，向前跑去，绕过浮空车车身，占领战略地点——祥子拔出了动能手枪【骄傲】，跟在她们身后——

　　然后。

　　三人转过了车体。

　　浮空车门口的景象，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人数令人惊讶的少。

　　只有两个人。

　　没有五大三粗，经过巨额赛博客制化的壮汉保镖。

　　也没有已经拔出【赫克勒-科赫MPK-9】中型冲锋枪的雇佣兵。

　　在浮空车放下的下车斜台内侧的……

　　只有，两名年轻的女性。

　　其中一名女性有着一头黑色的中长发，相貌相对朴素，脸侧植入有通讯用的义体。

　　她穿着黑色的西装，已经摆好了架势，挡在前方。

　　另一名女性则与朴素的前者正相反，有着金色的长发，金色的眼睛。

　　她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戴着秸秆做的草帽，全身上下看不出植入义体的痕迹。

　　突遇紧急事态，她却一点也不慌张。躲在那名绷紧了脸的西装女性背后的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

　　给人感觉轻飘飘的，像是一名富家千金。

　　“——”

　　看着像是一名年轻的保镖，和一名大小姐。

　　两人都没装很多义体。

　　乍一看，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

　　看到她们的瞬间。

　　祥子只觉得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毛骨悚然。

　　面前的两人。

　　正在被她们用枪和刀指着的两人。

　　祥子认识。

　　不可能，不认识。

　　穿着西装的保镖，是Hello, Happy World！的【第六人】。

　　奥泽美咲。

　　而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大小姐，是Hello, Happy World！的——

　　领袖。

　　弦卷家的大小姐。

　　被称为【笑容攻势如潮】的。

　　弦卷心。

　　……

　　我们没有敌意？

　　这是误会？

　　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比起这些留不下性命的贫弱话语，更重要的是行动所表现出来的含义。

　　在Ave Mujica小队的成员面对Hello, Happy World！的领袖，举起刀与枪的那一刻起。

　　她们能做的事，就只剩下了一件。

　　那就是。

　　逃跑。

　　“快走——！”

　　祥子撕扯嗓子，咆哮般地吼叫。





第一百一十六章 米歇尔·重锤


　　米歇尔乐园。

　　夜间【不使用】区域。

　　设施灯亮着。

　　音响里，播放着Hello Happy World!的【笑容管弦乐！】。

　　轻快的旋律在无人的街道间回荡。

　　草丛沙沙作响。

　　然后……

　　唰！

　　人影从那里跳了出来。

　　“哈啊，哈啊……”

　　初华、祥子、喵梦、海铃。

　　四人一个接一个地冲出草丛！

　　“哈啊……！”

　　每个人都神情慌张，拼命向前狂奔！

　　“（出来了……！）”

　　落到地面上的时候，祥子暗叫。

　　为了躲避能够远程炸掉脑袋的不明袭击者，祥子一行人拼命逃跑——

　　结果，却是跳进了Hello Happy World!的领袖，弦卷心，专用的停车场！

　　死路和死路重叠！

　　众人能做的，只有拼命逃窜！

　　当下，吓没了魂的喵梦管不了什么接不接入网络的问题了！她骇开了停车场的大门，所有人立刻向外跑——

　　她们冲出停车场，跑过狭窄的小路，翻过绿化带……

　　进入游乐园的【不使用】区域了！

　　周围，能看到旋转咖啡杯，海盗船……

　　祥子终于第一次回头。

　　背后一片静悄悄的。

　　没人，也没有枪声。

　　“（没追过来？）”

　　刚才看到的弦卷心和奥泽美咲，似乎什么动作也没有。

　　“（她们没追我们？）”

　　喵梦气喘吁吁，没法说话，在脑机通讯频道里喊：

　　“（不是吧——就这样放过我们了？）”

　　“（别说那种话！）”

　　这话很不吉利，但祥子的心中，也隐隐有些诧异。

　　难道说，真的……

　　好在遇到的，是弦卷心和奥泽美咲？

　　Hello Happy World!，是乐之城的【五大团】之一。

　　这支乐队的行事作风，素来随性。

　　这一点，从奢侈地将全部的地盘都建设成了游乐园，就可见一斑。

　　当然，不仅于此。

　　有了地盘，就要有人管理。人数越多越好。

　　但人数越多，也越难被“领袖”一个人管控。内部动乱的风险，也会上升。

　　使用计算软件两相平衡后，得出的结论是：

　　乐队的最优人数，是五个人。

　　所以，有在管理地盘的【七支乐队】，成员人数几乎都是五人……

　　除了一支乐队。

　　Hello Happy World！。

　　她们是乐之城的【七支乐队】中，唯一一支有六人的乐队。

　　领袖是主唱，弦卷心。

　　此外，还有吉他手瀬田薫，贝斯手北泽育美，鼓手松原花音……

　　和DJ，米歇尔。

　　没错。

　　Hello Happy World！的DJ，是一只米歇尔乐园的吉祥物熊玩偶。

　　没人知道那玩偶装的里面是谁。

　　也有人说，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玩偶装不算“人数”，Hello Happy World！加入了【第六人】。

　　奥泽美咲。

　　她是Hello Happy World！的制作人，平时，负责管理这支乐队的大小事务。

　　据说，是完全的文职岗位。

　　都没有人见过她参与乐队领地相关的帮斗。

　　“（只有弦卷心和奥泽美咲……）”

　　单独出行？

　　祥子的大脑飞快运转。

　　见过弦卷心出手的人，很少。

　　据说，她的身体素质极其强悍，能面不改色地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但她素来随心所欲。就像一个孩子一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并不能以常理度之。

　　说不定，真的不追究，就这么让自己走了。

　　而奥泽美咲又是管事的。

　　她有战斗能力吗？

　　如果没有的话，众人面对的，就是一个没有战斗意向的成员，和一个没有战斗能力的成员。

　　她们或许真的不会追击祥子一行人——

　　祥子看向前方。

　　不管怎么说，【不使用】区域已经跑过四分之一了！

　　只要进入还在使用的区域，就算是Hello Happy World！的【大人物】，也会因为忌惮影响，不敢出手！

　　“（这样就，安全……）”

　　就在这时。

　　嗡。

　　奇怪的，像是有无数做了降噪处理的小型机械一同嗡鸣的声音，由远及近。

　　速度非常快。

　　一眨眼，就到了祥子、初华、喵梦和海铃身后——

　　唰！

　　背后的树丛忽然剧烈摇摆！

　　一个黑影从那里飞出——

　　咚！

　　沉重的落地声。

　　大地似乎摇晃了一下。

　　“——！”

　　四人猛地回过头——

　　她们看到。

　　落在地面上的。

　　是一只，粉红色的熊。

　　“——”

　　那是一只，游乐园招揽客人用的熊玩偶。

　　大约两米多高，圆滚滚的脸，圆滚滚的大眼睛。

　　外貌就和祥子等人白天看到的，给小朋友发气球的那些熊玩偶，一模一样。

　　就连配色都是最经典的粉红色。

　　它从蹲姿摇晃了一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动作颇为可爱。

　　这也和白天看到的，一样。

　　甚至于，旁边设施上挂着的音响，也和白天时一样，播放着欢快的歌声。

　　【心跳不已，聚集在一起～】

　　【开始吧～管弦乐～】

　　但是——

　　——好像——

　　有什么——

　　——不一样——

　　嗖。

　　在下一个瞬间。

　　米歇尔熊，以一个常人的眼睛难以捕捉的速度，动了。

　　它落地的位置，距离众人大概有八、九米。

　　但眨眼间。

　　这个数字，就变成了“零”。

　　嗖——嗙！

　　祥子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侧的海铃就一把推开了她！

　　她摔在地上！

　　同一时间，劲风呼啸——

　　巨大的熊拳，砸下！

　　“呃！”

　　熊拳与【黑独角兽】的刀刃相交。

　　那看似柔软的布偶材质，竟然在【黑独角兽】的碳纤维刀身上擦出火花！

　　“呃……！”

　　米歇尔熊的巨手用力向下压，而海铃渐渐难以支撑……

　　这是什么力道！？

　　祥子第一次看到海铃也无从卸力的攻击！

　　初华和喵梦，在这个瞬间想要支援——

　　【DS-1脉冲】的枪口迸出火花，骇入程式开始展开！

　　然而。

　　“！”

　　冲锋枪的子弹，全部被米歇尔熊看似平平无奇的布偶装弹开了！

　　别说打穿了——

　　就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骇入程式渗透不了！）”

　　喵梦的尖叫透过脑机通讯频道传来。

　　“（那玩偶服是法拉第笼！）”

　　下一个瞬间。

　　嗙！

　　绝对的力量碾碎了海铃脆弱的平衡。

　　“——呃——！”

　　熊拳压着【黑独角兽】，破坏了海铃的腕关节和肘关节。海铃的手扭向奇怪的方向——力量还在施加——

　　“放开她！”

　　眼见枪械行不通，初华立刻丢出手雷！

　　【F-GX破片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然而。

　　米歇尔熊只是抬起手。

　　破片手雷被它接住了。

　　没有爆炸。

　　嘎吱、嘎吱……

　　熊爪慢慢握紧。

　　在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中。

　　破片手雷被捏碎了。

　　碎片和黑色的液体，从熊爪中，慢慢地落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

　　【伸出我的左手】

　　【和你的右手】

　　【闪闪发光的流星】

　　【喊出一、二，牵在一起吧～】

　　只有音乐还在【不使用】的区域之中，回荡着。

　　不过。

　　嘎吱吱……

　　似乎。

　　渐渐地。

　　音乐声中。

　　夹杂了什么声音。

　　嘎吱，嘎吱。

　　嘎嚓嚓。

　　保险被解开的声音。

　　下一个瞬间。

　　轰——嘭！

　　伴随着无数安全卡扣扭曲，破裂的声音——

　　一艘巨大的海盗船，突然从设施中飞出，撞向了米歇尔熊！





第一百一十七章 Ave Mujica之死


　　“！”

　　米歇尔熊似乎也吓了一跳。

　　它伸脚踢开倒在身下的海铃，转过身，伸出手——

　　咚！！

　　巨大的海盗船，撞在米歇尔熊的两手之间！

　　旁边。

　　“……哈啊……哈啊。”

　　半跪在地上的祥子，手按颧骨，右侧义眼微微发亮。

　　原来刚才，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解开了海盗船的保险锁，又骇入了它的动力中控，将出力开到了最大！

　　当然。

　　不是祥子自己，做到这点的。

　　“……”

　　接管祥子的义眼，接管祥子的脑机输出端。

　　在她的背后，几百公里外的睦，使用祥子的端口，做到了这件事。

　　噶吱吱吱吱……

　　庞大的海盗船，用它的质量威胁了米歇尔熊。

　　整个船头的尖部，都没入了米歇尔熊的肚子。

　　米歇尔熊的脸滑稽地凹进去了一块。

　　它没有倒下，只是好像愣住了那样，瘪瘪地抱着比自己大几十倍的海盗船，站在那里。

　　单纯的质量。

　　“（——就算是这种怪物，也不一定能抗住——）”

　　“（——趁现在——）”

　　就在祥子这么想着，开口要招呼初华和喵梦带上海铃逃跑的时候。

　　忽然。

　　她和抱着海盗船的米歇尔熊，对上了视线。

　　“——”

　　刹那间。

　　某种电波从米歇尔熊那里发出，透过祥子的义眼，透过祥子的脑机，穿过米歇尔乐园，穿过乐之城炫彩的霓虹上空——

　　抵达了富人区。

　　若叶家。

　　与祥子连接在一起，睦的，所在地。

　　“！”

　　嗙！

　　坐在若叶家地下室，紧张地操作着的睦，太阳穴的位置炸出一团火光！

　　睦给自己外接的，用来登录【Mortis】账号的第二脑机操作系统，被整个炸毁了！

　　“Mortis！”

　　游乐园内，祥子大叫。

　　但是，睦听不到了。

　　Mortis的账号闪了闪，从Ave Mujica的脑机通讯频道中消失了。

　　在这样的祥子面前……

　　米歇尔熊，动了动。

　　“嘿～咻。”

　　它发出一声可爱的声音，把整艘海盗船举了起来。

　　“——什——”

　　“唷哆。”

　　米歇尔熊没把海盗船丢出去，也没有用它卸力。

　　它就这样举起了海盗船，往前走了几步，把它轻轻地放回了台座上。

　　“——”

　　【七支乐队】的【大人物】，究竟是什么？

　　祥子从前没跟她们直接交过手。

　　只跟Roselia的冰川纱夜有过短暂的交锋。

　　但那时，情况很混乱。

　　纱夜也是在她所不擅长的领域作战。

　　所以，祥子没有太大感觉。

　　但现在，她第一次，明白了。

　　Ave Mujica，与【大人物】之间的。

　　差距。

　　这真的是能赢的对手吗？

　　祥子看向侧面。

　　Timoris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刚才，米歇尔熊的踢击震断了她的肋骨。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就这样——

　　“（——不！）”

　　哪怕是死。

　　也要挣扎到最后一刻。

　　祥子没有放弃。

　　这不是因为她很冷静——事实上，她现在无比动摇——

　　而是因为。

　　她只会这一种活法。

　　祥子下了指令。

　　火光乍现。

　　初华【DS-1脉冲】喷出火舌！

　　她在移动自己的方位——

　　子弹在熊头上弹跳。

　　越来，越接近脖颈处。

　　初华开始尝试攻击熊脖的玩偶装连接处——

　　但是。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看超梦影片一样，不真实。

　　一切都是徒劳的。

　　连接处也打不进。

　　米歇尔熊在下一个瞬间来到了初华的身边。

　　【肉体：11】，根本没用。紧紧握住的【DS-1脉冲】被软绵绵的熊手轻轻一拍，就脱手掉在了地上。

　　米歇尔熊来到初华身后，将她的两条手臂反折。

　　啪、啪。

　　像是爆豆一般，清脆的两声响。

　　“——！！！”

　　使用铬合金加固过的腕关节，如同风干的枯枝一样，被轻巧地拗断了。

　　剧痛让初华甚至叫不出声音——

　　米歇尔熊丢下了初华。

　　它转头。

　　从刚刚开始，就有人一直在试图熔融米歇尔熊的外壳。

　　它看向攻击的来源。

　　躲在配电箱后面的，喵梦。

　　米歇尔熊活动了一下脚踝。

　　然后。

　　“！”

　　它弹地而起，瞬间来到了喵梦的面前。

　　“什——”

　　嗙。

　　熊爪拍在喵梦的侧头部。

　　“咯啊！”

　　喵梦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斜着飞了出去，落在路面上——

　　两个瞬间，就解决了两名敌人。

　　米歇尔熊的大眼睛闪着光。

　　侦测装置内，一个锁定信号已处理，三名锁定人员已判断无行动能力。

　　只剩下了，最后一人……

　　米歇尔熊看向刚刚祥子在的位置。

　　然而，祥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

　　在米歇尔熊背后，黑暗中，电箱与建筑设施的夹缝里。

　　祥子跳了起来。

　　“——！！”

　　祥子扑了上去，抓住了米歇尔熊玩偶装的脑袋！

　　“（……从刚才开始……）”

　　“（从刚才开始——！！！）”

　　普通的攻击，没有奏效。

　　但是海盗船的撞击，明显还是对米歇尔熊玩偶装的外表，造成过伤害的！

　　从刚才开始，祥子就一直让初华假意瞄准连接处，实则攻击玩偶装的脸部曾经凹陷的区域！

　　还有喵梦！她也在着重熔毁那里——

　　最后。

　　是祥子自己。

　　【涅槃】的亮光，在黑夜中一闪。

　　只要【镇定】足够。

　　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势。

　　不管是什么样的姿势。

　　都能够冷静地，完美地。

　　“（……伤痕……角度……破坏程度……）”

　　刺穿，最致命的部位。

　　“！”

　　刀刃挥下。

　　嚓！

　　一声不像是切开了布料的声音——

　　米歇尔熊的熊头侧面，被【涅槃】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一条小口！

　　祥子用力地撕开那里——

　　然后。

　　她看到了米歇尔的内部。

　　各种各样的仪表盘和操作设备，闪着光。

　　在米歇尔熊玩偶之中，穿戴着玩偶装行动的，是一名她刚刚见过的人。

　　十分朴素的，年轻黑发女性……

　　“……奥泽……美咲……？”

　　Hello,Happy World！的【第六人】？

　　从来没有听说过！

　　难道说，Hello,Happy World！的DJ，米歇尔。

　　和她们负责乐队管理的【第六人】，奥泽美咲。

　　两者，竟然是同一个人吗！？

　　【涅槃】那能释放生物碱，引发大出血的刀身，就在距离美咲眼睛不到三公分的地方，危险地晃着。

　　然而，这位秘密的，“熊中间的人”，却一点也不慌乱地笑了。

　　“米歇尔就是米歇尔哦。”

　　美咲说出这句话。

　　祥子突然感觉到手上传来一股巨力——

　　是米歇尔熊的外壳！

　　米歇尔熊的外壳——在推挤她——

　　【涅槃】的刀身，正在被挤出来！

　　“该死！”

　　是记忆材料！

　　米歇尔熊的外壳——是用记忆材料做的——

　　它正在自动复原！

　　祥子从来不知道，有哪种记忆材料的复原力度，如此之大——

　　“呃——啊——”

　　祥子拼命用力！

　　距离伤害到美咲，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然而，【涅槃】的刀身，再难寸进！

　　当！

　　【涅槃】很快，就被整个推了出来！

　　米歇尔熊破开的部分复原了，紧握【涅槃】的祥子也因为这对抗的力道摔在地上——

　　巨大的熊掌，随之袭来。

　　砸在身上的感觉，很怪。

　　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但疼痛感反而不强烈。

　　比起被巨力破坏。

　　更像是，骨骼在某种东西的共鸣下，被震碎了一样。

　　“咳啊！”

　　祥子喷出一口鲜血。

　　熊掌抬起来了一点。

　　下方，露出了祥子的身影。

　　祥子趴在地面上。

　　只是一击。

　　就让祥子的意识，濒临涣散。

　　动弹不得。

　　视野摇晃着。

　　集中力，消失了。

　　脑中，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耳边，响着【Happy，Lucky，Smile，Yeah】的欢乐旋律。

　　近处的旋转木马和水上设施，远处的摩天轮和云霄飞车。各种各样的彩灯，在黑夜里晕出光晕。

　　一切的意识都在远去。

　　在这样的恍惚之间……

　　“（啊。）”

　　祥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摩天轮，还没坐啊。）”

　　自己……

　　和同伴……

　　要死了吗？

　　被熊爪抓住胸口，拎起来的时候，祥子想到了白天的事。

　　那时候，众人还在像普通的年轻女孩一样，在游乐场里玩耍。

　　……说实话，不是不开心。

　　祥子想。

　　就像是从前的生活一样。

　　不，比从前的生活，好像还更自然些……

　　没有丰川家继承人的压力，没有必须证明自己的压力，没有生命威胁，不用担心明天开始要如何活下去……

　　像是真正的，无拘无束的少女一样。

　　像那样游玩着。

　　不仅是游乐园。

　　一起排练乐队。

　　一起在废弃的洋房里生活。

　　做点什么，获得什么，一步一步前进……

　　竟然还是和初华。

　　和睦。

　　一起。

　　“……”

　　祥子想，她是开心的。

　　开心到就连她，也被这种生活迷惑了。

　　以为爬上顶峰后才能获得的，什么都不用失去的美好生活，已经就在眼前了。

　　“……”

　　但她错了。

　　没有“力量”。

　　什么都无法拥有。

　　只不过是短短的几个小时。

　　几次交锋。

　　一个瞬间。

　　就像是草叶上摇晃的露珠一样。

　　有“力量”的人，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头。

　　祥子的一切，就都消失了。

　　不甘心。

　　不甘心——

　　但祥子已经连拳头，都没法握起来了。

　　米歇尔将这样的祥子拎了起来。

　　熊头平视着嘴角溢出血沫，眼神已经因为疼痛而变得迷蒙的祥子。

　　“心不喜欢我在米歇尔乐园里杀人。”

　　米歇尔用那种滑稽的，玩偶熊的语气说。

　　“所以。”

　　“Mortis，Timoris，Doloris，Amoris。”

　　“Oblivionis。”

　　米歇尔熊一个一个地，念出了Ave Mujica成员的身份ID。

　　“滚吧。”

　　它说。

　　“从乐之城，滚出去。”

　　它用轻快的语气，做出了无情的宣言。

　　“别耍滑。Hello, Happy World！有接入乐之城共通网络，查询常客ID的权限。”

　　“如果被我看到你们的名字，再出现在这座城市里……”

　　“……就杀了你们。”

　　啪沙。

　　熊掌握紧。

　　祥子失去了意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绝望之间


　　啪嚓。

　　眼前闪过轻微的眩光。

　　许多影子在晃动。

　　耳边，听到了声音。

　　【建立静脉通路。】

　　【1001，1002，1003，1004，1005，1006……】

　　【无循环迹象。】

　　啪嚓。

　　更多的眩光。

　　【肾上腺素1mg，静脉推注。】

　　【……准备氧气面罩……球囊通气2次……】

　　声音时远时近。

　　【放电。】

　　啪嚓。

　　“！”

　　祥子猛地睁开了眼睛。

　　能够看到义体医生诊所那绿色的天花板，巨大的手术用白炽灯，和戴着绿色手术帽，全副武装的义体医生。

　　自己好像正在被救援。

　　救援自己的女医生戴着眼镜。

　　只露出了眼睛部位。

　　但感觉……似乎……

　　在哪里见过。

　　……

　　眼睛眨了几次，祥子才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

　　喉咙干得吓人，像是在舌头上烙过火钳。

　　日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室内。

　　视线无法聚集。

　　祥子又眨了一次眼睛。

　　再一次。

　　渐渐，能看清楚了。

　　周围是纯白色的。

　　好像是病房。

　　自己正对着前方的窗户。

　　风把窗帘吹了起来。

　　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坐在那里。

　　那是……

　　“……人……偶……”

　　穿着洋装的人偶坐在角落里。

　　阳光洒在它金绿色的头发上。

　　这光景唤醒了祥子非常久远的回忆。

　　小时候，在丰川家。

　　祥子会玩玩偶，然后，把它放在靠窗的椅子上。

　　她很喜欢玩偶。

　　因为，那会让她想起……

　　“……！”

　　祥子猛地睁大了眼睛。

　　视线最后摇晃了一次，固定住了。

　　意识完全回来了。

　　她定睛再看。

　　窗边坐着的，哪是什么人偶？

　　金绿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低垂的眼睛……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的，是睦！

　　睦在这里？

　　沙沙。

　　祥子挪动手脚。

　　听到声音，坐在椅子上的睦立刻抬起了头。

　　“……祥！”

　　她起身，凑过来。

　　“……啊啊。”

　　幸好，深度麻醉只是在意识上起的作用比较久。

　　手和脚，已经恢复了。

　　祥子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也是在这时，祥子注意到了周围的景象。

　　病房不大，一共有四张床。

　　在祥子左边的两张床上，海铃和初华分别坐着。

　　她们都已经醒了，正在低声交谈。

　　在祥子右边的床上，是喵梦。

　　喵梦还在睡。

　　“小祥，你醒了……！”

　　初华也听见动静了。她转过头来。

　　祥子已经把自己撑起来了。她靠到病床后方，坐起身。

　　她拨开自己前额的刘海。

　　“……我记得我们被Hello, Happy World！的米歇尔袭击了。”祥子皱起眉。

　　她抓着刘海，问。

　　“我失去意识了？”

　　“之后，发生什么了？”

　　“你和喵梦失去意识了，但我和海铃没有。”初华说。

　　“睦用来登录【Mortis】的账号的脑机炸了，但她个人使用的还能工作。”

　　“她用【若叶睦】的账户冒险对接了【三角初华】的个人账户，重新与我取得了联络，并帮我们联系了医生。”

　　祥子看向睦。

　　睦点了点头。

　　原来是睦救了大家。

　　可是……

　　医生？

　　祥子可没有创伤急救小组的保险！

　　创伤急救小组的保险不卖给雇佣兵，海铃肯定也没有。

　　喵梦那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主儿，也不像是会花大价钱每年续保险的类型……

　　除了能够无视领地纷争，享有全城无限救治权的创伤急救小组，还有哪个想不开的义体医生，敢收Hello, Happy World！的【大人物】揍过的家伙？

　　“你用了你的创伤急救小组呼叫权限？”祥子看向初华，“可是，他们绝对不会收治目标以外的人——哪怕这些人都就差一口气——”

　　初华摇了摇头。

　　“我没找创伤急救小组。”初华说，“睦帮我们联系的医生是……”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语句。

　　祥子不明白谁是医生这件事，为什么需要斟酌。

　　而海铃已经在先前的谈话中起身了。

　　她说着“既然祥子醒了，那喵梦子应该也快了”，绕到喵梦旁边，看了看。

　　她推了喵梦一下。

　　“喵啊！”

　　初华刚准备开口，喵梦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

　　“救——咦？”

　　她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那边是墙。

　　“……我梦见我被巨大的熊玩偶揍了。”

　　喵梦一脸震惊地说。

　　“那不是梦。”海铃说，“欢迎来到现实。”

　　这对话有一点地狱，初华只能笑了。

　　祥子摆摆手，示意初华继续说。

　　但就在这时。

　　嗡。

　　病房的门，开了。

　　哒、哒。

　　皮鞋踩着地面的声音。

　　一个人走进了房间。

　　“我就想着差不多都醒了～”

　　“若叶家的继承人联系我的时候，我还在想怎么回事呢。”

　　“原来，你们没有用平时登的那个账号。”

　　走进来的人，是一名年轻女性。

　　粉红色的头发扎成了双马尾，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一身浅色系的，轻飘飘的打扮。

　　面上带着笑，声音也十分可爱。

　　“——！”

　　“初次见面，Oblivionis。”

　　来者对着祥子点了点头。

　　“我是Pastel*Palettes的，丸山彩。”

　　……

　　【疯狂的自我搜索者】，丸山彩！

　　Pastel*Palettes乐队的主唱，同时也是这支乐队的“领袖”！

　　在一个多月以前，还因为潜入黑墙背后，而陷入昏迷不醒的植物人状态——

　　虽然祥子发现千圣没发来后续的任务要求，就猜测【纳米机器人】应该是成功救醒了丸山彩。

　　但亲眼所见，还是带来了冲击！

　　“你……醒了。”

　　祥子说了一句不应该是病人对探望者说的话。

　　彩笑了。

　　“是噢。托你们的福。”

　　她慢慢走进病房中间。

　　“哎咻……大老远跑去从米歇尔乐园里把人搬出来，也挺累的。”

　　“……感觉怎么样？”

　　她的视线在病房内除了睦的四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祥子身上。

　　“麻弥亲自主刀你们。技术，应该没得说吧？”

　　“谢谢。”

　　祥子盯着她。

　　Pastel*Palettes救了Ave Mujica。

　　但是，为什么？

　　睦是向Pastel*Palettes求救了——

　　祥子能想到她为什么这样决定。

　　因为一般的义体医生不敢收被Hello, Happy World！视为威胁的病人。辗转只会耽误时间。

　　又没有创伤急救小组的保险。

　　只有同样是【七支乐队】的成员，才有可能收下祥子一行人。

　　而【七支乐队】中，只有Pastel*Palettes和Ave Mujica有过委托关系，有一定的交情。

　　而且，她们还有全城最好的义体医生。

　　如果祥子是最后一个有行动能力的人，她也会这样选择。

　　……可是，Pastel*Palettes为什么会愿意收她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熊害


　　Ave Mujica成为了Hello,Happy World！的敌人。

　　另一支【五大团】的敌人。

　　一支刚起的雇佣兵小队，和老牌【五大团】的成员。

　　不管谁来选，都不会选前者。

　　“……”

　　Pastel*Palettes看好我们到这个程度？

　　祥子不是很相信这件事。

　　像是看穿了祥子的疑惑那样，彩轻轻地笑了。

　　“千圣已经道过谢了，但我还没有呢。”

　　彩笑着说。

　　“这是我的谢礼。”

　　“你们救了我一命。”

　　“作为回馈，我也救你们一命。”

　　“在乐之城，讲道义，才能够活得远。”

　　“……”

　　有几成是真心话？

　　五成？

　　六成？

　　作为一支乐队的领袖，祥子确信丸山彩之所以救人，肯定还是有想要探知情报的因素在的。

　　……不过，就算这样，也很了不起了。

　　祥子看到自己和同伴们的手与上身。

　　全都治好了。

　　完美地恢复了被米歇尔熊攻击之前的状态。

　　祥子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看到的医生，她也想起来了。

　　确实是大和麻弥。

　　探知情报，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治到恢复意识，稍微鼓捣下，丢出城外，是祥子能想到的更经济、更保险的选择。

　　丸山彩确实倾力救治了她们。

　　祥子早就听说过，全乐之城最讲道义的【大人物】，【来自北欧的武士】若宫伊芙，在丸山彩麾下。

　　此番一见，彩果然是这样的人。

　　“……谢谢。”

　　祥子再次道谢了。

　　这次更真心。

　　彩只是笑了笑。

　　“跟Hello,Happy World！对上了，嗯？”

　　她说。

　　“那可真是不走运啊。”

　　“费用就算了。美咲没下死手，我们治着也不费劲。”

　　“今天过后，我们两清了。”

　　“你们离开吧。”

　　离开。

　　这个词让祥子心头一跳。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都没说话。

　　“离开……去哪里？”

　　祥子慢慢地问。

　　“逃跑啊。”

　　彩轻巧地回答。

　　“逃跑，离开乐之城。”

　　“你们被Hello,Happy World！说了吧？”

　　“【从乐之城，滚出去】。”

　　“哎呀，一年不见，美咲的脾气也是变坏了不少呀。”

　　“我早就说过，她太累啦。人一累，脾气也会变差……”

　　彩用她粉色的大眼睛看着祥子。

　　“……不过，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吧？”

　　“……”祥子沉默。

　　“不管怎么样，都是被那样说了。”

　　“你还想去哪里？”

　　祥子想，自己没对丸山彩说过奥泽美咲跟自己说了什么。

　　……丸山彩骇了自己的脑机记录。

　　恐怕，大家昏迷的时候，她把所有人都确认过了。

　　跟自己想得一样。

　　彩救Ave Mujica的成员，也有几分是想要确认Hello,Happy World！究竟在干什么的心态。

　　作为上位的乐队——还是领袖失联一年的上位乐队，Pastel*Palettes正对其他乐队的动向保持着高度警惕。

　　自己发过【特许】权限的队伍，被其他的乐队干了。

　　一个搞不好，就会上升到【七支乐队】之间的冲突。

　　彩是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

　　祥子知道。

　　但她也没权利对这种骇入脑机的行为说“不”。

　　毕竟，都被救了。

　　她不能对彩的这种行为说什么。

　　祥子没说话。

　　而彩继续说了下去。

　　“Hello,Happy World！有接入乐之城共通网络，查询常客ID的权限……”

　　“这意思就是，Ave Mujica小队的五个账号，全部都在被管控的状态下了哦？”

　　“不能用它们租房。因为房屋租赁人员信息是进入共通网络的。”

　　“不能用它们驾驶车辆。因为随时进行的临检和紧急道路封锁，也会将驾驶员信息上传到共通网络。”

　　“不能用它们进入音乐厅，医院，剧场之类的公共设施。因为这些地方，都有准入人员身份检查……”

　　“就算出现在公共场合，也不行。”

　　“被监控探头拍到的概率，很大。”

　　“用别的身份活下去？”

　　“搞身份还挺难的，也比较花钱。但也不是不行。”

　　“不过……”

　　彩又看着Ave Mujica的众人。

　　“美咲只说了你们的那五个身份ID。”

　　“但你觉得，她有登录你们的声纹信息、虹膜信息和DNA信息吗？”

　　“……”

　　喵梦稍微地动摇了一下。她在侧边发出了声音。

　　其余人都沉默着。

　　这也是祥子现在担心的。

　　奥泽美咲。

　　谁也不知道她登录了哪些信息。

　　可以肯定的是，Ave Mujica这支小队的五名成员的信息，全都被登了。

　　但不是作为Oblivionis、Mortis、Timoris、Doloris、Amoris这五个身份，而是作为生理人的祥子、睦、海铃、初华和喵梦的信息，如何呢？

　　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那头大熊的内部有哪些装置，又能做到些什么。

　　她是只想让【Ave Mujica】这支小队消失？

　　还是干脆地，想让五人消失呢？

　　“……”

　　彩看着沉思的祥子，笑了。

　　“你没立刻回答。”

　　彩说。

　　“千圣说你很喜欢赌，也很擅长。”

　　“果然如此。”

　　“但赌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没有人能擅长赌。”

　　彩交握双手。

　　“……就这样走，舍弃身份，活下去吧。”

　　她看向众人。

　　“若叶家的继承人。你还有若叶家的身份，应该是最安全的。”

　　“在我的认知里，Hello, Happy World！应该也不太敢动被丰川庇护的若叶家的人。再怎么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剩下的，你们四个。”

　　她看向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

　　“正面跟米歇尔交战过的人，都不太保险。”

　　“三角初华。”

　　彩叫了初华的名字。

　　“你挺能挣的，我是打算保你啦……不过，这种事我也不能打包票哦？”

　　“看你意向了。”

　　“至于其他三个……”

　　彩的眼睛又转回去。

　　祥子发现，她总是主要盯着自己。

　　她好像总在等待自己说话？

　　只是一种感觉。

　　祥子想。

　　“尤其是你。”

　　“Oblivionis。”

　　彩对祥子说。

　　“Oblivionis是你仅剩的账号了。另一个，欠着一大堆钱，用了仇家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

　　这种地方都看过了吗？

　　祥子突然第一次产生了那种电视上经常听说的，在厉害的黑客面前“没穿衣服”的感觉。

　　“去恶土，或者，去别的城市。看看能不能买到身份。”

　　“换一种生活——”

　　“……我说得多了。”

　　彩笑了笑。

　　“不过，救人救到底，不是吗？”

　　“没有哪个人想看着自己刚救回来的人去送死的。”

　　“总之，别回乐之城了。”

　　“美咲的追踪，可不是闹着玩的。”

　　彩最后说。

　　然后，她也不再开口。

　　场中一时间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看着祥子。





第一百二十章 向死而生（700月票加更）


　　祥子静静地坐在那里。

　　没想到，曾几何时出现在黑岩身上的问题，现在，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今天怜悯别人。

　　明天就要被别人怜悯。

　　这就是乐之城。

　　祥子都想笑了。

　　不过，现在的自己，甚至还不如当时的黑岩。

　　黑岩有身份，有资金，有人脉。

　　留下来，是赌命。

　　不留下来，就不用赌命。

　　自己呢？

　　确实。

　　跑了，能留下命来。

　　这样就好。

　　然后呢？

　　这条命，还能活多久？

　　哪里都是一样的。

　　在这个世界里，不升上顶峰。

　　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去恶土，然后呢？

　　去别的城市，然后呢？

　　一直跑，一直跑……

　　跑到别的地方，再去赌命吗？

　　——那跟现在，就在这里赌命——

　　有什么，区别？

　　“……”

　　现在，眼前有着绝佳的，升上顶峰的机会。

　　Ave Mujica作为雇佣兵的名声，已经累积起来了。

　　作为乐队，也变得有实力了。

　　更重要的是……

　　填海新地2期，就要建好了。

　　时机。

　　舞台。

　　实力。

　　运气。

　　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具备。

　　已经能摸到边了。

　　已经能够看到希望了。

　　再也没有更好的境遇了。

　　再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现在，就这样离开乐之城，就等于是放弃了填海新地2期的争夺权。

　　人在外围，怎么可能把握到第一手情报？

　　又怎么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就连最基本的现场勘查，都是问题！

　　就等于是投降了！

　　等于是把填海新地2期，让给，新的，不知道是谁的乐队了！

　　这种机会，下一次，再下一次，再也不会有了！

　　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了！

　　等到之前，不知道还有没有性命了！

　　“……”

　　“游乐园，挺开心的。”

　　祥子突然说。

　　初华微微动了动。

　　海铃还是原样抱着手臂。

　　喵梦惊讶地看向祥子。

　　睦微微抬起了视线。

　　“希望有一天，能够再去那里玩一次。”

　　祥子说。

　　“——我不会走。”

　　“……”

　　所有的目光，钉在了祥子身上。

　　丸山彩轻轻地笑了。

　　祥子注视着前方。

　　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她开口了。

　　“填海新地2期，即将落成。”

　　“可能在一周后宣布，可能在一个月后宣布，可能在几个月后宣布。”

　　“可能，就在明天宣布。”

　　“会有很多很多的人，盯上那里。”

　　“不会再有现在这样的机会了。”

　　祥子一字一句地说。

　　“Hello, Happy World！威胁我。”

　　“那又如何？”

　　“反正，我本来就不是死，就是登上顶峰。”

　　“……”

　　“我不会走。”

　　“我会留在乐之城。”

　　“你们就——”

　　祥子有那么一瞬间，想说“你们想跟着我的人，就留下来。想走的人，就可以走。”

　　但当她抬起眼睛的时候。

　　她改变了主意。

　　“……不。”

　　“我已经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祥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Mortis，Timoris，Doloris，Amoris。”

　　祥子叫了这些被奥沢美咲宣布“禁止使用”的名字。

　　她的视线扫过睦、海铃、初华和喵梦。

　　“你们都给我留下来。”

　　“……！”

　　“你们的一生，都还在我的手里。”

　　“我不会让你们离开。”

　　“都给我留在乐之城。”

　　“Hello, Happy World！不像是会在她们自己的【米歇尔乐园】周边做小动作的人。”

　　“早就出让土地的她们，也没有必要争抢填海新地2期。”

　　“我们在Hello, Happy World！的禁枪区非法持有枪支，并且进行威胁。所以，她们反击。”

　　“我愤怒。”

　　“但是我理解。”

　　“弱肉强食。”

　　“我输了，无话可说。”

　　“总有一天，我要能够撕开那只大熊的喉咙。”

　　“但是，现在还不行。”

　　“我会等待。”

　　“不过。”

　　“有一件事，现在行。”

　　“从远端黑入我们脑机的人。”

　　“同时，也是杀死J的人。”

　　“那个人用围栏挡住我们的去路，把我们逼上死路。”

　　“那个区域，只有一个出入口。”

　　“从地图上来说，不可能是巧合。”

　　“……有人害我们。”

　　“用下三滥的手段，在暗处袭击。”

　　“把我们逼到了这种境地。”

　　“同时针对我们和J……”

　　“恐怕，不是寻仇。”

　　“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为了自己的利益，想用我们的命作踏板？”

　　“那家伙，最好知道自己惹上谁了。”

　　祥子语气渐冷。

　　“那家伙。”

　　“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我会抓到那家伙。”

　　“让他，死无全尸。”

　　祥子说。

　　她再次抬起了头，环顾四周。

　　她的队员们还看着她。

　　“【我们不具有敌意】。这件事，口说无凭。”

　　“就这样回到Hello, Happy World！面前，还是会被驱逐出城。”

　　“要有证据。”

　　“只要抓到害我们的那家伙。就能够跟Hello, Happy World！说明白情况。”

　　“……不。”

　　“就算Hello, Happy World！不听我们的解释，也无妨。”

　　祥子说。

　　“有人搞了我们，我们就要奉还。”

　　“有人袭击我们，我们就要回击。”

　　“输了的，就是输了。”

　　“蓄积力量。总有一天，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能赢的，就是要赢。”

　　“用牙齿嵌入对方的躯体，撕掉对方的血肉——”

　　她看着初华、海铃、喵梦和睦，说。

　　“留在乐之城。”

　　“把生命交给了我，就要听从我的指示。”

　　“为我流干最后一滴血。”

　　“如果你们背叛我，逃跑。”

　　“只要我还活着，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追上去，撕开你们。”

　　“如果你们听从我，支援我。”

　　“要么，和我一起死去。”

　　“要么，和我一起。”

　　“杀了那家伙。”

　　“提着他的头，去见Hello, Happy World！。”

　　“我来让Hello, Happy World！解除对我们的恐吓。”

　　祥子说。

　　“我向你们保证。”

　　“我们会回到，争夺顶峰的位置上。”

　　“……”

　　病房内。

　　有人轻轻地笑了。

　　是喵梦。

　　“老大，你够疯的。”

　　她笑着说。

　　“但会跟着你的我们，更疯。”

　　海铃在旁边耸了耸肩。

　　初华笑了。

　　睦沉默着。

　　不过，她始终直直地看向祥子，没有错开视线。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暗黑丸山彩（15w打赏加更）


　　看着这样的队友们，祥子也笑了。

　　“Oblivionis、Mortis、Timoris、Doloris、Amoris。”

　　“奥泽美咲说了这五个登录名。”

　　祥子继续说。

　　“其他的信息，诸如声纹信息、虹膜信息和DNA信息……”

　　“在我的记忆中，奥泽美咲没有进行采取的迹象。”

　　“也可能是她所使用的科技，让采取可以隐蔽的进行。”

　　“但我要赌她没有登陆它们。”

　　“我要在尽量谨慎的前提下，以【奥泽美咲只登陆了Ave Mujica的五个登录名】为前提，进行行动。”

　　祥子看着众人。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使用这五个登录名，就一定会被发现。”

　　“我们只能不用这些账号，留在城市里生活。”

　　她看向睦。

　　“睦，你相对而言最安全。”

　　“你只是远程黑了公园的设备，奥泽美咲连你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虽然透过我的脑机，发现了追踪信号在若叶家，但若叶家，也有很多佣人和临时雇员。”

　　“若叶家受到丰川家的保护。Hello,Happy World！也不敢随意在里面查人。”

　　“你只要重新待在【鸟笼】里面，就不会被发现。”

　　祥子又看向初华。

　　“初华。”

　　“你的情况，比较特别。”

　　“因为Doloris这个账号，曾跟【三角初华】的明星账号，关联在一起。”

　　“那就是，我们潜入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的时候。”

　　“那时候，你曾用这个账号工作过——”

　　“我们在接战时，都戴着面具。奥泽美咲同样没看到你的脸。”

　　“但是，她可能可以查出你就是sumimi的三角初华。”

　　“虽然我记得，你放过假消息了……”

　　“……是。”

　　初华挑了挑眉毛，回答。

　　“黑岩社长死后，事情发酵了一下。有一些逃出来的员工说了那天的演出的事。”

　　“因为我有雇佣兵活动的备案，里面也有紧急事态处理的模板，所以Honeycomb直接用模板发通稿否认了。”

　　“通告否认了那件事，说Ave Mujica这支小队不属于Honeycomb……是有人冒名顶替我。”

　　“当时一片混乱，例无对症，坊间的声音也就没了下文。”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提前告诉我，我是不想否认的。沉默会更好。毕竟，之后Ave Mujica可能还要打【三角初华】的招牌。”

　　“但既然已经否认了，就没有继续做声。”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也许吧。”祥子说，“不过，还是不能算保险。”

　　“毕竟，Hello,Happy World！比起坊间传言，肯定更相信自己的信息渠道——”

　　然而。

　　初华又笑了。

　　她在这时咬了祥子。

　　“我会继续做的。sumimi的三角初华。”

　　她微笑着，说。

　　“就算小祥让我‘避一避风头’，我也不会避的。”

　　“……初华。”

　　“就算被看穿，我也要会做的。”

　　“小祥是我不能退让的东西。但同样，我还有不能退让的东西。”

　　“那座岛。”

　　“真奈是那座岛上仅存的伙伴。”

　　“她渴望着现在这样的生活。”

　　“我能为那座岛……为曾经的【家】，做的最后的事，就是护真奈周全地站稳脚跟。”

　　“如果我现在离开，sumimi不知道会怎样。”

　　“可能会就这样被撤资吧。”

　　“我不会因为恐惧背叛她。”

　　“直到真奈能够靠自己的力量，一个人在娱乐界站稳之前。”

　　“我就算死，也会留在那里。”

　　“……”

　　祥子盯着初华。

　　而初华柔和地笑了。

　　“怎么办，小祥？”

　　她用温柔的语气说。

　　“你要撕碎我吗？”

　　“……如果撕碎我的话，我可以先去趟若叶家，把睦的嫌疑也拿到自己身上。”

　　“反正，睦也是我拉下水的，我得负责到最后。”

　　“对吧？”

　　“……你是觉得我会心软，才说这种话的吗？”祥子面色沉郁，说。

　　“不。”

　　初华看了一眼祥子，又看了一眼睦，说：

　　“我是真心这样说的。”

　　祥子的义眼，开着。

　　不管是怎样的检测仪，都没有检测出初华在说谎。

　　僵持。

　　几分钟后，祥子叹了口气。

　　“……我允许了。”

　　她对初华说。

　　“万一出事，我来负责。初华，继续sumimi活动。”

　　“不过，如果你出事了，我会立刻带着所有人切割，明白吗？”

　　“谢谢，小祥。”

　　初华笑着低下了头。

　　她把手按在胸前，表示服从。

　　祥子看向喵梦和海铃。

　　“喵梦，你的超梦制作人身份还能用。”

　　“海铃，你的雇佣兵身份也是。”

　　“但你们俩，最好不要太张扬。”

　　“这两个身份，都需要单独与客户接触，有被钓鱼的风险。”

　　“最好还是跟我一起当黑户。”

　　海铃点头了。

　　喵梦说着“哇……”，龇牙咧嘴，但也点了点头。

　　“会比较难。”

　　祥子说。

　　“但我向你们保证。”

　　“我们一定会重新拥有比现在更多的一切。”

　　……

　　啪、啪、啪。

　　有人鼓掌。

　　祥子转过头去。

　　她看到丸山彩靠在门边，拍着手。

　　“……说实话，有点感动。”

　　丸山彩用手指擦了擦眼角。

　　她的眼睛竟然泛着泪光。

　　“看到有人努力，不觉得会有种想哭的冲动吗？”

　　再次睁开粉色的眼眸时，她看着祥子。

　　“千圣说，我会喜欢你。”

　　“她总是什么都知道。”

　　“……让我听到了这些，真不错。”

　　“甚至，还把真名和野心都说出来了。”

　　“我好感动。”

　　“丸山小姐，你救了我们。”祥子神情自若地说。

　　“在我们走出这扇门之前，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的。”

　　“……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很有原则。”

　　彩又恢复了笑容。

　　“Oblivionis，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哎……感觉，忍不住想帮助你们活下去呢？”

　　“Poppin'Party老是找些她们喜欢的乐队，真狡猾。”

　　“我也想试一次。”

　　“……”

　　“我可以帮你们在明面上生活。”

　　彩笑着说。

　　“虽然我不会再做个身份账号，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回共通网络……”

　　“但我可以给你们做局域网的账号。”

　　局域网账号。

　　意思是仅限于公司、工厂等设施内部的账号。

　　也叫做员工账号。

　　“有局域网账号，至少有吃饭、睡觉的地方。总比黑在乐之城里强点吧？”

　　一个好提议。

　　当然。

　　但是。

　　局域网账号，说做就做……

　　Pastel*Palettes有这种技术吗？

　　祥子感到惊讶的同时，感到疑惑。

　　还是说，要把Ave Mujica放在Pastel*Palettes自己管理的公司里？

　　保得这么狠？

　　这样，被发现了，不就——

　　彩又笑了笑。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

　　她的表情变了。

　　粉色的眼睛深处，闪烁了一圈黑白交织的光圈。

　　“【可以哦。】”

　　彩用欢快，但是带着无机质感的语气说道。

　　“！”

　　那是——什么——

　　“【我做不到。不过……】”

　　“【我新认的“妹妹”，比我要更厉害一点儿呢。】”

　　祥子看到喵梦的脸色白了。

　　睦罕见地瞪大了眼睛。

　　初华，海铃，乃至祥子自己——也惊讶异常——

　　是AI！

　　有黑墙AI，被丸山彩——

　　带回来了！

　　别开玩笑了！

　　那是什么东西！？

　　黑墙AI，可是无法预测，无法管理，对人类抱有着极强杀意的人工生命体啊！

　　怎么共存的！

　　这也是【大人物】能做到的事吗！？

　　祥子毛骨悚然——

　　但彩只是仍轻轻笑着。

　　“【现在，我能做到很多事了。】”

　　“【不过嘛……】”

　　彩又眨了一次眼睛。

　　光圈消失了。

　　她变回了原来那种带有温度和热情的样子。

　　“但看到千圣，日菜，伊芙，麻弥，大家……我明白啦。”

　　“现在的一切才是最宝贵的。”

　　“夺取，就会被夺取。征服，就会被征服。”

　　“这种近道交给年轻人去抄，就好了。”

　　彩笑着。

　　“脚踏实地的前进，最适合现在的我们。”

　　“现在是最幸福的。”

　　“我可以用信道技术保护属地了。”

　　“不仅如此。”

　　“还能再多保护一点儿。”

　　“！”

　　“既然这样——”

　　祥子脱口而出。

　　“那之前，给Ave Mujica的权限也可以转移到新的局域网账号——”

　　Pastel*Palettes给了Ave Mujica很多特定权限！

　　这可是很重要的！

　　就算只能在局域网内活动，也完全可以找机会利用上它们——

　　然而。

　　“不行哦。”

　　彩笑着。

　　“我没有这种技术。”

　　什么？

　　“可是……”

　　就只是一个权限转移啊？

　　喵梦都能做到！

　　彩看着疑惑的祥子。

　　“我说了没有吧？”

　　她继续微笑。

　　“！”

　　那笑容让祥子立刻意识到，自己逾矩了。

　　权限。

　　Pastel*Palettes的权限是给Ave Mujica的。

　　只要一查，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Ave Mujica在Hello, Happy World！的威胁下，没了。

　　这个权限也会随之消失。

　　如果再出现一支有这些权限的小队，意味着什么呢？

　　是意味着Pastel*Palettes把权限又交给了一支新队伍吗？

　　这种权限可不像分发名片一样，一会儿就会发出去一堆的。

　　只是给个局域网账号，没什么。

　　因为，这是丸山彩新获得的技术。

　　Hello, Happy World！不知道Pastel*Palettes有这种技术。

　　她们不会去特地查局域网。查，也查不出来，最多只能是“高度怀疑”。

　　但给权限，就不一样了。

　　所有乐队，乃至门路通达的民众，都会知道，Pastel*Palettes站Ave Mujica。

　　狡辩也狡辩不来。

　　那样，就变成了Pastel*Palettes公然挑衅Hello, Happy World！的决定。

　　“我说过了吧？”

　　彩对祥子说。

　　“今天过后，我们就两清了。”

　　“帮你们，就到此为止。”

　　“Pastel*Palettes与且只与执行了【盗取纳米机器人】任务的Ave Mujica，有合作关系。”

　　“Ave Mujica招惹了Hello, Happy World！，消失了，是Ave Mujica的事。”

　　“我是很看好你们。”

　　“但我希望你们能够更仔细地揣摩‘看好’这个词的意思。”

　　“没办法自己活下去的家伙，也就只是让我惋惜的程度罢了。”

　　“如果，你们的行动会拉Pastel*Palettes下水……”

　　彩微笑着，看着祥子。

　　“会发生什么，你明白吧？”

　　“……我明白了。”

　　祥子的喉咙动了动。她说。

　　“真不错。”

　　彩的笑容更大了几分。

　　作为一支乐队的首领，看上去竟还有几分天真可爱。

　　“我喜欢能沟通的人。”

　　“那就安排你们去局域网咯？”

　　“……我能问下，是打算把我们安排在哪里的局域网吗？”

　　祥子问。

　　食品工厂？

　　建筑工地？

　　这些地方都能满足住宿和餐饮需求……

　　“我给你们安排在一个，几乎不存在任何地下活动，明面上非～常干净的地方。”

　　彩说。

　　明面上非常干净的地方？

　　祥子疑惑。

　　“……有这种地方吗？”

　　“当然有。”

　　彩笑着说。

　　“那就是，【学校】呀？”

　　学校……！？

　　不光是祥子，Ave Mujica的五个人，全都惊呆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未成年人自考


　　去学校？

　　这个提议，就连祥子也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确实，局域网账号，可以是学生账号……

　　可是，具体是……怎么实施？

　　这可不像公司、工厂，说是新来的员工，就完事了。

　　丸山彩是说着“你们自己决定去哪里吧”，离开了房间。

　　她似乎哪里都能安排。

　　决定权，看似是交到了Ave Mujica的五人手上……

　　可学校接收转学生，也要有准入条件吧？

　　不符合准入条件，就算勉强进入，也很容易暴露啊！

　　五人面面相觑。

　　“其实我有学籍。”

　　初华突然说。

　　“欸！？”

　　喵梦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还惊讶。

　　“你有学籍？”

　　祥子也是第一次听说。

　　“乐之城有规定，进行艺人活动的未成年人得是在校生。”初华说，“是防止滥用童工的一条办法……”

　　“……虽然没什么用。”

　　“小经纪公司压根不管，或是只跟未成年人签口头合同。”

　　“稍微大点的经纪公司——比如签了我的Honeycomb，会把艺人的账户拿去学校挂个学籍。”

　　“虽然从来没人去上课就是了。”初华补充道。

　　“你挂在哪个学校？”海铃问。

　　“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初华说。

　　“……”

　　海铃细细地多看了初华几眼。

　　“那儿很难考的。”她说。

　　“一般艺人是不太会选择挂靠在警校的……不过当时的我觉得那是个好选择，所以就选了它。”迎着海铃的目光，初华无奈地笑着，往后缩了缩身子，说。

　　“因为我当时有在进行地下雇佣兵行动。”

　　“那时，我和真奈都在培训期。为了挣钱，我别无选择。”

　　“但这条路本就凶险，会发生很多难以预想的意外。”

　　“我还是比较害怕的。”

　　“万一我在任务中出了意外，事情闹大了，会影响sumimi的职业规划。”

　　“所以我想，如果我挂在警校，遇事就有更多可以蒙混过去的选择。”

　　“Honeycomb花钱，把你买进了花咲川？”

　　海铃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乐之城可以买进的学校不少。不过，我不记得花咲川是可以买进的地方……”

　　“不。”

　　初华说。

　　“我是自己考进去的。”

　　“……”

　　海铃稍稍愣了一下。

　　“看过我的【肉体】和【反应】点数后，花咲川同意我只参加实践考试。”

　　海铃这下明白了。

　　“花咲川是警校，招人没那么在意学生是否是应届学生。而你绝对超过了入学新生标准。”海铃说，“你是优秀生源。”

　　没有学校不喜欢优秀生源。

　　毕竟，优秀生源漂亮的成绩单，意味着更多的拨款。

　　就算有点小问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一直以为我们这儿是睦子一个乖学生，跟着我们四个混社会的！”喵梦大叫着，插入对话，“结果，初子，你这家伙，也是个学生？”

　　“哈哈，虽然我觉得自己不算啦……”初华挠了挠脸颊。

　　“恶——停停停停停！我这辈子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自谦的话！哇，我宁可在大冬天被丢进河里！”

　　喵梦叫道：

　　“好嘛，接下来还有谁是好学生？”

　　“海子，老大，别告诉我，你们也是好学生！”

　　喵梦瞪向海铃和祥子。

　　读书的时候是尖子生的海铃抱着胳膊，看向窗外。

　　祥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看向另一侧。

　　“——什——”

　　喵梦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背叛。

　　“……”

　　睦担心地靠近她。

　　但是，喵梦假哭着，说“现在不想被月之森的大小姐”安慰，让睦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海铃，你打算去哪里？”

　　为了避免喵梦继续发散这个话题，祥子先开口问海铃。

　　“我也回花咲川吧。”

　　海铃说。

　　“我原来有学籍在那里。”

　　“虽然退学了，但复用学籍应该比新入简单。”

　　“花咲川因为是警校，本来就有很频繁的学籍调动。”

　　“加上负伤、支派等原因，学生的插班、停学、留级与复学是常事。”

　　“自主原因导致的退学不算很常见……”

　　“……但我想，只要不说，也没人会知道。”

　　海铃说：

　　“我见过一些从其他城市的学校来的调入生源，档案乱七八糟的。”

　　“我个人觉得，只要曾有过考取记录，空子还算好钻。”

　　光明正大地说着母校“空子还算好钻”的海铃，让刚抬起头的喵梦也不禁咋舌。

　　“那好。”

　　海铃的去向也定下来了。

　　祥子看向睦。

　　“睦的话……本来就有在上学。”

　　睦点点头。

　　睦在月之森贵族女子学院上学。

　　那里是祥子曾经就读的贵族学校，也是乐之城最好的学校。

　　“我的学籍没有问题。”

　　睦说。

　　祥子点头。

　　“小祥，喵梦。”

　　初华在这时问。

　　“你们俩怎么办？”

　　“……”

　　祥子原先上过学的账号，不能使用了。

　　喵梦就没怎么接受过正规教育。

　　在学校的选择上，两人确实有点迷茫。

　　祥子沉默地思考着。

　　睦看了看这样的祥子。

　　“祥，回月之森吗？”

　　睦忽然问。

　　“——怎么可能回啊！”

　　熟悉的名字让祥子猛地提高了声音——

　　看到睦露出受伤的表情，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我不会去月之森。”

　　祥子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她摇了摇头。

　　祥子和睦之间，一时陷入了沉默。

　　喵梦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

　　“我我～”

　　她举起手。

　　“我能去月之森吗？”

　　喵梦倒是想去月之森！

　　“你年龄够吗？”海铃问。

　　毕竟，月之森只到高中。

　　“什么！？”

　　喵梦怒了。

　　“喂！我也是水灵灵的十几岁好吧！”

　　“十几岁也有分十一岁和十九岁——”

　　“怎么，看不起教育啊！教育就是针对没受过教育的人的！我没上过高中，接受一下培训怎么了？”

　　喵梦大叫。

　　“像你们这些只是来学校玩躲猫猫的家伙，才是不对的啦！！学校是读书的地方！！！”

　　“不，你偷换概念了。只是在问年龄啊。”

　　“我不管——”

　　“有钱就行。”

　　祥子插入了海铃和喵梦的对话。

　　“想上月之森，有钱就行。”

　　“我记得，一年的学费大概是一百万。”

　　“加上学杂费，装置费，住宿费等等，算两百万好了。”

　　“两百二十万。”

　　睦在一旁补充道。

　　“今年的。”

　　“噢，涨了点吗。”

　　在惊讶的喵梦、海铃和初华旁边，祥子和睦神情自若地讨论着不得了的事。

　　“那就两百二十万。”

　　祥子看向喵梦。

　　“把你的【古德拉66式“詹·罗利”】跑车卖了吧。”

　　“二手车会折价，但应该能值这个价钱。”

　　“什……”

　　“反正，你接下来要在学校里生活了。”祥子说，“暂时，也用不到它。”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爱上学校


　　“什——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喵梦尖叫。

　　“别打我爱车的主意！”

　　“我可怜的小【古德拉66式“詹·罗利”】——那是我用入行超梦制作后，最高那个月的工资买的！”

　　“有纪念意义！象征着荣耀！”

　　“怎么可以卖掉！”

　　“不就只是消费主义的产物吗……大不了，后面再买一台。”

　　祥子不以为然。

　　“不一样！那就不一样了！！”

　　“……行吧。”祥子无奈地按着额头，说，“先说好，我们存在Ave Mujica账户里的钱，也取不出来了。”

　　“因为那是Oblivionis名下的户头。”

　　“咕……”

　　“那你不去月之森……”

　　“——不！”

　　喵梦猛地站了起来。

　　旁边的睦抬起头，看着她。

　　“名流！明星！上流生活！这样的人的子女在的地方……无数的人脉，无数的机遇，无数的投机资讯！”

　　“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刚才说的‘学校是读书的地方’呢？”海铃淡淡地问。

　　喵梦好像没听见。

　　“我——我去把自留的超梦库存清空！”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喊道。

　　“清空了，两百二十万，应该出得起——”

　　“这就不算荣耀了？”海铃问。

　　大家还记得喵梦搬家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把那些在架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实体超梦碟——现在都没什么人留实体超梦碟了——带走。

　　“等有钱了，我会把它们买回来的！”

　　喵梦含泪大叫。

　　了不起的决心。

　　海铃为她鼓了鼓掌。

　　睦被带得也想鼓掌，不过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手。

　　但在场有两个人没在关心喵梦的“大决心”。

　　“小祥，你去哪所学校？”

　　初华问祥子。

　　“对人员变动不敏感的花咲川是个好选择。”祥子摸着下巴，说，“不过，我的【肉体】和【反应】肯定考不进花咲川。”

　　“就算勉强让丸山彩送我进去，也很容易在日常生活中暴露。”

　　只要交钱，就能进的月之森，是另一个好选择。

　　因为时常有暴发户的子女转入，没人会在转校生的问题上多管闲事。

　　不过……

　　“……月之森，我是不会去的。”

　　祥子绝对不想回到过去的同学们在的地方。

　　花钱是一回事。

　　可能有丰川家的眼睛是一回事。

　　……她自己接受不了，又是另一回事。

　　这样一来。

　　剩下的选择，不多了。

　　乐之城的学校本来就少。大多生源相对固定，很少来转校生。

　　祥子是为了隐藏行踪而来。

　　她不想去那种转校生会聚集目光，拥有很高讨论度的学校。

　　剩下的，还会比较经常有转学生的学校……

　　在脑机中检索关键字后，祥子发现了一所学校的名字。

　　“……【羽丘女子学园】。”

　　她慢慢地念出了它。

　　“羽丘？”

　　对乐之城的学校没有太多概念的初华和喵梦没什么反应。

　　不过，海铃和睦都看了过来。

　　“那不是升学校吗？”海铃问。

　　升学校。

　　这个名词的意思是，这里是为了学生考大学而设立的学校。

　　在乐之城，绝大部分人的最终学历，就只到高中为止。

　　那之后，他们会进入社会，迎接各自的命运。

　　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会选择继续考取大学，继续深造。

　　当然，这种机会百分之八十攥在富人子女的手里。

　　也就是说，乐之城百分之八十进入大学的人，来自月之森。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呢？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就来自于羽丘男子·女子学园。

　　和月之森一样，施行男女分校的羽丘学园，是为上不起月之森，但又有一定底蕴的中产阶级提供的上升渠道。

　　这里实力强劲，师资雄厚。

　　只要中产阶级的子女足够优秀，一路走过窄窄的独木桥，进入这里……

　　他们就能做一做进入大学的梦。

　　进入了大学，人生又会有所不同。

　　在那里深造，可能跟富人子女搭上线，可能获得大企业的青睐，可能掌握能够站稳脚跟的技术……

　　甚至于，或许能够破格进入丰川大厦工作。

　　成为一名有保障的“公司人”。

　　可以说，这个梦想让全乐之城最聪明的中产阶级人才，都聚集在这里。

　　Roselia的领袖凑友希那，和二把手今井莉莎。

　　Pastel*Palettes什么都能一点就通，被誉为“天才”的打手冰川日菜，和全乐之城最好的义体医生大和麻弥。

　　Afterglow的五名首领……

　　这些【大人物】，都曾是羽丘的学生。

　　就算最初没有考入羽丘，许多学生也会在成绩许可的情况下，在高二、高三甚至于学期中段转入羽丘，参与“强化训练”，或是参加各种竞赛的应试培训。

　　羽丘当然欢迎这样的学生来打响自己的招牌。

　　因此，羽丘的转入·转出流动，比寻常学校大很多。

　　“不过，羽丘的转入对成绩有要求……”

　　“……要求还，比较高。”

　　海铃看向祥子。

　　祥子叹了口气。

　　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把手按在了颧骨上。

　　义眼亮起。

　　祥子操作了一下脑机。

　　一张简单的投屏被打在了房间中。

　　那是祥子过去，在月之森读书的成绩单。

　　一眼望过去。

　　只有A和A+。

　　……

　　回想起当时喵梦夸张地大叫的模样，和一向冷静的海铃与初华都惊讶的神情，祥子这几天不知地多少次叹了口气。

　　过去的荣誉，没什么值得一提的。

　　祥子真的不想展示从前的东西。

　　成绩，技能，属性点数，在学校里做出的成就，组建的乐队的水平……

　　这些东西，都已经是过去了。

　　是已经失去，不会再回来的了。

　　曾经，祥子在得到它们的时候，也沾沾自喜过。

　　觉得自己是“有才能”的人，必然能在日后做出一番大事。

　　现在想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幼稚无知。

　　“（你根本连‘做出一番大事’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祥子痛恨过去的自己。

　　那个因为有一点点学生级别的能力，就目空一切，看不清处境，什么都不知道，却觉得什么都能做到的自己——

　　连身边悄悄发生的变化，都没察觉。

　　所以，才落到了现在这种境地。

　　“（你根本——）”

　　哎。

　　祥子又叹了口气。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每次想到，都只会让心情变糟。

　　“（……得忘掉它们。）”

　　从现在开始，该看着眼前的事了。

　　祥子沿着落英缤纷的小道，向前走去，绕过了岔路口。

　　面前，出现了宽敞的大道。

　　女学生们结伴而行，谈笑着，从四季雪铃树下走过。

　　所有人都挎着深蓝色的书包，穿着同样的，米色的制服外套，和绿色格子的制服裙。

　　……和祥子的打扮，一样。

　　道路的尽头，能看到学校宽敞的大门。

　　【羽丘女子学园】。

　　学校的名牌，就立在大门旁边。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

　　祥子心情复杂地向前走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兵王风云（800月票加更）


　　四处流窜。

　　打工。

　　失去容身之所。

　　拼命逃跑。

　　意外陷入别人的圈套。

　　主动踏入别人的圈套。

　　构建圈套，构陷别人。

　　搏命。

　　更多的搏命。

　　枪械，火药，硝烟的味道。

　　皮肉翻卷的伤口，炙烫的脑机接口，永远是空着的消毒水瓶子。

　　一行又一行的数据代码，让人头皮发麻的设施工程图纸，校对了一遍又一遍的流程路线推演，睁眼闭眼都亮在那里的时限提示器……

　　从月之森退学后。

　　祥子生活里的，都是这些东西。

　　经历了这么多，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回到校园。

　　她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发生。

　　就像她没有想过，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其他那些变故会发生，一样。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

　　“（那他一定是个比最烂的地下拳庄管理者更烂的蠢货。）”

　　想着这些无意义的，只是为了发泄情绪而在脑中不断出现的句子，祥子皱着眉头走进羽丘的大门。

　　丸山彩的技术水平，真的没话说。

　　Ave Mujica把她们想要去的学校名单交给了彩。

　　彩说着“等一下噢～”之后，大家只不过等待了一个小时，她们的学生账号，就打到了各自的脑机里。

　　“（仔细想想，这技术还挺恐怖的。）”

　　祥子想。

　　白金燐子能使用她的“堡垒”骇进局域网。

　　而丸山彩的做法又跟她不同。

　　她能够“制作”局域网的身份。

　　这意味着Pastel*Palettes只要想，就能够用任何一处局域网内部人员的身份，进入该区域。

　　“（各种各样的渗透，简直防不胜防。）”

　　在乐之城，恐怕没有“绝对隐私”这种说法吧。

　　祥子想着，踏上红砖的小道。

　　金色的义眼中，显示出了年、月、日。

　　现在是9月底。

　　羽丘和乐之城……乃至全日本的所有高校一样，实行三学期制。

　　每年的第一个学期，是4月初到7月中旬。

　　第二个学期是9月初到12月下旬。

　　第三个学期是1月中旬到3月中旬。

　　也就是说。

　　祥子转入羽丘，是第二学期开始了快一个月的事。

　　就算是在频繁有生源流动的羽丘，这也不算是一个特别常见的转学时间点。

　　现在转学来，有点奇怪。

　　奇怪倒是次要的。

　　祥子从小在月之森一路读上来，对学校的了解，还是很多的。

　　她深知在学校里，任何事情，需求的人越多，就越好办。

　　比如申请宿舍，申请资优生补助，申请课本，申请教学用的外设……

　　如果有很多人一起转入，大家可以分工合作。

　　一个人的话，就全得自己做。

　　“（……全部自己处理？）”

　　想到这，祥子又不禁感觉到一阵头痛。

　　她可不是真来念书的！

　　Hello, Happy World！对她和她的小队成员们的威胁，每时每刻都在生效。

　　就算获得了假身份，进入了学校，也不能够大意。

　　没有什么，是有绝对保证的。

　　她们必须尽快找出杀死J的凶手。

　　他躲在暗中。现在，可以说是没一点线索。

　　只能在校园里活动，不能接入乐之城共通网络的Ave Mujica要怎么样在有限的活动区间内获得他的情报，还是个大难题。

　　尽管众人已经尽力把活动范围扩大到了三所高校，但这个任务仍然艰巨，几乎无从下手。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

　　填海新地2期的事。

　　虽然众人努力留了下来，不至于落到被驱逐出城，完全隔绝信息来源的地步……

　　但还是那个问题。

　　活动受到限制。

　　要怎么监视填海新地2期的落成情况，也是个问题。

　　“（总不能真的跟普通学生一样，就看着新闻，等着电台播报。）”

　　鬼知道到了那时候，还会不会有一杯羹剩下。

　　而且，只是等待，也不行。

　　只是等待，Ave Mujica就没办法在出手的时机到来的时候，拥有足以出手的力量。

　　“（只是等待……不行吗……）”

　　祥子原本想的是，Ave Mujica一边在地下干雇佣兵，累计力量和名声，一边锻炼作为乐队的水平，一鸣惊人。

　　这样，黑道白道都能吃住，入主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才能镇得住场子。

　　现在呢？

　　“……”

　　原本的方案很高效。

　　甚至，可以说是入主填海新地2期的最优解。

　　可以的话，祥子不想放弃这个方案。

　　可是，不管是雇佣兵还是乐队，要打出的都是Ave Mujica的名号。

　　而这个名号，现在被封了。

　　“……”

　　舍弃Ave Mujica的名号吗？

　　不。

　　Pastel*Palettes给的权限，还跟这个名号绑定着。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行动累积的雇佣兵名声，也还在这个名号上。

　　这些并不是现在放弃了，后期就能够重新获得的东西。

　　要做到黑白通吃，乐队的名声，必须得是累积在这个名号上才行。

　　“（但现在，乐队如果要用Ave Mujica的名号开展活动……）”

　　创造出影响力的同时，也绝对会招来Hello, Happy World！的毁灭打击。

　　“……”

　　祥子混在登校的学生之中，面上自若地走着，心中却烦躁不已。

　　乐队活动，真的没法开展了吗？

　　这样还来得及吗？

　　不，就算不开展乐队活动，也必须注意Hello, Happy World！的动向……

　　“……”

　　祥子想到从Pastel*Palettes的大本营离开前，自己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

　　“【去确认乐之城共通网络的权限端口。】”

　　这句话，是她走出门的时候，听到丸山彩低声对白鹭千圣说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两天，祥子也时常想起这句话。

　　这句话让祥子联想到奥泽美咲威胁自己的时候，曾说过的那句话。

　　【如果被我看到你们的名字，再出现在这座城市里，就杀了你们。】

　　前一句。

　　【Hello, Happy World！有接入乐之城共通网络，查询常客ID的权限。】

　　接入乐之城共通网络，查询常客的ID。

　　祥子原本以为，那是Hello, Happy World！本来就能做到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

　　“（Pastel*Palettes很重视这句话。）”

　　如果丸山彩早就知道Hello, Happy World！能够接入乐之城共通网络，查询常客的ID，她不会现在忽然让白鹭千圣进行确认。

　　难道说，Hello, Happy World!……

　　“（并不是一直都能监视全城共通网络的吗？）”

　　一年前还没有在监视？

　　还是说，一年前还没有总能做到这件事？

　　Hello, Happy World！有不同寻常的举动。

　　她们在做什么？

　　【大人物】的异常行动，会为下面的人创造机遇……

　　Ave Mujica能想办法抓住它吗？

　　如果抓住了，又能获得什么？

　　“……”

　　又要处理这事，又要处理那事。

　　同时要做，要关注，要思考的事太多了。

　　所有的事，就像是没经过正规管理的计算机工作站后的连接线一样，纠缠在一起。

　　都不知从何着手。

　　祥子的头好痛。

　　“……见鬼。”

　　好想真的当一名无忧无虑的学生……

　　可惜那种生活不属于祥子。

　　就算她现在人在校园里了，也不属于。

　　“（……算了，先上学吧。）”

　　其他人。

　　初华、海铃、喵梦、睦。

　　现在，应该都已经在学校了吧？

　　“（她们怎么样了？）”

　　意识到又给自己增加了一件操心的事，祥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祥子步入教学楼，来到了走廊上。

　　她在职员室外站定。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来。）”

　　祥子对自己说。

　　她最后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然后，走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如进厂（800刀片加更）


　　转学生开学要做什么？

　　跟老师沟通，跟同学交际，融入班集体……

　　说实话，这些，祥子都不打算做。

　　可以的话，想要尽可能地低调，不引人注目地生活。

　　把时间都用在处理Ave Mujica的事上。

　　“（至少先节约出时间，再慢慢考虑后面要做什么。）”

　　祥子这样想着，跟在老师背后，走进1年级B班，站到了讲台上。

　　讲台下方，一张张没有月之森那么豪华，但更重视功能性与人体工程学的躺椅发出轻微的气动声，缓缓直起。

　　正在进行课前准备的同学们从校园网内登出。他们拔出与接线板相连的生物信息线缆，看向讲台上方。

　　“这是今天转入的新同学。”

　　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保守女士西装裙的班主任说道。

　　“大家好。”

　　祥子礼节性地微笑。

　　她微微颔首，展示了自己的学生账号。

　　“我的名字叫做祥子（Shouko）。”

　　“请大家多指教。”

　　祥子原本的名字，是【丰川祥子（Togawa Sakiko）】。

　　这个名字，祥子不打算用。

　　不过，可以稍作调整。

　　祥子将Sakiko换了一种读法，改成了Shouko，作为了自己新的学生账户名。

　　汉字还是一样的，都是祥子。

　　但与从前不同，祥子会更多地使用平假名签名。

　　这样，就区分开了。

　　祥子没有用姓。

　　赛博信息时代，家长对子女的起名，没有从前那么古板。

　　姓氏奇怪的人，名字奇怪的人，读音奇怪的人……

　　就连不用姓的人，也有。

　　并不算很罕见。

　　一些在离婚上起了纠纷的家庭，也会只给子女登录名字，而不登姓。

　　这对祥子来说正好。

　　祥子绝对不想使用【丰川】这个姓。

　　但使用【丰川】以外的姓，更让祥子觉得恶心。

　　就好像自己输掉了绝对不能输的战斗一样。

　　“好，那么，我们上课……”

　　班主任没有对祥子做更多的介绍。她给祥子的脑机发去了她的座位，就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不愧是升学校。）”

　　在靠窗的后排坐下的时候，祥子想。

　　在月之森，有转学生来，老师会先停下课程，让同学们提问题，彼此加深了解，再玩些小游戏帮助转学生融入班级。

　　这个过程至少有三十分钟。

　　而在羽丘，就是一句话的事。

　　接下来，就是课堂。

　　接入。

　　上传账号。

　　接受脑机辅助教学。

　　祥子入乡随俗，按照羽丘的标准行事。

　　这部分和月之森没太大不同。

　　祥子还算适应。

　　她转来后上的第一堂课，是数论。

　　因为是从中途开始学，刚开始，祥子有点不得要领。

　　不过这堂课结束的时候，祥子稍微掌握了一点诀窍。

　　……但也只是稍微。

　　下课铃声响起，关闭脑机投屏的时候，祥子暗自有些许懊恼。

　　“（理解得比以前慢了。）”

　　祥子的左手骨骼、肌肉和神经在与米歇尔的战斗中完全被破坏了。

　　大和麻弥给她换了一套新的。

　　那条被丰川家烧掉的生物信息线缆，也因此一并进行了更换。

　　祥子现在可以使用生物信息线缆进行学习……

　　但丰川家的影响，当然还在。

　　“（真是顽疾。）”

　　“（丰川……对我下手真狠。）”

　　一些关键线路的内端口还是烧毁状态，无法被轻易修复。

　　这让祥子的生物信息线缆的缆线数，比正常线缆要少三成。

　　传输速度会因此变慢50%。

　　而且。

　　也不仅仅是生物信息线缆的问题。

　　“（【智力】。）”

　　祥子现在的【智力】点数，只有3。

　　比她初中的时候还要低。

　　低很多。

　　更低的【智力】点数，让祥子的脑波活动频度较之从前，明显下降。

　　日常生活，人际交往和正常的计划规划……

　　这些生理人就能做到的事，不太会因此受到影响。

　　但到了数学、物理之类，需要迅速构建突触连接反应的高【智力】需求课程……

　　……祥子就有点，跟不上了。

　　周围的同学，【智力】都至少有6。

　　祥子理解抽象逻辑问题的速度，不到他们的一半。

　　举一反三的速度，就更慢了。

　　仅仅一节课，她就发现她需要花同学数倍的时间，才能够完成课题。

　　差距只会随着课程的增加，而越拉越大。

　　“（能让我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就只有我那好看的初中成绩单了吗……）”

　　祥子当然因此感到不适。

　　她不喜欢“比别人差”的感觉。

　　在月之森读初中时，她向来都是最好的那几个。

　　那时候，是别人对她有这种感觉。

　　“（……醒醒。）”

　　又想到无意义的事了。

　　祥子摇了摇头。

　　“（你不是来学习的。）”

　　“（丰川祥子，丢掉那些无谓的自尊心。）”

　　她对自己说。

　　“（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算门门科目垫底，也没什么。

　　祥子根本就不需要，也没时间争那些学习上的排名。

　　……她得克服不舒服的感觉。

　　毕竟，她有更重要的事。

　　Ave Mujica，暗中的敌人，Hello, Happy World！，填海新地2期——

　　“你好～”

　　陌生的声音。

　　祥子将义眼切出学习模式。

　　她看到几名同学站在自己身边。

　　“……请问有什么事吗？”

　　祥子冷淡地问。

　　同学们显然被祥子的态度弄得有点犹豫，但她们还是看了看彼此，试探着开口：

　　“你是新同学，祥子……对吧？”

　　“要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

　　羽丘的学生，大概没有那种玩月之森的“友好游戏”的余裕。

　　最初，听到班主任的一句话介绍时，祥子是这么想的。

　　不过……

　　羽丘的学生，好像比她想得还要更热心一点。

　　也许，不需要“友好游戏”。

　　也会有人真的，发自内心的，表达自己的善意。

　　“……”

　　祥子站起了身。

　　她确实有一点点感动。

　　换作原来的她，应该会露出亲切的笑容，然后和这些同学进行友好交流吧。

　　好好交流，不断扩大社交面，认识全班的同学……

　　以前的她，肯定会这么做。

　　但她不是以前的她了。

　　跟同学的交集越多，暴露的风险也越大。

　　不说作为Ave Mujica的成员暴露。

　　就算只是过去作为丰川家继承人的事暴露——虽然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

　　——也会变得很麻烦。

　　“不用了。谢谢。”

　　留下一句冷淡的话，祥子穿过来找她的同学们身边，独自离开了教室。

　　……

　　成绩。

　　人际关系。

　　不管哪一方面，都没办法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来进行。

　　起初，祥子认为躲藏地是学校，是个非常好、非常安稳的选择。

　　但现在看来……

　　“（就心理健康程度而言，还不如进厂工作呢。）”

　　祥子走在走廊上，想。

　　哎。

　　她叹气的次数，比进行雇佣兵活动的时候还多了。

　　没办法。

　　叹气归叹气，活还是要干的。

　　午休时间，祥子去了一趟职员办公室。

　　她早晨申请的资优生身份下来了。

　　至少这个学年，祥子可以免除学费和学杂费，住教工宿舍，吃免费的三餐。

　　她又去了食堂。

　　然后发现，免费三餐里，甚至包含汉堡排。

　　“（这倒是，比进厂好……）”

　　……别有这种堕落的想法。

　　祥子用力甩掉没出息的念头。

　　叮铃铃。

　　下午的上课铃响了。

　　祥子向着教室走去。

　　不打算跟同学有过多交集，那么，下课时间都离开教室会比较好。

　　祥子打算今后一直这样，踩着铃声离开教室，再踩着铃声回教室。

　　“（这样就没问题了。）”

　　然后，用这些时间接上校际网络，和Ave Mujica的众人保持联系……

　　就在祥子想着这些接下来的打算，准备进入1-B班的时候。

　　一个灰色头发的女孩从楼梯间走了出来，正要进入隔壁的1-A班。

　　两相而对。

　　恰好四目相接。

　　有那么一秒，祥子僵住了。

　　“……灯？”

　　她下意识地喊出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再次喊出来的名字——

　　神绝对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管理者。

　　祥子蓦地再次想到这句话。

　　因为。

　　现在，祥子面前这个，就在羽丘，就在隔壁班，甚至，就看着她的，灰色头发的女孩——

　　——正是祥子从前建立的乐队，crychic的，主唱。

　　那个祥子在雨夜再次相见，却又不敢相认的，无法忘怀的女孩——

　　高松灯！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祥与灯


　　灯在羽丘？

　　祥子记得她初中不是羽丘的！

　　高中考进来的？

　　灯成绩这么好吗？

　　该死，玩乐队的时候，没有关注过这些！

　　不，祥子隐隐知道灯成绩不错。

　　尤其是国文。

　　但是，有好到可以考上羽丘吗？

　　一时间，祥子脑中百转千回！

　　对面的灯，也因为这突然的情况愣了一下。

　　“小祥？”

　　糟糕。

　　听到灯喊自己的名字，祥子自知方才失言。

　　不能再接触了。

　　她别过视线，飞快地进入教室。

　　“——！”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灯追到了1-B班的门口。

　　祥子没回头看灯。她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原本是不打算有任何目光接触的——

　　但余光还是扫到了。

　　祥子看到灯站在门口，直直地盯着自己。

　　那种眼神。

　　就像是要看穿自己的一切那样。

　　灯没走进来。

　　也没离开。

　　她抓着门框，站在那里——

　　“小灯，怎么站在那里？老师要来啦！”

　　祥子听到一个活泼的声音在叫灯。

　　啊。

　　灯因为这个声音动了一下。

　　刚才那种执着的感觉从她身上消失了，她变得稍微有点迷茫，不知所措。

　　“快进来，小灯！会被骂啦！”

　　嗒、嗒、嗒。

　　一名粉色长发的女生小跑过来，拉住灯的手，牵着她往回走。

　　灯没抵抗。

　　不过，在离开前，她最后往1-B的教室里看了一眼。

　　祥子已经坐下了。

　　她的身影被许许多多正在调试脑机，接入教学终端的学生挡在了后面。

　　……

　　看着灯的身影终于消失，听到脚步声进入了隔壁班，祥子终于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踩着铃回教室，真的是一个好选择。

　　幸好，要上课了。

　　不然真的没法脱身。

　　不过，不是踩着铃回教室，也不会碰到灯……？

　　“……”

　　这都是什么事啊。

　　祥子揉乱了前额垂下来的头发。

　　1-B的这节课，是汇编语言。

　　祥子基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原本打算思考一下将来的计划……

　　这也完全没在考虑。

　　灯在隔壁班。

　　祥子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件事。

　　考虑去哪所学校的时候，其实是有思考过会不会遇上crychic前成员的。

　　除了祥子以外的，crychic的四名成员：

　　灯、睦、素世、立希。

　　素世在月之森。

　　睦是自己人。而且，也在月之森。

　　立希初中倒是在羽丘读过一阵子。

　　不过，祥子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转到花咲川了。

　　“为什么不读羽丘了？”

　　素世曾经这样问过立希。

　　“本来就想读花咲川的。但跟我姐一个学校，太讨厌了……结果花了大工夫考上羽丘才发现，我姐在羽丘的名声比在花咲川还响。没意思。”

　　立希本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最后，她还是不快地如此解释道。

　　立希的姐姐真希，在作为花咲川的学生进行日常训练和执行镇暴任务的间隙，还同时有在羽丘进行强化课程的学习。

　　能同时跟上花咲川和羽丘课程的人，真希估计是第一个。

　　也难怪有点分数至上论的羽丘学生那么追捧真希。

　　祥子是知道这件事的。

　　毕竟，真希的优秀很有名。

　　真希是乐之城建立以来，最年轻的BCPD管理层成员。

　　甚至，乐理方面也非常优秀，是乐之城管弦乐队的名誉队员。

　　祥子正是看中了真希的优秀，才对作为妹妹的立希抛出了加入crychic的橄榄枝。

　　不过，祥子有察觉到立希本人很讨厌别人提到她的姐姐，所以她没有说过自己招揽立希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远了。

　　“（总之。）”

　　立希是绝对不可能在高中回羽丘的。

　　而灯。

　　初中时，灯总是给人一种小动物的感觉。

　　有点畏缩，总是不知道做什么才好，经常在大家七嘴八舌地交流的时候愣在那里。

　　祥子认识的灯，比起“做什么”，“变优秀”，“获得他人的认同”这些事，更注重她自己内心的感受。

　　祥子很少听到她谈论学业。

　　她更多地是看到她在写诗、写歌词、画画。

　　……祥子还以为这样的灯，绝对不会进严格的升学校羽丘。

　　“（失误了……）”

　　祥子用力地顶住自己的额头。

　　没想到灯会在羽丘。

　　还是隔壁班。

　　最糟糕的情况。

　　“（素世在隔壁班，都好过是灯……）”

　　祥子是避开了crychic的成员。

　　但她并不认为自己完全无法蒙混过原先认识的人。

　　祥子还是有自信，就算遇见曾经的熟人，自己也能够做到一定程度上的掩饰……

　　只有灯。

　　只有灯，祥子没有这个把握。

　　灯是祥子见过的，唯一一个，从不依赖电子设备的人。

　　灯有在眼眶里埋入视网膜投影，她也会用脑机的各种指征探头。

　　但祥子时常觉得，那些数字对灯而言，真的只是数字。

　　灯总是仔细地看着资讯背后的山川、树木、河流、草石、动物、昆虫……

　　……人。

　　在交往中，祥子发现灯很少去在乎机器表示出的，对方“是怎么想的，有没有说谎，有没有言外之意”。

　　她只听对方说出的话，看对方做的事。

　　然后用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去回应。

　　对灯而言，跟她交谈的永远不是一团生理指标，一堆脑电信号，一条数据链。

　　而是一个人。

　　祥子认为，乐之城的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太过于依赖科技了。

　　就算想只看着“人”，也已经做不到了。

　　祥子自己也是。

　　她再怎么告诉自己要只看着对面说话，也无法忽视那些在显像表中跳跃的测谎曲线。

　　赛博化的设备，给人际交往提供了“作弊码”。

　　当所有人都开着它们的时候。

　　你就算知道应当关上它，也很难做到。

　　很多人、很多企业都标榜自己“只看着人”，但那只是他们粉饰自己的说辞。

　　祥子只看到灯真的做到了这一点。

　　灯的做法不能说是对的。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她更经常受到这种做法导致的不良后果的困扰。

　　但灯会认真地对待那些后果。

　　然后下一次，再次跟随着心行动。

　　灯看着这个世界。

　　目不转睛地盯着。

　　理解它。

　　祥子看着这样的灯，觉得这样的灯很厉害。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在行尸走肉们的中间。

　　灯才是真正活着的人。

　　人才能成为艺术家、歌手、作词者。

　　祥子曾坚信这一点，并被这样的灯吸引——

　　但现在。

　　她曾经欣赏过的这种处世态度，成为了她要面对的最大难题。

　　“……”

　　祥子不知道怎么瞒过灯。

　　强制镇定，控制脑波，控制微表情……

　　祥子真不知道这些对灯有没有用。

　　被灯看着，她会觉得自己的一切掩饰都没有意义。

　　“（这肯定是我的错觉。）”

　　祥子这样对自己说。

　　就算是灯，也不会总在铁证面前那么笃定。

　　灯是会面对确凿的数据指标，承认自己感觉出错了的。

　　祥子也见过她好几次因为这种事悲伤迷茫。

　　能骗过她的。

　　祥子一直对自己这么说。

　　可她就是没法说服自己。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打招呼的对象不是我


　　叮——咚——当——咚——

　　叮——当——叮——咚——

　　铃声让祥子抬起了头。

　　她思考得太投入了。

　　一眨眼，都已经下课了。

　　祥子暗叫“糟糕”，看向班级门口。

　　灯已经站在那里了。

　　“……”

　　祥子很想说服自己“灯是来找别人的”。

　　但很明显，这种蹩脚的借口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要不，干脆把事实告诉灯好了。）”

　　这个念头在祥子的脑中一闪而过。

　　“（……开什么玩笑啊。）”

　　祥子立刻就把它挥掉了。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就因为瞒不下去，所以主动告诉无关的人？

　　“（怎么可能。）”

　　祥子才不会做这种事。

　　现在灯看自己的眼神还只是悲伤和不解。

　　到这里，还好。

　　祥子绝对无法接受那眼神变成顾虑与怜悯。

　　就是因为现在，在同一个学校。

　　这件事才更不能接受。

　　“（瞒不下去，也得瞒。）”

　　祥子又扫了一眼门口。

　　灯明显捕捉到了。

　　她在视线相接的时候露出了想说什么的表情。

　　“……”

　　祥子只能用她知道的，唯一能够拒绝灯的方法，去拒绝她。

　　祥子瞪了灯一眼。

　　她表现出了显而易见的决绝态度。

　　灯在那刹那，露出了受伤的神情。

　　祥子没继续看。

　　她转过了头。

　　……

　　当祥子再次看向教室外的时候，她发现灯离开了。

　　比上节课离开的时间要早。

　　“（灯还是原来的样子。）”

　　祥子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想。

　　祥子记忆中的灯，是个虽然有自己的主意，却很容易退缩的人。

　　灯因为她与常人不太相同的，观察世界的角度，从小就总是无法很好地融入群体。

　　这让她形成了胆怯的性格。

　　面对他人的强烈想法的时候，灯总是选择退避、接受。

　　祥子最好的，拒绝灯的方法，不是隐瞒。

　　而是直白地表现出“不想见你”。

　　这样，灯会自己离开。

　　“……”

　　事实果然是这样。

　　灯走了。

　　她不是那种会纠缠的人。

　　祥子想，她不会再回来了。

　　这是一件好事。

　　解决了一个麻烦。

　　但祥子完全不开心。

　　不如说，心情更烦躁了。

　　“（灯要是来找我，在班上闹起来，才糟吧？）”

　　“（引人注目，还浪费时间。）”

　　这种对自己的说辞，也没办法安抚祥子狂乱的内心。

　　祥子在与自己的斗争中度过了这堂课。

　　下一节课的课间，灯没来。

　　“（……果然。）”

　　【镇定】的点数在发挥作用。

　　祥子差不多收拾好心情了。

　　但是到了放学。

　　灯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站在了1-B班后门的门口。

　　“……”

　　不管是什么决心，都与现在的自己无关。

　　祥子不打算理会灯。

　　“（只要放着不管，灯很快就会自己回去的。）”

　　祥子想。

　　她拿起包，起身从前门离开。

　　“小祥！”

　　祥子听到灯在背后喊。

　　祥子没停下。

　　她下楼了。

　　楼下，其他年级的同学们也在离校。

　　人群在聚集。

　　祥子挤过她们之间。

　　这样就……

　　然而。

　　“等等——”

　　“小祥！”

　　祥子突然听见灯在背后大喊一声！

　　“——！？”

　　祥子从来没听过灯在live以外的时候，发出过这么大的声音！

　　紧接着，身后的人群骚动了。

　　“欸？什么？”

　　“别挤呀！”

　　是灯……

　　灯在穿过人群！

　　灯竟然追上来了！？

　　祥子吓了一跳。

　　灯以前行动力有这么强的吗？

　　祥子愣神之间。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楼梯附近的骚动。

　　许多同学都停了下来。

　　到处都是她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有人开始往祥子的方向挤。

　　而且。

　　祥子还听见了很不妙的对话。

　　“……欸？”

　　“那是……”

　　“骗人的吧？”

　　“真的是她？”

　　“她怎么会……”

　　“她可是有名人啊？”

　　糟糕！

　　祥子在心里大叫“坏了”。

　　难道是自己被认出来了？

　　自己是地下雇佣兵团体Ave Mujica成员的事，在学校里，肯定不会有人知道！

　　但自己曾是丰川家继承人的事……

　　祥子也说不好，会不会有人知道！

　　丰川家的管理很严格，她几乎没作为丰川家继承人在电视上露面过。

　　但在月之森，大家看到她的姓氏，多少能猜到个大概！

　　月之森有人知道，很可能意味着被传开。

　　既然有可能被传开，那别的学校有人知道，也不是不可能……

　　“（糟糕，糟糕，糟糕——）”

　　一个人的疑惑，很容易就能消解。

　　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指出来，就会变成大问题！

　　祥子要赶在被发现之前，挤出去——

　　“！”

　　人潮向着祥子涌来。

　　眼看，祥子就要被堵住了！

　　“（这下，就算造成骚动，也没办法了！）”

　　只能硬闯！

　　祥子咬紧了牙——

　　然而。

　　人潮越过了祥子。

　　她们涌向她的后方。

　　“是高松！”

　　哎？

　　人潮在祥子身后聚集。

　　同学们挤挤挨挨，一下子，就把祥子推出了人群中。

　　她们在意的，是祥子身后的人。

　　“高松在找人！”

　　“高松？”

　　“一年级的呀！那个很有名的，高松灯呀！”

　　“真的？高松灯？在RiNG演出的那个？”

　　“对呀！MyGO!!!!!的主唱呀！她好像在找人！”

　　“找人？”

　　“欸，真的？在哪在哪？我看不到啊！”

　　“别挤呀！楼梯间这么窄，有这么多人！”

　　“在找谁啊？”

　　“哎！这么乱，看不见啊！”

　　“说是叫小祥（Saki-chan）……”

　　“小祥？”

　　“有这个人吗？”

　　“哎，是不是你们班的转学生？1-B不是今天来了个转学生吗？”

　　“不是啊？不叫这名字啊？”

　　“欸？那——”

　　“哎，哎，帮我要个签名吧……”

　　“说什么呢！之前老师不还严厉批评了好几次引起骚动的学生，禁止学校里搞追星活动吗！”

　　“这——这跟追星不一样！我是真的很感动……”

　　“那也不是这时候啊！喂！你要签名，到时候去她班上——”

　　“哎呀，会被老师发现，会吃处分的！”

　　“那也不是在这么多人的时候要！别挤我！”

　　楼梯间太拥挤，所有人都想看情况，反而把通道给堵住了！

　　祥子从人群中挤出，回望了一眼。

　　灯被看热闹的人们挡住，淹没了。一时间，已再看不到她的身影。

　　祥子立刻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假装无事发生（16w打赏加更）


　　人群聚集，吵嚷。

　　教师与校工介入。

　　人群慢慢分开。

　　部分学生被训斥。

　　校园恢复秩序……

　　“……”

　　教学楼的另一侧。

　　多功能楼。

　　祥子站在多功能楼四层的窗户边上，看着下方发生的这一切。

　　从人群中离开后，祥子绕了一个弯，进入了教学楼西侧的多功能楼。

　　一楼、二楼和三楼，都有学生在进行社团活动。

　　所以祥子来到了四楼。

　　这里倒是安静很多了。

　　祥子也有了空闲，可以观察下方的情况。

　　“（人群开始疏散了啊。）”

　　从这个角度，看不太清楚。

　　祥子又往前走了几步。

　　她看到了【音乐教室】的牌子。

　　祥子轻轻推开门。

　　这里没有人。

　　只有一台钢琴，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

　　祥子走到钢琴边上，从窗口向下望。

　　这个位置，能更清楚地看到教学楼的情况。

　　祥子看到大多数学生都在被训斥后，被放行了。

　　一些学生向着多功能楼走来，应该是要参加社团活动。

　　还有一些学生向着学校门口走去，踏上回家的道路。

　　“……”

　　自己利用灯的知名度，躲开了人群。

　　这是件好事。

　　但是，比想象中还奇怪。

　　“（灯的知名度？）”

　　祥子很难想象。

　　祥子认识的灯，是一个胆怯，内向，寡言少语，虽然擅长与人交际，却甚少聚焦周围人关注的女孩。

　　她是有才能……

　　但她的才能，不是那种站在那里，就能吸引别人过来一探究竟的才能。

　　灯不像是会变得这么有名，吸引到这么多关注的人。

　　而且，再次相见，她的性格好像也有了一点点变化……

　　祥子想到刚才向着自己跑来的灯。

　　在自己离开的期间，灯的身上也发生什么了？

　　不，灯也是正值十五岁的少女。

　　在这个年龄段，有改变是很常见的事。

　　并不奇怪。

　　“（可是——）”

　　滴滴、滴滴。

　　脑机的闹钟突然响了，把祥子从思绪中拉出。

　　她看了一眼时间。

　　Ave Mujica事先讲好的联络时间到了。

　　该干正事了。

　　祥子想着，从窗边离开。

　　“……”

　　但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正好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学楼里走了出来。

　　灰色头发的，是灯。

　　灯的旁边，还有一名粉色长发的女孩。

　　羽丘没规定发色。

　　不过，会染这么亮眼头发的人很少。

　　祥子一眼就认出，那是今天下午，自己跟灯第一次见面时，拉走灯的那个女孩。

　　嗡。

　　义眼轻响，扫描出了粉色长发少女的学生账号信息。

　　【千早爱音】。

　　名叫爱音的女孩和灯一边聊着天，一边向校门口走去。

　　看上去，关系相当密切。

　　灯有了新的朋友？

　　祥子想了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灯除了crychic以外的人际关系。

　　“……别想了。”

　　这些事与我无关。

　　再次转回头，祥子离开了窗边。

　　……

　　坐在音乐教室隐蔽的角落里，祥子在脑机里确认了【乐之城学生用校际局域网】的连接情况。

　　确认学生账号。

　　进入休闲模块。

　　在简陋到可笑的，没几个人用的【校际聊天室板块】上搜索了几秒钟，祥子就找到了那个房间。

　　【喵喵亲的喵喵同好会❤】

　　名称……

　　甚至有个爱心。

　　祥子眉头直跳，但还是申请了加入。

　　叮咚。

　　申请立刻通过了。

　　【您已获得管理员批准】

　　【祥子，加入了，喵喵亲的喵喵同好会❤】

　　“……”

　　加入的第一秒，祥子就想退出了。

　　【聊天室成员：5人】

　　【祐天寺若麦（月之森女子贵族学院）：在线/房主】

　　【若叶睦（月之森女子贵族学院）：在线】

　　【三角初华（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在线】

　　【八幡海铃（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在线】

　　【祥子（羽丘女子学园）：在线】

　　祥子是最后一个加入的。

　　聊天室内，除了她以外，已经全都到了。

　　【祥子：抱歉，有事耽搁，来晚了点。】

　　祥子在聊天室内打出这条信息。

　　汇合时间是出发上学之前，约定好的。

　　报道当天，下午6点汇合。

　　祥子迟了大概五分钟。

　　汇合方法也是事前约定好的。

　　线上汇合。

　　因为不能用共通网络的运营商服务器互发信息，Ave Mujica的众人决定使用乐之城的学生用校际局域网聊天版进行沟通。

　　这样，信息只经过各学校的独立服务器，不会被Hello, Happy World！抓取。

　　……虽然学校的独立服务器很慢，很多功能也没有，学生都很少用……

　　但至少安全。

　　祥子看向聊天室。

　　【若叶睦：没事。】

　　睦回了自己。

　　【祐天寺若麦：图】

　　【祐天寺若麦：图】

　　【祐天寺若麦：图】

　　【祐天寺若麦：呀吼～老大～】

　　【祐天寺若麦：图】

　　喵梦在狂发图片。

　　全都是些月之森的教室、宿舍、食堂的照片。

　　还有一些跟月之森的大小姐们合照的自拍。

　　“……”

　　【祥子：你行动注意点。】

　　祥子拧着眉头发出这条消息。

　　滴滴。

　　【祐天寺若麦：当然有在注意啦～】

　　就算是这么烂的学校独立服务器，喵梦的回复也很快。

　　【祥子：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景色也就算了。

　　跟大小姐们合照，可不是什么“注意”的行为吧。

　　【祐天寺若麦：设定上，我可是初来乍到的庶民欸！表现得惊讶点，才符合我的人设啊？】

　　人设……

　　祥子捏着眉心。

　　【祐天寺若麦：大家跟我合照，不是我强行要求的！是她们都被我迷倒～！】

　　【祐天寺若麦：是不是呀，睦子～？】

　　【若叶睦：嗯。】

　　……那是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吧。

　　祥子在心里说。

　　【祥子：总之，大家第一天报到，都没事吧？】

　　【若叶睦：嗯。】

　　【祐天寺若麦：当然～初子和海子刚才也说过没事了～】

　　【祥子：好。】

　　第一件要确认的事，已经完成了。

　　当然，还有更多的东西要讨论。

　　各学校的情况，今后的计划……

　　祥子不打算在聊天室里谈这些。

　　聊天室是不会受到Hello, Happy World！的监管。

　　不过，记录会留在学校的服务器里。

　　根据喵梦的说法，学校的服务器，比运营商的服务器好黑一万倍。

　　Ave Mujica不能在线上聊太深入的话题。

　　更不能在线上进行文件和资料的交换。

　　所以，她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

　　【祥子：那我们今天就碰个面吧。】

　　【祥子：去家庭餐厅。】

　　线下会面。

　　最原始，也最保险的方法。

　　刷学生账号，乘坐学院间的专用公交线路，在定好的地方碰头。

　　【祐天寺若麦：好～还是跟之前说好的一样，在羽丘附近～？】

　　【祥子：……不。】

　　羽丘在花咲川和月之森的中间。

　　所以，一开始祥子是把集合地点定在羽丘的。

　　但现在。

　　祥子改变了主意。

　　“（别开玩笑了。）”

　　灯在羽丘啊！

　　【祥子：去花咲川。】

　　【若叶睦：好。】

　　【祐天寺若麦：欸～那里要多坐三站路啦～】

　　【祐天寺若麦：每天都多十分钟，加起来就是一整年……】

　　喵梦抱怨了一长串。

　　【若叶睦：现在出发吗？】

　　现在出发——

　　“……”

　　不知道会不会碰到灯。

　　祥子陷入沉默。

　　【若叶睦：祥？】

　　……啊啊。

　　祥子回过神来了。

　　【祥子：嗯。】

　　祥子在聊天室内回复。

　　【祥子：就这么做……现在就碰面吧。】

　　这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初华和海铃一直都没说话。

　　【祥子：初华和海铃呢？】

　　【祐天寺若麦：老大，我刚才说啦！你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

　　喵梦不满道：

　　【祐天寺若麦：她们只是把账号挂着！花咲川白天是转入生体测，晚上才有学生组会！】

　　【祐天寺若麦：这会儿，她俩大概在自我介绍吧！】

　　……

　　喵梦猜的，还真没错。

　　同一时间。

　　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三角初华。”

　　初华站在讲台上，礼貌地微笑。

　　“大家好，我是复学的八幡海铃。”

　　海铃站在她身边，也点头示意。

　　习惯了转入转出的花咲川学生们都没什么反应。

　　大家只是简单地脱帽，表示了礼节性的招呼。

　　毕竟，有转学生这事，再常见不过了。

　　然而。

　　“——哈？”

　　有的人，可不这么想。





第一百二十九章 椎名立希（17w打赏加更）


　　【枪支武装配发情况】。

　　“……实收1把柯尔特AMT2000，1件四六型防弹夹克……”

　　【危险物品管控报告】。

　　“……一名当地青年将小型自制凝固汽油弹藏在喇叭裤中带入现场……已被制服……无人员伤亡。他没那狗胆子丢出去，抖得跟筛糠似的，差点掉他裤衩子里……”

　　这句话用语不规范。

　　划掉重写。

　　“嫌疑人犯罪未遂，在造成伤害前被制服。”

　　【电子安防布点情况】。

　　他X的，玲花、关口那些人，又在那里怕这怕那。丢个电子篱笆跟被芒草扎了脚的马一样，躲那么远，搞得一片全是我来镇压。

　　……这不能写。

　　“电子安防布点，实布16处，实收16处。”

　　【现场违纪违规检讨】。

　　“……违纪3处，违规2处……重大违规……应当出示警徽，而不是在那名暴徒开关于农民女儿与旅行赛博器件商人的玩笑的时候，把【柯尔特AMT2000】塞进他的嘴巴——呃！见鬼！”

　　椎名立希“啪”地一声，把手拍在了书桌上。

　　好清脆的一声响。

　　被投影在桌面上的脑机报告影像，晃了晃，底色变成了深棕色。

　　咖啡洒了。

　　“——啊——！”

　　立希抓着头，崩溃地大叫。

　　然后深呼吸。

　　再深呼吸。

　　“……纸巾。”

　　立希起身拿过抽纸。

　　擦拭桌面的声音在小房间内回荡。

　　立希的动作在墙上挂着的花咲川校服和训练用服上，投下摇动着的影子。

　　两套制服上方，挂着的电子时钟，显示出冰冷的时间。

　　深夜两点十五分。

　　丢掉那些变成褐色的纸巾的时候，立希瞥了钟一眼。

　　她没多看。

　　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用看时钟，也知道就是这个点。

　　最近每天，立希都要工作到凌晨三、四点，才能睡下。

　　因为爱贝克思的事。

　　两个月前，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发生了液氮泄漏事故。

　　爱贝克思的社长，黑岩胜人，在这次事故中丧生。

　　死一个社长，两个社长，对乐之城来说不算新鲜事。

　　立希不在乎。

　　立希在乎的是，他死的那天，自己刚刚好，被委派到了那块区域实习。

　　见了鬼了。

　　有人想要进园区，有人想要出园区。有人看热闹，有人哭天喊地。有人要求赔偿，有人趁乱想捞东西。

　　伤害报告、损失报告、应急处理预案反馈报告——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暴动要镇压，怎么会有那么多文书要写！？

　　这两个月，立希超级、超级的忙。

　　忙到她都想给自己做左右脑分离手术了。

　　本来，不会这么忙的——

　　——死X乐之城广播电台，为啥在那里乱说什么“现在是去捡漏的好时机”！

　　搞得现在有一大堆民众，整天就想往脑科学研究基地里翻！

　　立希真想一梭子把电台的播报器给它突突没了！

　　“翻翻翻，翻你X翻。里面还有残留的军事设施，翻进阎王殿，又要让我写报告——”

　　立希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又松开。

　　没办法。

　　报告还没写完。

　　立希越想越不爽。

　　好像有火在太阳穴里面突突地跳。

　　跟耳沿增植迷走皮层烧了似的。

　　“……冷静……冷静……”

　　立希再次深呼吸。

　　……平复不了。

　　拜托，怎么能不烦躁？

　　明明乐队的事，好不容易才迈上正轨了。

　　“……”

　　乐队。

　　想到这个词，立希叹了口气。

　　立希现在在名为MyGO!!!!!的新乐队里，担任鼓手。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二支乐队。

　　第一支是在初中的时候加入的，由一名叫做丰川祥子的月之森大小姐牵头成立的crychic。

　　crychic成立了几个月，只参加了一场正式演出，就解散了。

　　原因不明。

　　立希只知道，祥子突然有一天说“不来了”，然后就再也没来过。

　　crychic本来就是以祥子为核心行动的。

　　祥子不来以后，其他成员也就这样渐渐不来了。

　　这算什么啊？

　　说得不明不白的。

　　立希现在想到这件事，还有点火。

　　早知道，最后跟祥子见面时的那一拳，就应该实打实地揍上去的。

　　“……”

　　不过，立希并不觉得crychic的经历全是不好的。

　　毕竟，crychic让她认识了一个重要的人。

　　高松灯。

　　初中的时候，立希正经历着人生中最严重的认同危机。

　　比她大四岁的姐姐被BCPD内定了，成为了BCPD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管理层。

　　“太优秀了！”

　　“不愧是真希。”

　　“就觉得，是你一定能做到的——”

　　父母和朋友超级、超级高兴。

　　毕竟，家里有人加入BCPD管理层，就等于是实现了阶级跃迁！

　　在这样一座危机四伏的城市，跻身上游——

　　多么难得！

　　可以每周得到比父母的薪水加起来还要多的“雇佣补贴”。

　　不用再挤拥挤的房子，可以住进宽敞的家属区。

　　可以申请临时浮空车，可以申请大额房屋贷款，可以申请其他子女的入学推荐……

　　就连小到水、电、互联网的费用，都发生了变化。

　　因为，任何被认为不合理的款项，都可以在商议后得到“不好意思，弄错了”的答复——而不是从前永远的“就没错，我们的计算机怎么可能出错……哎呀，改不了啦”。

　　人生在眨眼间拥有了保障。

　　都是因为拥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

　　父母无比地高兴。

　　邻居、亲朋、好友……

　　所有人踏破了椎名家的门槛，都想来沾一沾光。

　　这些，作为妹妹的立希都看在眼里。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不如姐姐。

　　学东西没姐姐快，心性也没姐姐沉稳。

　　她只是……

　　她只是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父母和朋友，从来没有说过立希不好。

　　但同样的，那些他们对着真希反反复复，说过无数遍的话，立希一次也没有听到过。

　　不行。

　　我不够优秀。

　　我明白的，但不需要你们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

　　不，他们不是在提醒你。他们是在跟真希说话。

　　是你不应该在这里，看这些事，听这些话。

　　在乐之城，拥有安稳的生活难道不是第一位的吗？

　　现在，你的房间也变大了，父母的生活也变轻松了……

　　这不好吗？

　　你在耍什么小孩子脾气？

　　不就是夸夸你姐姐，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吗？

　　你应该识相点，自己离开——

　　这些念头在立希的脑中出现又消失。

　　终于。

　　在母亲知道她要从羽丘转到花咲川，说出那句：

　　“哎呀，为什么要去警校？立希，警校太危险啦。将来随便做点安全的工作就好！不用考虑家里，我们已经有真希在了！”

　　的时候。

　　立希爆发了。

　　她摔门而出。

　　那之后，她在外面租了房。

　　她再没住在家里。





第一百三十章 迷茫的人


　　最初，独自一人的日子十分轻松。

　　但很快，孤独，寂寞，膨胀的认同需求，花咲川高强度的训练带来的伤病，和让父母操心的负罪感压垮了立希。

　　她开始没办法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

　　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

　　“你愿意来我的乐队吗？”

　　名叫丰川祥子的女生，对她发出了邀请。

　　对方想让她加入一支新成立的学生乐队，crychic。

　　好像是看了自己还在羽丘的时候，学习打鼓的视频，觉得自己很优秀——

　　那时，自己只不过是因为姐姐学过乐器，所以也赌气学了而已。

　　嘛。

　　有人认同自己，立希还算开心。

　　她去了crychic集合的排练室。认识了这支乐队的成员。

　　祥子、睦、素世。

　　还有。

　　灯。

　　最初，立希对身为主唱兼作词的灯没什么好感。

　　总是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口的样子。不擅长大声讲话，刚来的时候，都没办法开口唱歌。

　　这不是塞一枚【声乐基础】芯片就能做到的事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

　　大不了，再上点【镇定】训练课程。

　　但是。

　　这些看法在立希第一次看到灯交出歌词……

　　……第一次听到灯开口唱歌的时候，被完全改变了。

　　彷徨，迷茫，不安和渴望。

　　听到灯的歌声的时候，立希觉得这唱得简直就是自己。

　　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心情，都被灯化成了歌声。

　　仿佛得到了认同一般。

　　让她觉得，这样子的自己，也有活下去的价值——

　　“啧。”

　　立希咋舌，把自己从回忆中拔出。

　　她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份文件。

　　她抬头看了看钟。

　　两点五十五。

　　立希没打算睡觉。

　　她踢了下地板，座椅从书桌正面滑到了侧面。

　　她打开了那里的计算机音乐处理工作站。

　　crychic解散后的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祥子不去了，乐队解散了，灯也不去了。

　　自己又回到了只有武装训练的日子。

　　后来，又给空出来的时间找了份兼职——在酒吧打工。

　　真正复杂的情况，是发生在这之后。

　　有个叫千早爱音的，脸长得傻兮兮的家伙，刚从英国回来，想在乐之城建乐队。

　　她在立希的酒吧门口乱拉人。

　　还正好被立希看到，拉着路过的灯不放。

　　立希上去就把枪顶爱音脑门上了。

　　没见识过乐之城民风淳朴的爱音吓得大喊大叫，闹得挺大。

　　最后，也是被crychic的老队员素世正好发现，解了围。

　　几番交谈之后，素世表现出了对爱音建的乐队的兴趣，又把立希和灯也拉了进来。

　　因为在酒吧谈这事，大概是被误以为乐队在招人，又阴差阳错地来了一只小野猫。

　　立希脑机分析系统上，装的是BCPD的警用端口。

　　测谎侦测件和心率侦测件，都比民用的更精确，甚至有AI模型可以模拟心理活动。

　　立希当然是一直开着它们。

　　她能看出素世没说真话。

　　至少，没全说。

　　素世好像还没放弃crychic。

　　她打算利用那个傻兮兮的爱音，李代桃僵，先建个乐队，再慢慢怀柔，把crychic的人都拉回来。

　　立希最初没说出这件事。

　　在乐之城，谁没点自己的算盘？

　　这些个小心思都要一一指出，那生活都不要继续了。

　　因为能再跟灯一起玩乐队了，乐队形式是什么样的，有谁在乐队里，都不太重要。

　　不过，后来素世的计划暴露了。

　　暴露得不太愉快。

　　整支乐队差点又解散。

　　……不，其实应该说，已经解散了。

　　人员都不来了。

　　不过。

　　灯在这时候，做了一件事。

　　灯去了在乐之城第二大的livehouse，RiNG。

　　她缴纳费用，申请了一整周的演出。

　　那些演出非常……

　　立希很难用“精彩”来形容。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汇，立希会选择“震撼人心”这个说法。

　　因为没有乐队成员来，所以，没有乐手。

　　是只有主唱一个人的乐队演出。

　　灯关掉了舞台所有的效果器和音频处理器。

　　在申请的时间段里，她就站在台上，面对台下的观众，进行诗朗诵。

　　最初是惊讶与嘲笑。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与嗡嗡的视频录制声。不知道有多少人拍了盗摄影片。

　　【在livehouse诗朗诵？笑死wwww】

　　【很花钱吧www又是有钱人的小把戏？烦死了，钱不如给我www】

　　【怪女生wwww】

　　这样配文的影片开始在网络上流传。

　　立希也是看到了这些影片，才知道灯在那里表演。

　　她立刻去了。

　　……不过。

　　在她动身之前，队里像野猫一样的那名女孩，乐奈，已经来找她了。

　　那些影片是最初拍的。

　　灯没因为这些流言停下。

　　她仍旧每天演出。

　　以及……

　　乐奈比她更早回到了灯的身边。

　　现在新的影片里，乐奈已经在给灯伴奏了。

　　立希也加入了伴奏的队伍。

　　只有鼓和主音吉他伴奏的演出，进行了两天。

　　然后，爱音回来了。

　　演出又加入了节奏吉他。

　　素世也回来了。

　　成员到齐。

　　灯终于开始演唱。

　　只是为了将感情传递出去的、形式自由的演出，带回了已经分崩离析的队员。

　　同时，带给了总听使用芯片的“罐头演出”的听众们崭新的体验。

　　因为最初形式特别的诗朗诵，盗摄的影片很多。

　　后来，又每天都有新成员加入。

　　在做什么啊？

　　好奇的观众们根本不管【livehouse内禁止摄影】的标识，想出五花八门的方式盗摄。

　　盗摄的影片每天都越来越多。

　　乐之城不缺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挤进RiNG，又拍出更多的盗摄影片。

　　【RiNG有怪乐队】。

　　这件事在网上四处传播。

　　累积的大量关注度，最终，让五人到齐的那场……大家流着泪进行的，乱七八糟的演出，有了爆炸性的话题指数。

　　不是主流的注重技巧，而是注重感情的演出，大概，击中了一些人的心。

　　有那么几个小时，这支学生乐队在乐之城城市讨论版上的热度，甚至比sumimi这种正规经纪公司的二线头部乐队还要高了。

　　对于这件事，灯也很意外。

　　她甚至不是为了【拉回乐队成员】这种明确的目标，而演出的。

　　她就只是想要不留下遗憾，告诉曾经的乐队成员：自己很喜欢现在的乐队，觉得现在的乐队成员都很好。虽然有很多不安和迷茫，但仍然希望能跟大家继续一起演出。

　　是为了传达出自己的想法而行动，而并非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行动。

　　更不要说什么红不红，火不火的了。

　　想都没想过。

　　可结果，就是火了。

　　无数的人说：太感动了！

　　还有人说：没想到在这样的城市里，能看到这样的演出……你简直唱出了我的心声！

　　一些人说：我听【七支乐队】的演出，都没有这么感动过！我今后就是你们的粉丝了！

　　更多的人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这支新的乐队半推半就着，有了自己的名字：MyGO!!!!!。

　　这之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MyGO!!!!!制作队服。

　　在课余时间参加演出。

　　参加更多的演出——

　　——甚至还受邀，参加了乐之城【大人物】，【五大团】的其中两支，Poppin'Party和Afterglow主催的24h联合演出。





第一百三十一章 哈？


　　【五大团】主催的联合演出！

　　尽管只是垫场的几个小时，但那也是学生乐队想也不敢想的啊！

　　“（都是因为灯太厉害了。）”

　　我早就知道灯很厉害的！

　　立希一边调试音乐工作站，一边抱着这种“头号粉丝”的心情，想。

　　MyGO!!!!!现在超级火爆。

　　队里的其他人怎么想，立希不管。

　　她反正很开心。

　　因为成为这么有名的乐队的成员，是姐姐椎名真希，也没有做到过的事。

　　在乐之城，乐队可是有着很高的地位和影响力。

　　虽然还没想好今后的发展……也不一定会出道，可能就这么作为有点名气的民间乐队演出……

　　但自己能在这种乐队站稳，甚至于一定程度上领导乐队的发展方向。

　　这已经让立希感觉，自己有一点追上姐姐了。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忙了。

　　立希打开作曲软件，想在睡觉前完成上次留下的调试工作。

　　乐队活动多了，不能老演奏同样的曲子。

　　得有新曲。

　　因为作词是灯，作曲，立希希望自己来。

　　她给自己打了一堆【作曲技巧】芯片。

　　一定要做出质量能配得上MyGO!!!!!名声……能配得上灯的词的曲子！

　　而且，数量也是越多越好！

　　要是因为自己拖了风头正盛的MyGO!!!!!的后腿，立希可不会原谅自己。

　　……结果，就是真的忙到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立希当然不会觉得，这是自己包揽太多工作的问题。

　　都是爱贝克思事故的错。

　　“……到底是哪几个该死的家伙，搞出爱贝克思这么一出事……”

　　她一边在深夜三点工作，一边不知道第几次骂爱贝克思事故的元凶。

　　啊。

　　是黑岩搞的。

　　他已经死了。

　　死者为大。不好骂已经死了的人，让立希更加火大。

　　一火大，立希就会想到她的姐姐。

　　椎名真希。

　　真希在乐之城管弦乐队当首席，进金色音乐厅演出的那几周，可是还同时主持了花咲川的大型镇压暴恐活动，甚至还在羽丘修得了经济管理课程的学分！

　　那时候，姐姐比现在的自己要处理的事多十倍，二十倍！

　　姐姐都能做好。

　　自己没理由做不好！

　　时钟转向三点二十。

　　立希还在调校那些音轨。

　　烦躁的事只要一去想，就会越跳越多。

　　又有一个熟人的脸，从立希的脑袋里跳了出来。

　　八幡海铃。

　　海铃不在花咲川读书了。

　　这位曾经的同学会选择自己的生活。在乐之城，大家都是这样，在不同的生活中跳来跳去。

　　立希觉得自己是不在意这件事的。

　　只是……

　　原本有人一起努力，现在，侧过头去，道路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这让人有点烦闷。

　　“（别撒娇。）”

　　立希咬着牙，对自己说。

　　海铃也在以她自己的方式努力吧？

　　她走的路，更凶险万分。

　　有一段时间，海铃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危险。

　　因为自己也有过那种“不知道自己存在意义”的危险时期，所以能够明白。

　　立希有点担心，但不知道能做什么。

　　也许，这种事，当事人只能靠自己撑过去。

　　立希送牛奶冻给海铃。希望多少能够帮助她分散注意力，不要总钻进牛角尖里。

　　立希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举动到底有没有用。

　　大概是没用吧……

　　不过，现在的海铃明显好多了。

　　尤其是前几个月。

　　说是“找到归宿了”，每天看着都挺开心的。

　　……当然，还是刀不离身。

　　估计不是什么安全的“归宿”。

　　“（但比之前好多了……吧？）”

　　“（那就还行。）”

　　我一个人也会走下去的。

　　立希想。

　　而且，现在我也有乐队了。

　　一起迷茫，一起前进，紧密相连的队友们。

　　想到这点，立希的表情稍稍地松弛了。

　　完成最后一个音符，她终于可以睡觉了。

　　三点四十七分。

　　太好了，睡两个小时又十三分钟，又要起床了。

　　立希叹着气，关掉工作站，把咖啡杯拿去洗了。

　　中间，打开脑机通讯频道确认了一下信息。

　　大大的、蓝白相间的MyGO!!!!!弹出，占据了整个视野。

　　还有开屏动画。

　　爱音搞的。

　　她就喜欢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

　　立希瞥了一眼通讯。

　　没什么有价值的话题，都是在聊晚餐，还有香氛。

　　……等等。

　　爱音怎么还在啊？

　　跟素世【通话中】？

　　【立希：哈？】

　　立希在频道里发出信息。

　　过了一会。

　　【爱音：唔……我没关脑机……我睡着了……】

　　【爱音：Rikki～提示音把我吵醒啦～】

　　【立希：不，是接着共用频道通话的你有问题吧？你俩咋回事？】

　　【爱音：我熬夜看电视剧，太精神了啦～正好soyorin也没睡，我就跟她打电话……】

　　【爱音：然后就……哈啊……】

　　自己熬夜干活干到快四点，这几个人不睡觉在那里看电视剧！？

　　【立希：你们——】

　　【爱音：Rikki，晚安～】

　　啪嚓。

　　爱音把通话切断了。

　　一个两个，真的是——

　　刚才的队友爱，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了。

　　立希变得比先前还要火大——

　　她在这时注意到了自己的邮箱。

　　里面有一封未读邮件。

　　立希满怀怒意地用力点开它。

　　【发信人：匿名】

　　内容只有一句话。

　　【停止演出。否则，我将采取暴力手段。】

　　“哈啊……”

　　又是这种垃圾邮件。

　　MyGO!!!!!成名后，来的当然也不只是善意的评价。

　　也有很多人嫉妒她们走红的速度。

　　诽谤、抹黑。

　　甚至像这样通过不知道什么黑客手段，给成员的邮箱发来威胁信件。

　　“等闲一点，就用反追踪软件把你们一个个都揪出来抓了。”

　　立希大叹了一口气，把邮件丢进了回收站。

　　……

　　严格来说，立希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

　　结果就是，上午的电子反侦察课，立希只听了第一个词，就昏迷到了下课。

　　集训的时候，也差点睡着。

　　因此被彩弹打中，挨了教官一通骂。

　　受不了。

　　没一件好事。

　　傍晚还有临时集会。

　　有转学生来？

　　又要耽误时间。

　　拜托，转学生就不能自己安静地进入队伍吗？

　　傍晚。

　　又困，又烦躁的立希坐在教室最后……

　　然后。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三角初华。”

　　好好。

　　有名艺人是吧？

　　原本是挂靠学籍的那种。

　　虽然大家不敢在教官面前说什么，眼神都已经流露出激动了。

　　立希对明星没兴趣。

　　“（真搞不懂为什么还要来学校。好好进行你的艺人活动不好吗？）”

　　反正这半上不下的时期来的一个两个，都是这种人。

　　立希拿起杯子喝点水，提下神。

　　然后。

　　第二个人走了进来。

　　“大家好，我是复学的八幡海铃。”

　　“噗——！！”

　　立希把水全都喷了出来。

　　她看着台上。

　　海铃也看着她。

　　不是，啥，什么？

　　“……哈？”

　　很没风度地用手背擦着下巴的立希，完全惊呆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法侵入（18w打赏加更）


　　【集合地点改为花咲川附近。】

　　下方，是一个发过来的地址。

　　在走进自家公寓的盥洗室之前，海铃又确认了一遍它们。

　　那地址是一个家庭餐厅。

　　距离海铃的公寓，很近。

　　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距离其他人坐车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吧。）”

　　海铃打算先洗个澡。

　　她抱起几件换洗的衣物，划着脑机，确认没有遗漏信息。

　　喀哒，喀哒。

　　房间内，最大的那扇窗户旁的窗帘被风吹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手指划过一条，又一条。

　　然后。

　　喀哒。

　　声音停了。

　　海铃滑掉了脑机屏幕，看向窗口。

　　“……”

　　窗口，翻进来了一个人。

　　用手抬起窗帘，正从窗台上跳下来的。

　　是她的邻居。

　　椎名立希。

　　这位还穿着花咲川训练用服的，不请自来的客人直勾勾地盯着海铃，大踏步向她走来。

　　“身为预备警员，不法侵入邻居家，这样好吗？”

　　海铃淡淡地问。

　　“敲门的话，谁知道你会不会开门。”

　　“嗯……会吧？”

　　“……少跟我来这套。”

　　立希站到了海铃身前。

　　“为什么回花咲川了？”

　　她问海铃。

　　“我是没想到还会分到和立希一个班。”

　　“不是这个问题吧！”

　　咚。

　　立希又往前逼了一步。

　　她抓住海铃的前襟，把海铃按在了墙上。

　　“……这不好吧？”

　　海铃用眼神示意立希现在的情况。

　　因为要去洗澡，海铃只穿了单薄的紧身背心。

　　立希抓住海铃，几乎就算是按在海铃的胸脯上了。

　　但立希没被海铃带跑话题。

　　“我两天前跟你在走廊上聊天。”

　　她用凶狠的眼神盯着海铃。

　　“那时候，你半个字都没说过，你要回花咲川。”

　　“……”

　　“你从花咲川退学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说。”

　　“不仅是这两次的事。”

　　“你做雇佣兵。”

　　“你搬到我隔壁。”

　　“你因为什么变得低落，又因为什么恢复如常——”

　　“每一件，每一件！”

　　“关键的事，你什么都不说！！”

　　立希大吼！

　　“一次、两次、三次！”

　　“我每次都问你！一直，一直问——”

　　“——你只有搪塞！”

　　“是啊，好啊。我知道。在乐之城，大家都有秘密，不能什么都告诉别人。”

　　“但就知会一声‘我会回花咲川’，什么都不会暴露吧！？”

　　“不能说的东西，你就说‘不能说’啊？我也不会追问你！”

　　“沟通都没有——”

　　“是我不值得信赖吗！？”

　　“你是觉得我会对你的秘密刨根问底？还是觉得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自作多情的路人甲！？”

　　“你瞧不起我吗！？”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八幡海铃！”

　　“……别叫那么大声。”

　　海铃用她绿色眼睛，平静地看着立希。

　　“……”

　　海铃的平静让立希更加愤怒。

　　她抓住海铃前襟的手越攥越紧——

　　“朋友。”

　　海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啊啊。”

　　立希危险地盯着海铃，就像一条发怒的狼狗。

　　“如果你说，你不觉得我们是朋友，我真的会揍你。”

　　她一字一句地说。

　　“嗯。”

　　海铃的神情没有变化。

　　“你——”

　　立希抬起了拳头——

　　不过，海铃继续说了下去。

　　“乐之城，没有朋友吧。”

　　“……什么？”

　　“朋友，一个好词汇。但并不是一个稳定的词汇。”

　　海铃慢慢地说。

　　“朋友是因为单纯的感情而产生的关系。它很脆弱。”

　　“承载不起利益。”

　　“更承载不起秘密。”

　　“——”

　　“这两样东西，在乐之城都太多了。”

　　“【朋友】。”

　　“这个词，一放进乐之城的霓虹灯下面，就会融化的。”

　　“这种关系在乐之城，没办法存在。”

　　“只有‘命运共同体’才行。”

　　“这里唯一稳固的，能支撑‘秘密’的关系，就是命运共同体。”

　　海铃将手从下方伸入，撑开了立希攥紧自己前襟的手。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我觉得立希是一个很好的同学，很好的实习搭档，也是一个很好的邻居。”

　　“我会跟你聊学校的事。跟你聊作战、聊枪、聊教官、聊房租、聊漏水的天花板。”

　　“但我不会跟你聊重要的事。”

　　“因为在乐之城，重要的事，只能跟‘命运共同体’聊。”

　　海铃最后看了立希一眼。

　　“如果你觉得我的隐瞒让你自尊心受损，那我很抱歉。”

　　“但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若是不能接受，我很遗憾。”

　　“但我不会强求。”

　　海铃走进盥洗室。

　　里面传来了浴帘被拉开的声音。

　　“你回去吧。”

　　她说。

　　“我要洗澡了。”

　　对话停滞了一小会。

　　然后。

　　盥洗室外，再次有了脚步声。

　　不过。

　　不是离开。

　　而是进入。

　　“——”

　　海铃回过头。

　　立希追进了盥洗室里。

　　立希抓住了海铃。

　　这一次，不是抓前襟，而是抓手腕。

　　“——那就命运共同体啊？”

　　立希盯着海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大声说。

　　“让我不爽的事，已经够多了！”

　　“我不想再增加了。”

　　“随便你怎么命名。”

　　“命运共同体也好，朋友也罢。搞那么多定义……”

　　“身边的人好像在搞什么危险的事，我却不知道，更帮不上忙——”

　　“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让我很不爽。”

　　“仅此而已！”

　　立希更大声了。

　　“命运共同体，就命运共同体啊？”

　　“名称吓人一点，就了不起吗？”

　　“如果只有这样的关系能帮上朋友，那就变成这样的关系好了！”

　　“觉得我理解不了这种关系，负担不起这种关系的分量吗？”

　　“别把我当做没有能力，没有觉悟，没有判断力的人。”

　　“八幡海铃。”

　　立希直直地看着海铃，用凶狠的语气说道：

　　“谁怕谁啊。”

　　“来啊。”

　　“变成命运共同体吧。”

　　“我。”

　　“和你。”

　　“……”

　　海铃看着这样的立希。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

　　忽然间。

　　咔嚓。

　　她听到房门口，传来了有人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欸……关着门……”

　　模模糊糊的，熟悉的声音。

　　“……这个点，应该就在里面吧？刚看了楼道的监控，是在家的啊……”

　　“……脑机上，也发了信息……哎呀，局域网就是不好用，不看聊天室，就啥也看不到……”

　　“……哎，正好，给她个惊喜……谁叫她快到时间了，还不看信息！……”

　　嘀。

　　门传来不妙的声响。

　　咔嚓。

　　几乎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门锁被黑开了。

　　“呀吼～海子～车早到了点～我们来找你玩啦～”

　　喵梦语气轻快地说着，大剌剌地推门进入了房间。

　　然而。

　　房间内空荡荡的，没有人。

　　只有盥洗室亮着灯。

　　里面还传出了哗啦啦的水声。

　　“噢，不好意思，在洗澡啊？”

　　喵梦冲着盥洗室里喊了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法侵入×2（19w打赏加更）


　　“哎哎～听我说～月之森还有门禁！”

　　“哈！刚听到的时候，可吓死我了！”

　　“幸好，大小姐也有人玩乐队！晚上有活动时间，没设太早！”

　　“不过呀，关门的时间也比我当初起床的时间，还早呢！”

　　“我十岁的时候，门禁都没那么早过！”

　　“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喵梦絮絮叨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而盥洗室内。

　　浴帘背后。

　　水声潺潺。

　　开着的花洒下面，海铃和立希两个人，正紧紧贴在一起。

　　海铃一手按住立希的手腕，一手捂住了立希的嘴。她把立希顶在墙上，将膝盖卡进立希两腿之间。

　　海铃用自己的整个身体贴住立希，牢牢限制住了立希的行动。

　　水从头顶冲下。

　　很快，就把衣着单薄的两人，全部打湿了。

　　“……唔……”

　　立希尚在被海铃拉入浴室的震惊之中。

　　而海铃，已经在用余光看向外面了。

　　“（喵梦来了。）”

　　似乎，还不是一个人来的。

　　都来了谁？

　　祥子和睦，也来了吗？

　　海铃不敢开义眼扫描。

　　立希的义眼是BCPD的警用反侦察件，可以在近距离截取他人义眼情报。

　　祥子和睦，曾跟立希在乐队crychic里共事过。

　　而且，当时闹得不太愉快。

　　这件事，海铃大概知道一点。

　　如果让祥子、睦、立希三人碰面，可能会出些问题。

　　以立希的性子，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放在前几周，还好。

　　但现在，正是Ave Mujica刚刚失去力量，新的行动方针还没有成型，最脆弱的时期。

　　就算立希只是稍微闹得大了点，留下了什么记录……

　　都有可能对Ave Mujica这支小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也不能让喵梦扫到立希在这里。）”

　　海铃可不觉得喵梦是不会大喊大叫。

　　喵梦一闹，立希必定要回击，解释……

　　还是一样的结果。

　　想到这里，海铃又往立希身上靠了靠。

　　因为湿透而起了褶皱的紧身背心，和全棉警用衬衫相互摩擦。

　　皮肤接触，贴在一起，又滑开。

　　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身上的热量。

　　这正是海铃期望的。

　　尽量贴紧，将两人的热成像图尽可能地重叠。

　　这样，就算喵梦很没礼貌地开了热成像扫描，也不一定能够立刻察觉浴室里有两个人——

　　就在这时。

　　海铃感觉到立希在动。

　　她将视线转回来。

　　“……”

　　很近的地方，是立希湿漉漉的，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立希反应过来了。

　　并且看起来，对于这种强迫性质的行为，并不是很高兴。

　　立希开始挣扎，试图挣开海铃按在嘴上的手——

　　海铃眼疾手快，重新按住。

　　但立希已经张开嘴了。

　　“——！”

　　立希咬了海铃的虎口。

　　这家伙，来真的啊。

　　很痛。

　　手腕上，也感觉到了抵抗的力道。

　　海铃试图抽手，再反勾——

　　抽不开。

　　力气很大。

　　立希是认真的。

　　海铃在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离开花咲川的时候，立希的【肉体】就已经有8了。

　　现在只会更高。

　　海铃的反应比立希快。

　　但力气不如她。

　　门外，传来“嘎啦，嘎啦”的声音。

　　“我进来啦～”

　　喵梦自顾自地说着，走进了门厅。

　　立希大概是想要确认对方是谁，挣扎得更剧烈了。

　　海铃感觉到她的腿在顶开自己的腿——这样下去，布料摩擦的声音会被听到——

　　海铃用肩膀顶住立希的肩膀。

　　她凑近了立希的耳朵。

　　“别动。”

　　她在立希的耳边低声说：

　　“我打不过你。”

　　“——”

　　这句话，像是突然就把立希的力气抽走了。

　　立希抖了一下。

　　海铃感觉到，立希在她的身下放松了力气。

　　她从立希的耳朵边上错开了一点，提高了声音：

　　“别在别人洗澡的时候进来啊。”

　　她对着门口说道。

　　“哎～海子，这么冷淡～”

　　喵梦轻佻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祥……”

　　“老大和睦子（mu-ko）还没来吗？”海铃打断喵梦的话，问她。

　　“嗯？”喵梦一愣，“好哇，我就说你没看信息，是不是？老大还没到呢！睦子先去家庭餐厅了！我跟她一块儿去的……但没网络，很无聊啊！正好，你这近，我来你这儿玩一会！”

　　“不行。”

　　“哎～为啥？”

　　“我没带衣服进浴室。”

　　“跟我你还害羞啊～”

　　喵梦说着，故意往浴室里探了探头。

　　海铃不动声色地又往立希身上压了压。

　　布料摩擦。

　　“！”

　　立希的耳朵在慢慢变红。

　　“我有带刀在身上的。”海铃大声说，“进来的话，我就砍你。”

　　“洗澡带刀！？呜哇，太可怕了吧！”

　　喵梦立刻往后缩，回到了门廊。

　　也是在这时候，走廊上又传来一个声音。

　　“……喵梦！”

　　又来了人。

　　“！”

　　这个人的声音，立希今天才听过。

　　这不是今天转学来的艺人，三角初华的声音吗？

　　“噢～初子，你也来啦～”

　　“知道你离开集合点后，小——”

　　“初华。”

　　海铃提高声音，插入对话。

　　“我在洗澡，很快就过去。”她说。

　　“啊……哎。”

　　初华拉住喵梦。

　　“走啦。”初华说。

　　“哎～我可是水灵灵的女高中生！都不可以去朋友家玩嘛～”喵梦不满。

　　“你这样真的会被砍的……”

　　初华说着，把喵梦从门廊里拉了出来。

　　“我们在家庭餐厅等你。”

　　初华说完这句话后，帮海铃带上了门。

　　嘟嘟囔囔的声音和脚步声，都渐渐远去。

　　两人前往楼梯间，下楼了。

　　“……”

　　海铃慢慢从立希身上离开。

　　水从刚才还紧贴着温热肌肤的地方流过，格外的凉。

　　她看向贴在浴室瓷砖上的立希。

　　立希瞪着海铃。

　　因为口鼻被按住，又是在狭窄、潮湿的空间里，立希喘着气，脖子、耳朵和脸颊全都红了。

　　她的胸膛在被打湿的衬衣下面明显地起伏着。

　　她就这样瞪着海铃。

　　“……我现在可以说话了？”

　　一个疑问句。

　　语气很凶。

　　“……嗯。”

　　海铃松手了。

　　这里不松手，百分之一百二十，真的会被揍。她想。

　　“那是新来的转学生，三角初华，和……谁？”立希问。

　　“雇佣兵的时候认识的人。”海铃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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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拖个地吧（20w打赏加更）


　　“大老远的，从月之森跑过来？”立希问。

　　“我们有会面的预定。”海铃回答。

　　“……意思是，不能说？”

　　“抱歉，是秘密。”

　　“……你们是什么关系？”

　　“……”

　　“还有三角初华。你们关系那么好？”立希问，“我从来没见过你和——”

　　海铃盯着立希。

　　注意到这点后，立希句尾语气慢慢地弱了。

　　“……干什么那样看着我？”她问。

　　这个问句还是有点凶的。

　　“……你在吃醋吗？”海铃问。

　　“——”

　　立希蓦地咬住了牙。

　　她的脸比刚才更红了。

　　“——你的私事，跟我无关好吧。”立希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

　　“你今天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我的私事吗？”海铃说。

　　“那是——”

　　立希立刻被噎住了。

　　“放心。”

　　海铃关掉了水，把浴帘拉开。

　　“我们之间没有那种关系。”她看了立希一眼，说，“要说误会，我还怕被误会呢。”

　　“我几乎什么都没穿，你又把我堵在浴室门口……”

　　“……不太好解释。”

　　“哈！？拉我进浴室，难道就因为，这种原因——”

　　“我还是比较重视在工作伙伴那里的风评的。”

　　海铃一边走出盥洗室，一边说。

　　“根本就看不出来！！！”

　　立希大吼。

　　立希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呆站在原地。她立刻也跑了出去。

　　两人的足迹在地上留下一片湿答答的水渍。

　　“嗯？不然立希打算怎么解释？”海铃回头问。

　　“我——”

　　立希涨红了脸——毫无疑问，是因为愤怒——

　　“——随便你！我回去了！”

　　她扭头向着门廊走去，就要开门。

　　“立希。”

　　这时候，海铃在背后叫住了她。

　　“两天前，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要去花咲川。”

　　海铃说：

　　“这是昨天早上才决定的。”

　　“……哈？”

　　“嗯？”

　　“……你一开始就说这话，不行吗？”立希说，“那我也不会要揍你。”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

　　“好像是——”

　　“立希。”

　　海铃叫了立希的名字。

　　她看着立希，说：

　　“你刚才说了那些话，我很高兴。”

　　刚才？

　　立希只能想起令人不快的——带有过度肢体接触的谈话——

　　等等。

　　她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海铃应该是指那些“命运共同体”之类的话。

　　她瞪向海铃。

　　“你说，要和我变成‘命运共同体’……”海铃慢慢地说。

　　“不过，你已经把一生都许诺给别人了吧？”

　　“许诺给你的乐队。”

　　“啊……嗯。”因为不明白海铃什么意思，立希犹豫了一下，说，“算是吧？”

　　灯是跟大家说过“组一辈子乐队”之类的话。立希也跟海铃说过这件事。

　　不过，也就是随口一提。

　　没想到，海铃还记得。

　　“我也已经把一生许诺给别人了。”

　　海铃用一如往常的表情说：

　　“我们两个的命运，不在我们自己手里。所以，已经没办法自己决定和谁构建‘命运共同体’了。”

　　“哈……”

　　海铃还真是在纠结奇怪的定义。

　　立希皱起眉头。

　　她之前也认识一个会这样抓“命运共同体”之类字眼的人——就是丰川祥子——

　　不过事实上，她们并没有一起怎么同甘共苦过。所以，立希也不过是把这些名词当作口号的一种。

　　“如果我们的对话早进行几个月，说不定，有些东西会变得不太一样。”

　　海铃抱着双臂，说：

　　“所以，现在……大概就这样吧。”

　　这样又是哪样？

　　把话说明白点！

　　立希又想揍人了。

　　“我不能跟你变成‘命运共同体’。”海铃说，“所以，还是不能跟你说重要的事。抱歉啊。”

　　“……你……”

　　你在找我吵架？

　　立希没能说出这句话。

　　因为海铃抢先说了下去。

　　“不过，你说得对。”

　　海铃看着立希，说。

　　“也不是什么事，都是‘重要的事’。”

　　“我有点太偷懒了。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以后，我会跟你说那些比较无关紧要，但可以解释我行踪的事的。不能说的东西，我就会说‘不能说’。”

　　“这样行吗？”

　　“喔……”立希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她倒没想到，海铃妥协了。

　　在情绪稳定下来以后，这反而让她有一点不好意思。

　　“……所以，你最近是在做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立希问。

　　“【七支乐队】要我的脑袋。我现在是逃难状态，只能躲在学校里。”海铃回答。

　　“哈！？”

　　“开玩笑的。”

　　“……”

　　果然，刚才没揍人就是失策。

　　“我进学校的原因，不能说。”海铃对着咬紧了牙的立希说，“不过，不是为了涮你玩，才不告诉你的。”

　　“每一次，都不是。”

　　“啊——啊！”立希用力地挠了她湿漉漉的头发。

　　“好啦，我知道啦！”

　　立希大叫：

　　“——我也有点无理取闹了——明明你肯定在处理重要的事——”

　　“——那什么——抱歉啊。”

　　“没事。”海铃说，“这无理取闹得还让我心情挺愉快的。”

　　“……咕。”

　　不告诉自己原因，不是在涮自己玩。

　　但现在的对话，肯定是。

　　立希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回身，打开房门。

　　“立希。”

　　在立希走出房间的时候，海铃又叫了她一次。

　　“……又怎么了？”

　　立希不快地回过头。

　　全身都湿透了，风吹得她很冷。她只想赶快回房，再洗一次澡——

　　海铃敲了敲她自己的颧骨。

　　海铃的义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

　　“肾上腺素上升，多巴胺上升，甲状腺激素上升……”

　　海铃看着立希，说：

　　“抱歉，好像是我的错。要我帮你解决一下吗？”

　　“什——”

　　立希的脸立刻——刷地——红得透了——

　　“什么——我没——我会自己——不！关你什么事！”

　　嘭！

　　立希重重地摔上了门。

　　然后，又是一声“嘭”！

　　立希又摔了自己房间的门。

　　海铃眨了眨眼睛。

　　隔壁房间传来了怒气冲冲的脚步声。

　　“……”

　　海铃轻轻地笑了。

　　立希已经走了。可海铃还抱着双臂，靠在墙壁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平凡的家庭餐厅女高聚会


　　祥子在夜色中进入家庭餐厅的时候，看到她的队员们都已经来了。

　　初华、喵梦、海铃和睦坐在最靠角落的软沙发上。

　　“小祥。”

　　似乎永远是初华最先发现自己。

　　她挥着手。

　　正在一边吃肉酱意大利面，一边跟初华谈话的喵梦也注意到了。

　　“嚯，老大，羽丘离这儿挺近吧……你咋又是最后？”

　　她笑嘻嘻地说。

　　“羽丘放学比月之森晚。”祥子说着，走到众人桌前。

　　睦拿着一杯饮料喝着，她看了看祥子，自然地往里面让了让。

　　坐在睦旁边的海铃更加自然地起身，让祥子坐到她和睦中间。

　　海铃似乎是刚洗完澡，就从家里过来的，发尾还有点湿。

　　祥子对海铃点点头。

　　她坐了进去，把脑机的对话模式从【外放】换成【面对面隐私】。

　　这样，谈话将通过脑波信号，直接进入对方的脑机。

　　这是一种在近距离使用的对话模式。

　　电流声会有点重……但几乎不可能被监听。

　　是面对能够信任的人，十分常用的一种沟通方式。

　　祥子的举动标志着谈话开始了。

　　初华、喵梦、海铃和睦看了看她。

　　没人说什么。

　　不过，她们也都不动声色地切换了模式。

　　“老大，吃意大利面吗？”

　　喵梦卷起黏糊糊的意大利面，笑着说。

　　她的话语里带上了一些电流处理过后的杂音。

　　“我觉得这儿的意大利面不错！正宗……就是罗勒放少了！”

　　“都是预制菜。”海铃说，“你吃的也不是真的罗勒，而是罗勒味的合成香精。”

　　“别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喵梦佯装发怒。

　　“小祥，吃什么？”初华问。

　　“都行。”祥子答。

　　“吃点这个肉丸千层面吧！”喵梦说，“我刚刚就想试试了！”

　　“你想让老大给你一口，还是给你一枪？”海铃划着桌上的菜单，淡淡地说。

　　“嘿，你今天干嘛那么带刺啊？”喵梦皱着眉头，“比以前加量了30%的人身攻击感！就因为我看你洗澡？拜托，我很讲礼貌的好吧，我都没开义眼扫描——”

　　“幸好你没开。”海铃说。

　　“到底是你觉得‘幸好’，还是替我觉得‘幸好’……我有点慌……”

　　喵梦往墙上缩了缩。

　　旁边，初华替祥子点了奶酪焗饭。

　　还没吃的海铃、睦和初华自己，也点了。

　　三人都基本上就是沿着菜单往下打钩。

　　餐点上得很快。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不是厨师从头到尾做出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该谈正事了。”

　　祥子对大家说。

　　初华和喵梦看向她。

　　坐在侧面的海铃和睦则是保持了安静。

　　“不吃点东西，写写作业，聊聊八卦，再谈正事……就像真正的女高中生那样？”

　　喵梦轻笑。

　　初华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示意她正经。

　　“都安顿好了吧。”祥子问。

　　初华、喵梦和睦都点头。

　　海铃一开始没动。不过，她后来也慢慢颔首。

　　“那我们来谈接下来的行动。”祥子说。

　　她双手交握，把小臂放到了桌上。

　　“话我就摊开说了。”她说。

　　“我们现在有三件事要做。”

　　“一、找出杀死J的凶手。”

　　“二、监视填海新地2期的落成情况。”

　　“三、累积【Ave Mujica】乐队的名声。”

　　祥子看了一圈队友们。

　　“第一点，是解决目前的问题。”

　　“第二点，是保证自己能够确认机会的出现。”

　　“第三点，是为了获得力量。”

　　“这三点，我们都迫切地需要做到。”

　　祥子说。

　　“首先是第一个议题。”

　　“找出杀死J的凶手。”

　　“这个问题很麻烦。因为J和我们，都是在米歇尔乐园与填海新地2期的交界处，被袭击的。”

　　“那里是Hello, Happy World！的地盘。”

　　“我们正受到Hello, Happy World！的威胁，不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因此，不能够去那附近。”

　　“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我们对当地的探索。”

　　“你们有什么好提议吗？”祥子问。

　　海铃举起了手。

　　“海铃。”祥子说。

　　“调查J的家庭背景与人际关系。”海铃说，“Hello, Happy World！的属地只有米歇尔乐园，里面没有居民区。他不可能住在那里。”

　　“只要能够想办法从他从前交际过的人那里了解到，他可能会招惹谁，就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哈，我已经有大概的方向啦！”喵梦笑道。

　　大家都看向她。

　　“那家伙不是说了吗？他‘买下了几条街’，看穿了米歇尔乐园2期要改成填海新地2期，还鼓励了这件事的推行！”喵梦转了转手上的叉子，“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就是犀牛、激光焊接、联合收割机和……利益！”

　　“我是觉得那家伙，是被利益杀掉的！”喵梦咧着嘴，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初华说，“有人盯上了填海新地2期。所以，购入大量资产的J被他们干掉了。”

　　祥子点头。

　　“这个敌人的动机有三种可能。”祥子说。

　　“第一种，知道J购买店面的消息，临时起意。杀掉J，想要舔退付给他的定金。”

　　“第二种，知道J购买店面的消息，跟他是竞争对手。为了抢他买下的店面，杀人。”

　　“第三种，知道J支持米歇尔乐园2期向填海新地2期的转型。为了阻止这一计划，杀死这个计划的支持者。”

　　“你们觉得是哪种？”祥子问众人。

　　“我会希望是第一种或第二种！”喵梦把手放到脑袋后面，靠到沙发椅背上，说：

　　“毕竟，第一种，那就是个高级点的混混！”

　　“第二种么，就是想在【七支乐队】的安排下面搞小动作地头蛇。有点能力，但不多。”

　　“我可不希望是第三种！”

　　“Hello, Happy World！可是支持填海新地2期转型的！【七支乐队】，都支持！如果是第三种……那就意味着这个杀掉J的人，他是正儿八经地，想要跟【七支乐队】对着干啊！”

　　喵梦“啧”地弹了下舌头。

　　“在乐之城，我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好吧，我们算是一个——除我们之外，没见过！”

　　“他就算是个拎不起自己轻重的家伙，也至少是有点实力的！当然，我是不希望这样——”

　　然而。

　　喵梦话音未落，就有人打断了她。

　　“这最有可能。”

　　是睦。

　　刚才一直沉默着的睦，淡淡地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锁定目标


　　睦的义眼亮了亮。

　　祥子、喵梦、初华和海铃的脑机，同时收到了讯息。

　　讯息很大。传了几秒钟，才传完。

　　打开的瞬间，祥子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张地图。

　　米歇尔乐园的局部地图。

　　就是那天事发地的位置。米歇尔乐园和填海新地2期的接壤处。

　　“Hello, Happy World！的土地建设，有在丰川家报批。”睦淡淡地说。

　　“图纸都在。我用若叶家的权限调的。”

　　“……”

　　大概是怕祥子顾虑暴露的风险，睦又补了一句：“不是涉密文件。”

　　她说完，把手指向她们事发的那片区域。

　　那是相对而言较大的一块空地。祥子记得，里面当时放着没装马的旋转木马，和摇摇牛仔机之类的设施。

　　从建设图纸上，那里的地形呈“q”字形。

　　上面的“o”，就是安装有发讯塔的，Ave Mujica和J的会面地点。

　　下面的“I”，是Ave Mujica来时走过的路。

　　“这地区，只有一条路。”

　　睦说。

　　“当时，对方是在这唯一的出口设置了围挡。”

　　“……到这里，还可以说只是想赶尽杀绝。”海铃说。

　　于是，睦又展示了一段云霄飞车的模型。

　　那是那天，Ave Mujica除她以外的四人在紧急状况下，搭乘云霄飞车路过的区域。

　　云霄飞车的线路情况，和区域下方的情况，都被还原了。

　　“我接入过祥的脑机。”睦简单地说，“我的脑机上，防烧脑的自动程序留下了祥当时的短期记忆拷贝件。”

　　“我用那个拷贝件做了数据模型。用PILL-8VK机电数据生成件做的。”

　　“喔。”喵梦吹了声口哨。

　　“这个团队一个两个都比我更擅长技术。”她挑了挑眉毛，“【技术：9】不算高吗？我干超梦制作人累积的自信要被你们整没了！”

　　祥子对睦点了点头。她认真地确认了文件。

　　“还原得很详细。”祥子说，“基本上，周边都能看清楚……”

　　“……”

　　在这时，祥子注意到了一件事。

　　当时，众人被“可能烧脑”的想法追赶着，向来时路跑去。

　　发现出口被挡死，又原路折返。

　　敌人当然不会想到众人会搭乘云霄飞车。

　　那么……

　　如果众人不搭乘云霄飞车，会去哪里？

　　祥子一直拉那张模拟图。

　　她把它放到了前一张报批的土地建设图纸中，进行对比。

　　一直往前，一直往前，回到“q”顶部……

　　这个位置，在云霄飞车上一览无余。

　　乘坐在车上的祥子无暇他顾。

　　但事后，睦可以一帧一帧地，仔仔细细地，确认每一个细节。

　　“……”

　　看模拟图，“q”的“o”部分，左右两个方向都没有路，是用电子围挡封死的。

　　只有上方是铁皮墙。

　　当然，到这里，可能脑袋就都被烧干净了。

　　但如果没烧干净呢？

　　众人来到这里，一定会从铁皮墙的位置逃走。

　　“……现在想想，那次烧脑很奇怪啊。”喵梦小声嘟囔。

　　她也发现其中端倪了。祥子想。

　　“那次烧脑竟然是低频攻击。”喵梦接着说了下去，“低频段，进行一些无伤大雅的过热……”

　　“这不对劲。”

　　“因为，J是没有任何挣扎，就那样靠在栏杆上被烧死的！”

　　“他连惨叫都没有！从通讯结束，到我们走过去，那么短的时间，那么近的距离——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这意味着攻击他的，是超高频攻击！”喵梦猛地向前探出身体，“超高频——在一眨眼之间，无声无息地夺走对方的生命！”

　　“就算我们逃跑了，人跑步的速度能有多快？”

　　“那么一点距离，根本不可能让那种超高频衰减成，连实际伤害都无法造成的低频！”

　　“你的意思是，对方是故意让我们逃跑的。”海铃的眼神也变得认真了，她说。

　　“对。”喵梦说，“他就是撵着我们，像撵着鸭笼里出来的鸭子一样……”

　　“……去他想要我们去的地方。”祥子说。

　　祥子把模拟图往上调了调。

　　铁皮围挡后方的景象，也在云霄飞车上被看到了。

　　那里都是树。是一片景观树林。

　　云霄飞车在那里绕了个弯，出现在后方。

　　后方是……

　　祥子的手停下了。

　　“……浮空车，停车场。”

　　她慢慢地，念出了那个位置的名字。

　　“他的目标是Hello, Happy World!”初华说，“我们就是一颗子弹。”

　　“把我们击向Hello, Happy World！这件事本身就是意义？创造出有人想要谋划Hello, Happy World！的感觉？创造出有‘乐队’要袭击Hello, Happy World！的假象？”

　　“也有可能是为他接下来的行动铺路，只是他没有来得及行动。”海铃说，“我们搭乘云霄飞车过去，行动得肯定比他想象中快。”

　　“我们如他所预想的那样，进入了Hello, Happy World！的私人停车场，但时间上，早了太多。”

　　“所以，他收手了。”

　　“乐之城，好可怕耶～仔细一想就发现，事事都是算计～”喵梦在一旁的桌上，笑嘻嘻地拉着睦的手晃着，说，“是不是呀，睦子～？”

　　“……”

　　睦像一只有点困惑的小型犬那样，被喵梦牵着手晃啊晃。

　　“……”

　　海铃用【黑独角兽】的刀柄，把喵梦的手挡开了。

　　初华看向祥子。

　　“卷进大事了。”她问，“小祥，怎么办？”

　　“……至少我们知道了敌人【不支持米歇尔乐园2期向填海新地2期的转型】，以及【是个大家伙】这两件事。”

　　祥子说。

　　“同时符合这两条的人，不多。”

　　她会这么说，意思也很明白了。

　　就算对方是“大家伙”，她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退让。

　　祥子看向三名队友。

　　“初华，海铃，睦。”

　　她说。

　　“想办法确认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

　　“用学校的图书馆、校友名簿和企业名簿缩小人选，是一种方法。隐藏身份进入学校周边的酒吧附近听、诱导谈话，也是一种方法。”

　　“这是我能想到的。”

　　“但月之森和花咲川，也许有其他渠道。”

　　“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尽量查证。”

　　“哎？我呢，我呢？”没被点到名的喵梦指着自己，问，“我可是这儿最擅长查资料的！”

　　“……我没法判断你的搜查手段能不能保证‘保护好自己’。”祥子揉着眉心，说，“不过，你放心。”

　　“有安排你去做的事。”





第一百三十七章 嘎嗷嘎嗷（900月票加更）


　　祥子打算安排喵梦去做的事，就是眼下需要解决的第二个问题。

　　对填海新地2期落成情况的监视。

　　“在我的印象里，月之森的大小姐中，有不少很喜欢米歇尔乐园的人。”祥子说，“毕竟，这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最显眼的游乐设施……学校里，甚至有米歇尔乐园俱乐部。”

　　“老大是要我把这些人发展成眼线？”喵梦笑道。

　　“你大概了解一下米歇尔乐园那边有没有异常就行了。”祥子说，“我希望能有更稳定的眼线。那种能够完全听命于我们，按照我们意愿行事的眼线。”

　　“要我们帮忙找吗？”海铃问。

　　“不用。”祥子说，“现在不是一个好机会。”

　　“我们的力量被削弱了。”她说，“当你没有力量的时候，助力也会变成威胁……”

　　“……”

　　祥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四人。

　　睦只是眨了眨眼睛。

　　而喵梦笑着抬起双手，做出了“嘎嗷嘎嗷”的手势。

　　令人惊讶的是，初华也做了。

　　海铃看到她们两人，想了想，也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同样的动作。

　　“……”

　　祥子按住额角。

　　她和除了睦、海铃一样，都是【镇定：6】，是队伍里最高的。

　　但她有的时候就是会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在什么场合下都有心情开玩笑。

　　“……总之，大概这样。”祥子强行把话题转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连睦都轻轻地笑了。

　　……祥子偶尔会觉得，说不定就是自己的这种反应，才让她们都在关键的时候开玩笑……

　　“最后一个问题。”

　　祥子抬起下巴，说。

　　“累积Ave Mujica乐队的名声。”

　　其实要说的话，应该是累积【Ave Mujica】这个名号在黑白两道的名声。

　　但祥子目前认为，更重要的是累积白道的名声。

　　尽管现在，Pastel*Palettes做出了跟Ave Mujica切割的宣言。但黑道方面，只要第一个问题解决顺利，Ave Mujica就还能拿回【受Pastel*Palettes庇护的雇佣兵小队】这一身份。

　　因此，黑道的名声累积，已经有了底蕴，不用着急。

　　现在更重要的是白道。

　　逮捕杀死J的凶手，其实不是给Ave Mujica的台阶。

　　而是给Hello,Happy World！的台阶。

　　能真正让奥泽咲撤回对Ave Mujica的威胁的，一定是Hello,Happy World！自己判断“对Ave Mujica出手，会很麻烦”。

　　Ave Mujica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黑道的实力上，做到真的让Hello,Happy World！忌惮的。

　　没有人能。

　　但走白道……

　　……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祥子有自信，自己是一个很好的谈判家。

　　她就是为了抵达“顶峰”而前进。

　　哪怕是即将与【七支乐队】的【大人物】同台竞技，她也不会畏惧。

　　但再好的谈判家，手上也要有牌，才能够上牌桌。

　　白道的名声，是祥子看重的“好牌”。

　　至少，在跟Hello,Happy World！的谈判到来之前，她希望能将这张牌收入囊中。

　　更不要说，打出这张牌，也是争夺填海新地2期的关键——

　　但是。

　　要怎么做？

　　祥子看向队友们。

　　“我们要累积乐队的名声。”她说，“对于这点，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这次，大家都没说话。

　　“……共通网络不能上，livehouse不能去，能怎么累积？”

　　喵梦耸了耸肩。

　　“……”

　　祥子明白。

　　她自己也一时间，没有想出很好的方法。

　　沉默又持续了一会。

　　最后，还是喵梦先叫了起来。

　　“啊——头好痛！想太多事，感觉要长出外接大脑啦！”喵梦叫道，“我已经够聪明了，不需要再长那么多东西了！先休息吧！”

　　她猛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说：“讲了半天，口都干了！”

　　“你根本没动口吧？”海铃说，“咱们都是脑波沟通的。”

　　“哎呀——别在意那些细节！”

　　喵梦叫着，推了推初华。

　　“让下，初子～我要去拿饮料！”

　　“我也去吧。”初华站了起来，说。

　　她顺便看了看祥子。

　　“小祥，海铃，你们要什么？”

　　祥子看了看自己的水杯。

　　里面还是满的。

　　“不用了。”她说。

　　“我也不用。”海铃说。

　　但睦在这时站了起来。

　　她的杯子空了。

　　“噢？睦子，要帮忙带吗？”

　　“……一起。”

　　睦好像要自己拿。

　　祥子和海铃给她让开路。睦从最内侧走出来，跟上了喵梦和初华。

　　“你喝什么～？”

　　“芒果汁。”

　　“初子呢？”

　　“我都可以……”

　　“好！那我就推荐给你我最喜欢的——把所有口味都加在一起！调和果汁——”

　　“不，那就有点……”

　　三人说着话，走远了。

　　座位上只剩下了祥子和海铃。

　　祥子看着远去的三人，擓了一勺焗饭。

　　都冷了。

　　“……”

　　祥子皱着眉头，把它吃了下去。

　　倒是不难吃。

　　就是感觉，浪费了付给家庭餐厅加热预制菜的这笔加热钱……

　　就在祥子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的时候。

　　身边的海铃，突然开口了。

　　“我的邻居是椎名立希。”海铃说，“最近有在玩乐队的那个。”

　　“……”

　　祥子没说话。她还在慢慢地吃着焗饭。

　　“我跟她有点交情。”海铃说，“她今天来关注我的行踪了。”

　　海铃停顿了一下。

　　“如果情况升级，会有点危险。”

　　她问：

　　“我需要搬家吗？”

　　“……你觉得有必要搬家吗？”祥子问。

　　“有必要。”海铃回答。

　　祥子没看海铃。

　　她又吃了一勺焗饭。

　　“那你现在还没搬的理由是？”祥子问。

　　“……我会有点困扰。”海铃回答。

　　“人际关系上的？”

　　“嗯。”

　　“那你自己决定。”祥子神色如常地说，“你判断能不搬，就可以不用搬。”

　　海铃对这个答案稍微有点意外。她的头转向了祥子。

　　“你是我的部下。”祥子说，“这意味着接下来，我将无数次地把我们五个人的性命交到你手上。”

　　“不差这一次。”

　　“记住你行动的意义，做好你的工作。”

　　“不要什么事都问我。”

　　祥子说完了。

　　她继续吃那份饭。

　　海铃看着祥子，愣了片刻。

　　然后，轻轻地笑了。

　　她看着祥子，说：

　　“我可能真的会为你而死。”

　　“你本来就应该为我而死。”祥子平静地回答。

　　海铃的笑容扩大了。

　　她没继续说什么，把头转了回去。

　　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从附近传来。

　　拿了饮料的喵梦，初华和睦在这时候回来了。

　　“呐呐，在说什么～？”喵梦探过头问。

　　“在说MyGO!!!!!成员的事。”海铃回答。

　　“欸～是说最近小有名气的乐队，对吧？”喵梦说，“我在月之森也听说了！好像有成员是月之森的呢！好像是叫长崎……”

　　睦动了动。

　　“……你们是在说她吗？”喵梦问。

　　“不。”海铃说，“是说一个花咲川的。”

　　“谁呀？”

　　“一个嫌麻烦的时候会介绍为‘朋友’，但其实并不算朋友的家伙。”

　　“……哈？这是什么？新的绕口令？”

　　“MyGO!!!!!最近挺火的。”初华说，“我也听说了。Honeycomb里面，也有人在讨论她们。挺有名的。”

　　“嗨呀！学生乐队的名气，怎么能算名气呢！”喵梦不以为然，“几个学生意外弄到的名气，能稳得住？这可是乐之城！就几个学生的体量，迟早被火药、血和金钱的游戏，刮得骨头都不剩！不如说，几个学生！到底是怎么发家的？”

　　“好像是被人拍了live的影像。”初华说。

　　“哈！”喵梦叫道，“被人拍了视频就能火吗？我们也有，我们怎么没火啊？”

　　“……什么？”

　　这句话让祥子心头一惊。

　　我们也有？

　　我们也有，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鬼我鬼（900刀片加更）


　　祥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Ave Mujica在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举行的演出。

　　那场舞台剧兼乐队表演，确实被一些爱贝克思员工录像了。

　　他们在脑科学基地的封锁结束之后，离开了管控区，将这些视频发上网……

　　不过。

　　当时，这件事涉及Roselia和Pastel*Palettes两支乐队。

　　这两支乐队，都不希望爱贝克思的事闹得太大。

　　毕竟，再好的分析计算机，也没有办法保证所有放出的消息，都没有涉及机密。

　　现如今，锅都丢给了一个死人，这事就算结了。

　　Pastel*Palettes要暗杀Roselia的领袖这件事，因为没有实际发生，两支乐队都假装不知道，恢复了和平共存的状态。

　　但众所周知，影片是可以用分析软件进行分析的。

　　如果爱贝克斯的事曝光度太大，那么多的民众一直反反复复，研究爱贝克斯的事……

　　没人能保证，身涉其中的两支乐队，一定不会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Roselia和Pastel*Palettes，都会被卷入不想涉足的风云之中。

　　所以。

　　两支乐队联手，压了爱贝克思脑科学研究基地的事的热度。

　　相关的影片，全部无法通过乐之城的服务器上传。

　　其中，也包括了Ave Mujica这支乐队在脑科学研究基地进行演出的影片。

　　这事被按住了。

　　只零星有群众在论坛上说【事发前，看到三角初华去脑科学研究基地演出】。

　　就这，也被Honeycomb发的通告压住了。

　　因为确凿的信息全都被封锁。相关的讨论在事件发生几周后，就几乎没有了踪影。

　　这些，祥子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都已经是仔细确认过的。

　　所以，现在网络上其实是没有与Ave Mujica有关的影片的！

　　“被人拍的视频，我们也有？”祥子立刻问喵梦，“爱贝克思的影片，流出来了？”

　　如果放在一周之前，祥子巴不得影片流出！

　　她让Ave Mujica小队混进脑科学研究基地演出，有一个想法，也是为了提升Ave Mujica作为乐队的知名度！

　　影片被压，知名度就没法提高。

　　有点遗憾，但总不能事事如意。

　　现在，这个“如意”来了？

　　可是……

　　现在，她们在暗中有了敌人！

　　这些影片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啊？”喵梦被祥子问得愣了一下。

　　紧接着，她“啪、啪”地拍了拍桌子。

　　“哎哟，我发的东西，你们都没看！”喵梦叫道，“下次不帮你们重新找了！”

　　叮咚。

　　喵梦发来了一个网址。

　　祥子点进去。

　　弹出的是校际局域网的聊天室，【喵喵亲的喵喵同好会❤】。

　　网址定位，定在了喵梦发的那一大堆与月之森有关的照片和视频上。

　　照片与视频中间，还有一些诸如“场地好大”“月之森的自动喷泉定时好精妙”“原来大小姐们真的会穿真纱面料衣服”之类无关紧要的感叹。

　　“这不是你写的感想？”祥子皱着眉头，“进月之森的感想。”

　　太多了，浪费数据流量。

　　祥子全都没点开看。

　　“这个，这个！14点36分发的这个视频！”喵梦说。

　　祥子把聊天记录调到14点36分。

　　在那里，喵梦发了一个缩略图全黑的视频。

　　下面有配文：

　　【啊哈！你们看！这是不是咱们？我们还在大小姐中挺出名的！】

　　因为语气太像其他无关紧要的感叹，祥子根本就一眼都没看，全划掉了。

　　祥子点开这个视频。

　　确实不是拍摄的月之森小日常。

　　因为，画面基调很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不是专业的超梦摄录件摄制，是普通民众的脑机摄制。有那么几分钟，镜头一直在晃。音频里，也只能听见摄制者喘气的声音。

　　慢慢地，大概是脑机的曝光调好了，画面变得稍微亮了点。

　　可以看见，拍摄的时间是深夜。

　　地点是某处杂草丛生的荒郊。

　　就只有草叶的影子，在晃来晃去。

　　音频的处理也在这时完成了。

　　喘气的声音被降噪。

　　另一些声音被捕捉到了。

　　“……”

　　是音乐声。

　　不是那种音响播放出来的罐头音乐。

　　是打击乐器、键盘乐器和弦乐器，正在演奏的声音。

　　鼓、贝斯、吉他和键盘的声音，在荒凉、寂静的黑夜里，回荡着。

　　节奏很快，很沉，似有若无，像是压在人的心底。

　　镜头又摇晃了一下，抬起来了。

　　镜头拍到了远处。

　　一栋废弃、破败的洋馆，伫立在杂草之中。

　　而洋馆的窗玻璃上，似有若无地反射着灯光。

　　似乎是反射了乐之城霓虹灯放射出的眩光。

　　……又似乎是，房屋内部有什么，正在发亮。

　　在这时，摄制者突然踩到了枯枝，脚底发出“咔嚓”一声。

　　影片也在这里中断了。

　　“……”

　　祥子按了影片后面的【相关外部链接资料】按钮。

　　镜像油管的资料弹了出来，显示出了这视频的来源。

　　原来，这原本是一支被发到油管上的影片。

　　影片的原标题是【惊悚！乐之城撞鬼实录！鬼奏乐？】。

　　播放量有好几万。

　　tag是乐之城。还带了gps定位标签。

　　祥子又点击了那个gps定位标签。

　　【加载中】的小圈转动。

　　祥子觉得它有可能转不出来——因为祥子登陆的是乐之城的学生账号，只能在识别在局域网内存有资料的地图——

　　但它转出来了。

　　定位显示，这支影片的摄制地，就在乐之城城郊。

　　而且，是个很熟悉的地点。

　　“……这不是你之前看房那屋子吗？”也在看视频的海铃问。

　　“对！”喵梦打了个响指，“怎么样？虽然没写是谁，但不管怎么看，这拍的都是我们吧！”

　　“看时间和地点，应该是。”初华点着视频，说，“有人拍到我们乐队在练习……就在我们出事前一天。”

　　“是比不上MyGO!!!!!几百万的播放量啦！”喵梦叫道，“不过，我们只是一个练习视频，就有几万播放，很强吧！MyGO!!!!!不露脸的练习视频，没法有这么多播放量吧？”

　　“无谓的攀比只会害了你。”海铃说，“而且，这播放量高是因为故弄玄虚吧。跟音乐没什么关系，就是想营造吓人的氛围。故意不靠近，也不扫描，还把镜头弄得那么晃……”

　　“哎！我们这么强，不能说我们强吗？”喵梦打断了海铃，“你说是吧，老大？”

　　“……老大？”

　　祥子没回话。

　　她一直、一直，盯着这个视频。

　　“……有办法了。”

　　她突然说。

　　“祥？”睦问。

　　“第三个问题。”祥子说，“有办法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诶的诶诶频道


　　“……沙沙……”

　　“诶……这个弄好了吗……让我看看……”

　　“……呼吸灯指数……焦距……对焦点……音频捕捉……”

　　“……好多蚊子……”

　　“哇呀！”

　　“……吓死了……原来是草绊了我一下……”

　　“……呼……好……”

　　“……3，2，1……”

　　啪嚓。

　　专用的手机外置摄录镜头上，镜头灯由红转绿。

　　“呀吼～”

　　手持着自拍杆的女生，从镜头下面跳出来，打了个招呼。

　　仔细一看，这名女生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头部、眼部以及喉鼻处，都加装了各种各样的赛博配件。

　　化学皮肤，技术毛发，金属义件和穿刺钉，深色的发光文身……

　　右眼下方，甚至植入了一块大大的皮肤手表。

　　那手表显示出，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小诶直播！”

　　女生用欢快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兼频道名。

　　义眼中，不断跳出实时直播评论。

　　【来了来了】

　　【来了哩！】

　　【最期待的一集】

　　“晚安诶诶～”小诶笑着在镜头后对这些观众挥手，“今天，是观众们最～最期待的系列！”

　　“小诶撞鬼！”

　　小诶夸张的表情又变了。从刚才的开心，变成害怕的样子。

　　【等好久了】

　　【就喜欢这个】

　　【真的有鬼吗？】

　　各种各样的弹幕飘过。

　　“（噢～反响不错，反响不错。）”

　　小诶在心中想。

　　不过口头上，还是敬业地继续说着：

　　“大家知道几天前，油管上有小小讨论度的这支影片吗？”

　　小诶伸出手，一支包含地址信息QR码的影片出现在她的手上。

　　“就是这个【惊悚！乐之城撞鬼实录！鬼奏乐？】！”

　　可以看到，这支影片现在已经十万播放了。

　　“这影片呀，可是真东西！它附带了地点tag和gps地址！”

　　“地点，就在东京，乐之城！”

　　“这可不得了！这可是超级繁华大都市呀！”

　　“在大都市的荒郊，也会有鬼吗？”

　　“大家都想知道！”

　　“这支影片，在乐之城已经有了小小的话题度！学生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据说呀，就连羽丘、月之森那种好学校，都有不少人在说它呢！”

　　“大家也知道，小诶我，就是乐之城人！”

　　“所以……”

　　小诶稍稍抬起了镜头。

　　镜头后，映出的，是荒芜、杂草丛生的山坡。

　　“我现在……”小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就已经在事发地的山坡脚下啦！”

　　“有鬼？还是没有鬼？”

　　“就交给灵感很强的小诶，来看一看吧！”

　　今晚劲爆的内容，让义眼内弹幕狂刷。

　　【好诶诶诶诶诶诶】

　　【动作好快！爱你！】

　　【想看又不敢看】

　　【不尊重鬼怪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好～发现不良评论～

　　拉黑～

　　在不动声色地把【不尊重鬼怪总有一天会出事的】这条评论拉黑后，小诶继续笑着说：

　　“那，小诶现在就进去啦～”

　　……

　　顺利顺利～

　　“（还得是这种直播啊。）”

　　一边踏着长草，一边向着gps目标点走去的时候，小诶看着自己的频道，在心中想。

　　实时观看人数：1090人。

　　【小诶的诶诶频道】，一共也才两千多人订阅而已。

　　杂谈直播，游戏直播甚至歌回，都只有两三百人来。

　　一到这种探灵直播，就全都出来了。

　　这时代，大家都喜欢刺激的。

　　“（要不干脆转型探灵主播算了？）”

　　小诶拨开那些长长的草，想。

　　如果要问她喜不喜欢探灵，那肯定是不喜欢的。

　　一个人，深夜到这些鬼地方。

　　又黑、又冷、又脏、到处都是蚊虫。

　　哪有在家舒舒服服坐着强啊。

　　“（哎～～～烦死了～～～）”

　　谁叫自己就是个小底边，舒服没钱挣，折腾才有钱挣呢？

　　乐之城的娱乐业，实在是红海到不能再红海了！

　　除了偶尔能见到几个搞乐队的素人火起来以外，其他的赛道——譬如直播、视频、广播剧、电影——

　　都是钱堆得越多的人，就越有名！

　　小诶在心中再次大叹气。

　　但面上，当然还是控制着化学皮肤，做出又有点激动，又有点不安的可爱样子，和观众持续互动着。

　　“（好想有钱。）”

　　没钱，书都没得读了。

　　底层出身的小诶长这么大，就只看过小学的课本。

　　嘛，也不是很喜欢读书就是了。

　　没用心看过。现在，那些内容全都忘了。

　　还是钱。钱最重要。

　　而恐怖直播赚钱。

　　“（这块好像有市场。）”

　　探灵地点很难找啊……

　　不过，能不能做起来呢？

　　大公司，好像都没做这块的。

　　没准，真能给自己折腾到点啥！

　　“（等有了钱，就买大房子、大别墅、4D家庭影院，再钓个有钱男人，再也不工作了……）”

　　小诶在心里想着这些东西，走上了又一个坡度。

　　前方，黑夜中的洋馆，隐隐约约地露出了影子。

　　“我们到啦……”

　　小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又把手放到耳朵边上。

　　“没听到什么音乐声啊？”

　　然后，又把手放到眼睛上面，作势张望。

　　“也没有看到那支视频上拍到的，有奇怪的光啊！”

　　【是不是时间不对？】

　　【再靠近点看啊】

　　【都是骗人的！】

　　“（嘛，有才比较奇怪啦。）”

　　小诶在心里想。

　　她探灵这么多次，每次去的地方，都什么都没有。

　　这可是乐之城啊。

　　所有的一切，都在为娱乐服务。

　　灵异地点也是。

　　“（都是同行或者心血来潮在故弄玄虚的一般人，做出来吸引流量的幌子啦。）”

　　这次的地点，很明显也是那样。

　　故意拍得乱七八糟的。

　　“（自己布置的吧。）”

　　小诶用她丰富的探灵经验如此判断。

　　那些视频，敢不敢放热成像图啊？

　　……不过，就算放了，肯定也是ps的。

　　算了。

　　知道对方是自己布置的，反而更好。

　　因为这说明这里面还挺安全的。

　　“（估计今天也是野猫两三只。）”

　　小诶在心中想，面上继续维持着害怕的表情。

　　“那，那我们进去了……”

　　“小诶好害怕！观众老爷们，刷刷礼物，给小诶鼓鼓劲吧！”

　　【鲜花x1】

　　【礼炮x5】

　　【铃铛x1……】

　　好好好。

　　“（今天的收入看起来还行。）”

　　小诶慢慢地靠近建筑物。

　　她来到了这栋房子的门前。

　　门口也是杂草丛生。

　　就在这时。

　　嗯？

　　她突然感觉到，背后……

　　好像有动静！

　　“呀！”

　　她小声尖叫，晃动着镜头转过头——

　　长草在黑暗中随风摇晃。

　　什么也没有……

　　吗？

　　小诶在转头之间，余光依稀看到，一个像是少女的黑影快速地消失在了草间。





第一百四十章 洋馆惊魂


　　【什么什么！？】

　　【好吓人！】

　　【笑死，主播做效果做得真专业】

　　小诶是经常做节目效果。

　　不过，刚才那不是节目效果。

　　她是真觉得，背后有人——

　　甚至，还觉得那是个少女的影子！

　　“我，我好像看见了一个女孩！”

　　小诶惊恐道。

　　弹幕中，有一半在说【我好像也】，另一半则说【根本没有啊！】。

　　小诶这时真的感觉到了一点点恐惧。

　　“（自己吓自己……？）”

　　“（不，也有可能是上一个人留下的电磁波信号还在。）”

　　“（算啦，有效果是好事。）”

　　“好，好像有古怪……”

　　小诶跟观众们说着，伸手去推门。

　　吱呀。

　　门开了。

　　又把小诶吓了一跳。

　　“（还以为会锁着！）”

　　刚才那个人影，让她真的不想要继续前进了。

　　但是……

　　为了钱，忍忍吧。

　　“进去啦……”

　　小诶压低了声音。

　　慢慢地，慢慢地，走进了房屋里。

　　特意做暗了的眼侧头灯，晃动着，照出了屋内的情况。

　　嗒、嗒。

　　小诶穿过门廊，走进了大厅。

　　……说实话，里面没有像小诶想象得那么脏乱。

　　陈列很少。家具都很旧。

　　但没什么灰尘。

　　大厅的茶几上，甚至还放着蒸汽朋克风格的收音机，和几个红茶杯。

　　“……大家快看。”小诶低声说，“简直就像是上周，还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样……！”

　　“是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的吗？在这个家庭里，发生了什么？”

　　“仇杀？情杀？神秘的诅咒，听到就会死的乐曲？”

　　“是不是跟那支影片有关？”

　　“因为听到鬼奏乐，所以全家都在一夜之间神秘地消失……”

　　“又或者是，受到了不可名状之物的感召，一家人疯狂地奏起音乐——”

　　“所以，这个家族里女孩的怨灵，留在了房屋里！”

　　频道里，弹幕越来越多了。

　　直播人数也在上涨。现在，已经有5000人了。

　　【太可怕了！】

　　【不会吧，来真的？】

　　弹幕一条一条飞过。

　　以及……

　　【喂，喂！楼梯下面，好像有人！】

　　什么？

　　小诶看到这条弹幕，立刻向楼梯的方向看去。

　　那里，通往地下的楼梯处，恍惚间，有个影子闪过。

　　【真有鬼啊？】

　　【诶！刚刚，在门边，我好像也看到了动静！】

　　【女鬼？】

　　【主播快追！】

　　又是什么？

　　小诶想回去了。

　　但都到这里了——人数也在上涨——

　　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回头？

　　“……我，我去看看……”

　　小诶慢慢地向前走。

　　她沿着楼梯，下楼……

　　那下面，好像是有一片空间。

　　地下室？

　　门虚掩着。

　　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放着些什么东西。

　　“神秘的地下室？”她对着举高的手机外置摄录镜头说，“这……”

　　然而。

　　就在这时。

　　嗒。

　　背后，传来了一声脚步声。

　　什么——

　　小诶回身——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那会是女鬼。

　　但不是。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几乎堵住了楼梯口的硕大黑影。

　　砰！

　　一声枪响。

　　……

　　【大龙“街头霸王”】中型自动手枪10mm的子弹打中手机，将这件科技产物变成了一片碎铁。

　　在直播主小诶的面前，出现的，不是什么女鬼，也不是什么被诅咒的家庭成员。

　　而是身上经过了赛博义体化改造，半张脸都已经完全机械化了的……

　　当地混混。

　　“……神秘的……地下室……哈哈……”

　　这名身上有着五颜六色文身，和凶暴的赛博改造件的当地混混，面对因为害怕而瘫倒在地的小诶，像一台真正的机器那样，“喀喀喀”地笑了。

　　“……都是……蠢货……这么多……”

　　“……桀……哈哈……”

　　脚步声。

　　这名当地混混的背后，也渐渐地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在从楼上走下来。

　　人数不少。

　　有男有女。一样的进行了许多赛博改造，一样的目露凶光。

　　一样的，拿着手枪和霰弹枪。

　　“大哥，听你的，真没错！”背后的混混“嘻嘻嘻”地笑了，“守在这种火起来的探灵地点，真老是有人一个一个吃得太饱，自己就跑过来！”

　　“今天也有收获！”

　　“……哈哈……”

　　众人一起笑起来。

　　人。

　　废弃的洋馆里有人。

　　在废弃的荒郊野岭，人比任何的妖魔鬼怪，都还要可怕。

　　“呀……不要……”小诶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她摇着头，面如死灰，“不要……”

　　“不要！！！”

　　小诶大叫一声！她进行最后的挣扎，猛地向楼梯下面跑去！

　　但是，她的脚已经软了。

　　“呀！！”

　　小诶被楼梯绊倒，撞开了地下室的门。

　　她摔进了地下室里。

　　脚崴了。

　　小诶颤抖着，爬不起来，只能绝望地看向深处。

　　地下室，更黑。

　　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一个通向地表的，狭窄的小窗户。

　　月光从那里洒进来。

　　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地下室里放着一些大件物品。

　　看影子……

　　好像是鼓、电子琴。

　　还有吉他或者贝斯。

　　墙边上。

　　放着一排排衣架。

　　还有几具穿着华丽裙装的，人偶的模型。

　　“嘻嘻。”

　　为首那名半张脸都已经完全机械化了的当地混混，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他狞笑着，走到了小诶和墙边一具金蓝色长发的人偶中间，抓起小诶前额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呜……”小诶发出低声的哀鸣。

　　这哀鸣让为首的混混更加满意了。

　　“……这个能有……多少钱……？”他用那已经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喉咙，断断续续地说着，“……应该，还不错……”

　　“……钱……全部……弄出来……”

　　“人也能……好好玩玩……”

　　“大哥说‘好好玩玩’了！”后面的混混们嬉笑，“坏了，本来能轻松没命的，这下要留着一口气了！”

　　“留着一口气……好恐怖耶！”

　　“在被卖给削肾客之前……噫！都会生不如死呀！”

　　这些话被用玩笑般的语气说了出来，在房间里回荡着。

　　也有些人小声说着“这里原来有地下室吗？等等，之前是不是有柜子放在这上面……？”

　　但这种声音，很快就被其他人的怪笑声淹没了。

　　看着已经被吓得满面泪水的小诶，为首的混混又“喀喀喀”地笑了。

　　“进到不熟悉的地盘……出了什么事……就怪自己的愚蠢吧……”

　　他怪笑着，手上开始用力。

　　然而，就在这时。

　　他突然感觉到太阳穴上，被顶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怎……么……”

　　为首的混混看向侧面。

　　是手枪的枪口。

　　刚才站在墙边的人偶……

　　人偶，不知何时，动了。

　　她抬起了手，将一把手枪，顶在了混混的脑袋上。

　　“您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在挡住上脸的面具背后，金色眼睛的人偶——

　　丰川祥子，用干净，柔和的女声说。

　　“进到不熟悉的地盘，出了什么事，就怪自己的愚蠢吧。”

　　扳机扣下。

　　砰！

　　黑红色的血混杂着姜黄色的脑组织碎片，从混混脑袋的另一侧飞溅而出。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迎宾准备（21w打赏加更）


　　为首的混混赛博化的庞大身躯，摇晃了一下。

　　然后。

　　砰。

　　他倒在了地上的脑组织物中间，溅起一滩肮脏的血液。

　　这声音成为了“开始行动”的信号。

　　站在另一侧的人偶闪身而出，来到楼梯正面。

　　她金色的半长发，在月色下闪着光。

　　是初华。

　　她拔出【DS-1脉冲】——

　　在外面的小混混们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开枪了。

　　哒哒哒哒！

　　火光迸现，子弹飞射。

　　“什么——什么——！！！”

　　血和机油构成的花，在混混们身上绽开！

　　都推推搡搡，挤在楼梯间，想看清下面将要发生什么的混混们，此刻，成为了被子弹并排穿过的千层饼！

　　但混混们的人数，很多！

　　前方的混混们哀嚎着，倒下——

　　后方的混混们，反应了过来！

　　他们拔出枪——【大龙“街头霸王”】、【平价军火自动手枪3型】、【DB4铁棍】——

　　初华立刻向前一步，踢上了门！

　　哒哒哒！

　　砰砰砰！

　　子弹正打在地下室薄薄的木门上！

　　然后——

　　咔嚓嚓嚓！

　　子弹穿破了它！

　　“哇呀……！”

　　已经哭不出声音的直播主小诶，抱着自己的头趴在地上，颤抖个不停。

　　她的身上，沾满了刚才倒下的那名混混的血和脑浆。

　　子弹呼啸而入，从她头顶上飞过，弹在地面和衣架上，发出“锵、锵”的声音。

　　哒哒哒！

　　初华和祥子已经不在门的正面了。

　　她们躲到门的两侧，借助掩体，抓准时机从破洞中还击。

　　哒哒哒！

　　火力网交织。

　　在初华踢上门后，门承担了大部分伤害。

　　双方一时之间，都没能再造成伤亡——

　　不。

　　混混们的火力输出，在慢慢变少。

　　不是因为前方被击中了。

　　而是因为，后方。

　　沙啪。

　　身后的人，突然不再开枪。

　　站在后方的混混因为疑惑而转头——

　　他正看见楼梯上方，有一对亮着的、红色的眼睛。

　　“帅哥，看这里～”

　　在似有若无的，女人的轻笑声中，混混与这对红眼睛四目相接。

　　义眼中弹出了骇入警示。

　　那警示一眨眼之间，就从0，走到了100。

　　啪唰。

　　“呃——！——！”

　　混混猛地向后仰头！他的视野一片黑，眼部传来剧烈的灼痛——他的脸上冒出白烟——

　　他的义眼被黑了！

　　“我——我的眼睛！！！”

　　他大声哀嚎，捂住眼睛，倒在地上——倒在那些先前因为【脑机过热】而死机，倒下的混混的身上——

　　几名站在后部的混混，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他们立刻回头！

　　“后面也有敌人！！——在楼上！！”

　　他们大叫着，越过倒在地上的队友，向楼梯冲去——他们拔出枪——

　　然而。

　　越过楼梯口的他们看到了另一对眼睛。

　　金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不是看着他们。

　　而是看着他们手里的枪。

　　喀哒、喀哒、喀哒。

　　枪体的连接处，冒出电火花。

　　“——什么——”

　　所有枪的安全保险，都在同时跳上了。

　　【武器故障】。

　　一种罕见的【快速破解】技术。

　　一般来说，只有BCPD警官和有钱家族的成员会为了防范不法分子的袭击，在脑机中安装这种技术的插件。

　　但这种小知识，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什——什么——”

　　混混们试图将枪支保险解开！

　　但是保险被锁死了——

　　根本，一动也动不了！

　　上方，两名义眼幽幽亮着的黑客，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们。

　　“见鬼，他X的——”

　　一名混混们的眼睛，因为愤怒而通红！

　　他唾沫横飞地叫喊着——他丢掉枪——抄起了一根棒球棍——

　　他冲上楼梯——

　　“——去死吧！！！”

　　球棍挥下。

　　然而。

　　嚓。

　　只是一声轻响。

　　球棍被从下方挡住了。

　　挡住它的，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武士刀。

　　混混这才看见，楼梯上，还有另一双眼睛。

　　绿色的眼睛。

　　海铃。

　　她从下方切入角度，卸开混混棒球棍的力道——

　　然后。

　　绞杀。

　　刀顺着球棍缠上。

　　嚓。

　　无芒的利刃在一瞬间，就整齐地带走了对方的五根手指。

　　“咕——啊——啊啊啊啊！！！”

　　混混惨叫——

　　然后。

　　他的脚踝被踹了。

　　哐当当当！！！

　　混混向后倒去——他从楼梯上掉下，脑袋磕到地面——

　　“……”

　　他抖了抖，再没了动静。

　　下方。

　　其他的混混，都因为这一幕而吓呆了。

　　而前方。

　　剩余的混混也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们停下了火力输出，开始向外跑——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了。

　　祥子和初华，慢慢地走了出来。

　　五个人。

　　都穿着盛装，仿佛没有生气的人偶。

　　“呜……！”

　　有人冲向大门。

　　他的跟腱立刻就被骇入，烧断了。

　　他哀嚎着摔在了地上。

　　剩下的，刚刚想起要逃跑的混混们的这个念头，就像那条跟腱一样，被烧尽了。

　　不知道是哪名混混，最先摇晃了一下。

　　扑通。

　　他瘫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其他的人，也放弃了挣扎。

　　……

　　“这个人怎么样？”

　　握着动能手枪【骄傲】，祥子走过一名双手抱头，跪在地上，颤抖不已的混混身边，问喵梦：

　　“身上，有什么案底？”

　　“嗯～”喵梦的义眼闪了闪。

　　“强迫行为，入室抢劫……”喵梦说，“啊，三宗抢劫杀人案。”

　　“好。”

　　砰。

　　【骄傲】的扳机被扣动。

　　混混发出一声闷哼，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下一个。”

　　祥子走到他旁边，用枪指着那名已经吓得如同筛糠一般的混混面前，问：“这个呢？”

　　“这个……盗窃，盗取车辆。”

　　“过。”

　　祥子没开枪。

　　她抬起枪口，再走向前……

　　已经没有人了。

　　祥子回过头。

　　抱着头，跪在地上的人，只剩下了原本的二分之一。

　　如果算上那些先前倒地，但没有死亡的混混在内，人数占比更少。

　　“（差不多了吧。）”

　　祥子想。

　　她看向房间尽头。

　　海铃和睦站在那里。

　　另一侧。

　　初华端着【DS-1脉冲】，站在大门口。

　　“可以了。”祥子说，“剩下的，放了。”

　　初华闻言，收起了枪。

　　她从门口让开了。

　　地上，有些混混颤抖着，试探地起身……

　　发现没人开枪后，他们连滚带爬地向着门口跑去。

　　“啊……啊！”

　　砰！

　　他们语不成声地叫喊着，撞开门，跌跌撞撞地冲入夜色，很快，就远去了。

　　祥子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

　　“真的放了啊？”喵梦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那些家伙，虽然没有人命和恶性案件在，但也不是啥好家伙吧～”喵梦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们，“都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了！”

　　她笑着说：“只是恰巧没轮到刚刚跑掉的那些家伙们出手吧～？”

　　“我们不是来做好事的。”祥子看了喵梦一眼，说，“传播小道信息的人，越多越好。”

　　“好好～”喵梦耸肩。

　　这时候，海铃的义眼稍微亮了亮。

　　“有个姑娘从地下室的窗户翻出去了。”她看着地下室的方向，说。

　　“那是被卷入的一般民众吧？不用管。”祥子说，“比起这个，地下室的东西怎么样？”

　　“我刚看了。”海铃说，“都还在。乐器、服装……”

　　“不错。”祥子点点头。

　　“这里要清理吗？”初华用枪口指了指地面，问。

　　“先不着急。”祥子说，“Timoris，把车开来。我们把乐器带走。其他洋馆也要确认。如果有人占据那里，就清理掉。没有，就做好布置。”

　　“诶～今天晚上，跑那么多地方～？”喵梦叫道，“我看房都没一天跑那么多地方！”

　　“越早越好。我说过的吧？”祥子皱着眉说，“把Mortis送回去，我们就去下一家。”

　　“Mortis就可以先回家～？”

　　“Mortis的身份与我们不同。她家清晨人员活动量大，就算已经改了位置信息，也有意外被佣人的眼睛看到不在房间的风险。”

　　“哎～？偏心～过保护～”

　　“……”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老大～请指示～”

　　“我的指示说完了。”

　　祥子挥了下手，说：

　　“行动吧。”

　　“做好准备，迎接我们的信徒……”

　　“……来到Ave Mujica的世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流言（22w打赏加更）


　　“是真的！！！”

　　油管直播界面上，最近爆红的人气频道【小诶的诶诶频道】的主播小诶，正脸色苍白地大声地说。

　　“那间恐怖的洋馆！【惊悚！乐之城撞鬼实录！鬼奏乐？】那支视频里的一切！！是真的！！！”

　　“那个地方有东西！！！”

　　“我昨天去了那里！”

　　“我看到——我看到人偶在杀人！”

　　“我亲眼看见了！血，和……那些脑容物……”

　　“恶！我、我不想再回想了！”

　　“人偶们，杀了那些混混！！！”

　　“她们一路往外杀……到处，到处！都是血！”

　　“我都不记得我是怎么跑出来的了！”

　　“我就只知道，我留在那里，一定也必死无疑！我打开那地下室里唯一的一扇窗户——拼命往外挤——”

　　“赛博苍天啊！我竟然挤出来了！”

　　“我没命地向前跑！从那间恐怖的洋馆里逃了出来，一直往外、一直往外……”

　　“我一口气，跑到了山坡下！”

　　“但越跑，我越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我无法忍耐这种恐惧，回头一望！”

　　“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是五个人偶的黑影！！！”

　　“有五个眼睛亮着的人偶，就站在高处——站在洋馆外面——盯着我看呢！！！”

　　小诶大声说。

　　她的直播间，今天的名字是【乐之城城郊鬼奏乐的真实体验！人偶杀人！】。

　　现在，已经有超过十万个人在同时观看了。

　　就在当下，这个数字还在上涨。

　　小诶：“那样子，根本就是，盯上我了……”

　　小诶：“我、我虽然逃出来了，但肯定，也已经被她们锁定了。”

　　小诶：“说不定，现在，就在我的周围，那些恐怖的人偶，就在那里盯着我呢……！”

　　而下方。

　　评论区和弹幕栏里，都已经吵成了一片。

　　【人偶？】

　　【躲在废弃洋馆里的人偶？】

　　【意思是，闹鬼的那种咯？】

　　【鬼怪……哈，有赛博客制化的混混可怕吗？他们可是会抓人，会割你腰子的！鬼怪能做什么？】

　　【哎呀，鬼怪这些东西，就是因为不知道会做什么，才恐怖啊！没准，你被它们看上，突然就死了！】

　　【黑客也能让你突然就死啊】

　　【不——不一样！】

　　【都是假的啦！赛博时代，还有人信什么鬼怪不鬼怪的？真要说，那种东西盯着你，你还能在这里直播？笑死，要是这些“人偶”真有吹得那么神通广大，你一开直播，她们不直接沿着网线过来，把你杀了？】

　　【还说什么人偶是用冲锋枪和手枪杀人www我的天啊，可别把我肚子笑痛了！鬼怪也会去买枪是吧！】

　　【就是！要编，也编得像一点啊？之前还说是鬼怪在演奏音乐，今天就变成了鬼怪在杀人！口径都不统一是吧！】

　　【只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吧？】

　　【不！＃链接←你们看这个！有别的博主也去了小诶说的这个地方……房间里，到处都是血迹！新的血迹！】

　　【哈？真的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是混混争地盘的可能性更大吧……】

　　【哎，看这个！＃BCPD警用通告】

　　【这什么？BCPD今天发布的通告？】

　　【对！BCPD早上在主播说的这个位置山下的大型垃圾桶里，发现了很多被丢弃的当地混混遗体！全都是凶恶的通缉犯……】

　　【人偶干的？】

　　【你们觉得呢？是不是跟主播说的话对上了？】

　　【那这些人偶还真是做大好事啊？大半夜的蹲在房子里，又演奏音乐，又杀人渣？】

　　【不……我觉得她们不是一直蹲在那里的！】

　　【这又有什么高见了？】

　　【你们看！＃乐之城民众版 民生串9 ＃3662】

　　【↑昨天晚上，乐之城有好几个地方，都有人看到废弃的房屋附近有动静！应该，当时那些人偶只是正好路过那里！】

　　【啊？还有巡回闹鬼的？鬼挺忙啊！】

　　【还有这个：＃乐之城地下聊天版＃12】

　　【地下聊天版？喂，我没权限啊……】

　　【你知道就好了！有人看到了胡言乱语，说自己被“人偶”追杀的混混……】

　　【……这些都是听说！但，有黑超梦在市面上流通，是真的！】

　　【就是这主播说的这件事的黑超梦！】

　　【真的假的？】

　　正在直播的小诶，好像也看到了这些评论，她大声说：

　　“想要看第一手资讯的人，可以添加我的会员！里面，有从我的脑机中调取出的超梦的购买连接！”

　　但很快，就有弹幕发：

　　【我已经买了！黑黝黝的，主播还一直低着头——人偶的部分，都没拍到什么！就前面被混混抓，还有点劲爆——】

　　这些弹幕很快就被删掉了，但仍然有不少人看到。

　　【那哪里有更劲爆的？】

　　大家都在问。

　　【链接不能发！不过，我看过那些从逃跑的混混脑袋里扒出来的黑超梦！那——哇噻！】

　　【已经有啦？】

　　【这么快！】

　　【真的！我下载了！】

　　【搞什么啊，我还买了主播的——主播的超梦里面就干巴巴的视觉信号和听觉信号，其他的，啥也没有！喂，你那个里面有没有红外成像记录？】

　　【有！】

　　【有就是活人吧？】

　　【不……】

　　【不？】

　　【不好说……那黑超梦里，扫描不出那几具“人偶”的身份账号！】

　　【扫描不出来？意思是，用了什么屏蔽装置吗？】

　　【我看到那些“人偶”有戴面具！我是听说过，有屏断材料可以制成面具，防止其他人的义眼扫描出自己的身份信号……】

　　【如果是鬼，肯定扫描不出账号啊！】

　　【你傻啊！怎么又绕回去了！别打岔！】

　　【＃乱码链接】

　　【↑我尽量发出黑超梦的购买链接了！你们看看，能不能点进去！url解码一下就行了！】

　　【哇！好人呀！】

　　“……”

　　livehouse，准备室。

　　坐在沙发上，正看着这场直播的MyGO!!!!!成员千早爱音，心头一跳。

　　【从“人偶”手中逃出的混混】题材的黑超梦的，购买链接？

　　感觉是骗人的。

　　搞不好点进去，就是病毒大礼包。

　　但是，怎么办……

　　有点想看……

　　“（这可是昨晚乐之城才发生的大事欸。）”

　　“（乐之城周边废弃的洋馆闹鬼什么的，听起来超级刺激……）”

　　“（之前也看过那支鬼奏乐的影片……）”

　　“（……不过，这个好像有杀、杀人……会不会太恐怖啊……）”

　　“（可是……呃呃呃……太好奇了……不看的话……感觉会一直在意说的是什么……）”

　　爱音的喉头动了动。

　　她慢慢地抬起了手，正要点那个链接……

　　就在这时。

　　“你在干吗？”

　　背后传来了一个不满的声音。

　　“哇！”

　　爱音吓了一大跳！

　　她的手机也随之脱手，弹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早爱音


　　弹起来的手机，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接住。

　　爱音抬起头。

　　站在她背后的，是MyGO!!!!!的贝斯手，长崎素世。

　　在同一支乐队里哭过笑过，迷茫过彷徨过，发誓要一起前进的，无可替代的伙伴。

　　爱音和她关系超好的。

　　“……”

　　……虽然现在看不太出来。但爱音是这么坚信的。

　　素世怒视着爱音。

　　“要演出了。”她说，“你还在这里看手机？”

　　呜哇。

　　语气不要那么凶也可以的吧。

　　“可，可是～”爱音转过身，皱起了脸，“演出前，很紧张啊……不看点什么别的，就安不下心……”

　　“那就专注在乐谱上。”素世说。

　　“那更安不下心了吧？”爱音叫道，“这可是我们的专场live啊？只有我们欸！还是多日演出的第一场——怎么可能不紧张嘛！”

　　“我们都已经是第四次出专场live了。”素世皱起眉头，“到现在还紧张，是没有水平的表现。”

　　“Rikki不也很紧张！”

　　爱音叫了鼓手椎名立希的昵称。

　　“哈？”

　　没想到，得到了回应。

　　去洗手间的灯和立希回来了，刚刚走进门。

　　“我说你啊——”立希眉角一跳。

　　“哇！”立希和素世两人份的说教，可不得了。爱音立刻觉得不妙，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素世拿着爱音的手机，垂着手站在一旁。

　　就在这时，她觉得手腕处有什么东西在动。

　　素世往下看了一眼。

　　是主唱高松灯。

　　她凑到了素世的手边。

　　“……是【鬼奏乐】。”灯看着手机上的直播，说，“最近，好多人在播这个。”

　　“啊？嗯……”素世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回应——

　　“对吧～果然，小灯也有兴趣吧！”爱音从旁边跳出来，“就发生在身边的事，不觉得让人兴奋又激动吗？果然——”

　　不过，爱音也没有说完。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门口闪过。

　　“live，还没开始吗？”

　　是MyGO!!!!!的主音吉他手，要乐奈。

　　因为作息像猫一样捉摸不定，而被称为“野猫”的她，此刻从门边上探出头来，用黄蓝双色的义眼看着室内，问。

　　“啊，野猫。”立希喊了声，“主音吉他的试音，结束了？”

　　“嗯。”

　　“那我们准备上吧。”立希用下巴指了指通道的方向，“走了。”

　　灯点点头。

　　“欸，这就，哇……”爱音有点手忙脚乱，“啊，小灯，等等我啦！”

　　“小爱。”灯确实停下来了。

　　“我先走了。”素世背着她的贝斯，从爱音背后走过，淡淡地说。

　　“啊，欸——”

　　“准备好‘引人瞩目’吧。”素世说，“你不是最喜欢这样吗？”

　　“欸？”

　　爱音向前看。

　　素世已经从灯身边走过去，进入通道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素世连看都没有看爱音一眼。

　　不过……

　　爱音确信，那些话，肯定是说给自己的。

　　……那是在说“加油”的意思吗？

　　麻烦用更直接的方式说出来！

　　“soyorin，坏心眼！”

　　爱音在背后大叫。

　　“别叫我那个奇怪的绰号。”

　　素世冷淡的声音从通道前方传了过来。

　　……

　　引人瞩目？

　　爱音不否认自己喜欢引人瞩目。

　　幕布背后，爱音将自己心爱的ESP吉他挎到身上的时候，想。

　　在班上，要读书、运动、打扮都做好，成为话题中心。

　　和朋友一起出门，要说有趣的话，让大家都关注自己。

　　玩乐队的时候，就想要当吉他主唱——虽然阴差阳错，最后当了节奏吉他——

　　不过结果而言，还不错吧？

　　毕竟，搞的是一支这么强的乐队！

　　“（我们在乐之城的学生乐队里，绝对算顶流了吧！）”

　　爱音很喜欢可以量化的“成就”。

　　有人会说这是爱出风头，有人会说这是爱慕虚荣……

　　但那又怎么样呢？

　　爱音不在乎。

　　在这个时代，无数的大荧幕昼夜不停地耀眼闪烁，飞空艇和大楼外面播放着各种各样的广告，外放音响里的歌曲，几分钟就能换过一茬——

　　在这里，引人瞩目的人，才能够被人记住！

　　不想办法在别人的脑袋里留下印象，几秒钟后，数据洪流对脑机进行的按摩，就能够让才见面的人彻彻底底地将你的事抛在脑后！

　　现在可不是过去啦！

　　理所当然地活着、工作，可是没办法让任何人记住你的！

　　谁都记不住你？

　　那跟没活过，又有什么区别呢？

　　“（引人瞩目就是好的啦！）”

　　爱音敲了敲脑机接口，开启演奏用的听觉延展件和数码录音链路。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事作风不好。

　　虽然，她确实因此失败过一次。

　　……

　　爱音是东京人。

　　不过，并不是乐之城人。

　　更确切地说，她是泛东京圈人。

　　在进入赛博时代后，随着浮空车和悬浮铁路的建设，城市规模不断膨胀。

　　东京也跟上了这个节奏，成为了不断改造、扩张的都市之一。

　　东京吞掉了曾经的横滨、镰仓和宇都宫，化身为一眼望不到头的钢铁雨林。

　　但这种发展终究是太冗余了。

　　有钱人的交通能跟上城市的扩张，但穷人的交通已经开始应接不暇。

　　于是，在日本首相的授意下，东京学习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进行了精简化改造。

　　集中资源，大力发展原来的东京，更名为【乐之城】。

　　而外面这些扩张出来的部分，则变成了【乐之城】的卫星城。

　　爱音从小，就生活在这样一座卫星城里。

　　卫星城的生活节奏，比乐之城慢。

　　安保问题也没有乐之城严峻。

　　听起来很不错。

　　但没有人喜欢这里的生活。

　　因为，卫星城几乎就是死城。

　　在【乐之城】建设完成之后二十年，这几百座被从曾经的东京中摘除，大大小小的卫星城，被抛在了繁华之外。

　　竞争没有乐之城激烈，发展略逊于乐之城。

　　这些是官方的说辞。

　　事实上，这里根本就没有竞争。

　　也根本就没有发展。

　　卫星城的发展，已经陷入了彻底的停摆状态。这里的人们在乐之城内不允许建设的重工业厂区内劳作，过着死气沉沉，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然后在下班后到酒馆喝上一杯酒。

　　他们会安慰自己：乐之城那么乱！去了，脑袋都没有了，还是自己家好！

　　但大家都知道。

　　谁能发自内心地拒绝一座梦之城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想要成为舞台少女


　　爱音不否认卫星城的价值观影响了自己。

　　但她同样认为，不能无视她自己的优秀。

　　小学的时候，爱音就渐渐崭露出了头角。

　　学什么都比别人快，做什么都比别人好。

　　她作为“有才能”的孩子，进入了卫星城最好的初中。

　　就算在这样的初中，爱音仍然是最好的。

　　她是年级第一，还是学生会长。

　　所有的关注，都聚焦在她身上。

　　“（那些说‘喜欢低调生活’的人，应该只是没体验过万众瞩目的感觉吧？）”

　　爱音认为，只要体验过一次，没有人不会迷上这种人群中心的感觉。

　　她主持广播站工作，主持球技大会，玩了两下吉他，又在文化祭上演出。

　　一切都做得很好。

　　真不愧是爱音！

　　所有人都这么说。

　　在身边，爱音得到了无数的夸奖与赞誉。

　　而在远方，也来了对她的认同。

　　爱音因为迷上万众瞩目的感觉而做的那些事，让她的履历变得很漂亮。

　　在她初三的时候，乐之城的【羽丘女子学园】高等部，向她发来了作为资优生邀请入学的邀请函。

　　那可是乐之城普通人能上的，最好的学校！

　　多少卫星城的年轻人梦想着进入那里，却苦于没有一块敲门砖……

　　爱音没有主动去要，它就来了！

　　“爱音，你应该是要直接升入乐之城吧！”

　　大家都羡慕不已。

　　但是，当时……

　　好吧，爱音承认，自己当时稍微有点膨胀了。

　　乐之城。

　　虽然很好，但是那里很乱啊！

　　还有乐队帮派割据什么的……

　　就算是最好的学校，考出来，将来不还是在乐之城当地工作吗？

　　在那么乱的地方工作，听起来好危险啊。

　　虽然这年头，哪里都危险。不危险的地方，根本进不去……

　　但自己这么优秀，不危险的地方，怎么可能进不去呢？

　　而且，同校也有不少学生要考乐之城的高中。

　　虽然自己去的是最好的，但这差别也就一点点——

　　不够引人瞩目啊！

　　“我会考更好的学校！”爱音对大家说。

　　“更好的学校？”

　　“没错！”

　　这样说着的爱音拿出的，是一份【伦敦，月之城，王立戏剧学院】的招生简章。

　　伦敦，月之城。

　　这是这个世界上，完成了高度赛博化的几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与混乱的乐之城不同，月之城高度集中管理，成立了以“剧院”为核心的都市群。

　　月之城很安全。

　　因为它有“技术”。

　　受控于网监和欧共体EEC的长距离链路【欧罗剧场】，在AI暴乱时期被摧毁了。但不是全部。

　　一部分长距离链路被联邦保存了下来，经过改造后，变成了名为【欧洲剧场】的监控技术。

　　这种技术现在，就笼罩在月之城之上。

　　【欧洲剧场】能够从基因层面锁定每一个人，不会受到任何假身份技术的干扰。

　　它能在0.1秒的时间内确认任何一个进入月之城的民众在哪里、是什么状态、在做什么。

　　甚至于，在想什么……都有可能知道。

　　它是守序者的福音，动乱者的噩梦。

　　它把月之城，变成了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当然，也有人说，这种“大静默”一般的管理手段，剥夺了民众的人权，隐私权和自由意志……

　　但这不是爱音关注的问题。

　　毕竟，她认为自己当然是守法公民！

　　她看中的，是月之城的另一面。

　　与以乐队闻名的乐之城一样，月之城也在这个娱乐至上的时代，把握着一根娱乐业的龙头杖。

　　那就是【戏剧】。

　　月之城狂热的追捧戏剧这种艺术形式。

　　它的【王立戏剧学院】，是现在全世界最好的演剧学校。

　　每年只在世界范围内招几百人，每一个人出来后，都会成为炙手可热、家喻户晓的【明星】。

　　“（明星！）”

　　爱音当然要选择这个！

　　爱音的家庭不错，父亲是卫星城大工厂的股东。在缴纳了不算便宜的一笔费用后，爱音将自己的履历表发给了【王立戏剧学院】。

　　收到了“通过”的答复。

　　这个消息一出，爱音的初中沸腾了。

　　甚至不是去乐之城的羽丘，是去月之城的【王立戏剧学院】！？

　　那可是大家连梦都不敢梦的地方啊！

　　“不愧是爱音！”

　　大家更加崇拜爱音了。每一天，爱音都能听到这样的话。

　　“（不愧是我。）”

　　爱音表面上谦虚地说着“没有啦，没有啦”，内心沾沾自喜。

　　但当时，她根本没想到，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也没有去关注【王立戏剧学院】那近乎100：1的毕业率。

　　【王立戏剧学院】。

　　到了那里以后，爱音才意识到一件事。

　　赛博时代，所有人都因为阶级固化而绝望，不安，内心充满了无处发散的怨愤。

　　就算是在被【欧洲剧场】禁锢的月之城中，这些情绪也不会消失。

　　它们只是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从名为“娱乐”的缺口之中，喷薄而出。

　　月之城的民众们，狂热的推崇戏剧。

　　这份“狂热”，与乐之城民众对乐队的感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爱音在抵达这里后，没有多久，就明白了。

　　那不是演戏。

　　那是“斗兽”。

　　尚未成长为【明星】的学生们在舞台上相互争夺，厮杀。

　　在乐之城，至少在明面上被禁止使用的药物和黑超梦，在这里完全合法。

　　每个人都永无止境地使用它们——用这些东西折磨自己的神经，再通过自己的脑机外放口将它们投影出来——

　　狂乱、夸张、不合逻辑、天马行空。

　　每一个人都，想要成为【明星】。

　　为此，她们将自己的【人性】从胸膛中喷出，赢得满堂喝彩。

　　这还只是学生。

　　专业的表演，更夸张。

　　爱音只在那里待了几天，就留不下去了。

　　她是想要引人瞩目，但这种方式……

　　她有点承受不来。

　　“（普通地引人瞩目就好了！）”

　　现在，她可以大声这样说出来。

　　但当时，无法跟上同学们的爱音，被彻头彻尾地击溃了。

　　为什么我做不到？

　　满脑子，都是对于自己“觉悟不足”的羞愧。

　　来之前，没想到吗？

　　就这样回去，太丢脸了。

　　可是——

　　她撑不下去了。

　　爱音谁也没告诉，悄悄买了机票，灰溜溜地回到了东京。

　　她在乐之城的旅馆里住了几天。

　　那几天，她始终被灰暗、懊恼的情绪缠绕。

　　但最后，她对自己说：

　　“（再来一次吧。）”

　　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只不过是不小心，跳上了过高的台阶而已。

　　这一次，想要重新开始。

　　爱音打开了脑机。

　　她向【羽丘女子学园】递交了转学申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明面（1000月票加更）


　　“（真是幸好我能说会道，羽丘收了我……要是不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后面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事……）”

　　“（不过，最后有玩上乐队啦！）”

　　“（结果OK，万事OK！）”

　　爱音在后台整理了一下服装，从回忆中脱身。

　　正看见素世一脸不开心地把自己的手机伸过来，递还给自己。

　　爱音接过手机，对着素世笑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素世更不高兴了，转过头去。

　　“（soyorin也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紧张啦～）”

　　爱音想着，把手机屏幕滑开。

　　手机还停留在先前看到的油管界面。

　　不过，热度登顶的主播不再是先前神神叨叨地说着话的小诶了。

　　这次换成了另一个探灵主播。

　　他动作很快，已经去了小诶说闹鬼的那个地方。

　　爱音只瞥了一眼。

　　画面上，这个主播进入了洋房，大惊小怪地叫着。

　　在他的面前，洋房正中间沾染血渍的地毯上，放了一个展示柜——这是小诶没有提到的——

　　爱音看到，展示柜里面，是一个木箱子和一封黑色的信封。

　　爱音有一点好奇，但她没继续看。

　　要演出了。

　　爱音是很喜欢刷手机——不过，她当然分得清主次。

　　和重要的乐队成员们，面对重要的观众，进行演出。

　　得做好才行。

　　爱音关掉了油管界面，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放到后台的包裹存放间，背着吉他登上了舞台。

　　舞台很大。

　　从下面看，每次都觉得很窄。

　　但从上面看，却辽阔得令人眩晕。

　　主唱的灯已经站到话筒前了。她回过头，看到爱音，点了点头。

　　爱音对她比了个“V”。

　　“（灯的眼神总是能让人平静呢。）”

　　爱音半开玩笑地想。

　　不是说灯有多么冷静。

　　而是灯每一次上台，都如临大敌。

　　不管是场地大还是小，不管人员多还是少，每一次，灯都好像即将登上战场一样紧绷。

　　好像就要摔倒，好像就要过呼吸，又好像已经准备好随时献出自己的一切。

　　“（有人那么认真了，自己不也会跟着变得认真吗？）”

　　好，全力以赴吧。

　　爱音深呼吸。

　　混杂着橡胶和金属件的味道涌入喉腔。耳畔，能够听到台下激动的观众细碎的呼喊。

　　“（啊……）”

　　就是这个。

　　万众瞩目，热血澎湃。

　　爱音笑了。

　　她将ESP吉他的插头接入效果器板，站起身，踩了一脚拾音器踏板。

　　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乐奈、素世、立希、灯……

　　也都比出这个手势。

　　她们相对点点头。

　　然后，面向前方。

　　脑机里面，歌曲的前奏倒计时打开了。

　　3。

　　2。

　　1。

　　灯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麦克风。

　　……

　　“干杯～！”

　　装着果汁和无酒精饮料的杯子碰在一起。

　　长崎素世家。

　　在这位月之森大小姐那如同酒店一样的大公寓内，MyGO!!!!!的五名成员进行了迷你庆功宴。

　　饮料是外卖买的，桌上的披萨和意大利面也是外卖买的。

　　“庆祝MyGO!!!!! 4th专场LIVE第一日，大获成功～！”

　　爱音把杯子举得最高。她欢快地大声说。

　　“噢，噢……”灯也举起杯子。

　　“抹茶。”乐奈在喝抹茶味的软饮料。

　　“只是第一天，就庆祝……”素世微微举起装有红茶的玻璃杯，皱着眉头。

　　“还有后面的场次呢！”立希握着可乐，双眉倒竖，斥道，“别太早放松！”

　　“好～”爱音口头应和着，已经拿出了手机。

　　“说的就是你！”立希愤怒。

　　但爱音已经“啊”地叫了起来。

　　“诶诶，你们快看！频道！”爱音把手机正过来，给大家看。

　　“我，说，啊……”

　　立希正要发火，但灯和乐奈已经凑过去了。

　　素世没凑过去，不过，也挑起了一边的眼睛，在悄悄注意这里。

　　“……”立希只好也看向爱音。

　　爱音给大家看的，是油管的页面。

　　最上方的【热门频道】，又换了人。

　　不过，还是【鬼奏乐】的那事。

　　这次，是另一个探灵主播。

　　“这就是传出诡异情报的洋房了！大家快看！”

　　“傍晚，OV频道拍摄到的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展示柜——还有装在那里面的木箱子和黑色的信封，已经不见了！”

　　“我在看到那条直播后，就立刻赶来了！这里很偏——我确定我在路上没看到任何其他人！”

　　“可它就是不见——”

　　“等等！”

　　探灵主播打着脑机电筒，往前又走了两步。

　　“有东西！”

　　光打在地面上。

　　地面上，先前放着展示柜的位置，是一张卡片。

　　红黑双色的卡片，正中，印着古怪的花纹。

　　好像是A……M……之类的，两个英文单词。

　　不过，中间的部分因为花纹都粘连在一起，无法辨认是什么字母。

　　“这是什么……”

　　探灵主播颤抖着伸出手，把卡片轻轻地翻了过来……

　　“！”

　　啪嚓。

　　卡片没被拿稳，翻转落地。

　　镜头中，拍到了卡片的背面。

　　那里，只印着一行字：

　　【箱子和信已经寄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

　　“——欸！你们看，你们看！这个闹鬼的事，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啊！”爱音很激动，她拿着手机在大家面前晃啊晃，“就在我们城市里发生的！灵异现象！”

　　“太蠢了吧？”素世直言，“之前的黑超梦还能说是闹鬼。这又摆箱子，又寄卡片，一看不就是人为的吗。”

　　“嗯？soyorin看过之前的黑超梦？我都没听你说过！听说有杀人，我还害怕那是那种血呼啦的血浆片，都不敢看呢！”

　　“……”素世扭过头，没接爱音的茬。

　　“我只想给这些人偶发【滥用枪支处罚】。”立希托着下巴，没好气地说，“那些被人偶打死的混混，身上的弹孔是冲锋枪留下的。乐之城禁用冲锋枪——”

　　“Rikki自己不也有一把吗？”爱音说，“【力大砖飞】动能冲锋枪。”

　　“我是警务人员！”立希叫道。

　　“……”一旁的灯握着杯子，坐在那里，沉默着。

　　“啊，抱歉，我太大声了。”立希以为自己吓到了灯，连忙道歉。

　　“不。”灯摇了摇头，“我在想今天live的事。”

　　“演出？”爱音问，“那不是很顺利吗？”

　　啊呜啊呜。

　　乐奈在一旁吃抹茶蛋糕。

　　灯又摇了摇头。

　　“我在想【威胁】的事。”她说，“今天，他们没来呢。”

　　“啊——是说那些寄威胁邮件的家伙？”一提到这些垃圾邮件，立希就牙痒痒，“我就知道他们不敢来！”

　　“亏我们还做好了措施——跟livehouse沟通，加强了场地安保！”立希说，“结果，收到了那么多不同人寄来垃圾邮件，一个人都没来！”

　　素世什么都没说，只是喝了一口茶。

　　不过，众人上台穿的演出服下面，是有防弹背心的。这些都是她买的。

　　“那些人，只是虚张声势啦！”爱音抱着双臂，说，“再说了，【七支乐队】也偶尔会来各大livehouse，所以所有livehouse的安保，素来都很严格！枪械、锐器和大型钝器都带不进来，身份也要经过核查……不是什么人想进来捣乱，就能进来的！”

　　“就算真有人来，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战斗力！”爱音又说，“乐奈、立希和素世，都是有很多镇暴经验的呀！灯，我们不也跟着她们俩一起，处理过不少镇暴场合吗？”

　　“我还带了很多气动麻醉剂上台呢！要是真有暴徒冲上来，我们就“啪啪”地制服他们——”

　　爱音想象了一下自己帅气地干倒暴徒的场景。

　　“摇滚乐手在舞台上，制服暴徒！”她陶醉地说，“这种事，不觉得很摇滚吗？我只在新闻上听过——要是我们能做到，就太帅啦！”

　　“哈……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工夫。”立希一点也不认同，“你别被暴镇了，就算帮忙了。”

　　“Rikki！我知道这种大型活动会有一定危险，所以有在练习啦！我现在很会用【自动屠宰机】了噢！”

　　“那是玩具枪吧？”

　　“够了吧！虽然是乐之城，但在livehouse里演出，也没那么危险啦！”

　　“……”

　　立希没直接回答。

　　但可以看出，她也是认同这件事的。

　　毕竟，BCPD那里有历年来，livehouse被人炸场子的记录。

　　都是那种手无寸铁的暴徒冲进场地，想要捣乱。

　　MyGO!!!!!也没招惹什么不得了的家伙。

　　大不了，也就来几个那样被嫉妒冲红了眼的家伙。

　　身为BCPD预备警员的立希觉得，自己和野猫、素世打一打这种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算来一火车皮，也就是让她们稍微累一点的事。

　　“灯，不用担心。”立希对灯说，“就算发生什么事，我会保护灯的。”

　　“……”

　　灯还是低着头。不过，她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暗面（1000刀片加更）


　　乐之城城郊的废弃洋房，会闹鬼。半夜，有诡异的音乐声，还有亮光。

　　这件事一开始还只是占据油管侧边栏小小一隅的，没多少人关注的小新闻。

　　但从名叫小诶的直播主，发现那里有人偶杀人的那个夜晚开始，一切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黑市上，开始流通【人偶杀人】的黑超梦。

　　还不止一支。

　　“人偶”是真实存在的事，得到了证实。

　　但这些“人偶”，究竟是什么？

　　是人？

　　是鬼？

　　是仿生人、机器人、性偶、AI……

　　甚至于，是从黑墙后逃出的流窜AI！？

　　大家把可能性猜了一个遍。

　　但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在乐之城，新闻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有答案的问题，总是很容易就会被大家忘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鬼奏乐】事件，也会就这么不了了之的时候……

　　这件事，又有了新进展。

　　小诶出事后的第二天，有一个叫做【OV频道】的探灵频道直播主，去了小诶发现人偶杀人的那栋洋馆。

　　他在洋馆的大厅里，发现了一个玻璃展示柜。

　　展示柜里，还放了一个木箱子，和一封黑色的信封。

　　不管怎么看，都是有人在事发后回到过这栋洋馆，把东西放在这里的。

　　这名直播主试图敲碎展示柜，但随即，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机的信号开始变差，脑中“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灼痛”。

　　有观众认为那是脑机感受元件被骇入时产生的疼痛，但在他们说出这件事之前，这名主播就被吓得立刻逃跑了。

　　不过，当然不只有他去了洋馆。

　　像是闻到尸体的秃鹫一样，想要一夜爆火的大小主播们，赶到了这里。

　　可在【OV频道】后来到洋馆的主播，已经发现，玻璃展示柜——连同里面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

　　只留下了一张有着神秘花纹的卡片。

　　卡片背面写着：

　　【箱子和信已经寄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

　　深夜。

　　乐之城。

　　某处隐蔽的废弃洋馆。

　　窗户边上，手机的屏幕微微亮着。

　　手机里，播放着直播主大声的话语：

　　“【——我在看到那条直播后，就立刻赶来了！这里很偏——我确定我在路上没看到任何其他人！——】”

　　“【——这根本，就是赛博幽灵！不，是半人马星系的蜥蜴人——】”

　　“哈哈，什么‘没看到其他人’啊。”

　　身后传来轻笑。

　　“我们回去的路上，一会儿一辆车，都是往那栋洋馆开的！”

　　手机被放下了。白光照亮了祥子的脸和上半身。

　　祥子此刻戴着黑色，有镂雕花纹的面具。身上，也穿着黑红两色，哥特风格的演出裙。

　　她微微转过头，看向刚才轻笑着说话的人。

　　是喵梦。

　　喵梦戴着面具，同样，也穿着哥特风格的演出服。

　　不光是喵梦。

　　在喵梦身边。

　　初华。

　　海铃。

　　睦。

　　所有人都是演出打扮，静静地站在黑暗里。

　　“这些家伙，就喜欢夸大其词！”喵梦用下巴指了指那视频，笑道“一个两个，都没全说真话……民众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才有鬼呢！”

　　“现在看来，多亏了睦带来的合成屏断材料面具。”祥子说，“能不让一般民众扫描出身份信息，就足够我们发挥了。”

　　“……”对于夸奖，睦还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哈哈～油管现在，都是咱们整的活！”喵梦笑道，“这下，不得比MyGO!!!!!什么的，有名多啦？”

　　“你还在比啊。”海铃淡淡地说。

　　初华只是笑了下。

　　“这只是开始的开始。”祥子说，“接下来，才是重点。”

　　……

　　Ave Mujica的最终目标，是成为一支能够与【七支乐队】——至少能够与填海新地的【两支新乐队】比肩的一流乐队。

　　为此，需要黑道的实力和白道的名望，来抓住填海新地2期建成的关键时期，入主那里。

　　本来，这件事已经因为Ave Mujica在【纳米机器人盗窃任务】中的舍命一搏，而尽在掌握了。

　　但没想到，因为一次意外，Ave Mujica被人设计，与乐之城可以说是最麻烦的敌人，【五大团】之一的Hello, Happy World！起了冲突。

　　Ave Mujica，现在处于被Hello, Happy World！追杀的状态。

　　所以，没有办法再在明面上活动。

　　扩增实力的计划，也因此陷入停滞——

　　……这里，有个误区。

　　祥子在看到【鬼奏乐】的影片后，意识到了这一点。

　　名声，需要累积在【Ave Mujica】的名下。

　　但为什么一定要先告诉别人是【Ave Mujica】，再去创造名声呢？

　　名声，是可以独立于个体而存在的。

　　就像MyGO!!!!!的演出一样。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MyGO!!!!!的成员们要干什么，甚至，她们的乐队连名字都没有。

　　但是，就是这份“好奇”，把关注度聚焦在了她们身上，让她们在一夜之间成名。

　　很神奇，但又不奇怪。

　　【没有人知道她们是谁，在做什么】，就是MyGO!!!!!的制胜武器。

　　因为不知道在做什么，所以不知道会不会与自己利益相关。

　　那些会拖拽发展中乐队，不让它们上升的小乐队水鬼，都没能反应过来。那些会吞吃努力中的年轻人的经纪公司，也都抱着观望的心情没有入场。

　　只有观众的眼睛，在看着她们。

　　没有敌人，只有支持者。

　　没有阻碍，只有不断被压缩，再在一个瞬间爆发出的能量……

　　这让MyGO!!!!!从崭露头角，到一夜成名之间的时间，非常非常短。

　　短到任何人，都没来得及做出什么。

　　这才让她们成为了这座资本丛林中，唯一一支“火起来”的学生乐队。

　　【没有人知道她们是谁，在做什么】。

　　这句话，挡住了所有的敌人，吸引了所有的关注。

　　这是最好的矛与盾。

　　这是MyGO!!!!!得以在白道成名的武器。

　　MyGO!!!!!无意间获得了它。

　　“……”

　　说实话，了解一切有关MyGO!!!!!的事，都让祥子感觉到痛苦万分。

　　盯着那些视频，那些文章，那些熟悉的面庞——

　　曾经的回忆，被一遍一遍地从脑海最深处拖拽出来。

　　“（如果我在那里。）”

　　这句话，祥子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她不想让自己可悲地去想这种事，但又因为要深入分析而不得不想——

　　祥子咬着牙，接受这一切。

　　她没有因为这些天真的原因停下。

　　她死死地盯着MyGO!!!!!，不逃，也不躲。

　　她要带着Ave Mujica从死境中回归。

　　所以，她不会眨哪怕一次眼睛。

　　祥子死死地盯着MyGO!!!!!成名的原因。

　　分析它，理解它。

　　终于。

　　她学会了它。

　　曾经是MyGO!!!!!武器的那句话。

　　【没有人知道她们是谁，在做什么】。

　　现在。

　　它是祥子的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新人先面试


　　只要先创造出“没有归属”的名声，就好了。

　　神秘的乐队。

　　神秘的人偶。

　　不告诉大家“那是谁？”，让流言在城市间增长。

　　在背后运营这个名声。

　　这样，就能在蓄积力量的同时，绕过Hello, Happy World！的监视。

　　这些知名度，只要出现，就能够一直存放在民众的心里。

　　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把它们交到【Ave Mujica】这个名号上。

　　“（同时，这样还能做到另一件事。）”

　　另一件祥子本来都没有打算，在这个阶段就做到的事：

　　招揽部下。

　　Ave Mujica的野心是入主填海新地2期。

　　这不是到“入主”为止，就结束了的战斗。

　　就算现在形势危急，祥子也必须考虑那之后的事。

　　入主之后，不会有任何的等待时间。Ave Mujica要立刻将手伸向属地的各个地方，进行渗透、管理。

　　仅仅五个人，肯定不够。

　　Morfonica争夺填海新地的时候，就是因为粉丝数量不足，强行吃下，导致了后续出现了很多麻烦事。一直到现在，还面临着严重的人手短缺问题。

　　“（本来打算先累积名声，再慢慢筛选听众的。）”祥子想。

　　但现在看来，这两件事……

　　“（可以同时进行。）”

　　神秘的乐队，在地下开展活动？

　　肯定会有很多人，想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

　　祥子要从这些人里，选出她的部下。

　　这是她作为Ave Mujica的领袖，进行的第一场手下面试。

　　规模宏大的手下面试。

　　就在【七支乐队】的眼皮底下，在城市那看不见、捉不着的阴暗之处，悄悄进行。

　　应试者是，整座乐之城的所有市民。

　　考官是，自己。

　　要选择的，是满足以下条件的人：

　　对现状不满。

　　麻木，绝望。

　　对娱乐（尤其是金属风格的音乐），有着很强的依赖性。

　　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去哪。

　　心灵空虚，渴望被他人给予的“意义”指引。

　　最重要的是……

　　不是生来拥有资本，能够前进的“人类”。

　　而是生而无意义，只能被人摆布着走完一生的“人偶”。

　　祥子要选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人偶”，在清醒之中疯狂了的人，成为自己的追随者。

　　成为Ave Mujica的“信徒”。

　　就通过……

　　【谜题】。

　　来筛选。

　　“（……时间，差不多了。）”

　　祥子看了看脑机界面上的时钟。

　　“【礼物】，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她说着，伸手，在喵梦的手机上敲了两下。

　　投屏被打开了。

　　油管的界面在黑暗的洋房中，幽幽亮起。

　　都是些没有什么信息价值的娱乐频道。

　　祥子静静地等待了一会。

　　她看到热门：【小诶的诶诶频道】弹到了网页的最上方。

　　她知道。

　　开始了。

　　……

　　“不得了了！！！”

　　频道刚一打开，就已经聚集了好几千人。

　　刚刚开台的小诶在那里大呼小叫。

　　“上午，我的脑机电回路板过热，我只好去睡觉——但你们知道吗！一觉醒来——”

　　“我家门口，收到了一个快递啊！！！”

　　“我现在已经拿进来了！！！”

　　镜头摇晃。

　　小诶家杂乱的客厅，出现在了屏幕中。

　　在满地的包装袋、纸箱和衣物中放着的，是一个用铁链锁住的木箱。

　　木箱上，还有一封黑色的信封。

　　“这——这不就是那个——”

　　“那个在废弃洋馆里说的，【已经寄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的箱子和信吗！！！”

　　小诶激动地大喊。

　　“竟然是——寄到我家——来了！？”

　　【什么！？】

　　【是真的？】

　　【还有后续！？】

　　评论都疯狂了。

　　但同时，也有别的声音。

　　【这么凑巧！自导自演！？】

　　以及……

　　【你家的监控呢？有拍到是谁送的吧！】

　　“对……对啊！监控！”

　　小诶当然有在家门口安装监控。

　　赛博信息化时代，所有的居民门标配都附带着监控。

　　不在家门口安装监控，就好像不给大门装锁一样，是无法想象会出现的事。

　　小诶立刻在脑机中一番操作。

　　接入地址码，身份认证，调出……

　　很快，影像被显现了出来。

　　摇晃着的，并不算特别清晰的监控摄像头，显示出了无人的门口。

　　小诶在几千名观众的注视下，将镜头时间快速回拉。

　　晚上7点……

　　晚上6点……周围喝多了酒的游荡青年路过……

　　下午5点、4点、3点……

　　“！”

　　在监控回调到下午2点的时候，画面中，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人影。

　　小诶立刻锁定了这一段。

　　一开始，只是“嘎啦、嘎啦”轮毂滚动的声音，从电梯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

　　最先出现在监控中的，是那个箱子。

　　那个木箱和它上面的黑色信封，被放在一台板车上，慢慢推到了小诶家的门口。

　　随着板车的接近，推着板车的人，也出现在了镜头里。

　　“……！”

　　那是一名身穿哥特风格裙装的少女。

　　金蓝色的长发扎成两股，随着前进在身侧微微摆动。

　　精致得就像人偶一样。

　　“人偶——”

　　小诶立刻打开了监控摄像头的身份识别件！

　　可是，仍然扫描不出信息——信息是一片噪点——

　　嘎啦、嘎啦。

　　精致的少女放下木箱，然后推着板车，离开了。

　　……

　　直播间，已经被弹幕淹没了。

　　但喵梦却跟这些惊讶的民众抱持着不同的感情。

　　她因为别的原因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大！”她大笑道，“我还是觉得推板车这个主意太龊了！”

　　“你让海子或者初子抱那口箱子过去，都好点啊！”

　　“都市传说中的人偶……推板车……哈哈……”

　　“……我不是说过了吗。”祥子按住额角，皱着眉头说，“直接抬，会被分析出【肉体】点数的。而且，第一次露面最吸引关注，也最容易吸引风险。一定是我亲自——”

　　“道理我都懂！”喵梦还在笑，根本停不下来，“哈哈，可是，那也……”

　　“没有可是。”祥子给了喵梦一眼刀。

　　喵梦捂住嘴，表示噤声。

　　但从眼睛能够看出，她还觉得好笑。

　　“下次给你换个能遮住嘴的面具。”祥子揉着太阳穴，说，“我会让睦给面具装语言过滤功能。”

　　“哇！不要啊！”喵梦哀嚎，“老大，你忍心吗！这样我们乐队就没人说话啦——我们会变成没有团结爱的乐队的！”

　　“你这样，会让老大忍不住对你做出一些没有团结爱的事。”海铃抱着双臂站在交叠双手、默默站着的睦身边，说。

　　“欸——”喵梦大叫。

　　“好啦，好啦？”初华看到祥子看起来就要发作了，连忙笑着打圆场，“箱子已经被发现了，我们先看看情况有没有按照计划进行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老人做需求


　　直播中，小诶在一众几乎淹没了她身躯的弹幕里，着手确认黑色信封里的情况。

　　而直播外。

　　废弃洋房里，祥子、喵梦、初华、海铃和睦站在窗边，通过喵梦手机外放的投影看着这一切。

　　“睦，E场地的周边安全监控好了吗？”祥子问。

　　“好了。”睦点头，“F也好了。”

　　“很好。”祥子说，“这样，能演出的洋馆，就有7座了。”

　　筛选掉距离不合适的，已经被民众盯上的……各种各样的不适当因素，Ave Mujica目前，已经确定了7座可以不受影响地进行演出的洋馆。

　　这些洋馆都是卖不出去的房地产积压货。根本就不会有人来追责，是最好的舞台。

　　“……等等，7座？”喵梦突然叫起来，“老大，你把那天杀了混混的那座也算进去了？”

　　“嗯。”祥子说，“那边因为骚动过大，几小时前被BCPD戒严了。一般人进不去。”

　　“反而变得安全了，是这个意思吧？”初华说。

　　“欸！？这很冒险吧！”喵梦说。

　　“没事。BCPD戒严以后，他们自己都不去了。”海铃说，“BCPD人手不够，都是推一下，动一下的家伙。”

　　“呜哇……”喵梦说，“你说起自己人的坏话，还真是不留情啊……”

　　“我只是说实话。”海铃说。

　　“安全我也不想去！”喵梦叫道，“那里死过人欸！”

　　“哪里没死过人？”海铃说。

　　“不是那种问题——那地板上，都是血和脑浆子！那天回头搬尸体的时候，我都要吐了！我真的不去——”

　　“……”

　　海铃和初华对看了一眼。

　　那天喵梦没搬过尸体。

　　都是她们俩搬的。

　　“我要吐槽这里吗？”海铃问初华。

　　“……哈哈……你已经算是吐槽了……”初华说。

　　“杀死混混，是个意外。”祥子皱着眉头加入了话题。

　　不加入，喵梦估计能聊到天亮。

　　“我们去确认演出地点的时候，恰好碰到有直播主进入那里。”祥子说，“我们为了不引发动静，从地下室和二楼进入，结果又发现了有混混驻扎……所以，顺手解决掉他们。这事，你不是知道吗？”

　　“就算出了意外，还是按计划进行。”她继续说，“我们不能挑。能演出的场地，越多越好。”

　　祥子原本的计划很简单：

　　首先，尽可能多地确认乐之城城郊的废弃房屋。

　　然后，深夜在其中一间房屋内进行演奏。

　　随后，吸引到关注。

　　放弃先前那间房屋，在次夜进入下一间房屋，进行演奏。

　　如此循环往复。

　　造出话题度。

　　造出话题度之后，再挑最热门的那个直播主，送出那个装着“秘密”的箱子。

　　不过，在众人执行这个计划，确认到第三间房屋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状况。

　　祥子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发现有专门驻扎在灵异地点的混混要对直播主下手。

　　如果放着他们在那里，也是件麻烦事。

　　所以，就顺手解决掉了。

　　其结果就是，话题度比想象中，还高多了。

　　“就结果而言，不是很好吗？”喵梦笑道，“话题度，直接爆炸了！有预计的十倍……不，百倍吧！”

　　“真可惜，后面又看了那么多房子，只有那家有混混！”她继续说，“话题不嫌多！再来五家混混，就能到一千万播放了吧！”

　　“你要把全乐之城的混混都杀光吗？”海铃看了喵梦一眼，说，“那就不是造势，而是恐怖袭击了吧。”

　　“嘿！乐之城开膛手！”

　　喵梦比画出一个动作。虽然她在行动中只负责无害化敌人，实际上，没杀几个人——脑机线路没接好，短路把自己烧死的人除外。

　　“Hello, Happy World！还在。”睦抬起头，说。

　　“哦？睦子在关心我们吗？”喵梦走过去，要抱住睦，“让我们不要过于醒目吗～好乖好乖～”

　　明明是同龄人，却总是被当作妹妹……或者说可爱的洋娃娃对待的睦，倒是没什么反应。

　　不过，她有可靠的保镖。

　　海铃反手，用【黑独角兽】的刀鞘抵住喵梦的下巴，把说着“哇！危险、危险！上次还是刀柄！”的喵梦挡开。

　　祥子没看着这些闹剧。

　　她盯着眼前的屏幕。

　　“我们的第一场演出都没有进行，势头就已经很强了。”她身边的初华说，“这个热度，已经满足经纪公司的出道标准了。”

　　“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出道。”荧光映在祥子的脸上，她说，“我们的目标是筛选。”

　　“喵梦，睦。”

　　祥子喊了两人的名字。

　　喵梦和睦同时转过头来。

　　“我们五人自己作为Ave Mujica成员的账号，现在处于禁用状态。”祥子说，“但接下来，很快就会进入引导‘信徒’的阶段。”

　　“我们不能自己去指引她们。”

　　“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我们需要一个接待人。”

　　“一个能够实时引导、提问和答疑的接待人。”

　　“我和海铃、初华去送箱子的时候，把这件事交给你们去办。办得怎么样了？”

　　“那还用问？”喵梦比了个“V”，“交给我和睦子的事，当然没问题～”

　　她想去搂睦，又被海铃挡开。

　　“这里不用挡吧！”喵梦不满地叫。

　　“说重点。”祥子示意喵梦讲下去。

　　“我扒了月之森的闲置服务器！”喵梦说，“大小姐学校，服务器迭代就是快——几年就换一次，太羡慕啦！”

　　“反正那些好端端的服务器，放在那也没用，现在，正好给我们用！”

　　“我训练了一个客服AI。”睦说。

　　“……”

　　祥子瞥了睦一眼。

　　“……”

　　睦沉默。

　　“……继续说。”祥子叹了口气，说。

　　“我没有违反禁止训练高智能AI的法规，给的算法很基础。”睦说，“它能够通过聊天软件和接入者对话，检测特定的词汇和语序，回应对应的句子。”

　　“能有效筛选受众吗？”祥子问。

　　睦点点头。

　　“把功能简报发给我。”祥子说，“接下来，就……”

　　就在这时。

　　一直开着的屏幕上，直播主小诶发出一声惊呼。

　　“我就说，怎么信封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乱码花纹！箱子也打不开——被牢牢锁死了！只有个四位数的密码锁！”

　　“我是想要穷举啦……”

　　“还是弹幕的各位厉害！你们说得对，这些乱码不是花纹，而是密码！”

　　“用SPSS重新编码之后……是一行文字，和一个地址！”

　　“意思是……【今晚八点开始】！”

　　祥子把目光从屏幕上收回来。

　　现在，显示的时间是7点49分。

　　“他们发现我们的‘请柬’了。”祥子说，“跟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她关掉屏幕，站起身，绕过一旁的洋房的拐角。

　　在那后面，鼓、键盘、贝斯和两把吉他，静静地伫立在房间深处。

　　初华和海铃从两边走过，拉上厚厚的窗帘。

　　“客人来了，准备演出。”

　　祥子说。

　　喵梦和睦在后方，按亮了笔记本电脑和录制摄像头。

　　祥子向着这些乐器走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黑色生日（22w打赏加更）


　　Ave Mujica的身份ID，不能使用乐之城共通网络。

　　因此，不能够用这些身份ID接入其他人的地址。

　　但是。

　　用一台普通的设备接入共通网络……

　　然后，让其他人接入这台设备里呢？

　　7点58分。

　　小诶的直播间，已经有几万人在观看了。

　　听说这件怪事的好事者们，从四面八方涌来。

　　新加入频道人员的头像，不停地跳。

　　在那些头像背后，屏幕中，小诶展示了信封中的乱码中解出的那个地址。

　　那是一个会议室的链接。

　　小诶点了进去。

　　很快，进入了一间线上会议室。

　　是间很普通的，在乐之城最常见的办公用线上会议软件中打开的线上会议室。

　　会议发起人登录名，是计算机设备的名字。

　　没有接入使用人的ID身份。

　　更没有头像。

　　准入人数是：1人。

　　登入的人，当然是小诶。

　　其他尝试着的观众都无法进入，不过，他们可以通过小诶的直播分享看到这一界面。

　　会议，现在还没有开始。

　　【会发生什么？】

　　【要开始了吗？】

　　【来了来了】

　　弹幕飞快飘过。

　　7点59分。

　　“……”

　　小诶也不再说话。

　　所有人都等待着。

　　58秒。

　　59秒。

　　8点。

　　会议室闪了一下。

　　然后。

　　会议准点开始了。

　　……

　　在画面中，有景象浮现出来。

　　是四周被深红色的隔音厚窗帘围起的房间。

　　房间内，非常黑。

　　没有使用聚光灯打光。甚至于，就连普通的照明也没有。

　　就算观众们把义眼的视觉高曝调到最大，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有影子……

　　“！”

　　前方，有三个人影，站在那里。

　　后方看影子像是鼓和键盘。

　　也有人在那后面。

　　一共有五个人……

　　不。

　　是五具人偶。

　　人偶们，握着乐器。

　　最前方，是握着吉他的吉他主唱。

　　左右两侧，是贝斯手和另一位吉他手。

　　后方，则是键盘手和鼓手。

　　作为乐之城的民众，所有人都立刻反应过来了：

　　这是一支乐队。

　　下一秒。

　　钢琴声，响了起来。

　　导入，使用的是令人不安的和弦。

　　画面外，有白光闪烁，间歇性地照亮了深处。

　　那就是一支乐队。

　　人偶的乐队。

　　她们开始演奏。

　　白光变成了如同血液一般鲜红的红色。

　　鼓点进入，贝斯嗡鸣，吉他重复旋律——

　　“——”

　　名为【黑色生日】的乐曲，在几万人面前，开始了它的处女秀。

　　主唱开口了。

　　【侵入这个领域】

　　【对，在舞台之间往返】

　　令人战栗的歌声。

　　【全新记载的，我的诞生之日】

　　【今夜，苦闷，燃烧】

　　快速的鼓点，贝斯在低音震动，吉他在高音鸣响。

　　电子琴的音色，从其间滑过。

　　【Na鲜艳夺目的mad day】

　　【秘密的ruler loo-la cool cool】

　　没有人期待过，会看到这样的演出。

　　“鬼奏乐”。

　　“演奏音乐的杀人人偶”。

　　人们期待着的，也不过就是只能登上花边新闻的舞台效果。

　　但现在看来。

　　“——”

　　这是什么？

　　绝对不仅仅是使用了芯片。

　　在歌声深处，蕴藏着某种能够震撼人心的冲击力。

　　是真的为了宣泄什么，而开始的演奏。

　　狂乱的。

　　迷幻的。

　　眩目的。

　　像是要侵入一切，征服一切，把听众的身心夺走——

　　那样的，音乐。

　　【宣告“欢迎到来”“到这里来”】

　　【起始之时】

　　为什么这种程度的乐队，会以这种形式演出？

　　这简直就是，不逊色于任何一支出道乐队——

　　不。

　　甚至，在那之上——

　　不逊色于【七支乐队】的——

　　音乐。

　　……

　　【black birthday】

　　最后一句歌声落下，会议室干脆利落地切断了。

　　惊讶、感叹的时间都没有给观众留下，漆黑的屏幕上，只剩下了设置好的待机画面。

　　和开始时一样，是一片黑……

　　不。

　　【有字！】

　　很多观众反应了过来！

　　看似一片漆黑的画面上，隐藏着深红色的文字。

　　一共有，五个词。

　　左上角的【生与死】。

　　右上角的【法国】。

　　左下角的【哲学上的新生】。

　　右下角的【幻视】。

　　还有中间的【出生的年份】。

　　这些……

　　是什么？

　　谜题？

　　这是提示吗？

　　【难道是和打不开的箱子有关？】

　　立刻有观众指出这点。

　　【意思是一个人？】

　　【出生的年份，是答案……？】

　　【直接用穷举法打开算了！】

　　【你是蠢货吗！这么有趣的事，你要这样？我去查查看关键词！】

　　聚集在小诶的频道里的观众，立刻投入。

　　也有人仍沉浸在震惊当中。

　　【刚才的演出……欸，那乐队，太夸张了吧？】

　　【不用芯片的生演奏？】

　　【不，感觉还是用了芯片。不过，这种芯片和情绪结合的方式，第一次看到……】

　　【太不对劲了，太古怪了，就好像吃了一整板氟西汀和阿米替林的感觉——X的，你们懂吗？那演出就像是在我的脑袋里XX的放了一支甲状腺激素口味的烟花！】

　　【我也……我去，那难道是【七支乐队】的演奏吗？】

　　【怎么可能！【七支乐队】没有这种风格的！】

　　【是不是有点像Roselia和RAS？】

　　【有那么一点！但是，这个明显——呃！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这支乐队让我的机电起搏器跳动！】

　　【我也是！喂，它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噱头啊，开玩笑吧……这什么质量啊？】

　　【你们这是受了暗示效应的影响！就是因为有冲击力，才觉得好听吧！】

　　【你不觉得好听吗？】

　　【不……我还是更喜欢Roselia的风格！】

　　【什么？Roselia的帮众在这里扫兴？我要黑了他——】

　　【喂喂，你干什么！好啊，这ID贴，你不是Afterglow的帮众吗？哈，不支持自家的乐队，来支持新的乐队，果然，也就只有那样——】

　　【你说什么？我只是说好的东西好而已！不像你们，自欺欺人，一群显像管里的蛆——】

　　【你XX的再骂一句？】

　　听众似乎吵起来了。

　　【好！好！】

　　有人在拱火。

　　【……能被拿来跟【七支乐队】作比较，本身作为乐队就已经成功了吧？】

　　也有人这么说。

　　【不好说，你们也知道，【七支乐队】不仅仅是水平上的问题……】

　　【是她们有感染力吧？我觉得，这也挺有感染力的……】

　　【有感染力的乐队又不少！我觉得sumimi和最近那支学生乐队，也都挺有感染力的——可【七支乐队】不是谁都能当的！毕竟，她们可不仅仅是乐队，还是帮派——】

　　各种各样的谈话混杂在一起。

　　“有没有人能解开谜题啊！”

　　小诶大声地叫。

　　但是，这种没什么人能参加的话题，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其他的话题里。





第一百五十章 芦田莉伽（23w打赏加更）


　　生存，如同缓慢地走向死亡。

　　然而，你看。

　　只要一次次重生即可。

　　一次次改变，一次次重塑，然后再度重生即可。

　　从此刻起。

　　才是【真正的我】。

　　……

　　沙沙沙。

　　房间内，签字笔接触纸面的声音停下了。

　　“哈啊……”

　　写完最后一道题，女高中生芦田莉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关上了灯。

　　她向后一倒，倒在了床上。

　　自家窄窄的天花板。

　　窗外反射出的车灯，在上面晃出，时明时暗。

　　莉伽静静地看着那些车灯，沉默了一会。

　　她翻身拿出手机。

　　课业的完成提示、手机的话费缴纳记录、课外培训班的广告……

　　没什么重要的信息。

　　只有一条是朋友实园瑠奈发来的。

　　【莉伽，下课时你问我要的泽塔科技‘并线’5750的数据包课件，发给你了。】

　　一个附件。

　　莉伽接收。

　　一闪一闪的“传输中”符号，在黑暗里亮了片刻，消失了。

　　好累，不想用脑机。

　　莉伽按动键盘。

　　“……谢，谢，你……”

　　发送。

　　对方没有立刻读取。

　　就是这样的日常。

　　莉伽又叹了口气。

　　每一天，每一天。

　　上课，下课，放学，回家。

　　做作业，问作业，写作业，把课件导入脑机里。

　　有什么意义？

　　“（无聊透顶。）”

　　莉伽看着在黑夜里闪烁的屏幕，想。

　　“（学业，社团活动，新的人际关系……）”

　　“（净是这些。）”

　　升入高中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处理这些东西。

　　可是，处理这些，真的有意义吗？

　　自己是个普通人。

　　莉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父母是车行的一般员工，家住在便宜的公寓楼里。

　　生下来，也没带什么天赋。

　　高一了，【属性点数】面板上只有4、5、6。

　　努力一把，有一个7，毕业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也就这样了。

　　初中毕业，莉伽没能考上羽丘。

　　她的【智力】是6，考羽丘的合格率大概只有30%。

　　没考上，也不算太奇怪。

　　接到成绩通知的时候，朋友们安慰莉伽：“没关系啦！跟我们一起读一般高中，也没什么问题啊？”

　　莉伽只是笑。

　　但她知道。

　　不是没有关系。

　　在乐之城，能上升的渠道，太窄、太窄了。

　　她见过父母在车行里日夜劳作，见过叔叔婶婶们为了几个数据组件丢掉性命，见过对门努力的青年一天天变得双目无神。

　　“（这座城市，不上升，根本就没有未来。）”

　　莉伽在初中的时候，就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这点。

　　考取羽丘落榜后，这个念头更加鲜明地出现了。

　　但认识到了它，又能怎么样呢？

　　没考上羽丘。

　　自己的成绩和家庭情况，不支持自己复读。

　　而且，自己不算优秀。

　　就算进了羽丘，也未必……不，是大概率考不上大学。

　　自己的水平，到此为止了。

　　面向一般群众的最后一扇大门【升学】，已经在莉伽面前关上了。

　　莉伽明白。

　　她甚至不觉得遗憾。

　　她就只是……

　　……没那种命。

　　“（接下来，就是做个平凡的乐之城市民，度过这一生了吧。）”

　　莉伽想。

　　真是无聊的人生。

　　随随便便地毕业，随随便便地找到工作。就像父母一样，一周工作90个小时，如同机器一样干活，果腹……

　　“（没有爱好，没有恋人，一无所有。）”

　　她拿着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论坛、社交平台和视频网站，想。

　　“（自尊心和努力都平平凡凡。）”

　　自己倒是觉得自己不笨。

　　平时，也很喜欢解谜、玩复杂的经理游戏。

　　不过，乐之城衡量“聪明与否”，用的是能反映在【智力】点数上的脑波频率。

　　这就没办法了。

　　嘛，普通家庭出身的自己，也就这样吧。

　　维持着差不多的人际关系，做着差不多的事……

　　“（在无形中戴着假面度过的，平淡无奇的每一天。）”

　　“（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谱写新篇章的人生。）”

　　莉伽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网页资讯。

　　“（即便升上高中，一切依然如故。）”

　　“（无聊透顶。）”

　　如果能有什么值得为之努力，为之狂热的东西，那也不错啊。

　　但没有。

　　身边的同学们，大多有着喜欢的乐队。

　　莉伽也会听乐队的歌。

　　她比较喜欢Roselia、Afterglow和RAS。

　　但也没说有像一些同学那样，狂热到“我非她们不可！”的程度。

　　在莉伽看来，乐之城里，净是些无聊的娱乐。

　　就好像莉伽的人生一样。

　　只能被裹挟着，没有任何意义地开始，没有任何意义地结束。

　　仿佛，被命运操弄的人偶一般。

　　“……”

　　莉伽随便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转发了点无关紧要的猫狗图片、心理测试和新闻。

　　随意地滑动着视频网站的视频。

　　因为脑机跳出了提示，就给已经忘掉是谁的小学同学发去了生日祝福。

　　每天的日常。

　　不是自己喜欢做的。

　　但不去做这些，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

　　“（反正，不管做什么，所有的一切，到了明日，都将被遗忘。）”

　　“（都只是用来消磨时间的，道具。）”

　　“（是用来阻止思考的，牢笼。）”

　　指尖滑过了油管。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了油管的【时段热门】。

　　在所有频道内，不算最多人看的。但在【乐之城】的地区tag下，是第一。

　　好像是一个实况主，在直播听live。

　　“（……？）”

　　直播听live？登顶第一？

　　莉伽感觉到了疑惑。

　　她点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live刚刚好结束了。

　　最后一句歌词是：

　　【black birthday】。

　　“（black birthday？）”

　　“（是谁的歌啊。）”

　　莉伽在网络搜索器里搜索了这首歌。

　　“（总再生量很少……只搜到了一些这场直播的录屏……）”

　　“新的乐队？”

　　莉伽自言自语。

　　“……好像不是。”

　　“都搜不到简介，也没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

　　“这是谜题！！！”

　　开着的直播里，造型夸张的直播主大声说。

　　弹幕，也都在说些“有字”“打开箱子”什么的。

　　“……猜谜游戏？这是密码吗？”

　　莉伽皱起眉头。

　　但很快，又舒张开了。

　　直播间的弹幕中，好像没多少人有兴趣解谜。

　　还有人吵起来了。

　　直播主也因为解不开谜，一脸慌张的样子。

　　“欸……”

　　莉伽看着直播中映出的会议待机画面，想了想。

　　“好像，有点意思。”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掷出【图书馆使用】技能


　　【小诶的诶诶频道】里，越来越乱的聊天内容，已经没有价值了。

　　莉伽开始自己查询。

　　关键词，是五个。

　　【生与死】、【法国】、【哲学上的新生】、【幻视】、【出生的年份】。

　　“（包含着全部的提示。）”

　　她打开脑机。

　　里面已经录入了刚才从互联网上抓下的那首，名为【黑色生日】的歌曲。

　　“……”

　　莉伽点下循环播放。

　　乐曲开始通过骨传导耳机，在她的颅腔内鸣响。

　　在令人不安的伴奏下，莉伽搜索起这些词汇背后的意义。

　　她首先打开免费的互联网关键磁链搜索引擎。

　　“生与死、法国……”

　　她将五个词全部输入进去。

　　粗糙检索，搜到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东西。

　　“无效信息。”

　　需要更换思路。

　　搜索它们出现在同一介绍页面的情况？

　　……搜不出有用的内容。

　　搜索出现在同一本书中的情况呢？

　　“还是不行……”

　　莉伽看着界面中杂乱的搜索结果，自言自语。

　　赛博信息化，带来了优势，也带来了弊端。

　　数量庞大的垃圾信息，让指向性暧昧的词汇躲在厚厚的数据层流之下。

　　不过，这样对莉伽而言，才是最好的。

　　“（因为，如果是只要换成更高级的算法插件，就能计算出来的那种算力解码谜题，我肯定是不如那些有钱装【解码器III】【巫师之书V2】甚至【有奖竞猜P890】算法插件的人的。）”

　　莉伽意识到，这里需要动脑。

　　“……”

　　这让她露出了轻微的，喜悦的神情。

　　【生与死】、【法国】、【哲学上的新生】、【幻视】、【出生的年份】。

　　如果能够知道从哪个词汇入手，就能够大大地加快搜索进程。

　　“……【哲学上的新生】吧。”莉伽喃喃道。

　　【生与死】、【法国】与【出生的年份】，都太宽泛了。

　　【幻视】还无法锚定方向——是产生了幻视？是一种比喻？

　　【哲学上的新生】，是【哲学】和【新生】这两个词汇被摆在一起。

　　它们两个的组合，虽然也不能算是罕见……但已经比【生与死】和【出生的年份】这种组合，要罕见得多了。

　　“（这是一个特指。）”

　　是这五个词里，指向性最高的词语。

　　莉伽打算再多走一步，用另一个词汇再次加强【哲学上的新生】的指向性。

　　那就是【出生的年份】。

　　这说明要搜索的对象是一个人。

　　“（也有可能是一个物体，被拟人化了……其实要找的是它的出现日期……）”

　　但至少，肯定是一个“有确定出现日期”的事物。

　　而且，既然提到了【法国】这种国家概念，那大概率是近代的。

　　近代的，有确定出现日期的事物，跟哲学上的新生有关。

　　莉伽能想到的，就只有三种类的东西。

　　第一种，人，而且是哲学家。提出了“哲学上的新生”这个概念。

　　第二种，一个有名的概念——可能是人事物——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拥有了“哲学上的新生”。

　　第三种，一种学说。其中的思想包括了赋予某物“哲学上的新生”。

　　“哲学上的新生……人文社科……近代……人……或者……”

　　莉伽开始缩减搜索范围，并增加使用的搜索引擎。

　　她放弃了常用的互联网关键词磁链引擎，筛掉那些用来搜索赛博插件和赛博碟片的数据引擎，增加接入了日本国立数字图书馆的馆藏检索引擎。

　　她本来以为自己需要查询更久。

　　但出人意料的是……

　　“……？”

　　她立刻就找到了嫌疑对象。

　　使用了馆藏检索引擎后，莉伽搜到了一篇与关键词完全同名的著作。

　　《哲学上的新生》。

　　哲学家查尔斯·邦尼特的著作，1769年在日内瓦发表。

　　内容主要是围绕“在新时代的浪潮之下，人将如何定义自己之所以为人”的哲学思想，展开论述。

　　“（……会是他吗？）”

　　第一种假设。

　　对象是人，而且是哲学家。

　　键入，【查尔斯·邦尼特】、【法国】。

　　“（……嗯……）”

　　邦尼特是瑞士日内瓦人，但他的家族来自法国。16世纪宗教战争期间，法国发生了圣巴多罗买大屠杀，邦尼特的家族因受到宗教上的迫害，不得不逃亡至日内瓦。

　　“（可以说正确，也可以说错误。）”莉伽想。

　　下一个关键词。

　　【查尔斯·邦尼特】、【生与死】。

　　“……有内容。”

　　邦尼特于1755年在伦敦匿名发表过著作《心理学试论》。

　　这部作品在被日本国立数字图书馆收录在《十八世纪丛书，第7卷，生与死》中。

　　“这算有关联……吧？”

　　【黑色生日】的歌声在莉伽耳边回响。

　　快节奏的鼓点，仿佛带动着莉伽的心跳。

　　每一个词汇都是模棱两可。

　　每一个词汇都诱使着她深入探索。

　　“（好恶趣味的出题人。）”

　　莉伽好像能感觉到出题的人就站在她的身后，轻笑着，审视着她。

　　该说是令人不快吗？

　　“（……不。）”

　　奇怪的是，莉伽并不这样认为。

　　键入，【查尔斯·邦尼特】、【幻视】。

　　【幻视】搜不到……

　　“……等等。”

　　有一行【幻视病】的小记录。

　　“我记得……”莉伽喃喃自语，用脑机打出新的字符，“幻视病的学名是……视幻觉……”

　　将名词换成医学术语后，进入国立医科大学线上医学数据库检索。

　　“有了！”

　　视幻觉症状：查尔斯邦尼特综合症。

　　指代邦尼特的视力障碍所引发的疾病。他的视力出现严重障碍后，产生了释放性幻觉，会看到自己登上舞台，周围有不应存在的人影与建筑物。

　　这种疾病后来被以他的名字命名，被称为【查尔斯·邦尼特综合症】。

　　“……”

　　一切的碎片都已经拼凑齐整。

　　莉伽在最后输入了【查尔斯·邦尼特】、【出生的年份】。

　　“查尔斯·邦尼特，于1720年出生……”

　　这会是答案吗？

　　莉伽决定试一试。

　　……

　　莉伽关掉开得满满当当的搜索引擎，重新进入【小诶的诶诶频道】。

　　说实话，她以为会有其他人已经猜出来了。

　　毕竟，她就是一个【智力：6】的普通高中生。

　　她自觉在乐之城，比她聪明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但那些“聪明人”，看起来，好像对这种娱乐主播的闹剧不怎么感兴趣。

　　“……还没打开。”

　　那个被铁链拴住，上了锁的木箱，还没打开。

　　频道里，一些人在怂恿主播用最新的物检X光插件进行内容物扫描。

　　小诶在一个一个地试观众的留言所写的数字。

　　莉伽看了一眼。

　　那些数字都是乱猜的。

　　莉伽打了一条300元的super chat，把自己的分析简单概括后，贴在了频道里。

　　抬头是：请试试【1720】。

　　小诶很快看到了她的留言。

　　她输入了【1720】。

　　然后。

　　咔嗒。

　　锁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当人偶开始思考


　　“锁——锁开了！”

　　小诶在频道里大声地叫喊。

　　弹幕又是一阵狂刷。

　　莉伽干脆把弹幕屏蔽了。

　　她紧紧盯着箱子。

　　小诶将锁拿下，拆开锁链，打开了木箱的盖板。

　　木箱没有钉死。拆开改版后，四面的木板都很轻松地就被取下来了。

　　木箱里放着的东西，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个被锁链缠绕的不规则容器。

　　容器被黑色软布包着，大概有人的上半身那么大。

　　锁链上，还有一只密码锁。

　　同样，也是需要输入四位数字，才能打开。

　　除此之外，软布上，印着一张QR码。

　　“——”

　　又是谜题。

　　在这个瞬间，莉伽的脑机因为内啡肽的分泌，传出了轻微的，“啪”的一声。

　　欢愉。

　　只有这个词能形容这个感觉。

　　她没用计算插件，没用赛博义体，没用那些学校的——这座城市的——评价标准——

　　她依靠自己的思考，抵达了答案的终点。

　　全新的感受。

　　就像是一直被赛博化大都市压抑、僵化的“自我”，在这个瞬间发出了觉醒的啼鸣。

　　锁打开。

　　解开谜题。

　　然后，有下一个。

　　详细的计划。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莉伽感觉到了一种严丝合缝的，秩序的美。

　　就在这题目的背后，出题者看着这一切。

　　如此的自信，就仿佛要将一切掌握在手中。

　　她是谁？

　　最终，要指引人们抵达哪里？

　　【黑色生日】的旋律，在耳边回响。

　　莉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嘭、嘭地跳动。

　　“……”

　　她感觉自己……

　　被吸引了。

　　……

　　屏幕上，小诶已经扫了那个QR码。

　　通过QR码进入的，是一个新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开放时间，是次日晚八点。

　　“（给了24小时的解题时间。）”莉伽想。

　　“（几万名直播观众……认为大家要用24小时才能解开谜题吗？）”

　　“（还是说……）”

　　“（这个时间，有什么别的含义？）”

　　会议室，还是使用设备地址建立的。

　　有人尝试了IP追踪，但由于设置会议室的设备在新建会议室后，就开启了【黑盒模式】，人们无法锁定举办会议的人究竟在哪。

　　有人再次提议小诶暴力强拆。

　　但小诶显然不会放过这种引流的大好机会。

　　她没有破坏那个东西。

　　“我会等到明晚八点！”

　　她大声说。

　　随后，聊天室进入了版聊时间。

　　有人开始认为这是某种娱乐公司新尝试的企划了，也有人打算去乐之城城郊的废弃房屋群看看。

　　莉伽又关注了这些对话很久，才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睡吧。）”

　　她这样想着躺下，却迟迟难以入眠。

　　……

　　清晨。

　　闹钟响起的时候，莉伽差一点没爬起来。

　　她看了一眼钟。

　　感觉上，只睡了三个小时……可能还不到。

　　做了一大堆光怪陆离的梦。

　　好像梦到了血、月亮与漂亮的人偶……什么的。

　　“不应该在睡前听那种金属乐的曲子啊……”

　　莉伽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

　　然后，打开了脑机。

　　【小诶的诶诶频道】还开着。

　　因为是清晨，人数已经少了很多。

　　莉伽看到有人在评论区贴了事件进展的情况。

　　昨天半夜，陆陆续续，有人去看了乐之城城郊的废弃洋房。

　　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首先，废弃房屋，实在是太多了。

　　单是Pastel*Palettes属地里的废弃房屋群，就超过了五十处。

　　而它还是【五大团】里最少的。

　　也有很多人不敢去——倒不是害怕人偶，而是因为听说废弃房屋群经常成为混混的老巢或犯罪窝点。

　　【直接拆开吧！】

　　暴力强拆党还在直播间里。

　　【也许有别的IP追踪方式】

　　IP追踪党也在。

　　这些人只让莉伽觉得厌烦。

　　“（为什么这些人只想着用软件和义体去处理问题呢？）”

　　“（软件和义体是很有作用……但不是什么都能解决吧。）”

　　“（明明只要思考，就好了啊？）”

　　睁开眼睛，答案就在前方。

　　只要顺应指引。

　　就能够，得到回应。

　　莉伽想。

　　……

　　莉伽勉强自己去了学校。

　　但在学校，一整天，都仿佛梦游一样，心不在焉。

　　回到家，听说了父母又要调派到车厂进行长期驻守值班的事——这也是经常有的事，莉佳也没怎么在意——

　　然后。

　　她就一直盯着钟，等待八点。

　　八点，到了。

　　钟声响起。

　　【小诶的诶诶频道】一直挂着的会议室，接进去了。

　　又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被深红色的隔音厚窗帘围起的房间。

　　漆黑的环境。

　　能勉强看出，房间的布局、层高都有了变化，不是在从前的洋房，而是在新的洋房里。

　　这次，演奏的是一首新的曲子。

　　【双月～Deep Into The Forest～】。

　　“——”

　　跟【黑色生日】相比，减弱了速度感，增加了力量感。

　　能够感觉到强烈的冲动。

　　与昨天相比，莉伽已经更能够感觉到那乐曲背后蕴藏的节奏了。

　　脑机里，侦测生理指标的曲线，波动得比昨天更加剧烈。

　　莉伽从未这种体验。

　　她正在被一个秘密指引。

　　有人招着手，邀请着她。

　　同样的，一曲结束，演奏终止。

　　画面上，进入了待机界面。

　　一张灰白色的待机图像。

　　“……？”

　　今天没有提示吗？

　　不。

　　没开始演出之前，待机界面可不是这样的。

　　这是特意放的图像。

　　莉伽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乍一看，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通过控制像素的颜色和Alpha通道（不透明度），就能让图像在不同背景下显示出不同的画面。

　　“（这种技术好像是被称作‘幻影坦克’……）”

　　莉伽立刻开始用脑机调整明暗比。

　　这一次，她比之前更快地掌握了正确的思路。

　　灰白色的待机图像慢慢变深，在达到某一个阈值的瞬间，显示出了一行字：

　　【把双子消去】。

　　“……”

　　这是，什么意思？

　　直播的弹幕里，也陆续有人发现了这件事。他们开始引起骚动。

　　把双子消去？

　　就这一个提示吗？

　　“……”

　　答案是四位数字。这一个提示，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莉伽继续调整。

　　但调亮好像也不行……

　　“（调亮不行……为什么？）”

　　“（……因为是白色的背景，白色的字？）”

　　莉伽想到了人偶们的主题色。

　　黑与红。

　　“（调高R值。）”

　　用笔刷工具涂上红色……AI临摹……获取矢量图……

　　莉伽看到了。

　　底色里，还有东西。





第一百五十三章 超级加班（24w打赏加更）


　　在底色里出现的是，数字。

　　布满屏幕的数字。

　　【把双子消去】。

　　莉伽灵光一闪。

　　她把数字按照四个四个一组分开，再将相同的部分消去——

　　最后，得到了四个数字。

　　【1895】。

　　莉伽抬起头——

　　但这一次，她不是第一个。

　　有人比她早一步在评论里发了【1895】。

　　莉伽无从得知那个人是蒙的，还是真的找到了答案。

　　但猜到这个答案的人，不止一个。

　　【1895】在弹幕里闪了几次。

　　好像也有一些人跟自己一样，在尝试解开答案。

　　不过，这些答案当然被淹没在了更海量的胡说八道之中。

　　这个答案，是对的。

　　小诶输入【1895】后，解开了缠绕着容器的锁链。

　　剥开黑色软布，她伸手进那之中……

　　“噫！”

　　小诶惊声尖叫。

　　原来，黑色软布之中，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容器！

　　容器内装着的红色胶状物质，而胶状物质的中间——

　　有一个，骷髅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场神秘的“游戏”，继续进行着。

　　骷髅的头上，被发现有不同长短凹陷的区块。

　　理解为莫尔斯电码后，可以得到「INSIDE MY MOUTH CHECK」的讯息。

　　打开骷髅的嘴，里面有一个U盘。

　　U盘里面，是新的地址——

　　……

　　清晨。

　　羽丘女子学园。

　　年轻的女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行走在小路上。

　　“哈啊……”

　　一名女学生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嘿！早上好！”另一名女学生从后面跑上来，拍了前者的肩膀。

　　“哇！”困倦的女学生被吓了一跳，“啊……真是的，别吓我啦！”

　　“你的黑眼圈，好重啊！你这几天干什么了？”打招呼的女学生问。

　　“哎！”困倦的女学生说到这个，立刻来了精神，“我最近，晚上一直都在看【小诶的诶诶频道】啊！”

　　“啊……就是【鬼奏乐】那个？后续，好像变成了一个解谜游戏……什么的？”

　　“对啊！每天晚上解开谜题，第二天就能看到迷你live！我跟你讲，那些live超～级不得了的！好精彩啊！你也有看吗？”

　　“啊？没有啊！”打招呼的女学生说，“是最近晚上吗？”

　　“对呀！”

　　“那不行啊！MyGO!!!!!最近晚上在RiNG和CiRCLE有4th的演出！我都去看她们了！”

　　“就是，就是！”这时候，又有其他与这两人熟络的女学生凑了过来，加入了话题。

　　“真烦呀……小诶的频道和MyGO!!!!!撞车了，只能看一场啦！”

　　“要是能两场一起看就好了……”

　　“可以看回放吧？”

　　“看回放，感觉就不一样了！”

　　女学生们叽叽喳喳地穿过学校大门。

　　就在这时。

　　“啊。”

　　其中一名女学生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朋友问她。

　　“我看到我们班那个转学生了。”女学生指着前方，“叫祥子的那个。”

　　其他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她们看到金蓝色头发，容姿端正的转学生祥子，沿着坡道慢慢向教学楼走去。

　　祥子一边走，一边打了一个浅浅的哈欠。

　　“原来转学生也会打哈欠啊。”女生悄悄说。

　　“怎么说得她和仿生人一样！”另一名同学立刻笑道。

　　“哎呀！你不是我们班的，你不懂啦！”女生说，“她就坐在我后面！总是紧绷着脸……好吓人的！我都没见到她笑过！每天一到课间、午休都不见人影。有看到的人说，她是去了多媒体脑机节点教室加班加点地读书，写作业！”

　　“不是大家都这样吗？”另一个女生笑着说，“没什么稀奇的吧。”

　　“可是……”

　　“你这么在意，自己去问不就好了？”不同班的同学说，“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困’……没准，她也看【小诶的诶诶频道】到深夜呢！”

　　“诶，不要！”最先开始话题的女生叫了起来，“那人都不怎么理别人的，有点可怕啊！”

　　……

　　教室内。

　　祥子按着自己的额头，坐在座位上。

　　前座的女生来了。她调整椅子的动静，让祥子抬起了头。

　　“……”

　　祥子露出凶恶的表情。

　　前座的女生被吓到，发出细碎的“噫……”声音，缩起了头。

　　祥子叹了口气。

　　她没有心情不好。

　　她就只是……

　　很困。

　　最近几天，白天，祥子尽可能地挤出时间，放弃一切休息，完成作业。

　　晚上，作为Ave Mujica的成员，进行演出。

　　“（不过就是连轴转罢了。我早就习惯了。）”祥子对自己说。

　　但她还是觉得累。

　　……累其实，倒没啥。

　　祥子不能接受的是，“只有自己觉得累”这件事。

　　月之森的日程很宽松。

　　本来私教课就多的睦可以轻松排班，喵梦也不怎么上课。

　　【肉体：7】的海铃和【肉体：11】的初华，也很习惯高强度劳动。

　　只有自己，觉得累——

　　毕竟，是在羽丘。

　　“（羽丘的情报点是必须的。）”

　　作为领袖，要负责难啃的位置。

　　这是理所当然的。祥子对自己说。

　　部下都没有撑不下去，自己怎么能撑不下去？

　　“（……也许应该给【肉体】加点点数……）”

　　不。

　　这个软弱的提案一出现在脑海里，就立刻被祥子否决了。

　　“（用气势能撑下去的。一点小问题而已。）”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镇定】让祥子能在很累的状态下，也保证头脑清醒。

　　“（这样就够了。）”

　　疲劳不会对她的判断造成影响。所以，疲劳也无所谓。

　　“（最后两场了。这之后，就要开始正式‘招募信徒’。得盯紧机会。）”

　　箭，已在弦上。

　　祥子抬起眼睛。

　　她看着脑机里的局域网聊天室。

　　【祐天寺若麦：客服AI装进服务器了～完美～】

　　【祐天寺若麦：要起名叫什么名字？】

　　【八幡海铃：就叫“客服AI”行吗？】

　　【三角初华：不太有辨识度吧……】

　　【若叶睦：……】

　　祥子叹了口气。

　　【祥子：叫Mujina Carnival。】

　　她键入这行字。

　　【祐天寺若麦：诶～～～～～～】

　　不要仗着脑波频率快，打那么多符号啊。

　　祥子揉着眉心，想。

　　【祐天寺若麦：还要叫这种名字吗？跟我们原来的名字有点像吧！会不会危险？】

　　【祥子：得有最基础的辨识度才行。】

　　【八幡海铃：把“c”换成了“n”呢。】

　　【祥子：睦，这样有被Hello, Happy World！的爬虫抓取的风险吗？】

　　【若叶睦：概率低于5%。】

　　【祥子：那就用这个。】

　　【祐天寺若麦：太难记了吧！没有更酷的名字了吗？‘爆爆小貉’之类的？】

　　【祥子：……Mujina Carnival。我不会再说第三遍。快点命名。】

　　【祥子：这周末，就要用上它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平平无奇的一天（25w打赏加更）


　　叮——当——叮——咚——

　　上课铃响了。

　　关掉局域网聊天室，祥子深呼吸，抬起头。

　　老师进入教室。

　　开始上课了。

　　祥子在接线板槽中接入了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

　　……

　　上课，下课。

　　平平无奇的一天。

　　和所有其他同学一样，祥子关闭脑机端口，放平躺椅，走出教室。

　　她往1-A班看了一眼，然后，走下楼去。

　　几秒钟后，灯拨开同学们，从教室里跑了出来。

　　她往1-B班看了一眼，露出失落的表情。

　　爱音在她后面追出来。

　　“——小灯？我们快走吧，live——”她对灯说。

　　灯点点头。

　　“嗯。”灯说，“走吧，小爱。”

　　越来越多热情的同学从不同年级，不同班级赶来，聚集到两人身边。

　　由于数场成功的live，同学们的热情，比先前还要高涨。

　　灯还是不能习惯。每当这种时候，她总是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爱音帮忙把那些人都拦下来了。

　　“我们live的时候见！爱你们！”

　　爱音对同学们大声说着，推着灯挤过了人群。

　　……

　　爱音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两人最终还是在同学们的簇拥下走出了校门。

　　有一辆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已经等在那里了。

　　车门打开了一条缝。长崎素世皱着眉的脸从车门背后稍稍露了出来。

　　“啊！soyorin～”

　　爱音大声地招呼。

　　她拉着灯跑过去。

　　“太多人了吧？”素世看到无数往这边探头的学生，有点不满地说，“这样车会很难开走。”

　　“没办法呀！大家都太喜欢我了……”

　　爱音嘟囔着，和灯上了车。

　　车很快开走。

　　围观群众说着“还以为能一起去RiNG”“哎呀，你在想什么？快走啦”来到附近的车站，她们等待着学生交通，搭车去今晚MyGO!!!!!的演出场地，RiNG。

　　而在她们身边，祥子一直安静地站着。

　　一辆蓝色的学生交通巴士，和一辆红色的学生交通巴士同时进站了。

　　大部分同学都上了前方蓝色的那辆，而祥子上了后方红色的那辆。

　　哧……

　　气动门合拢。

　　两辆学生交通巴士摇晃着，驶向十字路口。

　　然后，它们往左右相反的方向拐去，分开。

　　祥子的耳边，变得很安静了。

　　她乘坐的这趟车上，人很少。只零星坐着几个学生。

　　祥子从她们之中走过。

　　“……”

　　有一名女高中生，在播放【小诶的诶诶频道】的回放。

　　祥子多看了她一眼。

　　她的义眼亮了亮。

　　扫描显示，这名学生名叫【芦田莉伽】。

　　“……”

　　祥子没说什么，她继续向前走，规矩地坐在了空位上。

　　车辆向前行驶。

　　莉伽在车厂员工站下车。

　　祥子继续搭车。

　　她在BCPD花咲川预备警校站下车，然后拐过路口。

　　不远处的家庭餐厅旁边，她看到初华、海铃、喵梦和睦，已经等在那里了。

　　四人身边，还有一辆红黑双色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

　　“今天是哪间～？”

　　祥子走到她们身边的时候，喵梦笑着问。

　　“点C。”

　　祥子说。

　　……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在街道上行驶。

　　车辆内，进行着谈话。

　　“定期汇报，第一个问题。”

　　“初华、海铃、睦，【不支持米歇尔乐园2期向填海新地2期的转型的大家伙】的锁定，怎么样了？”

　　“不是米歇尔乐园的耗材供应商。通过地下酒吧的内部渠道，搜到了他支持米歇尔乐园2期转型的证据。”

　　“之前排除了旅游承办商。意思是还剩下娱乐设施供应商和场馆经销商？”

　　“食品承包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是在终止了跟Poppin'Party的面包房交易后，来米歇尔乐园的。”

　　“终止交易能够看作交恶吗？”

　　“不好说。”

　　“背后是谁？”

　　“乐之城城市外的资本。”

　　“外部注资……跟娱乐设施供应商一样。”

　　“比背后靠着丰川家的旅游承办商好点吧？”

　　“……都难处理。总之，继续排查。”

　　“我不指望能在开始行动前排查到只剩一个选择项。但最好，要只剩二三个。”

　　“收到。”

　　“收到。”

　　“嗯。”

　　“喵梦，填海新地2期的落成情况，监视得怎么样了？”

　　“我跟那些大小姐打好关系啦～要看照片吗？”

　　“说重点。”

　　“切～好吧，好吧！我‘作为朋友’看了她们的脑机摄制件！从她们放飞来自拍的无人机广角镜头里，能够看到填海新地2期的前半段已经基本改建好了，后半段在进行娱乐设施向民用地的转型！”

　　“完全建好要多久？”

　　“按照延时摄影的速率来看，怎么也得三个月到半年吧？”

　　“好。继续盯着。”

　　“那我要多鼓动大小姐们去游乐园玩啦～”

　　“最后，是我们的名声情况。”

　　“今天，在羽丘楼道放置的词频捕捉录音机，捕捉到【鬼奏乐】、【小诶】、【探灵】等词汇的词频是千分之三。花咲川和月之森怎么样？”

　　“花咲川是千分之一。”

　　“月之森是千分之七！哎呀，还得是大小姐们！”

　　“别乱说话。总之，采样显示的频率基本稳定了。喵梦，服务器没有被Hello, Happy World！爬虫爬过的痕迹吧？”

　　“哈！没有！我都怀疑Hello, Happy World！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我一直盯着她们的频段呢！感觉她们的频段好满……没空的字节用来查我们这些学生玩意！”

　　“没有最好。”

　　面包车驶向黑夜中，越开越偏，直到驶上了小路。

　　……

　　而另一边。

　　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也行驶着。

　　车内，同样进行着谈话。

　　“哇～今天就是MyGO!!!!!4th的最后一场啦！真不敢相信！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完事后，我要大吃一顿！”

　　“在开始之前说这种话，不会又变得紧张吗。”

　　“诶～soyorin～这都不可以说吗～”

　　“我要吃抹茶芭菲。”

　　“野猫，别拽我——哈？现在吃？现在要演出了啊！”

　　“最后，一场了……”

　　“对呀！结束后，我们去哪里玩吧，小灯？”

　　“诶……嗯。”

　　“哈？就你们两个人？”

　　“当然是所有人一起啦，rikki，别把别人都想得那么自私！之前，我们两个一起去过水族馆了，结束后，当然是大家一起啦～”

　　“嗯。”

　　“哈啊？你们两个？什么时候？”

　　“好啦，立希，别关注那些有的没的。今天的歌单，最后定的是【猛独侵袭】，对吧。”

　　“啊……嗯，本来那个位置想用【潜在表明】……”

　　轿车驶向霓虹璀璨的大路，越驶越远，直到抵达光芒闪耀的RiNG门前。

　　……

　　晚6点。

　　MyGO!!!!!的演出在RiNG开始了。

　　幕布缓缓拉起，在台上出现的五人赢得满场欢呼。

　　晚8点。

　　MyGO!!!!!的演出，进行到最后一首。

　　台下，熟悉的同校学生，和更多不是同校学生的其他粉丝激动地挥舞着应援棒。

　　热量、声浪、感情。

　　每个人都因为这精彩的演出激动、兴奋。

　　情绪被炒热到了顶点。

　　一曲又罢。

　　主唱高松灯带着脸上的薄汗，抬高了话筒。

　　“接下来，是最后一曲。”

　　在“诶——”的浪潮中，她说道：

　　“请听。”

　　“【壱雫空】。”

　　是新歌。

　　而在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里。

　　芦田莉伽和另一些人，守在了手机前。

　　新的会议室，接通了。

　　由五名人偶组成的神秘乐队，准时开始了演奏。

　　【Choir 'S' Choir】。

　　这也是新歌。

　　鼓点、电子琴、吉他和贝斯的旋律。

　　莉伽坐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

　　她已经会因为这些声音在脑中回荡，而感到目眩了。

　　……

　　黑暗中的新歌。

　　【以灵歌，没错，灵歌】

　　【神圣高洁之赞美歌】

　　鼓点交错，节奏与节拍。

　　与聚光灯下的新歌。

　　【若是将要雨过天晴】

　　【让我如今能够抬头前行】

　　【第一滴雨珠】

　　旋律递进，情绪与共鸣。

　　两相交错。

　　最后——

　　同时结束。

　　【888888888】

　　切断了的会议室上，是无数弹幕的狂欢。

　　另一边。

　　“太精彩了！！！”

　　livehouse里，掌声延绵不绝。

　　……

　　“……哈啊，哈啊……”

　　灯站在台上，看着这一切。

　　她宽大的打歌服从肩膀滑到了肘部，头脸上的汗水在聚光灯下闪闪发亮。

　　自己有好好唱出来了吗？

　　太投入了，都没有什么记忆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

　　爱音、素世、立希和乐奈。

　　每个人，看上去都非常开心，非常满足。

　　“……成功了。”

　　灯慢慢地说。

　　她看到同伴们在点头。

　　太好了。

　　4th，圆满结束。

　　跟最重要的伙伴们一起的，只属于MyGO!!!!!的音乐，好好地传达出去了——

　　就在这时。

　　“……？”

　　灯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就像是脑机侧面，连接外耳骨和交感神经元的小型电子元件，发生了轻微的故障那样。

　　一种有节奏的、连续的轻爆破音——

　　然后。

　　突然间——

　　嘭！！！

　　一声巨响。

　　屋顶的一个角，突然喷出了浓烟。

　　诶。

　　什么？

　　眼前，火光、烟尘、碎石和隔音棉的碎片飞溅而出——

　　灰烟弥漫，笼罩了整个livehouse。

　　人群愣住了。

　　下一秒，所有人惊惶失措。

　　“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人群尖叫，逃跑——

　　“什……”

　　灯在那里愣了一下。

　　但紧接着——

　　“屋顶爆炸了！！！”

　　她听见立希在身后大声吼叫。

　　“快走！！！”





第一百五十五章 Ave Mujica的第一场面试


　　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视野前方，摄录摄像头在黑暗中闪了闪，从表示录制中的绿色，变成了录制结束的红色。

　　“……哈啊……”

　　直播结束了。

　　祥子擦掉下巴上的汗。

　　“辛苦了。”她对大家说。

　　初华和海铃点点头。

　　睦走向摄录设备，开始查看设备上传的状态。

　　……这本来应该是喵梦做的。

　　祥子皱了皱眉头。

　　她往后方看去。

　　喵梦已经拿出了手机，娴熟地点进了【小诶的诶诶频道】。

　　“喔吼～在推理了，在推理了～”喵梦笑着说，“我们藏在ASCII码里面的地址信息，已经被破译出来了！”

　　祥子走过去，抽走了喵梦的手机。

　　“去干活。”她说。

　　“哎，老大，我想再多看看这些家伙嘛！”喵梦笑嘻嘻地说，“毕竟，他们中会有人将来成为我的部下吧？”

　　“是‘我们’的部下。”祥子纠正了喵梦。

　　她看向喵梦的手机。

　　【小诶的诶诶频道】，推理已经进行到了最后。

　　解开最后一场live待机画面中的谜题后，小诶扫描U盘里对应的信息，最后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网站。

　　网站是全黑的。

　　正中间，有两行深红色的小字。

　　【-再生-】。

　　【我是谁？】。

　　小字下面，是一个白色的输入框。

　　除此之外，这个网站什么也没有。

　　在弹幕的注视下，小诶尝试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

　　不能打日文，只能打英文字母和数字。

　　键入大部分词汇和无意义的字母组合，都没有反应。

　　键入“YES”，会回馈“NO”。

　　键入“RED”，会回馈“BLUE”。

　　只有这些简单的对应词，能够得到反馈。

　　“这是一个提词器网站！”小诶在直播中大声说。

　　提词器网站。

　　输入不同的指令，就可以得到不同词汇的网站。

　　观众顿时又一片骚动。

　　因为，赛博朋克的人们，对于“提词器”这种东西，很敏感。

　　提词器。

　　输入一个词汇，观察是否符合要求，符合要求就输出。

　　这种简单的与非门模型，最常见的用法，是用来训练AI模型。

　　与其说是人类在键入文字，观察网站背后的算法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不如说是网站背后的AI算法，在观察人类会在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是键入怎样的文字，发现正确和错误后，下又分别会选择输入怎样的文字。

　　【这网站，很像AI收集训练用数据库用的啊！】

　　有人在弹幕和评论里说。

　　这种观点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谁家的数据收集机？】

　　【这东西的原理，和我老板训练车间机器人一样！】

　　【‘我是谁’……这种表达方式，太像AI了！】

　　【说到底，不觉得整个活动这样藏着掖着，就很像在训练反应模型吗？】

　　【有没有可能，不是人在训练AI！？】

　　【那是什么？AI训练自己？等等……】

　　【你是说黑墙AI？】

　　【对！黑墙AI有自我意识——它们会自己训练自己——】

　　弹幕开始散播耸人听闻的传言了。

　　许多人感到了恐慌。

　　还有一些人，发现了另一件事。

　　【我们也可以登录这个网站！】

　　网站的名称，几乎是一长串的乱码。

　　不过，脑机摄制口可以完美地捕捉屏幕上的字段，再在脑机中还原出这个地址。

　　与只能登陆一人的直播会议室不同，这个网站，所有人都能进。

　　顿时，大家开始纷纷自行登陆网站。

　　也有人发现了更多。

　　【诶！这个网站可以用脑机接入——可以直接在脑机中传输字符啊！】

　　【什么？喂，你不要命啦！会中病毒的！】

　　各种各样的声音。

　　【不要为AI训练提供弹药！】

　　有极端反AI人士在频道里一遍又一遍地发着弹幕。

　　但从网站访问量上来看，想要一探究竟的人们，占据了上风。

　　不过……

　　“还没有人键入正确的答案～”

　　喵梦看着后台数据，笑道。

　　从这里开始，才是Ave Mujica的第一场面试。

　　【我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回答“AI”“仿生人”“xx大公司”之类的，全都被不采用了。

　　因为，这个问题，不是在问这个提词器网站背后的人是谁。

　　而是在问：

　　【屏幕前的“你”，是谁？】

　　喵梦给这个她花了五分钟做的网站，设置了一条最关键的触发flag。

　　乐之城身份账号ID。

　　只有侦测到用户将网站接入脑机，并尝试将自己的【乐之城身份账号ID】输入对话框的时候，提词器网站才会给出一帧黑色的画面。

　　……只有蠢货与绝望的人，才会将来历不明的网站接入脑机，然后输入自己的身份账号ID。

　　但祥子就是想要这样特定的目标人群。

　　祥子的目的，是将第一种人去掉，然后从第二种人里选出还有理智的那部分。

　　那帧黑色的画面，是最后一个谜题。

　　只要解开这个谜题。

　　就能够得到一个将在这周末组织的【秘密集会】的时间和地址。

　　“（就看几个人能来了。）”

　　祥子想着这件事，看着屏幕。

　　看直播中的弹幕比率……两三百人？

　　不，会真的来的人，肯定更少。

　　几十人吧。

　　直播界面中，小诶的频道不知怎么，已经变成了AI-非AI论点的辩论战场了。

　　“热度倒是都给她留下了！”喵梦看着界面，说，“这流量……可以变现成好多钱呢！”

　　她看上去有点心疼。

　　“啧啧啧……”喵梦咂着嘴，“要不是现在怕出风头，我自己都想搞个直播了！哎，本来，最开始，我就是说我自己来直播的——”

　　“你这样会破坏Ave Mujica的世界观。”祥子皱着眉头，说。

　　“诶……太严格啦～”

　　喵梦跷着脚。

　　一旁，初华和海铃收拾着场地道具。

　　睦也在将摄录仪器们重新打包，装袋。

　　“……总之，接下来，就没法通过直播主的直播间确认情况了。”祥子站起身，“就等周末了——起来干活。”

　　“别太苛责团队重要的程序员！”喵梦叫着，站起身。

　　她将视频网站关掉——资讯网站也关掉——

　　就在这时。

　　一条滚动新闻映入了喵梦的眼帘。

　　是BCPD发出的紧急通告。

　　虽说“紧急”，但在乐之城，还算常见。

　　红色的大文字上，写着：

　　【RiNG遭遇炸弹袭击，爆炸已致2死16伤】

　　“RiNG？哇……那是livehouse吧？”喵梦吃了一惊。

　　“这些赛博精神病，真是彻底疯了！livehouse都敢炸？嘛，不过，本来就是没几天能活的赛博精神病啦……”

　　喵梦感叹道：

　　“啊，好像还有人在那演出……噢，这不是最近很火的MyGO!!!!!吗！哎呦喂，学生乐队遇上这种事，也真够倒霉的。你们说是吧……”

　　喵梦回过头。

　　然后。

　　她看到祥子、海铃和睦的脸色都变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案发现场


　　livehouse，RiNG。

　　场馆外。

　　闪烁着红灯的消防车停在场馆边上，正在进行消防工作。

　　爆炸引起的火势，已经渐渐被控制了。

　　被无数聚光灯打亮的夜空中，从场馆一角冒出的浓烟渐渐散开。

　　周围，人头攒动，人声嘈杂。

　　刚刚疏散的、惊魂未定的人群和围观的人群混在一起，挤挤挨挨。

　　还有不少人员，在疏散、撤离。

　　BCPD布置了警戒线。

　　但面对这些惊恐的民众，疏散仍然是个大问题。

　　警员们在努力维持秩序。

　　还包括一些……

　　临时志愿者。

　　“往这边走！往这边走——让一让——噢！我XX的——都XX的给我让开！！！”

　　头上缠着绷带的椎名立希怒喝着，将一名想要拍照的年轻人从警戒线里推了出去。

　　“保持距离！该死！支援人员也太少了！围挡根本围不住——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还有你！！”

　　她用力地戳了一个叫着“我的包还在里面”的女性的肩胛骨，把她顶出警戒线。

　　“等戒严等戒严等戒严——命不要了！？别让我再看到你！”

　　沙、沙。

　　立希的脑机在这时响了下。

　　“Rikki，B出口需要帮忙吗？”

　　是爱音的来电。

　　“问我！？”立希大声说，“灯那边怎么样了？”

　　“医生来了，灯在A口的救护工作被他们接手。我们没那么忙了——”

　　嘭。

　　又有人推推挤挤，隐隐要涌进隔离区。

　　嘭！！

　　更大的声音。

　　立希一脚踢在隔离围挡上，把他们踹了回去。

　　“Rikki！？”

　　“我这没事！”立希说。

　　“可是，听上去不太妙……”

　　电话那头的爱音显然并不能放心。

　　人还在往里涌。环境音里，全都是嘈杂的噪点。

　　“你那里是最靠近爆破点的——”

　　嘭。

　　立希又踹了一脚围挡。

　　“都说没事了！”立希提高了声音，“A口是集合点、救护区……永远不嫌帮手多！你跟灯就待在那边——那边也安全——照顾好灯！”

　　“真的没事吗，rikki——”

　　嚓嚓。

　　一名内部刚跑出来的伤员从立希身后蹿过去，想要翻过电子围挡。

　　“——”

　　他的肩膀被抓住了。

　　立希钳着他的肩膀，把他拽了回来。

　　“去集合点！”

　　她冲着伤员吼。

　　然后，又对着通讯吼：

　　“实在闲，就去支援素世的C口！”

　　甩下这句话，立希切断了通讯。

　　人、人、人。

　　到处都是人。

　　永远不足的警力，永远不足的围挡设备，见鬼的BCPD——又有人撞击围挡——

　　这些人就不能冷静点？

　　没事做，就给我滚回家去洗澡睡觉，吃营养冲剂！

　　别堆在大街上！

　　立希又用力踹了一脚临时铁皮围挡。

　　她把几名人员踹了回去。同时，感觉眼角染上了红色。

　　“呃，见鬼——”

　　太用力了。

　　立希头上先前受的伤裂开了。

　　她抬起胳膊，用手臂的侧面擦了擦额角。血沾在她临时披在演出服外面的BCPD预备警员制服上。

　　见鬼，侧面，又有人在推搡——

　　就在这时。

　　“要帮忙吗？”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爱音！？不是说了，让你留在A——或者去C——”

　　立希烦躁地转过身。

　　然而。

　　背后不是爱音。

　　立希看到，她的同学——该死，是的，现在又是同学——兼邻居，八幡海铃，抱着双手，站在她的身后。

　　“海铃！？”

　　立希大为惊讶。

　　“你怎么在这？”她问。

　　“路过，过来看一眼。”

　　海铃用她的【黑独角兽】规范了一下周围人员的秩序，轻描淡写地说：“你这挺忙啊。”

　　“哈。”立希又用手背擦掉脸上的那些血，她笑了声，“我还以为你不会出BCPD的警用频道紧急任务。”

　　“我怎么给你留下了这种印象？”

　　“那就要问你的出勤率了。”

　　海铃帮立希搭了一把手。

　　第二道电子围挡被设立了起来。

　　情况开始得到好转。

　　“你这什么情况？”

　　海铃用下巴指了指还在冒烟的RiNG。

　　“啊，这个啊。”立希说，“有人在RiNG的棚顶点燃了凝固汽油弹。”

　　“你们请的烟花师傅，搞的效果这么硬核？”海铃说，“我还以为前几年有乐队在台上玩火焰喷枪，就已经是极限了。”

　　立希把另一侧的围挡踹正，白了海铃一眼。

　　“是几个玩乐队的混账东西。”立希说，“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别人的live上捣乱。蠢得要命——当量都控制不好，给自己人炸死两个。”

　　“幸好不是给我逮到了。”她咬着牙，说出作为BCPD预备警员来说很危险的话，“我的违规记录已经够多了，不介意再增加几条。”

　　立希的话让海铃微微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怎么跟第一次知道我的行事作风似的。”

　　立希甩了她一眼。

　　“不……”

　　海铃惊讶的是另一件事。

　　“暴徒，已经抓到了？”

　　她问立希。

　　“是啊。”立希用下巴往场馆西侧的方向指了指。

　　海铃看向那边。

　　人群的疏散情况好点以后，能看到有好几名警察押着几个手上铐着电子镣铐的摇滚青年，站在远处。

　　“……”

　　海铃不动声色地接入了警用频道。

　　登录，调频，锁定位置……

　　……沙沙……

　　海铃接进了那几名警察的对讲系统。

　　【VK-20J汇报，镇压已结束。4名负伤，2名死亡，人员已全部得到控制。】

　　对讲机里，是具体的信息。

　　【爆炸类型初步判明为凝固汽油弹。具体情况尚待进一步勘察……】

　　同时。

　　海铃还听到了那几名摇滚青年模糊的声音。

　　【……沙沙……有——有人要杀我——！……沙沙……】

　　他们在通讯那头支离破碎地怪叫。

　　【……沙沙……——总是，总是，一直——是有人要杀死我们……沙沙……】

　　【……沙沙……是要……杀——】

　　【……沙沙……我们只是……沙沙……反击——我们必须摧毁——所以……】

　　【……引爆的时候——也有——爆炸声——就在——在我脑袋里！】

　　海铃微微皱起了眉头。

　　摇滚青年们已经组织不成语言的话，在一片橙红的夜空下回荡。

　　BCPD警员们在对讲机里，给事件评估打上了“疑似赛博精神病”的推断。

　　他们没有仔细去听。

　　因为，这样胡言乱语、引发恐怖袭击的赛博精神病，他们接触得太多了。

　　但是。

　　有人仔细听了。

　　夜空下。

　　人群中。

　　“——他们——就在——就在——！！！”

　　摇滚青年在远处怪叫着。

　　一些人远远躲开，另一些人在录像。

　　在这两种人之间。

　　“初华，你怎么觉得？”

　　祥子站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切，在近距离脑机接驳通话中问。





第一百五十七章 训练有素（1k1月票加更）


　　“我怎么觉得……吗？”

　　祥子身边，戴着帽子和墨镜，穿着高领风衣，隐藏住自己样貌的初华想了想。

　　“跟我们那时候的情况，大概是一样的吧。”

　　初华说。

　　在墨镜后面，她眯起了眼睛。

　　祥子点了点头。

　　“livehouse被炸弹袭击。”祥子说，“这可不是一件常见的事。”

　　甚至于，可以说乐之城建成这么多年以来，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因为不是什么人都会想不开，去袭击livehouse的。

　　livehouse直属于【七支乐队】管辖，是她们发家的起点，也是她们总要回到的终点。

　　livehouse被袭击，几乎是一件不会发生的事。

　　可它现在发生了。

　　而且，还是发生在米歇尔乐园2期向填海新地2期转型，暗中似乎有什么人正在动作的这个敏感的时期。

　　完全只是有人赛博精神病发作，凑巧在这个时间点炸了RiNG的大楼……？

　　不。

　　祥子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大事是“凑巧”发生的。

　　任何看似“凑巧”的事件，都一定是在一连串“必然”连锁下引发的产物。

　　一支乐队向另一支乐队，展开袭击。

　　不久前，是Ave Mujica袭击Hello, Happy World!。

　　今天，是这支摇滚青年的乐队袭击MyGO!!!!!。

　　而且……

　　“你也听到那几个青年刚才说的话了。”祥子对初华说，“脑机里有爆破音。”

　　“就是我们在米歇尔乐园里听到的？可能性很大。”初华说，“那的确不是一种常见的黑客波频。黑客常用的频道，更尖锐。”

　　“是啊。”

　　祥子看着那些被拷走的摇滚青年。

　　“初华。”

　　“嗯？”

　　“你觉得，他们真的是自愿来炸RiNG的吗？”

　　“小祥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说得也是。”

　　祥子说着，拉了拉自己外套的领子。

　　“走吧。”她对初华说，“我们出去。”

　　这句话让初华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祥不进去看看？”

　　她问。

　　“我已经让海铃、喵梦和睦已经进去看了。”祥子背对现场，和人流一起往回走，“有什么情报，她们会反馈的。”

　　“太多人在这附近，反而容易引人注目。”

　　祥子继续向前走。

　　“我们撤到远一点的地方。”她说，“出现突发情况的时候，方便进行确认和支援。”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人群。

　　“我一个人在外面也可以。”初华跟在祥子的后面，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小祥可以进去——”

　　“……”

　　祥子突然站住了脚步。

　　“初华。”

　　她叫了初华的名字。

　　初华向前看去。

　　祥子回头了。

　　她盯着初华。

　　“你知道MyGO!!!!!的成员里有我的前队友了。”祥子说，“是吗？”

　　“……抱歉。”

　　初华很坦率地承认了。

　　“MyGO!!!!!火起来之后，我在Honeycomb的事务所里注意到了她们的过往履历。”初华说，“里面有相片。”

　　“小祥也说过，过去组过乐队——”

　　“——初华。”

　　祥子打断了初华。

　　她盯着初华的眼睛，说：

　　“你是在试探我？”

　　“……”

　　初华与祥子对视。

　　“你觉得我会把私人情绪，放在Ave Mujica的事前面？”祥子问。

　　“……我永远不会这么觉得。”

　　初华闭上了眼睛。

　　然而。

　　她的下颌被抓住了。

　　初华睁开眼睛——抓住她下颌的是祥子——

　　“看着我。”

　　祥子抓住初华的下颌。

　　她笔直地盯着初华的眼睛。

　　祥子的眼神里没有愤怒，而是安静地燃烧着的其他东西。

　　“你觉得我会把私人情绪，放在Ave Mujica的事前面？”

　　她又问了一遍。

　　“我永远不会这么觉得。”

　　初华说。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肯定的语气。

　　“很好。”

　　祥子没继续这个话题了。她转回身去。

　　“给我通讯的报告状况。”她向前走，说了正事。

　　“……”

　　初华仰起头，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她看起来像是在笑——

　　但重新低下头的时候，她已经回归了工作状态。

　　她转出脑机里的定时信号。

　　那里，有海铃和喵梦的反馈。

　　“海铃和喵梦都回信了。”初华说，“海铃发了BCPD的通讯记录，喵梦扫了人员状况和内场的概略图。”

　　“睦呢？”

　　祥子问。

　　……

　　RiNG。

　　外场馆，C口。

　　“这边，请往这边疏散……！”

　　长崎素世在通道旁挥舞着指示棒，引导人群离开。

　　C口是距离爆炸点最远的一个点位，人流量相较A、B两口，要小很多。

　　素世的工作量并不大。

　　“（我这边的工作快结束了。）”

　　素世在MyGO!!!!!的脑机频道里说。

　　暂时还没回复。

　　“（立希的B口应该是最忙的。）”素世想，“（灯和爱音在A口，会有紧急救护任务。）”

　　估计，现在都没空应答脑机。

　　而乐奈……

　　乐奈刚刚还在这附近制服了一个想要强行闯过关卡的暴徒，一眨眼，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要是之后立希没空，自己要不要去找找乐奈？

　　不，她也有可能会自己回来。

　　分散开，反而走散，还更不好……

　　素世想着这些琐碎的事，面上微笑着，指引附近的群众疏散。

　　“（乐奈会不会就在附近？）”

　　她这样想着，四处望了望。

　　然而，就在这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绿色的头发，小个子，安静地站在那里……

　　“小睦！？”

　　那是素世的同班同学，若叶睦！

　　她们之前曾同在crychic。并因为crychic的事，闹得不太愉快……

　　不过，这不是现在这种危险情况下要说的话啊！

　　素世立刻向那里跑过去。

　　注意到素世向自己跑来，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果然是她。

　　“小睦，你怎么在这里？”素世立刻来到睦身边，查看她的情况，“你也来RiNG看live了？你有没有受伤？”

　　“……”

　　睦摇了一次头，又摇了一次。

　　“……”

　　素世看着这样的睦，原本伸出去查看睦伤势的手，也停了下来。

　　“小睦……你为什么来这里？”素世问。

　　“……”睦沉默着。

　　“……是因为看到MyGO!!!!!出事，才来的？”素世又问。

　　睦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素世的脸色有点变了。

　　两人之间的上一次谈话结束的时候，氛围不能算好。

　　素世退还了睦送给她的，庆祝MyGO!!!!!演出成功的礼物，两人不欢而散。

　　那之后，在学校也没有讲过话。

　　这种情况下，听到MyGO!!!!!出事后，专门过来？

　　如果是关心，打电话就好了吧。

　　特地跑过来。

　　是来，干什么的？

　　素世的脸板起来了。

　　她正要开口——

　　然而，这时。

　　“好好～停一停～”

　　突然，一个奇怪的，紫色短发的女人插入了两人之间。

　　“不要欺负我们家睦子啦～？”

　　女人看着素世，笑眯眯地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睦被女人骗了（1k1刀片加更）


　　谁？

　　素世愣了一下。

　　睦也没有料到来者会突然出现，轻轻叫了一声：“喵梦。”

　　“你都没回初华的消息。”喵梦单手叉腰，看着睦，说，“老大让我过来看看。”

　　“啊。”

　　睦摸了一下自己的脑机接口。

　　她已经习惯在与人接触的时候屏断自己的脑讯号了。

　　“那边信号比较好噢。哎呀，你早点回，不然又是我的错～”

　　喵梦自然地揽过睦，准备离开——她终于得偿所愿，把手放到了睦的肩膀上——

　　“等等，小睦！”

　　眼见两人就要离去，素世叫道。

　　睦停了下来，看向素世。

　　喵梦也回头看向她。

　　对方站住了。

　　可素世反而犹豫了一下。

　　素世有一段时间没跟睦说过话了。

　　不过，她从前跟睦关系密切，又是同班。对睦的交际圈，还是知道一些。

　　睦很少去主动交朋友。

　　她总是上着上不完的课外辅导课——若叶家要求的那些——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的。

　　素世只见过睦跟自己、祥子，还有几名园艺部的社员聊过天。

　　而这些人，都是月之森的大小姐。

　　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亲昵地搂着睦的女人，穿着紧身的包臀裙，举止轻佻……

　　看上去，不要说是大家族的子女了，恐怕，都不是企业员工家庭的子女。

　　素世从来没见过睦和这样的人交际过。

　　在素世的印象里，睦是一个很少主动提出问题，总是默默配合别人行动的人。

　　虽然不能说没主见——不，素世就是因为睦太有主见而烦恼——

　　但乐之城，可是很危险的。

　　在月之森读书的学生，都是有钱家庭出身的孩子。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街头的小混混给盯上。

　　素世跟睦的关系不是很融洽。

　　但怎么说，也是有着交情。

　　……素世有一点担心，睦被什么不好的人给诓骗了。

　　“小睦，她是你朋友？”

　　素世尽量保持住了微笑。她用比较柔和的语气问。

　　同时，她悄悄打量着喵梦。

　　“同学。”睦说。

　　“同学……意思是，月之森的同学？”

　　素世真的惊讶了。她说着“失礼了”，打开了眼眶扫描件，对喵梦进行了扫描——

　　还真的是。

　　视网膜上，投影出了喵梦的个人信息。

　　是学生账号。

　　【祐天寺若麦】

　　【月之森贵族女子学院】

　　【高一】

　　高……

　　好吧，对别人的年龄起疑，是不礼貌的。

　　但月之森！？

　　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是月之森的高中生——

　　“嗯哼～”

　　喵梦看着动摇的素世，玩味地笑了笑。

　　“我在睦子隔壁班。”

　　她说着，又把睦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

　　从来没见过睦和别人这么亲近。

　　素世的惊讶已经难以被她用笑容遮挡住了。

　　而在喵梦怀里的睦，也有一丝不知所措。

　　喵梦笑得更明显了。

　　“睦子。”喵梦问睦，“她是你朋友？”

　　喵梦不嫌事大地问了跟刚才的素世一模一样的问题。

　　而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素世。

　　“……”

　　睦张了张嘴——

　　又合上了。

　　“同学。”

　　睦小声地说。

　　她给出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答案。

　　“——”

　　素世脸上有点绷不住了。

　　她也是同学，我也是同学。

　　意思是，我多管闲事了？

　　“不好意思。”素世保持着最后的礼貌，说，“是我误会了。”

　　她微笑了一下。

　　“我还要参与疏散工作。不能久留，先走了。”她又说，“这里不太安全，两位也早点回家吧。”

　　她对着睦和喵梦点了点头，转过头，走了。

　　“拜拜～也许我们在学校里还会见～”

　　喵梦颇为开心地冲素世的背影挥着手。

　　“……！”

　　睦看向素世离开的方向。

　　刚才，素世转过身的时候，睦看到素世没有在笑。

　　一定是伤害到素世了。

　　睦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

　　但该说什么呢？

　　“……”

　　睦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她的手在空中握了握，又放了下来。

　　“嗯？”喵梦察觉到了睦的动静，低头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

　　睦沉默着。

　　“嗯～”喵梦想了想，用手点着脸颊，说，“睦子跟老大一样，是在女人缘上多灾多难的类型吧？”

　　在说什么？

　　睦有些疑惑，抬起视线。

　　喵梦正想解释。

　　但这时候……

　　嘀、嘀。

　　脑机里，有信息来了。

　　是海铃发起，由初华转接过来的。

　　【海铃：BCPD开始给目击者们录脑波了。他们在扒爆炸案发生的时候，livehouse里关键位置的人员们的脑影像。我们要留一份吗？】

　　啊？

　　留BCPD录的脑影像？

　　还有这种好事？

　　喵梦一下转移了兴致。

　　【喵梦：嘿——当然！脑影像——这不是超梦母带吗！爆炸案的超梦母带！肯定很能卖——】

　　【祥子：这不是钱的问题。】

　　【喵梦：老大！？你还有能用的账号啊？】

　　【祥子：我并联了初华的脑机。总之，海铃，我们需要那个。】

　　【祥子：你能弄到几条？】

　　【海铃：最多一条。】

　　【喵梦：就一条啊？】

　　【海铃：BCPD再怎么草包，也不会让人光明正大地偷走重要资料。所有的超梦摄制仪旁边都有人盯着。风险很大。如果我们要留，只能留一条。而且，我需要有人帮助我。】

　　【祥子：需要什么帮助？】

　　【海铃：我去引开周围人员的注意。除我之外，能引开人员注意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有两三人。此外，还需要一个人来接入超梦摄制仪，拷贝资料。最好是初华，因为她有BCPD预备警员的身份证明。】

　　【喵梦：哈哈！引开注意！我最喜欢的工作！】

　　【祥子：你待命，给初华做下游接应。我和睦去引开注意。】

　　【喵梦：啊～没劲～】

　　【睦：……了解。】

　　【祥子：好，行动吧。】

　　……

　　浓烟在消防人员的努力下，已经渐渐消散。

　　夜空重新恢复那种带着铁锈色的亮红。

　　人群开始散去，疏散人员终于能够休息了。

　　A口最外侧，休息区。

　　“哎……！”

　　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坐下来，立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辛苦了。”

　　一名BCPD的警员提着超梦摄制仪走过来，把东西放在立希身边的矮凳上。

　　“是常规脑影像摄制吗？”立希问。

　　“对。”警员点头。

　　“要睡眠的那种吗？”

　　“不用。”警员说，“这是海马体扫描造影。”

　　全过程可以在清醒时完成的超梦摄制仪。

　　在警用仪器里，也算是比较先进的了。

　　立希会用这个。

　　“那我自己来。”立希说，“你们人手不够吧？去忙吧。”

　　“嗯……”

　　警员看到了立希的制服，点点头：“那交给你了。”

　　立希摆了摆手。

　　看着警员们远去，她将超梦摄制仪的外接件拔下来，接在自己的脑机接口上。

　　没想到live最后会变成这样。

　　立希想。

　　本来还想结束后，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呢。

　　对了，摄制结束后，得去找找其他人——

　　“有空吗？”

　　“哇啊！”

　　背后忽然传来声音，把立希吓了一大跳。

　　她转过头。

　　海铃背着手，看着她。

　　“……你怎么还在？”立希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集


　　你怎么还在？

　　面对这个问题，海铃只是左右望了望。

　　“坐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海铃说了句奇怪的话。

　　她在靠近立希。

　　“周围，也没有留别的警员……甚至，连辅助警员都没有……”

　　她慢慢地说：

　　“在案发现场，这样待着，很容易被袭击吧？”

　　“你说什么？人不都被抓住了吗？”

　　立希起初只觉得海铃在胡说八道。

　　但慢慢，她开始感觉到不对劲。

　　海铃在靠近她。

　　“……喂，你怎么了？”立希问。

　　“……”

　　海铃沉默。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举止奇怪？

　　为什么一直背着手？

　　在背后，拿着什么东西？

　　“喂，海铃——”

　　立希察觉到了异样。

　　她摘掉脑机接口上的外接件，坐起身——

　　但在这之前。

　　海铃背在背后的手，抽了出来。

　　她的手上，拿着一个东西——她用它抵在了立希的额头上——

　　“啪。”

　　海铃用嘴模拟出一声枪响。

　　立希感觉到额头上凉凉的触感。

　　那是BCPD警校学生用的内部鉴识仪。

　　海铃把鉴识仪，怼在了立希的额头上。

　　“……你搞什么恶作剧啊？”

　　半坐起身的立希无语。

　　“嗯……模拟袭击训练？”海铃挑了挑眉毛，说，“给你。”

　　她把鉴识仪丢给了立希。

　　“哈……”立希接住。

　　“人手不够。”

　　“什么？”

　　“人手不够，所以我才留下来的。”海铃说，“而且，我也是因为这样来找你的。”

　　海铃比了比场馆内侧的方向。

　　“那边在呼叫支援。”她说，“鉴识科堵在了路上，需要多几个人扫描。你能待会再摄制脑影像吗？”

　　“……一会都不让人休息是吧。”

　　立希骂骂咧咧地站起了身。

　　即便这样，她还是回应了支援。

　　海铃按着自己的后颈，在脑机里说话。

　　“B-4区，一台超梦摄制仪，带走。”

　　然后，又对立希说：

　　“走吧。”

　　“好啦……知道了。别催。”立希抓着脑袋，走到海铃旁边。

　　两人并排，快步往场馆里走去。

　　“你刚刚真挺像袭击的。”立希说。

　　“是吧？”海铃说，“我原本就是打算袭击你的。”

　　“哈，说得跟真的似的……那后来怎么改主意了？”

　　“感觉你好像会嗅到可疑的气息，大吼大叫。”

　　“……我是警犬吗？”

　　两人说着话，一路往前，走入了场馆。

　　在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背后，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穿着BCPD警员制服，戴着帽子的初华从后方走过，来到了那台超梦摄制仪的旁边。

　　她自然地整理外接件，将脉冲导电讯号线头收齐、理顺，然后，把摄制仪提了起来。

　　她向前走去。

　　很快，也走入了场馆，不过，往侧边去了。

　　与此同时。

　　临时搭建的救护区域。

　　这里支着巨大的帐篷，停着医疗系统用于接驳救援的VA-4救护车。

　　城市医疗系统。

　　他们没有纳米技术和定制医疗抗体，医疗水平与世纪初相当。但在付不起创伤急救小组的钱的时候，他们是你唯一能够祈求医疗援助的对象。

　　他们救了最多乐之城市民的命——尽管也杀死了同样多数量的市民——

　　没有太多人认为这是他们的错。但是，还是没什么人重视他们。

　　甚至包括与他们相同处境城市警卫系统，BCPD，也是一样。

　　一把把临时座椅被拽到了救护区的防水毛毡布上，挤占了许多空间。医疗系统那些衣着不规范，甚至都不戴手套的救护人员大声抱怨BCPD挤占了他们的位置，“不给予更多的尊重”——但BCPD警员们根本就不理睬他们。

　　警员们提着不同型号的超梦摄制仪，跑来跑去。

　　“这附近电源电压不足了！谁开太多设备了——过载了！”

　　警员们大声嚷着。

　　“关掉点，关掉点！”他们喊，“把VKii的机子也关掉！一台一台来！”

　　噪杂的人群中，零散地坐着几个人。

　　“小爱。”坐在毛毡布上，已经接着设备，在接受脑波录入的灯有点抱歉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爱音，说，“抱歉……”

　　她的超梦摄制仪还能用，但爱音的超梦摄制仪因为电压不足，无法供上电。

　　“没事，没事！”爱音安慰道，“这附近设备太多了——大家都在录脑波！”

　　她站起身，在旁边的警员协助下，将外接件取下。

　　可以看到，她的腰侧固定着大面积的紧急止血绷带。

　　爱音的脸色有点白。

　　不过，看上去倒是精神，没什么大问题。

　　“没事啦！”爱音说，“我去找rikki或者soyorin！区域断电而已……她们那边，应该没问题！”

　　爱音说着，就要走向B口的方向。

　　“小爱。”

　　灯在这时叫住爱音。

　　“嗯？”

　　爱音回头。

　　“……抱歉。”灯又道了一次歉。

　　“只是录脑波而已，灯先录吧，没问题的～”

　　爱音说。

　　“……不。”灯说，“是live的事。”

　　“抱歉。”她说。

　　“场馆爆炸不是灯的错吧？”爱音笑了笑，说，“我去录脑波！马上就回来！”

　　“小——”

　　灯还想说什么，但爱音已经跑走了。

　　……

　　爱音一路向着B口走去。

　　路上，不管是警员还是疏散群众，都已经少了很多。他们匆匆地穿过爱音身边，跑向更远的地方。

　　“……嘶。”

　　腹部好痛。

　　爱音抱着自己的侧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又走了几步，轻轻地把手从侧面拿下来。

　　手在射灯的光芒下微微颤抖。

　　“……”

　　爱音吐出肺里的空气。

　　“好可怕。”

　　她小声说。

　　乐之城频发的暴恐事件。

　　在来乐之城之前，就听过。

　　但实际身处当场，感受还是截然不同的。

　　烟尘、爆炸、掉落的天花板、惊恐的人群……

　　“……”

　　爱音闭上眼睛。

　　每一次，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都要重新习惯新的情况。

　　一开始，是枪支的使用。

　　然后，是街头袭击。

　　时不时主动参加，或是被迫卷入暴恐事件。

　　爱音努力适应，但很快，又会出更大的事——

　　“——别这么消沉！”

　　爱音用力拍了自己的脸颊。

　　不是决定了，要在乐之城重新开始吗！

　　这个世界上，只有没有发展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地方。

　　这不是知道的吗！

　　现在身边，还有MyGO!!!!!的四人一起——

　　“好。”

　　想到乐队，爱音又有了力量。

　　她握起拳头，重新给自己打气，绕过拐角。

　　“Rikki～”

　　拐角后面，就是B口了。

　　她知道立希在这里——

　　然而。

　　“咦？”

　　B口没人。





第一百六十章 有托


　　咦？没人在？

　　爱音稍微有点惊讶。

　　立希不是守在这里吗？

　　爱音转了一圈。

　　没看见什么熟人。

　　她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颧骨，打开脑机，准备进行通讯，问问大家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时候。

　　爱音看到前方的射灯下面，走来了一个金蓝色长发女孩。

　　女孩跟爱音一样，穿着羽丘的制服，正有些局促地四处张望着。

　　爱音认得这个女孩。

　　“……啊！你是隔壁班的——”

　　爱音叫了一声。

　　这不是灯、素世和立希过去的乐队，crychic的键盘手，祥子吗！？

　　前些日子，就转学到灯和爱音她们隔壁班！

　　在开live之前，灯就一直在找她！

　　不过，她一直不见灯——灯和她的关系好像闹得很僵——据说是因为不辞而别——

　　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

　　祥子听到爱音叫她，明显吓了一跳。

　　她有点迷茫地望向爱音这边。

　　“（诶，不认识我吗？）”爱音想。

　　明明MyGO!!!!!这么有名了。而且，自己总是和灯在一起的。

　　“（不，也不一定在关注吧。）”爱音又想，“（灯总在关注她，但她不一定一直在关注灯……刚转学过来，没听说过MyGO!!!!!，也不稀奇啦。）”

　　“——啊。”

　　不好。

　　这种事是雷区吧。

　　“（乐之城，也是有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呢。）”

　　意识到自己想了失礼的事，爱音赶紧收声。

　　立希说过，在乐之城，不要那么在意别人的事。

　　素世也很反感再提这事。

　　灯说，大概是因为她的原因——她好像还打算接触，不过——

　　“（她们会希望自己处理吧。）”

　　现在只是自己跟对方搭话。

　　寻常待人就好，不要关注别人的私事。

　　“（毕竟，大家都有一件两件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吧？）”

　　爱音想着跑过去，开口道：

　　“你好——”

　　“你好？”

　　祥子彬彬有礼地回应。

　　她看了看爱音，问：

　　“你是协助BCPD进行疏散的民间志愿者吗？”

　　“啊，不是不是！”爱音连忙摆手，说，“我是看到你在这里，才过来的！”

　　她看着祥子，又说：“那个……要不要一起去找超梦摄制仪？”

　　“……”

　　祥子看向爱音。

　　爱音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演出时候的服装，身上，还有伤口……

　　好像被当做奇怪的人了！

　　“抱歉，这么突然！”

　　爱音赶紧说：

　　“我也是羽丘的学生！我是1年A班的千早爱音。”

　　“千早同学？”祥子重复了一遍。

　　“啊，就叫我爱音吧！”爱音说，“我今天在这里办live，但是，发生了这种意外……现在，要在BCPD那里录脑波，可是，电压什么的，好像又出问题了……”

　　爱音跑过去，凑到祥子身边。

　　“……”

　　比预想中更私人的距离，让祥子微微动了一下。

　　不过，她没有再做出什么反应。

　　“你在找协助BCPD进行疏散的民间志愿者……难道说，你也在找能用的超梦摄制仪吗？”

　　祥子点了点头。

　　“我今天来RiNG买新的键盘外置合成器。”祥子说，“可是，这里却出了意外……场馆爆炸了。”

　　“BCPD的人跟我说，我在的出入口比较关键，要来录脑波，让我去找有超梦摄制仪的BCPD成员……但是，好像B口的周围没有这样的人的样子。”祥子露出困扰的表情。

　　“啊。”

　　原来是来找朋友的。

　　难怪没有听我们的演出。爱音想。

　　“那，要不要一起去找？”

　　爱音邀请祥子。

　　“嗯。”

　　祥子点了点头。

　　“我刚刚有看到拿着超梦摄制仪的BCPD人员往侧边口进去了。”祥子说。

　　“真的吗？”

　　爱音说着，跟上了祥子。

　　两人一起向着场馆内走去。

　　不过，没有一直进入场馆深处，爆炸的演出厅的方向，而是在大门侧面就转弯了。

　　她们拐过拐角，向着偏僻的廊侧走去。

　　还能听到一墙之隔的外部其他人嘈杂脚步声……

　　不过，里面就没什么人了。

　　踏、踏。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此外，还有些“嘀嘟、嘀嘟”，仪器的声音。

　　爱音的心头有些疑惑。

　　“那个……这里真的有人吗？”

　　她试探性地问——

　　但这时。

　　踏、踏。

　　前方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一名戴着帽子和墨镜，提着超梦摄制仪的BCPD成员，从楼上下来了。

　　“啊，你们好。”

　　这是一名年轻的女性成员，有着金色的半长发。

　　看制服，还是预备警员。

　　“（声音，真好听啊。）”

　　爱音想。

　　听起来也没有电流声。

　　没装声增压插件？

　　没装就有这么好听的声音，真厉害啊……

　　就在爱音想着这些事的时候……

　　“伤员？”这名年轻的BCPD预备警员看了看两人，说，“怎么不在外面？”

　　“抱歉，擅自进来了。”祥子立刻说，“我们是目击者……我们想要做脑影像扫描，但在外面没找到能进行脑影像摄制的地方。听说，是电压不够了。”

　　“啊……我、我也是来找的！”爱音慌忙跟着说。

　　“这样啊。”警员看了看两人，放下了超梦摄制仪，“那我给你们做吧。”

　　“这里可以做！太好了！”

　　爱音很单纯地感到了高兴——她望向祥子——

　　“谢谢你！多亏你刚才看到，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没事。”

　　祥子微笑。

　　……

　　嘀、嘀。

　　红色的跳波。

　　射线扫过脑后，带来痒痒的触感。

　　爱音缩起脖子——又很快意识到不能干扰扫描，垂下肩膀。

　　“抱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扫描，不太习惯……”

　　“爱音之前没有做过脑影像扫描吗？”

　　正在准备扫描的祥子问爱音。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在清醒时接受扫描，不过在乐之城，很多人都接受过影像扫描……”祥子说，“毕竟，很常发生事件。”

　　“哈哈。”

　　爱音挠了挠脸颊，笑了。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刚来乐之城才几个月而已。”

　　“刚来吗？”祥子问。

　　“嗯。”爱音说，“说实话，我还不怎么习惯这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普通学生与普通学生（26w打赏加更）


　　“……”

　　背后，BCPD的预备警员沉默着，尽职尽责地完成着工作。

　　前方。

　　祥子和爱音进行着对话。

　　“乐之城，不太好习惯吧。”祥子说，“混乱，嘈杂，到哪里都是声音、光和黑暗中的人……”

　　祥子看向爱音。

　　“爱音会觉得外面更好吗？”她问，“乐之城的外面，更安全，更平静的地方。”

　　爱音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眨了眨眼睛。

　　“嗯……”她想了想。

　　“果然是乐之城更好吧？”爱音说。

　　“噢？”

　　祥子转过头。

　　“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该说是比较容易引人注目吗……还是……”爱音斟酌着语句。

　　“明明更引人注目后，就会更容易发生危险的事？”祥子问。

　　“呃……嗯……”

　　确实，刚刚才发生了爆炸案。

　　爱音缩了缩脖子。

　　“就算不考虑危险的事，想要一辈子住在乐之城，也挺麻烦的。”祥子说，“就业申报比其他大型城市多三道步骤，住房没有公租模式，保险也比其他地方要贵——因为安保上的行程措施都要收费——”

　　“哇！停、停、停！”爱音叫道，“现在开始就要考虑这么沉重的事了吗？”

　　祥子轻轻地笑了。

　　“也许是早了点。”她说。

　　“就是呀！”爱音说，“这些可以一边生活，一边考虑吧！”

　　“一边生活，一边考虑吗。”祥子想了想，说，“有你们的歌的感觉。”

　　“啊！”

　　爱音的眼睛立刻亮了一下。

　　“祥子也听过MyGO!!!!!的歌吗！”她叫道。

　　“只听了一点点。”祥子说，“听的是录制的，音质不好。不过，能感觉到力量。”

　　“是吧～”

　　爱音变得开心了，她说：

　　“MyGO!!!!!，很不错哦！来关注我们吧！”

　　对爱音的扫描，在这时结束了。

　　扫描仪转到了祥子的后颈上。

　　红外光打开了，但其实并没有接入摄制模块。

　　当然，爱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你们有打算用这力量做什么吗？”祥子又问。

　　“嗯？”

　　爱音有点没听太懂，她歪了歪头。

　　“没什么。”祥子笑了笑，说：

　　“我会为你们应援的。祝你们今后顺利。”

　　……

　　扫描在十几分钟后结束了。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因为一直在聊天的缘故，爱音并没觉得这段时间有多难熬。

　　“刚出来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安，幸亏，是遇到了祥子！”

　　爱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对祥子说：

　　“谢谢你！”

　　她挥手和祥子道别。

　　祥子也和爱音挥了挥手。

　　“马上就要清理现场了。”她说，“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妥当。”

　　“要不要一起……”

　　爱音正想跟祥子说“要不要一起”出去，重新打开的脑机里，就收到了讯息。

　　【灯：小爱，你那边结束了吗？】

　　【爱音：啊，已经好了！我马上就回去——】

　　“祥子——”

　　爱音转过头。

　　但是，祥子已经走了。

　　那名BCPD的预备警员，也离开了。

　　“……已经走了啊？”

　　听说是个比较独来独往的人……看起来，确实如此。

　　爱音摸着后颈，想。

　　她转过身——

　　“哇！”

　　身后有一个人！

　　爱音被吓得倒退了两步——

　　身后的人，有着白色的头发，和一蓝一金不同颜色的两只眼睛。

　　她这时看清楚了。

　　站在她身后的，是乐队的主音吉他手，要乐奈！

　　“乐奈！”

　　爱音叫了一声。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乐奈说。

　　“爱音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在录脑波啦。”

　　爱音和乐奈一起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

　　“爱音，一个人？”

　　“不，刚才，还有同校的同学……乐奈才是，去做什么了？”

　　“帮忙。”

　　乐奈说。

　　爱音和乐奈绕到了A口附近，离开了走廊。

　　而同时。

　　祥子和BCPD的预备警员，从靠近B口的位置离开了。

　　她们两人走出B口下方。

　　两人的后脑脑机接口处，代表正在通话中的绿灯亮着。

　　初华的脊骨上，还多亮着代表作为通话转接处理器的黄灯。

　　两人的脑机频道中，同时接到了信息。

　　是喵梦的刷屏信息。

　　【喵梦：哈哈！】

　　【喵梦：本来想着，老大去当美人计的钓饵，在路上等着找超梦摄制仪的家伙这种事情……能钓个live现场前排的观众，就算中大奖了！】

　　【喵梦：没想到，竟然是撞了大运中的大运，搞到了MyGO!!!!!成员的脑影像记录呀！】

　　【喵梦：MyGO!!!!!成员在事发的时候，可是站在舞台上的！视野最开阔了！完美，完美！】

　　【喵梦：下游接收已经完成～超棒的！】

　　【喵梦：BCPD最新的超梦摄制仪，技术就是够劲啊！又快又稳定！】

　　【喵梦：哎，初子！你说，能不能把那摄制仪一起偷回来啊？】

　　【祥子：……】

　　【喵梦：老大不能自己接入脑机频道后，老是发这种信号不好的短讯息，比原来可怕了三倍……】

　　“……”

　　祥子和初华都没有说话。

　　两人走过出口旁边。

　　这里是刚才立希坐着的位置。

　　初华自然地将超梦摄制仪放回了原先在的地方。

　　【初华：超梦摄制仪已归位。】

　　初华在喵梦激动的刷屏消息下面报告。

　　【海铃：收到。】

　　海铃同样冷静地接收了情报。

　　初华已经将超梦摄制仪放回去了。

　　这意味着，海铃牵制立希的工作也完成了。

　　海铃将会离开内部。

　　现在，就只剩下……

　　【祥子：睦，你那边怎么样？】

　　【睦：电压比预计更快恢复。】

　　睦的行动成功创造了机会。

　　但看起来，并不算特别顺利。

　　【祥子：快多少？】

　　【睦：20%。有人维修了接口。】

　　【祥子：没事，够了。我们走。】

　　初华和祥子沿着出口离去。

　　“我最好去BCPD那里集合一下。”走到接近A区位置的时候，初华轻声地说。

　　祥子点点头。

　　“我们回车上等你。”她说。

　　初华也点头。

　　两人分开了。

　　祥子独自一人向外走去。

　　脑机里，有喵梦不断发来的消息。

　　因为跟初华的距离远了，这些消息变得断断续续、

　　【喵梦：哎！老大，初子！你们跟MyGO!!!!!的人聊了会天，对吧？】

　　【初华：是这样……】

　　【喵梦：你们觉得MyGO!!!!!的人咋样啊？我好好奇啊！好歹，人家也是玩乐队的——现在这么火，会不会有啥这样那样……扩张的想法啊！？】

　　【祥子：……】

　　祥子呼出的气，在夜晚的空中形成白烟。

　　【祥子：就是几个普通学生。】

　　她在脑机中说。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样不会脑溢血吗（27w打赏加更）


　　烟尘在天空下散开，融进灰蒙蒙的灯雾里。

　　BCPD开始收官，警务记录上又多了一笔关于赛博精神病的暂定犯罪记录。

　　说是“暂定”，但其实，有没有人会去修正它，没有人知道。

　　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就好。

　　也许，RiNG的事也会变成一桩积压的案子。又或许，因为这是在livehouse发生的事，哪支乐队的大人物会礼貌地找上警队管理层，用薄荷烟和一些小小的金属元件，要求警方查证它吧。

　　不过，这不是现在发生的事情。

　　现在，只有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

　　天色变得更暗、更灰，然后，远处的城市边界线上隐隐透出一点儿明黄色的亮光来。

　　新的一天，到来了。

　　太阳渐渐升起，街上的车流稍稍增加。工业区有人上工，写字楼区有人上班，学生区有人上学……

　　这座城市在夜晚创造的问题，被积压在平静的表象下面，堆在更多原本就有的、已经开始腐烂的问题上面，和着夜色一并翻篇。

　　不管怎么样，是新的一天了。

　　人们如同仓鼠轮里的仓鼠那样，在自己的人生中原地踏步，拨动乐之城的齿轮。

　　……

　　羽丘女子学园。

　　学生们登上学校门口的缓坡。

　　每一天，这副光景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变的，只有学生中谈论的话题。

　　众人交头接耳。

　　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爆炸案！”之类的词汇。

　　“你们看新闻了吗？昨晚，RiNG爆炸了！”

　　“我上周还去过……就在离生活这么近的地方，真是太可怕了！”

　　“又是赛博精神病？”

　　“真希望能有赛博精神病管理机构……”

　　“MyGO!!!!!的成员，没事吧？听说我们学校那两个，高松和千早，都没来上课啊！”

　　“好像没事。她们都申请了【暴恐袭击假】……好多去看演出的人都申请了！一年级，有小半个年级的人都没来！”

　　“真的？我也想申请——”

　　“你想什么呢！那要伤害记录的呀，你疯了吧！”

　　“哎……我精神上受伤害了呀！小诶的频道也没有后续内容了！听说，是因为这个RiNG的爆炸案，BCPD管理了那片区域的流媒体数据网！”

　　“就算不管理，她也没东西播了吧？不是最后都定性为AI测试了吗？”

　　“是吗……”

　　“不知道是先看到RiNG的爆炸案查出结果，还是先看到小诶的频道查出结果啊。两个我都想要知道！”

　　“RiNG的事吧？听说，BCPD已经在分析情况了！”

　　“BCPD？它们哪次赶上了？说不定，昨晚录的目击者脑影像，今天还没有出片呢！他们每次都那么慢……要我说，黑超梦剪辑师在车厢里自己洗出来的片子，都比他们快！”

　　“哈哈，那不至于吧……”

　　女学生们说笑着，走入了校门。

　　……

　　同一时间。

　　城市，另一边。

　　通往工业区的，无人的大道旁。

　　红黑双色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停在路边。

　　车厢内。

　　“好～了！”

　　车厢内，喵梦从笔记本电脑的外接端口处往外一拔，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黑超梦卡带，就被她拔了出来。

　　“母带完成啦！”

　　喵梦打了个响指。

　　“怎么样，快吧？”

　　她眨了眨右边的义眼，确认了弹出的时间。

　　“只用了8个小时！我简直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她说着，看向旁边的两人。

　　“是不是就跟我说的一样？睡一觉醒来，就全部处理好啦！”

　　“……”

　　海铃和祥子没喵梦那么热情。

　　她们正非常勉强地挤在【哥伦布】货运面包车拆掉了后座的车厢里，一大堆超梦工作站的中间。

　　海铃看上去还好点。她躺在一丛不知道是什么机器里伸出来的线路中间，身上盖着赛博光学图像增强仪暖烘烘的飞檐式散热口。

　　而祥子……

　　“……”

　　祥子像是两块华夫饼中间的冲泡淡奶油那样，挤在两块降低光补偿用的防眩目保护板中间。

　　她抱着双臂，眉头拧得像电路板上的螺丝钉一样紧。

　　“……如果我们真的能有优秀的睡眠质量的话。”

　　祥子说。

　　“只要不看脑机里的睡眠评估软件，就是睡得不错！”喵梦笑嘻嘻地说，“没办法呀，车就这么点大！我只能牺牲一下大家坐的位置……”

　　“如果睦子在，还能多腾点地方！她的脑机可是高级货——她一个人，就顶那一个大块头的【色彩调节】LCD屏！初子也行啦——”

　　“初华今天有sumimi的工作。”祥子说，“睦不能翘那么多课。”

　　“明明老大自己就翘课了？”

　　“我正经申请了【暴恐袭击假】。”

　　“老大还真是总在乎无关紧要的事情！”喵梦说着，拿出了超梦钨钢头环。

　　“设备比较简陋，没法一次带那么多人了。”喵梦说，“你们谁先看？”

　　“我可以。”

　　海铃抬起一只手臂。

　　别说疲劳了，她好像在脑机里玩某种训练反应力的小游戏。

　　祥子偶尔会羡慕高【肉体】点数的人良好的耐受能力——只是一点点——

　　不过，当然不影响她做正事。

　　“我先看。”

　　祥子说着，从喵梦的手中拿过了钨钢头环。

　　“我就知道～”

　　喵梦毫不意外地将钨钢头环递给了祥子。

　　祥子戴上它。

　　在狭窄的空间里，将头环接入脑机插口。

　　第一次调试。

　　第二次调试。

　　波段确认。

　　头环光反射板亮了。

　　眼前，一片眩白——

　　视觉信号接入。

　　听觉信号接入。

　　热量信号、嗅觉信号、味觉信号——

　　“BCPD的设备，能记录的感觉轨道很多呢～”

　　喵梦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样。

　　祥子的鼻端，开始闻到演唱会现场那种热量下混杂着汗和设备金属离子的气味。

　　耳畔，传来了观众兴奋的呼喊。

　　自己，现在是在叫做【千早爱音】的，MyGO!!!!!成员的脑影像里。

　　祥子按下了播放。

　　影像是从最后一曲结束时，开始录制的。

　　祥子感受到“自己”喘着气，向观众挥手，比心——

　　这时。

　　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一种有节奏的、连续的轻爆破音——

　　“……”

　　祥子没按暂停。

　　她继续往下看。

　　几秒钟后，顶棚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天花板被炸开，地动山摇。

　　人群慌张逃跑。

　　“屋顶爆炸了！！！”

　　立希在后面吼叫。

　　“快走！！！”

　　大家匆忙往后台跑——最靠近台前的灯愣了一下，开始往后跑——她被地上的乐器线路绊了一下——

　　祥子伸出了手。

　　不，是主视角的爱音伸出了手。

　　“当心！”

　　爱音搂住了灯。

　　交互的体温也很好地被记录了下来——

　　“……”

　　祥子按了暂停。

　　她把钨钢超梦头环抬起来了。

　　“怎么突然暂停？”

　　面前，不知所以的喵梦奇怪地问。

　　“触觉信号的轨道也有？”祥子的脸色不能更差了，她问。

　　“是哦。”喵梦说，“BCPD的技术，全面吧！怎么了？”

　　“能屏蔽吗？”

　　“什么？”

　　“不，没事。”祥子说，“当我没问。继续放。”

　　她把头环拉了回去。

　　头环光反射板的亮光再一次把祥子带回了目标场景之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影片鉴赏


　　已经失去的东西。

　　不会再次回来的东西。

　　迷走神经和交感神经交替跳跃，在显像管上检测出一道一道波动的曲线。

　　这些东西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祥子，她想要忘记的东西。

　　“……”

　　想要忘记的东西，现在感受到的东西。

　　它们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名为“过去”的幽灵。

　　别去在意这些。

　　祥子定了定神。

　　“（你有更重要的事。）”

　　她对自己说。

　　她冷静了下来。

　　播放键被点下。

　　画面继续转动。

　　从自己——爱音搂住灯的画面开始。

　　场馆内，大地因为爆炸而震动。

　　舞台上方，各种各样的麦克风架、乐器架和音响倒下。

　　“快走！”

　　爱音拉着灯，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

　　天花板也嗡鸣着——

　　嘭！

　　“！”

　　吊顶因为承重钢材被炸断，塌了！

　　巨大的照明设备从上方落下！

　　至少有三米长、三米宽的，带着横梁的灯具——眼看，就要砸向主视角——

　　“别傻站着！”

　　一个黑影从侧后方冲了出来。

　　是立希。

　　她挡在爱音和灯的身前，警用的制式手臂义件喷出白烟——

　　嘭！

　　照明设备的侧反光板与立希的手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但立希一个人，不可能把这个大东西全部抗住。

　　咔嚓嚓嚓。

　　照明设备的尾部撞在了地面上，穿破了舞台的地板。

　　四周顿时浓烟弥漫。搭建地面用的合金板材碎裂，飞溅。

　　“！”

　　一块板材擦过了立希的额角，另一块则扎进了爱音的侧腹——

　　“小爱！立希！”

　　灯大叫。

　　她摸了下后腰——没有带枪——然后，她开始协助立希推开灯具——只起到了一点作用——

　　嘎嚓嚓。

　　主要还是立希将灯具推开了。

　　“这里！”

　　“！”

　　主视角的义眼之中，出现了一条淡蓝色的通路。

　　这条通路穿过扬起的烟尘，指向紧急出口的方向。

　　“快！”

　　是素世。

　　她的脸色发白，但仍然执行了正确的决定。她在第一时间接入了场馆的紧急出入口程序，并将这个程序发到了所有人的脑机里。

　　“我们走！”

　　立希叫着。

　　爱音和灯一起沿着淡蓝色通路的指示，向着出口跑去。

　　出口处，素世和乐奈已经在那里了。

　　素世、爱音和灯一起往外跑。乐奈暂时没动。

　　“快走了，野猫！”

　　后面的立希拉了乐奈一把。

　　五人从那里离开，很快，就通过场馆A口，跑到了外面。

　　灯拿出自己随身带的紧急贴布，给爱音和立希做了应急处理。

　　立希刚接受完治疗，立刻就说，“要去进行支援”，素世也打算如此行动——乐奈很快就不见了——

　　留在A口的灯和爱音，在这时看到城市医疗系统来了。

　　影片到这里，就终止了。

　　“……”

　　祥子又放了一遍。

　　再一遍。

　　她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这些影像。

　　现场的影像。

　　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

　　会有线索吗？

　　“（……不。）”

　　这可是第一手资料。

　　就在舞台上，就在爆炸案的正面。

　　这样都找不出线索的话，就不是运气的问题，而是自己的问题。

　　“（必须找出线索。）”

　　祥子盯着影片。

　　快进、暂停、倒带、重播。

　　祥子拖动超梦母带的跳跃线。

　　一条一条轨道弹出。

　　这一次，大概是由于时间有限，喵梦对超梦母带的处理，做得没有爱贝克思研究基地那时那么仔细。

　　她只标出了大概的数据流点位，没有高亮重要目标点。

　　没关系。

　　祥子可以自己来做这件事情。

　　用上外接设备，仔细比对不同的编码层。

　　一帧一帧、一秒一秒——

　　影像最开始。

　　爱音喘着气，向观众挥手，比心。

　　“（观众的脸——）”

　　祥子扫描了所有观众的脸。

　　有一些，是有名字的。

　　因为作为主视角的爱音认识她们。

　　“（羽丘的同学。）”

　　更多的，没有名字。

　　“（普通观众……）”

　　每个人，看上去都兴奋，激动。

　　祥子接入面部测谎系统，进行全景捕捉。

　　人脸的三维扫描图像，开始慢慢呈现。

　　然后，进行情绪识别。

　　观众们在这个时刻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所展现的情绪，按照百分比显示在了她们的头上。

　　兴奋70%、激动20%、感动10%——

　　祥子粗看了一眼。

　　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看到诸如紧张、不安、杀意之类的危险词汇。

　　“（意思是，没有嫌犯在人群之中。）”

　　爆炸案，尤其是多人协同行动的爆炸案，通常伴随着无差别射击。

　　其实祥子以为，会至少有那么几个人在底部的livehouse里。

　　自己在现场看到的那几个被BCPD警员铐走的嫌疑人，看上去精神状态支离破碎，就像赛博精神病即将发作的样子。

　　很难想象，他们能“理智”到只引爆炸弹，不进行其他的袭击。

　　“（……【我们必须摧毁】。）”

　　祥子想到了在场馆外听到的，那些被拷走的嫌疑人说的话。

　　“（目标是摧毁什么东西？）”

　　摧毁场馆吗？

　　所以，才不袭击群众？

　　祥子继续向下看。

　　在事件发生的前几秒里，爱音的耳边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一种有节奏的、连续的轻爆破音——

　　“……抓到你了。”

　　祥子录下这段爆破音。

　　细细的，敌人的老鼠尾巴。

　　她打开自己的音频比对件，开始进行扫描比对。

　　声波在比对件的显示窗口上，跳出蓝色和红色的纹路。

　　节奏、频段。

　　很快，分析结果出来了。

　　自己曾经听过这种声音。

　　就在……

　　“（……米歇尔乐园……）”

　　就在，自己看到J死亡后的时间里。

　　就是这家伙。

　　“……”

　　祥子吐出肺里的空气。

　　摆了Ave Mujica一道的那个家伙，又开始行动了。

　　这一次。

　　祥子会咬住他的踪迹。

　　她录下这段声音。

　　继续往下看。

　　几秒钟后，场馆的西北角传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天花板被炸开了。

　　地动山摇。

　　人群逃跑——

　　扫描没出现可疑目标。

　　立希在后方吼叫——

　　“……”

　　到处都是飞溅的碎石。

　　“……”

　　爱音与灯抱住彼此，牵着手，向出口跑去。

　　“……”

　　这些段落，都没有什么问题。

　　巨大的灯具掉了下来。

　　立希接住它。

　　祥子扫描了这一段。

　　显示界面上，出现了挺多信息。

　　不过，并不是因为祥子用的插件丰富、高端。

　　而是因为爱音的脑机装了很多的插件。

　　“（红外视野、瞄准镜、侦测探头Ⅱ型、显微光学、望远光学、微摄像、数码相机、声压分析器、听觉延展、归航追踪器、广域无线电扫描器……）”

　　不得不说，爱音脑机里的插件，装得比祥子被丰川家清洗前还多。





第一百六十四章 让强迫症死亡的开机启动进程


　　也装太多了吧？

　　祥子想。

　　有些插件，祥子都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装上的。

　　安装红外视野、望远光学、数码相机、声压分析器这些插件，还能理解。

　　显微光学、听觉延展、归航追踪器？

　　显微光学，就是高倍数显微镜。是侦测显微环境用的。

　　听觉延展，通常用来侦测超声和次声。

　　归航追踪器，说白了就是带定位系统的对讲机，可以和同样装了归航追踪器插件的人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定位彼此的位置……

　　……住在城市里，根本就用不上。

　　而且说到底，如果不让别人也安装这插件，只有一个人装，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这些东西，学生真的用得上吗？）”

　　祥子忍不住想。

　　“（怎么看着像是去义体医生那里要配置，然后被杀猪仔了，推销了全套大礼包啊？）”

　　祥子想到爱音曾说过，她是刚来乐之城的。

　　……被杀猪仔的可能性，还真不小。

　　“（不过，能装这么多插件，也挺厉害的。）”

　　爱音看向立希的时候，为了确认掉下来的东西是什么，打开了脑机的扫描功能。

　　这让她的热感应和电子感应层上，一瞬间，弹出了一大堆花里胡哨的界面。

　　祥子看得眼晕。

　　“（所有插件全都设置的一键启动？）”

　　她皱着眉头。

　　她一条一条地确认这些界面。

　　眉头越皱越紧。

　　“（一键启动……还有上台前被丢在脑机后台的进程……视频网站？吉他教学网站？）”

　　“（这么多页面，演出的时候一直开在脑机后台？）”

　　“（这家伙不清理进程的吗？）”

　　爱音的作风让秉持简洁、高效主义的祥子有一点点难以接受。

　　“（……不过……）”

　　可以肯定的是，常见的TB级脑机容量，无法安装这么多东西。

　　硬塞进去，也无法流畅运行。

　　能这样弄，说明爱音的脑机很好。

　　脑机容量很大。

　　处理器性能，也很优越。

　　装了PB级的脑机……？

　　祥子的脑袋里，闪过了一个PB级脑机的价格。

　　“……”

　　她决定不去在意它。

　　光有昂贵的脑机，也不够。

　　安装了这么多插件——有些使用起来还很复杂——要掌握它们的运行，需要一点【技术能力】的点数。

　　不过，也不是需要那么多。

　　祥子估计，就普通的特长高中生水平——大概5、6点——就够了——

　　……想太多了。

　　注意到自己的思绪发散到了无关的地方，祥子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回来。

　　祥子看向立希。

　　爱音的扫描件，不光扫描出了掉下来的照明用具，还扫描出了立希的各项生理指标，和立希安装的义体。

　　“（BCPD警用义手，上了加粗型人造肌束和人造关节。）”

　　“（骨骼也是用骨水泥加固过的。）”

　　义眼、额皮质、循环系统、部分骨骼和跟腱……

　　改造的部位，和海铃很像。

　　应该都是按照花咲川的标准要求搭配的。

　　不同的是，立希装的加粗型人造肌束更多，而海铃则换了更好的人造关节。

　　此外，额皮质和循环系统的选择上，也略有差别。

　　“……”

　　祥子导入了海铃的数据模型，跟立希的数据进行比对，分析。

　　“（立希的【肉体】，应该是9或10……）”

　　跟祥子想得差不多。

　　然后，祥子又用这个【肉体】点数抵抗照明设施时的出力情况，计算出了照明设施落下的力道。

　　再通过这个力道，反推出照明设施的材质。

　　根据材质，推出爆炸的力道。

　　祥子在心里计算出了大概的炸药当量。

　　看上去，不像是会把整个livehouse炸平的程度。

　　只塌了一个角，不是因为放置的位置有问题，而是炸药当量本身就不算大。

　　“（……要炸的东西……应该不大……？）”

　　带着这个问题，祥子继续往下看。

　　灯跑过去，帮助立希扶起照明设施。

　　灯的动作给的角动量不大。

　　她的【肉体】，应该是没加过点数的【3】。

　　这祥子很确定。

　　因为这跟她自己现在的出力参数是一样的。

　　然后，是素世发来了紧急出入口的程序。

　　所有人离开了。

　　主视角的爱音向外跑——路过出口处的素世和乐奈——

　　“快走了，野猫！”

　　爱音听见立希在后面喊，她的余光看见立希拉了乐奈一把——

　　这个位置。

　　祥子暂停，倒带，再放。

　　“……”

　　祥子的注意力，停在了名叫要乐奈的MyGO!!!!!主音吉他手身上。

　　这名像是猫一样的女孩，站在出口处，没有惊慌，也没有立刻逃离。

　　她一直盯着一个方向。

　　“（她在看什么？）”

　　祥子回退，再回退。

　　从出口处往回倒，回到还没离开舞台的时候。

　　沿着乐奈视线的方向，拉出延长线——

　　延长线的终点，是因为舞台顶部照明装置的掉落而出现的大洞。

　　乐奈在看大洞深处？

　　祥子将超梦镜头聚焦到那里。

　　放大。

　　再放大。

　　祥子看到了令人在意的东西。

　　那大洞的深处，有几个影子。

　　尽管距离很远，到处都是烟尘，但爱音那复杂的插件系统，仍然判断出了那些影子是人。

　　几乎都受伤了。还有人生理指征很差——应该是通告里的死亡人员——

　　而在这些人的身边。

　　“……”

　　祥子注意到，扫描镜头发现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些金属器械的碎片。

　　碎片很多，分散散布，被吹飞向四面八方——

　　但就量来看，原来，那里肯定放着一台大型的电子设备。

　　……

　　在livehouse的顶棚里，有着一台大型设备？

　　照明和场地效果，都不会放在那种位置。

　　祥子不认为那是什么演出厅装置。

　　现在，那东西已经被炸成碎片了。

　　就算通过爱音的电子设备，也没办法分析出那原来究竟是什么。

　　祥子结束了超梦母带的放映，把钨钢头环从头上摘了下来。

　　“老大，你看得可真够久的！”喵梦递给她一根缓解晕超梦症状用的薄荷鼻吸板，说，“发现什么了吗？”

　　“那些摇滚青年。”祥子接过薄荷鼻吸板，深深地吸了一口，说，“他们不是要用炸弹搞恐怖袭击。”

　　“他们把当量搞错了——他们自己没注意到——所以把自己人炸死了两个。”

　　祥子说。

　　“他们其实是要炸掉放在顶棚上的某台电子设备。”





第一百六十五章 会回案发现场的不光是凶手（28w打赏加更）


　　摇滚青年们在被捕的时候，曾大声说：有人要杀他们。

　　所以，他们“必须摧毁”。

　　说的“必须摧毁”，恐怕，就是指这台大型电子设备。

　　在退出超梦之前，祥子确认了爱音的脑机件。

　　确实。

　　在爆炸发生之后，她的脑机里就再也没有发出过那种爆破音了。

　　那种伴随着爆破音的，不像是黑客发出的脑机攻击……

　　是这台大型电子设备搞的？

　　“（很有可能。）”

　　“海铃，你也看看。”

　　祥子进行了简短的指示。

　　她将钨钢超梦头环递给了海铃。

　　“好的。”

　　海铃戴上头环。

　　喵梦辅助她进行设置。

　　嘀、嘀的仪器接入声中，祥子静静地坐在那里，整理着思绪。

　　livehouse的顶棚中，被人放了大型电子设备。

　　这台大型设备，在MyGO!!!!!的演唱会上，发出脑机攻击。

　　MyGO!!!!!的千早爱音，感觉到了这种攻击。

　　“（不过，和我们当时在米歇尔乐园感觉到的一样，都很弱。）”

　　祥子想。

　　她受到的攻击，强度并不大。

　　甚至，比当时祥子等人受到的攻击强度更弱。

　　都没导致轻度的蛋白质变性。

　　几乎会被忽视的程度。

　　而那些引发爆炸的摇滚青年，则显得更加急迫——几乎被逼成了赛博精神病——

　　“……”

　　祥子细细地琢磨着这之中的关键。

　　过了一会。

　　海铃把钨钢超梦头环从头上摘下来了。

　　“噢！”喵梦叫道，“你看得可比老大快多了！”

　　“是吗？”海铃说，“可能是因为关键的内容，祥子都标出来了。”

　　喵梦接过头环，说着“让我看看老大标出了些啥？”，把它戴在了自己脑袋上。

　　她是斜着戴的，只接入了一边的眼睛。

　　这是一种不规范的超梦头环戴法，能让人同时看着超梦与现实……不过，很容易引起半规管失调。

　　但显然，作为熟练的黑超梦制作人，喵梦已经习惯这种不规范的头环戴法了。

　　“好。”

　　祥子交叉双手，坐直了身体。

　　“我先说我的结论。”她说。

　　她伸出一根手指。

　　“首先，MyGO!!!!!的成员听到了有爆破声的噪音。”

　　“我认为那跟我们在米歇尔乐园被袭击的时候，听到的声音是同一种。”

　　海铃点了点头。

　　“音频吻合。”海铃说。

　　“没错。”祥子说，“然后，我认为这种声音，是由曾放置在RiNG顶棚的某台大型电子设备发出的黑客攻击导致的。”

　　“老大，你是说你标的这个小块？”喵梦说，“我也怀疑那里有问题！那边，金属探针指标很高——我是觉得超过了常规值啦！”

　　喵梦笑嘻嘻地说着“虽然这主视角干嘛装金属探针指标插件啊？”

　　“果然是有人给那儿藏了个东西？”她说，“然后这些摇滚青年要去炸那个东西——哇噢，真是摇滚！”

　　“没那么简单。”

　　祥子说。

　　“这些摇滚青年的整个行动模式，就有问题。”

　　“他们看起来正在被脑中出现的爆破声折磨——这种折磨有一段时间了——”

　　“然后，他们发现爆破声是来自于livehouse的顶部。”

　　“livehouse又不是封闭场景！这里有问题，他们逃走不就好了？”

　　“他们没有选择逃跑，而是选择去炸掉它？”

　　“这不像正常人的选择。”祥子说，“我认为，这里面有心理诱导的因素。”

　　“某种【会跟随你到天涯海角】的精神暗示。”海铃抱着双臂坐在旁边的线槽后面，说，“在杀死目标之前，经常会给予这种施压方式。”

　　“炸药的选择当量也有问题。”祥子说，“当量太大了。”

　　“是他们自己弄错了？”她说，“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我更倾向于认为是某人故意准备了过量的炸药。”

　　“意思是，把大型电子设备放在livehouse顶端，进行一些无所谓的脑机干扰，再诱导这些摇滚青年去炸了它，还把炸药给换了？”喵梦感叹道，“这案情听起来太复杂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台在狂欢节使用的毕达哥拉斯装置！”

　　“如果有一件事的情况不够明晰，那一定不是因为它本就被设计为如此。”祥子说，“一定是有多方因素相互影响，让它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多方的博弈导致这起爆炸案以现在的样貌呈现出来。”海铃说。

　　“没错。”

　　祥子说。

　　“这起爆炸案，不是一起只有【引发骚动】【破坏演唱会】这种单纯目的的行为。”

　　“好、好、好……听起来又要收集海量的资料了！”喵梦拍手道，“说吧？现在，我们又要扒哪家的数据库？”

　　“数据库里没有我们想要的情报。”祥子说，“我现在最在意的是……”

　　“让我猜猜。”喵梦说，“你在意警察手里的东西：那些被炸得碎到好像爆米花机里的残渣一样的电子设备碎片，和那些被警方带走的倒霉蛋的口供。”

　　“你说对了。”祥子说。

　　“那我也能猜猜吗？”海铃说，“接下来，是想要问我能不能弄到它们的情报？”

　　“你也说对了。”祥子说，“所以，你能弄到吗？”

　　“恐怕难。”海铃说，“如果你晚20年问我这个问题，我可能还有点办法。但现在，我只是个BCPD的预备警员，还有一年的不在籍记录。”

　　……

　　从BCPD看护着的现场弄东西，不算太难。

　　但如果这些东西已经到了BCPD本部，那想要再搞出来，难度可不是一点半点了。

　　祥子只能寄希望于BCPD在案发现场留了一点电子设备碎片。

　　她让海铃驱车回了RiNG。

　　现场仍在封锁中。

　　面包车，停在了RiNG的侧面。

　　祥子让喵梦悄悄地通过电子围挡“看了一眼”封锁区域曾进入过的人员的名单。

　　BCPD警员、BCPD现场清理小组……

　　好。

　　清理小组已经进去过，代表着没戏了。

　　他们都是用大规模吸取设备处理现场的，一根毛发都不会留下。

　　人员名单中，还有……

　　市谷有咲、花园多惠。

　　祥子看到了Poppin'Party的【大人物】的名字。

　　“（果然，自家livehouse的分店出事，还是过来看了一眼吗。）”

　　倒也在意料之中。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除此之外的，就是一些经由共同网络从外部接入的，了解事件调查进展的授权账号。

　　BCPD的账号，官方媒体的账号，灾后重建中心的账号……

　　“……嗯？”

　　祥子在这时看到了丰川大厦员工的账号。

　　“（丰川大厦也派人来看了？）”

　　丰川大厦主要负责乐之城的行政管理任务。

　　祥子没想到，他们也对这种爆炸案感兴趣。

　　虽然他们确实有能够确认乐之城突发事件封锁现场的授权账号……

　　“（但他们不都懒得处理这块吗？收BCPD的事后报告文书不就好了吗？）”

　　祥子想着，点开了这个丰川大厦员工的账号。

　　账号是用姓氏登陆的。

　　【NAGASAKI】。

　　【长崎】。

　　“——”

　　这个姓，让祥子想起了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长崎素世（29w打赏加更）


　　东京。

　　乐之城。

　　赛博化现代都市。

　　光鲜亮丽，五光十色，物欲横流。

　　有人说，这里是乐园。

　　有着全世界最好的电子产品和义体市场，有全世界最先进的科技设备和技能集训中心，有丰川大厦，有米歇尔乐园，有一切的机遇。只要花钱，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有人说，这里是炼狱。

　　这里上下层级泾渭分明，出身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切。这里管理混乱，被名为【乐队】的帮派割据统治，每一天，人们都生活在麻痹神经的廉价娱乐和真实发生的恶性事件之中。

　　“（都不对。）”

　　长崎素世想。

　　他们说的都错了。

　　不是乐园，也不是炼狱。

　　“（这里是人间。）”

　　她想。

　　因为，只有人间，才会如此眩目。

　　如此复杂。

　　又如此——

　　……

　　早晨。

　　月之森贵族女子学院。

　　“贵安～”

　　“贵安～”

　　大小姐们打着招呼，穿过花团锦簇的中庭，进入教学楼。

　　时间还早。

　　不过，对于用良好的礼仪规范要求自己的大小姐们来说，早点到校，是日常行为。

　　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到校时间很早这一点，和升学校羽丘很像。

　　只是……

　　大小姐们来学校的目的，和羽丘的学生们不是太相似。

　　一年级，教室内。

　　许多同学围在一张桌子旁边，内部的人，被团团包裹了起来。

　　所有的这些同学，看上去都有些紧张。

　　“素世！”一名同学叫道，“你昨天没来上学……我们可担心你了！RiNG发生了爆炸……大家都担心，你受伤了！”

　　“谢谢大家，我很好～”

　　被围着的女生说。

　　人群稍稍让开了个口子。可以看到被围着的女生有着轻飘飘的栗色长发，和蓝色的眼睛。

　　正是MyGO!!!!!的贝斯手，长崎素世。

　　“真的没事吗？”另一名同学关切地说，“好几个去看演出的同学，都擦伤了——她们昨天来学校的时候说，看到有照明用具掉到舞台上了！你站在舞台上，肯定受到了更大的影响！”

　　“真的没事啦～”

　　素世笑着安慰大家。

　　“我的队友是被碎片砸中了，我自己没什么事！”她说，“我担心她们的情况，所以，昨天才没有来上学的……让大家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素世有礼貌地向大家道歉。

　　“其他同学受伤了？”她反过来关心道，“不好意思啊，我都没有关注……她们没事吧？”

　　“没事。月之森的学生情况出了，大家都只是轻微伤。”一些同学说。

　　“不要勉强呀。”另一些同学还在关心素世，“你站得那么近，肯定很可怕吧！多休息几天，也没关系！”

　　“谢谢大家关心，还好啦。”素世微笑着安慰同学们。

　　“舞台上绝对更危险啦！”一名同学说，“欸……不过，视野也更清楚！素世，你在台上有没有看到爆炸案的细节啊？”

　　“BCPD都没有公布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最后会不会公布！”另一名同学也说，“素世，你有没有什么作为当事人发现的可疑情况呀？跟我们讲讲吧！”

　　素世才刚恢复，你们问什么呢！

　　这两名同学不合时宜的好奇心，遭到了其他同学的指责。

　　“没关系啦。”素世睁大眼睛，调停道，“其实，我也什么都没注意到……”

　　“真的吗？”

　　“对啊。”素世微笑着说，“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我有点被吓到了，这件事后续的进展，都没怎么看。可能，还没大家了解得多呢！”

　　这样啊……

　　同学们充满同理心地点头，纷纷表示认同。

　　虽然，月之森的学生们因为家境优渥，容易被暴恐分子盯上，因此，会在校内接受以防身为主的防爆培训，也有小型暴恐事件的镇暴学分。

　　但那是在自己使用昂贵的脑机计算软件分析现场情况后，由自己判断、控制的镇暴活动。

　　与这种突发的爆炸案，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碰到这种事，就是会很害怕。我上次，就遇到暴恐分子跳帮了我家的游轮！那次，可把我吓死了——”

　　同学们说着。

　　陆陆续续，更多的同学们走入教室。

　　素世跟同学们接着话，无意间望向门口。

　　“……”

　　睦来学校了。

　　她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看着素世。

　　“……”

　　素世只扫了睦一眼，就把脸转了回去。

　　……

　　素世身边，不少人来来往往。

　　午休时分。

　　一些其他班的同学们，也来表示了关怀。

　　放学时间。

　　校门口。

　　乐之城新闻频道等在那里，对素世进行了采访。

　　采访内容，当然是关于RiNG的爆炸案。

　　素世作为当时登台演出的人员，讲了一些简短的发言。

　　“我是MyGO!!!!!的贝斯手，长崎素世。”在音频采集头和摄像机前面，素世得体地说，“我们是一支学生乐队。平时在叫做RiNG的livehouse活动，这一次，也在那里办了自己的第四场专场演唱会。”

　　“前天晚上大约刚过八点，我们刚刚结束最后一支乐曲的表演。然后，我们所有人都听见了巨大的响声……”

　　在镜头面前，素世看起来有一点后怕，但仍然谈吐清晰，语言表达很流畅。

　　“……我很快就和队友们一起跑出来了，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说：

　　“可以的话，我不想再去想那件可怕的事了。”

　　接送她的那辆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来了。

　　她点头告别记者们，登上了车。

　　一切十分平静，

　　跟平日里有些差别，但可以明白，风波已经过去了。

　　【柯提斯V5000】驶向素世位于塔式豪华公寓45层的家。

　　“……”

　　坐到车上后，素世收起了平时常挂在脸上的表情。

　　不是面对同学们时的微笑，也不是面对记者时的后怕。

　　“……”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更确切地说，看着车窗玻璃。

　　嘀、嘀。

　　脑波在脑机中执行着操作，在素世的视网膜上调出了信息。

　　那是一条来自【母亲】的信息：

　　【素世，身体还好吗？】

　　【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你担心的RiNG的情况，我查了。】

　　【附件发给你。】

　　【不是机密文件，但还是不要外传。】

　　【爱你。】

　　“……”

　　【谢谢。爱你，妈妈。】

　　素世在脑机里打入这样一段对话，发送了过去。

　　不过，她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波动。

　　她点开了那些附件。





第一百六十七章 素世的约会邀请


　　【祥子：服务器的接入量怎么样？】

　　【祥子：我需要一个大略的到场人数。】

　　【祐天寺若麦：大概两百五十人～】

　　【祥子：新增呢？】

　　【祐天寺若麦：五十！我觉得到明天，怎么说也有个三百人吧？】

　　【八幡海铃：三百人不一定会全来。】

　　【祥子：嗯。毕竟，可能有人接入乐之城身份账号ID，但是没有到场。】

　　【三角初华：按两百人算？】

　　【祥子：两百五十人吧。】

　　“……”

　　睦提着水壶，站在月之森女子学院园艺部的花坛前面，看着脑机里【喵喵亲的喵喵同好会❤】聊天室内的人员对话。

　　明天，就是周日了。

　　这是祥子给那场【鬼奏乐】的闹剧最后的谜底，定的揭幕时间。

　　到了明天，Ave Mujica的人员将会前往已经踩点完毕，计划好的场地，进行演出。

　　这是一场特别的，“准入制”的演出。

　　只有解开了谜底的人，才能够进入这里。

　　现场演出，是创造“信徒”的关键一步。

　　完成这一步后。

　　就只剩下最后的问题了。

　　【祥子：睦，若叶家怎么样？】

　　【祥子：你最近离开家的次数有点太频繁了。】

　　【若叶睦：没问题。】

　　睦最近很小心地调整着她的行程表。

　　她原本就经常上培训班，不算经常在家中露面。

　　培训班。

　　在脑机内插入各种各样的芯片，进行技能上载。

　　几乎都是全AI教学。

　　只要在脑机里不断读写新的知识即可。

　　但培训机构通常会垄断这种读写技术。

　　在这个万事都能靠互联网远程完成的时代，为了防止其他人盗录资料，学生仍需要去特定的培训机构内，使用特定的加密渠道进行下载。

　　许多人认为这样不便捷。

　　但这给睦提供了方便。

　　因为培训班要出门，她就算有段时间不在家中，也不容易被发现。

　　【祥子：谨慎为上。】

　　【祥子：海铃，BCPD那边怎么样了？】

　　【八幡海铃：详细的内容，我的权限也无法查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Poppin'Party这两天没有在查这件事。】

　　【祥子：……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她们继续查，可能还会创造出多一点的缺口。】

　　【祥子：初华，你的日程表怎么样？】

　　【三角初华：没问题。时间已经协调好了。】

　　【祐天寺若麦：辛苦了～呀，就是明天了～】

　　【祐天寺若麦：找到了信徒，怎么办？老大，接下来就要用上他们吗？】

　　【祥子：……先让他们跟Mujina Carnival的AI接触。】

　　【三角初华：是要让他们成为后援力量吗？】

　　【祥子：……对。】

　　【祥子：在真的用上“信徒”之前，我还有些想要确认的事。】

　　【八幡海铃：是说要找那个叫“长崎”的丰川员工吗？】

　　“……”

　　睦的心头稍稍一跳。

　　在和Ave Mujica的成员交涉的时候，她总是会完全接管【鸟笼】的对外输出口，不用担心会被若叶家看到，发生意外。

　　睦想，自己的α波刚才稍微出现了一下。

　　过往的经验。

　　不过，现在已经无从观测这一点了。

　　【祥子：我还在考虑。】

　　【三角初华：已经查证是熟人的家属了？】

　　【祥子：嗯。如果有重姓，丰川内部会给姓氏加马克码。没有，就说明不是。】

　　【祐天寺若麦：好意外！这种事，老大不是向来先出击再说吗？】

　　【祥子：这个人比较麻烦。比较难创造出谈话的氛围，需要一点外在的强迫手段……】

　　【祐天寺若麦：什么什么？以前被老大伤过心的女人？】

　　【……】

　　【祐天寺若麦：不是，怎么突然没人说话了，别让我一个人尴尬啊。】

　　“……”

　　水落在黄瓜的叶子上，在阳光下带上斑驳的亮光。

　　睦站在那里，等待着这场对话的结束。

　　就在这时。

　　她用余光看到一个人影，正从小路上走来。

　　摇曳的栗色长发……

　　“……！”

　　是素世。

　　素世向着睦的方向走来了。

　　“贵安。”

　　她看到睦，打了个招呼。

　　还是跟从前相仿的微笑。

　　就好像她们之中发生过的那些事——crychic解散后的那些事——都从来不曾存在一样。

　　“……”

　　脑机里，传来新的的文字。

　　【祥子：总之，我还在考虑采取什么手段。】

　　【祥子：“长崎”那边的情报，我等演出结束后再去弄。】

　　【祥子：先集中在演出上。】

　　【祥子：今晚也有排练。晚八点集合。】

　　【三角初华：收到。】

　　【八幡海铃：收到。】

　　【祐天寺若麦：收到～】

　　睦在脑中键入【收到】，然后将【喵喵亲的喵喵同好会❤】聊天室关掉了。

　　她看着素世。

　　“……”

　　又跟素世见面了。

　　素世还打了招呼。

　　睦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说实话。

　　她还以为两人再也不会谈话了。

　　前天，在发生了爆炸袭击的RiNG外面，自己和素世的聊天不是很顺利。

　　不。

　　不止是那一次。

　　送出黄瓜的时候，在公园和祥谈话的时候……

　　每一次，都是如此。

　　“……贵安。”

　　睦也对素世打了个招呼。

　　素世继续向前走。

　　大概只是路过。

　　睦沉默地看着素世，然后，转过身。

　　但是。

　　脑机的红外探头，感觉到红外热成像图没有离开。

　　素世没走。

　　她停在了睦的身后。

　　就像从前她们谈话时那样。

　　“小睦。”

　　素世开口了。

　　声压侦测仪探测到了一点轻微的波动——

　　素世说：

　　“前天，RiNG外面的事，抱歉。”

　　“不。”睦轻轻地摇了摇头。

　　素世在RiNG跟自己相遇的时候，态度已经很好了。

　　她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呢？

　　素世看向睦。

　　“你有空吗？”素世问。

　　是说现在吗？

　　睦点点头。

　　现在是下课时间。

　　自己没有什么特别要做的事。

　　“小睦不需要着急回答。”

　　素世用温和、轻柔的声音说。

　　“因为，我想问的是晚一点的时间。”

　　晚一点？

　　“放学后？”睦问。

　　“嗯。”素世说。

　　祥约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睦想。

　　所以，今天放学后也行吧。

　　“七点半之前，可以。”睦又点了点头。

　　“太好了。”素世合起双手，说，“最近，我觉得我们之间很久没有说过话了。所以，才有很多误会……我想要跟小睦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

　　睦的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回忆。

　　从前，素世想要和祥接触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

　　两个月前，素世和祥在公园的会面，很糟糕。

　　那之后，素世就再也没有提出过要见祥了。

　　“那放学后，小睦和我一起来吧。”

　　一起来？

　　要去哪里吗。

　　睦看着素世。

　　她以为素世会约在学校的中庭——就像她们曾经所有的对话那样——

　　然而。

　　“我把地址发给你。”

　　脑机里，收到了素世发来的信息。

　　出乎睦预料的是。

　　那是一个位于富人区的，高级宾馆的地址。





第一百六十八章 高级宾馆


　　下午六点半。

　　富人区。

　　高级宾馆。

　　气派的外墙，低调奢华的装潢。

　　鎏金色的墙面下面，是线性框架、防侦测隔板和均匀散热导温控板。

　　一楼的大厅，干净整洁。

　　灯光不算很亮。

　　音乐声，也并不大。

　　适度的光照，适度的音乐。

　　在声光泛滥的乐之城，这两件事同时出现，是很罕见的。

　　只要是罕见的，就是昂贵的。

　　棚户区一个月的房租，只能在这里租到24个小时的单间。

　　但相对应的。

　　这里绝对隔声、隔光、隔绝一切扫描与探视。

　　这里是所有秘密的藏匿之处。

　　有在一种意义上过激的秘密……

　　……和在另一种意义上过激的秘密。

　　嗡。

　　宾馆的气动正门缓缓打开。

　　素世和睦一前一后，走进了高级宾馆的大厅。

　　两人的外貌都很明显只有十五六岁。

　　还提着书包。

　　不过，没有人会说什么。

　　一个原因是，有钱人很喜欢花钱永葆青春。

　　从二十岁，到八十岁。

　　在每个年龄段，你都能找到外貌看上去十五六岁的人。

　　另一个原因是……

　　月之森的，制服。

　　两人身上都穿着月之森的制服。

　　学生进入如此昂贵的宾馆，本是一件奇怪的事。

　　但如果是月之森的学生。

　　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走在前面的素世来到前台。

　　“您好。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接待员温和地微笑着。

　　她并没有进行任何区别对待，展现出了良好的职业素养。

　　“我在这里订了一间房间。”素世微笑道。

　　“好的。”接待员说，“烦请您在这里接入您的生物信息线缆。”

　　素世拔出了手腕上的生物信息线缆，进行了接入。

　　用的是月之森的学生账号。

　　这期间，睦一直沉默地站在她的背后。

　　“后面这位，也是一起的吗？”

　　接待员问。

　　睦点点头。

　　“也要接入生物信息线缆吗？”素世代替睦，轻柔地问。

　　“是的，不好意思。”接待员彬彬有礼地回答。

　　“……”

　　睦没说什么，上前一步，接入了线缆。

　　用的当然也是月之森的学生账号。

　　“好的，请稍等。”

　　接待员将账号上传到云端，进行信息比对……

　　“……啊。”她在这时候微微露出了有些顾虑的神情。

　　“那个，两位都还是未成年人吗？未成年人原则上……”

　　“不好意思。”

　　素世微笑了一下。

　　然后，她转过去了一笔价值15%房费的小费。

　　“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

　　接待员恢复了笑容。

　　她柔和地退出素世和睦两人的生物信息线缆，然后，将一张房卡递给了站在前面一点的素世。

　　“1107号房间。”

　　接待员说。

　　“谢谢。”

　　素世微笑。

　　……

　　素世和睦一路向前，乘上了电梯。

　　素世没说话。

　　睦也没有。

　　她们向前走去。

　　皮鞋踩在高级的法兰绒地毯上，无声无息。

　　1103、1105、1107。

　　房间到了。

　　素世用门卡打开了门。

　　灯亮了。

　　柔和的，鹅黄色的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入口左侧透明玻璃幕墙的浴室，右侧带有饮料和酒水的吧台，深处的沙发和茶几，以及靠墙的那张宽阔的双人床。

　　素世先一步走了进去。

　　睦什么话也没说，跟在她的后面。

　　门在背后关上了。

　　咔哒。

　　自动锁落锁的声音。

　　素世在茶几旁放下书包，又脱下了她的外套，挂在了旁边的椅背上。

　　“小睦也进来坐吧？”

　　她说。

　　睦走过去。

　　她把包放在了入口处上，坐在了最远端的沙发上。

　　“坐床上也可以的。”素世说着，在吧台旁边招呼了一下。

　　“小睦要不要喝什么？”

　　睦摇了摇头。

　　“这样啊。”

　　素世笑了笑。

　　她没有给自己斟一杯锡兰红茶，或是别的什么。

　　她径直走过过道，坐在了另一侧的沙发上。

　　“……”

　　睦等待着素世开始谈话。

　　她想，也许素世会问喵梦的事。

　　毕竟，那不像是自己会接触的人。

　　也可能会问爆炸案的事。

　　她之前一直找自己，就是因为自己擅长【技术能力】，可以调取开源路段的监控，所以想让自己帮忙寻找祥子。

　　这一次，再来找自己，可能是想让自己帮忙查RiNG附近的监控状态。

　　毕竟，那事威胁到了MyGO!!!!!。

　　“……”

　　素世会因为一场爆炸案威胁到MyGO!!!!!，而展开调查吗？

　　睦其实并不清楚。

　　如果是祥的话，肯定会调查的。

　　但祥在做的事，跟素世在做的事不一样。

　　祥在做复杂又危险，没有任何保障的事。

　　而素世，还可以寻求家族、BCPD甚至创伤急救小组的庇护。

　　所以，她也可能不会深入调查这件事。

　　毕竟……

　　“（在乐之城生活。）”

　　睦想起祥子在初中的时候，跟她说过的话。

　　“睦。”当时，祥子看着丰川大厦上大幅面的招聘广告，说，“乐之城的生活，就像是一场鬼抓人游戏。”

　　“普通地生活，普通地读书，普通地上班……只要你不停地对自己说‘一切都很正常’，不去想黑暗中有什么，就可以告诉自己，生活是很平静、美好的。”

　　“这不能算错。”祥子说，“因为那些黑暗中的东西，更喜欢抓试图逃离他们的人。”

　　“（……）”

　　当时，自己看到那幅广告，确实也有一点点这样的感觉。

　　但不能很好地表达出内心的感受。

　　祥很厉害。

　　睦当时这样想，现在也这么觉得。

　　祥每次都能将自己组织不好的语言，表达出来。

　　自己跟她有一样的看法。

　　在乐之城，中上层的人们不多管闲事，就能够真的过上相对平和、富足的生活。

　　睦觉得，素世是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睦想，素世大概不会再往前踏一步了吧。

　　那不问爆炸案，是为什么叫自己来这里的呢？

　　睦静静地坐着。

　　“睦最近过得怎么样？”

　　素世用这句话开始了话题。

　　然而，她的谈话，似乎真的只是谈话。

　　“……古文课的老师，说的内容，变难懂了吧……”

　　“……最近，大家都很关照流行换季的LCD服装打折呢……”

　　课业、老师、娱乐。

　　素世在聊无关紧要的话题。

　　几乎都是素世在说。

　　睦只是简单地点头与应和。

　　跟从前，她们在学校里进行的聊天一样。

　　可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在睦心中轻轻摇曳了一下。

　　她没去在意它。

　　时间在闲谈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七点。

　　七点十五。

　　七点三十……

　　跟祥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我要走了。”

　　睦站起身，说。

　　然而。

　　素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还注视着前方。

　　她喝了一口红茶，说：

　　“如果，我就这样把小睦关在这里……”

　　“小祥，会来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双向奔赴（30w打赏加更）


　　“……”

　　睦看向素世。

　　素世神情自若，喝着茶。

　　于是，睦走向了房间的正门。

　　她伸出手，拉了一下门锁。

　　门闩上，亮起了小小的红灯。

　　打不开。

　　房门从里面也反锁了。

　　素世拿着门卡。

　　毫无疑问，是她将门反锁的。

　　“……”

　　睦的义眼亮了亮。

　　视网膜中，显示出了门锁的型号。

　　金狮VK-900P。电子锁。

　　用了双保险电子锁芯互铰结构，相对一般的民宅、民宿和旅店而言，算是相当高级了。

　　但是，睦现在毕竟位于门的内侧。

　　任何门，只要是在内侧，开启的难度都会降低一半以上。

　　因为可以直接用脑机接入，控制机械结构。

　　睦觉得，自己应该有办法强行解开它。

　　只是。

　　“……”

　　真的要解开吗？

　　这里是正规的宾馆，有着详尽的安保系统。

　　在这里强行打开门，毫无疑问，肯定会触发警报。

　　事后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有可能，还会留下记录。

　　祥应该不想这样。

　　“……”

　　情况稍稍有点麻烦了。

　　睦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她看了一眼时间。

　　再拖下去，就来不及在约定的时间去Ave Mujica的集合地点了。

　　但她想，自己不要擅作主张，比较好。

　　睦将她的脑机接入局域网，又接进了聊天室。

　　她在那里打出了一句话。

　　【若叶睦：今晚的排练，我可能去不了了。】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是祥子发来的回复。

　　【祥子：发生了什么？】

　　没有问“为什么”，而是问“发生了什么”。

　　【若叶睦：＃地址】

　　睦将这间宾馆的地点和房号发在了聊天室里。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状况，让睦犹豫了。

　　自己被关在房间里了？

　　被限制行动了？

　　可以打开门锁，但是因为有联网的警报装置，会很难处理……

　　不，比起这些，更应该解释的是现在的情况吧。

　　祥，素世留住了我。

　　她想找你——

　　睦看了素世一眼。

　　素世的义眼微微亮着。

　　她操作着脑机。

　　左光圈30弧度，右光圈第二指征补色。

　　以睦的理解，她是在回脑机的信息。

　　素世的表情很舒展。

　　跟之前一直想要找到祥子的时候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看上去更自然——并非紧绷的那种自然——

　　“……”

　　素世身上发生了某种转变。

　　睦知道。

　　素世在开始跟MyGO!!!!!乐队一起活动之后，就转变了。

　　睦曾以为这样的素世不会再执着于祥子了。

　　但她现在，又说要见……？

　　这种转变让睦没法判断素世说的“把小睦关在这里，小祥就会来吧”这种话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

　　“……”

　　所以，睦还在犹豫该怎么说这件事。

　　而这时候，脑机里已经收到了下一条信息。

　　【祥子：你一个人？】

　　【若叶睦：还有素世。】

　　这话，睦倒是能够直接说出来。

　　祥子很快回复了。

　　【祥子：明白了。】

　　这之后，聊天室内就没有了其他信息。

　　不光是祥子。

　　初华、海铃……

　　甚至是最多话的喵梦，都没有再说话。

　　……

　　睦离开了门口，走回了宾馆内侧。

　　她又在原先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素世坐在隔壁，在脑机中刷着讯息。

　　睦看着素世。

　　素世没在看她。

　　她们之间，好像总是这样。

　　“祥不一定会来。”

　　睦说。

　　她真的这样认为。

　　祥子只说了【知道了】，没说“等我”“逃跑”“牵制住素世”之类的指令。

　　睦暂时不知道祥子要做什么。

　　睦想，祥可能会让喵梦、海铃甚至初华来接自己。

　　想个办法，引开素世的注意，然后把自己带走——就像祥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也可能不来找我。）”

　　睦想。

　　说到底，祥根本没有必要来接自己。

　　明天才是正式演出。今天，Ave Mujica只是排练。

　　而这种排练，之前也有过，少一次，并不是太大的事情。

　　自己是若叶家的人。

　　祥子只要放着自己不管，等到晚上十点后的宵禁时间，若叶家会进行人员清点的局域信号定位。

　　自己今天没开飞行定位。

　　所以，一定会被发现，不在家里。

　　然后，若叶家会开始找人——很快就能被发现自己在这里——

　　若叶家会想办法把自己带走的。

　　不用祥出手。

　　这个假说出现在睦的脑袋里后，她很快意识到，这是最有可能性的一种情况。

　　所以，祥才会说【知道了】。

　　因为根本不是需要处理的事情。

　　素世看了睦一眼。

　　“啊，是吗。”她说。

　　她又刷了一会脑机。

　　“我以为，祥子肯定会关注你的动向的。”

　　“……”

　　“因为，你们不是【丰川】和【若叶】吗？”

　　“……”

　　素世以前不会去关注这些事的。

　　睦想。

　　素世没继续说话。

　　安静的房间内，时间只有脑机中的虚拟时钟在慢慢走着。

　　时间已经过了睦说的“七点半之前有空”的七点半。

　　它指向七点四十。

　　又指向七点五十分。

　　素世好像打算一直等下去。

　　素世或许不知道若叶家有宵禁。睦想。

　　睦的眼睛稍微动了动，看向脑机界面的侧面。

　　那里，有飞行定位的开关。

　　“……”

　　如果，自己真的把飞行定位打开——就像之前和祥行动时一样——

　　素世真的打算就这样，跟自己在这里过夜吗？

　　“……”

　　但睦只是想了想。

　　她没按。

　　时间指向八点。

　　八点十分。

　　睦坐在那里，等待即将发生的事情。

　　素世也等待着。

　　睦忽然想，素世究竟是在等待着祥子过来，还是在等待着“祥子不会过来”这个事实得到验证的瞬间——

　　就在这时。

　　叮咚。

　　房门的门铃，响了。

　　睦抬起了头。

　　素世修长的手指在门卡上敲了敲。

　　门发出“嘀”的一声，开了。

　　门口。

　　不是初华、不是海铃、不是喵梦，也不是若叶家的保镖。

　　“晚上好。”

　　是祥子。

　　她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灰色的格子裙，背着小挎包，走了进来。

　　“晚上好，小祥。”

　　素世看向祥子，说。

　　祥子点点头。

　　“你找我？”祥子问。

　　睦并没有告诉祥子，素世要找她。

　　可祥子说出了这个问题。

　　素世点头。

　　于是，祥子看向了睦。

　　“时间很晚了，若叶家还有宵禁。”她说，“你先回去吧。”

　　“……”

　　睦犹豫了片刻。

　　“睦。”

　　祥子又叫了一声睦的名字。

　　睦又看向素世。

　　素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于是，睦也慢慢地点头了。

　　她拿起自己的书包，从房间内离开。

　　喀哒。

　　她带上了门。





第一百七十章 打牌吗？（31w打赏加更）


　　房间内，灯光变得比刚才要昏暗了一些。

　　现在，这里只剩两个人了。

　　素世和，祥子。

　　“请坐吧。”素世说。

　　“……”

　　祥子走了过去。

　　她没有像睦一样，坐在比较远的沙发上，而是坐在了与素世只隔着一张矮茶几的沙发上。

　　两人的距离变得很近。

　　可能是在那令人不快的公园中分别后，最近的一次。

　　素世看了一会落座的祥子。

　　祥子也看着她。

　　她突然笑了。

　　“小祥，你果然来了。”素世玩着她自己的手指，说，“我想到了……又没想到。”

　　“当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尚可的时候，我一遍遍地找寻你，试图跟你沟通，询问你的意见……你却一点儿，都不打算正面回复我。”

　　“可现在。”

　　素世说。

　　“我们的交情已经彻底走到尽头，我动用人际关系、金钱，甚至对你身边的人采用强制手段后……”

　　“你却这样真真切切地看着我呢。”

　　“……”

　　面对素世的这番话，祥子只是淡淡地挑起了眉毛。

　　素世抚摸她那圆弧形的指甲边沿，继续说：

　　“小祥姓【丰川】，对吧？”

　　“……”

　　祥子没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素世换了一个话题。

　　“小祥。”她笑了笑，问，“你打扑克吗？”

　　“……”

　　祥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于是，素世打开了自己的书包。

　　她从里面拿出了一副扑克牌。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纸质扑克了。”

　　素世笑着说。

　　“不过，月之森的大小姐之间，最近又流行起它了——虽然我不打——”

　　“……德州扑克、精神衰弱、二十一点……”

　　素世说着，将纸牌盒子打开。

　　她把纸牌盒子倒了过来。

　　沙啦啦啦啦啦。

　　大约几十张薄薄的磁片，从纸牌盒子里掉了出来，散落在桌上。

　　祥子用手拿起一张。

　　黑色的外壳，带有脑机插口的金属适配件。

　　这些是影音芯片。

　　不像超梦录像带那样，记录着多种轨道的信息。这种影音芯片，通常只记录了画面和声音。

　　……一般来说，被用于记录商业上的情报。

　　“你玩的东西，比扑克花钱多了。”祥子淡淡地说。

　　这些影音芯片，大概，是在地下酒吧或是地下暗网里雇用了专门的雇佣兵、掮客和黑客，去获得的情报。

　　甚至于……

　　祥子在影音芯片中，看到了一支小型的警用录音笔。

　　“小祥很在意这个？”

　　注意到了祥子的视线，素世拿起了那支警用录音笔。

　　她按下了【播放】键。

　　……沙沙……

　　录音笔里传来杂音。

　　然后，是祥子曾在那天爆炸的RiNG的场外听到过的，那些被警察铐走的摇滚青年的声音。

　　“——他——他雇佣我们——从那之后，我们就开始听到——声音——”

　　咔。

　　素世按了暂停。

　　警用录音笔的声音，停下了。

　　“你花了多少钱，从鬼迷心窍的BCPD警员手里买到这个？”祥子问。

　　“七十万。”素世说，“比我想象中便宜。”

　　“好久不见，你的好奇心变强了。”祥子说，“如果不是知道你是月之森的学生，我简直要以为你要自立门户，成为中间人。”

　　她看了看素世。

　　“但你不是中间人，我也不是。”祥子说，“可你看上去，像是要和我进行交易。”

　　“……”

　　素世看着祥子。

　　“几年前就开始建设的米歇尔乐园2期，要改造成填海新地2期了。”素世突然说。

　　“……”

　　祥子沉默。

　　但素世像是得到了某种确凿无疑的答案。

　　“虹膜识别测谎显示，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素世说，“你果然知情。”

　　祥子看了看素世。

　　“小祥，我想要知道丰川家在做什么。”素世继续说下去。

　　这跟她上次想要知道的事，差得有点多。

　　祥子想。

　　不过。

　　有一点，没变。

　　她总是问些祥子很难回答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祥子问。

　　“小祥明知故问吗？”素世说。

　　“我不可能知道这世界上所有的事。”祥子说。

　　“……因为丰川与RiNG的爆炸案有关。”

　　素世说。

　　“这样啊。”

　　祥子还是刚才的表情。

　　“……”

　　“虹膜测谎显示，我不知道这件事，对吗？”祥子笑了笑。

　　“……你的【镇定】又增加了。”素世说。

　　“也许吧。”祥子说。

　　“……”

　　素世没有再继续保持那种温和的微笑了。

　　她看着祥子。

　　“说实话。”她对祥子说，“小祥，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想见你。”

　　“……”

　　祥子沉默。

　　素世一个人继续说了下去。

　　“光是想到要跟你约见，就真的觉得，很讨厌。”

　　“你曾在解散crychic的时候对大家说过的那些话，你曾在公园里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想到这些。”

　　“很烦。”

　　她说。

　　“没办法克制，没办法忍耐，你撕碎了我最重要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光是这样并排坐着，我都很难接受——”

　　她看着祥子。

　　眼角因为愤怒而微微皱起。

　　“我是不会忘记你说过的那些话的。”

　　“要解散crychic的话。还有，拒绝我的那些话。”

　　“从前的事，我总是记得很清楚。”

　　“我的性格，没有那么好。被人说过那样的话后，不可能笑一笑，就算过去了。”

　　素世看向祥子。

　　“——现在，只有你能回答我的问题。”

　　“仅仅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来到这里。”

　　她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丰川家，在做什么？”

　　这甚至不能说是一个祥子很难回答的问题。

　　这是一个祥子无法回答的问题。

　　但祥子不会说“我没法回答”。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说？”祥子看着素世，问，“你要求我吗？”

　　“……”

　　素世深呼吸。

　　“不。”她说，“这次我不会再毫无准备地来了。”

　　素世把手伸进包里。

　　她掏出了什么——祥子没看到——被茶几挡住了。

　　素世的手，从茶几的后面伸了过来。

　　然后。

　　祥子听到了“咔嚓”一声。

　　手腕上，传来金属的触感。

　　祥子抬起手。

　　喀拉拉。

　　一副合金镣铐，将祥子的手腕和茶几的脚，铐到了一起。

　　“我会想办法让你说的。”

　　素世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做好防护措施


　　祥子微微睁大眼睛，看了看被挂住手铐的手腕。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

　　“有点可怕。”祥子说。

　　她动了动手腕。

　　“告诉我你知道的事。”素世又说了一遍。

　　素世的义眼光微微亮起——

　　祥子知道，她开始在脑机里导入执行程序了。

　　“你自己说。”素世看着祥子，说，“我也不想要完全采用强制手段。如果你配合，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了解的——这些东西。”

　　她指向桌面。

　　她又轻微地笑了笑——有那么一刻，像是她原来在社交中伪装的面具——

　　“当然。”素世说，“看我的心情。”

　　她又看向祥子。

　　“你也可以选择拒绝。”素世说。

　　“不过，我还是会知道我想要的东西。”

　　“……用【蠕虫】，从你的脑机里扒出来。”

　　她说。

　　祥子看着这样的素世。

　　“如果我拒绝，你要用攻击软件强行拔取我的脑机数据？”祥子问。

　　“……”

　　素世没有说话，她脸色阴郁地盯着祥子。

　　这么近的距离。

　　还被铐住了。

　　想逃，也逃不掉。

　　想用建筑物阻挡攻击波，也不行。

　　素世显然是有准备地来的。

　　祥子看了素世一眼，想。

　　她被铐住了。

　　但素世仍然如临大敌。

　　估计，是在警惕自己进行反黑客攻击。

　　“（不知道我的【智力】现在已经不支持我进行高脑频反黑客行动了吧。）”祥子想。

　　祥子开口了。

　　“【蠕虫】不是一种很安全的攻击软件。”祥子说，“它有概率烧坏被摄取对象的脑结构。”

　　“所以，如果你能自己说出来，是更好的。”素世用手背顶着下巴，看着祥子，说。

　　她的义眼还是亮的。

　　祥子又挑了挑眉毛。

　　“你要用声压分析器的测谎功能来判断我说的是不是真话？”祥子说。

　　“这会很花时间。”她说，“而且，你也知道的……对高【镇定】的人，效果有限。”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素世冷下脸看着祥子，说。

　　祥子耸了耸肩。

　　“我们不用这么麻烦。”祥子说。

　　祥子拿过她的小挎包。

　　她打开它，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用黑布包着的包裹。

　　这个包裹鼓鼓囊囊的，从外表上来看，看不出是什么。

　　“手铐、【蠕虫】……”祥子说，“素世，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我虽然没有提前准备，但手头也有点东西。”她说。

　　她把这个包裹放在了桌上。

　　素世的视线随之看向它。

　　但祥子没有拆开包裹。

　　“我也有想要知道的事。”祥子看着素世，说。

　　她伸手指向那个小包裹。

　　“这里面装着的东西，我认为，跟你的‘扑克牌’有着相同程度的价值。”祥子说。

　　“我原本是想用它跟一个靠谱的中间人进行交易，获得我想要的情报……”

　　祥子看了素世一眼。

　　“不过现在看来，你知道的比‘靠谱的中间人’还多。”

　　“你也有想知道的事。”素世仍旧看着祥子，用陈述的语气问。

　　“你的义眼扫描已经看到了，不是吗？”祥子说，“我身上的义体情况。”

　　“……”素世沉默。

　　“我被丰川家边缘化了，高级的义体也被换掉，暂时还没有装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祥子说。

　　“不过。”她看着素世，说，“你在扫描之前……在来之前，应该就已经知道了。因为，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是丰川家的重要人物，你不会想要把我诱导过来，铐在这里，用【蠕虫】威胁我，触发创伤急救小组的非法拘禁认定标准的。”

　　“你没在上个月丰川家成员出席重要会议的人员名单上。”素世也看着祥子，说，“你已经满十六岁了。如果你是核心成员，按道理，这几个月就应该在公众前公开身份。”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素世比自己还清楚丰川家的流程。祥子想。

　　“总之，你也知道。从核心，掉到边缘的人……总归是想要在混乱中保全自己的。”祥子说。

　　她很确定这些话不会让素世的声压分析仪分析出谎言。

　　果然。

　　素世没有说什么。

　　“你想要我知道的东西，我想要你知道的东西。”祥子说，“虽然这次交易的开端，对我而言是个意外，但我仍然希望在相同的愿望之下，我们能够进行一次双方都希望看到的和平交易。”

　　她扯了扯自己的手腕。

　　铁链发出“嘎啦”一声轻响。

　　“不需要用到这个，和你的【蠕虫】的交易。”她说。

　　“……”素世在思考。

　　祥子知道。

　　从素世思考的那一刻起，就代表她默许了这个提议。

　　祥子很了解素世的性格。

　　在月之森的大小姐中，素世的心思还算缜密，有作为决策者的基本素养。

　　不过，她是倾向于回避冲突的沟通者。

　　有和缓的解决方式的时候，她不会去选择那些凶险的棋步。

　　这让她很难做出最佳决断。

　　【蠕虫】？

　　祥子想，就算自己拒绝，素世也不会对自己用这个的。

　　把自己铐上，恐怕已经是她行为的极限了。

　　与自己不同，素世是一个好人。

　　祥子知道这件事。

　　但也正因为如此……

　　“（她不是一个好的决策者。）”

　　“你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祥子问素世。

　　……

　　素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祥子知道，交涉成功了。

　　“你带的东西是什么？”

　　素世问。

　　果然。

　　祥子伸出手，把黑布打开。

　　随着布的活结被拆开，厚重的毡布下面，露出了钨钢材料、集成处理器、各种颜色的连接线、一块又一块的小金属板——

　　“……！”

　　布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一套小型的超梦摄制设备。

　　“超梦摄制设备？”

　　素世有点疑惑。

　　她看向祥子。

　　“对。”

　　祥子把那套超梦摄制设备往前推了推，放到了素世带来的影音芯片正对面。

　　“声音、光、电学信号……这些东西能够直接扫描对应的脑结构，记录下相对应区域的记忆。”

　　祥子对素世说着，从超梦摄制设备下面拿出了一支气动注射剂。

　　“！”

　　素世用义眼一扫，就认出来了。

　　那是一支气动镇定剂。

　　“一般来说，是需要被扫描者进入深度睡眠……”祥子说，“不过，这次我们情况特殊。”

　　“我不想在你面前进入深度睡眠。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在我面前进入深度睡眠吧？”

　　祥子说着，把气动镇定剂放到了超梦摄制设备旁边。

　　“不进入深度睡眠，只进入半朦胧的状态，也能够录制超梦。”

　　“只不过，轨道会比较少。基本只有影像和声音资料，也没那么清晰……”

　　“但我想，作为情报，已经够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感觉好像在玩某种我不知道的小游戏


　　安静的高级宾馆室内，只有祥子说话的声音。

　　“我带来的是小型的设备。”祥子淡淡地说，“胜在录制快捷，录制条件不苛刻。缺点则是录制的时长短，分辨率也不算非常高……不过，正适合眼下这种情况。”

　　祥子看着素世，说：

　　“我要跟你交易的筹码，就在这里。”

　　她伸出没有被铐住的那只手。

　　不过，不是敲了敲超梦摄制仪。

　　而是敲了敲，祥子自己的太阳穴。

　　“我的脑。”

　　祥子说。

　　“……！”

　　素世在这个瞬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不是想要我知道的，关于丰川家眼下动向的一切情报吗？”祥子说。

　　“你自己来录吧。”

　　祥子看了一眼惊疑不定，沉默着的素世，继续说：

　　“你想要哪段，直接进我脑机里抓。”

　　“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录什么。”

　　“超梦摄制设备的使用，月之森也有教过。这是KP80，很简单的型号，你扫它的技术说明条码，就能用了——你甚至可以联网进入它的官网。这样，你就可以知道它是完全原装的产品，并没有技术人员对它进行过任何一种后门改造。”

　　“使用方法，你应该也知道。”

　　祥子注视着素世：

　　“我会打入气动镇定剂，进入半朦胧的状态。”

　　“你说出关键信息位点的【提示词】，让我的脑自然回忆与该提示词相关联的内容。”

　　“这些内容，会被这台超梦摄制仪记录在磁碟里……”

　　“……这张磁碟，就是我要与你交易的东西。”

　　祥子说。

　　房间内。

　　不知何时起，说话更多的人，从素世变成了祥子。

　　“我让你录我的记忆。刻录资料，也给你。”祥子说。

　　“当然，我不是来做慈善的。”

　　“作为交换……”

　　她看向桌上的影音芯片。

　　素世也看向那里。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祥子要交易这些。

　　不过，祥子推开了它们。

　　“这些影音芯片花费了你的时间和精力。”祥子说，“拿走不太合适，我不要它们。”

　　祥子看向素世。

　　“录制超梦摄制磁碟的时候，为了触发我的脑活动，你需要先设置【提示词】，再说出一系列与提示词轻度相关的语境。”

　　“这些用来提示的语境，当然会被我听到。”

　　“你说的语境里，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

　　“这些语境，就当做是你用来交易的情报了。”

　　“你说它们。”

　　“我听到了，就算我的。”

　　“怎么样？”祥子看着素世，问：

　　“这个交易，比‘看心情’公平一点吧？”

　　“……”

　　素世还沉默着。

　　面上，其实没有看出太多的惊讶。

　　但她的心里，其实已经是惊涛骇浪。

　　祥子让自己直接录她的脑？

　　素世真的、真的很震惊。

　　毕竟，在超梦摄制设备面前，人的脑是完全诚实的。

　　听到曾经知道的事情，脑波就会活动，就会出现“思绪”。

　　掩饰，是在“思绪”出现之后发生的。

　　所以，再狡猾的人，也不可能在超梦摄制的时候说谎。

　　这也是为什么BCPD……乃至全世界的警察，都会使用超梦摄制设备录取口供的原因。

　　脑部的直录。

　　这是完全的无防备状态。

　　可以说，被录像者的一切，都将暴露在录像者的手中。

　　风险，太大了。

　　让别人随意录制自己的脑记忆？

　　素世根本不知道，还有谁敢把这种事当作交易的砝码！

　　就算是乐之城的【大人物】，智力20、镇定20，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完美地伪造超梦摄制设备捕捉脑讯号的过程！

　　素世看向眼前的祥子。

　　“你很有把握？”她问。

　　“不，我没有把握。”祥子说。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诚意。”祥子看着素世，说，“我确实想要知道你的情报。为此，丰川家的事，我会告诉你的。”

　　“你不怕我问到不能说的事？”

　　素世皱着眉头。

　　素世的母亲是丰川家的高层。

　　她知道一些丰川家的事，但是不多。

　　毕竟，丰川家，有太多秘密了。

　　素世只隐约听说过，有一些丰川家的秘密如果流出去，就算是丰川家的成员，也会遭到家族的惩罚。

　　“你不是已经在问不能说的事了吗？”祥子笑道。

　　“……”素世没说话。

　　“是呢。”祥子继续笑着说，“说不定，会让你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但你都已经把我铐在这里了。”

　　她又扯了扯手上的手铐。

　　手铐哗啦作响。

　　素世突然觉得，那手铐不是把祥子拷在了威胁她的自己面前。

　　而是把自己铐在了祥子面前。

　　“睦是人质。”祥子说，“我是替换人质的人质。”

　　她看了看素世：

　　“人质总是没有什么选择权的，对吧？”

　　“……”

　　素世没有说话。

　　祥子继续说了下去。

　　“况且。”祥子说。“就算真的暴露了什么……”

　　她看向素世。

　　“知道那些信息的人是你，也挺好的吧？”

　　“——”

　　这算什么？

　　信任？

　　蔑视？

　　好意？

　　利用？

　　还是，单纯的话术？

　　素世的脸因为祥子话拧了起来——

　　“丰川祥子。”她黑着脸，盯着祥子，说，“你不会以为这种话还有用吧？”

　　“你可以用你的声压分析器看看我有没有在说谎。”祥子神情自若地说。

　　……

　　高级宾馆。

　　房间内。

　　昏暗的灯光下，传来了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祥子拉开了她那件白色上衣上黑色的丝带。

　　丝带滑下。

　　轻轻地落在脚边，无声无息。

　　祥子解开了领口处的第一颗扣子。

　　然后是第二颗。

　　领口开得更大了。

　　布料下面，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和分明的锁骨。

　　祥子捏住打开的领口两侧，往下拉。

　　肩膀也露了出来。

　　她把手向后伸，撩起自己金蓝色的长发。

　　纤细的背部在灯光下泛着光，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祥子将长发往侧面拨开。

　　后颈上，露出了她的脑机接口。

　　她往后看了一眼。

　　素世拿着那套脑机摄制设备，沉着脸，站在她的背后。

　　祥子往沙发的扶手上靠了靠。

　　“来吧？”

　　她对素世说。

　　“……”

　　素世什么都没回应。

　　不过，她俯下身去，将脑机摄制设备的接口接进祥子的脑机。

　　又把那些小金属板，贴在了祥子的延髓外侧。





第一百七十三章 藩王割据（32w打赏加更）


　　沙沙声和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在昏黄的灯光下，轻轻地响着。

　　金属插件在皮肤上接触，留下凉凉的触感。

　　“是什么让你想到要调查的？”祥子问。

　　“MyGO!!!!!有一只眼神很不错的野猫。”素世说，“她在爆炸现场发现了可疑的人和物品碎片。”

　　“猫总是那么麻烦，但也带给我们很多的帮助。”祥子说。

　　“算是吧。”素世说。

　　喀拉，嘎啦。

　　金属的声音响着。

　　当素世的手从祥子的后脖颈上离开的时候，超梦摄制设备，被安装好了。

　　“……”

　　素世用眼神示意了祥子。

　　祥子笑了下。

　　她拿起气动镇定剂，将它打入自己的颈静脉。

　　哧……

　　轻响。

　　视野摇晃。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

　　素世按下集成采集面板上的启动按钮。

　　嗡……

　　轻微的共鸣声。

　　【……频段核对……】

　　【……脑波检定……准入程式……对接情况……】

　　【……1000……确认无误……】

　　【……应急备份……完成……】

　　“……”

　　素世沉默着，将频段开到了【比对模式】。

　　素世在超梦摄制设备里键入了【提示词】。

　　【提示词】当然就是【丰川家家族内部成员知情信息】。

　　“……”

　　祥子看上去什么都不怕。

　　但素世还是怕查到什么不该查的。

　　所以，她又把扫描范围，设置成了【3个月】内新增的记忆。

　　她只要知道和MyGO!!!!!有关的事。

　　接下来，素世将要进行一系列叙述。

　　在素世的叙述过程中，任何被祥子认知为是【丰川家家族内部成员知情信息】的情报，都会触发超梦摄制设备的记录状态。

　　磁碟会记录下这些。

　　这就是祥子许诺过会给素世的情报。

　　“测试。”素世说。

　　在素世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像管上，轻微地出现了一道有不到0.1秒延迟的波段。

　　这不是延迟。

　　这是祥子对素世“测试”这句话产生反应后，出现的脑波。

　　这说明，脑机的接入已经成功了。

　　素世离开了超梦摄制设备旁边，坐回了她原来的位置。

　　“开始了吗？”

　　在后颈上接着许许多多线路的祥子问。

　　素世点了点头。

　　“开始了。”素世说。

　　她看着祥子的眼睛。

　　然后，开始讲出她自己调查过后，知道的事。

　　“丰川家族内部，一直在进行人事调整。”素世说，“从大概一年前，你转学的时间点左右开始。”

　　“一些员工升职，一些人员降职，部门调动，任职区域调动、开除……甚至是更恐怖的处理方式。”

　　“人事变动，很多。”

　　“而且，几乎没有规律可循。”

　　“真是不太平呢。”祥子淡淡地说。

　　她已经用了镇定药物，但还能够说话……

　　也只是能够说话而已。

　　但这就够了。

　　“你担心你母亲受到影响？”祥子问。

　　“……”

　　素世沉默。

　　“你来找我问丰川家的事，是为了你母亲，还是为了你的乐队？”

　　“……”

　　“还是说……调查你乐队的事的时候，发现这些危机好像也会威胁到你的母亲？”

　　“……”

　　素世没有被祥子干扰。

　　她继续往下说。

　　“人事上的频繁变动，意味着管理层的决策在改变。”素世说，“但这种改变，看起来并不具有一个明显的方向性。”

　　“升职的人，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被再次降职。本来开除的人，突然又被返聘……”

　　“没有规律可循，说明管理层内，好像不能就决策问题达成一致。”

　　“员工之间，对此也有在怀疑丰川家现在，其实在犹豫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真是够大胆的推测。祥子想。

　　素世说出这些关键的话来，是想要刺激自己的脑波，让自己想起一些“只有丰川家家族内部成员”才会知道的事。

　　就这样等待，也可以。

　　不过，稍微诱导一下，可能更好。

　　祥子这样想着，开口道：

　　“我不认为丰川家下一步往哪里走，是民众能够察觉的事。”

　　祥子说：“就算是在丰川大厦里工作的员工，不过也是衣食住行有一定程度的保障的一般民众罢了。”

　　“但高层集会的意思，确实能被员工察觉。”素世说。

　　她玩着自己的手指。

　　“由丰川大厦的高层集会下达的指令里，主张丰川需要更多地控制乐之城的声音变多了。”

　　素世没说这是她从母亲那里获得的情报，还是她用钱买来的情报。

　　但祥子想，大概两者兼有。

　　“高层也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人事调整。”素世说，“新的高层议会中，有一些声音认为，乐队之城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现在，不那么重视乐队的发展也可以。”

　　“……而且，他们觉得乐之城这块土地上，那些乐队的首脑，发展得有些太好了。”

　　集权管理。

　　祥子的脑子里，出现了这个词。

　　丰川的员工认为丰川家安排新高层，进行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是要搞这个……

　　丰川家，在眼红夜之城的荒坂？

　　“（有点困难吧。）”

　　祥子想。

　　乐之城，有乐之城的生态。

　　乐队帮派文化，已经扎根进了乐之城最深的根基之中。

　　想要把它拔出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一个搞不好，整座乐之城都会因此倾覆，分崩离析。

　　“（也可能只是感觉到了危机。）”

　　填海新地。

　　祥子想到了这个地方。

　　填海新地1期，是由丰川家投入建设的。

　　但在某种意义上，丰川家并没有从中收到太多好处。地盘被占据，两支新乐队Morfonica和RAS出现。

　　丰川家的投入，反而壮大了乐之城乐队的实力。

　　“（财报上的损失、吗……）”

　　祥子想。

　　房间里，超梦摄制设备发出“嘀、嘟”，轻微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之中，素世继续说着话。

　　“乐队和丰川的磨合变成了一个问题。”素世说，“原本，这两者在乐之城达成了巧妙的平衡。但现在，因为利益的问题，它们之间有了嫌隙。”

　　“不过此前，丰川家也没有就这样对乐队动手——大概是不好动——”

　　素世看向祥子。

　　“——我查到的内容，是这样的。”

　　素世面向祥子。

　　很明显，是在求证。

　　“丰川家开始动手了吗？”

　　她问。

　　“目标是大乐队？”

　　“小乐队？”

　　“职业乐队……”

　　“民间乐队？”

　　“……”

　　祥子没说话。

　　“我之后会查看你的脑记录。”

　　素世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做好了准备（33w打赏加更）


　　嘀、嘀。

　　仪器在房间内轻微地响着。

　　素世坐在椅子上。

　　她暂时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她摸着自己的手指尖，陷入了思考。

　　祥子等待了一会。

　　素世没有起身。

　　她没关掉超梦摄制设备，也没有继续问话。

　　所以，祥子先开口了。

　　“你想好还要说什么了吗？”她问。

　　“……”

　　素世坐在那里。

　　所以，祥子又说：

　　“没有更大、更吓人的说辞要说了吗？”

　　“那接下来……”

　　“是不是，该问你真正关心的问题了？”

　　这一次，素世的眼角微微动了一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对祥子说。

　　“你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呢？”祥子说，“你不是一直都在回避你真正的意图吗？”

　　祥子用她的手指轻轻地碰了那些洒落在桌上的影音芯片。

　　“丰川家的决策、高层的意思、人事变动、乐队的事……”她说。

　　“把查到的东西撒在桌面上，可不能算是证据。”

　　“到现在为止，你说的内容里，一条确切的证据都没有，全都是你的【猜测】。”

　　“一些尽可能大、泛，跟丰川家有关的猜测……”

　　“跟你的生活没什么关系的猜测。”

　　“你只是尽可能地让更多可能跟【丰川家】有关的词汇出现。为了让我的回忆起更多的指标。”

　　喀哒、喀哒。

　　祥子用她的指关节敲打着桌面。

　　“……”

　　对面，素世沉默着。

　　“但你这样问，可是抵达不了你真正想要的目标的。”祥子说。

　　祥子金色的眼睛，在暗中微微地发着亮。

　　她挥手指向这间宾馆。

　　“把睦带过来，用她威胁我，又是铐住我，又是要用【蠕虫】……”

　　“你不是因为关心乐之城、关心丰川家，而来做这些麻烦的事的吧？”

　　她说。

　　“什么丰川的决策、乐队的决策……”

　　“别说根本就不可能通过简单的购买与内部查询，知道最关键的事了。”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在这座城市里，没人能关心到那么远的事。”

　　“我、你……”

　　“这座城市里的所有人，光是盯着眼前的事，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追到喉咙下面的问题都处理不完，还想着更远大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问题吗？”

　　“让我们简单点。”

　　祥子说。

　　“在你喉咙下面的，是什么？”

　　“说你想知道的。我给你我知道的。”

　　祥子用她金色的眼睛看着素世：

　　“还是说，你就是想一直和我这样坐在这里，玩哑谜性质的填字游戏？”

　　……

　　素世放在桌上的手紧了紧。

　　末了，又松开了。

　　她开起了义眼。

　　然后，一边看义眼中的内容，一边开始说新的事情。

　　“去年，乐之城的企业法人代表占比，丰川家占41%，【七支乐队】共计占47%，还有12%属于外部注资。”

　　素世说。

　　“今年，乐之城的企业法人代表占比，丰川家占48%，【七支乐队】共计占48%，外部注资只剩下了4%。”

　　素世抬起一只手。

　　她依次序弯起手指。

　　五根手指。

　　四根手指。

　　三根手指、两根手指、一根手指……

　　五秒的倒计时结束。

　　这是超梦摄制设备完成脑影像录取，所需要的时间。

　　素世没有再跟祥子说任何话。

　　她继续说下一件事。

　　“米歇尔乐园的娱乐设施建造商【B-Creative】原属于外部注资企业，眼下，正在调整股东结构。社长桥本频繁造访丰川大厦。”

　　同样等了五秒。

　　“在RiNG发现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碎片，属于【B-Creative】制造。”

　　五秒。

　　“被BCPD拘留的，炸毁RiNG的摇滚青年们，在事发三天前，在地下酒吧里接了委托，将那台【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偷运进RiNG，放到了顶棚里。”

　　五秒。

　　“【乐之城-私活招聘】板块里，有了针对MyGO!!!!!的恐吓委托。”

　　五秒。

　　素世站起了身。

　　“我们的交易结束了。”

　　她说。

　　皮鞋踩在绒毯上，发出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

　　素世走到祥子身边，停止了超梦摄制设备的录影。

　　祥子一只手托着下巴，靠在沙发旁，看着素世。

　　“你调查得太多了。”她说。

　　“……”

　　素世开始准备检查摄制情况，并不想理会祥子。

　　“你已经把手伸到黑色的部分了。”祥子淡淡地说，“这里，可不是普通学生能踏足的地方。”

　　“……”

　　“按你说的话，对方只是在攻击有影响力的乐队。”

　　祥子看着素世，说：

　　“既然你那么担心你们乐队成员的安危……”

　　“那解散乐队，不就好了？”

　　嗙！

　　素世起身，重重地拍了茶几。

　　沙啦啦……

　　许多影像芯片弹起，掉到了地上。

　　“再让我听到一次这种话，我就把你的脑机烧掉。”素世平静地看着祥子，说。

　　祥子好像没有听懂素世话语里的威胁。她还是那样坐着。

　　“这是忠告。”祥子说。

　　“在乐之城，乐队出了名，本来就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也许丰川盯上你们，也许那支什么Creative的社长盯上你们。”

　　“但他们盯不盯上你们，又有什么差别？”

　　“在乐之城，乐队是什么，你明白吗？”

　　祥子看着素世。

　　“你们一直这样唱下去，总有人想要你们的命的。”

　　“你有觉悟吗？”

　　她问素世。

　　“我不需要你教我什么是觉悟。”素世怒视祥子，说，“我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祥子轻轻地笑了。

　　她忽然直起身体，从桌子下面抬起了手——

　　“——”

　　素世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近了——她不知道祥子手里握着什么——她猛地后退——

　　但祥子没做什么。

　　沙啦啦。

　　铁链的声音。

　　祥子把那只被铐住的手抬了起来。

　　“这东西掉了。”祥子说。

　　祥子抬起的手腕上，挂着的另一边手铐，在空中晃荡。

　　“扣在茶几上，不太保险吧？”祥子说，“轻轻抬了一下茶几，那一端就从底下滑出来了。”

　　然而，素世没有惊慌。

　　“……你最好不要乱动。”素世看着祥子，说，“那手铐里有GPS定位芯片和电极芯片，侦测到暴力行为，就会进行电击。就算只带着一边，也是能致人晕眩的。”

　　祥子端详了一下手铐。

　　“明明是用钥匙的机械锁，却有电极芯片吗？”她说，“真是看不出来，失礼了。”

　　“不愧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呢。”祥子重复了一遍素世刚才说的话。

　　她总是这样说话。

　　素世厌烦地抬起头——

　　就在这时。

　　咔嚓。

　　素世的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凉意。

　　什么？

　　素世向自己的手腕处看去。

　　是祥子。

　　祥子把脱出来的，手铐的另一边，拷在了素世的右手腕上。

　　“什——”

　　祥子把自己的左手——和素世的右手——铐在了一起！

　　在大惊失色的素世面前。

　　祥子轻轻地笑了。

　　“‘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包括这种情况吗？”

　　她说。





第一百七十五章 脱离


　　“！”

　　素世和祥子被锁在一起了。

　　这下怎么办呢？

　　两人都出不去了。

　　“你就不应该用这种旋齿式的手铐。”祥子说，“没铐住东西的时候，一推，就顶进去了。”

　　她看了眼素世。

　　“没准备好这种事吧？”

　　“——”

　　素世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几乎就要发作——

　　“你最好不要乱动。”

　　祥子说。

　　她扯住素世的手腕。

　　“侦测到暴力行为，就会进行电击。就算只带着一边，也是能致人晕眩的。”

　　“我对你施行暴力行为，会把我们两个一起电击。”

　　素世停下了。

　　站在宾馆昏黄色的灯下面，她被气到笑了出来。

　　“……把我们两个铐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素世说。

　　“我们的交易都已经完成了。”

　　“你事到如今，要反悔？”

　　“不想让我带走你脑机的东西了？”

　　素世看着祥子。

　　“这样你也出不去。”

　　她说。

　　“……我们两个一起铐在这里，都被电击……然后创伤急救小组一起来。”

　　“我不认为做到那一步，有任何必要。”

　　素世的钥匙，放在了她的包里。

　　她转身就要去取。

　　然而。

　　祥子没动。

　　手被铐住的素世便也走不开了。

　　素世怒视向祥子。

　　祥子只是笑了笑。

　　“如果我真的要做到那一步呢？”她说。

　　“什么？”

　　祥子看着手铐。

　　“听说，这种手铐切掉大拇指，就能脱出手了。”

　　她忽然说了一句危险的话。

　　“假如我一直不站起来。”

　　“你愿意为了逃跑，切掉自己的大拇指吗？”

　　“……什么？”

　　素世只觉得祥子疯了。

　　然而。

　　祥子说着，从她的包里拿出了一柄小刀。

　　朴素的制式、黑色的刀柄。

　　刀身异常锃亮，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微微闪着光。

　　祥子动手了。

　　刀尖挥下。

　　“等——”

　　祥子的举动吓了素世一跳！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拦——

　　然而。

　　咔嚓。

　　一声轻响。

　　锋利的【涅槃】精准地切入手铐的卡口。

　　腕轮和锁头的部分，因为小刀锐利刀身的介入而变形，扭曲。

　　【涅槃】将卡口撑开了。

　　祥子将手抽了出来。

　　“这种手铐很容易开的。”

　　祥子看了看手腕。

　　“说实话，我以为会被电一下。”

　　“不过，好像没触发呢。”

　　她起身了。

　　当啷啷。

　　手铐从她的手腕上滑脱下来。

　　嚓。

　　祥子将脑后的线路和金属板拔下来，收起超梦摄制设备，放回包里。

　　“你——”

　　素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站在那里——

　　手铐铐在她的手上，发出轻微晃动的摩擦声的声响。

　　“磁碟给你。”

　　祥子没有带走磁碟。

　　她把磁碟从超梦摄制设备里拔了出来，放回了桌上。

　　“丰川确实要对乐队动手。”

　　祥子看着素世，说。

　　祥子顺着素世的猜测，施加了压力。

　　“而你现在，并不能保护你的乐队。”

　　这句话，倒是实话。

　　祥子不认为MyGO!!!!!能在接下来的问题中保全自己。

　　作为Ave Mujica的领袖，祥子也不希望她们保全自己。

　　Ave Mujica接下来要招募信徒。

　　瓜分粉丝的乐队，当然是越少越好。

　　“失礼了。”

　　祥子扣好了自己的领口。

　　她收起超梦摄制设备，挎上挎包，然后走向房门。

　　她推开了房门。

　　睦在离开房间的时候，故障了门锁的锁芯。

　　现在，它虽然是落锁的状态……

　　但一推，就开了。

　　祥子走了出去。

　　……

　　进入高级宾馆的时候，天边还有夕阳的余晖。

　　而离开高级宾馆的时候，夜色已经笼罩了城市。

　　祥子从宾馆的正门处走出，拐向阴暗的小巷之中。

　　她沿着那条小巷，一直往深处走。

　　慢慢地，光鲜亮丽的都市群的灯光被抛在了身后。

　　小巷的黑暗爬上祥子的身体，包裹了她。

　　再往前走，黑暗里，停靠着一辆黑红双色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

　　“……！”

　　祥子看到睦等在面包车的外面。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加快上前。

　　“……”

　　睦也没说什么。

　　看到祥子过来，回到了车里。

　　祥子坐上了车。

　　车里传来了窸窸索索的对话声。

　　“这就出来了？到最后，也没叫我们进去～我还很期待假装成店员的行动呢！”

　　“已经结束了。这个还你。”

　　“哇！你没整理线路！”

　　“你弄。”

　　“哇……”

　　“小祥，全部处理好了？”

　　“嗯。”

　　“怎么样？”

　　“解决方法太多了，反而让人迷茫。”

　　“听上去就是顺利的意思。”

　　“不……可能是吧。”

　　“今晚，还排练吗？”

　　“算了，回去休息。”

　　“明天呢？”

　　“明天照常进行。”

　　……

　　酒店门口，灯火通明。

　　人来人往。

　　片刻后。

　　“……！”

　　素世从大门口追了出来。

　　她的手上拿着磁碟。

　　她左右看了看。

　　当然，已经再看不到祥子的身影了。

　　在祥子走后，素世收起了磁碟。

　　她用她的脑机确认了磁碟的信息——因为仪器被带走，她不能直接看到里面放了什么，这让她花了一点时间——

　　但是。

　　她很快发现了一件事。

　　磁碟的数据量，很小。

　　除去底部数据以外，可以说是，基本没有东西——

　　虽然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被骗了！

　　门锁也是——

　　她把门锁骇了？

　　都是因为结束前的对话——祥子拿出了刀，自己被吓到，被牵制住了，没有及时确认磁碟的情况，也没能及时对门锁是打开的这件事做出反应——

　　不。

　　恐怕，就算她留下来，也只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糟糕吧。

　　用刀切开手铐。

　　认真的吗？

　　如果触发了电击。

　　真的打算被电吗？

　　“哈啊……”

　　素世在街道上蹲了下来。

　　她抱起头。

　　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

　　明明想过不要再做这种事情的。

　　还是做了。

　　然后。

　　根本不行。

　　“……我不适合做这种事啊……”

　　她在夜色中，低声说。

　　就在这时。

　　“soyorin！？”

　　街道上，传来了熟悉到让人觉得有点吵的声音。

　　素世从自己的臂弯中抬起头。

　　粉红色的长发在灯光下闪动。

　　素世看到了一个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爱音。

　　她没穿着羽丘的制服，而是穿着更宽松的休闲服，向这里跑来。

　　“soyorin！”爱音喊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灯光下，素世的脸拧在一起。

　　“你一直不回信息！”爱音说，“先前，还说了‘自己在高级宾馆’这种奇怪的话！”

　　啊。

　　这么一说，素世想起来了。

　　因为爱音一直问，跟睦坐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是发了宾馆的名字。

　　“你说的宾馆，就在我家附近啊！”爱音说，“所以，我过来看看——”

　　“——哇！”

　　爱音指着素世的手腕，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素世低头看了一眼。

　　原来，她还没有把手上的手铐解除。

　　那手铐一边，还挂在她的手腕上。

　　“……啊……”

　　素世深呼吸。

　　她扭过了头，说：

　　“——跟你铐在一起，都更好一些。”

　　“啊？”

　　不明所以的爱音，被素世的话吓了一跳。





第一百七十六章 黑与黑


　　天边渐渐亮起，而后，太阳东升西落。

　　当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

　　Afterglow属地靠近都市圈，与Poppin'Party接壤的地区。

　　乐之城第三公园附近。

　　废弃的洋馆群外。

　　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人影。

　　“（果然不止我一个人解开了谜题吗？）”

　　从路口走出来的时候，看着场馆周围的人群，芦田莉伽想。

　　……

　　直播主小诶通过解开大箱子里的谜题，找到的那个网站。

　　只有两行红色小字的网站。

　　【-再生-】

　　【我是谁？】

　　以及一个允许脑机接入的对话框。

　　那一天，看到这个谜题出现的时候。

　　这些天在莉伽胸中涌现的那种古怪的，被吸引的感觉变强了。

　　“（也许是错觉。）”

　　她对自己说。

　　一开始，她也和其他接入这个网站的民众一样，键入了注入“AI”“仿生人”“流媒体数据库”之类的答案。

　　但是越往下写。

　　她就越感觉到了违和感。

　　不对。

　　这些答案不对。

　　这个念头开始出现。

　　起初，只是很微弱的想法。

　　但渐渐地，变得无法忽视。

　　“（为什么对话框可以接入脑机输入？）”

　　莉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只是输入文字，有任何用脑机的必要吗？）”

　　“（果然，这种情况，是——）”

　　必须要用脑机键入的内容。

　　是什么？

　　莉伽一直想。

　　然后，找到了答案。

　　乐之城身份账号ID。

　　这个内容，只能通过脑机键入。

　　并且，确实只由英文和数字组成。

　　“……”

　　将网站接入脑机，然后，将自己的【乐之城身份账号ID】输入对话框。

　　脑中浮现这个疯狂的想法的时候，莉伽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在来历不明的网站接入脑机，然后输入自己的身份账号ID？

　　“不好吧。”

　　病毒进到脑机里面，可不是闹着玩的。

　　莉伽犹豫了。

　　那一天，她没有输入。

　　但是第二天。

　　这件事没有办法离开她的脑海。

　　第三天。

　　当莉伽从学校回来后，她倒在床上。

　　在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

　　就算是绝望，也比缓慢的下沉要好。

　　莉伽打开了那个网站。

　　然后，她将自己的【乐之城身份账号ID】，接入了界面。

　　沙。

　　没什么反应。

　　莉伽几乎以为自己错了。

　　但是……

　　当她回看自己的脑机记录时，发现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小点。

　　刚才，网站弹出了一帧黑色的画面。

　　莉伽打开它。

　　那是一张全黑的图片。

　　上面，有两个红色的小圆点。

　　“……干涉图像……？”

　　莉伽慢慢地，将两个圆点重叠在一起。

　　屏幕里，出现了文字。

　　【9月26日18:00-21:00】。

　　时间，就是这个周天。

　　还有一个谷歌地图坐标。

　　莉伽拷贝了这个坐标。

　　然后，她将这个坐标在自己的地图中打开。

　　地图显示，该坐标位于乐之城第三公园附近。

　　就在一大片的洋馆群中间。

　　“……”

　　莉伽注视着这张图像。

　　……

　　然后，现在。

　　莉伽来了。

　　洋馆群中间，网站给定的坐标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游荡着的黑色影子。

　　“（真的有人来了啊……）”

　　莉佳拉紧自己黑色卫衣的帽绳，感觉到有点紧张。

　　这种奇怪的集会。

　　自己真的来了。

　　她看向周围。

　　也不知道附近都是些什么人。

　　一切，都隐藏在黑暗里。

　　“（不过……）”

　　令莉伽惊讶的是，她没看到很多赛博化改造很严重的人。

　　基本上，在附近游荡的人都还是“人形”。

　　而且，相对比较瘦弱。

　　不像是公司家庭，或是更好的家庭的孩子。

　　“（年轻人居多吗……）”

　　莉伽打量着这一切。

　　同时，也看着时间。

　　现在是晚上17：58分。

　　天已经完全黑了。

　　距离网站中，文字写的18:00点，已经不到两分钟了。

　　“（会发生什么？）”

　　莉伽谨慎地、小心地，躲在相对靠外围的位置。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能是一个圈套——可能会发生暴恐袭击——可能会有大规模黑客行动——就像1962年，威尔士的【食蚁兽】反反入侵集会——

　　但莉伽没有走。

　　17：59分。

　　18：00分。

　　“！”

　　莉伽听到了音乐。

　　音乐，在废弃的洋馆群之中响起。

　　【黑色生日】。

　　这是莉伽听到的第一首歌，也是这支乐队唱过的第一首歌。

　　人群开始动了起来。

　　大家开始往建筑群中走。

　　“——”

　　莉伽站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从她这里，向前看。

　　面前的景象，看上去，并不寻常。

　　这些找来此地的人。

　　黑色的身影，在黑夜里涌动。

　　他们简直就像是被驱魂的乐曲所蛊惑的，死者的亡灵。

　　“……”

　　莉伽为要不要前进，感觉到了一丝犹豫。

　　她几乎回头离开了。

　　但为什么？

　　她没动。

　　她停在那里。

　　人群渐渐没入了洋馆群。

　　留在外面的人，变得很少了。

　　可音乐还是响着。

　　就像。

　　还等待着自己的加入一样。

　　“——”

　　莉伽咬了咬牙。

　　最后。

　　她抬脚向前走去。

　　……

　　莉伽沿着废弃洋馆群中间的街道，慢慢向前走。

　　因为进来得晚了，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影。

　　到处都是无人的房屋。

　　“！”

　　偶尔，远处会传来其他人走过的声音。

　　这些都会把莉伽吓一跳。

　　但她还是走着。

　　“（就看看……看看乐曲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莉伽想着，往前走。

　　她的脑机里装了声源定位设施。

　　所以，很快，就发现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台音响。

　　很便宜的音响，甚至没有联网功能。

　　它就放在一间洋馆的门前。

　　播放着这支不知名的、诡异的乐队的歌。

　　“……”

　　莉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眼眶植入件的补光之下，她看到音响上方，刻着东西。

　　“……”

　　是图形。

　　音响上方刻着图形。

　　蔬菜的图形、颜色、数字与填字框……

　　那是。

　　谜题。

　　莉伽明白了。

　　这里——这整座废弃洋馆群——

　　就是一个巨大的箱子。

　　现在。

　　在场的所有人，被邀请到了这里。

　　邀请过来，找寻最深处的“秘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探索（34w打赏加更）


　　将对应的文字排列组合，猜出数字和序号。

　　用一个提示词，去比对这些内容……

　　“……”

　　莉伽想到了正在播放的音乐。

　　当使用音乐的名称，【blackbirthday】填入谜题中的方框后，莉伽得到了两个字母，和两个数字。

　　“E7，N9……”

　　东7，北9？

　　莉伽开始向前。

　　“（一栋、两栋、三栋……）”

　　她在心中记着数，穿过洋馆群。

　　渐渐地。

　　她开始听到别的声音。

　　这声音比一开始，要小。

　　但同样，也是音响放出的。

　　这次，音响播的是另一首歌。

　　【双月】。

　　莉伽走到了目的地的洋馆前。

　　门口没放着东西。

　　不过……

　　莉伽抬手，推开门。

　　房间内。

　　地面上，放着音响。

　　莉伽靠近它。

　　声音大了些。

　　“……”

　　这台音响上，也刻着图案。

　　这次，刻的是一个包含着文字与字母的迷宫。

　　……

　　迷宫的谜题。

　　W4，N3。

　　又找到了新的音响。

　　新的谜题。

　　扑克的谜题。

　　E11，N2。

　　下一台。

　　齿轮的谜题。

　　E8，S10。

　　狗的谜题——

　　被诱导着。

　　被蛊惑着。

　　莉伽向废弃洋馆群的深处走去。

　　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只是迷路了。”

　　莉伽对自己说。

　　被指引着，在深夜，废弃的洋馆群之中迷路。

　　又或者是……

　　被指引着，从日常生活中脱离。

　　迷路，滑落，不知该去往何方，可笑的——

　　——不。

　　不要嘲笑我。

　　“迷路”只是借口。

　　自己其实，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不知不觉中，被吸引。

　　滑向深渊。

　　为了寻找“乐园”。

　　“……”

　　莉伽抬起头。

　　解开了14个谜题后，莉伽不知不觉，来到了很偏僻的地方。

　　这附近，道路已经没有了。

　　视线被到处都是的树木遮掩。

　　这里曾经是充作绿化的人工景观树林。

　　不过，现在显然已经失去了这种功能，变成了单纯的、杂草丛生的密林。

　　看起来，已经走到了废弃洋馆群的尽头。

　　“……”

　　但是，谜题的指示显示，着前方，还有洋馆。

　　于是，莉伽再次向前。

　　她越过及腰的长草。

　　走向人工景观树林深处。

　　沙、沙。

　　莉伽穿过草丛。

　　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深入……

　　直到。

　　“！”

　　她看到了洋馆。

　　一栋比外面的洋馆，都还要更破旧、更大的废屋，伫立在密林深处。

　　伫立在月光下。

　　莉伽伸出了手。

　　她触碰了废屋的门。

　　门没锁。

　　开了。

　　屋子里面，地面是由瓷砖铺就的。

　　空旷，静谧。

　　无人。

　　（还是，来了这里。）

　　莉伽慢慢地走了进去。她想。

　　“（其他人也在寻找它。）”

　　哒、哒。

　　莉伽自己的脚步声，在瓷砖地面上回荡着。

　　“（或许，计划这场活动的人，就在这里……）”

　　莉伽向深处走去。

　　“（虽然完全不清楚，这是何种活动——）”

　　莉伽走到了楼梯口。

　　就在这时。

　　“……”

　　她听到地下传来了声音。

　　阴森、吊诡的前奏。

　　似有若无，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漆黑的水泡。

　　“……”

　　莉伽看了一眼自己的脑机钟。

　　正好19：00。

　　自己找来得，很快。

　　时间还很早。

　　似乎，还没有其他人找来。

　　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已经敞开了。

　　莉伽慢慢地向下走去。

　　透过入口的门，向内望——

　　“——！”

　　莉伽目击到的是。

　　戴着假面的少女们的舞台。

　　神秘的乐队。

　　五个人。

　　穿着哥特风格的服饰。

　　就站在台上。

　　演奏。

　　下一个瞬间。

　　音乐增强了。

　　声浪冲刷。

　　莉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猛烈跳动。

　　被俘获了。

　　为之倾倒。

　　为那身影。

　　为那音乐。

　　指尖颤抖不已。

　　莉伽下意识地打开了自己的眼眶植入件，想要摄制台上的人——

　　然后。

　　她的义眼中，出现了一个图标。

　　和直播主小诶收到的箱子上的那个图标，一样。

　　然后。

　　脑机提示，有一个名叫【Mujina Carnival】的软件，被下载进了莉伽的脑机。

　　“！”

　　什么！？

　　病毒！？

　　这无视网安协议的扫描式接入，让莉伽突然清醒过来。

　　她背后冒出冷汗——

　　糟糕、糟糕、糟糕——

　　烧脑、脑机剥离、器官贩卖。

　　像这种可疑的地方，很容易发生这种事！

　　自己太投入了！

　　来了太危险的地方吧！

　　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时候，背后也有了声音。

　　“！”

　　似乎，是有其他人来了——

　　莉伽立刻转头。

　　她跑上楼梯。

　　“——！”

　　这里太危险了！

　　她要赶紧离开——

　　莉伽跑过那些不知身份的新来者的身边。

　　音乐在她背后回响。

　　她拼命向前，气喘吁吁——她跑出废屋，又一路跑出废弃洋馆群——

　　没人追她。

　　当莉伽筋疲力尽地停在废弃洋馆群外，亮着路灯的大路上的时候。

　　她才发现。

　　自己在笑。

　　那音乐……

　　明明应该已经听不见了，但她总觉得，还回荡在耳边。

　　……

　　次日。

　　周一。

　　登校日。

　　乐之城第二高中。

　　一些同学因为周末的结束，而怨声载道。

　　还有一些同学。

　　在意着别的事情。

　　“废弃洋馆群里，有奇怪的集会？”

　　走廊上，实园瑠奈举着手机，看向有着黑眼圈，神色慌张的好友，莉伽，皱着眉头说：

　　“反正，是什么公司为了营销，举办的活动吧？”

　　她笑了笑：“毕竟，莉伽总是有些奇思妙想。”

　　“不是的！”

　　在瑠奈面前，莉伽努力解释道：

　　“真的很不同寻常！就像是……某种仪式……那样的集会！”

　　莉伽着急地说：“我希望瑠奈也能一起看看！我一个人，没办法好好判断——”

　　“我才不要。”瑠奈看着手机，好像对莉伽说的事没什么兴趣，“莉伽找到了有趣的事情，不是件好事吗？”

　　“可是——”

　　“你找其他人一起去吧。”瑠奈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了，她说，“我就算了。我还要参加【网络漫游】社团的活动。”

　　“……”

　　莉伽本来想给瑠奈看自己脑机里下载的怪软件，但因为瑠奈不重视谈话的态度，手停了下来。

　　“啧。”

　　莉伽啧了下舌。

　　“欸？”

　　瑠奈注意到莉伽态度的变化——她转过头——

　　“算了！”莉伽提高了音量，说，“我一个人去就好！”

　　紧接着，她又说：

　　“对不起啊。谢谢你的理解。”

　　留下这两句话，莉伽背过身，离开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迷子的会议（35w打赏加更）


　　塔式豪华公寓。

　　45层。

　　长崎家。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进屋内。

　　沙发上。

　　MyGO!!!!!的四名成员，灯、爱音、乐奈和立希，零散地坐着。

　　灯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

　　爱音抱着她的ESP吉他，开着眼眶植入件，正在练习——虽然看上去，更像是在看投影在视网膜上的视频软件视频。

　　乐奈也在弹吉他。

　　与爱音不同，她是真的在练习。手指划过琴弦，发出“嗡嗡”的声音。

　　立希跷着脚，沉思着。

　　咔嗒。

　　厨房的方向，发出一声轻响。

　　素世从厨房走了出来。

　　她端着五杯茶，放在了众人面前。

　　“啊，谢谢。”

　　“谢谢～soyorin～”

　　众人向素世道谢。

　　素世说着“没什么”，自己也坐了下来。

　　铮、铮。

　　乐奈弹着吉他。

　　灯专注地写着她笔记本上的内容——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爱音的侧腹。

　　“啊！”灯立刻小声地叫了，她有点慌张地问，“小爱，没事吧？”

　　爱音安慰她，“没事、没事！气动凝胶很有效果——我的伤早就好了！”

　　素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看起脑机里的消息。

　　一如既往的日常。

　　立希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

　　大家都很自然。

　　所以，她开口了。

　　“喂。”立希说。

　　灯和爱音一起看向了立希。

　　素世微微抬起头。

　　乐奈拨下最后一个音节，也转过了头。

　　“差不多该谈谈今后的事了吧？”

　　立希说。

　　“……”

　　爱音好像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

　　这不像平时的她。

　　素世也只是喝着茶。

　　而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的灯和乐奈，更没有出声。

　　立希看了一圈众人，继续说：

　　“live结束了。今后，打算怎么办？”

　　立希说：

　　“下一场live的时间，决定放在什么时候？”

　　“……现在就要定吗？”爱音犹豫了一下，问，“爆炸案……才刚过去一周！”

　　“是已经过去了一周。”立希皱着眉头，说。

　　“Rikki——”

　　“乐之城天天都在发生爆炸。”立希接下去说，“我们是可以休息，但至少下一次活动的时间要定吧？”

　　“写歌需要时间，排练也需要时间，还需要联系livehouse，查看场地安排——”

　　立希看着众人。

　　“不是定好就能立刻活动的。我们得提前准备——”

　　立希在感到焦躁。

　　她察觉了团队内气氛的变化。

　　“立希。”

　　素世在这时叫住了立希。

　　“我们需要暂停乐队活动。”她说。

　　“——”

　　灯、乐奈、立希和爱音，一起看向了素世。

　　素世叹了口气。

　　她在颧骨处按了两下。

　　素世脑机里的【私人界面】，被改成了【公开模式】。

　　素世展示出了她买到的，【乐之城-私活招聘】网站的账号。

　　然后。

　　出示了那些她高亮的，针对MyGO!!!!!的恐吓委托。

　　粗略地扫了一眼，基本上，都是恐吓MyGO!!!!!停止音乐活动的内容。

　　立希只瞥了眼面板，就皱着眉头，抱起手。

　　“这些，我知道。”立希说，“就是些只会胡说八道的家伙！我已经在处理了，BCPD的警务——”

　　“但是旧的消失了，新的还在出现。”素世说。

　　“有人一直在发布。”她说，“而BCPD只是在追在他们后面。”

　　“不只是我们。”素世看着立希，“几乎所有的乐队都收到了这样的恐吓件。BCPD没法解决这件事。”

　　“继续活动太危险了。”

　　她说。

　　“你不打算继续乐队了？”立希提高了音量，“你——”

　　“——我没说不打算继续乐队！”

　　素世用更大的声音说。

　　素世很少这样大声说话。

　　就连立希也停了下来。

　　“我也不想停止乐队活动啊。”素世握着拳头，看着桌面，说，“我已经想过办法了——但是——”

　　爱音在这时慌忙插到两人中间。

　　“好啦，好啦！”她安抚道，“soyorin先冷静！rikki也是——”

　　“……”

　　“……”

　　两人都沉默。

　　过了一会。

　　“立希也知道的吧。”素世说，“像RiNG的爆炸案那样的情况，还会再发生的。”

　　她看向立希额头的伤口。

　　那里已经愈合了，但还是留了浅浅的疤。

　　“我们现在并不能保护自己。”她说，“我们只能等这件事过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素世抿着嘴，像是在忍受某种回忆。

　　立希轻微地摇了摇头。

　　“……在乐之城，这种事情会一直发生的。”立希说，“你不知道我一天要帮多少起这样的案件打下手。”

　　“我们还是出名了的乐队——我们只能去习惯它。”她说，“就算等这次袭击过去，以后又会有的——”

　　“但事情总有过去的一天。”素世说，“不是一直都严峻，我们可以等事态没那么严重的时候再活动。”

　　“那怎么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立希抬起头，喊道，“如果事态一直不消退，你要一直等吗？在乐之城，只是等待变安全是不——”

　　“你有把握下次遇到这种事，能保护所有人吗？”素世说。

　　“我——”

　　“死了就没办法一辈子了。”素世又说。

　　“……”

　　立希张了张嘴，又停下了。

　　她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觉得等待是解决现状的办法。”立希说。

　　爱音在中间担忧地看着两人。

　　灯低着头，有些忧伤地沉默着。

　　乐奈左右看了看。

　　“不办，live了吗？”

　　她问。

　　“……野猫……”

　　立希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只是，暂时——”

　　她只挤出这样的话。

　　但是乐奈没有立刻离开。

　　她点了点头。

　　“我会等的。”

　　乐奈说。

　　“——”

　　这句发言让立希和素世都动了一下——她们两人都在这个瞬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两人皱着眉，向左右两侧，低下了视线。

　　“那个……总之，我们先看看情况？”

　　爱音打圆场道。

　　她拉起自己羽丘的学生针织衫下摆，露出了还扎着绷带和纱布的腰侧。

　　“我的伤虽然好了——但也还没好全呢！立希的额头也是——”

　　“我好了。”

　　“你没好啦！你昨天不是还说，还差几针长效消炎没打吗？”

　　“那是——”

　　“总之，总之！”

　　爱音说。

　　“我们还在养伤呢！不用那么着急也没事——”

　　“再议，好吗？”

　　乐奈没说话。

　　瞥开视线的立希和素世，都点了点头。

　　而坐在沙发最中间的位置上的灯，过了一会，也慢慢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被同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带有光感应识别功能的窗帘下面透进来的时候，祥子醒了。

　　“……呃……”

　　祥子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尽管只睡了四个小时，习惯了少量睡眠的她还是在很早的时间就自然醒来了。

　　祥子推开身上柔软的被子。

　　那些高级的被子就像是绸缎一样丝滑——可祥子仍然做了一个晚上关于脑机被黑客骇入导致呼吸神经中枢罢工的噩梦——

　　祥子没能爬起身。

　　“……”

　　她看向自己的胸口和腹部。

　　喵梦四仰八叉地躺着，扒在祥子的身上。

　　“……”

　　现在，祥子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噩梦了。

　　人类有任何必要长这么长的手和腿吗？

　　祥子皱着眉头，试图把喵梦的胳膊从自己的胸口上拽下来——这家伙缠得真够紧的——

　　喵梦的手又往里收了收。

　　祥子给了喵梦一顶肘。

　　喵梦动了动，说着“嗯……傍晚了？”，慢慢地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过于轻薄的睡衣的肩带，从她的肩头滑了下来。

　　祥子也坐起来了。她整理了一下她皱巴巴的白衬衫。

　　义眼开始适应室内的光线。

　　进行过光补正之后，周围的景象显现了出来。

　　昂贵的地毯，给人以低调、奢华感觉的墙面、单人间、很宽的大床……

　　这里是月之森的校外学生公寓。

　　月之森学生们的宿舍。

　　喵梦的住处。

　　祥子起身的动作幅度有些大。

　　在她的背后，有人动了动。

　　“……”

　　那个人醒了。

　　祥子转过身。

　　是海铃。

　　海铃睡在她的另一侧。

　　同样，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内衬。

　　海铃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支起身体。

　　她的起身掀开了被子——

　　底下露出了金绿色的头发。

　　“……”

　　祥子看到，睦缩在自己和海铃的中间，平稳地呼吸着，还睡得正沉。

　　同时，另一边。

　　喵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伸出的手打到了最靠床边的人。

　　“……嗯……”

　　那边也有人爬起来了。

　　是初华。

　　“……”

　　一张床上，睡了五个人。

　　祥子看着这样的光景。

　　“我记得，昨晚是初华睡在我旁边。”

　　她对喵梦说。

　　“嗯～？我睡相不好——”

　　喵梦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

　　大约28个小时之前的那场，位于乐之城第三公园旁废弃洋馆群的Ave Mujica的live，举办得很成功。

　　来的人比预想中还多。

　　祥子估计，大概有三百人到了那里。

　　最后找到她们演出的废屋的，也有超过一百五十人。

　　“（一百五十人。）”

　　这个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了。

　　正如祥子所预想的一样，所有找到那里的人，都试图用义眼进行扫描。

　　然后，被喵梦用她的双轨并行脑机骇入，安装了名为【Mujina Carnival】的软件。

　　那是个AI聊天软件。它会回答简单的问题，并把这些答案上传到喵梦放在月之森的服务器里。

　　同样，也可以由喵梦发出信息，主动沟通安装了软件的人。

　　……祥子取得了召集“信徒”的方式。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乐之城的表面之下。

　　“……”

　　计划很成功。

　　而任何一场成功的计划，都要进行很多的事前准备，和事后处理。

　　在开办live之前，祥子指挥众人，在废弃建筑群和她们进行演出的废屋里，安放了无线电链路、红外射板、物联网探头……

　　确保一切都在严密的监管之下。

　　结束演出后，众人回收了这些设备，然后匆匆返回各自的家。

　　但就Ave Mujica的现状来看，她们需要更加小心谨慎。

　　祥子认为一次回收不够保险。

　　于是，次日夜间，祥子又带着Ave Mujica的成员再次回到现场，观察情况，确认有无遗漏的设施。

　　同样，又是一场耗时很久的工作。

　　在凌晨时分，众人才终于算是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行动。

　　时间太晚了。

　　连续几日的工作，就连初华和海铃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疲态。

　　今天也要各回各家……？

　　昨天的实际体验已经说明，这会花上超过一个小时。

　　观察了大家的脸色后，祥子做出了一个决定：

　　都去更近的地方休息。

　　而距离那里最近的，是二十分钟车程的月之森的校外学生公寓。

　　祥子其实从前没来过这里。

　　因为就读月之森的时候，她不是住宿生。

　　不过，睦因为她繁杂的课程，有时也会申请在此留宿。

　　昨天，她就申请了留宿。

　　所以祥子稍微对此有一些了解。

　　祥子本来是打算用睦的名义住临时公寓的。

　　但是，这一天，接入公寓的申请网站后，祥子发现临时公寓满了。

　　在祥子考虑着“果然还是只能所有人都回去吗”的时候，喵梦眨了眨眼睛。

　　“我也是月之森的学生。”她指着自己，说。

　　“……”

　　祥子承认，当时她也太累了。

　　她竟然答应了这件事。

　　驱车、赶路、抵达。

　　喵梦稍稍地黑下了公寓后门的锁，把众人都带进了她的宿舍。

　　路上的探头，也都出了一些“小小的故障”。

　　“月之森的安保没我想象中严格。”

　　走进月之森的学生公寓时，海铃说。

　　而喵梦只是嘻嘻地笑。

　　“不能弄得那么严格呀！”她说，“大小姐也是需要带人回来的呀——”

　　在喵梦进一步诋毁月之森的学生名声之前，祥子皱着眉头，说着“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打断了她。

　　……

　　喵梦的房间内。

　　到处都是人沙沙走动的声音，和洗漱声。

　　睦终于揉着眼睛，起来了——她又倒了回去——

　　而初华、海铃和祥子，已经在做出发的准备了。

　　“……”

　　喵梦看了一眼自律的三人，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睦。

　　她准备好了再次倒下——

　　然后，被祥子瞪了。

　　“……哈哈。”

　　喵梦撑住了自己。

　　“【Mujina Carnival】的情况怎么样了？”祥子问。

　　“一大早就要谈工作吗？”

　　喵梦满脸的不高兴。

　　但她的义眼还是亮了起来。

　　“数据量正常。”喵梦说，“已经有148人次的接入了。我看看……噢！”

　　“已经有不少人在和【Mujina Carnival】聊天啦～”

　　喵梦笑嘻嘻地说。

　　“顺利顺利～”

　　“保持对数据量的监管。”祥子说，“我们需要保证它的正常运行。”

　　“好啦，好啦，没问题，放心！”

　　喵梦比了个“OK”的手势，看向众人。

　　她随即瞪大眼睛。

　　因为，她看到初华和海铃都换上了花咲川的制服。

　　“你们还去上学啊？”

　　喵梦吃惊地说。

　　“我们才睡了几个小时——这样也要去上课吗？等等，你们不会昨天也去上课了吧？”

　　“……”

　　初华和海铃看向喵梦。

　　更重要的是，祥子也看向了她。

　　“你昨天没去上课？”她问。

　　“呃。”喵梦撇开视线，说，“我告诉老师我得了脑膜炎……我有伪造——跟真的一样的——医生证明。”

　　祥子皱着眉头。

　　“我们现在用的是学生账号。”她说，“最好不要缺席学校的课程——”

　　就在这时。

　　“若麦？”

　　门口突然传来了女学生的声音。

　　紧接着。

　　咔嚓。

　　宿舍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第一百八十章 早餐麦片


　　“若麦？”

　　一名大小姐探头，进入了房间。

　　“啊啊……早——我是说，贵安。”

　　喵梦用棉被盖着自己，坐在床上。

　　棉被鼓鼓囊囊的，但因为喵梦是弓着身体，倒也正常——

　　“你已经醒了？”

　　大小姐看了看，说：

　　“若麦会醒得这么早，真罕见啊。”

　　“啊……哈哈。”

　　喵梦干笑。

　　“果然是脑膜炎不舒服吗？”

　　这名大小姐担心地问。

　　“啊，嗯，托各位的福，好多了。”

　　喵梦说。

　　“注意休息，多保重身体。”

　　大小姐说着走了进来，在入口处的鞋柜上放了个可爱、精致的小袋子。

　　“之前向你借的黑超梦碟，我放在这里了。”

　　她彬彬有礼地说。

　　“本来想着你在睡觉，想悄悄放在这里，再给你留信息的……既然你醒了，就更好了。”

　　“祝你早日康复。”

　　然后，大小姐微微鞠躬，离开了房间。

　　吱呀。

　　门缓缓关上。

　　门背后。

　　露出了人的身影。

　　海铃紧紧贴着门，就站在门背后。

　　而上方。

　　初华双手撑着墙角，扒在天花板上。

　　咔嚓。

　　门完全关上了。

　　海铃让了个位置，初华跳了下来。

　　床上，被子动了动。

　　祥子掀开被子，从喵梦的一侧爬了起来——另一侧的睦好像又睡着了——

　　“你借给了月之森的大小姐们什么？”

　　祥子问。

　　她听上去有点……

　　不，是很生气。

　　“呃……我自己留的几片精选珍藏？”喵梦的视线左右乱飘。

　　“你收钱了？”

　　“呃，我们是友爱的同学关系——只是帮她们挑——”

　　咔嚓。

　　门又开了。

　　“贵安！若麦！”

　　又是一位大小姐进来了。

　　“我就说，看到兰子来你的房间，说明你应该已经醒了！”

　　这次的大小姐很活泼。

　　她笑着把另一个小包放在了喵梦的鞋柜上。

　　“碟我放这里啦～钱已经打到你的账户里了噢～”

　　她挥了挥手，走了。

　　咔嚓。

　　门再次关上。

　　祥子顶起头上的棉被。

　　她看着喵梦。

　　喵梦看着她。

　　“……”

　　“……”

　　初华和海铃从盥洗室里探出了头。

　　“你收钱了？”祥子问。

　　“嗯，呃，好吧。”喵梦说，“一开始只是付费帮忙推荐，后来收的钱多了，我就自己买了一些黑超梦进行传阅好吧是租借不过我保证没有给太刺激的内容但你其实不用担心这些大小姐的接受能力就是很高她们都已经是身经百战的优质客户——”

　　咔嚓。

　　门又开了。

　　“若麦亲，贵、贵安……”

　　“你醒了……那，那个，你给我推荐的黑超梦，就是，那种，刺激的……”

　　“真、真真让人脸红心跳……碟片，我、我放这里……”

　　“下次也——不，那个，贵安。”

　　有些内向的大小姐留下小包，飞快地离开了。

　　咔嚓。

　　门又关了。

　　“……”

　　喵梦这次主动掀起了被子。

　　被子下面，一边是安稳睡着的睦。

　　一边是怒视着她的祥子。

　　“……”

　　喵梦又默默地把被子盖了回去。

　　“喵梦子，你的客户接待时间结束了再叫我们。”

　　盥洗室里，传出了海铃的声音。

　　……

　　“你这样很容易出事的！”

　　跟着轻车熟路的喵梦从后门溜出月之森学生公寓的时候，祥子还在说这件事。

　　“黑超梦——这玩意本来就不安全！如果引发什么事故纠纷——还是在月之森的大小姐之间引发的——我们会惹上很大的麻烦！”

　　“哎呀，老大，你信我，你信我呀！我知道分寸的——我租的这些，很小心的——绝对不会出问题！”

　　喵梦快步跟在祥子身后，举起三根手指。

　　“我对天发誓——对我自己的黑超梦制作人生涯发誓！绝对不会出问题——”

　　“……”

　　祥子深呼吸。

　　然后又从肺里把空气吐出来。

　　“多少评级的？”

　　她问。

　　“R++。”喵梦说。

　　“……只能卖R+的。”

　　“啊？R++也很安全啊！又不是R+++和R-K——”

　　“只，能，卖，R，+，的。”

　　“——好吧，好吧。”

　　喵梦妥协了。

　　祥子捏着眉头。

　　她回头看了一眼。

　　海铃和初华走在她们后面。

　　两人中间，站着看上去还很困的睦。

　　“‘信徒’的招募，已经告一段落了。”

　　祥子说。

　　“接下来，交给【Mujina Carnival】去处理。让‘信徒’们待命。”

　　“我们得要专注于线索上了。”

　　她继续说：

　　“RiNG的爆炸案是米歇尔乐园的娱乐设施建造商，【B-Creative】搞的。”

　　“海铃、初华。你们找到的线索和我找到的线索相互佐证，说明了这件事。”

　　“将最优先计划从【计划三】调到【计划一】。”祥子没回头地向前走，说，“接下来，我们要查这家伙。”

　　“又是公司！”

　　喵梦感叹道。

　　“还像上次一样，进去举办演出？”她问。

　　“这次不是封闭设施了。”初华说，“演出的感染力有限。”

　　“也是啦～而且，这次是调查吧？”喵梦点着下巴，“弄明白【B-Creative】跟米歇尔乐园的那次【对J的谋杀】案件究竟是强关联、还是弱关联。是他们自己派人去做的，还是下达了任务。是高层指示，还是某一个人的指示。陷害我们究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这些，感觉用演出当借口，也查不出来啊？”喵梦说。

　　“需要调查他们内部的文件。”祥子说，“大公司一般都会把所有的内部交涉留档，存在服务器里。”

　　“这种也都是要实地去公司才能查的东西啦！”喵梦说，“怎么做？装成服务器维修人员？”

　　“像这种公司，服务器维修人员都是内部员工。”海铃说。

　　“你知道得好清楚！”

　　“我以前接任务的时候，有考虑过这种侵入方式。”

　　“果然还是装成演艺人员？”初华说。

　　“不能以Ave Mujica的身份活动的话，装成演艺人员也没什么意义。”祥子说，“反而增加曝光，带来危险。”

　　“这次就……”

　　祥子点着下巴。

　　她还在思索——没有很好的方案——

　　众人走过学生公寓外的大路。

　　道路边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着一排液晶布告栏。

　　它们上面，花里胡哨地显示着各种面向学院区学生的学习班、集会、见学、兼职招聘和联合活动公告——还带有侵入式的功放音效——

　　“呃！”

　　走过它们的时候，那些“沙啦沙啦”的音效让喵梦皱起眉头。

　　“我一直在想，这玩意就不违反网安协议了？”她说道，“强迫你听这些只有无聊和弦的广告歌！”

　　祥子的视线也自然地落向布告栏。

　　然后……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有了。”

　　祥子说。

　　什么？

　　喵梦、海铃和初华都望向祥子。

　　睦也抬起了头。

　　“……不用‘演出’那种特殊的借口。”

　　祥子看着布告栏，说。

　　“这次，我们做更常见的事——”

　　“学生应该做的事情。”

　　她说着，指向了布告栏。

　　在那里，有一个小栏目。

　　【参观企业-联合见学申请】。





第一百八十一章 联合见学


　　【祐天寺若麦：……然后，我就跟那个京都来的老师说：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他的《线性代数和微积分在浮空车数据端代码构成中的运用》。】

　　【祐天寺若麦：尽管在这场对话之前，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我的意思是，他的名字和【亮平】棒棒糖弹珠机零售商的名字一模一样——学生们说“亮平老师”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说这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小东西教会了我们怎么用榫卯吸口！】

　　【祐天寺若麦：总之，总之……我跟他聊了一些从维基百科里搜到的东西。他很开心，然后同意了我提出的对【B-Creative】的【联合见学申请】。】

　　【三角初华：听起来不错。】

　　【八幡海铃：喔。】

　　【祐天寺若麦：你们听上去怎么都跟打了太多合成内啡肽，进入脑雾状态了一样？】

　　【八幡海铃：没。我们听上去只是像听了超过一千字的行程报告一样。】

　　【祐天寺若麦：嘿！【联合见学申请】就是很难申请下来！这种要进入企业内部的资格认证很严密，需要有特定的导师授权！我敢打赌你们都还没有申请下来！】

　　【八幡海铃：我的申请刚在三十分钟前通过了。＃脑机截图】

　　【三角初华：呃……我也是。＃脑机截图】

　　【若叶睦：＃脑机截图】

　　【祐天寺若麦：……见鬼，我以为我已经够快了？】

　　【八幡海铃：花咲川根本没人报名这玩意。每年参观企业的联合见学指标都推不出去，要在12月份强行把这些任务布置给伤员。如果你进入花咲川的校内网，主动填一份【联合见学申请】的申请表，然后等待，通过率是百分之百。】

　　【祐天寺若麦：花咲川这么自由？他们不担心有同学一直申请这个当借口逃学吗？】

　　【八幡海铃：在花咲川，逃学没这么麻烦。你只要参加每周二五六的暴恐镇压活动，然后装作不小心，让自己的脚腕和小腿被短刀、棒球棍、【JKE-X2谦信】或者【D5铜斑蛇】打中就行了。】

　　【祐天寺若麦：真有人这么干？】

　　【八幡海铃：这你就要问为什么花咲川医务室每年的负伤率统计里，负伤概率最高的部位永远是在右脚踝和左脚踝之间来回交换了。】

　　【三角初华：……原来是这样。我说为什么上次我掩护小队成员的时候，他们都用怨愤的眼神看我。】

　　【八幡海铃：现在才？我还以为你会更早注意到。】

　　【三角初华：我以为那是花咲川特有的眼神交流方式，只是我没装对应的生物学动作感应芯片。】

　　【祐天寺若麦：花咲川真是疯了！……等等，睦子，所以你呢？你怎么申请到的？不要告诉我月之森其实也没人申请这个，一申请就能过——】

　　【若叶睦：……】

　　【祐天寺若麦：……说点什么啊。】

　　【若叶睦：月之森也没人申请【联合见学】。】

　　【祐天寺若麦：—— —— ——】

　　【祥子：……】

　　看着喵梦在聊天室里把自己的脑波图像直接贴了出来，祥子在心中摇了摇头。

　　她抱着书本，继续向前走去。

　　踏、踏、踏。

　　她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荡。

　　她停在了教师办公室的门口。

　　“老师，您叫我？”

　　她有礼貌地敲门，打招呼，进入。

　　“祥子同学。”

　　坐在办公室里的老师抬起头，说：“你申请的【联合见学】通过了。”

　　“谢谢您！”

　　祥子点头，然后从老师那里接收了【联合见学申请】的认证资格。

　　“我很少见到有同学因为正在做的课题报告中涉及娱乐设施建造过程中的进程管理，就专门申请企业联合见学的。大多数学生都直接使用网络搜索资讯。”

　　老师颇为赞赏地看着她，说：

　　“像你这样全身心地投入学习的学生，我已经很少见到了。你认真的态度一定会让它成为一篇好报告。”

　　“您过奖了。”

　　祥子又道了一次谢。

　　喀拉拉。

　　办公室的门关上，祥子走出办公室。

　　她再次走过走廊，在义眼之中看着打着【批准】电子印章的【联合见学申请】。

　　不过。

　　当然不是在思考什么学习的事。

　　“（见学时间是两天后。）”

　　“（地点不算远。）”

　　“（安保评级……还可以……）”

　　祥子一边走，一边想。

　　“（……要不要带枪进去？）”

　　“（但只是调查，好像没有必要携带武装。还有暴露的风险。）”

　　“（但一旦从调查事态升级，武装也是必须的……【B-Creative】至少是直接在和【大人物】们作对，那里可能会有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如果情报关键到一定程度，就算有风险，也有取得的必要……）”

　　“（【B-Creative】的安保，肯定没有爱贝克思那时候严格。）”

　　“（干脆让初华带她的【DS-1脉冲】来？）”

　　“（不，枪械很容易被查出来。）”

　　“（那刀具呢？）”

　　“（海铃的【黑独角兽】用的是碳纤维，不是很容易触发安检警报的类型。）”

　　“（我的【涅槃】，也是同理。）”

　　“（可是……枪械可能也……比较必要……）”

　　“（用防身当借口？）”

　　“（白天踩点，晚间返回如何呢……）”

　　祥子思索着这些事，一直往前走。

　　“……！”

　　忽然，祥子的余光看到眼前教室的门牌。

　　【1-A】。

　　她心头一跳。

　　她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竟然走到了1年A班！

　　灯就在1年A班读书——

　　之前，就一直在找她！

　　不过，因为MyGO!!!!!当时的热度，没能成功——

　　糟糕。

　　祥子看向教室。

　　不出所料地，她看到了灯——

　　灯也看到了她。

　　灯站了起来。

　　但是。

　　“……？”

　　灯只是站在那里。

　　周围围着灯的人，还是很多。灯突然站起来，让她们有点惊讶，开始说“什么？”“怎么了？”之类的话。

　　灯看上去犹豫了一下。

　　“（怎么回事？）”

　　灯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灯还直接冲了过来，想要跟自己沟通。

　　但今天，她不再靠近。

　　心态上，发生了什么转变吗？

　　不过……

　　“（这跟我无关。）”

　　祥子想着，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说相声调查法


　　又是一个早晨。

　　Afterglow属地。

　　工业园区。

　　【B-Creative】公司的厂房兼办公场地。

　　大门口。

　　“哈啊……”

　　看着远处灰蒙蒙的蓝天，缓缓工作的塔吊和铺满太阳能板的洋面，穿着脏兮兮、皱巴巴保全制服的【B-Creative】保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周围安安静静的。

　　没什么人。

　　连进出的车辆也没有。

　　一年前，这儿可不是这样的。

　　当时，每天都至少有十辆【TELUS】的货运大卡车开入厂区卸货。

　　光是操纵入口处的升降杆，都能让人患上腱鞘炎。

　　但现在。

　　一天就连一台只能运输电机的轻型皮卡，也没有。

　　这一切变化都是自从丰川发布了对【外部注资】的额外税收政策以后开始的。

　　保安知道这件事，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条新政策和其他那些让他过得很糟的政策一样，突然出现，消失，然后冒出更多麻烦事。

　　他已经对此感到麻木了。

　　“感觉我们公司快倒闭了啊……”

　　保安看着天空，吐出嘴里电子香烟的烟圈。

　　上个月发工资是十号，这个月变成了十五号。

　　“（还能发几个月工资？）”

　　保安在开始计划后路了。

　　手上要没有钱了。

　　要不，就不续租公寓了，把本金拿回来吧？

　　他现在住的公寓是全租房。

　　两年前，他贷款向房东缴纳了一大笔押金——大概是房子价值的80%——

　　然后，他可以在那间不到十平的小屋子里“免费居住”三年。

　　到期后，他会退房。房东也将如数归还押金。

　　在公寓租金高昂的乐之城，这种模式很常见。对于大部分民众来说，也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这么一想，好像好久没见到房东了啊。）”

　　保安想。

　　要是丢了工作，就提前退房。

　　稍微扣点违约金，把押金拿回来，去做点小本生意——

　　——就在他考虑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事的时候。

　　嘀嘀。

　　厂区的门外响起了巴士的鸣笛声。

　　保安转过了脸。

　　他另一侧的脸部是完全开放的。合成颧骨的侧面，露出了侧排的牙齿。

　　他用那些牙齿夹住电子烟，然后，向着门口看去。

　　来的是一台学院区的巴士。

　　“……喔。”

　　他想起来了。

　　今天，公司行程日报上显示，是有学院区的学生要来进行【联合见学】。

　　没想到这个和学院区的业务还留着。

　　学生交通巴士停在了厂区门口。

　　从上面，下来了五名女学生。

　　保安按照规范，用公司配给他的【96看门狗】义眼扫描来者。

　　一名羽丘的学生，两名花咲川的学生，两名月之森的学生。

　　“……”

　　保安稍微有点意外。

　　当然，年轻的女学生来访，总比整天板着脸来谈生意的糟老头子好——

　　但他现在没考虑那种事的心情。

　　因为，月之森和花咲川的学生来见学的情况，稍微有点少见。

　　这件事通常只会发生在每年的十二月份。

　　“（该不会我的公司在十二月份之前就要倒闭了吧？）”

　　回去得赶紧找房东处理公寓的事了。

　　保安在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执行了流程对话：

　　“请出示【联合见学申请】。”

　　他说。

　　面前，五名学生陆陆续续地从脑机里调出【联合见学申请】，将识别码显示成立体影像。

　　保安扫描。

　　没什么问题。

　　“好了。”

　　他点了点头，打开了大门，并用脑机对讲系统通知了管理人员。

　　五名学生低声交谈着，穿过大门。

　　很快，经理从厂区里走出来，将她们带了进去。

　　……

　　从看上去一脸死气沉沉的保安身边走过，祥子得到了同样一脸死气沉沉的经理的迎接。

　　【八幡海铃：这公司怎么看都觉得是明天就要破产重组了啊。】

　　脑机里，出现了海铃的信息。

　　她们已经离开学院区了，但是，仍旧能够互相沟通。

　　这都要多亏了初华。

　　祥子看了初华一眼。

　　她的脖子上，黄色的信号灯亮着。

　　在众人被Hello, Happy World！针对，不再敢使用她们的脑机沟通频道后。初华重新启用了自己脑机里加装的窄束无线电发报装置。

　　这个选择让她可以作为中转站使用窄束无线电，让至多1.6公里之中的己方成员相互进行通信。

　　当然，通信双方必须处于初华的视线之内，并且三者之间不能有超过0.3米厚的遮挡物。

　　初华原本是童兵出身。这套发报装置，最初用来应对信号极差的海上作战环境。

　　“（没想到，在这里也派上了用场……）”

　　祥子想。

　　“（也许等事情结束后，应该让所有人装上窄束无线电链路。）”

　　这样，每个人都能成为中转站。

　　不需要接入乐之城的共通网络，也能够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同彼此沟通。

　　“（为了将来的任务，这种改造可能是必须的……）”

　　“（不过，这也是之后要考虑的事了。）”

　　众人一路往里走。

　　经理说着“这边是主车间”之类没有新意的介绍词，像是没供足电的仿生人那样，介绍着【B-Creative】厂区的情况。

　　跟在他后面，祥子、初华和喵梦偶尔会搭一搭茬，说些“这是使用什么设置？”之类，看上去像学生会问的问题。

　　不过，脑机里，Ave Mujica的全体成员们在沟通的，是别的事。

　　【祐天寺若麦：这厂市值还剩多少啊？努努力，咱们能不能买下来？】

　　【八幡海铃：你要买下来做什么？】

　　【祐天寺若麦：这可是娱乐设施供应商的厂区啊！买下来，给自己做做旋转木马什么的，也很不错——】

　　【三角初华：看库房的情况，这里好像不负责建设，只负责经销。】

　　【祐天寺若麦：欸，没劲。】

　　【八幡海铃：这就放弃了啊。】

　　“……”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祥子跟在经理的后方，看着周围的一切。

　　主厂区很大。不过设备很少。

　　周围，都是闲置的叉车。

　　祥子注意到了一些通往外部的门。

　　【祥子：睦，这地方的锁，你能远程开启吗？】

　　她在脑机中问。

　　【若叶睦：可以。】

　　可以啊……

　　祥子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前方。

　　“厂区顶部的天窗比标准制式要大。只是采光用吗？可以打开吗？”

　　初华也在进一步搜索情报。

　　她问了经理一些稍微诸如“办公室位置”“天窗制式”“人员值班表”之类的，有些敏感的对话。

　　不过没关系。

　　“没准那是让浮空车送货的地方呢！浮空车，直接把货运来——”

　　“那么小的窗口，浮空车进不来的。”

　　“那就直接把货投下来！”

　　“听起来很有战略价值。”

　　“哎～就用其他货物接住嘛！你看，那墙边上不就靠着海绵垫？”

　　“那是蹦床。”

　　海铃和喵梦将话题发散向奇怪的方向，每一次都很快就把初华的问话掩盖了过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要加夜班


　　温控调节器闪烁着温度指标，天窗洒下柔和的光。

　　厂区内部，少量人员来了又走。

　　见学的学生们进进出出。

　　东侧的侧向入口，西侧的主车间，后方的联合制作间……

　　她们在巨大的车间里参观，然后离开。

　　夜色渐渐降临。

　　从天窗洒入的光由白转黄、转红，最后变成黑暗的夜色。

　　因为业务减少，不再有夜间工作的厂区内，静悄悄的。

　　这种静谧持续了一段时间。

　　直到，被天窗上传来的，轻微的“嘎吱……”声打破。

　　有人通过技术骇入，打开了厂房的天窗。

　　两个人掀开那块厚厚的钢化玻璃板，将它推向一边。

　　沙沙。

　　合成纤维缆绳被放下。

　　更多的人握着缆绳，从那里跳了进来，落在了最高层的走廊上。

　　踏、踏。

　　鞋子接触合成钢地面的时候，发出轻响。

　　“到头来，还是夜班！”

　　喵梦在初华后面落在厂区二楼平台上的时候，说。

　　“白天看到这地方的安保措施那么差，我还以为我们铁定当时就要动手了！”

　　喵梦一边说，一边看向四周。

　　所有的监控摄像探头都亮着红灯，低着头。

　　她很满意地点点头。

　　在天窗上面的时候，喵梦已经把这些监控摄像探头全都骇过了——

　　她一点也没有花费力气寻找它们。

　　因为白天，她已经把这里探得熟到不能再熟了。

　　她甚至用当时就用义眼光明正大地扫描了这处“待侵入”地点里所有的数据设备。

　　“这里晚上没人值夜。”

　　祥子在喵梦身边，接着滑了下来。

　　她被初华接住，说：

　　“因为【B-Creative】已经不再给员工发夜班补贴了，所以，保安在晚上都只是打过卡，就去睡觉。因此晚上行动是更有保障的。”

　　“他们原来还有夜班补贴？”喵梦在旁边小声嘟囔，“就看这么个小破厂，还有钱拿……他们已经超过乐之城90%以上的人了！”

　　“再怎么说，【B-Creative】原来也是米歇尔乐园的供应商。”祥子从腰上拆下安全挂锁，说，“虽然现在为了转型闹掰了，但过去还是有点体量的。”

　　谈话间，海铃抱着睦从上面滑下来，落在了地上。

　　祥子对她们点点头。

　　所有人向前走去。

　　落点选择得很好。

　　没有任何阻碍地，五人向前走过这段钢板，就来到了【B-Creative】厂区的办公室外部。

　　办公室当然也黑着灯，没有人。

　　祥子对后方的睦递了一个眼神。

　　睦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几秒钟后，办公室的门灯闪了闪，开了。

　　众人没有立刻进入。

　　喵梦眨了眨眼睛，挤过几人。

　　她贴在门上，悄悄地试探着，从缝隙里探入脑机的指令……

　　啪。

　　“搞定～”

　　办公室内部的监控摄像探头，也低下了头。

　　喵梦轻巧地推开门。

　　五人流畅地进入了【B-Creative】办公室。

　　……

　　海铃最后一个进入。

　　她带上门，不过，只是虚掩。

　　她警惕着门后的动向。

　　睦站到了窗边。她负责警惕外部动向。

　　祥子、喵梦和初华则着手搜索。

　　“……”

　　【B-Creative】的办公室，说小不小——至少有一百平，说大也不大——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堆着各种各样的板条箱和纸箱。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像破产前一天的办公室！”

　　喵梦在脑机里说。

　　已经是脑机沟通了，但她还是配合周围的气氛，用了很小的音量。

　　“看来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祥子说。

　　她打开了桌面上的电脑，然后，插入了“喵梦特供”的骇入U盘。

　　嘀、嘀、嘀。

　　三秒之后，电脑的虹膜识别锁就被破解了。

　　祥子直接进入终端内部。

　　她开始快速浏览电脑内的文件。

　　与此同时。

　　调查着办公室书橱的初华有了发现。

　　“【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资料。”

　　初华从书橱里抽出几本薄薄的说明书，说。

　　祥子抬头看了一眼。

　　就算在暗中，义眼的补光也让她看清了那上面写着的文字和画着的图案。

　　一个很大的，长得像大型音箱的黑色东西。

　　书在她的手上翻开。

　　塑料封皮里面，并不是上世纪常见的纸质书页，而是内陷卡槽。

　　里面，装着分离芯片。

　　一种内载有文字和图形数据的芯片。

　　只要插入脑机，就可以看到里面的信息。

　　“是SOP（标准作业程序）。”初华说，“给新入员工看的那种……”

　　祥子又看了一眼书橱。

　　大部分的资料都被装进箱子里了，只有这些说明书还留着。

　　而且，有很多份。

　　“3D打印了那么多份。”祥子说，“他们现在哪里有那么多新入员工？”

　　恐怕，要给看这些的，不是新入员工。

　　祥子如此想着，开始在电脑里搜索。

　　果然，有记录。

　　“【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外派记录……”

　　外派记录，非常之多。

　　看起来，【B-Creative】从一年多前，就开始这项外派【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业务。

　　祥子不断调用记录。

　　越来越多的绿色数据条目在页面上显现。

　　最初大约八个月里，【B-Creative】只往米歇尔乐园派遣【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

　　而且，在这个时间段里，【B-Creative】也不仅仅是派遣这一项设施。它还派遣很多诸如蹦床、海洋球、水上乐园等等娱乐设施设备。

　　不如说，后面那些占了超过九成。

　　但在最近大约四个月的时间里，【B-Creative】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派遣工作蔓延到了乐之城全城。

　　而且，他们派遣的设施种类慢慢地，只剩下了这一种。

　　“哈哈，这该不会是一家暗杀公司吧？”旁边，查着监控的喵梦分心关注着祥子的动向。见此情形，她笑道：“【B-Creative】专门出租危险的烧脑机器，把来游乐园玩的客人脑袋烤成爆米花？”

　　“【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不是用来杀人的。”一旁，初华说。

　　她已经把一片【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分离芯片插入自己的脑机里了。

　　现在，义眼亮着，脑机正在确认芯片里的内容。

　　“这东西可以攻击人脑，但是，频段明显超出了必要值。作为进攻型设施，有很大的功率浪费。”初华说，“这东西的主要用途，是用来干扰网络环境。”

　　干扰网络环境。

　　这意味着这台机器能减弱甚至阻断通向某个接收点的讯号。

　　“SOP里面的设置参数，发给睦一份。”祥子说。

　　初华点点头。

　　紧接着，睦脖子上的脑机灯亮了亮。

　　“能从设置的IP地址看出这些【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主要用来干扰哪片区域的网络环境吗？”

　　祥子立刻问。

　　她问得很快。

　　不过，睦的反应显然更快。

　　睦发了一张地图过来。

　　她标出了那些地区——祥子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米歇尔乐园。”

　　Hello, Happy World！唯一的属地。

　　一个早就能预料得到的答案。

　　这些委派出去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全都是用来干扰Hello, Happy World！的网络环境的。

　　就在这时，喵梦也有了发现。

　　“嘿！你们看这个！”

　　她叫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动啊，为什么不动


　　喵梦骇入【B-Creative】办公室的监控摄像探头，抽出了存在内存里的监控记录。

　　“更早的监控记录，他们都删了！”喵梦说，“不过，最近五天的，还留着……估计他们忘记这事了！也可能，是这种对话太多，来不及一次一次地删……所以定了定时删除！”

　　喵梦说着，把监控记录作为脑机投屏，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全都是噪点、黑白点和马赛克。

　　祥子皱起眉头。

　　“这不是已经删除了？”她说。

　　“删除是删除了，没有格式化——没有还原出厂设置！”喵梦笑道，“别小瞧黑客——只要没有覆写，就能够还原！”

　　“已经开始以黑客自居了啊。”站在门口放哨的海铃在脑机中说。

　　“为什么不能？”喵梦说，“我最近干的黑客的活，可比超梦制作人多！”

　　沙沙……

　　屏幕上，噪点、黑白点和马赛克在发生变化。

　　物理块中的扇区被扫描，数据重新匹配。

　　事务回滚。

　　渐渐的。

　　投屏中出现了人像、声音和破碎的红外侦测点。

　　有两个人站在办公室里。

　　一个人面对着监控摄像探头。

　　祥子稍经扫描、比对，就认出那是【B-Creative】的社长桥本。

　　因为素世曾经提过这个名字。所以，祥子预先调查过他，并在脑机里载入了他的样貌和声纹特征。

　　还有一个人，背对着监控摄像探头。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穿着灰色西装，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梳着背头。

　　会穿西装，基本上就是丰川大厦及其子公司的员工了。

　　作为一名“公司狗”而言，这背影几乎没有辨识度。

　　祥子尝试扫描这个人——义眼里没有获得任何信息——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经过了监控的转手，还有删除后还原，信息丢失了——

　　“……”

　　然而。

　　祥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个背影。

　　她盯着那背影。

　　心中，产生了一种古怪的，熟悉的感觉。

　　祥子觉得，自己认识这个背对镜头的人。

　　而且，是个曾经见过很多次、很了解的人——

　　“——！”

　　脑叶传来刺痛。

　　祥子按住自己还完好的那只生理眼。

　　义眼中，指标在乱跳，显示自己的各项体征在升高，并出了正常情况下1.6倍的汗——

　　她想不起来。

　　那个名字，似乎就在嘴边。

　　但她忘记了。

　　“……清洗……”

　　祥子小声地说。

　　她立刻在脑机里对睦发出了对话。

　　“你对背对我们的这个人有印象吗？”

　　祥子在第一时间问。

　　“没有。”

　　睦回答。

　　“……”

　　睦是不会说谎的。

　　那就是……

　　“（……只有过去的我知道……）”

　　“怎么了？”

　　察觉到异样的初华问。

　　祥子盯着那个监控中的背影。

　　然后，她将视线移开了。

　　“没事。”祥子说。

　　她又转向喵梦。

　　“继续放。”

　　喵梦挑了挑眉毛。

　　监控录像被按了【播放】。

　　录像中，社长桥本动了起来。

　　“已经可以了吧！！”

　　一上来，就是很大的音量。

　　桥本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舞动着手，情绪激动，大声说：

　　“已经到这一步了！还要我们做什么！！”

　　“我已经最大限度地表示配合了！”他喊道，“丰川家为什么还不注资！”

　　“丰川家有他们自己的考量。”背对监控摄像镜头的人说。

　　背对镜头的男人的喉部进行过改造。

　　一听，就听出来了。

　　生理喉头被取掉，换成了合成喉头。

　　这意味着他可以发出一切想要的声音，让追踪性质的声纹识别失去意义。

　　“当初，就是因为丰川家承诺，我才撤去外部资本，向银行进行大额贷款的！”桥本几乎歇斯底里了，他用力地挥着他的手，就像一只溺水的雁，“可现在——资金链马上就要断裂了！那些贷款我还不上——我和我的厂！”

　　“丰川家再不注资，我就完了！”他大声地喊。

　　然而，对面的男人还是很平静。

　　“丰川家不是已经帮你延长还款期限了吗？”他说。

　　“不！那不够！”

　　桥本哀叫。

　　他没有因为愤怒而攻击男人，或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反而是一点点地，从激动转变为哀求。

　　“我已经尽力展现出我的忠诚和服从了。”他说，“丰川家看不到我的诚意吗？为了得到他们的信任，我都主动去针对了最难搞的——弦卷家的Hello,Happy World!——来表现出我会为了丰川家付出一切的决心！担心这不够，我还把干扰扩大到了全城……”

　　“你和你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攻击乐之城的网络留下的数据，确实有着很高的参考价值。”男人说。

　　这些话只是让桥本变得更加绝望。

　　“丰川家再不帮我，一切都完了。”桥本重复着这句话。

　　“贷款期限不是还有些时候吗？”男人说，“Hello,Happy World！那个弦卷家的大小姐，也没打算找你的麻烦。”

　　“根本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桥本大叫，“她不动手，才最让我害怕——一切似乎只在她的一念之间！我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对我出手——”

　　“——而且，那条弦卷心的狗早就盯上我了！我甚至不知道弦卷心为什么没让她动手——”

　　桥本支离破碎的说着这些话。

　　“她察觉到我增幅的动作了……已经越勒越紧了……我能感觉到，她在向我渗透……我开始不得不销毁掉那些被植入跟踪代码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干掉知情的人……”

　　“……RiNG的事，已经是极限了。”桥本说，“那种销毁和破坏的方式，已经是极限了！”

　　“其他的乐队也向我看过来了——我不可能再支撑下去了！我开始对乐队下手，动作在越来越大，越来越激进，越来越让【七支乐队】无法忽视！”

　　“这一切都是为了向丰川效忠！这一切都是为了获得丰川的信任！”桥本大喊，“只要丰川注资，解决掉【B-Creative】的资金问题，我就可以立刻用假身份脱身！我会去到远离乐之城的地方，向丰川提供我手头所有的技术支持——包括【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和已经有了构思的其他互联网技术！”

　　“我知道丰川为了对抗【七支乐队】的联合链路网，在寻找互联网技术！他们也知道，我就是靠互联网技术发家的，我是这块的专家。他们救我，我帮他们，这是我们双赢的合作——我们不是这样谈好的吗！？”

　　“丰川为什么不行动！”

　　桥本喊。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世风日下，看门用猫（36w打赏加更）


　　桥本大叫大嚷。

　　然而，面前的男人却一动不动。

　　桥本摇着头，垂下了手。

　　然而，男人在这时说话了。

　　“J的葬礼就要举行了。”男人说，“他死亡的消息已经传开。”

　　“新的武器商开始进驻米歇尔乐园及其周边，他们在争夺因J空余出来的生态位，治安在变糟。”

　　“Hello, Happy World！发现了这件事。她们打算采用她们一直以来的解决方法：让武器商们真刀真枪地‘实验’他们的家伙，公平竞争。Hello, Happy World！会举办一场live，来掩饰这件事中可能出现的声、光、电和爆炸。”

　　“……”

　　桥本又抬起了头。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男人没作声。

　　“意思是，要我去搞砸这场live吗？”

　　桥本再问。

　　“这是最后了。”

　　男人说。

　　“好……好……”

　　桥本抱着他的头，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踱着步。

　　“好……”

　　他重复着这句话。

　　一直到男人向他道别，用放在胸前的低檐呢子帽挡住正脸，走出了房间，他还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说个不停。

　　……

　　咔嗒。

　　喵梦按下了暂停键。

　　她露出“怎么样？不错吧”的邀功神情，看向小队的成员们。

　　不过，每个人都是露出正在思考的表情，没人看她。

　　喵梦只好耸了耸肩膀。

　　“好像有大事要发生了。”她说，“大事就是机遇和转机……怎么说？”

　　“嗯。”

　　祥子还思索着，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米歇尔乐园要办live了。”海铃看着门外，说，“不管怎么想，都是要在这里出手了。”

　　“……”睦沉默。

　　祥子点了点头。

　　“我们加入这场事件。”祥子说，“我们去帮忙。”

　　睦一如既往地完全接受。

　　她点了点头。

　　但初华、海铃和喵梦都吃了一惊。

　　“意思是，要帮助Hello, Happy World！，挫败【B-Creative】破坏live的计谋？”初华问。

　　“拜托，老大，要好人到这个份上啊！？”喵梦皱着眉头，说，“那头熊之前乱锤了我们一顿，我们却要帮忙、示好，来寄希望于它原谅我们！？”

　　“那不就跟刚才那个桥本一样了吗。”海铃说，“被逼上绝路，骑虎难下，不停地为空头支票卖命——”

　　“——我没说要帮Hello, Happy World！吧？”祥子淡淡地说。

　　她说：

　　“我们要帮的是【B-Creative】。”

　　“……”

　　“——什么？”

　　喵梦大叫了起来。

　　“这更离谱了！【B-Creative】又怎么会是好东西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家伙搞了米歇尔乐园的事，但毫无疑问，背后就是【B-Creative】授意的！我们去帮他们——”

　　喵梦那快速的脑频在脑机通讯里飞快地打出字符。

　　祥子根本都接收不过来——她皱起眉头。

　　“停，停。”祥子说，“别那样大喊大叫，让你的脑子拐点弯。”

　　她看向喵梦，说：

　　“你想不到我为什么要帮【B-Creative】？”

　　喵梦真停下来了。

　　她转了转眼珠，随即，露出了想到了什么的表情。

　　祥子看了一圈众人。

　　她笑了下。

　　“我要把【B-Creative】当作子弹。”

　　祥子对大家说：

　　“我们来把他们击向Hello, Happy World!——”

　　“——就像他们曾经对我们做的那样。”

　　所有人看着祥子。

　　祥子停顿了一下，准备说出更详细的执行办法。

　　不过，就在这时。

　　喀拉。

　　厂区下方，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

　　祥子立刻噤声。

　　初华和喵梦蹲下，睦移动向窗台侧边。

　　“……”

　　睦共享了她的视野。

　　众人看到，月色之下，有两个人悄悄地摸进了厂区。

　　【祐天寺若麦：哗，小偷呀？】

　　【祐天寺若麦：这年头，真是不太平！世风日下，到处都是小偷！】

　　【祥子：……电脑里的资料都拷好了。喵梦，准备走了，把监控录像备份出来，原始数据全部还原。】

　　【祥子：接下来的事，回去再说。睦，转移下他们的注意力。】

　　【若叶睦：好。】

　　睦无声无息地从窗台侧面露出眼睛。

　　眼眶内的植入件启动了。

　　不远处，厂区中。

　　巨大的叉车背后，控制面板闪了闪。

　　咔嚓，咔嚓！

　　它突然动了起来！

　　“……！”

　　两个小贼明显被吓了一跳！

　　他们立刻滑稽地躲到了绿化带的后面，眼睛还死死盯着那台叉车——

　　办公室内。

　　沙……

　　咔嗒。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了。

　　然后，又重新落了锁。

　　初华抱着祥子，海铃抱着睦，只两三蹿，就回到了屋顶上。

　　两人又把腰上绑着绳索，抱怨着“只有我每次都是被扯”的喵梦拉了上来。

　　咔嗒。

　　天窗被重新扣好。

　　五个人的身影，消失了。

　　而那台自己颤动着的叉车，也在这时恢复了平静。

　　两名小偷小心翼翼地从花丛里出来，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呼！”一名小偷拍着胸脯，说，“什么啊！一个坏掉的东西！”

　　“【B-Creative】的东西，都、都这么破烂……”另一个小偷则还有点被吓到，他望向厂区内部，说，“放、放眼望去，都没什么可以拿的了，我们要不……”

　　“你想要就这样回头？”

　　前一个小偷明显不满了。他说：

　　“这地方管理这么差，正是最好偷的地方！这你都害怕，能怎么办？”

　　“可是，果然，还是有更好的……”

　　“你这么好人，房东有这么好人吗？要不是房东卷了我们的押金跑路，我们用得着来这偷东西吗！难道被追债的把头冲进冲水马桶里，就是你想过的悲催‘好’日子了？”

　　“……可大家都说，【B-Creative】桥本欠了一屁股债！”后一个小偷小声说，“他厂区里能卖的都卖了……他手头仅剩的存款，都被他拿去雇佣地下人员，处理玩乐队的家伙们了！”

　　“难道我不知道吗！”

　　前一个小偷更生气了。

　　“害！”他大声地叹气，说，“要是咱俩的【肉体】和【反应】有8，能接今晚桥本发的那个‘给乐队成员的车辆装炸弹’的单子，我们至于过来摸这脏兮兮的破车间吗！”

　　……

　　月黑风高。

　　就在小偷们聊天的同一时间。

　　Ave Mujica的五人坐上了她们的【哥伦布】面包车。

　　点火，发动，给油——

　　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面包车沿着小路，远去了。

　　不过。

　　还是在同一时间。

　　富人区。

　　地面多层综合停车场，【Space】。

　　昏暗的入口处，绿色的收费标准牌闪烁着光。

　　一辆辆自动驾驶中的无人车辆穿过收费标准牌的侧面，有序地驶入停车场之中。

　　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更好地规划城市地块功能，乐之城像其他所有赛博化大都市一样，采用了集中停车制度。

　　所有的车辆都会在主人下车后，自动行驶，回到该地区的几座综合停车场中，统一停放。

　　一般来说，停车场里是完全自动化管理，没有任何人的。

　　不过，今天……

　　有人悄悄摸进了这里。

　　【Space】，9层。

　　黑暗中，有三个人影在一台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边上耸动着。

　　“……诶！你快下去……动作快点！我的骇入时长有限制——会报警的！”

　　“哎呀！不要催！我已经在努力装了！这是高级车——我得很小心，不然会触发中控传感！”

　　“总之，你快点，你快点——”

　　“嘘！你们俩都小点声！”

　　三人在车边动作着。

　　安静的夜里，混杂着“咕嚓、咕嚓”的板车维修躺板滚动声，和枪械互相碰撞的轻响。

　　这里，似乎只有他们……

　　……也不尽然。

　　多层综合停车场外。

　　隔着一条街的，另一栋8层高的楼房。

　　顶部。

　　有一个趴在水塔上的黑影动了动。

　　“……哈啊……”

　　那个黑影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紧接着。

　　“？”

　　黑影好像注意到了什么。

　　一蓝一金两种颜色的义眼，在黑夜里眨了眨，睁开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要乐奈（37w打赏加更）


　　传奇中间人都筑诗船在这一生中，始终相信着两句话。

　　“当你拥有了一件【一眼就认定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事物，你要么死去，要么成为【大人物】。”

　　“而当你拥有第二件这样的东西时，你就该退休了。”

　　她对很多人这样说过。

　　她的搭档、她的佣兵同伴、她的乐队伙伴、她的部下……

　　而当她第一眼看到她的外孙女，要乐奈的时候，她知道。

　　这次，轮到她了。

　　……

　　乐之城曾有一间最为老牌的酒吧。

　　【SPACE】。

　　当乐之城还叫东京核心圈的时候，它就存在了。

　　它是全日本最早效仿美国夜之城，施行【酒吧-livehouse-地下佣兵任务中心】三位一体经营模式的酒吧。很长时间内，也是当时东京唯一一家这么做的酒吧。

　　它的老板是传奇中间人，都筑诗船女士。

　　她是一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但身体仍然硬朗的女士。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几岁了。

　　大家只知道两件事。

　　第一件。

　　在乐之城，每一个能活到她这个年纪的人，都是传奇。

　　第二件。

　　现如今的【七支乐队】里，最初的【五大团】，都是从她的【SPACE】里发家，走向顶峰的。

　　都筑诗船的经历，也像任何一位足以被称为“传奇”的人一样曲折离奇。

　　她似乎什么都干过。

　　在当中间人以前，她当过游民、当过佣兵、当过车厂老板、当过吉他手，也当过摇滚歌手。

　　有传言说，乐之城现如今以乐队为主要发展方向，成为了“乐队之城”，也是因为她向丰川家提出交涉合作，最终共同完成的。

　　这件事的真伪，现已无从可考。

　　但所有人都可以肯定的是，都筑诗船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鼎盛时期，她的中间人业务面涵盖如今的中心区、富人区和歌舞伎区三块大区。

　　可以说，执乐之城之牛耳。

　　不过，再伟大的【大人物】，也敌不过时间。

　　两年前，都筑诗船宣布，自己退休了。

　　她关掉了【SPACE】，说着“接下来就交给年轻人们了”，主动配合了中心区和富人区的联合立体停车场计划，将【SPACE】酒吧改建成了如今的【Space立体停车场】。

　　不过。

　　很少人知道都筑诗船选择在这个时期退休的真正原因。

　　只有很少、很少的一小部分知情人，才知道。

　　在这个时间点退休，是因为她的孙女，要乐奈通过了骨龄闭合度测试。

　　这意味着乐奈的生长发育已经基本完成。未来，生理指标不会再有大幅度的改变。

　　同时，乐奈的【反应】够到了13点的【非凡】境界。

　　……还没有达到最合适的【反应：15】。

　　不过只是“部分使用”，已经足够了。

　　乐奈身上发生的这两件事，让都筑诗船做了一件她早就决定好很多年的事。

　　都筑诗船拆除了陪伴自己多年的脊柱增殖义体【千替斯安威斯坦4型】。

　　并把它装在了外孙女的脊柱上。

　　……

　　乐奈的名字，是都筑诗船取的。

　　美丽的音乐。

　　同时，寓意着“快乐”。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两件事。

　　看到这个孙女的第一眼，都筑诗船就想要把包括这两件事在内的，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给她。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呢？

　　金钱、交易、停滞、肮脏、高楼大厦、灯红酒绿、金融泡沫、被压碎的人和人性的渣滓……

　　大家都说，这是最坏的时代。

　　因为公平与规则形同虚设，有钱的人无止境地欺压着下方的人。而他们自己也只是处于一种麻痹性的狂欢之中，等待着终有一天到来的可笑死法。

　　从上到下，没有人能够获得幸福。

　　不过，都筑诗船有别的看法。

　　现在是赛博时代。

　　就在人们身边，人类智慧的结晶多到像垃圾一样。各种高科技设备，有超强算力的电脑，有能满足人类任何需求的多功能大厦，有浮空车，有AI，有让人轻松突破人体极限的作战药物，有义体医生能赛博改造你的身躯变成任何想要的样子，有铬金摇滚，有合成内啡肽，有资讯，有网，有浪人，有摇滚青年……

　　饿了就有东西吃，困了就有地方睡。

　　衣食住行，喜怒哀乐。

　　这个时代有一切。

　　这个时代是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最棒的游乐场。

　　不过，没人在享受它。

　　大家都很痛苦。

　　那是因为大家是“人”。

　　是人，就会因为资本、内耗和社会达尔文法则而患得患失。

　　会痛苦、绝望、不安。

　　赛博朋克时代，没有不好。

　　它只是不适合“人”。

　　人有人性。

　　拥有人性，就会抗拒机械改造，抗拒在脑上动的手术，对不稳定的现状感到不安，对没有未来感到恐惧……

　　社会在达尔文化。

　　人类会因为达尔文化而痛苦。

　　……但动物不会。

　　一名好的中间人，永远知道如何进行大胆的取舍。

　　都筑诗船深谙此道。

　　她没按照“人”来培养她的外孙女。

　　在整个世界这座巨大的游乐场里，进行着无数朴素的娱乐。

　　包括名为“厮杀”的嬉戏。

　　只有足够强大的个体，才能够享受它。

　　个体的强大，来源于义体。

　　但人安装太多义体，就会因为人性下降太多，分不清“自我”的界限，患上赛博精神病。

　　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有“人性”这种概念，就好了。

　　如此一来，无论进行过多少次肉体改造，进行过多少次深度潜入，身边有多少人死去，又杀死了多少人……

　　……都能够不被影响地，随心所欲地活着。

　　把“人性”和“兽性”混杂在一起，按照不偏驳任何一方的方式培养。

　　都筑诗船最后培养出来的，是一头小兽。

　　不是荒原的小兽。

　　而是适应钢铁丛林的规则的，赛博都市的小兽。

　　要乐奈有人类的智力，但没有人类的顾虑。

　　在外婆的精心照顾下，她的价值观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赛博化了。

　　她不追求功名利禄，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不在乎自己能否做到什么，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有意义。她能理解这世界的一切规则，但既不认为理应遵守它们，也不认为有任何打破它们的必要。

　　什么都不用害怕。

　　什么都不用悲伤。

　　睡着、醒来、进食、游玩。

　　对一切充满好奇，去了解一切，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待在任何想留在的人的身边。

　　这就是都筑诗船给外孙女要乐奈的，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SPACE】关门的那一天，要乐奈抬着头，看着SPACE的标牌被拆下，问都筑诗船：

　　“我还有栖身之处吗？”

　　而都筑诗船这样回答：

　　“总会有人再创造新的栖身之处。”

　　“想要的话，就去寻找它。”

　　“乐奈。”

　　“尽情享受你一生一次，无可替代的人生吧。”

　　……

　　月光下。

　　身影从大楼的顶端弹出，在空中形成一道舒展的曲线，向着立体停车场跃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猫咪乘坐扫地机


　　嚓。

　　多层综合停车场靠外的区域，传来一声轻响。

　　正在给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安装炸弹的佣兵身边，握着动能霰弹枪【DB-4针式导弹】的，负责护卫的佣兵抬起头。

　　“……？”

　　空旷的停车场。

　　停靠的车辆。

　　黑暗。

　　什么也没有。

　　只有夜风在吹拂。

　　“（大概是错觉。）”

　　他想。

　　他确认着义眼中的情报界面。

　　上方的浮空车停车场，和下方的停车场入口，都被他安装的监控摄像探头监视着。

　　画面显示，没有任何人出入。

　　这栋停车场里没有任何人。

　　这也是他们在进入之前就一层一层，预先扫描过的。

　　关键点位的监控摄像探头，他也都骇入、关停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喂，太黑了，给我打个光！”

　　“你装上去没有啊！？”

　　“没——都说了这不好装！我【技术能力】只有6啊！”

　　“7够了吧！你能不能装，不能装换人！”

　　“能！能！就是比较麻烦——把扳手递给我！”

　　身后，同伴们还是低声说着话。

　　“……”

　　但握着【DB-4针式导弹】的佣兵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不对。

　　“喂，你们小点声——”

　　他转回头。

　　下方的两人因为他出声，也抬起头——

　　就在这时。

　　三人同时看见了。

　　在这辆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的车顶上，卧着一个黑影。

　　那个黑影静静地趴在车顶，看着下方。

　　在无光的停车场内部，一蓝一金两只义眼，亮着光。

　　与车辆同样颜色的，月白色的头发，从黑影的耳边垂下。

　　那是一只猫……

　　不。

　　是一个女孩。

　　女孩看着下方。

　　她问：

　　“在做，什么？”

　　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什么东西！？

　　“——！？”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咔嚓！

　　站在最外侧的佣兵，猛地提起了【DB-4针式导弹】！他抬手，瞄准——蹲坐在车右后轮方向的佣兵拔出了【乌兹迷你冲锋枪9型】轻型冲锋枪——还在下方装炸弹的佣兵不知如何是好——他吓得立刻，蹬着滑轮，把头缩进了车底——

　　嘭！

　　【DB-4针式导弹】射击了。

　　哗啦啦！

　　【柯提斯V5000】的车窗玻璃被打碎了。

　　还有些霰弹的弹头击出老远，弹在了远处的停车场立柱上。

　　当啷、当啷。

　　喷出的弹壳在地上弹跳。

　　但他没打中人。

　　面前的女孩，消失了。

　　不。

　　比起说是消失，应该说是——

　　移动速度，太快了。

　　那枪声像是一个信号，揭开了某种猎杀游戏的序幕。

　　“——”

　　嚓。

　　在手持【DB-4针式导弹】的佣兵背后，厚底鞋的鞋面与地面摩擦。

　　因为速度太快，在水泥地上擦出了青烟。

　　然后，是螳螂刀。

　　红棕色的老式螳螂刀，在无光的停车场内弹出。刀身仅凭一点点楼外漏进来的月色，也能够流露出锋芒。

　　刀冲着手持【DB-4针式导弹】的佣兵的喉管而去——

　　“见鬼！”

　　砰砰砰砰！

　　手持【乌兹迷你冲锋枪9型】的佣兵还击！

　　子弹全部打在了后方其他人的轿车上。

　　就像是预判到了这种行动一样，女孩早就矮下了身子。

　　目标攻击点位改变了。

　　螳螂刀绞开佣兵的脚腕。

　　鲜血飞溅。

　　有一小部分，蹭到了女孩的脸上。

　　“嘎——啊——！！！”

　　佣兵向后摔倒。

　　女孩只是稍微动了动，就轻巧地绕过了倒下的人。她抬起刀身——刀身上亮起白光——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无害化处理。”

　　刀身的白光变成了黄光。

　　刀尖刺入佣兵的锁骨下方。

　　金色的那只义眼亮了一下。

　　麻痹神经的生物毒素，被注射进佣兵体内。

　　他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前方，握着【乌兹迷你冲锋枪9型】的佣兵已经后退了——他用隔壁的车辆当掩体，不断地开枪——

　　“见鬼、见鬼、见鬼！！！”

　　他大喊！

　　为什么打不中？

　　明明距离不算远！

　　那是什么？

　　守卫？

　　幽灵？

　　吱……嚓……

　　义眼之中，增殖扫描件的扫描效果缓慢地识别着……

　　【螳螂刀】、【纳米继电器】、【散热槽】……

　　“！”

　　脑后的脊髓处，发着光。

　　那是大型脊髓神经插件的标志。

　　难道说……

　　“……【斯安威斯坦】……？”

　　佣兵的后背渗出冷汗。

　　那不是传说义体吗？

　　难道说，是……

　　“……【反应：15】……”

　　“还差1点。”

　　声音在背后响起。

　　“！”

　　嚓。

　　一声轻响。

　　随后，无声无息。

　　“……”

　　趴在车底下的佣兵大气也不敢喘。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大龙“赛博麦格”15】轻型自动手枪。

　　“（她会来查看我！）”

　　他的脸上全都是冷汗——他想。

　　“（到时候，我就开枪——）”

　　然而。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

　　场内始终没有其他动静。

　　“……？”

　　难道说，已经走了？

　　手握【大龙“赛博麦格”15】的佣兵慢慢地，从【柯提斯V5000】下面滑出来……

　　然后。

　　他就看见了车顶上的，金蓝双色的眼睛。

　　她一直在这里。

　　……

　　最后一名佣兵软绵绵地倒下，乐奈的义手发出轻响。

　　螳螂刀被收回加强骨骼的侧面。

　　“……”

　　不过，她还盯着那些倒下的佣兵——看不出来是因为兴致，还是真的在好奇什么——

　　就在这时。

　　嗡嗡。

　　嘀。

　　【柯提斯V5000】的车灯忽然亮了。

　　“？”

　　然后。

　　嗡……

　　它开始缓缓加速，向外行驶。

　　乐奈还坐在车顶上。

　　她弓起身子，抓住车顶的边沿。

　　然后。

　　嗡……

　　乐奈就这样坐在【柯提斯V5000】的顶端，被这辆轿车带着，一起离开了停车场。

　　……

　　富人区。

　　塔式公寓外。

　　素世和立希站在街道旁。

　　“结果最后聊到了这么晚啊。”素世看着往来的车流，说，“辛苦了。”

　　“本来就是要讨论的事。”立希说。

　　“Poppin'Party和Afterglow的联合会演邀请后，又来了Hello, Happy World！的演出邀请，吗……”

　　素世说着，忽然笑了出来。

　　“什么？”立希皱起眉头。

　　“只是突然觉得，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这种事烦恼。”素世说，“被大乐队邀请什么的，感觉是很遥远的地方的事。”

　　“接下来，也会是很遥远的地方的事。”立希说。

　　立希顿了顿。

　　她又问：“已经拒绝掉了吗？”

　　素世点点头。

　　“灯和爱音都同意了。”素世说，“乐奈没回我的信息——她总是不看脑机。”

　　“这样啊。”立希看着前方，“……没有大live也没关系。今后，我们还是按我们自己的步调……”

　　就在这时。

　　嘀嘀。

　　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慢慢行驶了过来。

　　它是素世叫来接立希的。

　　不过，现在上面……

　　现在——车顶——上面，还坐着一个人。

　　“！？”

　　车停在了素世和立希面前。

　　车顶上的乐奈，对着两人歪了歪头。

　　“野猫！？”

　　立希瞪大了眼睛，喊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等！”

　　她看到了破掉的车窗玻璃，以及……

　　“小乐奈，你脸上为什么有血啊！？”素世吃惊地喊道。

　　“？”

　　乐奈自己倒是没在意。

　　她抬起手蹭了蹭脸颊。

　　手上，沾上了干涸的血渍。





第一百八十八章 葬仪


　　雨天。

　　阴郁的天空下，穿着黑色西服的人们撑着伞，穿过狭窄的小巷。

　　皮鞋在地面的水洼中踩出声响。

　　火柴盒一般的层叠矮屋一楼，被布置成了灵堂。

　　这里举行着武器商人，J的葬礼。

　　前来吊唁的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就跟他生前在乐之城的地位一样。

　　不算默默无闻，也不算人尽皆知。

　　宾客进入灵堂，上香，然后念一小段悼词。

　　大多是祝贺的话。

　　因为J是留着全尸下葬的。

　　在乐之城，这算是一种“很好”的死法。

　　踏、踏。

　　积水被踩出声响。

　　祥子、海铃和喵梦，也来了。

　　也都是打着黑色的雨伞，穿着黑色的西装。

　　祥子走在最前面。

　　她进入低矮的屋檐之下，收起雨伞，礼貌地将伞靠在了入口处。

　　身后的海铃和喵梦照做。

　　海铃本就沉默。

　　喵梦也懂得看气氛，没有说话。

　　祥子按照流程进入灵堂。

　　她上了一炷香，然后，凝视着J的相片。

　　“……”

　　她很难说自己和J算是敌人，还是算是朋友。

　　在最后那次见面的时候，J打算支持自己。也许是一个潜在的盟友。不过，那也是交易关系的一部分……

　　但也许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到场的人，恐怕没法轻易地分成敌人或朋友。

　　大家都是被乐之城这张大网网住，而彼此产生联系的人罢了。

　　祥子鞠躬，然后离开。

　　她向着房间侧面走去。

　　一位憔悴的中年女性和一名小女孩站在那里。

　　看衣着打扮，是J的家眷。

　　祥子走到她们的身边，点了点头。

　　“节哀。”

　　她说。

　　中年女性看上去因为祥子突然的招呼，感到了些微的惊讶。

　　“谢谢您。”她说，话语中带着疲惫，“不好意思，您是……”

　　“不要抱歉，女士。”祥子说，“您不认识我，也是正常的。我先前和J进行着交易，但交际并不多。”

　　“J在交易途中失去了联系。”她继续说，“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死了。关于这件事，我很遗憾。”

　　“不……您能来这里，就是一种宽慰了。”中年女性说，“J一定也会感到高兴的。”

　　“那就太好了。”

　　祥子说。

　　她在那里站了一会，看着海铃和喵梦在灵堂依次上香。

　　“女士，这件事结束后，您准备怎么办？”祥子问，“还住在这里吗？”

　　“不。”中年女性说，“我想，我跟女儿会去卫星城。”

　　“我们已经没法再留在乐之城里了。”她说，“竞争、人脉、金钱……这些东西会杀死我们的。”

　　“祝你们新生活顺利。”祥子微笑着交握双手。

　　她说：“J是一个很好的交易伙伴。失去他，让我感觉到十分痛心。”

　　“事实上，在出事之前，我还在跟他谈一桩单子……”

　　祥子看向这位女士。

　　“故人乍逝，经济上可能会有许多困难之处。我充分理解，并深表同情。”祥子说，“看在J的信誉上，我愿意同您完成这桩单子。就当是为他上的一份随礼。”

　　“……”

　　中年女性沉默着，没说话。

　　祥子只是笑了一下。

　　她的义眼亮了亮。

　　而中年女士那老式的义眼植入件灯，也亮了亮。

　　一份图形文件被祥子发给了中年女士。

　　“这把还在吗？”祥子微笑着问。

　　中年女士犹豫了一下。

　　“……你出多少钱？”她开口问。

　　“四百万。”祥子说，“我跟J谈好的价格。”

　　……

　　“哇……老大，你这次怎么不压价了？”

　　走出会场，喵梦立刻就把差点把她闷死的西装领口松开了。

　　她把胸脯露出好大一片——然后说——

　　“你不是之前还说，要把【青牙】压到一百万吗？”她说，“真没想到！视钱如命的老大，竟然会心软！”

　　祥子踩着水洼，往前走。

　　“这次不是我出钱。”她说，“我会让【B-Creative】报销这笔费用。所以，说多少都一样。”

　　“好家伙。”喵梦笑道，“老大，也许下次我们应该让你去目标企业当采购部主任！这样，我们都不用入侵——它们自己就会倒了！”

　　她转头说：“你说是吧，海子？”

　　“我们小队的采购也是老大在负责的。”海铃说，“我建议你想好了再说。”

　　“……”

　　喵梦露出了“糟糕，第一次注意到”的表情。

　　不过很快，她又开始问“嗯？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叫老大‘老大’了？”

　　在背后两人的交谈之中，祥子继续向前走。

　　她想着接下来的打算。

　　初华和睦今天没来。

　　因为两人的外貌都有一定的辨识度，所以，祥子没让她们跟来这种中间人很多的地方。

　　“（接下来，要跟她们联络……确认之后的行程……确认live……）”

　　嘀嘀。

　　祥子的手机响了。

　　不是直接接进脑机的通讯，而是手机上打来的外部非信赖来电。

　　祥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一直跟海铃聊着天的喵梦耳朵动了动，然后如同呼吸一般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地凑过来，看了一眼。

　　“什么情况？”

　　喵梦问。

　　“约会的邀请吗？”

　　“不。”

　　祥子说。

　　“是学生群。”

　　……

　　祥子有很多已经计划好了的事。

　　要在什么时间，去哪里，接受何种邀请。

　　但也有很多没计划好，而临时进行的事。

　　至少。

　　再次来访米歇尔乐园，绝对算是其中一个。

　　“……”

　　米歇尔乐园内。

　　主舞台外。

　　祥子抬起头，看着不远处那些粉红色的、巨大的熊头装饰，心中感慨万千。

　　“（没想到会再回来。）”

　　“（不。）”

　　奥泽美咲当时说的，是查询全乐之城的共通网络线路。

　　其实，米歇尔乐园倒是乐之城与共通网络线路接入最少的地块。

　　而且，按照桥本的说法，奥泽美咲现在忙着追捕他，很忙，反而不会经常在米歇尔乐园。

　　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吗？

　　身边，粉红色的熊玩偶缓缓走过。

　　“……！”

　　祥子压低了她的帽檐，遮住脸。

　　道理，祥子都明白。

　　但看到米歇尔熊，还是从心底涌现出恐惧……

　　“（不要害怕那些已经过去的东西。）”

　　祥子想。

　　盯着眼前，分析情报，作出判断。

　　祥子向前走去。

　　前方。

　　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在激动地交流着。

　　她们身边，挂着大幅面的彩色【Hello, 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海报。





第一百八十九章 live前夜祭（1200月票加更）


　　【Hello,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

　　Hello,Happy World！即将要举办的，下次live的名字。

　　地点当然在米歇尔公园内。

　　是露天的大型live。

　　单乐队主催。

　　并不像此前MyGO!!!!!参加的那场那样，是Poppin'Party和Afterglow联合主催。

　　虽然也有邀请其他乐队在live中不时垫场，不过，都是些小乐队。

　　重头戏，还是Hello,Happy World！。

　　“（这意味着，她们会对这场live有很高的控制力。）”

　　这应当就是祥子等人那天在【B-Creative】的办公室里查到的那份监控情报中所说的，Hello,Happy World！要举办一场live。

　　真刀真枪地选出地盘上新的武器商人。

　　举办时间，就在一周之后。

　　已经放出预售票情报了。

　　为了避免线上售票造成的过分拥堵。有一部分票以线下的方式，在米歇尔乐园内部进行售卖。

　　而特殊价格的特定票，也只能在线下购买。

　　比如学生票。

　　当然，所有售票方式都是个人认证，一人只能够购买一张。

　　票很便宜。

　　已经为了不扰乱乐之城的live经济体系，达到了一个相对正常的标准线，但仍然便宜得吓人——基本上，只要你买了米歇尔乐园的门票，就能算免费看。

　　让人怀疑，Hello,Happy World！是不是根本不打算挣钱？

　　“（不打算挣钱，也没差吧。）”

　　祥子想。

　　Hello,Happy World！的队长，可是世界级财阀弦卷家的女儿。

　　“（说到底，钱这东西就是……）”

　　“诶，是不是开始售卖了啊！”

　　前方，羽丘的同学们发出惊呼。

　　祥子看向那里。

　　人群推推搡搡。

　　几乎看不见前方。

　　祥子会来米歇尔乐园附近，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学生们包下了大巴，过来集体抢票。

　　这似乎是整个学院区的学生达成的共识：live举办之前，学生们会在学校的学生群询问“有没有人一起看”，然后一起组团前往。

　　多的时候，团体甚至能超过三四百人。

　　人一多，就不好管理。

　　义眼无法扫描出单个人的身份情报，也无法同时对如此之多的学生进行细致的管控。

　　所以，祥子才敢来这里。

　　而人数这么多，原因无他。

　　……因为其他学校的人，也是这么做的。

　　放票时间到，所有人就需要开始抢票。

　　如果自己学校的人太少，就容易在抢学生票的时候被挤开、被插队……

　　在这种竞争关系之下，最后，每一次抢票都变得像是一场战争。

　　这大概是只有在乐之城能看见的景象。

　　算是一种live的前夜祭。

　　也是享受live的其中一环。

　　祥子混在了这场人数众多的“学生行动”之中，过来确认场地情况。

　　“（人真多。）”

　　祥子看了看周围，想。

　　她其实没有像这样购买过现场live表演的门票。

　　因为，她第一次看过Morfonica的演出之后，立刻就大受感动——

　　——不是那种“我要成为粉丝”的感动。

　　而是“玩乐队看起来真是太棒了”的感动。

　　祥子没怎么作为某一乐队粉丝活动过。

　　刚对乐队产生兴趣，她就决定自己组建乐队了。

　　然后，组建的就是——

　　“……”

　　祥子摇头，把不快的记忆甩开。

　　她强迫自己想点别的。

　　从前，祥子在月之森读书的时候，没有看过大小姐们结成这种“抢票同盟”。

　　“（大概是因为她们会加价买票。）”

　　虽然官方说着“只能线下亲自购买”，但实际花钱能不能买到……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前方，人群挤作一团。

　　祥子在后方假装排队，悄悄看着周围的情况。

　　人群挡住了大部分区域。

　　不过，仍能看到，背后被电子围挡围起来的区域，就是即将要举办露天live的场地。

　　“……”

　　那就是祥子今天来的目标。

　　祥子仔细地观察着那里。

　　场地名叫【微笑舞台】。

　　舞台呈锥形，中间大，两头窄。

　　两侧都有观众席。

　　位置，在米歇尔乐园相对比较偏的区域。

　　占地如此辽阔的米歇尔乐园，当然并不只有一处演出场地。

　　事实上，米歇尔乐园内，光是可以举办live的live场地，就超过了二十处。

　　这次，选择在这里演出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区域……

　　“（……）”

　　祥子在脑机中调出了一张地图。

　　那是睦曾经发给她的，米歇尔乐园的地图。

　　祥子在脑机中进行比对。

　　“（果然。）”

　　【微笑舞台】的位置，非常靠近【填海新地2期】。

　　背后不远处，就是【填海新地2期】的隔离墙。

　　“（恐怕，是要让武器商们在那里竞争吧。）”

　　距离不远不近。

　　远到正好可以用live掩饰枪声，又近到可以将火光和爆炸解释成舞台效果。

　　祥子又反复确认了一下左右的出口。

　　场地左边有一条路，右边也有一条路。

　　标准的疏散配置。

　　“（不知道【B-Creative】的人，打算怎么搞砸这场演出？）”

　　还跟之前一样，用【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烧坏脑机，或引发爆炸？

　　要知道，这次可不同。

　　这次可是Hello,Happy World！自己的演出。

　　【B-Creative】要是真敢搞到这份上，那祥子也只能对他们刮目相看。

　　不过，她觉得他们大概不会那么冒险。

　　“……”

　　人群来了又走。

　　不只是羽丘，还有许多其他学校的学生，也来了。

　　祥子的视线扫过人群，看见了花咲川的制服。

　　她有意识地往那里走了几步。

　　“……”

　　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是海铃。

　　她也在执行祥子“确认场地”的命令。

　　两人只用余光确认了彼此，就分开了视线。

　　然后，又分别回头，没入了人群中。

　　……

　　在收到手机里学生群“要购买票务”的信息之后，祥子就决定了Ave Mujica接下来的任务方针。

　　【借助学生购买票务的时机，调查场地】。

　　五个人，各有不同的分工。

　　祥子混在羽丘的学生中间，实地勘察。

　　海铃混在花咲川的学生中间，实地勘察。

　　因为她俩是不醒目的。

　　而作为有名人的初华和睦，以及是月之森学生的喵梦，没有到这么近的地方。

　　喵梦和初华在稍远处，确认隔离墙附近的状态。

　　确认何处的隔离墙方便突破，通过扫描和AI补正，拟定隔离墙背后的状态。

　　睦没有来米歇尔乐园。

　　她用若叶家的账号，远程确认着米歇尔乐园关于这次live行动的各项时间安排。

　　祥子看向隔离墙的方向。

　　隔得有点远。她无法看到喵梦和初华的位置。

　　然而。

　　“……？”

　　就在这一瞥之间。

　　祥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灰色头发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章 高松灯？（1200刀片加更）


　　站在人群外，高松灯看着熙熙攘攘，准备抢票的学生。

　　自己还是来了。

　　她想。

　　灯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里是舞台。

　　是举办live的地方。

　　而MyGO!!!!!已经拒绝它了。

　　……

　　RiNG的爆炸案过后，MyGO!!!!!的成员们发生了一些变化。

　　素世和立希变得每天都很忙。

　　灯每次看到她们，她们的眉角和嘴角都是紧绷着的，像是如临大敌。

　　爱音嘴上没说什么。但灯能看出，她也因为危机而紧张着，只是把那紧张掩饰在笑容下面。

　　这样的日子持续着。

　　直到立希和素世说出“我们暂停活动”的那天。

　　灯明白，说出这件事，让立希和素世都抱持着罪恶感。

　　但当MyGO!!!!!在她们的官方账号上宣布了暂时停止活动之后，不可否认的是，立希、素世和爱音都变得比先前舒展了。

　　大家都说着，MyGO!!!!!这样下去就好了。

　　一起排练，一起演奏。

　　光是这样，就已经很开心了。

　　没有live也没关系。

　　但是……

　　事实并非大家说得那样。

　　舒展只是暂时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

　　灯能明白。

　　没有live的日子里，只是练习的日子里，有某种力量，在将“热量”从众人身上带走。

　　排练室变成了一口倒扣过来的鱼缸，氧气在渐渐消耗殆尽。每一天，灯都能从爱音、立希、素世甚至乐奈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阴郁表情。

　　这并不是因为情况变糟了。

　　灯想。

　　正相反。

　　这是情况“变正常”了。

　　MyGO!!!!!的五个人，并不是本来就那么充满活力的。

　　灯原本是一个感性异于常人，压抑内向的孩子。乐奈在寻找一个值得寄托的归宿，爱音总是在意着别人的看法，立希没有办法突破亲人带来的阴影，素世因为出身问题无法适应周围的大小姐环境，每一天都只是躺在床上、刷着手机。

　　她们每一个人，都曾经像乐之城的任何一个年轻人一样，迷茫着、彷徨着、对未来充满绝望。

　　直到她们开始在live上进行演出。

　　那种将自己的感情传递出去的，无可比拟的乐队表演。

　　竭尽全力、闪烁发光的瞬间。

　　是那些带给了她们生命。

　　但现在，讽刺的是。

　　为了留下真正的生命。

　　她们放弃了刚拿到手不久的，新的生命。

　　“……”

　　这是没办法的事。

　　真实的、有血有肉的生命，当然是最重要的啊。

　　而且，又不是说永远都不出live了。以后，情况变得没那么紧张了，还能随机应变的啊。

　　任何人来，都会选择这么做的。

　　众人能够急流勇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MyGO!!!!!的五人还算良好的家庭背景，为她们提供了最大限度的支撑，让她们可以在这个时候仍然选择平稳落地。

　　这些道理，灯都明白。

　　但是……

　　“（但是？）”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灯，有哪里不对。

　　但又不肯告诉她答案。

　　这让灯非常、非常的迷茫。

　　“（我该怎么做才好？）”

　　她不停地问自己。

　　可是，却找不到答案。

　　她彷徨着。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羽丘的学生群里报名了【Hello,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的购票活动。

　　然后，一起坐车来了。

　　“（来这里，就能找到答案吗？）”

　　这一点，灯也没底。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是不是真的能找到答案。

　　她没有挤入人群，排一个好位置。

　　她就这样站在人群的边缘，远远地看着。

　　周围，是许多嘈杂的声音。

　　“你过去一点——别那么着急！你那么着急也没用啊——着急干嘛不去抢线上票！”

　　“线上票没有学生票啊！谁不急啊！”

　　“那你去买抽选票！抽选票便宜吧！”

　　“抽选票很难中啊！我抽了10次都没中！”

　　“多买几次！我哥哥抽了28次呢！”

　　“啊？那不反而花得多了？”

　　各种各样的人吵作一团，挤来挤去。

　　“……”

　　人群涌动。

　　还有别的声音。

　　“诶！有没有买到票的啊！说一下这次都有哪些乐队来垫场啊？”

　　“我看看……哎哎哎！你别抢！”

　　“就看一下！有没有MyGO!!!!!啊？”

　　“……！”

　　突然听到的，自己乐队的名字，让灯心头一跳。

　　她抬起头。

　　前方，是几个讨论着的学生。

　　“怎么可能有？MyGO!!!!!不打算参加！”

　　她们说着。

　　“啊？”

　　“你没看她们官网吗？她们好像打算停止活动！”

　　“什么？我不能接受啊！为什么！那样好的，震撼人心的歌……我就这点指望了——”

　　“你别抓我！我们大家都想知道啊！”

　　“MyGO!!!!!不参加吗！”

　　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这时候，有人与远处的灯对上了视线。

　　“……啊。”

　　灯在这个瞬间觉得不妙。

　　她已经把素世给她们所有人推荐的防扫描插件装上了。但是，她太大意了，没有继续低着头——直接被看到脸，还是有人能认出来——

　　“啊！！！”

　　果然。

　　一名女学生指着灯，大叫：

　　“那不是MyGO!!!!!的主唱吗！！！”

　　……

　　祥子向着人群外望去。

　　刚才，她感觉自己一瞥之间，看见了灯。

　　她打开了义眼扫描。

　　但根本看不到。

　　人潮涌动，本来，就很难扫描到特定的对象。

　　肉眼也看不见。

　　“（看错了……？）”

　　就在祥子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句：

　　“那不是MyGO!!!!!的主唱吗！！！”

　　紧接着，就是一阵“什么？”“在哪里？”“MyGO!!!!!不是停止活动了吗！？”的杂乱呼喊。

　　许多人开始向着叫喊的地方聚集。

　　“为什么要停止活动！”

　　有人大叫。

　　更多的人只是挤。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原本，这块区域就堆了太多抢票的人。

　　想要找灯的人从曲折的队伍尾部穿过人群，跑过来，冲乱了正在排队的人的队形。

　　“别走这里！”

　　许多人大叫，但一切都在变得更糟——

　　祥子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灯的身影，但很快，挤过去的人就挡在了所有人中间。

　　“别挤，别挤！”

　　大家都在叫，但人还是越堆越多——

　　一些地方开始有人趁乱插队。

　　人群中，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

　　然后，冲突又影响了更多人。

　　情况开始升级。

　　人群越来越吵。

　　“……”

　　就在祥子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了的时候——

　　忽然间。

　　砰！

　　人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枪响！

　　“！”

　　“！”

　　“！”

　　羽丘人群外的祥子。

　　花咲川人群外的海铃。

　　隔离墙旁边的初华和喵梦。

　　ave mujica在现场的四个人，都同时听到了这声音！

　　有学生违规携带枪支，进入米歇尔乐园！

　　现在，就在人群中间！





第一百九十一章 用自动屠宰机的靓女


　　人群中间有人开枪了！

　　制造混乱？

　　赛博不稳定？

　　“（这里可是Hello,Happy World！的禁枪区！）”远处，初华猛地抬起头，“（枪击会引发恐慌——）”

　　“（是谁？）”海铃想。

　　她摸向后腰。

　　海铃没带她的【黑独角兽】来。

　　为了表示遵守规则，她和其他花咲川的同学一样，只带了一把普通的小刀。

　　不过——

　　“（别吧，别吧！）”喵梦在心里大叫，“（老天爷啊！！哪个衰仔在发疯啊——别是要查枪吧！）”

　　初华、喵梦和祥子，都是有带配枪的！

　　初华带了她的动能冲锋枪【DS-1脉冲】——就藏在夹克衫的背后——

　　喵梦带了她的智能手枪【河童】。

　　祥子带了她的动能手枪【骄傲】。

　　三人都为了接下来要展开的深入搜索，而携带了武器。

　　但是，现在。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开了一枪！

　　“（糟糕。）”祥子暗道不妙，“（不管是谁开的枪，枪击引发的搜查行动都有可能会暴露我们。）”

　　枪……

　　也许可以藏起来。

　　但是，除了插枪，还有身份检查……

　　那说不定更危险。

　　撤离？

　　撤离路线是——

　　祥子的脑中开始飞快地考虑各种情况——她的身前，人群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人尖叫、有人逃跑、有人互相踩踏。

　　就在这时。

　　祥子又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抹灰头发。

　　“……！”

　　这次，祥子确凿无疑地看清楚了。

　　是灯。

　　灯被人群推挤着。

　　她的【肉体】或【反应】，完全无法支持她从如此混乱的场地之中离开。

　　祥子在义眼中打开了声音源显示。

　　绿色的波纹和黄色的识别界面在视野中重叠。

　　灯离枪响发生的地方很近。

　　祥子的手放到了后腰。

　　薄薄的外套下面，是【骄傲】的枪套。

　　“……”

　　祥子又把手从那里滑开了。

　　在这里出头——

　　在这里出头，意味着Ave Mujica小队的成员，将暴露在风险之下。

　　“……”

　　祥子不会那么做。

　　无论如何，也不会。

　　拥挤的人群愈发失控。

　　人群中。

　　传来了第二声枪械上膛的声音。

　　紧接着——

　　砰！

　　有人开枪了。

　　……

　　砰！

　　枪声再次惊吓了众人。

　　但紧接着……

　　砰！砰！砰！砰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枪声有点不对劲。

　　与其说是枪声，还不如说是连环爆珠的声音。

　　“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明快的女声挤进最拥挤的地方，高声叫道：

　　“分到两边！分到两边！”

　　“！”

　　再次受到惊吓的人群，又沿着反方向，从事发点附近如潮水般分开。

　　“……”

　　人潮渐渐疏散了。

　　祥子看向人群中间。

　　那大声喊叫着冲进来的，竟然是个熟人。

　　是和灯交好的同班同学，千早爱音。

　　她正一边大喊着，一边鸣枪示警。

　　爱音竟然也带了枪。

　　被她高举在手中的，是一把粉红色的塑料小手枪。

　　义眼没花多少工夫，就扫描出了这把小手枪的名字。

　　“（……【自动屠宰机】？）”

　　祥子知道它。

　　因为，有一段时间，乐之城铺天盖地都是它的广告。

　　【让你的孩子习惯乐之城。】

　　【即买即用。】

　　【乐之城需要更多的“和平”枪械！】

　　【真枪实弹！】

　　这把有着可怕名字的小手枪，枪身90%由塑料制成。

　　基本上，就是玩具枪……

　　是弹容量36发，可以造成一定伤害的玩具枪。

　　连换弹功能都没有，是一次性的。

　　——啪啪啪啪啪啪啪——

　　啪。

　　枪声停了。

　　爱音瞪大眼睛，扣了扣扳机。

　　没子弹了。

　　不过……

　　“哇！我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

　　爱音丢掉了那把玩具枪。

　　然后。

　　又从她制服的下摆里面掏出了一把新的，一模一样的【自动屠宰机】。

　　啪啪啪！

　　枪声又响了起来。

　　爱音一路吓开人潮，终于挤到了灯的身前——她把灯护到了背后——尽管她自己看上去也不怎么可靠的样子。

　　“……小爱？”

　　灯抬起头。

　　“哈哈……我听说小灯你要来这边的时候，就感觉可能不太好啦！”爱音一边说话，一边紧盯着前方，“小灯你要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会忘记观察周围的情况！我有点担心——”

　　“——啊！”

　　话说了一半，爱音大叫起来。

　　“是那家伙！”她指着前方大喊。

　　爱音的义眼亮着。

　　“我的穿透式科研级义眼扫描件看到硝烟反应了！”她大叫，“刚才那个戴黑色棒球帽的家伙开的枪！”

　　“是【平价军火C-13】！”

　　“快！快帮忙抓住他！”

　　爱音这一叫，很多学生也反应过来了。

　　在这里的很多人，本来就是花咲川的学生，有着反恐镇暴的经验。虽然起初因为没有配备武器进场，有些慌乱，但现在均已反应了过来。

　　他们已经开启了义眼，也看清了疏散的人群中的情况，不那么害怕了。

　　更何况，爱音说，敌人拿着的是【平价军火C-13】。

　　这是一种适于低强度任务的自动手枪，通常被没有枪械使用经验的一般民众用作防身武器。

　　用的是5mm手枪弹，穿透和杀伤性都不太行。

　　可以说，比【自动屠宰机】好一点。

　　但也没有好很多。

　　在赛博改造化过，经过特殊训练的预备警员们面前，【平价军火C-13】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我持有武器”的标志。

　　预备警员们向着那名戴黑色棒球帽的学生冲去。

　　基本上，没有花任何力道，预备警员们就将他制服了。

　　对方的面上也很是惊慌。

　　看起来，他并不是惯犯，只是在争执中因为一时的急火攻心，拔出了枪。

　　开出第一枪以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场在乐之城常见的骚动渐渐平息。

　　人群外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些穿着黑西装的人。

　　“！”

　　祥子看清，那些是Hello, Happy World！手下的帮众，【黑衣人】！

　　她立刻悄悄躲开，于人潮末尾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黑衣人们没入人群。

　　很快，人群被疏散成小块，分开。

　　一名黑衣人走到了场中。

　　那里，有几名受到轻伤的学生，被预备警员们压在地上的犯人。

　　不远处，还站着爱音和灯。

　　黑衣人走到犯人的面前。

　　压在犯人身上的预备警员们让开了。

　　如果就这样保持到BCPD来，他们可以获得功勋和学分。

　　但是没有人那么不长眼力见，做这种事。

　　因为，面前可是【黑衣人】们啊！

　　“【违反米歇尔乐园活动办法第七条：乐园内禁止携带及使用枪支。】”一名黑衣人说。

　　身旁，两位黑衣人走过去，一左一右，架起了他。

　　“……小爱。”

　　不远处，灯有些担心地看着爱音。

　　因为，【乐园内禁止携带及使用枪支】——

　　爱音也算违反了这个条目。

　　“哼哼～不要担心！”

　　爱音倒是胸有成竹。

　　她挺起胸膛。说：

　　“我早就想到了！这是玩具枪——跟他们那些普通的军火不一样！不算在枪支范畴内——”

　　然而。

　　“——嗯？”

　　另一名黑衣人走到了爱音面前。

　　“【违反米歇尔乐园活动办法第七条：乐园内禁止携带及使用枪支。】”黑衣人说。

　　“……欸？”

　　爱音也被架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缺乏吐槽役


　　“这不是玩具吗！这不是玩具吗——广告都说这是玩具了！等等等等，等一下——”

　　慌张地叫嚷着“听我解释！”的爱音，被两名黑衣人架着胳膊抬了起来，和犯人一起被带走了。

　　“等、等一下……”

　　灯慌张地追在他们后面。

　　“……”

　　祥子看着他们所有人远去。

　　沙沙。

　　脑机里，有了【窄束无线电链路】发来的信息。

　　【祐天寺若麦：走运走运～哈哈，还好有几个家伙出手！】

　　【祐天寺若麦：刚才，可把我吓坏了！我都差点打算翻隔离墙过去了！】

　　【八幡海铃：那是MyGO!!!!!的成员吗？行事作风，比我想得要大胆一些。】

　　【祐天寺若麦：啊哈！我倒是很欣赏！】

　　【三角初华：小祥，有没有受伤？】

　　【祥子：……】

　　【三角初华：小祥？】

　　【祥子：……】

　　祥子没有立刻回话。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隔离墙的一角。

　　她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祥子：初华、喵梦，九点钟方向，三百米。】

　　【祥子：海铃：十一点方向。】

　　【祥子：刚刚，有人开了隔离墙上的暗门。】

　　……

　　BCPD突发事件，在乐之城，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虽然有人在人群里开枪……

　　但日子还是要过。

　　演唱会的票，也还是要买卖。

　　黑衣人拉起警备区，稍稍调查了一下。

　　不过，案情简单。没多久，警备区就被消去了。

　　开枪的人员被警告、罚款，然后释放。

　　……包括爱音。

　　当然，她被罚的金额稍小些。

　　“原来【自动屠宰机】不算玩具枪，而是‘玩具’和‘枪’吗？”

　　从米歇尔乐园的值班岗亭里出来的时候，爱音抱着头。

　　“‘玩具’和‘枪’是能够在同一件事物上共存的吗？”她满脸疑惑，“玩具是什么？枪是什么？【自动屠宰机】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小、小爱。没关系的。”灯在一旁试图安慰她，“玩具和枪本质上是一样的……”

　　“……？……？”

　　但灯意识流的解释只是让爱音更加疑惑。

　　不过很快，爱音就注意到了别的情况。

　　“啊！！！”

　　爱音再次大叫——灯都被她吓了一跳——

　　“售票！”

　　爱音指向前方。

　　原来，警备区撤走后，学生们又开始买票了！票务已经发售，大家都在抢。

　　“糟糕！去晚了，就买不到票了！”爱音推着灯往前跑，“快，快！”

　　“小爱原来是打算买【Hello,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的票的吗？”灯问。

　　“嗯？”爱音想了想，“没有啊？”

　　“不过！”她紧接着说，“灯不是要买票吗？那我也看吧！”

　　“啊……”灯犹豫了一下。

　　其实她并不是想看live，才来的……

　　但她很难解释清楚这之中的差别。

　　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嗯。”

　　“那快走吧！”

　　爱音拽着灯，向售票点跑去。

　　“对了，他们把我的【自动屠宰机】没收了！不过没关系，我买了一箱……”

　　“好、好厉害啊，小爱。”

　　两人向前没入人群里，去得远了。

　　像爱音和灯这样渐渐聚拢过来的同学，有很多。

　　也有一些人因为枪击事件感到危险，放弃购票，离开了。

　　人数众多，来来往往。

　　没有人会发现，少了哪几个人。

　　……

　　咔嚓。

　　一声轻响。

　　与周遭的隔离墙完全相同，严丝合缝的地方，被打开了一条小口。

　　然后。

　　几个影子进入了那里。

　　小口又关上了。

　　“……”

　　隔离墙背后，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阴谋。

　　板车、板条箱、脚架，随处可见。

　　到处都是拖行的线缆。

　　大大小小、有好有坏的，像是音箱一样的设备，堆放在地上。

　　这里是米歇尔乐园和填海新地2期之间的夹缝。

　　是临时暂存物资的隐藏空间。

　　在这个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的、不大的地盘深处，一个黑影耸动着。

　　“……高频感应……调谐频道……”

　　咔嗒、咔嗒。

　　扳手和机械元件碰撞的声音。

　　嗞……

　　轻微的火光，电焊作业。

　　深处，有人在操作着面前巨大的、黑色的设备。

　　越仔细看，就越会觉得，那设备长得就像是一台大型音箱。它的正面有着锥盆式扬声器，被拆开的外壳下，非纸质振膜材料在空气中颤动，不时地挡住箱体右下角【B-Creative】的角标。

　　不过，这个东西显然不是音箱。

　　任何一名曾接入过SOP的人员，都能够一眼认出它。

　　这个像是大型音箱的设备，就是【B-Creative】寄托了全部希望，用来背水一战、殊死一搏的武器：

　　【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

　　在【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前面，那个黑影正紧张地操作着。

　　“该死……刚刚学生小鬼在外面开枪……吓了我一跳……这部分焊断了……”

　　“该死、该死、该死……”

　　电焊的火光照亮了黑影的脸。

　　黑影是个中年男人……

　　而且，不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他是【B-Creative】的社长，桥本。

　　此刻的桥本，比在【B-Creative】的办公室里看到的录像中的他，还要差。

　　他的双眼眼窝深陷，眼睛里闪烁着绝望和疯狂的光。他脸颊胡子拉碴，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好像好多天都没有更换，脏兮兮的，沾满了油污和灰尘。

　　桥本彻底没有钱了。

　　他不再委派委托，在地下酒馆招募打手，而是亲自上阵，执行这最后的任务。

　　不过，他显然并不是一个熟练的佣兵。

　　密门做得很好，但选择的地方很差。

　　隔离墙并不隔绝扫描。

　　不管怎么想，Hello, Happy World！举办live前，都不可能不让【黑衣人】进行周遭场地的扫描。

　　这样一来，这间他还是米歇尔乐园娱乐设备供应商的时候留下的小小“密室”，就会暴露得比露在正午的太阳光下还要明显。

　　不过。

　　走投无路的焦虑裹挟了桥本。

　　他只看着眼前的路，一直做——

　　他已经发现不了“自己迟早会被发现”这件事了。

　　“……剥线钳……我的剥线钳……”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必须完成对Hello, Happy World！的打击工作】这件事。

　　桥本的手向后伸，在地上胡乱地摸着剥线钳。

　　然后。

　　“给你。”

　　年轻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剥线钳被递给了桥本。

　　“谢——”

　　“——！”

　　这里怎么会还有别人！

　　桥本吓得脸色立刻白了！他猛地向后转——

　　昏暗的“密室”内部，他看到四个披着黑红双色哥特风长外套的年轻女性，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背后。





第一百九十三章 您贴心的袭击服务专家（1k3月票加更）


　　“什，什什什什……”

　　桥本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面如土色！

　　年轻女孩。

　　还是四个人。

　　桥本立刻就想到了唯一的一个答案。

　　Hello,Happy World!

　　这块土地的主人——米歇尔乐园的支配者——自己曾动手过的人——

　　她们终于找来了吗！

　　终于要拿自己开刀了吗！

　　他吓得跌坐在地——

　　但渐渐地，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

　　来的人，是四个人。

　　人。

　　一般来说，Hello,Happy World！不会四个人一起行动。

　　因为，Hello,Happy World！的外勤人员构成，是四个人，加一头熊。

　　除开单人行动的场合。

　　那头熊永远都会在。

　　“……”

　　桥本定睛再看。

　　不。

　　不是。

　　在他面前的，不是弦卷心为首的Hello,Happy World!。

　　而是四个戴着面具，像是人偶一样的少女。

　　在倒地的桥本面前，为首的少女微微弯下腰，伸出了手。

　　“电焊工作中，还是要小心些。桥本先生。”

　　少女说。

　　“……”

　　什么情况？

　　对方没有敌意？

　　桥本没有握住少女的手——他自己勉强地爬了起来，惊恐地看着面前，脸色变了又变。

　　他张了张嘴。

　　“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他问。

　　少女笑了笑。

　　“不。”

　　少女说。

　　“【B-Creative】的社长桥本先生。幸会。”

　　“初次见面，我是【人偶】。”

　　她说。

　　“我和我的同伴们，是来帮您的。”

　　……

　　帮助？

　　桥本还是难以置信，他坐在地面上——

　　祥子看着桥本的表情，知道需要跟他慢慢解释。

　　……也知道。

　　他已经走投无路，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合作对象了。

　　“突然来访，惊吓到了您，很抱歉。桥本先生。”祥子彬彬有礼地说。

　　她挥手，指向背后的三人。

　　“这些是我的同伴。”她说，“我们都是曾在乐之城活动的自由佣兵。不过，因为跟Hello,Happy World！发生过摩擦，被Hello,Happy World！的成员米歇尔攻击，差点丢掉了性命。”

　　祥子看着桥本，继续说：

　　“Hello,Happy World！打击我们，夺走了我们很多东西。我们几乎失去了一切，花了许许多多的时间重新爬回这一步。”

　　“我们一直想要找机会向Hello,Happy World！复仇。”

　　她仔细地观察着桥本的神情变化，说。

　　“我们很早就注意到，【B-Creative】的桥本先生您，一直在【乐之城-私活招聘】的网站上招募人员，在Hello,Happy World！的领地内进行骚扰与袭击工作。”

　　“所以我就想，您会不会跟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呢？”

　　“……”

　　眼见桥本仍然是没反应过来的状态，祥子又在对话中往前推了一把。

　　“您发布的好几个任务——比如米歇尔乐园的干扰任务和周边livehouse场馆的干扰任务，我都想要接下。不过，当时我们还在复健，没有办法以完备的状态出任务，所以，只好遗憾地看着机会溜走。”

　　“当我们确保自己恢复状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您发布的任务。”

　　“但很可惜，您好像不发布任务了。”

　　祥子一副真的很惋惜的样子，透过面具看向桥本。

　　“我们只好自己行动。”

　　祥子说：

　　“我们听说Hello,Happy World！要举办Live……【Hello,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就过来了。我们打算在她们的live上制造骚乱，因此正在踩点。”

　　“就在这时，发生了枪击。”

　　“我的同伴当时在隔离墙边上，正巧看见了您。”

　　“您会在这里——”

　　祥子看了看周围。

　　“——应该不是来为Hello,Happy World！工作的吧？”

　　“……”

　　桥本还沉默着。

　　不过，他的义眼始终都是亮着的。

　　桥本作为【B-Creative】的社长，曾经，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B-Creative】是娱乐器材经销商。作为社长的桥本，自然负责过数不清的交涉任务。

　　他的义眼－脑机接口，是加装了有测谎功能的声压分析器的。

　　而且，还是比较高级的型号。

　　“……”

　　桥本能分辨得出什么是谎言，什么不是。

　　面前，这个自称为【人偶】的少女，所说的话语里，有几个关键点。

　　【这些人都是同伴。】

　　【所有人都曾被Hello,Happy World！的米歇尔熊袭击。】

　　【“人偶”们一直想要找机会向Hello,Happy World！复仇。】

　　【“人偶”们打算在Hello,Happy World！的live上制造骚乱，因此正在踩点。】

　　每一句，都是真话。

　　【当我们确保自己恢复状态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索您发布的任务。】这句话，半真半假。

　　但这有可能是为了社交礼节而说的。

　　桥本表示理解。

　　或者说，这句话半真半假，反而增加了【人偶】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我们来找您。”在桥本面前，祥子说，“因为Hello,Happy World！十分强大。我想，对抗她们的盟友越多越好。”

　　“……”

　　这句话，也是真话。

　　“我们想要跟您合作。”祥子笑了笑，问桥本，“您愿意跟我们合作吗？”

　　“……”

　　桥本还保持着沉默。

　　除去【人偶】突然找上门这点很可疑以外，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好。

　　桥本到目前为止，还保持着沉默的理由，无非只有一个。

　　真的有这么凑巧的好事发生吗？

　　身为企业的社长，桥本完全理解乐之城的游戏规则。他不相信这座残酷的城市里，有这么凑巧的事——在走投无路的人面前，会出现如此恰到好处的救星。

　　所有的一切，都必定是在暗中标有价格的。

　　桥本明白。

　　桥本只是……

　　……只是没得选择。

　　“您这里看上去很容易被发现。”祥子说。

　　这句话给了桥本最后一击。

　　桥本慢慢地张了张嘴。

　　“……我没别的选择了，对吗？”

　　他说。

　　“这要看您自己。”

　　祥子说。

　　……

　　桥本最后伸出了手。

　　在【人偶】背后沉默着的两名同伴，和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的另一名同伴的注视下，桥本和【人偶】握了握手。

　　“很高兴能与您合作，桥本先生。”祥子微笑着，说，“您只需要提供您的技术，我们来为您规划更好的袭击线路。我们没有交易关系，但出于共同的利益，我们会按照被雇佣的状态行动。”





第一百九十四章 面对客户保持微笑（1k3刀片加更）


　　完全没有任何阻力，祥子得到了与桥本的合作关系。

　　而桥本的计划，简单到令人惊讶。

　　他组装了一台迄今为止，功率最为强大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

　　“这台机器是在一定范围里起作用的。”

　　桥本如此解释——就像他曾经在那监控录像里解释时一样拼命。

　　“它在周围的球形区域里创造出高频电场，影响经过其中的电子信号设备。包括脑机、共通网路和管网。只要功率够强，它就可以在一瞬间烧毁它们——”

　　桥本翻来覆去地解释这件事。

　　不过，祥子还是抓住了重点。

　　“你要把它安装在这里。”祥子指了指这间“密室”。

　　“对——对！”桥本重复着他的话，“那些武器商！他们会用他们最好的设备，最先进的电子技术，来这后面相互厮杀——自走火炮、柴油链锯、巴兹手——而我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可以让所有这些武装力量全部被摧毁！”

　　“——这次，我改造了它！”他说，“它不再是一个球形的影响范围——而是一个椭圆形的面！范围被压缩以后，它的威力呈指数级增加，同时，可以扩展到更远的地方！”

　　桥本双眼通红，激动地解释着。

　　他飞快地说着许许多多晦涩难懂的专业词汇，其中，涉及电子改装、频率、功率和改造当量。

　　“我可以引诱控制这些武装力量靠近隔离墙！然后，给出一个纵向的波——”他说，“这样，如此多的燃料和火药包含的能量，将沿着一个纵向的面扩散，打穿隔离墙，对武器商、来听live的群众，以及在舞台上的Hello, Happy World！成员——造成巨大的破坏性冲击！”

　　“……”

　　如果这不算是恐怖活动，就没有什么算是恐怖活动了。

　　祥子在脑袋里估算了一下伤亡量。

　　不过，她明面上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

　　“桥本先生。”

　　祥子说。

　　“您的计划很好，但是仍有漏洞。”

　　祥子慢慢地说出她的看法。

　　“首先。”她说，“【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安装在这里——米歇尔乐园和填海新地2期的夹缝中间，并不算保险。Hello, Happy World！的黑衣人们会在事前扫描这些地块。”

　　“可是——”桥本因为激动想要反驳。

　　“我能明白您的顾虑。”祥子礼貌地打断了他，“您在计划中提到，要将武器商们引导隔离墙附近，再引爆他们的武装，同时攻击外部的live现场和内部的武器商们。如此一来，【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最佳的安放位点，越靠近隔离墙，越好。”

　　“但是。”她又说，“如果事先被查明，这个计划会在开始前就终止。”

　　“……”

　　桥本确实不能否认这点。

　　“其次。”祥子说，“您说，您可以引诱控制这些武装力量靠近隔离墙？”

　　“……”

　　这句反问让桥本变得有些犹豫。不过，他点了头。

　　“您打算怎么引诱？”祥子问。

　　“黑客行动。”桥本说。

　　“您能做到的恐怕有限。”祥子说，“黑客行动恐怕没办法在同一时间影响如此大范围内的所有武器商。”

　　“只是一点也可以。”桥本急忙说，“只要当量足够——”

　　他实在太看重当量了。

　　不过。

　　“不用。”祥子说。

　　“有更万无一失的方法。”

　　她把手按在胸口上，说：“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对吧？”

　　“……”

　　桥本不知祥子所言为何，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我和我的同伴来吸引这些武器商。”祥子说，“我们会负责把武器商引到隔离栏边上，创造出使用【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诱发爆炸的环境。”

　　“由此一来，第一个问题，也由我们来解决：请您把【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安装在可移动的车辆上，然后，由我们来控制它。”

　　“……！”

　　桥本对此很惊讶——

　　这等于是自愿进入火场！

　　但说实话，他更惊讶的是祥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身后的几位同伴一动也没有动，一声异议也没有发出。

　　“不过，当然了。”祥子接着说，“我们要确保自己不会在行动中被炸死。”

　　她看向桥本。

　　“因此，我希望您能给我们【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唯一操作权，并切断您与【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所有链接。”

　　“……”

　　“希望您理解。我们也是会珍惜生命的。”

　　桥本能说什么呢？

　　他也知道，他原本的计划，并没有这个有【人偶】参与的新计划保险。

　　他点了头。

　　但他同时也产生了一种正在被裹挟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很熟悉，就像是被丰川家推着，一直往前的时候那样——

　　只是，祥子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谢谢您的配合。”祥子说，“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她一个接一个地说出问题，有节奏地推进着话题。

　　“我需要知道您改造过后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辐射影响范围。”祥子说，“我要确保我和我的同伴不会被炸到。”

　　“……范围是一个以【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为中心的椭圆。”桥本说，“更确切地说，是一个很薄的、倒放的椭圆柱体。椭圆柱体的半径大概有一公里，而高是十米。”

　　实际效果，会像是一柄巨剑垂直地横贯劈入米歇尔乐园的live现场和【填海新地2期】荒芜的表面。

　　“十米之外就不会被影响了吗？”祥子问。

　　“我进行了集成处理。一过十米，就会衰弱到很难造成伤害的程度。”桥本说。

　　“好。”祥子点头，然后，又接着说，“车辆、武装、弹药……我们现在缺乏这些。”

　　她看向桥本。

　　“我们需要一些金钱上的援助。”

　　什么？

　　桥本当然也没钱！他连请雇佣兵的钱都出不起了——

　　“你的厂区还有电子支票吧？”祥子问。

　　桥本顿了一下。

　　“你是说，让我开支票给你。”桥本说。

　　“是。”祥子说，“以债务的形式先预付。当然，我会把具体购买了哪些东西的明细给你。”

　　这可正中了桥本的下怀。

　　桥本没钱，但是他最不怕欠债务。

　　因为押债用的是他的厂区。但只要他能向丰川家投诚，离开乐之城，他就可以赶在破产重组前把厂区套壳变卖，离开。

　　那些债务，他管都不用管。

　　“……有。”

　　桥本非常爽快地说。

　　“好。”祥子再次点头。

　　然后，确认了最后一件事情。

　　“我想要知道【填海新地2期】内部的规划情况，方便驾车和吸引武器商。”祥子说，“您有地图可以供我参考吗？”

　　桥本当然同意。

　　他将一份【填海新地2期】靠近米歇尔乐园的地图，发给了祥子。

　　“您对这附近很了解呢。”祥子看了看地图，随口问了一句，“您以前负责过这里面的建设吗？”

　　“不。”桥本什么也没想地回答道，“我之前是用无人机勘测过内部。”

　　“哦？”

　　“Hello, Happy World！的浮空车停车场，很靠近【填海新地2期】。我曾想在那里找到攻击她们的机会，因此，从地下酒吧雇佣了人员，使用【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驱赶附近进行交易的人，创造契机。”桥本说，“不过，那不是一次成功的行动，出了点意外。最后，我放弃了那个计划。”

　　祥子面不改色地听着。

　　“您当时雇佣了哪些人员？”她问，“他们应该对【填海新地2期】很熟悉……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想跟他们合作。”

　　桥本因为这个话题犹豫了一下。

　　“是他们已经不干了吗？”祥子问。

　　“那两个人，他们……呃，太了解【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用法了。”桥本模糊地说，“他们去单干了，没留下我的联系方式。”

　　“这样啊。”

　　祥子看了桥本一眼，没继续追问。

　　她淡淡地说：

　　“可惜了。不过幸好，还有您在。”





第一百九十五章 招标会


　　米歇尔乐园是乐之城最为神奇的地区。

　　在这里，游乐设施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改造、更替，从旧的装置换成新的装置。节日设施在一夜之间出现，复杂的装潢不知何时，就已然悄悄被安装完毕。

　　大家心里能够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Hello,Happy World！数量庞大、训练有素的手下【黑衣人】。

　　大家都不知道她们是如何做到的。

　　当然，这并不影响所有人对米歇尔乐园的热衷。

　　世界上当然有许多事，不知道的人才更能够享受其中乐趣。

　　今天，米歇尔乐园也悄悄发生着变化。

　　旧的装饰被褪下。明黄色的新装饰和五彩缤纷的气球、彩带和彩条被重新挂在【微笑舞台】上。

　　那里被装饰成了崭新的风格。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型live【Hello,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

　　舞台装置被搬运到舞台上，然后，又被米歇尔和气球形状的装饰品掩盖起来。

　　学生区。

　　学生之间，也密切地讨论着米歇尔乐园的动向。

　　“你买到票了吗”“就快要开始了”“我要去看！”的声音，不绝于耳。

　　要开始了！

　　大家都十分激动。

　　【五大团】的演出，总是如此让人心潮澎湃。

　　学生们数着日子，一天天期盼着周末的到来。

　　“……”

　　同样期盼着周末到来的，还有坐在角落里的祥子……

　　Ave Mujica的成员们。

　　以及。

　　在乐之城的黑暗之中潜藏着的人们。

　　喀琅，喀琅。

　　武器碰撞的声音，电子脉冲调谐的声音，橡胶轮胎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想要吃下暴露出的肥肉。

　　武器商们，开始了准备。

　　……

　　周一。

　　【微笑舞台】在周围安装了能够搜索各种报警系统产生的电磁场的安保扫描仪。

　　武器商们开始调试车辆，给【KV-3越野】吉普车加装抓地力更强的轮胎。

　　周二。

　　舞台加入了更多颜色、更多款式的气球。

　　有武器商悄悄运输最新的科技电子轨道炮。就算用布遮住了，长长的外柄仍然一眼就能被专家辨认出来。

　　周三。

　　黑衣人们用多向功能扫描仪检查着周围——包括隔离墙的情况。

　　桥本的“密室”被发现了。不过，里面早就空无一物。

　　【填海新地2期】的方向变得略微有些热闹，但没有人彼此交流。

　　他们把原因推给了收讯塔造成的信号屏断。

　　周四。

　　舞台音响调试。

　　【填海新地2期】的方向，也经常传来礼花试射的声音。

　　周五。

　　清洁机器人在舞台周围劳作，进行着最后的处理。

　　几辆【加利纳“壁虎”】武装车辆，沿着小路开到了【填海新地2期】外围。

　　这行为显然是得到了Hello,Happy World！的默许。因为，守备的黑衣人们没有检查，就放行了。

　　周六。

　　【微笑舞台】使用方块公寓技术，将大型的乐器和音响装置送入地下。

　　同日，更多的车辆，更多的武装。

　　不同的区块，被不同的武器商占领。

　　各式各样恐怖、危险的热兵器出现在填海新地2期。

　　但还没有人按动扳机。

　　因为他们与Hello,Happy World！，已经约定好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等待着约定的时间到来。

　　而后……

　　周天到了。

　　……

　　从太阳还能照亮天空的时候开始，米歇尔乐园的游客量，就增加了超过一倍。

　　观众们早早地涌入这里。

　　他们带了地毯、食物和水，聚集在【微笑舞台】的前面，做好了长期观看的准备。

　　而在背后的【填海新地2期】里。

　　各式各样的武器，也进行着最后的调试。

　　包括……

　　“……”

　　包括一辆黑暗中的小车。

　　那不是一直以来的【哥伦布】货运。

　　而是一辆二手的两厢皮卡。

　　皮卡车后部，加装了安防用的围挡，上部，也搭起了高抗震隔离材料。

　　两厢皮卡的厢体内部，也接受了改造。

　　前厢，还是座位。

　　后厢，就安插了密密麻麻的电线和管路。

　　座位都被拆掉了。中间，放着一台巨大的，黑色的音箱状设施。

　　嘎嚓、嘎嚓。

　　调试的声音持续着。

　　日头渐渐从东边移向西边，又让天边染上铁锈般的红。

　　紫色开始蔓延向乐之城的天空。

　　夜幕降临。

　　【微笑舞台】下方，人群越聚越多，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忽然。

　　巨大的探照灯亮了起来。

　　然后……

　　【Are you smiling?】

　　【Thank you smiling】

　　音箱里，流淌出入场曲轻快的旋律。

　　“哦哦！”

　　人群激动地欢呼起来。

　　……

　　这声欢呼从【微笑舞台】爆发出来，在夜空中扩散。

　　在后方的【填海新地2期】中，也能听见。

　　这声欢呼是一个信号。

　　“就要开始了”的信号。

　　黑暗中，有人握紧了枪。

　　有人拿起了刀。

　　有人坐在自己的战备车辆里，双手交握，闭目祈祷。

　　还有人……

　　“时间差不多了。”

　　还有人说：

　　“Mortis，把机械动力打开。”

　　……

　　【微笑舞台】侧面。

　　后台，登台处。

　　“喔～不错不错～”

　　Hello,Happy World！的【大人物】，贝斯手北泽育美悄悄拉开帘子，向着外面张望。

　　“上座率超高！今天也会是很棒的演出！”

　　她笑嘻嘻地说。

　　她的面庞天真可爱，但两颊加装的隐藏式多环境过滤人工鳃的闭合线，和那对很明显是军用级别的义眼，无疑说明了她并非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呼诶诶～那，那个……”

　　在北泽育美身后的鼓手松原花音，则看上去有些慌张。

　　“武器商们的招标会，那个，能不能顺利进行……好让人在意呀……”她说。

　　“呀哈！”育美爽朗地笑道，“确实呢！毕竟我们都没筛选！上个月，我们大家都去热海玩了呀！”

　　“我、我们还是有飞回来处理事务的啦……筛选应该也有……”花音说，“尤其是美咲，她经常回来啦……我也有……欸，等等，不如说是，育美没有……？”

　　“啊啊。”

　　“呼诶！”

　　黑暗中，花音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感叹，把花音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主音吉他手濑田薰。

　　她挑了一下她紫色的长发，一脸陶醉地说：

　　“热海的旅行，真是如梦似幻。啊啊，就像今天演出前的氛围一样。不，果然，还是演出更梦幻——！”

　　“等等，那个，薰也没有回来……？筛选是谁在负责的？”花音慌张地左右转头。

　　不过。

　　“嘿哟！”一个黄色的影子从顶棚落下，正跳到花音身边。

　　“哇！”

　　花音又被吓了一大跳。

　　原来，跳下来的正是主唱，弦卷心。

　　“花音，不要想那么多啦～”心拍着花音的后背，说，“微笑，微笑！现在是演出时间！我们要上台啦！”

　　“啊，诶——？”

　　花音慌张地看向背后。

　　巨大的、穿着演出服的米歇尔熊站在那里。

　　“……共同网络的信号频段……捕捉到了关键接入……？”米歇尔熊喃喃自语，“触发型关键词……β路线来的？这种时候？不，优先级只有四级，不是重点观察目标。这是……也许应该让黑衣人进行扫描。α任务的波段点的侦测工作也……侦测仪要先投入武器商们的合格当量监测……”

　　“米歇尔～”

　　前方的心喊道。

　　“快来啦！要上台了！”

　　“啊，嗯。”

　　米歇尔熊抬起了头。

　　它没继续研究它头罩下的东西，而是向前走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 “锻刀匠”比拼


　　砰！

　　火焰从【微笑舞台】的台面上窜出，引发了全场目前为止最猛烈的一场欢呼。

　　弦卷心、濑田薰、北泽育美、松原花音和米歇尔从舞台下缓缓升上来，又将这欢呼推向更高的高潮。

　　“Hello,Happy World!”

　　观众们在台下尖叫。

　　“大家～欢迎你们来这里～”

　　心在台上挥着手。队员们也都纷纷挥手致意。

　　“笑容满满的夜晚，要开始了哦！”

　　心握着麦克风，大声地说：

　　“请听！”

　　“【微笑×微笑=Hyper Smile Power!】”

　　……

　　前奏响起。

　　填海新地2期。

　　武器商们隐藏在阴影里。

　　“演出开始后，你们就可以开始了。”

　　这是弦卷心在跟武器商们交涉的时候，说过的时间。

　　发令枪已经响起。

　　但选手们，都迟迟未动。

　　“……”

　　围绕着通讯塔下方的通讯干扰区，武器商们藏在不同的游乐设施背后。

　　子弹已经上膛，炮管随时准备。动力义体在黑暗中闪烁着浅绿色的光。

　　但大家都等待着别人先出手。

　　他们不是专业的雇佣兵……

　　好吧，其中的一些人是。

　　但所有人都知道，先出手，意味着醒目，意味着对自己的武器有自信，意味着有某种作战计划。

　　最先出手的人，会成为众所矢之的目标。

　　嗡……

　　有人派出了光迷彩无人机。

　　无人机在空中飞过，仅仅发出了微不可察的响动。

　　但很快。

　　啪嚓。

　　无人机就冒出了火光。

　　智能枪械的电子指向性攻击击落了它。

　　动手的人也很谨慎，没有立刻暴露。

　　啪、嚓。

　　这样轻微的动静、火光和电子扰动，在场地内小规模地出现，又消失。

　　大家都很谨慎……

　　但他们的目的。是来一决胜负。

　　沙沙。

　　黑暗中，传出轻响。

　　一名手握【鹰科“公猫”复合弓】的武器商，紧张地盯着义眼里的夜视仪。

　　但他的身后的草丛中。

　　慢慢地，出现了另一名手部装配了SPM-1战斗手套的武器商。

　　“！”

　　轰——砰！

　　一声巨响。

　　后者将前者狠狠砸在了地上。

　　这才是真正的开场号。

　　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

　　轰——嘭！！！

　　武器商们开枪了。

　　【卡拉什尼科夫A-80重步枪】、【军科A型RPG】、【“超越”火焰喷射器】……

　　各种重机枪、火焰喷射器和火炮在黑夜中鸣响。

　　枪械爆炸，机油乱飞。

　　伴随着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的【快乐嘉年华～你也来，我也来～】的欢快歌声，废弃的碰碰车和年久失修的旋转木马被火炮击中，在夜空下化作碎片。

　　火光点亮天空。

　　前方，【微笑舞台】前。

　　“大家，兴奋起来了吗～？”

　　沐浴着似有若无的爆炸声，弦卷心问大家——

　　“呀——”

　　观众尖叫！

　　他们只当作背后的火焰和爆炸声效，是Hello,Happy World！做的又一次有趣效果……

　　……也许有人也猜到了什么。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

　　“呀——！”

　　在乐之城，不要关注你不应当关注的那些事情。

　　后方。

　　武器商们为了争夺地盘，而交战。

　　武器商们交汇，又聚拢。

　　他们拿着他们自己改造过的突击步枪、霰弹枪和特殊武器，躲藏在废弃游乐设施构成的掩体后面，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战局很快被分成几个小块。

　　每一个小块内部，都有两到三人正在交火。

　　这种战斗理论上，很快就会结束。

　　一些人倒下，一些人投降，一些人失去作战能力。

　　还有资格的人不断减少，幸存者保持着小范围的战场，一步步向前，彼此交手，直到剩下最后一人——

　　一般来说，是这样。

　　因为没有人想要自己吸引太多火力。

　　但这一次。

　　情况有些不同。

　　……

　　哒哒哒哒！

　　一名武器商手中的【斯特恩梅耶SMG21】重型冲锋枪喷出火舌，另一名武器商也用【英格拉姆】重型冲锋枪回击。

　　火光交作一处。

　　两边几乎同时打完了子弹。

　　他们默契地装弹，然后，等待下一轮——

　　吱——嚓！

　　黑夜中，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一辆灰色的二手两厢皮卡从侧面滑进了战场。

　　两位武器商，都是一愣。

　　皮卡？

　　是有很多人开着他们的武装车辆来了。

　　但是，面前这台车，不管怎么看，都是非常普通的民用皮卡——

　　就在这时。

　　皮卡车后斗上，有人探出了头。

　　哒哒哒哒！

　　“！”

　　突然来的攻击让两人缩起头！

　　使用着高级义眼识别件的武器商们能判断出来，那是突击步枪——大概是【DS-1】的系列——

　　然后。

　　从皮卡车后斗的另一侧，另一个人探出了头。

　　金色的义眼在黑夜中发亮。

　　“！”

　　啪、啪。

　　两声轻响。

　　【斯特恩梅耶SMG21】和【英格拉姆】两台重型冲锋枪的保险，同时扣上了。

　　“什——”

　　是远程黑客攻击！

　　而且，是快速破解……

　　能够让枪支在一定时间内无效化的脑机快速破解：【枪支禁用】！

　　要知道，这场面向武器商们的战斗，比起厮杀，更像是对武器的测试大会！

　　就算被人打败，只要能够展示出自己手头武器的优越性，后续也可能会有Hello,Happy World！那里来的订购单……甚至是其他同行那里来的合作交易！

　　但如果用黑客技术把武器锁死，那就什么都展示不出来了！

　　危险就是机遇，来到这里的武器商们，都做好了负伤的准备！

　　在乐之城，负伤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没有出路就不一样了！

　　没有出路，是这座城市里最致命的猝死方案！

　　比起被流弹击中、不慎受伤甚至死亡……

　　展示不出自己武器的优势，显然是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

　　在场的所有人，应当都知道“不能骇入别人的武器”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才是……

　　怎么会有人做这种事！？

　　“你是哪条道上的！！！”

　　武器商们怒吼。

　　然而，皮卡车上的人们没回复。

　　吱——嚓——

　　在瘫痪了两名武器商引以为傲的重型冲锋枪后，皮卡车原地进行了一次回旋。

　　它向着下一处开去。

　　“干掉那家伙！！！”

　　两名愤怒的武器商停止了争斗，向外跑去。

　　他们登上了各自的武装车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速度与激情2（38w打赏加更）


　　【枪支禁用】。

　　“什——喂！你干什么！”

　　【枪支禁用】。

　　“哈？啊？”

　　【枪支禁用】。

　　“抓住那台皮卡——！！！”

　　嗖——嘭！

　　武装车辆上，轨道炮用电磁场弹射出弹丸，击中了大型的假山。

　　假山的碎片飞出，噼里啪啦，落在皮卡车的顶上。

　　但皮卡车没有停下。

　　它继续向前开，干扰更多的武器商，禁用他们的枪支。

　　越来越多的武器商驾驶着他们的车辆，追击皮卡车！

　　起初，他们只是被激怒。

　　但渐渐地，他们意识到：

　　这辆皮卡车是一个威胁！

　　越来越多的武器商跟在了追击皮卡车的车队后面。

　　他们没有被Ave Mujica袭击。

　　不过，他们也看出了这是个围剿的好时机。

　　能吸引如此多人员的注意，还冷静地避开进攻，直到现在，都一声不吭……

　　这辆皮卡车，是他们最大的威胁！

　　……当然。

　　这只是他们认为。

　　实际上，皮卡车上，不能算“冷静”……

　　也不能算“一声不吭”。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哇呀呀呀呀呀是【‘毒蝎’16导弹发射器】！那家伙给他的【加利纳“壁虎”】安装了导弹发射器啊！”

　　副驾驶座上，戴着面具，穿着哥特风格团服的喵梦扒着车窗，撕心裂肺地怪叫。

　　“海……Timoris，Timoris！再开快点！”她尖叫，“刚刚那发差点就打到后轮了！就差那么五——不！两厘米！还有反坦克弹啊！”

　　“Amoris，别怪叫。”海铃也戴着面具，穿着团服，她手握方向盘，“已经是最快了。”

　　“距离【笼子】还有多远？”喵梦喊道，“我非常需要知道这件事！为了我接下来的任务——也为了我的心理健康！”

　　嚓嚓！

　　侧方，又有声响。

　　斜刺里，又来了一辆【加那利VC】。

　　武器商在【加那利VC】顶部安装了——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口被捏瘪了的火焰喷射器。

　　那怪武器喷出了某种攻击。

　　嗖——啪！

　　“！”

　　一道实体的细高压线擦过皮卡车的侧面，带走了一块防护围挡。

　　当啷！

　　防护围挡掉在地面，反弹。

　　海铃猛打方向盘避开它。

　　喵梦被挤向车厢的侧面。

　　“那是什么！？”喵梦尖叫。

　　“是【能源科技AKW强力喷射器】。”

　　睦的声音在小队频道里响起。

　　这次，不再是可笑的学生聊天室了。

　　Ave Mujica的小队频道，再一次被启用。

　　脑机沟通频道里，黑红色的频段边缘亮着光。

　　“【能源科技AKW强力喷射器】又是什么了？”喵梦又叫——她就没停过——

　　“是水枪。”睦说。

　　“水枪！？”

　　“威力多少？”海铃飞快地打了一把方向盘，问。

　　“相当于两发高动气枪子弹。”睦说。

　　嗖——啪！

　　又是一发水枪。

　　这次，擦过的是轮胎！

　　“Mortis！【笼子】还有多远啊！”喵梦大叫，“我们就快要被送进自动洗车中心啦！”

　　然而，通讯频道内，睦没有回应。

　　“Mortis！？”

　　“她在我这里。”

　　祥子在脑机通讯频道中说。

　　……

　　哗啦！

　　高速行驶的皮卡车上，高抗震隔离材料被猛地掀开了一角。

　　对着侧向而来的【加那利VC】的，是紫色的、掩藏在面具下面的眼睛，和【DS-1脉冲】黑洞洞的枪口。

　　初华开枪了。

　　哒哒哒哒！

　　射击命中了【加那利VC】的轮胎——

　　但对方显然给轮胎做了防扰板处理。

　　【加那利VC】上，副驾驶座上的人员拔出冲锋枪——改装过的【斯特恩梅耶CG-13】——

　　但在初华身侧，也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啪、啪！

　　两声枪响。

　　【骄傲】射出的子弹打在【加那利VC】副驾驶人员的手臂上，弹开了。

　　他的手臂接受过赛博化改造，是全合金的，刀枪不入。

　　但射击至少阻碍了他的进攻。

　　祥子金色的义眼亮了起来。

　　留在米歇尔乐园某处休息区的睦接管义眼，从那里骇入，沿着义眼的标定准星，递出攻击代码——

　　“！”

　　【斯特恩梅耶CG-13】也被【枪支禁用】命中了，保险开始回锁。

　　“见鬼——”

　　那名武器商想要强行扣动扳机！

　　然后……

　　嘭！

　　他的行为导致了一次小范围的炸膛——

　　祥子的义眼向上转。

　　睦的目标随之向上。

　　初华继续掩护。

　　下一个是，【能源科技AKW强力喷射器】。

　　接入。

　　进度条读入。

　　破坏。

　　关闭保险。

　　不常用的武器花费了睦更多的时间，但它最终被顺利关掉了。

　　但这一耽搁，已经让后方其他车队浩浩荡荡地追了上来！

　　一些人拿出了新的武器——

　　“Timoris，加速！”祥子在脑机中指示，“有部分【枪支禁用】的时间已经到了！Mortis没办法用【连带感染】并行【枪支禁用】，同时干扰那么多人！——”

　　就在这时。

　　嘭！

　　皮卡车的后部传来撞击！

　　是那辆被禁用了【能源科技AKW强力喷射器】的【加那利VC】！

　　无法实施火力攻击后，它竟然采用了更直接的攻势！

　　它径直加速，撞上了皮卡车的尾部！

　　剧烈的撞击让祥子差点被从车厢中甩飞出去——

　　“！”

　　但是，初华抓住了她！

　　初华用手和脚扒住车体，将祥子按在了自己怀里——海铃飞快地往回打方向盘——

　　吱喳！

　　两辆车猛烈地对抗——

　　“完啦，完啦！”

　　喵梦不停地看着中控后视镜，怪叫：

　　“我们加速不了了！后面那些车要把我们碾碎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还有多久到【笼子】吧！拜托！我可是负责启动装置的人——虽然还没到开【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时候，但至少让我知道【笼子】的提前量吧！”

　　“三。”

　　睦说。

　　“三什么？”喵梦喊，“三分钟？”

　　“二。”

　　睦又说。

　　“……哈？等——”

　　“一。”

　　皮卡擦过转角。

　　前方，是一段长长的下坡台阶。

　　不远处，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在黑暗中耸立着的一些高高的柱子。

　　“——”

　　喵梦咬紧牙关——她的义眼里亮起一圈紫色的光——

　　大范围扫描被打开，电磁讯号在一瞬间穿透车体，探向空中、地面——

　　皮卡车前轮已经压上了的一块区域，被用黄色的高亮标识表现了出来。

　　“——！！！”

　　脑机接入。

　　皮卡车后轮也压上了这块区域。

　　打开保险。

　　皮卡车向前行驶。

　　确认二重保险。

　　眼看着，皮卡就要开过这片区域了——

　　“给我动！！！”

　　喵梦尖叫着，在脑机中按下了指令。

　　然后。

　　嗖——嘭！

　　下坡台阶的尽头，一块舞台用的抬升板猛地弹了起来。

　　嘭！

　　皮卡车被这块抬升板翘了起来——就像是踏上了翘翘板的一头，然后另一头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捶了一下那样——

　　嗖！

　　皮卡车斜向前，飞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给得太多了（39w打赏加更）


　　皮卡车从空中飞过，划过一道弧线。

　　“喵啊——！！！”

　　在悬空的失重感中，喵梦扒着车窗，大声地叫喊。

　　她的义眼闪烁着光。

　　【骇入终止】。

　　抬升板的抬杆被关掉了。

　　啪铛！

　　抬升板重重落回原来的位置。

　　随后，武器商们的车队呼啸而至。

　　它们从长长的下坡台阶上一辆接一辆地冲了下去。

　　轮胎磕在台阶上，又弹起。一辆跟着一辆——有一些车甚至压在了别的车上——

　　“后面那些车让我想到威化饼！”喵梦在空中大叫，“你们在超商买过那种被挤过的便宜威化饼吗！那味道真够恶心的！”

　　“欸——我——我没有——威化饼？”

　　初华抓着皮卡车的侧斗。她的半个身体都探出了车斗，狂风吹散了她的金发——但她还是回答了喵梦的问题。

　　初华之所以探出这么多，是为了从侧方保护祥子。

　　祥子抓住初华的手臂，看着前方——

　　“Timoris！”祥子在风中喊，“注意落地角度！”

　　前方。

　　黑暗中，出现了隐隐约约的立柱。

　　还有立柱背后，预先放置的弧形坡道。

　　“……”

　　祥子义眼进行的视觉补正被同时反馈给了海铃。

　　海铃根据这视觉补正，再进行车轮的微调。

　　47°。

　　48°。

　　49°——

　　那些立柱从皮卡车的底盘下面擦过——

　　当啷！

　　皮卡车越过立柱，落在了弧形坡道上。

　　皮卡车向后滑去。

　　前方，能看见米歇尔乐园和填海新地2期中间的隔离墙了——

　　海铃立刻踩下刹车。

　　吱！

　　轮胎在路面上刹出火星！

　　祥子向后飞去，初华用手腕和手臂的力量强行抓住她。喵梦又被向前拍在了副驾驶座的挡风玻璃上——

　　背后。

　　那些正常行驶的武器商车辆，跟着冲了下来。

　　它们已经全部都进入了坡道下方！

　　“Amoris！”

　　祥子顶着冲击力大叫。

　　“啊——我知道啦！”喵梦从挡风玻璃下面挣扎出来，也大叫道。

　　喵梦的义眼再次亮起。

　　与之同时亮起的，还有火红色。

　　皮卡车的后方的立柱亮了。

　　先是一根。

　　然后，在眨眼间，飞快地向周围蔓延。

　　火红色在夜色里燃烧，连绵成一片。

　　那些不是普通的立柱。

　　那些是电子围挡的围挡杆！

　　在前些日子里，祥子从桥本社长那里获得了这些设施，让Ave Mujica在这里安装了它们。

　　它们现在被启动了。

　　接有高压电的、火红色的电子围栏立面，亮了起来。

　　嚓嚓嚓嚓！

　　随后赶来的武器商人们紧急刹车！

　　最前端的那台【加那利VC】一马当先——驾驶员踩死了刹车，刹车片发出尖叫——十米——五米——一米——二十公分——

　　嚓。

　　【加那利VC】在距离电子围挡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刹住了。

　　嚓、嚓、嚓！

　　身后的车辆，也一辆接一辆地刹住。

　　“……哈啊、哈啊……”

　　【加那利VC】的驾驶和副驾驶惊魂未定。

　　他们愤怒地望向前方。

　　前方，火光在黑夜中闪亮。

　　皮卡车发出“嚓嚓”声，擦着隔离墙，停下了。

　　“……混账……”

　　两名武器商拔出突击步枪和冲锋枪，就要进行攻击……

　　然后。

　　下一秒。

　　“哇啊啊啊！！！”

　　车队最末尾，一辆笨重的【大块头】武装押运车从台阶上滑下来……

　　它没刹住。

　　嘭。

　　它撞到了队伍最末尾的【加那利“壁虎”】。

　　嘭。

　　这台【加那利“壁虎”】又撞上了前方的【联邦AW-4】。

　　嘭、嘭、嘭。

　　车辆一台接一台，连环撞击——

　　最终，追尾了【加那利VC】。

　　“！！”

　　驾驶和副驾驶吓得从车上跳了下来！

　　但他们的车就没有如此走运。

　　它撞在了火红色的围挡上，电路在一瞬间便绞入了车头。

　　轰！

　　一团绚烂的火花炸开。

　　“……”

　　祥子一行四人从皮卡车上下来时，正看到了这场爆炸。

　　祥子静静地看着，暴风推开她繁复的裙边。

　　爆炸让本来气势汹汹地手握武器，下车的武器商们，不再敢靠近了。

　　但仍然能听见他们愤怒的争执声。

　　“背后也被关住了……！”

　　【B-Creative】提供的电子围挡，从前到后，把整个下坡楼梯下端的空间都围住了！

　　所有的武器商，都被关在了电子围挡之中！

　　“干什么！放我们出去！”

　　武器商们大喊。

　　然而，祥子没看他们。

　　她看向了侧方。

　　有一个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完成了吗！”

　　是一直躲藏在附近的桥本。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激动地说。

　　“太好了！快把他们都杀了！”他说，“引爆——引爆【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

　　他激动地走过来：“这样一来，终于，终于——丰川终于——”

　　“不要着急，桥本先生。”

　　祥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

　　“——！？”

　　桥本突然觉得胳膊处一凉。

　　就像是有人捏住了他的喉头。

　　他呼吸紊乱，眼前一阵眩晕——

　　扑通。

　　桥本软倒在了地上。

　　“……什……么……”

　　他艰难地转动眼睛，往上看。

　　祥子也正看着她。

　　她的手上握着一把青色的小刀。

　　那是电子构装小刀【青牙】。

　　能够在切入面引起小范围的脉冲电击，使用血液里的铁合成神经毒素，让被刺中的敌人丧失行动能力的小刀。

　　“感谢您提供的经济支援。”祥子说，“不要着急，桥本社长。事情一件件都会办好的。”

　　她挥了挥手。

　　海铃抓住倒在地上的桥本的夹克外套，把他往后拖。

　　初华从旁边拿来了新的电子围挡立柱。

　　“……为……”

　　“再介绍一次。”祥子看着倒在地上的桥本，微笑着说，“很荣幸与您见面，非常抱歉，第一次，我没有说清楚。【人偶】只是我们所有人的统称。”

　　她轻轻地行了一礼。

　　“我是Ave Mujica的队长，Oblivionis。”祥子说，“我会希望您有看雇用人员提交的任务报告，因为这样，您可能就认识我了。”

　　“——”

　　桥本的瞳孔明显地放大了——他想要说什么——

　　但神经毒素已经让他无法开口说话了。

　　祥子转过身。

　　海铃和喵梦跟上了她。

　　初华走在最后。她把桥本放在了新立柱和围挡的中间。

　　当初华也走出来后，喵梦回了一次头。

　　她轻轻一笑，义眼中光芒亮起。

　　倒在地上的桥本也被困在一个独立的，新的围挡区域里了。

　　……

　　隔离墙上的暗门被打开。

　　一瞬间，声浪涌入。

　　激动的粉丝如同海浪一般，上下涌动。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从粉丝们身后走过。

　　门被重新关上。

　　她们走向主舞台。

　　渐渐地，能看见那里的景象了。

　　主舞台的背面，一队垫场的小乐队，正要进入后台。

　　每个人看上去，都有点紧张。

　　“我……我们一、一定能行的……”

　　朋克头的队长结结巴巴地鼓励着众人。

　　这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拍了拍。

　　“您好。”

　　乐队成员们回过头。

　　他们看见了穿着哥特风格队服的祥子一行人。就在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

　　“不好意思唐突了。”祥子彬彬有礼地问，“我们没赶上之前的出演招募。请问，你们可以把演出的位置让给我们吗？”

　　“哈……哈啊？”

　　这都快要上台了！哪有人在这时候要求换档期的！

　　队长当然不会接受！

　　“怎么可能！”他叫道，“你们谁啊！都没有试音过——让来历不明的乐队上台，事后Hello, Happy World！追责下来，我们可承担不起！你——”

　　“我也知道这很冒犯。实在是不好意思。”

　　祥子的义眼亮了亮。

　　“——”

　　队长的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祥子给他递交了一笔电子票务的转让申请。

　　“我们无论如何，都想上台演出。”祥子笑了笑，“当然，突然让你们取消，很不好意思。我会适当补偿的。”

　　她问：

　　“这个价位行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拉开帷幕


　　“怎么样？”

　　“一切正常。”

　　“哗～好多人呀～”

　　“舞台效果已经发给舞台终端了。”

　　“好，那么……”

　　“……”

　　站在登台口下方，面对初华、海铃和喵梦布置着最后的任务的祥子，听见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祥子转回头。

　　睦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Mortis，你来了。”

　　祥子说。

　　“我以为你会用全息投影。”

　　“因为，Oblivionis看上去要准备付出一生了。”

　　睦说。

　　“……好。”

　　祥子说。

　　“准备上台。”

　　……

　　“——辛苦了！”

　　“辛苦了。”

　　“呼诶诶……辛苦了……”

　　舞台另一侧。

　　专属休息区。

　　Hello, Happy World！的成员们，满脸是汗，正在补充电解质饮料。

　　“呀哈！刚才的表演真是太棒了！”贝斯手北泽育美说，“果然，舞台没有合成内啡肽烟花，就感觉少了点什么！”

　　“还、还是感觉有点危险……”鼓手松原花音说，“那东西用完，皮质醇会超标……我还是比较喜欢高热线喷枪……虽然容易着火……”

　　“都很有趣！”主唱弦卷心插入两人之间，“其实我是想在舞台上炸掉一台【魔蝎】，或是一台古董【虎式】坦克！可惜，运输的时间没赶上！”

　　“呼诶诶！？”

　　花音被吓了一跳。

　　育美说着“哈哈！太可惜啦！那样绝对比较有趣！”

　　主音吉他手濑田薰则靠在旁边的立柱上，说：“真是如梦似幻啊。”

　　“……”

　　米歇尔熊没有加入对话。它在角落里，一边悄悄补水，一边确认着什么。

　　就在这时。

　　“喔喔——”

　　台下，观众们嘈杂的声音变大了。

　　“嗯？”

　　心掀起入口处的防扫描遮光帘，向外看去。

　　原来，是垫场的乐队上场了。

　　乐队由五名成员组成，看身形，都是年轻女性。她们似乎是一支神秘风格的乐队，每个人都披着长长的，黑色的斗篷。

　　“嗯？”在心身边的花音疑惑道，“原来是这几个人吗？”

　　“请了那么多乐队，怎么会记得啦！”育美在一旁笑道。

　　这时。

　　啪嚓。

　　舞台上，灯光变暗了。

　　直到刚才，照明还是采用的Hello, Happy World！演出时的、金色与亮色系光的主色调。

　　现在，打光变成了暗淡的黑红色。

　　嗡……

　　乐器缓缓从舞台下升起。

　　嘟——

　　提示音响彻场地。

　　演出要开始了。

　　不过……

　　这五名披着斗篷的乐队成员，并没有就这样走到乐器旁边，开始演奏。

　　四个人走进了场地。

　　她们在舞台前方站定，围成一个松散的半圆。

　　当、当。

　　响声透过广播回荡。

　　舞台变得更暗了。

　　与之同时，四道光打了下来，打在舞台上的四人身上。

　　当。

　　又有一道光，打在了舞台侧边的最后一人身上。

　　那个人缓缓地走入场中。

　　台上站着的几个人，也开始表演。她们时而张望，时而逡巡。

　　“嗯？”

　　看这个形式……

　　竟然不是乐队演出，而是舞台剧吗？

　　Hello, Happy World！的成员们都有些意外。

　　舞台下的观众们，也很意外。

　　不过……

　　她们有向staff提供乐器。

　　也就是说，先进行舞台剧表演，再演奏？

　　确实。

　　Hello, Happy World！并没有规定垫场一定要是乐队演出。

　　只不过，因为是live，一般来说只会有来进行乐队演出的人员报名。

　　垫场的时长是三首歌。

　　拿一首歌甚至两首歌的时间进行其他表演，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在MyGO!!!!!火起来之后，是不是越来越多人这么做啦？”花音小声问。

　　薰没回答她，而是在那里说：“哈哈！太梦幻了！”

　　……

　　接下来究竟会演出什么？

　　Hello, Happy World！的成员们饶有兴致地看了下去。

　　观众们，也是一样。

　　“舞台剧……”

　　“等等，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演舞台剧的……”

　　“呀！感觉很有意思！”

　　大家都注视着舞台。

　　从侧边走入的乐队成员沐浴着全场的注视。不过，她仍然自若地缓缓进入场中。

　　在聚光灯之下，她以手按胸，朗声道：

　　“不知道提泰妮娅有没有醒来；她一醒来，就要热烈地爱上了她第一眼看到的无论什么东西了。这边来的是我的使者。啊，疯狂的精灵！在这座夜的魔林里现在有什么事情发生？”

　　周围的四人移动着，看向来者。

　　一人说：

　　“姑娘爱上了一个怪物了！当她昏昏睡熟的时候，在她的隐秘的神圣的卧室之旁，来了一群村汉；聚集在一起练着戏，预备在忒修斯结婚的那天表演！”

　　一人说：

　　“在这一群蠢货的中间，一个最蠢的蠢材扮演着皮拉摩斯；等他退场走进一簇丛林里去的时候，我就抓住了这个好机会，给他的头上罩上一只死驴的头壳。”

　　一人说：

　　“一会儿为了答应他的提斯柏，这位好伶人又出来了。他们一看见了他，大家没命逃走了；在这种惊惶中我领着他们走去，把变了样子的可爱的皮拉摩斯孤单地留下。”

　　一人说：

　　“就在那时候，提泰妮娅醒了转来，立刻爱上了一头驴子了。”

　　嗯？

　　这是……

　　“哦～”

　　在后台，弦卷心撑着下巴笑了。

　　舞台下，也有不少观众看了出来。

　　提泰妮娅、排练和爱……

　　“舞台上演出的，是《仲夏夜之梦》！”

　　越来越多的观众小声说。

　　这是一出莎士比亚的经典喜剧。

　　说实话，在场没什么人真的看过。

　　不过，观众们只需要进行关键台词的录音，再把它们上传到网络上，就能够立刻通过适配查询，查到对应的剧目。并且，几秒钟的时间里，就可以阅读完故事梗概，成为《仲夏夜之梦》大师。

　　《仲夏夜之梦》，讲的是人与仙子国度的仙子们之间的故事。

　　有一天，仙王和仙后在森林里游玩，看到一对私奔的情侣，一对苦恋不得的男女，和一群正在排练的喜剧演员。

　　当时，仙王与仙后正在吵架。仙王施展了一个恶作剧，将可以让人一见钟情的花汁滴进仙后的眼睛，让仙后爱上了一个喜剧演员。

　　而那四位男女也因为卷入这场意外，被花汁滴到眼睛，弄出种种闹剧。

　　舞台上，身披黑色斗篷的乐队成员们进行着表演。

　　“你干了些什么事呢？你已经大大地弄错了，把爱汁去滴在一个真心的恋人的眼上。”

　　“为了这次错误，本来忠实的将要改变心肠，而不忠实的仍旧和以前一样。”

　　她们举起手，说着。

　　不过，好像进行了一些改编。





第两百章 仲夏夜之梦


　　起初，观众们都认为，台上人肯定是为了能够在时限内讲完故事，精简了台词，把故事梗概浓缩成可以在几分钟内讲完的引子。

　　但事实上，好像改动了更多的部分。

　　“留着他吧！留着他吧！”

　　围成一圈的乐队成员们说。

　　成员们变换着饰演的角色。

　　故事的走向发生了改变。

　　妖灵故意作乱，致使主人公之一的狄米特律斯没有被解除幻惑。

　　“我在哪里？”

　　转而扮演狄米特律斯的乐队成员因为受到了蛊惑，被妖灵引领着，一路向前走去。

　　舞台的灯光渐渐明亮，一盏一盏小灯亮起，就像丛林中发光的花朵。

　　但与这美好的景象不相匹配的是，周围响起了瘆人的声音。

　　“嘻嘻嘻……嘻嘻嘻……”

　　笑声在周遭回荡。

　　“啊！我知道，这里并非人间！”

　　狄米特律斯无法再忍受了！她大声说：

　　“告诉我，我在哪里！”

　　这时候，舞台变得更亮了。

　　四名转而饰演仙子的乐队成员再次进场。

　　她们优雅地转了一圈，摘下黑色的斗篷，露出了斗篷下的服装。

　　哥特风格的服装。

　　每个人，都穿着黑红两色的哥特式裙装和裤装，还都戴着薄薄的、能遮住半脸的面具。

　　“！”

　　从刚才起就一直疑惑地盯着舞台的米歇尔，在这时猛地动了一下！

　　“这里是仙子的国度！”

　　四人中为首的，轻佻的仙子说：

　　“哎呀，哎呀，人类！眼睛上被施上了魔法，被诓骗到了仙子的国度！”

　　正经的仙子说：“这里是秘密的王国，你误入了绝对不能进入的地方。”

　　“可怜的人。”温柔的仙子说，“我会为你即将终结的命运哀悼。因为接下来，等待你的，就只有……”

　　“死亡。”沉默的仙子说。

　　她们从狄米特律斯身边走过，轻柔地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扯掉了她黑色的斗篷。

　　金蓝色的长发暴露在了聚光灯之下。

　　“——这是一次蒙蔽，一场骗局！”

　　是祥子饰演狄米特律斯。

　　她高声说：

　　“我本无意如此，命运推举我而来！”

　　她伸出双臂，大喊：

　　“这一切是一场可怕的意外！我请求解开缠绕在我身上的，可怖的诅咒——”

　　“——我请求觐见仙后！”

　　这些家伙！

　　米歇尔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就是那支曾经持枪进入米歇尔乐园的佣兵团体，Ave Mujica！

　　这是要干什么！？

　　米歇尔打开了她的气动踝装甲。

　　涡轮引擎开始嗡鸣。

　　她就要上前动手——

　　然而，一只手按住了她。

　　是弦卷心。

　　“……心？”

　　米歇尔停下了。

　　心对着米歇尔笑了笑。

　　然后，她又转头向着黑暗中问：

　　“有黑色的斗篷吗？”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黑衣人，拿着不知何时准备好的黑色斗篷，出现了。

　　……

　　舞台上，舞台剧还在持续。

　　Ave Mujica的成员们饰演的仙子们说着“不可以、不可以！”，阻挡住祥子饰演的狄米特律斯。

　　但祥子饰演的狄米特律斯仍然拨开她们，继续往前。

　　然而。

　　就在这时。

　　舞台侧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当！

　　灯光落向那里。

　　人群发出惊呼。

　　原来，披着黑色斗篷的【大人物】，被称为【北泽印为元气印】的北泽育美，从舞台侧边轻巧地跳了上来！

　　她笑着绕过了台上的五人，闭起眼睛，朗声道：

　　“越过了溪谷和山陵，穿过了荆棘和丛薮，越过了围场和园庭，穿过了激流和篝火。”

　　这也是《仲夏夜之梦》里的唱段！

　　【大人物】，竟然也参加了这场舞台剧——

　　观众议论纷纷！

　　但观众们的惊讶还没有来得及停止，紧接着，又是一道灯光。

　　一道身影跳上舞台。

　　不过，这次跳上来的动作，有些跌跌撞撞的。

　　是同样是【大人物】的，【迷宫中的水母】，松原花音！

　　她说：

　　“我……我在各地漂游流浪，轻快得像是月亮光；我给仙后奔走服务，要在这里访寻几滴露水，给每朵花挂上珍珠的耳坠。”

　　花音从另一侧绕过Ave Mujica的众人。

　　另一道灯光。

　　巨大的、粉红色的米歇尔熊从台下走了上来。

　　它也披着黑色的斗篷。不过，那斗篷太小了，系在她的肩头，如同领巾，带着几分滑稽。

　　“……”

　　这位【有常识的熊】没有说唱段。

　　它一言不发。

　　“哈哈！”

　　舞台另一侧，这时候倒是传来了爽朗的笑声。

　　许多的灯光打向那里——【大人物】，【荒诞无稽的独角戏】，濑田薰挑了一下自己紫色的长发，从那里走了上来。

　　“再会，再会吧，你粗野的精灵！”薰用美声唱道，“因为仙后的大驾快要来临！”

　　最后一束光。

　　没有打在舞台的任何一处，而是落在了舞台的正中。

　　紧接着。

　　一声鸣铃般的轻笑。

　　有一个女孩从舞台上方的灯具支架处跳了下来。

　　金色的长发，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闪着美丽的光。

　　灯具支架很高。

　　但来者就像是一片羽毛那样，轻柔落在了舞台正中。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引起任何震动。

　　超越了物理定律，令人难以置信的动作。

　　女孩甚至没有做任何落地时的消力动作。

　　她只是微微地弯曲膝盖，就仿佛刚刚只是从一节低矮的台阶上跳下来那样。

　　她落在了祥子的身后，又从侧边绕到了祥子身前。

　　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此人，是Hello, Happy World！的队长、主唱、领袖。

　　米歇尔乐园的持有者。

　　弦卷家的大小姐。

　　【笑容攻势如潮】。

　　弦卷心。

　　“……”

　　这位不得了的【大人物】披着那黑色的斗篷，轻巧地出现在祥子面前，如同一位真正的仙子那样，轻快开朗地笑着，注视着祥子。

　　“我听到有人请求见我。”

　　心轻轻地说。

　　她应当是在用正常的语气说话。

　　不过，她就连用正常的语气，听起来都像是在轻笑。

　　……

　　Hello, Happy World！除弦卷心之外的四人，渐渐向内靠拢。

　　而Ave Mujica除祥子之外的四人慢慢后退，来到了乐器边上。

　　鼓棒轻捶，拨弦作响。

　　她们开始低声演奏，铺进旋律。

　　舞台正中。

　　心在祥子身边转了一圈。

　　“一位富有热情的觐见者，不是吗？”心看着祥子，说，“没有后退，而是出现在了这里，还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

　　祥子以手按胸，表示礼节。

　　心又从这一侧，绕到另一侧。

　　“有意思。”心用她那种笑着的语气说，“说吧，让我听听。”

　　“你是谁？”

　　“你从何而来——”

　　“——你所求为何？”





第两百零一章 歃血为号（40w打赏加更）


　　聚光灯之下，祥子按住自己的心脏，微微低头，说：

　　“我名为Oblivionis。”

　　祥子说的不是剧中的名字，而是自己使用的名字。

　　那个被禁止的名字。

　　什么？

　　台下的观众中传来疑惑的声音。其中，也夹杂着些许震惊和恍然大悟——不过，那些震惊和恍然大悟的人毕竟是少数，很快就被主流的声音淹没。

　　台上的弦卷心并没有疑惑，也没有震惊。

　　她只是笑了。

　　在她的面前，祥子继续往下说。

　　“我从人偶的国度而来。”她说，“我来这里，是被妖灵幻惑，误入其中。”

　　“你的所为，我已听过。”心轻笑，“不过，你的辩解，口说可无凭。”

　　祥子将手伸向侧腰。

　　她从裙摆的褶皱中，抽出了一把闪烁寒光的小刀。

　　“！”

　　米歇尔熊立刻向前——它伸出巨大的熊手——

　　心给了米歇尔一个眼神。

　　“……”

　　米歇尔熊停下了。

　　它巨大的熊手，就悬在祥子身后。

　　“【青牙】。”祥子看着它，说，“了不起的小刀。我用它捕猎了妖灵，就放置在您花园的外边。您只需要看一看他的记忆，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心又轻轻地笑了。

　　她没有表示认同，也没有表示反对。

　　不过，祥子还是一样地面不改色。

　　“您也许能看看他。”祥子接下去说，“然后，听听我的请求。”

　　“我请求您……”

　　祥子看向心。

　　请求原谅？

　　请求清白？

　　请求收回驱逐令？

　　然而。

　　都不是。

　　“此处甚美。”

　　祥子看着心，说。

　　“我请求您许我与您比邻。”

　　……

　　“——”

　　祥子所说的，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毫无疑问，就是【填海新地2期】！

　　这无疑已经构成了挑衅！

　　米歇尔这次真的无法再等待了——巨大的熊从后方擒住了祥子——

　　但仍然只是擒住。

　　因为心再次叫停了她。

　　在沉默着继续演奏的初华、海铃、喵梦和睦中间，在投来惊奇目光的育美、花音和薰中间——

　　“哈哈！”

　　心像是真的听到了非常有趣的事那样，笑了出来。

　　“Oblivionis！我没想到你要说的，是这样的话！”心笑着，说，“光明正大地，宣言自己要动手！”

　　“您高看我了。”

　　祥子礼貌地说。

　　“我只是只能如此行动。”她说，“我不动手，难道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度中去吗？”

　　“我原先是没有罪的。但我无视了驱逐的号令。”

　　“这已是罪了。”

　　“我触怒了您。”

　　被米歇尔擒住肩头的祥子，仍举起她的双手。

　　她高声说：

　　“触怒！多么令人恐惧的词汇！可大可小，可有可无！”

　　“一度被打上如此的烙印，终身都会无法摆脱‘具有威胁’的认知！一度的宽恕也不能将这铐在脚腕上的镣铐摘下，越是挣扎、越是让自己变得强健，这镣铐就会锁得越紧，直至深入骨髓！”

　　“这是一个小小的罪。”

　　祥子看向心，说。

　　“小小的罪，但是，是一场漫长凌迟的开始。”

　　“您的威名将畏惧笼罩在我的头顶，让我未来永劫，不得翻身。”

　　她说：

　　“我不能终日活在畏惧里。畏惧遗忘、畏惧死亡、畏惧恐惧、畏惧悲伤、畏惧爱——”

　　“畏惧将侵蚀我，夺走我的一切。”

　　“畏惧，就是死亡。”

　　“我不能畏惧——我只能不畏惧！”

　　祥子伸开双臂！

　　“所以，我把‘我有威胁’这件事，告诉您！”

　　她高声说。

　　“在您的面前，隐瞒没有意义！我将我的一切展示出来——我无从掩饰，也不需要掩饰——”

　　“然后。”

　　祥子对心说。

　　“我希望您考虑我的请求。”

　　音符落下。

　　“……”

　　台上没人说话。

　　“……”

　　台下，观众们也收起了声音。

　　不知不觉间，吵闹的演出现场，变得一片安静。

　　“哈哈。”

　　只有心笑了。

　　她鸣铃般的笑声，此刻在演出现场悦耳地回荡。

　　“你的演出不应该是《仲夏夜之梦》，而应该是《哈姆雷特》！”心笑道。

　　“……！”

　　《哈姆雷特》。那是王子复仇记。

　　祥子心头一惊。

　　但心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说说你是怎么认为，我必须要请一个威胁来当我的邻居的。”心轻笑着说。

　　祥子再次把手按回胸口。

　　“妖灵觊觎着您的周遭。”祥子说，“他并不是威胁，但他的背后，是另一些愚蠢的人。没人知道他们会在您花园的附近做什么。所以，我想您也许会需要一个他们之外的邻居。因为至少，您能知道自己找来的邻居在做什么。”

　　心一直在笑。

　　“你为什么觉得，你会是我最好的人选？”她问。

　　祥子抬起了她的左手。

　　舞台下，传来些微的骚动。

　　原来，黑暗中，在人群的最外围，有人影慢慢地向前走来。

　　零零散散，大概有一百多人。

　　那是祥子用【Mujina Carnival】的AI，叫来的“信徒”。

　　“人数尚少，见笑了。”祥子说，“但我想，眼下能够召集这个人数……而且，还有意向的乐队，并不算很多了。”

　　“请恕我冒昧。”祥子看着心，继续说，“我想，我能节省您不少筛选、比较和扶持的时间。”

　　心轻笑了一下。

　　“也是。”她轻松地说，“米歇尔也累了。一直保护着秘密的花园，也不是办法……”

　　“心！”米歇尔喊道。

　　但她仍然遵守着心的命令，没有动。

　　心对着米歇尔笑了下，又看回祥子。

　　“不错的提议。”心对祥子说。

　　“……”祥子沉默着。

　　心也对祥子笑了下。

　　“不过。”心说，“如果我不想同意呢？”

　　她说出恐怖的话。

　　然而，她还是那样笑着。

　　“你的提议听上去很完备。”心说，“正因如此，叫人愈发好奇谈判破裂后的走向。”

　　根本搞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可能，没人明白。

　　“如果我不同意你的提案……”

　　心笑着问祥子：

　　“你会做什么？”

　　寒光一闪。

　　米歇尔的熊眼上，映出反光。

　　“我已经赌上了一切。”祥子说。

　　祥子抬起了【青牙】。

　　不过。

　　她没有用它攻击心，也没有用它攻击米歇尔。

　　她把【青牙】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

　　……也可以说是，架在了擒住她的米歇尔的脖子上。

　　“谈判失败，就是我的终结之时。”

　　祥子说。

　　“谈判失败，我将在每一种意义上死亡，没有任何求生的余地。”

　　“我不是一个善人。”

　　“因此。”

　　“我不能得到的东西，也没有人能得到。”

　　她把【青牙】贴在了自己的动脉下边。

　　“当我挥出这把刀，我污浊的血会污染这座秘密国度的一切。”

　　祥子说。

　　“仙国将因我的血而不再隐匿。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将暴露在天光之下。”

　　【青牙】的刃尖因为贴合，卡进了米歇尔熊的颈部。

　　“——”

　　但米歇尔熊并不是被这把小小的刀威胁了。

　　让她感觉到威胁的，是被她擒住的这个疯子。

　　祥子看着心。

　　“您的一句‘不同意’，就会导致‘秘密’本身被毁灭。”她淡淡地说。

　　“嗯……”

　　心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她笑了。

　　“你知道吗。”心说，“说真的，我有点想看。”

　　她笑着说：“感觉这样好像比较有意思。”

　　于是。

　　心看着祥子的眼睛，轻快地，一字一句地说：

　　“你要当我邻居的提案，我不同意。”

　　……

　　“我很遗憾。”

　　祥子没再说什么。

　　她干脆利落地，挥下了抵在脖颈上的【青牙】。

　　然而。

　　不是横向切开动脉。

　　而是向下，划开了颈窝。

　　鲜血飞溅，溅到了米歇尔熊的脸上。

　　【青牙】携带的神经毒素，在刹那间进入了祥子的血管。它沿着血管一路向上，引发递质占领反应，让祥子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在祥子失去行动能力的同时。

　　她预先植入在自己脑机里的，运用了【鸟笼】侦测技术的软件，动了。

　　这个软件只有一个作用。

　　一旦侦测到植入者失去行动能力或死亡，就会触发一个进程。

　　祥子设置的进程是：

　　【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开启进程。

　　下一秒。

　　火光冲天。

　　——轰——！！！

　　声音甚至迟了一刻才来——

　　背后，就像是有大型对地炸弹落下，又像是空投的白磷弹燃烧——

　　祥子启动了【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

　　不过，她预先调整了【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的角度——改了九十度——

　　【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击出的不是纵向的波，而是横向的波！

　　波贴着米歇尔乐园与填海新地2期的隔离墙蔓延——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些墙体内部的温感、遥感软件——引发剧烈的爆炸——

　　轰！！！

　　在这一刻，就像是有无形的利刃横贯劈下。

　　米歇尔乐园的隔离墙中，长达一公里的一段。

　　被炸开了。





第两百零二章 于烈焰中诞生的舞台


　　烈焰卷起。

　　火与烟升腾，融入被聚光灯打亮的夜空。

　　隔离墙，被炸了！

　　恐怖袭击？

　　特殊效果？

　　刚才不是舞台表演吗？

　　不，等等，难道这不可以也是舞台效果吗——众所周知，Hello,Happy World！很喜欢搞大规模的舞台效果——

　　人群受到了惊吓！

　　因为是总不按常理出牌的Hello,Happy World！，搞些奇怪的事，好像也情有可原……

　　比起惊恐，人群更多的是感到迷茫。

　　事发突然，很多人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快看！”

　　人们往前方看去。

　　在混乱的人群前方。

　　火光之后。

　　隔离墙的温控、遥感、通讯屏断、防扫描隔断、屏电光学迷彩等等内置电子系统，因为爆炸而被毁灭了。

　　隔离墙背后的一切，在浓烟中显露出了它原本的样貌。

　　比起过去实际进入后能看到的，还要更真实的样貌。

　　院落。

　　车行道。

　　在杂乱地堆放着的游乐设施后面，刚刚建好的高楼在远处耸立。

　　有许多人用义眼扫描了。

　　义眼接入的信号是市政道路。

　　土地招标、招商管理、全市通讯链路……

　　跳出的信号端口，并不是米歇尔乐园的局域网的端口。

　　而是乐之城共通网络的端口。

　　这意味着，这些墙的背后，根本就不是Hello,Happy World！先前一直对外公布的米歇尔乐园2期。

　　而是一块新的、乐之城直辖的土地。

　　所有人想到了同一个名词：

　　【填海新地】。

　　此前的几年里，RAS和Morfonica为了新土地而争执不下，引发的一系列骚乱，还历历在目——

　　而她们成功登上【顶峰】，改变了自己人生的样子，也让所有人记忆犹新。

　　“【填海新地】……又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道。

　　“是【填海新地2期】！”

　　人群中爆发出骚乱。很难判明这骚乱是因为惊恐、紧张还是超高额度的肾上腺素分泌带来的兴奋。

　　无数双眼睛盯着隔离墙背后的景色。

　　大量的，脑机接上了共通网络的观众——无法管控，也无从管控——

　　他们所察知的信息，会在一刹那间，在乐之城内病毒式的传播！

　　【米歇尔乐园2期】其实是【填海新地2期】的秘密，被这场规模宏大的起爆仪式，暴露了出来！

　　原本，这件事只有少数对新开发地有好奇、有渴望、有欲望的人才知道——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

　　背后是长达一公里的、燃烧着的烈焰，和烈焰之后黑暗的新城市。

　　身前，是激动、惊恐、暴动的群众。

　　在这两者之间。

　　舞台上。

　　在手脚失去知觉，全因为身后有米歇尔紧紧擒住她，才没有倒下的祥子面前，心看着身后在烈焰中显现出的一切，大声地笑了。

　　“哈哈！Oblivionis！”她说，“有意思——你真的有意思！”

　　心突然向后跳去。

　　舞台霎时间震动起来。

　　轰隆隆……

　　侧边棚轰鸣。

　　泡沫塑料和PVC材料构成的立柱装饰倒下，软绒布的台阶被推开。

　　舞台的登台区，震颤着，倒塌了。

　　这不是祥子做的。

　　与托举乐器上升到台面的集成托板相同构造的托板，从下方升了起来。

　　然后。

　　祥子看到了金属外壳。

　　一台钢铁的庞然巨物，从下方顶开了登台区。

　　那是一台浮空车。

　　“——”

　　Hello,Happy World！竟然将一台巨大的浮空车，藏在了舞台的下面！

　　浮空车开始上升，浮升时巨大的动力风吹开周围的一切。

　　心跳上了那台浮空车。她抓住浮空车边缘的拉把。

　　除了米歇尔以外的，Hello,Happy World！的成员，也一个接一个地跳进了浮空车里——育美第一个跳入，花音跌跌撞撞，薰看似神色自若，但其实脸有些发白——

　　“米歇尔！”心喊道。

　　“——”

　　米歇尔熊动了动——你不可能从外观上，看出它的表情——

　　它松开了祥子。

　　“！”

　　已经在祥子引发爆炸的那瞬间靠到附近并警戒着情况的，Ave Mujica的四名成员，立刻插了进来。

　　初华抓住了祥子。海铃手持【黑独角兽】，挡在两人身前。喵梦和睦一左一右，紧跟在最后面——

　　嘭。

　　米歇尔熊的足部点出两团火焰。

　　它的外增殖动力脚震了震，推动它向上飞去。

　　它跟在了Hello,Happy World！的浮空车旁边。

　　“Oblivionis！”

　　心抓住浮空车的侧面，金色的长发在狂风中舞动。她伸手挥向烈焰背后的，尚未有人入驻的填海新地2期——

　　她用盖过浮空车上升时推开舞台，引擎轰鸣的声音大声说：

　　“我不把这里做成米歇尔2期的原因，你知道吗！”

　　她在风中笑着。

　　“因为，【填海新地2期】，会是比【米歇尔乐园2期】更棒的游乐场！”

　　“有笑容的地方，就是游乐场！”

　　“而一座城市能够提供的笑容是有限的！”她喊道，“因为土地是有限的，岗位是有限的，生态位是有限的！”

　　心看向还站在舞台上的祥子。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她笑着，大声说，“永远在前进，永远在探索……被新的东西刺激，才能够获得快乐！”

　　“那就增加！”

　　“增加城市的面积！”

　　“新的城区，带来新的一切！”

　　浮空车越升越高。

　　心满面笑容地大声宣布：

　　“【米歇尔乐园】，是世界的游乐场！”

　　“而【填海新地2期】……”

　　“【填海新地2期】，是乐之城的游乐场！”

　　她伸展双手。

　　“开幕也是一次惊喜——任何人——包括我也无法预知的惊喜！这才是Wonderland！”

　　她大声地笑着。

　　“在这里玩吧！”

　　“自我、人格、魅力——花费能付出的一切，和不能付出的一切，在这里游玩吧！”

　　“Oblivionis！”

　　心笑着喊了祥子的名字。

　　“你要不要当这里的领袖？”她喊道。

　　“！”祥子心头一跳。

　　先前不同意，这又是在做什么？

　　祥子艰难地抬起被神经毒素影响的脖颈。

　　已经升到了半空的心在笑——当然——就算不看，也能听出她不加掩饰的笑意——

　　“哈哈！”

　　心说：

　　“你要不要当领袖，不是我决定的！”

　　“我不会说，谁是我的邻居！”

　　“因为——绝对是自由竞争，比较有趣！”

　　“这片土地不是我的了！它是乐之城的！”

　　“它会自己选择它的主人！”

　　“想要的人就去拿！想争夺的人就去争夺！有人欢喜，有人哭泣，欢欣雀跃，令人激动不已！比起死亡、残障、麻木、痛苦、压迫、失去……更糟的，永远是没有笑容！”

　　现在祥子意识到心也是个疯子了。

　　不。她想。

　　正面应对狙击的凑友希那、在黑墙上进出并收留AI的丸山彩、拟定狙击计划的白鹭千圣……

　　这座城市里，【顶峰】上，多的是这样的人。

　　“来吧！”

　　心在空中轻快地笑——

　　“想要什么，就自己拿！”

　　“——在你自己亲手打开的‘乐园’里！”

　　……

　　浮空车已经上升到了巡航高度。

　　心用手按了按喉头，打开了喉部与场地音箱相连的扩音插件。

　　“最后一曲！”

　　她喊道。

　　浮空车门打开了。

　　上面，竟然放着吉他、贝斯、鼓和DJ台。

　　Hello, Happy World！的成员们，坐在这些乐器后面。

　　欢快的乐曲开始响起。

　　Hello, Happy World！开始在空中演奏——她们的同名歌曲——【Hello, Happy World!】——

　　下方。

　　舞台上。

　　“我带你出去。”

　　初华低声对祥子说。

　　然而。

　　“不。”

　　祥子说。

　　“给我打阻断和肾上腺素。”





第两百零三章 高松灯


　　高松灯有一个很良好的家庭。

　　父亲是电子厂的员工，母亲是会兼职打市场营销短工的家庭主妇。

　　一家人住着小小的廉租房。

　　算不上吃得多饱，但也算不上对生活有什么不满。

　　家人之间，相互友爱。

　　温馨幸福。

　　光是这一点，就在一栋楼里凑不出一户没死过人的住户的乐之城里，胜过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家庭。

　　灯的家庭很良好。

　　奇怪的，是她自己。

　　她从出生开始，就对理解常人的思维模式有困难。

　　她会长久地盯着他人，盯着空无一人的天文馆里的星空，盯着器械构造场内被丢弃的废弃肢体，盯着水族馆和洋面下用于给赛博改造提供原材料的养殖器官网箱，并对这一切产生浓厚的兴趣。

　　别人开心的，她不会开心。别人感动的，她不会感动。别人恐惧的，她也不会恐惧。

　　起初，父母都只是觉得，她“有点怪”。

　　即使是在她让那些古老的、以昆虫命名的、已经因为防火墙的升级而无害化了的威胁病毒在自己的脑机里爬行的时候，父母也没有多加干预。

　　……直到他们受到托管机构的投诉，说灯试图将这些威胁病毒作为礼物，发进同学的脑机里。

　　感到担忧的母亲带灯去看了医生。

　　昂贵的医疗并没有带来什么实质性的解决方案。

　　医生们只是告诉灯的母亲，灯可能是个价值观赛博化的孩子。

　　价值观赛博化。

　　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会出现在儿童身上的情况。

　　在赛博化时代开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人工智能那突破性的进化上。但其实，人也是一种能够敏锐地根据周遭的环境，而调整自己，进行进化的生物。

　　赛博化时代，几乎所有人，都为之感到痛苦。

　　换句话说。

　　现在的“人”，不适合这个时代。

　　所以，人开始悄悄地进化。

　　有着强烈社会性需求的“前赛博人”没法留下后代，而对社会性不敏感、没有这方面需求的人反而活得更好，拥有更多的后代。

　　这种情况迭代了几次后，出现了一些新生儿。

　　一些新生儿从出生下来，脑发育的规模上就远高于正常大脑，尤其是前额叶皮层神经元数量达到了正常儿童的1.67倍，但大脑的非典型模式并没有在位于脑干的蓝斑核上出现。这种规模上的不匹配导致了大脑突触间隙的去甲肾上腺素浓度不足，进而导致了LC-NE神经调节能力的不足。他们的去甲肾上腺素的分泌大幅度增强，对于感觉输入的处理有着更多通道，同时，有着更高的LC-NE调节需求。他们特异的交感神经系统让他们的血浆中有更高的去甲肾上腺素水平和更低的多巴胺β羟化酶。

　　这让这些新生儿呈现出一种类阿斯伯格症的外征表象。

　　不过，内在是完全不同的。

　　这些新生儿的关键内在，在于他们对于赛博时代的许多反人类天性的社会规则和社会现象——比如他者压迫、低动力生活、高度脑刺激环境等——呈现出一种安定的顿感。

　　另一方面，丰富的神经突触为他们创造出了新的观察事物的方式。

　　这让他们可以更轻松地在严苛的社会环境中达成自我认同的闭环，从而呈现出良好的心理调节水平。

　　不过，这只是理论。

　　“实际情况，是因人而异的……”

　　这是当时医生对灯和灯的母亲说的。

　　灯其实不太明白这些。

　　她只知道，自己有一点和其他人不同。

　　这种不同带给她的困扰，远多于医疗机构出具的报告上显示的那些艰深晦涩的“优点”。

　　灯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所谓的【价值观赛博化】会出现在自己这样的人身上。

　　因为，这听起来绝对更适合出生环境糟糕的人。

　　为什么这情况不出现在那些人身上，而是出现在像她这样平静地生活着的家庭的孩子身上呢？

　　自己一直无法融入群体。母亲也对此感到担忧。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灯就一直因为这件事而感到迷茫。

　　不过。

　　这件事也只是一件小小的小事。

　　在乐之城这座充斥着危机、死亡与绝望的梦想之城——刺激之城里，有太多更大的事会发生在人的身上。

　　能让她迷茫的，也不过仅仅是这么一件小事罢了。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她很幸福。

　　……

　　【Hello,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微笑舞台。

　　前方，倒塌的隔离墙熊熊燃烧。

　　烈焰后面，是漆黑的，新城区的影子。

　　Hello, Happy World！的浮空车在天上飞过。主唱弦卷心演唱着轻松、欢快的乐曲，渐渐远去。

　　下方的观众们，因为高度的混乱、兴奋、刺激和错位感，陷入了轻度的“醉”状态——他们狂乱地举起手，舞动着，挤来挤去——

　　“哇！搞什么啊——太乱了！”

　　人群中，爱音护着灯。

　　不过，她显然不是一个良好的护卫人员，自己也被推得颠来倒去。

　　“这地方也太混乱了吧！”爱音受不了地大叫，“小心，灯——”

　　就在这时。

　　哗！

　　又是一波人浪，像是潮水一般涌来。

　　“啊！”

　　这人浪正拍在爱音和灯中间，一下子，就把两人冲散了。

　　“小爱！”

　　灯大声喊。

　　“小灯——”

　　爱音的声音只是在人群中浮了几浮，就听不到了。

　　这可糟了！

　　灯立刻拨开人群，向前方挤去。

　　爱音消失的方向，是靠近刚才坍塌了一半的主舞台的方向——灯努力向前——她被人群冲散，又挤入新的人群——

　　“小爱！”

　　她大声地喊，寻找着。

　　她一路向前进——

　　起初，她着急寻找爱音，并没有听到。

　　但渐渐地。

　　她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响。

　　低沉的，像是渐渐远去的Hello, Happy World！高声演唱的垫音。

　　但又并非如此。

　　巧妙地改变了旋律，在高声部下面诡谲地插入的低音。

　　灯注意到了。

　　有一部分人潮，其实是背对着Hello, Happy World！的浮空车，往主舞台的方向移动的。

　　刚才，也正是因为两个方向的人流冲突，才分开了自己和爱音。

　　主舞台上。

　　有声音在响。

　　台上还在演出？

　　灯抬起头——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推到了距离舞台很近的地方——

　　黑暗侵染了【Hello,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的一角。

　　舞台上。

　　不是很大张旗鼓的演出。

　　而是与Hello,Happy World！一样，正在进行一场收尾。

　　那是安静的、演出的谢幕曲。

　　从头至尾，有始有终。

　　这支流淌的歌曲吸引了一些观众。但它的本意并不是要吸引观众。

　　这只是一种礼节。

　　灯靠近的时候，这支谢幕曲已经结束了。

　　台上，五名身着哥特风格服装的乐队成员恭敬地行礼，然后，放下那些乐器，离开。

　　最后行礼的是键盘手。

　　她抬起她的裙边，对台下行礼。

　　“——！”

　　那模样似曾相识……

　　不。

　　灯很确定。

　　灯抓着方才因为浮空车的升起，而倒塌的那些装饰立柱，攀登上去，爬到了舞台的侧边。

　　“……”

　　距离拉近后，她看得更清楚了。

　　“小祥。”

　　灯喊出了这个名字。

　　前方。

　　戴着面具的键盘手转过头来。

　　她看向灯。

　　“你要上台吗？”

　　她问了一句奇怪的话。

　　“……”

　　灯愣了一下。

　　她一时间还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没表态上台，或者不上台。

　　不过，下方。

　　粉丝们仍因为激动而推挤着——

　　“……！”

　　粉丝们撞击了灯站着的装饰立柱——

　　而灯的【肉体】和【反应】，都并不强！她摇晃了一下，无法恢复平衡，只能向前跳去——

　　灯掉到了舞台上。

　　前方，键盘手也在这时转过了头。

　　“祝你幸福。”

　　她淡淡地说。

　　留下这句话，键盘手背对灯，离开了。

　　【第三卷 完】





第三卷 总结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

　　【乐队/雇佣兵小队】：Ave Mujica

　　（*仅显示有改动的人员）

　　…

　　【丰川祥子】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一】：不朽小刀【涅槃】

　　（*传奇能力【流血】已解锁/【血崩】未解锁）

　　【印象武器二】：不朽动能手枪【骄傲】

　　（*上述两件武器的详细指标，参见第二卷总结）

　　【印象武器三】：不朽小刀【青牙】



　　…

　　【祐天寺若麦】、【八幡海铃】、【三角初华】、【若叶睦】的资讯，详见第二卷总结。

　　………………

　　【其他乐队/雇佣兵小队】

　　………

　　【乐队】：MyGO!!!!!

　　…

　　【高松灯】

　　【登记姓名】：高松灯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6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8

　　【印象武器】：暂无

　　【其他武器】：普通动能手枪【M-10AF莱克星顿】

　　…

　　【千早爱音】

　　【登记姓名】：千早爱音

　　【属性点数】

　　【肉体】：5

　　【智力】：6

　　【反应】：5

　　【技术能力】：6

　　【镇定】：5

　　【印象武器】：动能手枪【自动屠宰机】（多把）



　　…

　　【要乐奈】

　　【登记姓名】：要乐奈

　　【属性点数】

　　【肉体】：6

　　【智力】：3

　　【反应】：14

　　【技术能力】：12

　　【镇定】：3

　　【印象义体】：史诗义体【螳螂刀】



　　【印象义体】：传奇义体【千替斯安威斯坦4型】



　　…

　　【长崎素世】

　　【登记姓名】：长崎素世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9

　　【反应】：3

　　【技术能力】：6

　　【镇定】：6

　　【印象武器】：暂无（狙击枪类）

　　…

　　【椎名立希】

　　【登记姓名】：椎名立希

　　【属性点数】

　　【肉体】：11

　　【智力】：3

　　【反应】：7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动能冲锋枪【力大砖飞】



　　……

　　【Hello,Happy World!】

　　…

　　主唱：【笑容攻势如潮】弦卷心

　　定位：领袖

　　…

　　主音吉他：【荒诞无稽的独角戏】濑田薰

　　定位：？

　　…

　　贝斯：【北泽印是元气印】北泽育美

　　定位：？

　　…

　　鼓：【迷宫中的水母】松原花音

　　定位：？

　　…

　　DJ：【有常识的熊】米歇尔

　　定位：？

　　…

　　第六人：【常识人】奥泽美咲

　　定位：后勤/人员管理/属地枪械·武装市场·雇佣兵·金融·信息网络管理/地下黑市管理

　　……

　　（人员的部分【定位】和【印象武器】暂未放出）

　　p.s.：明天开新卷喵~

　　开新卷前三天是双更4k喵~

　　过了前三天，恢复每天8k！

　　在写了，在写了QAQ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喵！努力写喵！





第两百零四章 你没来上学的同学正在刺激战场


　　“早上好！还是乐之城，没什么新鲜事！”

　　“RiNG的爆炸案已经过去了三周，这事儿好像没人提了！因为上周从BCPD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机械义肢上沾了十五个人鲜血的赛博精神病仍在潜逃！昨晚港区死了三个人，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有人想把这事扣到赛博精神病头上，但大伙儿可不吃这套——大家都知道，赛博精神病是最好的黑锅对象！”

　　“棚户区着火了，但比起城市医疗系统，抢修公司们更快地抵达了起火点，确保共通网络的信号站没坏。这是好消息，因为这样，公寓区就还有有线电视、电台和精神食粮，让住在盒子里面的家伙们在周六晚上能有点事做——”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不是来听这个的！别调台！你们是不是在等……填海新地2期？”

　　“嘭！那场盛大的烟花仪式已经是两周前的了，但它好像烧了我视网膜的屏！你们知道我的意思——我仿佛现在一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那熊熊烈火燃烧的景象！在live上公布【米歇尔乐园2期】的转型，真是只有Hello, Happy World！做得出来的事！企业家们好像早有预料，他们总是什么都知道！他们忙着竞标，会实地涌进去的只有野狗——老天爷，天知道有多少条野狗挤进了那里！就像RAS和Morfonica那时候一样——”

　　沙沙。

　　电台广播在道路旁的杂货店橱窗上响着。

　　道路上，人来人往。

　　广播里进行的耸人听闻的播报，说着发生了很多大事。

　　不过，没有人停下脚步。

　　现在是工作日的清晨。大家都紧绷着脸，行色匆匆，赶往上班、上学的地点。

　　发生了很多大事。但在乐之城，不同的大事每天都在发生。

　　死了几个人、跑了几个疯子、炸了几处地方。这些事都没有即将截至的上工打卡期限紧迫。

　　这是乐之城每天的日常。成年人们几乎都习惯了。

　　也就只有学生们，会说道几句。

　　两名身着羽丘制服的女高中生从橱窗旁走过。其中一人伸头向广播的位置望了望。

　　她也是这十五分钟内，唯一一位对广播有反应的行人。

　　“哇……一眨眼，Hello, Happy World！的live都过去两周了！”女高中生随意地对朋友们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另一人说着，“填海新地2期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传疯了！我每天早上打开义眼，跳出的全是填海新地2期的‘大新闻’！”

　　“现在不是也这样吗？”

　　“现在好歹少点了吧！偶尔，也能看到点明星的花边新闻了。”

　　“哎……我倒是希望他们别整天【填海新地2期】、【填海新地2期】的。这些讲新闻的又不能说重点，又要抢头条，整天车轱辘话来回说，还净是些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的话题！看都看烦了！就不能播播其他的事吗？学生关心的事！”

　　“比如？”

　　“比如【人偶】啊！之前在小诶的频道里进行神秘乐队演出的人偶，好久没有动静了！怎么没有媒体跟进啊！”

　　“你还在关注啊？”

　　“那不是当然了！”

　　“早就说了那是企业的噱头了吧……我倒是比较在意学生乐队啦！比如之前那个MyGO!!!!!……哎，都说她们暂停活动，是在筹备填海新地2期的入住，真的假的啊？”

　　“啊？真的吗？她们要转型当帮派？”

　　“她们不是都请假了吗？”

　　“那不是因为她们每天来上学都有一堆学生凑过去，被校方‘劝着’休息一段时间吗？”

　　“哎呀！你要搞清楚什么是借口，什么不是借口呀！”

　　“诶，糟了，越说越可信。哎哎，不说了，要迟到了！下课你来我班上玩吧！我们到时候再好好谈谈！”

　　“咦？你之前不是说你背后坐了个可怕的转学生，不想待在教室里，每次下课都来找我吗？”

　　“对啦，我都还没跟你说呢！我背后那个可怕的学生，又转走啦！”

　　“借读的学生转入转出，真是好频繁呀。她去干嘛了？”

　　“不知道。反正，也是回原来的学校做题吧——”

　　两位同学聊着天，走远了。

　　同一时间。

　　同一片天空下。

　　乐之城。

　　填海新地2期。

　　尚未封顶，还暴露着钢筋混凝土外立面的高楼内部。

　　呯！

　　枪声响彻。

　　动能子弹擦过毛糙的混凝土柱，带走飞扬的碎屑。

　　呯！呯！呯！

　　祥子穿着白色上衣和灰色下裙的便装，手握【骄傲】，藏身在混凝土柱的后面。

　　子弹不断呼啸着，飞过她的身边。

　　那些碎屑擦过她的脸颊。

　　“（第四发。）”

　　她记着数。

　　呯！

　　第五发。

　　就是现在。

　　“！”

　　记住了对方弹夹的容量，祥子在对方的换弹时间从混凝土柱后面出现，开枪。

　　哒哒哒！

　　【骄傲】连点三枪，子弹命中同一个位置，在那位正要躲藏进立柱背后的朋克头混混手上，穿出一簇血花。

　　好。

　　追击的好机会。

　　金色的义眼亮起。

　　祥子接入脑机通讯频道——黑红色的标志在义眼侧面打开——

　　“Amoris！”

　　祥子在脑机通讯频道中喊。

　　“……”

　　喵梦没有回应。

　　不过，周围听到了声音。

　　啪。

　　电流从脑机上炸开的声音。

　　“咕、唔。”

　　在这名混混因为疼痛而失去防备的瞬间，黑客快速破解程序【电磁短路】钻入了他的脑机。

　　【电磁短路】在瞬间造成了颅内EMP爆。混混痛苦地丢掉了枪。他蹲了下来，捂住自己的头——

　　他的脑机小队网络门户大开。

　　“……”

　　第二个快速破解被写入了。

　　【连带传染】。

　　和这名混混连接在同一个小队频道里的人，同时遭到了快速破解入侵。

　　“唔！”

　　“呃！”

　　在楼梯处和另一侧的立柱背后，都传来了敌人沉闷的呼号。病毒进入了他们的脑机中枢，让他们的延髓在一瞬间因为过载的压力而传来灼痛感——

　　只是轻微的两声呼痛。

　　不过，就足以让人定位目标。

　　立柱与立柱之间的阴影之中。

　　黑刃出鞘。

　　嗒。

　　地面一声轻响。

　　“——”

　　寒光一闪。

　　在抱着头，因为痛苦而变得反应迟钝的混混身后，【黑独角兽】显露出它黑色的锋芒。

　　嚓！

　　第一人闷哼一声，倒下。

　　加强过的跟腱让四根立柱之间的距离，在一瞬之间消失。

　　嚓。

　　黑刃斩下。

　　第二人。

　　“噫……！”

　　最前方那位先前跟祥子对枪的混混察觉到了不妙——他快速地从立柱背后离开，想要逃往楼梯——

　　他将后背暴露出来了一秒。

　　也许他是觉得，以刚才对枪时感觉到的伤害量，打不穿他加装了精钢赛博护件的后脑。

　　不过。

　　他错了。

　　嗖。

　　银光飞射。

　　一枚小刀飞出，精准地刺穿了他的脑机。





第两百零五章 传统手艺不能丢


　　【Timoris：危险人员三名，实际无害化三名。险情已排除。】

　　【Oblivionis：辛苦了。】

　　【Amoris：辛苦了～哎呀，骇了好多人，真是让我好累呀～】

　　【Oblivionis：……】

　　【Oblivionis：Amoris，刚刚不是你骇的，对吧？】

　　【Amoris：喵？】

　　坐在一根立柱背后，手在面前的虚拟屏幕上不断滑动的喵梦眨了眨眼睛。

　　感觉有点不妙。

　　她立刻把虚拟屏幕关掉了。她正想起身——把脑机里的进程关掉，再扯几句别的——

　　嗒。

　　一声轻响。

　　喵梦慢慢地转过头。

　　“……”

　　祥子站在她的身后。

　　祥子看着抬起头，两只眼睛的虹膜内置投影颜色稍稍有些不太一样的喵梦。

　　祥子的嘴角微勾，但眼神没有在笑。

　　“呃——”喵梦说，“老大，您——”

　　“Mortis。”

　　祥子喊了睦的代号。

　　【Mortis：是。】

　　脑机里，睦回话了。

　　喵梦那只颜色更淡的眼睛在同一时间，闪了闪。

　　“……啊呀。”

　　喵梦按住了额头。

　　……

　　月之森。

　　下课时间。

　　许多大小姐们三两谈笑着，在中庭品着茶。

　　也有一些大小姐没有做那样的事。

　　她们在音乐教室拉小提琴，在教室和走廊上聊天……

　　也有人，在园艺部的花坛旁边。

　　睦像往常一样，手握水壶，在给她种植的小黄瓜浇着水。

　　沙沙。

　　水珠落在黄瓜的叶片上，反射着人造阳光那晶莹剔透的光。

　　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和平。

　　没人知道，她刚刚通过接入的托管小队频道，透过喵梦的义眼，在一百公里外的【填海新地2期】用【电磁短路】和【连带传染】，黑掉了三个人的脑袋。

　　也没有人知道……

　　现在，她的脑机里，Ave Mujica的成员们正在吵嚷个不停。

　　“……哇！太过分了吧！老大！”

　　喵梦大喊。声音因为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显得格外大声。

　　“我只是那会儿忙着确认油管频道点赞的情况！我问睦子可不可以帮忙，她说可以，我就交给她做了！”喵梦大叫，“我这是信任队友的表现！再说了，Ave Mujica的服务器也还放在月之森呢，我这不也是回不去，就想让睦子测试一下那服务器的中转发信效果和保密效果好不好——现在看来，它完全可以满足睦子从学校支援我们的需求——把我所有的收益化都没收，是不是太过分啦！”

　　“测试可以在预先告知后进行。而且，我不认为‘确认油管账号点赞的情况’是合理的借口。”祥子在喵梦前方一边走，一边说，“在任务中，你缺乏警惕心。”

　　“可是这些家伙就只是小混混！我们这两周，打了能有二三十队这样的！”喵梦摊开手，叫道，“他们就跟定期刷新的低级AI病毒一样，底层逻辑一览无余！这些家伙一点儿战术素养都没有，每一批每一批，都是差不多的路数！会拿什么枪，从哪里攻击，叫什么骂人的话，我都能猜到了！——真的要认真的时候，我当然是会认真的！正经场合，我哪一次没认真嘛！”

　　“每一次都是‘需要认真的时候’。”祥子继续向前走，“危险总是出现在最松懈的时候。”

　　“唔呃。”

　　喵梦被正论卡住了脖子。她只好悻悻地后退。

　　海铃在这时候从后面绕了上来。

　　“前两天说的那个，你还真开始搞了啊？”海铃颇感有趣地看着喵梦，说，“你说的那个【油管频道】。”

　　“呀，那可不！”喵梦说到这个，就来了精神，她大声地说，“你不觉得我们最近的收入太少了吗？”

　　“有吗？”

　　“当然！”

　　喵梦颇为愤慨地拍着手。

　　“我的黑超梦都好久没做了！先是被迫参与了Pastel*Palettes的任务，又是去当了学生……现在，又从学校离开，来了填海新地2期！不管哪一个地方，都是好难挣钱的场合！”

　　“参与Pastel*Palettes任务的时候，你不是让我们给你挣零花钱了吗？”海铃说，“在学校，你也没少卖碟子吧。”

　　“哎呀！那不一样！那些不是正经营生！”喵梦说。

　　“你有做过正经营生吗？”海铃问。

　　“我——”

　　喵梦被问住了。她只好说：

　　“总之，这种换一个地方，就要重新找一次收入的情况，不太妙！我得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你是说油管频道？”海铃问。

　　“对啦！”

　　喵梦打了个响指。

　　“【小诶的诶诶频道】，不是很火爆吗？我当时就想，这玩意有点儿赚头！”喵梦说，“要我说，我们将来肯定也要造势吧？到时候，自己来就好啦！我这也算是在为Ave Mujica进行考虑！怎么样！”

　　祥子还是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海铃倒是“诶……”地应和了一声。

　　“你播的什么啊？”海铃问喵梦。

　　“带货超梦，接超梦单子，还有美妆～”喵梦说，“我本来还想从我自己脑子扒超梦，挂频道上卖的！结果，被老大很凶狠地否定了——”

　　“美妆？”

　　“嘿嘿～你们不懂这个吧～”

　　喵梦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账号共享给海铃。

　　海铃看了一眼喵梦展示的油管账号的点击量。

　　“你这收入也没多少啊。”她说，“老大全没收了，也没啥吧。”

　　“咕。”

　　喵梦就像是一只被人卡住喉咙的猫那样皱起了脸。

　　“你、你对我进行了一次EMP震爆攻击。”她颤抖着说，“你说出了绝对不能对视频创作者说的禁语……快向我……不，向全世界的视频创作者道歉……”

　　就在两人这样聊着天的时候。

　　突然间。

　　走在最前方的祥子停住了。

　　“——嘘！”

　　她短促地喝道。

　　喵梦、海铃立刻噤声。

　　“……”

　　“……”

　　两人的表情都在一瞬之间变得认真。她们无声地蹲下，靠近掩体，藏住自己的身影。

　　祥子也藏身到一侧的混凝土立柱后面。

　　没人说话。

　　呼吸和心跳，都被尽量控制了起来。

　　三人静静等待着。

　　大概过了几分钟。

　　楼梯下方，传来些许脚步声。

　　不过，那些脚步声没有上楼。

　　他们走过楼梯口，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

　　当祥子义眼中的【人员定位】不再捕捉到人体的红外信号后，她直起了身体。

　　危机解除。

　　喵梦和海铃，也从躲藏处慢慢出来。

　　祥子轻轻地吐出肺里的空气。

　　“小点声，谨慎些。”祥子回头对她们说，“最近，我们队伍因为适应这里的环境，变得松懈了，没有刚来时那么警惕。”

　　“别忘记这里是哪里。”祥子说。

　　她看向大楼外。

　　从大楼尚未加装任何防护措施的边沿向外看去，外部一览无余。

　　在众人眼前的，是尚未建设完成的，连绵的高楼群。

　　基建机器人和完全自动化的塔吊、叉车与升降系统，在楼宇之间运作。

　　不过这里并不只有机器人和工程AI。

　　不时，能听见其他楼盘处传来的枪声，能看见街道上冒出零星的火光。

　　那些，是相互争夺的人类。

　　“这里是【填海新地2期】。”

　　祥子说。

　　“这里是‘战场’。”





第两百零六章 home，sweet home


　　祥子、喵梦和海铃最后没有在那栋楼里留多久。因为她们很快听到越来越多的声音，街头混混、小型帮派成员和自由佣兵们从楼宇的缝隙间出现，接近这里，举着【英格拉姆MAC-10】或【马格南】互射。【H＆K地狱火】在楼层之间乱喷。尽管没人看见，但所有人都听见了20毫米自动火炮的声音。

　　在战况变得更加混乱之前，祥子给喵梦和海铃递了一个眼神。

　　海铃背上方才从倒下的敌人身上搜刮出的枪械和背包，从二楼无人的位置跳下。

　　然后是祥子和喵梦。

　　海铃帮忙接住了两人，随后，三人在更多破破烂烂的【霆威加利纳“耗子”】停靠在大楼前方之前，离开了那里。

　　……

　　祥子和喵梦担任了双侧弱火力点，海铃担任了前方勘测·突击人员。三人避开大路，以隐藏行踪为第一要务，谨慎地行进了大约五百米后，搭上了藏在某处尚未有人入住的便利店后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

　　与刚购入的时候相比，这辆面包车现在已经变得很适配【填海新地2期】了。

　　这不是说它又变新了，而是说它变得灰蒙蒙的。车身外壳上多了许多碰撞、刮擦与弹痕，车轮胎的外部，也加装了防射击护板。

　　车门被关上。

　　点火、给油、离开。

　　海铃已经尽量在经过勘测的路段上行驶了，喵梦也开启着最高域的扫描软体，时刻注意前方是否有破胎器。不过，街道两侧那些时不时会打冷子射来、想要搏一搏有车的“大猎物”的子弹，仍旧没办法避免。

　　祥子在车窗内侧，看着打在防射击护板上的弹头弹起，在车窗边沿刮出一道火星。

　　她让海铃加速，甩脱这些人。

　　有车辆，终归是更安全的。

　　很快，三人成功脱离战局。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驶过了几条街道。它绕过一条小路，来到了一整排的联排居住区背后。

　　居住区正面，也有枪声。

　　不过，背面就安静得多了。

　　因为这里只有墙壁，没有任何入口……甚至没有窗户，所以，没任何人选择占据这里。因为这里没有战略意义。

　　……至少，乍一眼看下来，没有。

　　面包车驶下一条尚且干涸的人工河的河床。它稍微开了一段，在一处巨大的、直径约有5m的水交换管路出口前停下了。

　　这处水交换管路原本是市政雨水下水管。但现在，因为这片城区还没有启用，雨水下水管路自然也没有投入使用。

　　海铃跳下车，把下水管路外口的栅格推开——这是她们先前用焊接切割机切开的——然后，她再次上车，把车开进去。

　　车辆向前行驶，直到站在河堤上无法用义眼扫描到的距离，停了下来。

　　海铃回到先前的位置，将栅格回正。

　　祥子和喵梦也下了车。她们爬上侧面的员工用楼梯，来到一处二层的小台。

　　那里有扇门。

　　门上写着【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

　　走在前面的祥子打开门。

　　里面的景象出现在两人眼前。

　　按理来说，【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应当只有管路阀、简单的台桌、休息用的折叠床和狭窄的卫生间。

　　不过，现在，它的功能显然变得更多了。

　　钢板和合成木板搭在管路阀与管路阀之间，成为了新的桌子。大量的桌面上堆放着弹壳、胶皮、铜线、压缩饼干、维生素片、阻断药物、拆解零件和组装了一半的新监控摄像探头。各种颜色的破布帘垂下来，它们中的一些将空间分隔开，另一些则挂在墙上，上面用图钉钉着地图、危险人员相片和手写的资讯，充当白板。

　　三张打开的钢架床放在地面上。绕过它们再往里，地上放着被对半剖开的汽油桶。这两半汽油桶都躺放在地上。一半开口朝下，充作长凳；另一半则开口朝上，一根从盥洗室里接出来的、细细的水管显示，它是用来解决最基本的清洁需求的。

　　这里曾经是尚未启用的【市政水利员工休息整备室】。

　　但在最近两周里，它是祥子、喵梦和海铃的暂居处。

　　……

　　“家！温馨的家！”

　　喵梦喊着向前一扑，扑在她的钢架床旁边服装、软布匹和电子垃圾构成的小山里。

　　那堆杂物被她一跃，撞得散了，露出了下方——那里面竟然还有一张破沙发，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嗯～！”

　　喵梦舒服地摆了个姿势，把自己的手和脚伸展开来，搭在沙发边上那些电极组、视频板和视频写入器上。

　　咔嗒。

　　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海铃背着物资走了进来。

　　“……”

　　她看了一眼呈大字形躺在一堆废品中的喵梦，把那些物资放在了搭建的合成木板台面上。

　　“啊！”喵梦指着海铃，叫道，“你刚才看了我一眼对吧？”

　　“你不能看吗？”

　　海铃一边从包里拿出一把把动能手枪——主要是【鵺】——一边说。

　　“你看的方式好像在说：这就是Z世代糟糕的年轻人！他们缺乏韧性，眼里只有社交网络，对身边的垃圾场漠不关心——”

　　“那我一眼里表达的意思可真够多的。”海铃把一板.44的弹药放在弹药槽里，抬头看了一眼，问，“喵梦子，老大呢？”

　　“嗯？老大不就在这儿吗？”

　　喵梦转头望向祥子的铺位。

　　铺位上没人，只有一些零散地钉在布帘上的资料。

　　于是，喵梦伸长腿，用脚尖勾开了自己另一侧的布帘。

　　哗啦。

　　布帘被撩起。

　　不远处，祥子正站在钉满重要资讯的、布帘做的“白板”前面，思索着。

　　“我们老大就好像出厂设置的时候搞坏了的扫地机器人一样！”喵梦笑着对海铃说道，“我怀疑她的认证词典里，根本就没有‘休息’这个字！我跟你打赌，她接下来会说——”

　　“坐在车上的时间已经是休息了。”背对着两人的祥子说。

　　“喏。”

　　喵梦对着海铃做了个“展示”的手势。

　　海铃挑挑眉毛，拿起【黑独角兽】和养护用的油毡布，坐在了她那极端整洁，空无一物的床位上。





第两百零七章 你的刺激，在我之上


　　背后的喵梦和海铃在聊天。不过，她们没有影响祥子。

　　祥子站在那张巨大的，钉满了资料的白板面前。

　　白板正中间最大幅面的，是用睦提供的图纸结合无人机绘制的，填海新地2期的地图。

　　地图的大半部分，只有建设报批时的基础规划图像。仅有靠近Pastel*Palettes属地的一片区域，增加了许多关于城区的细节。

　　这片区域上做了很多的标记。

　　最多的是“X”，其次是“Δ”。

　　“X”代表常有流动人员在此交火，并不安全。

　　“Δ”代表有人群在此聚集，且鲜少有冲突爆发的迹象。可能是交易区、小型帮派的驻扎地，亦或两者兼具。

　　在这片区域的中心位置，有一个红色的“⚪”。

　　这就是祥子等人现在在的位置。

　　祥子把马克笔顶在自己的下巴上，看着这幅地图，思考着。

　　……

　　Hello, Happy World！的大型live【Hello,Happy World！～Live Wonderland！】结束之后，祥子立刻下达了指令：

　　Ave Mujica的所有成员一同，立即搭车进入【填海新地2期】。

　　祥子来到这场live，本就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因此，所有的物品，早就在车上备好了。五人没有再进行任何调整，而是直接驾驶车辆，成为了第一批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人员。

　　祥子没打算继续在乐之城的旧城区里逗留。

　　因为她们跟武器商的冲突，需要时间去缓和。

　　但这不是祥子主要担心的。

　　武器商们之所以手握武器渠道而没有成势，是因为他们是这片土地上最胆小的人。他们只敢依附于所投靠的【七支乐队】，不敢在没有乐队授意的情况下贸然出击……或者说，他们巴不得永远没人让他们主动出击。

　　祥子主要担心的，是乐队势力对她们的打击。

　　倒不是【七支乐队】。

　　祥子现在反而不怎么怕【七支乐队】。

　　【填海新地2期】暴露了。

　　在丰川家出现暧昧态度、进行了试探行为的当下，【七支乐队】绝对不会希望丰川往新地里探得太深。

　　要阻止丰川的手，这片土地，必须要尽快有一个所属的帮派……一个新的主人。

　　但【七支乐队】彼此牵制，难以自己出手。毕竟，任何一支乐队获得更大的土地面积，都可能招致其他乐队的不满，让她们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祥子大胆地猜想：

　　在现在，在这个阶段，【七支乐队】应当是希望能有“具有一定力量的新乐队出现”的。

　　而且与RAS和Morfonica那时不同——那时Roselia还去打压了RAS，Poppin'Party也在挑选的新人的实力上采取了保守态度——

　　这一次，从【七支乐队】的利益角度来看，她们会希望新乐队越强大，控制地区的速度越快、越好。

　　因为，这样可以让丰川的插手程度降低到最小。

　　一支新乐队，和一个大公司？

　　当然是前者。

　　至于新乐队造成的资源争夺问题，可以在解决了眼下“新地缺少帮派管理，可能会被丰川乘虚而入”的燃眉之急后，再慢慢从长计议。

　　这件事，是祥子在炸毁米歇尔乐园的隔离墙之前，就想好了的。

　　让【填海新地2期】暴露，对于Ave Mujica是重大利好。

　　甚至可以说是当时祥子能下出的唯一一步盘活局势的棋。

　　解除Hello, Happy World！的威胁，将新地开放时间掌握在自己手里，成为第一批进入新地的组织……

　　这步棋有无数优点。

　　只有一个缺点。

　　“（我容易死。）”

　　祥子想。

　　不过，现在自己从那场live上活下来了。

　　现在没有缺点了。

　　活下来了，一切都好说。

　　祥子看向地图。

　　不需要担心【七支乐队】后，祥子主要担心的乐队势力的打击，是中小型乐队带来的。

　　Ave Mujica在Hello,Happy World！的live上大出风头——虽然她已经保持了一定程度的低调——但在出风头的场合上低调，不能算低调。

　　现在，祥子都不用去查乐之城的酒吧和灰网站，就能想到，肯定有很多中小型乐队盯上了Ave Mujica。

　　这些中小型乐队有他们自己的打手、黑客和自由佣兵，还有他们已经待过无数年，和他们爱枪把手上的纹路一样熟悉的街道。

　　【填海新地2期】一开，所有人都知道了：想要在新地一飞冲天，Ave Mujica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Ave Mujica不能够在原来的老城区慢慢磨蹭了。在老城区，会有人从祥子根本不知道、也想不到的地方跳出来，用一支枪、一柄小刀或是一包加了炸药的面粉，轻松地结束掉她的性命。

　　而这样的刺杀人员，肯定还是轮番排着队来的。

　　所以祥子在第一时间进入了【填海新地2期】。

　　在外面，是众多乐队对Ave Mujica的围剿和猎杀。

　　但在里面，是所有人同台竞技。

　　Ave Mujica仍是这场同台竞技中最惹人注目的种子选手，但参赛选手们想要搞掉她们，也得先掂量掂量有没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

　　到这一步，一切都还在按照祥子所预计的最佳方案进行着。

　　不过……

　　世事不能总如人意。

　　接下来的进展，变得稍微没有那么顺利了。

　　祥子拿起马克笔，在她们今天去的区域内打上“X”。

　　“（形势太混乱了。）”

　　祥子想。

　　……

　　在前往Hello, Happy World！的live之前，祥子用AI软件【Mujina Carniva】召集了愿意协同行动的“信徒”。

　　爆炸发生后，她也是带着他们，一起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

　　当然，信徒没有全部都来。

　　毕竟，还是有人会对放弃当下相对稳定的生活，把生与死置之度外感到犹豫。

　　不过祥子本来就是按照“狂气”的程度来筛选信徒的。

　　因此，召集效率不能算差，来了能有一百来号人。

　　在祥子的构想里，Ave Mujica携信徒们第一批入住，又有着一百多号人，肯定是当下【填海新地2期】内最大的团体。

　　只要利用人数优势，把雪球滚起来，接下来不管是争夺资源，还是继续吸纳人手，坐稳土地，都会变得非常简单。

　　祥子预先看过地图。

　　为了避开最大、最容易形成战场的入口处，她选择了早就看好的，更远、更偏僻一些的位置起家——

　　入口只有一处，而且，只有一公里。

　　这意味着所有人想要进入，必然会通过同一片区域。

　　这样，祥子就可以在入口处的激战阻碍、拖延后来者的时候，进行发育。Ave Mujica可以捡漏从入口处逃入、精疲力尽的势力，以逸待劳，吞下他们的武器、弹药和物资，坐享渔翁之利。

　　就算有人打开新的入口，那也是后来的事了。祥子只要警惕着新入口的开启，不断移动己方势力的范围，就好了。

　　完美的计划。

　　Ave Mujica将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这片土地。

　　……祥子是这么计划的。

　　只是，她算错了一点。

　　Hello, Happy World！。

　　这支无法预测，根本搞不懂在想些什么的乐队，做了一件事。

　　就在这天晚上，就在Ave Mujica进入【填海新地2期】，还在向预定的地区行驶的时候，祥子的身后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火光在Ave Mujica的车队后方亮起。

　　又是一场爆炸。

　　不是Ave Mujica炸的。

　　是Hello, Happy World！炸的。

　　Hello, Happy World！自己，把【米歇尔乐园】外围到【填海新地2期】的，超过三十公里的——所有——隔离墙——

　　全部，炸掉了。





第两百零八章 家门口的格子被蛮族和其他玩家坐满了


　　Hello,Happy World！炸掉了全部的隔离墙。

　　这未曾设想的一步，打乱了祥子的计划。

　　这下，Ave Mujica的处境，就变得很尴尬了。

　　祥子原定的地盘，相对于祥子自己炸开的入口来说，更远、更偏僻。考虑到大规模的人员需要大量的外来物资，为了方便物资流通，选址相当靠近填海新地2期的外沿。

　　可现在，在所有隔离墙全部拆除的当下，那块地盘会太靠近米歇尔乐园和填海新地2期之间的边界。

　　边界一定是争斗最多的地方。毫无疑问，这个方案将变得很不安全。

　　祥子带了很多“信徒”，是不假。

　　可是祥子筛选的，是一无所有，只有欲望和野心，渴望着做出什么的人。

　　换句话说。

　　Ave Mujica的【信徒】，几乎都是一穷二白的年轻人。

　　没有武器，没有战斗经验，也没有管理经验。

　　作为领导者的祥子，甚至都还不认识他们。

　　本来，资源配置和人事管理，祥子都是打算安顿下来之后再进行的。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Ave Mujica会在偏僻的地区扎营。祥子将在这里简单地把人分成战斗组和管理组，然后慢慢细化担当职责。在【填海新地2期】开放后最初的时间里，先利用人数优势吞掉几批被打出脑浆、狼狈逃窜的掉队人员，弄到他们武器和装备，慢慢完成【信徒】们的武装化，并在这段时间内了解每一名信徒的能力和水平，做出相应的调度……

　　祥子对自己小队的能力有信心。

　　海铃接受过花咲川的正规武装培训，初华是民兵组织出身，两人对于如何从零开始教会年轻人成为打手，都很有经验。

　　喵梦是从底层出身，自学成才的黑客，她能够在缺乏高端设备的情况下，进行黑客培训。

　　睦接受过若叶家的精英教育，为了拉高【技术能力】点数，接受过许多培训，脑机内有着几乎所有常见技能和非常见技能的技能数据。她可以进行转录，在很快的时间内创造出一支后勤部队。

　　至于管理人才，祥子可以亲自来教。

　　……不过，这个全面的构想，暂时行不通了。

　　Hello,Happy World！让准入区域扩大了超过30倍。

　　这个情况使得接下来，【填海新地2期】将陷入乱战。

　　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交火，到处都是劫掠。

　　Ave Mujica这超过一百人的车队，无论去到哪里，都会是最醒目的目标。

　　一百多号人，几十台车，凑不出十支枪。

　　一眼扫过去，都是没有战略防护意识的“肉鸡”脑机。

　　更不要说，这支车队必须放弃已经规划好进出路径和防御工事点位的地盘，在偌大的【填海新地2区】深处徘徊移动，寻找新的地盘。

　　超大一块肥肉。

　　把蛋白质工厂炸了，罐头午餐肉从管道里哗啦啦流出来，都不会让蹲在厂区门口的野狗吃得这么饱。

　　祥子只得当机立断。

　　那天晚上，在背后的火光腾起之后，祥子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分开。”

　　她说。

　　祥子让海铃打开了【哥伦布】货运的后车厢。

　　车厢尾部，露出了停在喵梦的超梦制作设备后面的，海铃的【ARCH纳扎雷】重型摩托。

　　祥子下达了一道命令：

　　“初华，你骑海铃的车，带上睦。你们两人负责护送【信徒】离开。”

　　现在还来得及。

　　【填海新地2期】开放的混乱还没有结束。祥子决定趁场面混乱之时，把来支援的【信徒】们送回旧城区去。

　　一支乐队……一支帮派性质的乐队，最难拥有的，就是最初的那一批追随者。

　　能愿意跟着尚未显山露水的Ave Mujica来【填海新地2期】的这些【信徒】，是非常宝贵、千金难换的人力资源。只要培养，就能够成为势力的基石。

　　放弃已经聚集过来的人手，是很可惜。

　　人，就是力量。如此多的人现在在这里，留着他们，或许能够在损失大部分人员的情况下，让Ave Mujica在填海新地2期站稳脚跟。

　　但这样的损耗太浪费了。而且，绝对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祥子要前往“顶峰”。她不能只看着眼前。因此，不能让这些【信徒】们折损在无意义的乱战和游击战中。

　　“……收到。”

　　“收到。”

　　初华和睦点头。

　　【ARCH纳扎雷】被放下，初华和睦指引车队跟随他们离开。

　　之所以选择由初华和睦护送车队，祥子也是有考量的。

　　祥子要把初华和睦也送回旧城区去。

　　初华回去，回归sumimi的艺人身份。

　　睦回去，回到学校和若叶家。

　　在祥子原本的计划中，Ave Mujica成势的速度会很快。

　　所以，她本打算成功落脚后，就处理队里两位除Ave Mujica之外，还“有所属”的成员的归属问题。

　　首先是初华。

　　祥子会跟Honeycomb明牌。

　　现在，Ave Mujica恢复了自己的身份，也恢复了跟Pastel*Palettes的部分合作关系。祥子会通过交涉向Honeycomb施压，让Honeycomb不敢降低分配的资源，促使sumimi从双人组合向单人转型——这波转型的热度也可以为Ave Mujica引流——

　　她把初华带来Hello, Happy World！的live现场，其实，就是想直接带走初华的。

　　至于睦这边……

　　祥子原本有所犹豫。

　　她没想好要不要在这里就跟若叶家扯上关系。

　　但睦来了。

　　既然如此，祥子接受了睦的决定。

　　她会留下睦。

　　那样一来，睦不需要再回若叶家了。在落脚之后，祥子也会跟若叶家明牌——

　　不过。

　　现在这些假设都消失了。

　　Ave Mujica已经不可能飞快成势了。

　　所以，关于初华和睦的考量，从第一个假设开始就需要全盘推翻重来。

　　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支撑，她们两人的身份，还不能摊到明面上。

　　于是祥子打算继续等待。

　　她将Ave Mujica分成了两批。

　　祥子、海铃和喵梦三人，留在【填海新地2期】。

　　初华、睦以及【信徒】们，回到旧城区。

　　“我们三个会在【填海新地2期】搜索合适的，能够作为突破口的机会。”

　　那天晚上分开时，祥子这样对初华和睦说。

　　“时机合适之时，我会再次通过【Mujina Carnival】的AI，召集【信徒】。”

　　“你们跟他们一起，在那时候进来。”

　　……

　　【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内。

　　“……”

　　祥子从过往的思绪中抽身，看着眼前的布帘，和布帘上的地图。

　　那个混乱的夜晚过去之后，祥子、海铃和喵梦一直在【填海新地2期】内移动。

　　只剩三个人，一辆车。机动性较之先前，得到了飞跃式的提升。

　　在经过数次交火，数次渗透作战之后，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天时，她们在相对靠近Pastel*Palettes属地的位置找到了安全的落脚点。

　　这之后的两周内，三人一直在不断地探明周围的情况，试图找到一处可以至少容纳五十人的、尽可能安全的地区。

　　但太难了。

　　“（又是‘X’。）”

　　她们已经探了这么多天。

　　可所有探过的地方，都有混混、自由佣兵和流浪人员探索、搜刮和交火的身影。





第两百零九章 时王欲还，出令曰‘鸡肋’


　　祥子没办法找到一块适合【信徒】安全入驻的地盘。

　　祥子、海铃和喵梦组成的，是一个标准的打手－黑客－支援手的三人小队阵容。她们配合默契，在这几天的小型冲突中，祥子能大概评估出她们的水平优于绝大部分敌人。

　　但是，也没有强到决定性的程度。

　　三人小队很难在超过一百平方米的复杂环境里，拥有绝对的控制能力。

　　祥子尝试了许许多多接敌的方案和应对袭击的方案，但效果都不算太好。

　　她们是能够打赢这片土地上游荡的佣兵和混混，获取水、食物和弹药补给，但不能够剿灭所有人员。

　　绝大部分敌人在交战落于下风的时候就逃走了。

　　因为忌惮其他可能潜藏在暗中的敌人，祥子等人不会追击。因此，这些敌人会重新获取资源，再次投身【填海新地2期】的乱斗之中。

　　更不要说，打开的隔离墙就没有关上过。

　　这场乱斗的参加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实力优势不足以转化成统治力。

　　不断有人涌入。

　　形势混乱，不宜出头。

　　祥子想要吃下【填海新地2期】刚开放时的第一批入驻优势。但上述三个问题绊着她的脚，让她施展不开。

　　时间一天天过去。

　　第一批入驻的优势，在一点点被削减。

　　但情况却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该怎么做？）”

　　祥子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内心还是难免感到焦躁不安。

　　她眉头紧锁，看着那张地图。

　　就在这时。

　　——叮铃铃——

　　“……？”

　　祥子的脑机里，传来了来电通讯的提醒音。

　　祥子眨了眨义眼。

　　来电人的名字，在虹膜上显示了出来。

　　【三角初华】。

　　“喂。”

　　祥子接起了通话。

　　“小祥。”

　　对面传来了初华的声音，以及咔嗒、咔嗒，坡跟鞋踩在釉面砖上发出的声音。

　　初华正在Honeycomb的公司里走着。

　　她一边微笑着，同路过的工作人员点头致意，在一边脑机内播着通讯。

　　“我尽量查了自己能接触到的情报。”初华说。

　　“谢谢。”祥子说。

　　……

　　祥子让初华和睦回去了。

　　不过，她还给她们两人布置了一些任务。

　　初华身处艺能经纪公司Honeycomb，睦身处月之森和若叶家。

　　这三个地方，都是情报量很大的信息中枢。

　　热能武器、电磁能武器和黑客技术，都是很可怕的武器。

　　但在赛博朋克时代，最恐怖的武器，永远是【资讯】。

　　祥子让两人尽可能地获得资讯。

　　“怎么样？”

　　祥子问初华。

　　初华倒也言简意赅，直接进入了主题。

　　“那天晚上被我们关起来的武器商，都被放出来了。几乎都进了【填海新地2期】。”初华说，“不过，【B-Creative】的桥本社长不见了。据说，他被黑衣人回收走了。”

　　“……据谁说的？”

　　“当时在场的一名武器商。”

　　“……”

　　Hello, Happy World！还是没放过桥本。

　　祥子对此并不是特别意外。

　　“丰川和弦卷对此事有表态吗？”

　　祥子问初华。

　　“避而不谈。”初华说，“丰川似乎把桥本直接切割了。他们在媒体内部发布会中说桥本是误会了丰川员工的意思，自作主张。他们说桥本有赛博精神病发作的征兆，判断能力严重下降。”

　　“哈。”祥子笑了一声，“桥本是有点被逼上绝路，不过解释为赛博精神病，会不会太勉强了？”

　　“谁知道呢。”初华说，“不知道弦卷那边怎么想的。但反正至少在媒体层面上，【七支乐队】都没有再进一步地做些什么动作——大概是默认了丰川的解释——”

　　“【七支乐队】在丰川给出答案之前就已经决定要默认了。”祥子说，“【填海新地2期】开放的现在，资源正在进行一次小的洗牌。这不是一个与丰川翻脸的好时候。恐怕，就算丰川在内部发布会上说桥本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头猪，【七支乐队】也会保持沉默的。”

　　【七支乐队】在观察丰川的试探动作。

　　祥子想。

　　在她沉默的间隙里，初华开口问：“小祥，你那边怎么样了？”

　　这边怎么样吗？

　　祥子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还是想要强行占领下一块安全地块的，但是难度太大了。

　　这些天，祥子是找到了几个勉强说是能强行进入的口子。

　　但这些口子都没办法挣取到时间和资源给Ave Mujica发育，将人手转换成实力。

　　就算能成功让【信徒】进入，这地块也站不稳。

　　但不进入，一直拖着……机会又只会越来越少。

　　现在，祥子陷入了不上不下的尴尬情况。

　　她啃下了这块大骨头的第一口，但没办法继续啃动了。

　　现在，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也许应该先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机遇？

　　也许应该硬啃现有的突破口？

　　还是说，应该去Pastel*Palettes那里，承诺一些长远的利益，来寻求帮助？

　　“（但不想要在形势还不明朗的时候对其他势力许诺那么多啊……Pastel*Palettes没有主动来联络，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各种各样的疑问盘踞在祥子的脑海中。

　　她沉思着。

　　不过，这沉默让初华误会为“形势很糟”了。

　　“果然，人手不足带来的问题很严重吗？”初华在电话那头说，“我可以过去。”

　　“不。”祥子说。

　　轻重缓急，祥子还是分得清的。

　　“看好你的情报位。”祥子对初华说，“你要出sumimi的工作。你的艺人身份可以在更关键的时候起到作用。填海新地2期这里，我们自己可以处理。”

　　“把你手头现有的资讯发给我一份。”祥子说。

　　初华发来了一份含有武器商名单的信息。

　　祥子收下它，又交代了一些重点要关注的词汇后，结束了这次通话。

　　“……”

　　听着脑机里传来断线后的忙音，祥子摸了摸后颈，慢慢地吐出肺里的空气。

　　形势，形势……

　　形势陷入僵局。

　　不过，陷入僵局的形势不会因为自己一直在思考它，就忽然间豁然开朗。

　　“（得把时间节约出来，先专注眼下的事。）”

　　祥子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她离开那张地图，向【市政水利员工休息整备室】靠外的区域走去。

　　哗啦。

　　祥子拉开帘子，走出来。

　　海铃和喵梦正坐在床上，玩UNO纸牌。

　　见到祥子出来，喵梦条件反射般地把面前的纸牌全抓到手里，想藏起来——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我又没在工作时间打牌。”喵梦挑着眉头，说，“我干嘛心虚啊？”

　　“UNO。”海铃在这时说着，出了手上的牌。

　　“啊——”喵梦立刻瞪着眼睛大叫，“这不能算吧！刚刚是特殊情况！你好赖——”

　　“就算没有特殊情况，你牌也比我多吧。”海铃说。

　　“那不一样——”

　　祥子走到吵嚷着的海铃和喵梦身前。

　　“报告物资情况。”祥子说。

　　“弹药和医疗用品还很充裕～”喵梦还盯着面前的牌。她举起手，说，“今天又刮了一批！弹药规格不一样……但火药量还不错！用填弹器处理下，又能用好几天！”

　　“食物和水的存量还很可观。”海铃说，“不过，汽油的存量，有点危险了。”

　　“汽油还有多少？”祥子问。

　　“3L左右。”海铃说。

　　祥子思索了一下。

　　“我们明天去再弄点。”她说。





第两百一十章 有购物狂


　　汽油。

　　是汽车燃料，是点火用材料，也是部分喷火器的弹药组成部分。

　　因为容易在交火中被引燃，很少有敌人会随身携带。

　　就算随身携带，通常也在交火中就被使用、点燃，难以留存到交火结束。

　　因此，它几乎是一种不能劫掠的资源。

　　加油站目前还没有入驻【填海新地2区】。

　　目前，能够稳定提供汽油的，就只有旧城区的加油站。

　　不过，回旧城区又远，又危险，还要通过很可能有人埋伏的区域交界处。漫长的路程将同样浪费汽油。

　　大部分人不会选择这么做。

　　入手方式很少。这让汽油在【填海新地2期】内成为了贵重资源。

　　……不过。

　　倒不算稀缺资源。

　　因为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车不止一辆。

　　对汽油的需求很大。

　　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商机。

　　就有玩命的人。

　　情况变得文明了起来。

　　……

　　第二天。

　　上午。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从管道口驶出，稍稍往前开了几公里，从标记为“⚪”的位置移动到了标记为“Δ”的位置。

　　在隐蔽处停车，布好监控摄像点位，下车。

　　祥子领头，海铃和喵梦跟在后方。

　　三人步行了几百米后，前方，出现了一座天桥。

　　登上天桥，绕过高耸入云、已经半落成的写字楼，祥子来到了两处高楼中间的广场平台上。

　　这里空旷又安静。

　　这是当然的。

　　因为这里地势高、又开阔，易攻难守。所以，乍一眼看，不会有什么人选择在这里落脚。

　　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广场】。）”

　　祥子在心里用这个名词特指这里。

　　她打了一个手势。

　　海铃和喵梦小心地跟随着她，从广场的侧面绕入。

　　她们穿过廊柱下方。

　　深处，黑洞洞的，是还没有启用的店铺铺面。

　　这里没有接水和电。

　　但是，已经有商人了。

　　祥子来到了一户铺面前。

　　她敲了敲玻璃门。

　　“购物。”

　　祥子说。

　　“……”

　　内里没有什么声音。不过几秒钟后，玻璃门缓缓地开启了一条缝。

　　“……要什么……”

　　里面传来细细的声音。

　　是商人。

　　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的商人们，潜藏在这广场下方的阴影之中。

　　祥子是在一周前发现这个点位的。

　　那时，她们第一次面临汽油快要用完的困境，正在进行大范围的搜索。喵梦在骇了几个摄像头后，找到了这些胆小谨慎的商人们藏身的地方。

　　祥子用几个监控摄像上的漏洞换取了与商人们的交易关系。

　　她有在他们之中看到熟悉的面孔。有些商人，就是Hello, Happy World！的live那天晚上，被祥子引导过，关起来的武器商人。

　　“……”

　　不过，这些武器商人全都是一副“与您第一次见面”的态度。

　　究竟是真的没认出来，还是装作不认识，明哲保身……祥子不关心。

　　祥子只知道他们表现出了合作的态度。

　　在那之后，祥子一直会来此进行交易。

　　“汽油。”

　　祥子对商人说。

　　“我有【英格拉姆MAC-10】和【鵺】。【鵺】有五把。”

　　祥子提出的交易物，当然不是钱。

　　而是她搜刮来的枪械。

　　“医用纱布和止血钳也有。”

　　以及医疗用品。

　　“……”

　　商人暂时没有回答。

　　店铺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祥子、海铃和喵梦等待着。

　　今天，她们三个人都没有穿Ave Mujica的行动服装，而是换了一身装扮。

　　海铃穿着夹克与皮裤，喵梦穿着很长的风衣，而祥子则是头戴鸭舌帽，身穿黑色的运动装。

　　这套行装降低了识别度，换来的是隐蔽性。

　　祥子是有意识地在增加“Ave Mujica”有实力的印象。不过，这印象不会是在出来交易的时候加深的。

　　沙沙。

　　店铺里，商人的搜索好像结束了。

　　“没有。”

　　商人说。

　　汽油的库存是真的卖完了，还是有其他买家了，抑或是自己出的价位不够……？

　　不管怎样，在这种地带，纠缠不是一件好事。

　　祥子离开了这里。

　　嗒、嗒、嗒。

　　脚步声在黑暗之中响着。

　　祥子绕过散发着柴油与装修材料粉尘味道的广场下方，敲响一处又一处的门。

　　“购物。”

　　她问。

　　“有汽油吗？”

　　不过……

　　“没。”

　　“没有。”

　　“卖完了。”

　　几乎每一家，都没有了。

　　这可真是件怪事。

　　“我们这片来了一个喝汽油的？”

　　喵梦在背后小声嘟囔。

　　“也没有看到车队……”

　　海铃也有些意外。

　　在又一次得到了否定的答复后，祥子问了商人她关心的问题：

　　“为什么这片的店铺都没有汽油了？”

　　“……其他人怎样，我不清楚……”这名商人说，“不过……有人从我这里大当量购买汽油……”

　　“用什么买？”祥子继续问。

　　她有点担心有人在大规模交易枪支和弹药。因为，这意味着有强大的力量正在形成势力，劫掠附近单打独斗的人。

　　然而，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钱。”

　　商人说。

　　钱？

　　这可是一个祥子没有想到的答案。

　　在【填海新地2期】，货币有什么价值呢？这里的问题都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货币在这里大幅度地贬值了——

　　——除非，给得够多。

　　“你的汽油卖了多少钱一升？”祥子问。

　　商人回答了一个数。

　　“……”

　　那价格比起乐之城主城区的加油站，溢价了超过一百倍。

　　“多久之前买的？”

　　祥子立刻问。

　　“凌晨。”商人说，“大约3小时前。”

　　……

　　很不妙。

　　祥子快步走出【广场】的时候，想。

　　大量资金汇入，尝试垄断当地的汽油市场。

　　祥子立刻想到了一个会这样做的势力：

　　丰川家。

　　“（丰川家要在【填海新地2期】展开行动了？）”

　　他们在做的，一定是大动作。

　　必须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才能抢占先机……

　　祥子看向不远处的路口。

　　那里，有已经投入使用的监控摄像探头——

　　“喵梦，看下那边。”祥子说，“大概2—4小时之前的。”

　　“了解～”

　　喵梦眨了眨眼睛，义眼亮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有赌的地方就有我


　　十字路口的监控摄像被调取了出来。喵梦将这些影像共享到脑机频道里，展示给祥子和海铃。

　　行驶过的车辆不多，但也没到只有一辆的程度。

　　当然，不可能拍到装货卸货的场面。

　　“……”

　　不过，祥子知道，有办法判断。

　　“（睦。）”

　　她在脑机共通频道里叫了睦的名字。

　　“（……收到。）”

　　回复来了。

　　睦总是在线，十分可靠。

　　“帮我分析这些车辆的配重分布。”

　　祥子说。

　　睦的脑机里装有尖端的分析软件，能够通过车辆行驶时轮胎的形变程度，和地面车辙的痕迹，来判断车辆载重多少、载重物主要分布在车的哪一个部分。

　　祥子很了解。

　　因为她以前也装过这些。

　　“……”

　　睦在上一堂关于赛博技术的课程。她没多说什么。

　　不过，没过几分钟，分析结果就发了过来。

　　祥子、海铃和喵梦一起观看分析结果。

　　连成像分布图都做好了。

　　车载两人、车载四人、车载四人加轻型武装……

　　“嗯哼～”

　　当分析报告的页面来到一辆盖着帆布的轻型皮卡上的时候，喵梦笑了。

　　因为图像上，这辆皮卡车的后部，有着相当均匀的配重。而且，分析软件显示配重的波动曲线符合液态物体在承载中的指标。

　　“我希望这家伙不是在想办法把十五个被打成了浆糊的壮汉带回去。”喵梦耸了耸肩膀，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只能是在运汽油了。”

　　……

　　大当量的汽油运输。

　　这件事，或许与丰川家有关。

　　这很危险，同时，也会是机遇。

　　这条线索，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

　　“我们追。”

　　祥子跳上【哥伦布】货运面包车的时候，说。

　　面包车发动了。它驶向下一个路口。

　　喵梦从车辆侧面探出头，用发着光的义眼锁定那些新路口的监控摄像探头，对比相对应的时段，确定那辆皮卡向哪个方向开。

　　海铃在喵梦的指引下，转过路段。

　　大路、立交桥、大路、小路——

　　祥子一行人最终追入了一片复杂的建筑群系之中。

　　“……”

　　到了这里，就进入了没有监控的地块。

　　“（是通过这里来甩脱侦察吗？）”

　　祥子想。

　　就在这时。

　　……沙沙……

　　“……！”

　　祥子脑机的【听觉增强元件】，接收到了微弱的嘈杂声。

　　“……好……”

　　那听起来，像是……

　　“（人群？）”

　　声纹显示那像是很多人在说话。

　　“……”

　　祥子做了个手势。

　　海铃靠边擦过花坛，将【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停进一栋楼房内部。

　　众人下车了。

　　“小心些。”

　　祥子举起【骄傲】，海铃拿起了【黑独角兽】。

　　喵梦什么都没拿。

　　祥子看了喵梦一眼。

　　“分心考虑枪械的情况会拖慢我骇入脑机的速度。”

　　喵梦眨眨眼睛，说。

　　“你们知道吗？智能枪械用的链路是共享思维回路。”

　　……

　　喵梦有意要继续“智能枪械和黑客活动并行带来的影响”的话题，按她的话来说，就是“在开战前为了让大脑活络，必须进行一些头脑风暴”。

　　不过，祥子和海铃都没对这个话题表现出兴趣。

　　喵梦开始在脑机里跟初华和睦聊天。

　　“倒也是啦。”初华在工作间隙回应了这个问题，“智能枪械的自适应回路可以增加热成像的AP伤害……我记得是……”

　　“赛博调制调解链路。”睦说。

　　“……”

　　好吧，好吧。这下反而是喵梦跟不上了。

　　她的智能枪械运用经验不及初华，论专业知识，她也不及睦——她是说，她知道那些东西怎么用，可谁会去背那些只有词典上会用到的学名？

　　“我觉得我们不要聊这个了！还是关注战况吧！”喵梦说，“我们现在这儿挺危急的！”

　　“刚才不是你说要进行头脑风暴的吗？”

　　海铃问。

　　“嘿！”

　　喵梦对海铃这种只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的行为表达出了高度的不满。

　　“……”

　　祥子没参与这些对话。

　　她注意到，声音更强烈了。

　　“……好……好……打……”

　　“好！”

　　还有脚步声。

　　有人也被这些声音吸引，在往那个方向靠近。

　　“……”

　　祥子又绕过一块街区。

　　现在，已经完全可以听清楚了。

　　“就是那里！打他！”

　　“好！！！”

　　“3！”

　　“2！”

　　“1！”

　　“【铜颚】又赢了！三连胜！不可思议！”

　　“下一位挑战者！”

　　“……”

　　祥子绕过了拐角。

　　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什么丰川家的打手。

　　而是一大群人。

　　“打！打！”

　　每个人都兴奋不已，围绕着一块用汽油桶做成的火盆围绕着的，被开辟出来的圆形场地。

　　场地之中，有两个人。

　　他们将双手举在面前，前后脚垫步，做防御姿势，正在对擂。

　　其中一人身形普通，只是下颌经过赛博化改造，安装着巨大的、锈铜色的、如同翻斗车一般的赛博义颌。

　　义眼扫描显示他是守擂者【铜颚】。

　　另一人比【铜颚】要更强壮，他满脸横肉，穿着打扮是普通的朋克混混造型，显然势在必得。

　　他是挑战者。

　　场地旁边，还有几名手持【同盟71】火焰喷枪的人员，显然是维持现场秩序的守卫。

　　在这些守卫的后方，祥子看到了那辆她们一路追踪过来的皮卡。

　　皮卡上，帆布的一角被掀开了。里面，露出了红色的汽油桶。

　　“拳击擂台赛！”

　　一名手持火焰喷枪，戴着墨镜的男人高声说。

　　“厌倦了无止境的枪战？想要靠自己的双拳来获得资源？只要压上你的物资，就可以来一场真正——公平——的比拼——”

　　“常胜的拳王【铜颚】把他所有的奖金都兑换成了汽油！他押上了他的汽油！你们要押什么？当然，没有可押品的人也可以来我这里，用电子货币交换汽油！”

　　“现在还可以报名！当然，你也可以下注！下注！”

　　“……原来，是有人在搞地下拳赛啊？”

　　喵梦从后面探头出来，看了看，说。

　　“看样子，是流动擂台。”海铃也张望了一下，“在乐之城主城区有见过……不过，在【填海新地2期】还真是第一次见。”

　　“原来，那大量的资金是通过守擂和开盘获得的？”喵梦说，“这么多【同盟71】火焰喷枪……深处还有别的车。看来，汽油既作为车辆的燃料，又作为弹药，还是货币……难怪搞这么多汽油。”

　　“也不完全是自用吧。”海铃说，“这当量超过他们的使用量了。估计，选择汽油做货币，也是真的打算把地下拳赛做起来，垄断【填海新地2期】的汽油销售业。”

　　“还以为是丰川干的呢！”喵梦把双手背在头后，说，“吓我一跳！结果，是其他人想垄断！”

　　她看向祥子。

　　“接下来怎么说，老大？”

　　“去看看。”

　　祥子说。

　　“噢噢！要打擂吗？还是要诓他们？”喵梦来了精神，叫道，“想要更确凿地确认与丰川有无关联？想要打击行业垄断的雏形？还是想到了把汽油弄过来的办法？面对手持【同盟71】火焰喷枪的守卫也毫不畏惧！不愧是老大！”

　　“不。”

　　祥子看着前方，淡淡地说。

　　“只是因为我们现在的汽油存量，不够把车开回去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打擂（1k4月票加更）


　　砰！

　　擂台中，又是一拳。

　　【铜颚】的拳头砸在挑战者的眉骨上。

　　轻飘飘的，感觉没什么力道，但仍然打出了一条血线。

　　对手往后退——他本来就已经被逼到了边缘——

　　砰！

　　又是一拳。

　　对手向后倒去，摔到了场地之外。

　　“【铜颚】获胜！！！”

　　戴墨镜的主持人高高举起【铜颚】的手，宣布道。

　　“四连胜！还有谁能来挑战他！？”

　　人群也因为这结果而骚动。

　　“他看着没什么厉害的，没想到，能连续守住四局！”

　　“见鬼，我看他快要倒了，就押了他输——他怎么还能赢？”

　　“我两局前就这样说了！这场子肯定有问题！”

　　“可是他也输过啊！四局前就输了，被人一拳揍了出去。”

　　“谁知道是不是托！要我说，这里肯定有人操盘——”

　　外围手持喷火器的守卫，往这边看了一眼。

　　刚刚说“操盘”的人，立刻就噤声了。

　　“……总、总之，我不赌了。”他说，“你们谁爱赌谁赌。”

　　有人离开了。

　　不过，也有新的人参与进来。

　　“喔！”

　　“这里在赌汽油啊！”

　　附近只有这里有汽油。

　　这件事，确实充满了吸引力。

　　而并不单纯是商贩性质的流动擂台活动，也没有一般商人那么担心安全问题。他们只留存汽油这种很难被抢夺的资源，这使得他们比起一般的商人，能招揽更多的交易对象。

　　而且……

　　人的体力毕竟是有极限的。

　　车轮战之下，【铜颚】看起来快要倒了。

　　这让压他失败的人在变多。

　　想要挑战他，获得汽油的人，也在变多。

　　……不过……

　　“（这才是赌局开始变得恐怖的地方吧？）”

　　祥子慢慢地绕向场地边缘。

　　又一名挑战者登台。

　　砰！

　　沙！

　　两人没交手几轮。挑战者就以与先前的败者同样的方式，被击出了场地。

　　在人群的高呼中，他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眉骨。

　　指缝间，血流如注。

　　“他——他作弊！”

　　这位败者突然大喊，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这是刀伤！”

　　他按着自己的额头。

　　可以看到眉骨到脸颊的地方，开出了好长一条伤口。

　　“他有刀！”

　　挑战者大喊。

　　然而，【铜颚】展示了他的双手。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别像个输不起的家伙一样。”【铜颚】说，“在场的各位都进行过赛博化改造，胳膊骨头有几成是原生的，自己心里都清楚。有几枚铁片划破了，不是很正常的吗？”

　　喔喔喔！

　　【铜颚】的挑衅让本就上头的观众沸腾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吧！）”喵梦小声地在脑机里说，“（那家伙手里绝对装东西了！）”

　　“（就是装东西了。）”海铃说。

　　“（你看见了？）”喵梦问。

　　海铃点点头。

　　“（【尖刺手】。）”海铃说，“（一种改造件。装在指关节里面，可以在接敌的一瞬间刺入对手。）”

　　海铃看了一眼只不过被打破了眉骨，却仍坐在地上没爬起来的上一位挑战者。

　　“（他可能还植入了流血或神经毒素的插件。）”海铃说。

　　“（喔吼！）”

　　喵梦感叹了一声。她问海铃：

　　“（你空手能打得赢他不？）”

　　“（……没什么问题。）”海铃倒也不谦虚，“（他脚步太差了。）”

　　喵梦吹了声口哨。

　　“（是不是该海子表现啦！）”她说。

　　“（……）”

　　海铃也活动了一下腕关节。

　　不过，祥子伸手挡住了海铃。

　　“（看那里。）”

　　祥子对海铃和喵梦说。

　　“（……？）”

　　两人顺着祥子视线的方向看去。

　　她们看到，在侧面区，有一人打算报名参加，正在准备区接受手持火焰喷枪的守卫的扫描检查。

　　然而，守卫摇了摇头。

　　众人依稀听见他们在争论。他们听见了一些诸如“不合规的义体”“肌腱量”“不能参加”之类的话。

　　“（他们会看参赛者的义体配置，来判断对方是否够强。）”祥子低声说，“（他们会拒绝有一定水平的人参加……能打败【铜颚】的，应该都是他们自己的人。他们在操盘。）”

　　这意思是，海铃如果去报名，肯定也会被拦住。

　　“（那怎么弄？）”喵梦问，“（要我黑了他们的义眼吗？）”

　　“（不确定对面有没有黑客。）”祥子说，“（黑他们的义眼可能会被反追踪，爆发冲突，风险太大了。）”

　　“（那怎么办？）”喵梦说，“（我们不参赛，只下注？）”

　　“（不。有人操盘，我们下注没赢面。跟得多了，也容易被盯上。）”祥子说。

　　“（这也不，那也不！老大，我真的是要被你给搞晕啦！）”喵梦说，“（所以我们到底怎么整？可别告诉我，我们要回去了！）”

　　“（我们还是要打擂。）”

　　祥子说。

　　喵梦给吓了一跳。

　　“（该不会，要让我上？）”喵梦叫道，“（我可打不了！打不了一点！还是告诉我我们回去吧！）”

　　“（如果你不说那么多，我就不会一直说‘不’了。）”祥子叹了口气。

　　她接着说：

　　“（是我上。）”

　　……

　　人声喧闹。

　　地下拳赛场地边上，人比刚才还要多，还要热络了。

　　“开盘啦，开盘啦！”

　　戴墨镜的主持人打开了他的【广域扩音】插件，高声叫道。

　　“又一位新的挑战者！一位年轻人！”

　　主持人挥手指向人群侧面。

　　身穿运动服，用兜帽和鸭舌帽挡住脸的祥子，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这么年轻，这么瘦弱，是不是！”主持人大声说，“就像是一个学生！竟然来到了【填海新地2期】……竟然参加了我们的拳击擂台，真是充满勇气，后生可畏！让大家为这位年轻人的胆量鼓掌！”

　　人群一阵骚动。

　　“确实太年轻了”“看脚步，【肉体】和【反应】都不高啊”“这来挑战？”之类的窃窃私语，不停地从人群中传出。

　　另一边。

　　“守擂者——【铜颚】！”

　　还是刚才的守擂者。

　　人群欢呼。





第两百一十三章 1.0的作弊法（1k4刀片加更）


　　在主持人“下注了，下注了！”的高喊声中，【铜颚】也走到了擂台上。

　　“人员检查——已经完成——！”主持人的义眼灭了，他大声说，“各就各位！准备好你们的干酪爆米花、飞片和替换用的假牙！因为，马上就要开始了——”

　　主持人举起手。

　　【铜颚】站到了祥子面前。

　　他不算高大，但仍然比祥子高出了一个头。

　　在手放下之前，都是放狠话的时间。

　　“……”

　　不过，祥子没说话。

　　【铜颚】挑着眉头看这样的祥子。

　　“……呵。”

　　他用鼻子笑了一声。

　　然后，伸手推了一把祥子的肩膀。

　　开战前的常规肢体动作。

　　不过，他对祥子的无礼感到恼怒，稍微用了一点力道——

　　他的【肉体】点数不算特别高。

　　但跟祥子相比，仍然完全是碾压状态了。

　　“！”

　　祥子被他一推，完全失去了平衡！

　　她像是完全没有防备——她没有站稳，立刻就被推飞了出去，摔倒在场地的边缘——

　　啪沙！

　　祥子摔坐在一些观众的脚边，激起了地面上的尘土。

　　“什么呀！”

　　“就这样吗？”

　　“糟糕，我还押了这家伙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奇兵！”

　　人群中传出笑声，惊呼和后悔的声音。

　　“噢不！我们的挑战者没有站稳！”主持人大声说，“不过，没关系！幸好开场口令还没有喊下！现在倒下，不算失败！除非你想自己放弃！”

　　“……”

　　祥子看起来没有打算自己放弃。

　　她慢慢地爬了起来。用手腕擦了下自己的脸。

　　她架起拳击的架势。

　　祥子今天戴了手套。

　　纯黑色的皮手套。

　　是海铃的摩托车手套。对于祥子来说，稍微有些大了，松松垮垮的。

　　“好极了！”

　　主持人叫道。

　　“我们的挑战者打算继续！”

　　另一边，【铜颚】也架起了拳头。

　　祥子现在到了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清晰地看见【铜颚】那对生化义手指关节上的细缝。

　　“很好，很好——”主持人喊，“接下来，不要眨眼——因为胜负可能在一瞬之间就被分出！”

　　高高举起的手，比出了“3”的手势。

　　“3！”

　　“2！”

　　“1！”

　　“开始！”

　　两人动了。

　　【铜颚】出右拳。

　　一阵劲风。

　　祥子侧向闪避，同样出右拳。

　　【铜颚】的右拳擦过祥子架起防御的左手，撞在祥子的左侧锁骨上，发出一声闷响——而祥子的右拳则只是堪堪擦过了【铜颚】的左上臂——

　　血线迸出。

　　祥子摇晃着，向后退了数步。

　　人群发出惊呼。

　　不过。

　　不是因为祥子快要被淘汰了。

　　而是因为【铜颚】也摇晃着，后退了同样多的步数。

　　“……”

　　祥子轻而浅地喘着气，忍耐住锁骨处的疼痛，看向前方。

　　果然。

　　她看到的，是【铜颚】混杂着震惊与愤怒的表情。

　　“……你……”

　　【铜颚】按着自己的左臂。

　　他刚才被擦伤的部分，血流不止。

　　“……你……的手里……装了什么……”

　　【铜颚】死死地盯着祥子。

　　祥子只是看着他。

　　“别像个输不起的家伙一样。”她淡淡地说，“在场的各位都进行过赛博化改造，胳膊骨头有几成是原生的，自己心里都清楚……有几枚铁片划破了，不是很正常的吗？”

　　“——！！！”

　　义眼可以看到的指标之中，【铜颚】的心率在迅速升高——他在变得愤怒——

　　“别以为……一点小伎俩……就可以赢我……！！！”

　　【铜颚】向前冲来——

　　“……”

　　祥子仔细地盯着【铜颚】的动作。

　　祥子没有点【肉体】，不能抗击打。没有点【反应】，不能即时回避。

　　不过，祥子有点【镇定】。

　　这样的她，有能做到的事。

　　“……”

　　祥子观察着对方的视线。

　　视线从右侧滑向左侧，盯着自己的头部。

　　很直白的意图。

　　【铜颚】是使用作弊的技巧来保持高胜率的，他并不是专业的地下拳手。

　　所以，他并不擅长做假动作。

　　而且，在愤怒之下，就更少这样了。

　　“（目标是我的太阳穴。）”

　　祥子没办法硬抗对方的攻击，也没办法在对方出手之后再做出反应。

　　所以，她会提前预判。

　　“！”

　　祥子提前下蹲了。

　　【铜颚】的拳头，从祥子头顶上滑过。

　　然后。

　　祥子从下方出拳了。

　　她的右拳击中【铜颚】的肚子——并不算重的一次攻击——

　　但同样。

　　“！”

　　祥子抽回手的时候，又带出了一条血线。

　　在鲜血之中——在祥子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缝之中，有寒光一闪。

　　那是只有在极近距离才能看清的，小刀的刀尖。

　　公平竞争。

　　意思就是……

　　“（你有武器，我也有。）”

　　祥子把她的【涅槃】，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当然，她不是带着小刀接受主办方的扫描的。

　　她预先将自己的小刀交给了海铃。

　　在亮相圈的时候，祥子故意不说话，挑衅对方——让对方上肢体动作——再夸张地被推倒。

　　祥子倒在场地边缘。

　　然后，海铃在这时悄悄地将匕首踢给她。

　　她立刻把匕首扣在掌心里。

　　之所以戴着手套，也是为了防止匕首划伤自己——

　　面对捂住肚子的【铜颚】，祥子抬了抬下巴。

　　“擂台上，所有人公平竞争，对吧？”

　　喔喔！！！

　　周围的人群激动起来！被嘘的一方换成了【铜颚】！

　　“——你——这——”

　　【铜颚】的眼睛因为愤怒而染红了——不光是因为这个正在挑衅自己的家伙，还因为看着围观者越来越多，而没有叫停超出预想的比赛，反而是增设了更高倍率、更高抽成盘口的“合作伙伴”——见鬼，自己明明跟他们一起合作好几天，还给了钱打点过了——

　　“你要终止比赛吗？”

　　祥子问。

　　“——啊——！！！”

　　【铜颚】没有回答！他冲了上来！

　　他知道对手的右拳里有东西！

　　所以，他更换了进攻位置，改打左路——

　　左路出拳。

　　祥子抬起右手招架。

　　【铜颚】的左拳砸在了祥子的右臂上。

　　祥子的左手则慢了一点出拳——她的拳头擦过【铜颚】的右脸——

　　砰——砰！

　　祥子飞了出去。

　　但是，她的招架勉强算是成功了！

　　尽管她仍然被巨大的力道掼倒在了地上，但她没有被击出场地范围！

　　她又站起来了。

　　反而是【铜颚】……

　　“……”

　　【铜颚】摇晃了一下。

　　咚。

　　他忽然跪倒在地。

　　他的瞳仁颤抖着，随后……

　　咚沙。

　　【铜颚】倒在了地上。

　　……

　　瘦弱的年轻人战胜了【铜颚】！

　　观众一片哗然！

　　“……”

　　祥子轻轻地喘着气。

　　她抬起手，用手肘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祥子不光藏了一把小刀。

　　在摔倒在场地边缘的时候，有一个倒下时撑手的动作，和一个起身时撑手的动作……

　　她用这两个动作，藏了两把。

　　右拳里面是【涅槃】。

　　左拳里面是【青牙】。

　　祥子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铜颚】。

　　他被【青牙】擦中了脸颊，现在，正处于被神经毒素麻痹的状态。

　　祥子走向主持人那里。

　　“恭喜！我们恭喜这位了不起的年轻人！她才是拳王！”

　　主持人笑着大声说。

　　不过。

　　在祥子靠近的时候，他忽然变得面无表情，盯着祥子。

　　祥子当然知道，自己搅了别人的生意。

　　“就当我用报名费买了你的一桶油，还给你的‘公平’比赛增加了可信度。”祥子轻声说，“我不继续打了。下局我会输。你把油给我，我就走。”

　　主持人的眼睛转了一圈。

　　他露出了原来的笑容。

　　“多么了不起的挑战者！不过，她好像也受了伤！”主持人笑眯眯地说，“来！让我们恭喜她成为新的守擂者！还有——刚才的收盘！”

　　赌局收盘了。

　　场中的人们几乎都押的是【铜颚】，一阵唉声叹气。

　　只有刚才说着“糟糕，我还押了这家伙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奇兵！”的那个年轻女性兴高采烈的，看起来赚了不少……

　　……等等，那好像是喵梦。

　　“（别太招摇。）”祥子皱着眉头，在脑机里说，“（见好就收。）”

　　“（了解～）”喵梦在脑机里答复。

　　祥子看向放着汽油的皮卡车。

　　加上自己买来充作报名费的30升，祥子赢了【铜颚】的120升。现在加起来，正好一桶150升。

　　下一把，自己只押30升。

　　输了以后，就是带120升的汽油回去。

　　再加上喵梦押自己，还挣了点……这趟，算是没走空。

　　“（还行。）”

　　祥子想。

　　“谁要来挑战这位新人？”

　　主持人大声对观众说。

　　谁都行。

　　祥子想。

　　随便来一个人，随便打打，战胜自己，接替擂主的位置，自己就回去了——

　　然而。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我想～试试～”

　　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慢吞吞的，很有个人风格的说话方式。

　　祥子看向声音的方向。

　　在那里，一个银灰色头发的少女分开人群，跳到了场地上。

　　这个个子也不高的少女戴着报童帽，穿着脏兮兮的褐色长大衣，佝偻着背，好像是个街头小混混。

　　“我搁这儿看～好久啦～”

　　少女笑着说。

　　“那些人～都好恐怖～感觉打不过～”

　　她轻轻地抬起了报童帽的帽檐。

　　下面，露出了一只青色的眼睛。

　　“你～我也许～可以试试～”

　　少女前后小跳步，比划了两下。

　　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她的脚步很虚浮。

　　【肉体】和【反应】都不高。

　　“……”

　　祥子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是，观众们可不管对劲不对劲。

　　喔噢噢！

　　两名年轻女性的擂台赛！

　　观众的热情更盛了。

　　祥子往周围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只能接战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 输赢两难


　　祥子再一次站到了擂台上。

　　耳畔，是兴奋地叫喊着的观众们。

　　面前，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小混混模样的少女。

　　“我也押30L～”

　　她说着，“唷、唷”地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祥子。

　　祥子尝试观察对方的眼神，来判断她的想法。

　　“……”

　　但这家伙不太对劲。

　　祥子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视线。

　　对方的视线随之飘动——

　　祥子发现，对手也在观察自己的眼神。

　　“（想看出我的进攻方式？）”

　　可祥子有什么“进攻方式”可言呢？

　　自己的动作力道不大，速度也不快，反应也不敏捷。这些，祥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用看着眼神，见招拆招，都能来得及。

　　“（……不管怎么样。）”

　　祥子已经决定要输了。

　　她警惕地盯着对手。

　　“（开打后，就立刻想办法安全地败退。）”

　　祥子想。

　　主持人喊着“加注的、加注的、最后一次”举起了手。

　　“3——”

　　“2——”

　　“1！”

　　当当。

　　比赛开始。

　　两人都没在第一时间出拳。

　　小混混模样的少女轻轻地前后跳动。

　　祥子能明白她是在做垫步。

　　少女做的是一种相当复杂的垫步。祥子不知道她作为一名【肉体】和【反应】都很低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脚步技巧，但显然，这种脚步技巧并不能帮助她躲过任何攻击。

　　防御端门户大开，进攻端不挥拳头。

　　就好像在等待着祥子进攻一样。

　　“……”

　　对手不出拳，说实话，对于祥子来说有点难办。

　　因为刚才没能离开场地，加之无数的眼睛都盯着这位不同寻常的胜者，祥子的【涅槃】和【青牙】还没来得及转移，仍藏在手腕里。

　　祥子将【涅槃】和【青牙】往手腕深处又推了点。

　　刃尖不再露出拳头外，而是被藏在了手心里。

　　现在，这两把小刀正平平地贴在祥子运动衫内的手臂皮肤上。

　　祥子要输掉比赛，所以，她不打算在这场擂台赛里使用这两柄小刀。

　　于是，它们从武器变成了负累。

　　如果祥子主动出拳相撞，藏在手腕里的小刀将很容易划伤自己。

　　“……”

　　祥子本来是打算自己不出拳，等待对手进攻——然后故意受力被逼退或是倒下，就像她悄悄拿到【涅槃】和【青牙】时一样。

　　但对手不进攻。

　　这情况就变得很尴尬了。

　　两人绕着场中，慢慢迂回。

　　场外，嘘声渐起。

　　“……”

　　越拖，就越可疑。

　　要是有人怀疑自己就不好了。

　　“（反正我的目标是被淘汰。）”

　　祥子转换了思路。

　　被淘汰，不意味着一定要全身而退——尽管祥子当然想全身而退——

　　祥子决定出拳了。

　　她身形一晃。

　　“……！”

　　祥子挥出左拳。

　　她的左拳内，藏着的是能在接触血液后释放神经毒素的小刀【青牙】。

　　就算自己的手臂被划了下，让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也没什么关系。

　　就说是被对手的某种攻击震倒了。

　　这也是一种退场方式。

　　不管对方在规划什么，祥子都只要被对方击败，然后退场就行了。

　　嗖。

　　祥子的左拳直指小混混模样的少女的面门。

　　但是……

　　对手没有闪开。

　　她抬手挡住。

　　很正统的一种招架方式。

　　因为祥子也不敢使力，拳头很轻易地就被挡开了——

　　然而。

　　就在这时。

　　——噼啪——

　　一声轻微的电弧声。

　　祥子看到对手的手心中，青光一闪。

　　“！”

　　祥子立刻后跳，远离。

　　祥子不追击，对手也不逼近。

　　那名少女也后退，似乎是等待着下一轮进攻。

　　两人分开到场地两侧。

　　“怎么回事啊！”

　　观众因为这连试探都算不上的交手而嘘声不断。

　　“……”

　　但祥子的面色，已经变得难看了。

　　“（电弧。）”

　　自然人可不能从手心中发电。

　　这名小混混模样的少女，掌心里做了赛博改造！

　　祥子没开义眼，但她能从刚才的通电效果看出，那大概是某种技术类的【自适应皮肤】！

　　这种赛博改造通常是用来适配技术类枪械的。在接入此种【自适应皮肤】后，技术枪械就可以在射击的同时击出电弧，增加杀伤力、穿透力和对非生物体的扩散性。

　　祥子没见过有人直接用【自适应皮肤】进行搏斗。

　　但她能想象出使用它搏斗的效果。

　　……带电。

　　掌心带电！

　　这种电击是为了适配技术枪械而设置的。因此，并不像专业的近身搏击改件【电子虎】一样，能够在接触的瞬间释放出强大的电弧。

　　“（但恐怕，仍然能造成电子伤害……以及短暂的麻痹……）”

　　祥子想。

　　刚才，祥子因为戴着绝缘的皮手套，才逃过一劫。

　　但接下来，对方只要击打祥子除了戴着皮手套的手以外的任何地方……

　　祥子就会被电击！

　　轻度的电击——

　　放在往常，并不是什么大事。

　　但祥子的手心里，还扣着两柄小刀！

　　电击会让肌肉强直收缩，自己会无法控制手部。手套很可能被小刀划破。

　　不仅如此。

　　手部的短暂痉挛，还很可能让小刀掉落！

　　祥子瞥了一眼主办方和他的守卫们。

　　他们肯定是看出自己作弊，带武器了。

　　不过，他们默许了一定程度的作弊。

　　毕竟，做庄家的钱才是他们想要的，谁赢谁输不重要。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在作弊被挑明的时候默许！

　　如果自己的小刀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落——解明了自己作弊的事实——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祥子的额上渗出了一点冷汗。

　　她盯着对手。

　　然而，对面这位小混混模样的少女，还是轻松地前后跳着。

　　她没有被周围的嘘声干扰，也没有因为祥子的动作有任何特殊的反应。

　　“（【肉体】和【反应】是很低……但恐怕，【镇定】很高。）”

　　祥子盯着对面。

　　因为植入的是技术枪械援助类的赛博改造件，大概率也有【技术能力】的点数。

　　祥子得要输。

　　……但现在，又不敢输了。

　　“（怎么办？）”

　　赢？

　　输？

　　自己破坏这场对局？

　　找海铃和喵梦破坏这场对局？

　　想办法把小刀弄出去？

　　自己不管不顾地逃出去？

　　就在祥子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各种方法的时候——

　　忽然间。

　　小混混模样的少女向前踏步。

　　“——！”

　　拳风袭来——

　　对手开始主动进攻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智谋拳赛


　　小混混模样的少女忽然主动袭来！

　　拳风已到面前，祥子不敢招架——她的【反应】并不强，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准确地用手套的部分接住对手的拳头——

　　她只能不停后退！

　　“（后退到被逼出场地，也算是失败！）”

　　祥子想。

　　但对手仿佛是看穿了这点。

　　对手步步跟进。

　　并且，只会将祥子往场地中心的区域逼。

　　每次，祥子只要稍稍往边缘移动了太多的距离，对手就会停止攻击，重新改变站位。

　　嗖！

　　又是一拳。

　　祥子勉强躲过。

　　拳差着几寸，擦过祥子的上臂。

　　“……”

　　祥子发现了。

　　这名小混混模样的少女，是盯着祥子的肩膀、手臂和手肘攻击。

　　“（不打我的头。）”

　　估计，是因为头部有脑机，视听元件也多，怕电击击中后的效果太明显。

　　目标恐怕就只有一个。

　　让自己的小刀暴露出来。

　　“（考虑得很细致……）”

　　对手再次出拳。

　　祥子一直在拉开距离。

　　祥子盯着对手青色的眼睛。

　　对方的【肉体】和【反应】很低。

　　只要稍微拉远一点，就不容易被击中。

　　但是，这样一直拖延，被命中也只是时间问题——

　　“！”

　　祥子因为思考而分神了！

　　对方抓住了这个时机！

　　勾拳从很刁钻的角度贴近祥子——

　　——！

　　拳从祥子胸前擦过，碰到了扬起的运动衫的前襟——

　　嚓。

　　电弧跳出一声轻响。

　　不过，还差一点。

　　没能结结实实地打上。

　　电弧只是在衣服表面擦过。

　　祥子喘着气，后撤步。

　　场中“回击！回击！你在做什么！”的声音，不绝于耳。

　　都是在说祥子的。

　　祥子顿了一下。

　　然后。

　　“……”

　　她慢慢地，举起双手。

　　祥子打开了拳头。

　　她将双手抬到了脸侧。

　　“！”

　　场中一片哗然！

　　打开拳头，抬起双手……

　　是投降的意思！

　　“守擂者要投降吗！”主持人唾沫横飞地大喊，“这真是——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过！因为，我再提醒一遍！上了这个擂台——只有失败，没有投降！”

　　主持人把“没有投降”又重复了两遍。

　　但是，祥子还是举着手，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大家都开始嘘祥子。

　　但在祥子这样坚持了几十秒钟后，众人开始转而嘘一直在远方垫步观望的，小混混模样的少女。

　　“你的对手都投降了！”

　　观众们叫喊着。

　　“你还拖什么——赶紧结束比赛！”

　　“……”

　　对手没有动。

　　她只是盯着祥子，垫步。

　　祥子当然知道对方在顾虑什么。

　　因为祥子举起手后，张开了手掌。

　　手掌里面，当然什么也没有。

　　对手盯着自己的小刀。

　　祥子知道了这点。

　　所以，祥子也知道，对方现在肯定是在想——

　　两柄小刀，去哪里了？

　　观众的嘘声变得越来越大。

　　场中，出现了“消极比赛！取消她们的资格！”之类的声音。

　　主持人也一直看向观众们。

　　小混混模样的少女眼珠往侧面转了转。

　　判断到拖下去很有可能被判结束比赛后，她动了。

　　她向前踏步，谨慎地试探，贴近，盯着祥子的上半身——

　　——盯着祥子的手肘。

　　“（5步。）”

　　祥子在心里记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4步。）”

　　“（3步——）”

　　“（——2步。）”

　　就是现在。

　　就在小混混模样的少女踏到距离自己两步的位置，警惕着祥子的手部动作，准备出拳击倒祥子的时候——

　　祥子动了。

　　她突然弯腰。

　　“！”

　　不是手部动作。

　　祥子伸出了脚！

　　她回脚一勾——

　　“——！”

　　祥子勾脚，攻击了对方的下盘！

　　小混混模样的少女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动作——很明显，她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格斗训练，现在，又在使用不熟练的垫步移动中——

　　被祥子一勾，少女失去了平衡！

　　啪沙！

　　少女向后摔倒，倒在了地上！

　　嚓！

　　祥子立刻跟进！

　　她欺身而下，挥出左拳，直指对方的胸口——

　　【青牙】在这时回到了祥子的手里。

　　……

　　在藏起小刀这件事上，祥子用了最简单的办法。

　　她就只是普通地松开了手。

　　小刀从她的手中自然滑落，落在了抬起的袖筒中，手肘的位置。

　　小混混模样的少女在踏进几步后，也察觉到了这件事。

　　所以，才会一直盯着祥子的手肘，警惕着祥子如何挥出它们。

　　人只要一直盯着一个地方……

　　就会忽略其他地方的情况。

　　这给了祥子使用脚步动作的机会。

　　青光闪过！

　　祥子重新用中指和无名指夹住【青牙】——

　　她隐隐感觉到，对方可能是什么不得了的来头！

　　但这样耗下去，自己只会暴露出作弊的事实，走不出这里！

　　在这里，只能先用【青牙】——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结束这场拳赛——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青牙】的刀尖被挥向少女的胸口——

　　就在这时。

　　“——我认输！”

　　祥子身下小混混模样的少女，突然大叫。

　　“！？”

　　拳赛的规则是不允许投降的。

　　但，敌人突然说“认输”，还是让祥子顿了一下。

　　她的手停住了。

　　她没直接把小刀插进对方的锁骨下沿。

　　“我认输！我认输～！”

　　祥子犹豫的当口，少女已经从祥子身下爬出来了。

　　“你太强啦～！好可怕～哎呀，打不过啦～！”

　　少女大叫着：

　　“人果然不该来干自己不习惯的事～我就是个搞技术的啦！”

　　她向后连跳了几步，跳出了比赛场地的范围。

　　“这……”

　　就连主持人都愣了一下。

　　“虽然不能投降，但这样算输吗～”

　　少女大声问。

　　“算……算！”

　　主持人这才反应过来。

　　他大声地宣布：

　　“守擂者又胜一轮！”

　　……

　　地下拳赛场地外侧，皮卡车旁。

　　海铃和喵梦站在车厢下面，等待着属于她们的那桶汽油。

　　喵梦掰着手指。

　　“老大多赢了一场。”她说，“所以，第三场输掉后……咱们是正好得到一桶150L的汽油，对吧？”

　　“对吧。”海铃说。

　　“还凑了个整！”喵梦笑道，“不过，我倒是希望别凑整，这样，我还能想办法让对方多给……”

　　就在两人这样说着话的时候，人群中挤出了一个影子。

　　是运动衫已经变得灰蒙蒙的祥子。

　　她行色匆匆，张望了两下，就看见了海铃和喵梦，快步跑来。

　　“第三场，已经输啦？”喵梦抬手打了个招呼，“真快呀～”

　　祥子点头，然后问：“刚才那个人呢？”

　　“哪个人？”

　　“跟我打第二场那个。戴报童帽的。”

　　海铃用大拇指比了比旁边的小巷。

　　祥子立刻往那里跑去。

　　“老大！要帮忙吗？”

　　喵梦在背后远远叫道。

　　“你先拿汽油……盯住我的生理指标和GPS定位！海铃，保持安全距离，跟在我后面！”

　　祥子快速说完，闪身进入了小巷之中。





第两百一十六章 所求之物（1k5月票加更）


　　祥子沿着小巷，一路向里追入。

　　小巷的入口处，还零星有几名观赛的路人，但往里深入了一段之后，面前就只剩下了幽暗、无人的道路。

　　祥子手心里扣着小刀，又向前闪了几个弯。

　　“……”

　　她停下了。

　　小巷的中间，光从尚未启用的建筑中间射入，照亮了地面。

　　刚才那位戴着报童帽，穿着脏兮兮的褐色长大衣的少女，站在那里。她的背稍微挺直了些，看着光洒落的方向。

　　“……”

　　祥子慢慢地向前走去。

　　嗒、嗒。

　　祥子靠近了少女。

　　而少女，也转过头。

　　“哦呀哦呀～”少女抬了抬帽檐，笑眯眯地说，“这不是我的好对手吗～”

　　“……”

　　祥子看着她。

　　“别这么热情地看着我～”少女闭起一只眼睛，说，“我可不想再打啦～”

　　不过。

　　祥子不是来说这些话的。

　　与神情放松、不着调的少女相比，祥子的面上是紧绷着的。

　　楼宇的阴影在祥子脸上投下暗斑。

　　“你是谁？”

　　祥子问少女。

　　少女看了祥子一眼，轻轻笑了笑。

　　“你是想问我原本的样子？”

　　少女碰了碰自己脸部的皮肤。

　　触碰到的地方，开始闪烁大块的色块。

　　“！”

　　少女脸部的皮肤上，竟然覆盖了赛博客制化的【迷彩皮层】！

　　少女把手盖在自己的下脸处，慢慢抬起。

　　色块随着少女的手而移动。

　　【迷彩皮层】正在被解除。

　　那些色块在消散。

　　颌骨向上收，颧骨向内收。

　　骨相、嘴型、鼻子、眉毛——少女的样貌渐渐发生改变——

　　当少女的手从她的额角抽走的时候，整张脸的【迷彩皮层】都被揭掉了。

　　少女露出了她真实的脸。

　　“——”

　　一张祥子认识的、曾经常出现在大屏幕上——尤其是农业区和工业区的大屏幕上——的脸。

　　面前这位银灰色头发，青色眼瞳的人……

　　不是什么小混混。

　　更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不是别人。

　　她是Afterglow的五位头目之一，被称为【GO MY WAY】的，我行我素的军师——

　　青叶摩卡！

　　“——”

　　祥子早在交手之时，就知此人不是寻常人物。

　　但体量大到这个程度……

　　也稍稍有些超出祥子的预料。

　　“（原本只以为是【填海新地2期】的又一名有力竞争者。没想到，竟然是【七支乐队】的【大人物】……）”

　　祥子心中有些诧异。

　　但她没有直接地表露在脸上。

　　“有疏礼节，还请见谅。”

　　祥子微微颔首，简单地行了一礼。

　　“你要是在对战的时候就有礼貌，我才会吓到啦～”

　　摩卡笑着说。

　　“……”

　　祥子无法猜测出她的意图。

　　祥子之前也接触过令人难以猜测意图的【大人物】。

　　比如Pastel*Palettes的白鹭千圣，和Hello,Happy World！的弦卷心。

　　但面前这位青叶摩卡，跟她们两人又有些不同。

　　如果说千圣是百分百的算计，心是百分百的随性而为，摩卡就像是将这两人的做派各取一半，然后把随性的那一部分铺在算计的那一部分上面那样。

　　“（又是一个难对付的家伙。）”

　　祥子想。

　　但表面上，她肯定不会就这样说出来。

　　“……”

　　祥子只是盯着摩卡。

　　“你的视线比刚才还热情啦～”

　　摩卡笑道。

　　“请原谅我的冒昧。”祥子以手按胸，说，“我只是实在有些好奇。Afterglow的【大人物】，怎么会来打地下拳赛？”

　　“嗯～”摩卡用手点着脸颊，说，“【填海新地2期】开放了，不是很有意思吗？所以呀，我就过来看看～”

　　有意思？

　　就因为这种原因吗？

　　祥子一时没说什么。

　　而摩卡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这附近转了几天～”她说，“听说呀，这片儿有人在垄断汽油，让我有点担心～所以，就过来瞧了一瞧～”

　　“……”

　　“（Afterglow也觉得想要垄断汽油的人是丰川家吗？）”

　　祥子在心里想。

　　祥子不意外【七支乐队】想要了解【填海新地2期】的情况。

　　不如说，如果她们没在想办法把握这里的情况，才会让祥子意外。

　　“（发现有类似于丰川家的动向，就自己过来看一看……）”

　　很能理解的思考方式。

　　“不过呀～”

　　摩卡又开口了。

　　“垄断汽油这事，好像不怎么需要费心呢～”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说。

　　“（因为发现不是丰川家做的了吧。）”

　　祥子想。

　　在祥子思考的时候，摩卡始终带着那种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面前的祥子。

　　“不需要费心的事～我还专门跑过来一趟～好麻烦～”

　　摩卡慢慢地说。

　　她眨了眨眼睛。

　　“但是呀～”她说，“也不能完全算～浪费时间吧～”

　　不完全算浪费时间？

　　这是什么意思？

　　祥子看向摩卡。

　　摩卡笑道：“毕竟，我找到了一个找了很久的人～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什么？

　　祥子心头一跳。

　　摩卡指向祥子。

　　“你就是Oblivionis吧～？”

　　摩卡问。

　　“……”

　　祥子初时没有回应。

　　但摩卡始终盯着祥子。

　　于是，祥子慢慢地点了下头。

　　“你最近～很有名噢？”

　　摩卡笑着说。

　　“大家都在讨论你们呢～”

　　祥子不是很想去思考摩卡话语中所指的“大家”，是说Afterglow的“大家”，是【七支乐队】的“大家”，是包括丰川家在内的所有乐之城势力的“大家”，还是整座乐之城的“大家”。

　　摩卡用她青色的眼睛看着祥子。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她忽然问。

　　“……”

　　祥子沉默。

　　“你要一直在这里打下去吗～？拿自己搜索机会的速度，和机会随着时间推移消失的速度作比拼～？”

　　摩卡又问。

　　“……”

　　祥子还是沉默。

　　摩卡说的话，一针见血地点破了祥子的处境。

　　祥子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但在沉默的祥子面前……

　　摩卡忽然说了一句话：

　　“既然无法前进～要不干脆点，退出吧？”

　　“……什么？”

　　祥子猛地抬起了头。

　　退出？

　　退出【填海新地2期】的争夺？

　　这怎么可能！

　　祥子绝对不会——

　　滴滴。

　　祥子的脑机响了。

　　交互界面显示，面前的人，给自己发了一条短讯。

　　短讯内容是一处地址。

　　……工业区的一处地址。

　　“养精蓄锐～也是必要的啦～”

　　在祥子面前，摩卡笑着说。

　　“我要是你，就退一步～让自己休息一下～”

　　“Oblivionis，你觉得呢？”

　　她看着祥子，说。

　　“我们都已经是交过手的交情了～可以说不打不相识了吧？”

　　“如果你也想休息一下……”

　　“你可以来我家坐坐。”





第两百一十七章 我没有逃避（1k5刀片加更）


　　“中午好，各位，欢迎各位在广告后回到乐之城【城市之间】午间新闻。今天的【城市访谈】栏目，我们邀请到了丰川大厦城市规划部门的负责人，西村先生。西村先生，您好。”

　　“您好，各位观众好。我很荣幸能够代表我的部门接受此次采访。”

　　“欢迎您。我们都知道，【填海新地2期】是由游乐园向市政工程转型的。请问您在接手这项施工项目后，最注重的是什么方向？”

　　“当然是安全。在施工中，我们非常重视地基的安全改进工作。为了切实保证施工人员的安全，防止发生意外事故，保证改造项目的安全可靠完成，我们的建设采取全自动化处理，所有岗位都使用智能机器人替代了人工……”

　　……沙沙……

　　塔式公寓，45层。

　　素世家。

　　广播声从挑高客厅顶部的功放音响中放出，回荡。

　　功放音响的下面，长沙发上，MyGO!!!!!的五名成员，高松灯、千早爱音、长崎素世、要乐奈和椎名立希，坐在那里。

　　其实，五人都不喜欢听新闻广播。

　　放在往常，一进素世家，就会有人立刻把自动开启的新闻广播音响关闭——这个人通常是爱音或者立希，偶尔是素世自己——立希有时也会把音响调台，换成Afterglow的歌——

　　但今天，没人这样做。

　　大家都低垂着头。

　　跟从前准备live，或者规划乐队活动的时候相比，这支乐队今天没什么心气。

　　嘎啦、嘎啦。

　　房间里，只有乐奈吃着抹茶糖果的声音。

　　素世叹了口气。

　　她放下了一直拿着的手机。

　　“SNS上，都是问MyGO!!!!!怎么不继续演出了的话题。”素世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说，“还有说，MyGO!!!!!一定是在参与【填海新地2期】的争夺的。”

　　“哈？”

　　坐在沙发另一端，在脑机里调试作曲软件的立希闻言皱起眉头。

　　“这种言论又来了？我、你和野猫姑且不论——我和你是因为总是引发太多骚动，自主停学——野猫是本来就不怎么去——”她拧着脸，说，“灯和爱音没法去学校，是羽丘自己劝停的吧！这些人没听通报吗？”

　　“人都是只能听进去自己想听的事情。”素世玩着自己的指尖，说，“更何况，【填海新地2期】的事一出，本来已经下降的，关于MyGO!!!!!的热度，又开始创了新高。”

　　“有新地，就有新乐队。”灯在这时说。

　　“哈！那谁又说是我们了！”立希摊开手，“确实、确实……我们是这段时间最火的乐队！又是年轻人，又是五人乐队，还没有被经纪公司注资过……我们看起来真跟【填海新地1期】的时候的RAS和Morfonica差不多！”

　　“但至少也要听人解释吧！”立希的声音大了些，“在网站上说了一万次，没有入驻的打算、没有入驻的打算……根本没人信！学校也去不了了——”

　　“因为Morfonica当时也说没有入驻的打算吧。”素世说，“可她们最后还是在那里落脚了。”

　　“……”

　　立希摇着头。

　　“只好继续等了。”

　　素世说。

　　“等……是啊，等。”立希往沙发上一靠，说，“时间真的能解决一切吗？”

　　她看了众人一圈。

　　“【填海新地2期】开放之前，野猫就发现素世你的车被装炸弹了。”立希说，“【填海新地2期】开放之后，盯上我们的人更多了。”

　　立希用手点向自己。

　　“放学后车辆被尾随。”

　　点向爱音。

　　“常通过的道路被设置了市政规划之外的路障。”

　　点向灯。

　　“夜晚有人靠近住宅。”

　　“……”

　　众人沉默。

　　【填海新地2期】开放之后，确实，越来越多的人在明里暗里，把拥有大量粉丝，还参加过Poppin'Party和Afterglow联合汇演，疑似与两支大乐队有交情的MyGO!!!!!当作了竞争对手。

　　MyGO!!!!!是学生乐队。

　　但Morfonica当年，也是从学生乐队转成地方帮派的。

　　无数双眼睛看着MyGO!!!!!。

　　眼下，因为忌惮Poppin'Party和Afterglow的态度，也因为忌惮着其他的竞争者，还没有人实际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举动。

　　……但要是到有伤害举动，一切就都晚了。

　　“你们猜，我们等下去，事态是自然消失，还是进一步恶化？”立希说。

　　“……”

　　灯、爱音都没说话。

　　乐奈还在吃糖。

　　“那除了等，你要怎么办？”素世玩着手，说，“宣布无限期停止？”

　　她看了一眼立希，没等立希张口，又说：

　　“我们可是说好，要一辈子组乐队的。”

　　“我没说无限期停止。”

　　立希说。

　　她又张了张嘴……

　　“……”

　　但没继续说什么。

　　这下，连素世和立希都不再说话。

　　没人说话了。

　　沉默笼罩了室内。

　　今天也是立希叫大家出来的。

　　本来是想讨论现状。但结果到最后，还是老结论。

　　爱音在这时左右看了看。

　　“那个！”

　　她开口了。

　　众人看向她。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要忙……”

　　爱音说。

　　她双手合十，低下头。

　　“抱歉！下次再联络吧！”

　　她留下这句话，站起身来。

　　“哈？”

　　立希疑惑地“哈”了一声，但爱音已经提起她自己的吉他包，走向门口了。

　　“那家伙，搞什么啊？”

　　立希挑起眉毛，说。

　　“……”

　　灯有些担忧地看着爱音。

　　不过，就在这时，灯背后传来另一个声音。

　　“乐队，结束了吗？”

　　是乐奈。

　　她也站起了身，拉出装有滚轮的吉他包。

　　“拜拜。”

　　乐奈拉着吉他，也向门口走去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

　　素世也说。

　　“……”

　　立希双手叉腰，叹了口气。

　　……

　　叮。

　　爱音从素世家的高层乘电梯来到底层，又在公寓门口叫了德拉曼的计程车。

　　安保标准很高的送乘服务带上爱音，离开素世所居住的，靠近中心区的一端，一路驶向富人区另一端。

　　车辆驶上山坡。能够看见在那里的，是一排排带花园的独栋小楼。

　　车停在其中一栋房屋外。

　　这里，是爱音在乐之城租下的暂居处。

　　爱音下车，通过虹膜认证打开院门，又快步走进房屋。

　　家政机器人正在房屋里忙碌。侦测到主人回来，机器人的灯闪了闪，说：【你回来啦。】

　　“……”

　　然而，爱音根本没管。

　　她一路跑上楼去。

　　嗙嚓。

　　爱音关上房间的门，靠在了门板上。

　　“……啊啊……”

　　爱音抬起头，长叹了一声。

　　今天的聚会氛围，爱音也看到了。

　　MyGO!!!!!乐队，现在陷入了困境。

　　Rikki那个时候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

　　爱音能明白。

　　“（因为这困境说到底，还是安全的问题，不是吗！）”

　　立希反对无限期停止乐队活动，也不希望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那她的态度不就很明显了吗？

　　“（……想要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抵抗和自我防卫……）”

　　立希想说的，肯定就是这个。

　　至于为什么没说出口。

　　……当然是顾虑队伍里实力不足，容易在抵抗中受伤的人。

　　MyGO!!!!!里，有实力不足的人——灯不擅长战斗，但她可以负责后勤支援和医疗援助——那剩下的，不就——

　　“——不就只有我了吗！”

　　爱音大叫。

　　爱音不知道MyGO!!!!!的大家最后打算怎么选择。

　　是决定暂时分开，还是等待，还是一边抵抗一边澄清状况。

　　但队伍怎么选择是一回事。

　　自己会不会让队伍的选项变少，又是一回事。

　　“咕……不想要拖队伍的后腿啊……”

　　爱音抱着脑袋。

　　半晌，她看向房间的角落。

　　那里，堆着一箱粉红色的【街坊邻居不好惹，手里没有家伙事？那就要用：自动屠宰机！】。

　　当时，自己看了名字很酷，就买了。

　　是挺好用的，自己用着也顺手……

　　虽然立希和素世都说这是玩具枪，但这是爱音少有的能趁手的枪了——她从前又没接触过枪械，不像其他人那么适应枪支——

　　“……怎么办啊。”

　　爱音抱着头，问那一箱自动屠宰机。

　　“……”

　　那一箱自动屠宰机，当然不可能回应她。





第两百一十八章 改变的东西


　　【轨道列车即将进站】

　　【轨道列车即将进站】

　　【请乘客注意停靠时造成的晃动，远离车门】

　　【请勿在上下区使用高频电子设备】

　　哧……

　　城市轨道列车缓缓打开了车门。

　　人员在站台处上下。

　　立希和灯两人跟随人潮，从列车上走了下来。

　　她们穿过打着【Poppin'Party新live开办！Popipa! Pipopa! Popipapapipopa!】、【“零度”超级劲爽薄荷脑髓烟·胡椒口味，好评热卖中！】和【高效清洁公司，从油污到血渍】大幅面广告的站台，走出车站。

　　“真是的，那些家伙在搞什么啊。”

　　走在昏暗的街道上的时候，立希说。

　　“话才讲到一半，就突然回去了。”她皱着眉头，“到头来，也不晓得乐队停摆的事情要怎么处理……这都已经好几周了。”

　　两人走上天桥。

　　各式各样的车辆亮着各种颜色的灯，从桥下穿过。

　　明暗之间，车灯照亮了立希手上拿着的枪。

　　立希拿着的，是她的动能冲锋枪【力大砖飞】。

　　灯是羽丘的学生，并不擅长应对突发事故。所以，一直以来都由担心她的立希护送她回家。

　　……这是立希本人要求的。

　　在事态升级的最近几周里，爱音和素世都曾提出要让灯搭她们的车回家。不过，立希以“车没办法送到家门口吧”为由拒绝了。

　　还是由她自己来送。

　　两人穿过天桥。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天桥上没什么人。

　　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荡。

　　“……”

　　走到天桥中段的时候，灯停了下来。

　　她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辆。

　　立希注意到了灯的情况，也停了下来，转过头。

　　“我们……已经，上台了吗？”

　　灯看着桥下，说。

　　“啊。”

　　立希立刻想到了灯曾经说过的话。

　　灯和爱音去看了Hello, Happy World！那场混乱的live。

　　立希、素世和乐奈没去。不过后来 ，灯把那场live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包括Hello, Happy World！宣布【填海新地2期】开放，隔离墙的爆炸……

　　……以及，碰到了“应当是小祥”的人。

　　这个“应当是小祥”的人，问灯“你要上台吗？”。

　　还对灯说了“祝你幸福”。

　　这些，都只有灯一个人看到、听到了。

　　不过，对方用了某种扫描阻碍件，灯的脑机摄感扫描仪没能捕捉到她的身份信息。

　　在立希和素世的询问之下，灯将这些事都告诉了MyGO!!!!!的同伴们。

　　素世对此颇为惊讶。

　　她看上去有些生气……

　　“谁知道那是不是。”

　　素世当时这样说。

　　语气很硬。

　　但就是因为这样，立希才觉得素世已经相信灯的判断了。

　　而立希自己？

　　她自己当然也相信。

　　“你没有必要顾虑祥子。”立希说。

　　灯转回头。

　　“我……能再和灯一起玩乐队，真的觉得很开心。”立希接着说。

　　车流穿过。

　　“因为我一直忘不了灯的歌。”

　　立希看向灯。

　　“诶。”

　　灯略微有些吃惊。

　　“啊……”

　　说出了心里话，立希变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立刻生硬地说着“我们快走吧！”，快步向前走去。

　　……

　　同一时间。

　　爱音家。

　　咔嚓、咔嚓。

　　偌大的房间里，回荡着摆弄器件的声音。

　　仔细一看，桌面上和地面上，放满了完整的【自动屠宰机】和已经拆开的【自动屠宰机】。各种型号的剪钳、镊子、打磨棒、海绵砂纸、切割垫、胶水、软化剂、手钻和推刀，也零散地放了一地。

　　爱音头戴护目镜，坐在长沙发上。她一手拿着一把已经被拆开的【自动屠宰机】，一手拿着剪钳，正拧着脸，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教学。

　　“接下来是这样……这样？”

　　爱音将一管小型的燧发装置接进【自动屠宰机】的枪体里，她对着墙上贴着的测试靶心垫，尝试着开枪——

　　咯吱。

　　扳机扣不下去。

　　燧发装置的安装好像有点问题，把内动线卡住了。

　　“啊～啊。”

　　爱音大叹气。

　　……

　　自己不仅没有成为核心，还拖了团队的后腿……

　　这种事情太逊了，爱音绝对不想要发生！

　　可自己能做到什么呢？

　　回到家的爱音想要用这段时间努力思考——但很难想到——

　　她盯着【自动屠宰机】的箱子看了好一会儿。

　　她从来没关闭过的自动眼摄制软件咔吱咔吱地运行着，捕捉看到、听到的一切，在互联网上查询，然后在眼眶预制件中跳出了花里胡哨的相关界面。

　　【【自动屠宰机】使用指南】

　　【【自动屠宰机】的多种用途——从点火到打孔】

　　【【自动屠宰机】改造：玩具枪也可以变成大杀器】……

　　“……啊。”

　　当看到这条的时候，爱音灵光一闪。

　　她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是这个！”

　　抵抗和自我防卫这种事，爱音不擅长，也不可能在这方面比身为预备警员的立希、一看就装了夸张东西的乐奈以及接受过良好镇暴教育的素世做得更好。

　　她初来乍到，现在还只擅长使用【自动屠宰机】。

　　如果要从现在开始练习其他枪械，肯定要花很大量的时间。而且，也不一定能在增强战力上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

　　不是加强自己，而是加强【自动屠宰机】呢？

　　“（把【自动屠宰机】变强，不是就很好了吗！）”

　　爱音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势头，看了那篇【自动屠宰机】的改造攻略。

　　越看，越觉得激动。

　　【自动屠宰机】的结构很简单。

　　枪壳、扳机、弹夹、气泵活塞、弹簧……

　　就只有这些作为枪械而言，最基础的部件。

　　就连外壳，也是用3D打印机印出来的。

　　正因如此因此，它与常规枪支相比，它有很大的改造空间。

　　它可以进行多种天马行空的改造。

　　爱音点进自己的脑机搜索到的【爆改王】网页，看到有人将【自动屠宰机】改造成多发、连发、喷火、喷水、射灯等等多种功用。

　　当然，几乎全部都是装饰或娱乐作用。

　　不过，也有人在回帖中说“这改造完全可以进行巷战了”。

　　这个人是在回复一项将【自动屠宰机】改装用来烹饪迷你巧克力饼干的改造。

　　他是在调侃设计者给设计的膛线太多，火药装填量也太大了。

　　比起用来烹饪饼干，还不如用来参加枪战。

　　但……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爱音从这些回帖中，看到了希望。





第两百一十九章 全能爆改王


　　没办法让自己变强，就让敌人变弱。

　　没办法在硬实力上快速提升，就搞突然袭击！

　　爱音立刻决定了这个方向。

　　保留【自动屠宰机】的外壳，里面进行多样化的改造。

　　开枪的时候，引发敌人预料之外的、强大的效果。

　　这样，就可以在敌人自乱阵脚的时候，进行突击……

　　“我真是想到了一个天才般的主意！”

　　爱音跳了起来，叫道。

　　而且，这种做法还很醒目——

　　“不不，这么危险的情况下，醒目什么的，不是重点吧！”

　　爱音立刻摇头，对自己说。

　　但她的脑中已经开始想象自己使用能发出镭射激光的【自动屠宰机】帅气地干掉敌人，登上乐之城写字楼外立面墙体广告时的样子了。

　　“……想象！想象又不犯法……！”

　　爱音嘟囔着。

　　说做就做。

　　爱音立刻找来了所有能用的工具。

　　一些是购买【自动屠宰机】的时候随套餐附赠的赠品，另一些是应羽丘的技术能力课程的要求购买的教学用具。

　　然后，她又在网上买了一点改造枪械需要的知识芯片——只能够买到常识类的知识，不过当然聊胜于无——

　　叮的一声，这些知识就被下载到了爱音的脑子里。

　　也是在这时候，爱音才发现一些诸如【标感侦测仪】之类组装枪械可能会用到的技术类软件，自己已经装过了。

　　装过了不是更好？

　　还节省时间！

　　教学视频OK。

　　技术知识芯片OK。

　　爱音活动了一下双手。

　　“准备OK～”

　　把【自动屠宰机】改造成超强武装，华丽震慑全场！

　　带着这种信念，爱音信心满满地投身进全新的领域。

　　……但是。

　　情况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顺利。

　　……

　　一小时后。

　　时间来到现在。

　　“啊～啊。”

　　爱音大叹气。

　　在一地已经拆开的【自动屠宰机】中，她猛地向后一倒，靠上后方的软垫。

　　“太难啦——！”

　　爱音叫道。

　　爱音尝试改造【自动屠宰机】。

　　然而，情况并不顺利。

　　这是【技术能力：6】的爱音在学校的课程外，首次接触改造类项目。

　　也是她第一次接触枪械类的改造。

　　【自动屠宰机】是枪械中改造起来最简单的类型。

　　不过，就算如此，很多关于枪械改造的知识，爱音也得从头学起。

　　芯片上的知识只能帮助爱音快速入门。

　　实际上手后，很多细节，她得试错一遍，才能领悟。

　　装了一个小时，爱音也没真的如自己所愿装出一把能用的【改造自动屠宰机】来。

　　“唔——好累——”

　　爱音卸掉手上那把内动线卡住的【自动屠宰机】的燧发管和弹夹，把它往沙发旁边上的墙架上一挂，自己拿起平板电脑，倒在了沙发上。

　　“我早知道的啦……反正现在才开始练习枪械改造，不可能马上就能做得很好。”

　　休息，休息。

　　最初的热度消退了。

　　爱音躺在沙发上，想要放松一下。

　　她拿起平板电脑，把【自动屠宰机·改造】的页面关掉，划到了视频网站。

　　各种各样的窗口，在平板电脑上弹出。

　　【J-POP殿堂，电台夜话：你更喜欢YOASHIKA，还是更喜欢黄绿色股长？】

　　【新型沉浸式网游头盔测评：让你忘记现实中的一切，意思是送人上西天？】

　　【飞一样的感受：探秘荒原】

　　爱音一条条地划着那些彩色小方块。

　　她点进一条【最高CP值：用零用钱就可以！买很多百元超梦碟来拼出你想要的梦】的超梦技术科普视频。

　　“晚安喵姆喵姆～”

　　视频中，紫色头发，红色眼睛的年轻女性正做出“喵喵拳”的手势。

　　“今天也来为大家介绍推荐的，新手也能上手的剪切超梦碟吧～”

　　女性“kira”地眨了下眼睛，眼睛旁边出现了许多电子特效。

　　“只要简单一剪，刺激度立刻翻倍！用旧片子带来全新的超梦体验！”

　　视频中，女性语调明快地说着话。

　　“好久不见，几天没发布，抱歉抱歉～”

　　她双手合十，说。

　　“之前呀，我住的大楼在施工呀！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我看评论里有人说，主播的视频里怎么有枪声啊？怎么感觉天花板在震动啊？”

　　“啊哈哈，那是隔壁的合租住户在打冲击钻啦！”

　　“哎呀～跟我合租的住户可凶了～我一些衣服没放好，她都要大喊大叫～”

　　“偏偏另一个合租住户还是特别整洁的类型！”

　　“这下子，就只有我一个人被念啦！大家说，这是不是太……”

　　这时候，女性的眼睛突然看向了画面外。

　　然后又转了回来。

　　爱音的脑机分析出了拖帧。

　　“（这段视频后续被切掉，然后进行了补录？）”

　　爱音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发现。

　　“诶……总之呢。”

　　画面中的女性不提刚才合租住户的话题了。

　　她一本正经地聊了下去。

　　“大家心中都有自己想成为的模样吧。”女性说，“超梦可以实现这一切！只需要一点点技术……”

　　想成为的模样。

　　寒暄的话语让爱音的思绪飘散了。

　　“（……就这样休息，真的好吗……）”

　　爱音有点不安地想。

　　“（虽然说‘不可能马上做得很好’。可是，再这样下去……）”

　　画面中，女性说：“今天介绍的是，能简单上手的完美超梦剪辑法！”

　　“……”

　　视频里的话，再次吸引了爱音的注意。

　　“学会这个，新手也能够自己剪辑超梦了！”紫色头发的年轻女性拨弄着刘海，说，“一起迅速轻松地提升超梦阅历的等级吧？”

　　“迅速轻松……”

　　提升阅历等级？

　　“啊！”

　　爱音灵光一闪，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

　　嘀嘟，嘀嘟。

　　回到家的灯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的时候，接到了爱音的电话。

　　“小爱？”

　　灯接起电话。

　　“小灯，我问你件事！”

　　电话那头，传来爱音的声音。

　　“你知道【点数芯片】吗？”

　　“啊，嗯……”

　　灯点头——虽然爱音看不到——

　　“【点数芯片】可以快速提升属性点数！”爱音在电话那头高兴地说，“我以前就听过乐之城有卖这种东西了——不过，我没有用过！”

　　“但是我听说有很多人考羽丘的时候会用……小灯，你有见过人用吗？是什么样的感觉啊？”她说，“我听说这种芯片用一下，就能够改变属性面板上的点数！”

　　“那个是……”

　　“你看，属性提升以后，人不就会变强吗？”

　　“我……”

　　“我们不是在担心乐队的安全问题吗！我就想，如果我们能够用这种方式变强——比方说，提升【技术能力】的点数什么的——就可以在面对问题时有更多的选择了！”

　　“我没有用过。”

　　灯终于找到空隙回话了。

　　她眨了眨眼睛，说：

　　“不过，以前，我有同学用过……”

　　“……听说，那只是强行提升来改变面板而已，并不意味着当事人的能力就变强了……还是需要花时间适应……适应时间很长。就只是应付考试的东西。”

　　“啊！这样吗？”

　　爱音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

　　灯回答。

　　“欸欸……也是哦，没那么轻松的事啦……抱歉，我太着急了。”

　　爱音连忙道歉。

　　嘟。

　　挂上电话，爱音叹了口气。

　　“迅速轻松升级作战失败了啊。”

　　她苦恼地抱着双臂。

　　“诶……这下还是只能自己脚踏实地练习了吗！？”

　　爱音看向那散落一地的【自动屠宰机】和工具。

　　“……”

　　【自动屠宰机】和工具还是不回话。

　　“好吧，好吧！”

　　爱音垂下肩膀，说道：

　　“努力就努力！努力啦！”





第两百二十章 去你家坐坐（1k6月票加更）


　　窗外，夜色渐深。

　　但是，嘎吱、嘎吱的声音，和火药激发的声音，还在爱音的房间内不时响起。

　　这种声音持续着。

　　天色从深夜走向清晨。

　　声音不知不觉间，停了。

　　“……”

　　矮桌和地面旁的零件，比起昨天晚上更多了。

　　“……嘶……呼……”

　　爱音趴伏在桌旁，已经睡着了。

　　天色越来越黑。

　　靠窗的位置，时钟悠悠地闪着光。

　　凌晨四点。

　　黎明就快要到来了。

　　街道上，零星的车辆驶过。

　　这是乐之城一天之中，车辆最少的时段。

　　也是，拥有秘密的人会选择出行的时段。

　　……

　　黎明前夕。

　　【填海新地2期】。

　　嗡……

　　黑暗的街道上，汽车内燃机的声音由远及近。

　　一辆黑红相间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从城区之间驶过。

　　它没开大灯。

　　指路全靠红外自动扫描。

　　它的身影隐藏在黑夜里。

　　啪、啪。

　　路边零星传出些枪声。

　　但没有火力覆盖。

　　因为这个时间点，城区的楼房中值守的守卫，也已经十分疲倦了。

　　一部分人爬起来的时候，车辆已经远去。

　　还有一部分人还清醒着。

　　但是，火光会在深夜暴露他们的位置，这让他们有所顾忌。

　　面包车像是知道这一点。

　　它时而左拐，时而右转，不时变换路线。

　　它隐藏着自己的身影，向【米歇尔乐园】的交界处驶去。

　　乘坐在面包车上的人在干什么？

　　深夜突击？

　　再往前，就要离开【填海新地2期】了！

　　混混们从钢架床上爬起来。

　　他们判断这辆面包车是要进行某种突击行动，因此开始设置路障，等待面包车上的人迂回。

　　但面包车没有开回来。

　　它驶向【填海新地2期】和【米歇尔乐园】的交界处。

　　这里曾经有长达30公里的隔离墙。

　　但现在，地面上只留下了大火烧灼过后焦黑的影子。

　　这里的守备力量更强了。

　　到处，都可以看见搭建的壕沟，和在壕沟中待命的、想要突袭新入【填海新地2期】人员的埋伏者。

　　但这些壕沟，都是主要对外警戒。

　　……没什么人在意着内部的动向。

　　因为，交界处因为有人守备的缘故，很难越过。

　　“困难”提升了行动的价值，也增加了沉没成本。

　　正因如此，费尽艰难险阻越过交界处，进入到【填海新地2期】的人，大多做好了准备，不会从里面返回旧城区——

　　——大多。

　　嗡……

　　嗖！

　　面包车从拐角处驶出。

　　它没给突然加大马力，向着交界处外部驶去。

　　“什么！？”

　　值守了一整个晚上的守卫们有一点懵——

　　有人要离开。

　　这……

　　要逃跑的人？

　　守卫们不是没有处理过逃跑的人。

　　但逃跑的人，大多身上几乎什么都没有，弹尽粮绝——同时，还很容易就玩命，或是赛博精神病发作，麻烦得很——

　　谁都不想去处理逃跑的人。

　　“拦吗？”

　　一名看发型就知道是从混混转型为守卫的家伙，小声地在脑机中问。

　　“放、放！”

　　脑机中，传来他上级的指令。

　　“这家伙车开得这么快！”上级的声音带着“沙沙”的电流声，从脑机中传出，“感觉里面的人跟疯差不远了！”

　　“逃出去的人，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要是炸了一车赛博精神病出来，还不够晦气的呢！”

　　“都放了！”

　　“——收到！”

　　守卫当然巴不得收到这样的指令。

　　所有人都缩起头。

　　嘭！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撞开了薄弱的围挡，冲出没有启动地下刺钉的关口。

　　嘭、嘭……哐当！

　　它在地面上震了几震，向远方开去。

　　嗡……

　　面包车驶上小路。

　　它沿着这条从【米歇尔乐园】外围擦过的小路，继续向前行驶。

　　然后，在夜间的纯音乐环境功放歌曲声中，汇入乐之城的主干道。

　　天边已经在这时，渐渐露出了一点黎明的光亮。

　　主干道上的车，也慢慢多了起来。

　　面包车没入车流。

　　很快，它就跟其他所有的车辆混在了一起。

　　……

　　“唔～！这新鲜的、早高峰的车尾气令人不快的味道！”

　　面包车上。

　　喵梦在车流之中探出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凌晨就有人上班的都市！这不仅有人现在上班，还有人现在下班的糟糕作息！这一名名路人疲惫的脸，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飞艇，这大清早就开始播放的广告歌曲，这贴在天桥、大楼、街道和车辆上的电子牛皮癣宣传图像！”

　　喵梦笑着，大声地说：

　　“乐之城！哈哈——我回来啦！”

　　“【填海新地2期】不算乐之城吗？”

　　喵梦身前，手握方向盘的海铃问。

　　她刚刚开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有枪击干扰的夜路。

　　不过，她还是一脸淡然地握着方向盘，简直就像是刚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一样。

　　“建设中的区域根本一点乐之城的感觉都没有！”喵梦叫道，“适合在那里面生存的，是恶土上来的流民，不是我这种都市弄潮儿啦！”

　　“是吗？”

　　海铃打了一把方向盘。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并入匝道，驶上乐之城第三环城公路。

　　电子车辆行驶仪上，绿色的光显示着【往工业区：87km】。

　　“是啦，是啦！”

　　喵梦叫道。

　　“那里面的网电环境都很差！超梦工作站无法安装……根本体现不出我的优秀之处！我只能拍些普通的片子——还要因为说太多被勒令剪切——”

　　喵梦在这时斜眼瞥到坐在面包车副驾驶座上的祥子。

　　“——”

　　她立刻噤声。

　　不过，祥子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看着窗外。

　　所以，喵梦又大胆了一些，继续说下去。

　　“——那样根本不劲爆！”她说，“如果有机会，我想在我的频道里放点带R的技术！这样，肯定很多人学——”

　　“你的频道会被封吧。”

　　海铃打着方向盘，说。

　　“哎呀！打码、外链、隐藏代码！”喵梦说，“我刚开始做频道的时候就去了解这些了！有的是办法！”

　　“一开始就考虑风险决策啊。”

　　“嘿嘿～咱们就是要做风险决策吧？”

　　喵梦看向斜前方的祥子。

　　“……”

　　祥子还看着流动的车辆。





第两百二十一章 你家可真大（1k6刀片加更）


　　祥子最后答应了Afterglow的【大人物】，青叶摩卡的邀约。

　　“来我家坐坐。”

　　摩卡是如此邀请祥子。

　　但她背后的意思，当然不可能如同这句话一样无害。

　　根据乐之城网络聊天板上的说法，青叶摩卡是Afterglow的军师。

　　会有“军师”这种名头传出，意味着她在这支乐队中负责做决策。

　　而且，做得还不错。

　　“（做决策的人。）”

　　祥子自己也是做决策的人。

　　她知道所谓“做决策的人”，具体在做什么工作。

　　做决策的人要做的，其实就是理清现在台面上，究竟有哪些复杂的事态，然后，尽量把自己从每一场事态中摘出来，以一个相对客观的局外人的身份，盯着被卷入每一场复杂事态里的每一个个体。

　　做决策的人等待的不是“事态”的进展。

　　做决策的人，等待的是“个体”的改变。

　　个体只要被卷入事态，就会被消耗力量。就像是孩童玩的陀螺，在巨大的决斗盘中相互碰撞。

　　做决策的人要做的，永远是将自己和自己的势力，放在“捕食者”的位置。

　　她们等待着某一个个体的力量衰减的时刻。

　　然后入场。

　　“……”

　　在踏入【填海新地2期】的第一步没有达到预想效果之后，Ave Mujica现在没有突破现状的能力，处在相当被动的态势里面。

　　换句话说。

　　Ave Mujica现在是“被捕食者”。

　　摩卡在这时候入场，就是盯上了Ave Mujica急需一个外援充作突破的心理。

　　“（看准了在这时候伸出橄榄枝，Ave Mujica几乎是只能接受……）”

　　祥子想到了这点。

　　但她不会因为看到了这点，就对这次邀约说“不”。

　　“……”

　　祥子看着窗外车来车往。

　　Ave Mujica现在急需机遇。

　　就算那机遇放在万丈深渊的边沿，祥子也会上前去取。

　　摩卡递过来的请柬所指示的位置，会是天堂？还是地狱？

　　无论是哪个——

　　对于现在的祥子来说，她都必须盛装出席。

　　……

　　在又行驶了将近两小时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明亮了。

　　祥子、海铃和喵梦三人，从乐之城第三环城公路上下来，进入了工业区。

　　许多厂房伫立在道路两侧。

　　一些厂房看不出是否在工作，另一些则很明显能够听到大型机械运作的声音。

　　【无威胁。】

　　祥子最后一次给待命中的初华及睦，发去了自己的安全报时指标。

　　两人其实都有说要来参加这次会面。

　　但祥子对于是否要在态度暂不明确的Afterglow的军师面前，暴露出自己手上有出道艺人和若叶家的人这件事上，还是有所顾虑。

　　“你们等待我的消息。”

　　她如此拒绝了两人。

　　祥子打算等第一次会面——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但姑且称之为第一次——结束后，再决定。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开进厂房之间的小路。

　　又过了十几分钟后，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间大厂房。

　　厂房没有投入使用。

　　它的上一任主人应当是已经搬走了，目前，门口挂着大大的【厂房招租】的电子铭牌。

　　而在厂房门口。

　　“呀～吼～”

　　祥子见到了微笑地招着手的青叶摩卡。

　　祥子原本以为，摩卡的那身报童帽配大衣的打扮，是为了潜入【填海新地2期】而特意穿的伪装。

　　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今天也穿着那身。

　　“（……她好像很中意这衣服的样子！）”

　　喵梦在脑机里咋舌。

　　喵梦似乎对这位【大人物】的衣品没有那么……满意。

　　但她也没敢当面指出这点。

　　“往里面开，停那栋大建筑物下面的地库里～”

　　摩卡在门口挥着手，指挥着。

　　“一直直走～停在最内侧～”

　　她的打扮，加上她的这举动，让她看上去真的像是厂区的年轻门童。

　　“……”

　　海铃往祥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用眼神询问“就这样接受引导吗”。

　　祥子点点头。

　　于是，海铃操纵车辆向前驶去。

　　咔、咔。

　　车轮在减速带上碰了两下，缓缓驶入地库的入口。

　　这里是废弃的厂区，地库里没有亮灯。

　　前方一片漆黑。

　　于是，海铃打开了【哥伦布】货运面包车的前灯。

　　灯光中，地库尽头空荡荡的，只停着一辆车。

　　那是一辆黑红双色的【古德拉66式“克苏鲁”】。

　　跟Ave Mujica对【哥伦布】货运面包车进行的涂装很像。

　　但Ave Mujica用的涂装中的红色更偏向于酒红色，而这辆【古德拉66式“克苏鲁”】的涂装中用的红色则接近于血红色。

　　“（青叶摩卡的车？）”

　　祥子想。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向前滑去，停在了距离【古德拉66式“克苏鲁”】三个车位的另一处车位里。

　　停稳，拉手刹，熄火。

　　三人从车上下来。

　　和“嘭、嘭”的关车门声一起响起的，还有在空荡的地库中回荡的脚步声。

　　听起来，摩卡正在从上方走下来。

　　“……”

　　祥子站在原地，等待着。

　　祥子不动，海铃和喵梦自然也就站在她的两侧。

　　嗒、嗒、嗒。

　　摩卡走路跟她说话一样，也是慢悠悠。

　　过了好一会，她才来到了车库尽头。

　　她向站在【哥伦布】货运面包车旁的祥子等人看了一眼。

　　……不过，她没向祥子等人走来。

　　摩卡走向那辆【古德拉66式“克苏鲁”】。

　　摩卡来到【古德拉66式“克苏鲁”】背对祥子一行人的那侧门旁边，挥了挥手。

　　“人～我都给带过来了～”

　　她笑眯眯地对着那儿说：

　　“怎么样～？”

　　“——”

　　什么？

　　那车里坐了一个人？

　　义眼扫描没有反应——不，如果是Afterglow的【大人物】，确实有可能开反扫描迷彩——

　　把我们带过来？

　　陷阱？

　　说是来找我的，其实是给我布置了陷阱吗？

　　连谈话都不是！？

　　祥子心头一惊。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了后腰的【涅槃】和【青牙】上——

　　但摩卡接下来，说的并不是那么残酷的话。

　　“Pastel*Palettes挺欣赏她们的～给了她们【特许雇佣兵团体活动权限】～”

　　摩卡对着那车里的人说。

　　“Hello, Happy World！最近也不对她们动手了～她们自己解除的～”

　　“怎么样，还挺能整事儿的吧？”

　　哧……

　　一声气动音。

　　【古德拉66式“克苏鲁”】的侧门打开了。

　　“哎。”

　　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从车里走了出来。

　　黑色的短发，红色的挑染——

　　“——！”

　　从【古德拉66式“克苏鲁”】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Afterglow的领袖，乐队主唱兼节奏吉他的——

　　【叛逆的红挑染】，美竹兰！

　　兰从车里走了出来。

　　她瞥了祥子等人一眼——

　　祥子心头一凛——

　　但兰的目光没有停留在祥子等人身上。

　　她转向了她面前的摩卡。

　　“摩卡。”

　　兰开口了。

　　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她看着摩卡，问：

　　“你这是在挑衅我？”





第两百二十二章 愿化烈火


　　什么情况？

　　Afterglow的主唱和主音吉他，吵起来了？

　　现场的气氛好像很僵硬。

　　祥子把手从小刀上挪开。

　　身后的海铃和喵梦，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动作，停了下来。

　　地库之中。

　　【古德拉66式“克苏鲁”】的侧面，兰和摩卡站在那里。

　　“兰。”

　　摩卡没有因为兰说了很重的话而停下，不过，她也没有看着兰的眼睛。

　　她视线低垂，瞥向一旁，说：

　　“Roselia跟Pastel*Palettes因为彩的事，在爱贝克思的事情之后关系变得有点僵硬。”

　　“你不是和Roselia一直不怎么对付的吗？”

　　“我还以为，你会支援Pastel*Palettes看中的年轻人。”

　　“毕竟，Poppin'Party先一步接触了你们一起看上的那些女孩。”

　　“Poppin'Party又要伸手了。”

　　“伸手进【填海新地2期】。”

　　“Morfonica那个白白的孩子，被香澄迷得不得了。1期的红利，Poppin'Party间接吃到不少。”

　　“2期，怎么说？”

　　摩卡的语速变得比之前快了。她又轻又快地说。

　　“现在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

　　但兰只是皱着眉头。

　　“摩卡。”

　　她说：

　　“我在调整资金比例，增加武装车队【魔蝎】的数量。”

　　【魔蝎】。

　　这是一种军用的全覆式装甲战车。

　　用途……当然只有一个。

　　那就是作战。

　　“我跟你说过了吧？”兰说，“我让你们到乐之城外，确认各大卫星城的情况。”

　　“……”

　　摩卡沉默着。

　　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已经明明白白地说过接下来的计划了。”兰说，“不需要关注【填海新地2期】了，因为接下来——”

　　“！”

　　摩卡在这时抬起头。

　　她往祥子等人这里晃了一眼。

　　那是“有人在这里，你还要继续说吗？”的意思。

　　看起来，摩卡把祥子等人直接带过来进行交涉，有一点避免直接发生可控范围外的冲突的意思。

　　但兰没有因为有外人在场而停下。

　　也没把对话转脑机。

　　“——因为接下来，我们要对丰川开战了。”

　　兰说。

　　“！”

　　什——什么？

　　Afterglow要对丰川开战？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听到比Pastel*Palettes想刺杀凑友希那更劲爆的话了！）”

　　喵梦在脑机里尖叫。

　　但在众人面前，摩卡却只是沉默。

　　她看起来早就知道这事了。

　　“兰～总是说那么吓人的话～”

　　摩卡的语速又变慢了。

　　她想要把话题带过去。

　　但兰却直接说了下去。

　　“鸫的报告，你也看了。”兰对摩卡说，“港区的货物出入记录核查显示，有人在试图通过不受监视的地下渠道采买核弹头。”

　　“！”

　　听着对话的祥子心头一惊。

　　有人在试图采买核弹头？

　　这可是一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先前，广播中说美国夜之城的强尼·银手炸了曾被认为“坚不可摧”的荒坂家的大楼，就是用的小当量核弹头——

　　“是丰川家的动作。”兰说，“我们是成功阻止了这场交易，但是……摩卡，你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

　　摩卡作为先行发难的一方，反而没有说话。

　　于是，兰接着说了下去。

　　“弦卷家在乐之城外的势力部分，是持有核弹头的。”兰说，“心是不打算往乐之城内输送核弹头。但如果有人进行核威胁，情况又不一样。”

　　“兰觉得会进入核威胁战吗？”

　　摩卡问。

　　“在这个时间点尝试购入核弹，我认为丰川只有可能是为了针对【七支乐队】，做好开战的打算。”兰说。

　　“丰川有武装的意图了。这是一个信号。”

　　“我们能拦截他们的行动一次，但不可能每一次都拦截成功。”

　　“届时，丰川手里有核弹，弦卷也有。”

　　“当一片地区有两支以上的势力持核的时候，一切都将变成一场灾难。”

　　“毁灭过美国夜之城一次的【公司战争】，就是从公司间的核武军备开始的。”

　　兰看向摩卡。

　　“现在，在乐之城，一模一样的情况正在开始上演——只不过换成了乐队帮派与公司之间——”

　　“兰！”

　　“摩卡！核战争一旦打起来，这里会被夷为平地！”

　　作为Afterglow的领头人，兰显然在气势上压倒了摩卡。

　　她看着摩卡，厉声说：

　　“乐之城势必会变成一片不宜居的土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会在情况到达那一步之前出击——”

　　“——在乐之城被拖进核战争之前，指挥【魔蝎】的车队奇袭丰川大楼。”

　　“【魔蝎】超过一定数量后，能制造出恐怖的毁灭力。暴恐机动队也没有办法应对这些【魔蝎】。”

　　兰顿了顿，说。

　　“我会指挥【魔蝎】，去炸毁丰川家的大楼。”

　　她看着摩卡。

　　“我生在工业区，长在工业区。工业区的人们的支持我成为【领袖】，又帮助我扩大了地盘。”

　　她说。

　　“为了保护这些人，我将全力一战。”

　　摩卡闭上了眼睛。

　　但之后，她又说着“啊～啊”，睁开了。

　　“兰的意图，我从你在会议上提出增加【魔蝎】车队的时候，就大概明白了。”

　　摩卡看向兰，说。

　　“之后呢？”

　　摩卡问。

　　“兰指挥【魔蝎】炸毁丰川的大楼，之后呢？”

　　“……”

　　兰沉默。

　　“我明白兰想要阻止即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摩卡说，“可是，一定要是这种方法吗？”

　　“按照兰调整的资金比例投入【魔蝎】及相关武装的购置，要卖出Afterglow一半以上的资产。”摩卡说，“就算兰的这个方案成功了，没有了钱，Afterglow该怎么继续存在下去？又该怎么庇护属地的人们？我们用【魔蝎】去对抗丰川？然后呢？再用【魔蝎】对抗其他乐队？【魔蝎】是很强，但它并不是一种适用于巷战的兵器——”

　　兰望着地库的天花板。

　　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又从肺里吐出了它。

　　“——炸毁丰川的大楼后，Afterglow将解散。”

　　兰说。





第两百二十三章 Afterglow的解散


　　Afterglow解散。

　　“……”

　　这个消息换成让摩卡沉默。

　　“乐之城注定要开战了。”兰说，“不论是谁成功，是否投入核武器，这里都将化作一片火海。”

　　“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当然，我不会抛弃现在追随我的所有人。”在摩卡面前，兰说，“我让你们确认卫星城的状况了。你、巴、绯玛丽和鸫在袭击发生之后，负责带着Afterglow的追随者们分头离开，进入卫星城。”

　　“卫星城会是我们很好的落脚点。去找那些跟我们在工农业贸易上有过商业来往的商人，暂作休整，然后穿过恶土，去别的城市。”

　　“我们剩下的资金不足以支持Afterglow继续维持现在的地盘，但仍足够让我们迁徙，重新站住脚。”

　　“持有武装的小股势力很容易落脚。越远越好，彻底远离乐之城的纷争——”

　　“非要这样吗？”

　　摩卡打断了兰，问。

　　“我们可以在事态结束后重新恢复联系。”

　　兰说。

　　“但我们不会再做为一个帮派了。”摩卡说，“不会再有地方能让我们重新作为一个帮派聚集在一起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

　　兰看向摩卡，说：

　　“从丰川试探弦卷的那一刻起，乐之城战火的引线已经点燃。”

　　“引爆只是时间问题。”

　　“Afterglow作为【七支乐队】之一，不可能在这场战斗中独善其身。”

　　“但是——”

　　“摩卡。”

　　兰说。

　　“我是在考虑我们的未来。”

　　“……”

　　摩卡停下了。

　　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五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一直一路走来。”

　　“但是，情况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我们为了阻止工业区、农业区和港区落入其他人手里，改变着，成为了帮派乐队一样。”

　　“这一战过后，我们的‘一直以来’一定也会再次发生改变。”

　　“将来，说不定不是现在的形式——不是帮派乐队【Afterglow】的形式——但那也没关系。”

　　“我们保护我们想要保护的人，和我们想要联系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样，就够了。”

　　她看着摩卡。

　　“【公司战争】曾让夜之城化为焦土。大公司们相互争夺，最后，只剩下一家巨头。”

　　“乐之城，也即将变成那样。”

　　“Afterglow只要留在这里，只要还是【Afterglow】，就一定会被卷入这场争夺。”

　　“等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到那时，谁都无法控制局面。没人能预测会不会有核弹掉下来，核弹会砸在哪里，又或许，到来的不是核弹，而是其他难以想象的攻击——Afterglow的属地内，将会出现大面积的伤亡。那样，情况将滑落向无法控制的深渊——”

　　“现在，我想趁着Afterglow还能做些什么的时候，主动出击，然后迎来结束。”

　　“趁着Afterglow还存在的时候，成为‘最棒’和‘传奇’。”

　　“……”

　　摩卡沉默着。

　　“就这样。”

　　兰打算就这样结束这个话题。

　　她转过身，准备进入车里。

　　但是……

　　“不行哦。”

　　在兰的背后，摩卡开口了。

　　“兰真的觉得这样好的话，我会支持的。”

　　摩卡淡淡地说。

　　“但现在，兰不觉得这样好吧？”

　　“……什么？”

　　兰皱着眉头，转回身来。

　　“丰川可能要买核弹。就只是这样一件事，兰就想要通过强行的手段来解决。”

　　“……什么叫【就只是这样一件事】？”

　　兰的语气变得危险。

　　“情报搜集呢？”摩卡问。

　　“与丰川的交涉呢？”

　　“与【七支乐队】的合作呢？”

　　“这些，你都没做吧？”

　　“要提前突袭丰川家，【七支乐队】一起上，不是更有可行度吗？可你都没问【七支乐队】的其他领袖的意见——甚至，都没问我们的意见，没有就自顾自地打算结束这一切了。”

　　“提出这么激进的方案，强硬地试图推行……”

　　“……简直，就像是想要在这里燃尽一切一样。”

　　兰面色难看地盯着摩卡。

　　“合作就来不及了。”

　　她说。

　　“不是来不及吧？”

　　摩卡看着兰，说：

　　“兰是觉得其他几支乐队不会同意这个无谋的提案，所以才没说吧？”

　　“……”

　　兰沉默。

　　“兰在害怕。”

　　摩卡说。

　　“因为Afterglow上一次的大型行动失败了。”

　　“……”

　　“【填海新地1期】，就在Afterglow属地的边上。那一次，Afterglow很努力去争取介入，支持RAS对抗Roselia——”

　　“但最后，还是失利了。”

　　“兰在最后关头退出了。因为那场争夺最后发生在近海的网箱养殖群系里的连环爆炸，差点带走了我、巴和小绯的命。”

　　“我换掉了双手和脑机，巴换了半身义体，小绯换掉了整条神经系统。”

　　“……”

　　“我知道兰一直觉得那是自己的错。”

　　“不——”

　　兰试图打断。

　　“就是！”

　　但被摩卡罕见的高声量再次打断。

　　“兰在失败中迷失了！”她说，“兰在逃避Afterglow可能会在即将到来的【乐之城全城范围的战斗】中输掉这件事！”

　　“摩卡！”

　　兰让摩卡停下，但摩卡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因为那场竭尽全力却仍失败的战斗，让兰看到了Afterglow的极限！”

　　“兰在顾虑更大规模的战事带来的伤亡量……我知道的！兰想要转移产业，想要将资金转换成武装，想要筹划一场退场。明明在【填海新地1期】的时候曾说着‘乐之城的每一处我们都要把握住’，但现在出现了2期，却不去争夺——”

　　“那些【魔蝎】也是！比起用来对抗丰川家，你更像是想要把Afterglow的资产拿出来换成武装，用来护卫我们其他人分头离开！”

　　“——兰现在找不到能在可能到来的全城战争中保全Afterglow的方法了！所以，才想要在最后燃尽一切，创造出一个能让我们都接受的、全身而退的理由！”

　　“——不然呢！”

　　兰怒吼！她的声音在地库内回荡——

　　“一直运营，再失败一次，等核弹掉下来？”

　　然而。

　　“——为什么兰觉得这次也一定会失败呢！”

　　摩卡第一次如此大声地说话了。

　　“——”

　　就连兰也因为摩卡这罕见的执着而顿了一下——

　　“……我不能接受兰的方案。”

　　摩卡悲伤地看着兰，说。





第两百二十四章 背叛与放逐（1k7月票加更）


　　“兰变得胆小了。”

　　摩卡站在那里，看着兰，说。

　　“【我们不会一直失败。】”

　　“过去，不是兰一直这样说的吗？”

　　“作为乐之城唯一一支不背靠财团或名声，白手起家的乐队，我们刚混出来的时候，也是一直受伤，一直失败，一直在死境边缘挣扎，好几次，都差点被剿灭——”

　　“——但后来，我们不是也成功爬上【顶峰】了吗？”

　　摩卡盯着兰。

　　“当时的我们，可以接受失败。”

　　“现在手里抓满了东西，就接受不了了吗？”

　　摩卡向兰走近了一步。

　　“我知道兰在想什么。”

　　她说。

　　“乐之城一旦出现大规模的战争，在第一线作战的，一定是我们这些帮派的【大人物】。”

　　“我们不能撤退，也不能不出手。”

　　“但出手，前方等待着我们的又只有死亡——”

　　“兰在害怕我们死去。”

　　“所以，才想要逃跑。”

　　摩卡盯着兰酒红色的眼睛。

　　“——但我不害怕。”

　　她说：

　　“我是Afterglow的成员。”

　　“从Afterglow成立的那天起，我就发过誓了。”

　　“我只想守护它。”

　　“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要。”

　　“鸫也和你这样说了吧？”

　　“巴和小绯也——”

　　喀嚓。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别说了，摩卡。”

　　兰说。

　　兰拔出了她的动能手枪【马洛里安公司0410】。

　　然而。

　　“！”

　　摩卡没有退让。

　　摩卡也拔出了她的动能手枪【死亡与税收】。

　　……

　　兰和摩卡拔出枪，指着彼此的脚边。

　　她们没有指着彼此的头。

　　因为Afterglow在成立的时候，就说过了：

　　【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拿枪指着同伴的头。】

　　兰说着要解散，却还是遵守了Afterglow的约定。

　　摩卡因为这件事而轻轻地笑了下。

　　“兰任性地希望自己燃烧殆尽，将这一切结束掉。兰，这个计划根本不行。”

　　摩卡说。

　　“就算兰说要结束这一切，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现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摩卡。”

　　兰说。

　　“兰说的‘现实’，是指【Afterglow不撤退，就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失败】的‘现实’吗？”

　　摩卡反问。

　　“……”

　　兰没说话。

　　“那不是现实。那只是兰的想象。”

　　摩卡说。

　　“我会拼到底，兰。”

　　她看着兰指着自己脚边的枪，说。

　　“不是兰说的那种‘拼尽一切’，而是为了明天拼尽一切。”

　　“Afterglow不只有兰。”

　　“还有巴、小绯、鸫……”

　　“……还有我。”

　　“兰只能想象到【Afterglow失败】这种糟糕的未来的话，就由我们去超越那个未来——就像我们当时在工业区起家那样——”

　　“——因为。”

　　摩卡说：

　　“最开始，跟我们说【一起去看顶端的风景吧】的，就是兰，不是吗？”

　　……

　　场中，兰和摩卡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地库仿佛被灌入了液氮，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

　　站在【哥伦布】货运面包车旁的祥子、海铃和喵梦，自然也不敢说话。

　　脑机里，甚至都没有喵梦尖叫的信号了。

　　前方，Afterglow的两位【大人物】，拔枪相向，剑拔弩张。

　　Ave Mujica的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已经算是袭击了。

　　祥子到目前已经见过了不少【大人物】，并且和她们单独进行过交锋。

　　白鹭千圣、丸山彩、奥泽美咲、弦卷心……

　　祥子见过乐队的领袖，也见过领袖手下的成员。

　　但是，祥子见到的成员，不论能力多么优秀——不论在乐队里掌握了多少话语权——

　　都是对自己的领袖一心一意，别无二心的。

　　白鹭千圣在丸山彩醒来后，立刻根据丸山彩的要求调整了Pastel*Palettes的行动方向。

　　奥泽美咲被弦卷心说了“停手”，就放弃了对Ave Mujica的追捕。

　　……可面前的两人，却并非如此。

　　摩卡明确地违抗了兰的决定。

　　祥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谁会这样子对待自己的领袖。

　　眼看着，谈判好像就要破裂了——

　　“！”

　　场中。

　　兰先动了。

　　她向摩卡走去。

　　两人变得靠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

　　摩卡没有退后。

　　也没有别开视线。

　　这已经不只是挑衅。

　　这可以算是叛变了。

　　兰抬起了枪——

　　“（……）”

　　就连在一旁看着的祥子，也绷紧了身体。

　　因为，到了这一步，只能开枪了。

　　不开枪，就等于默许属下挑战“领袖”的权威。

　　不论与属下关系多么好，或是属下说得有多么正确，走到了这一步，到了拿枪出来威慑，对方还不退后的境地——

　　就只能开枪了。

　　必须要让对方明白谁才是这里说了算的人。

　　不在这里杀威，就是默认自己可以被拿捏了。

　　就是放权了。

　　帮派内部，将来只会后患无穷。

　　……至少，祥子想，如果是她自己站在那里的话，她会开枪的。

　　兰还在抬起枪。

　　枪口渐渐地，来到了摩卡的耳边——

　　然后。

　　祥子等待的枪响没有来。

　　“……”

　　兰叹了口气。

　　“你没后退。”

　　兰说。

　　“摩卡，你明明总是在避免冲突，这次，却没后退。”

　　“这还是第一次。”

　　兰把她的【马洛里安公司0410】放下了。

　　“（！？）”

　　这是到目前为止，最让祥子诧异的！祥子完全没有想到兰会这样做——

　　在祥子的震惊之中，兰向后退了一步。

　　兰把【马洛里安公司0410】重新别回了自己的腰上。

　　她看了摩卡一眼。

　　“你发信息叫我来这里，说你要‘吵一架’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什么情况呢。”兰说，“原来是这样。”

　　兰叹了口气。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兰问。

　　“我知道。”

　　摩卡回答。

　　“带雇佣兵团体私自会见帮派领袖，拒绝执行重要决策，拿枪指着领袖，威胁修改方针。”兰又说，“你这是叛变。”

　　“我知道。”

　　摩卡再次回答。

　　于是，兰闭上了眼睛。

　　她的脑机接口灯闪了闪。

　　连带着，摩卡的脑机的脑机接口灯也闪了闪——

　　然后——

　　“摩卡。”

　　兰说。

　　“我冻结了你作为Afterglow头目的权限。”

　　“——”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留下这句话，兰转身进入【古德拉66式“克苏鲁”】，关上了门。





第两百二十五章 第一单客户（1k7刀片加更）


　　嗡。

　　【古德拉66式“克苏鲁”】的车后灯闪了两下。

　　车辆发动，倒车。

　　嗡……

　　车辆远去，从地库的入口处离开了。

　　车尾灯的光在地库里打出一片光晕。

　　前方，【大人物】青叶摩卡站在那里。

　　“……”

　　她双手插兜，看着那片光在地库的天花板上移动，直到最后一缕也消失在转角。

　　嚓。

　　皮靴碰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摩卡转过身了。

　　她的目光在空中与祥子相接。

　　祥子无从得知摩卡转过来之前，脸上是什么表情。但现在，她还是像之前那样若无其事地笑着。

　　“（会谈终于轮到我们了吗！）”喵梦的声音在祥子的脑机里响着，“（我会希望这位【大人物】把我们从【填海新地2期】的土堆里挖出来，不是为了扒我们的脑子做Afterglow内部成员对峙的精彩超梦剪辑！）”

　　祥子看着前方。

　　嗒、嗒。

　　摩卡向着祥子的方向走来。

　　“……”

　　海铃悄无声息地往前挪了半步，贴近了祥子的方向。

　　嗒。

　　摩卡在祥子身前停住了。

　　“抱歉啊～”

　　摩卡摘下她的报童帽放在胸前，微微颔首，轻巧地眨了眨眼睛。

　　“让你们等了这么久～家事稍微有点忙。”摩卡说，“见笑了。”

　　摩卡依次看了祥子、海铃和喵梦。

　　“其实呀～”她说，“我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来跟Afterglow合作～”

　　“毕竟，你们看着对【填海新地2期】很有野心，不是吗？”

　　“我就想说，叫来了有野心的小队，兰可能也会对入住【填海新地2期】有点兴趣——”

　　“没想到，还是不行呀。”

　　“糟糕，糟糕～”

　　这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祥子判断不出来。

　　她只知道摩卡观察了她、海铃和喵梦的反应，然后微微地笑了。

　　“不过呀～”

　　“这次的谈话，最后变得很糟啦～”

　　“反倒是我被丢出来了呀～”

　　摩卡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着祥子。

　　【镇定】很高的人如果真的想要端详一个人，是不会被对方察觉的。

　　像这种这么明显的“端详”，本身也是一种信号。

　　就像让Ave Mujica来这里听Afterglow的这场谈话一样，都是信号。

　　“……”

　　祥子等待着这些信号背后的那句，决定性的话语。

　　摩卡笑了。

　　“这下怎么办呢～”

　　“我被赶出Afterglow了～没地方去了呀～”

　　摩卡看着祥子，说：

　　“要不，让我加入你们吧～？”

　　“——”

　　加入？

　　Afterglow的【大人物】，要加入Ave Mujica？

　　祥子面色微变。

　　对方说这话的意图，究竟是——

　　“——哎呀，哎呀，开玩笑的。”

　　摩卡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帮派什么的，加入一次，已经够啦～”

　　摩卡再次把她的那顶报童帽戴上。

　　报童帽短暂地遮住了她的脸。

　　当摩卡再次抬起脸，面对众人的时候，那张脸已经换了一副面孔。

　　圆眼睛、塌鼻子、突出的颧骨。

　　摩卡把自己变成了一名大众脸的女性。

　　“怎么办呢～”

　　摩卡说。

　　她连声音都变了。

　　是安装在喉咙里的【集成声卡】。

　　“手上就只剩下一些门路了～要不，去当个中间人算了～？”

　　中间人。

　　这是乐之城里，负责发现别人的需求，并想办法帮他们跟合适的混混、黑客和自由佣兵牵线搭桥的人们的统称。

　　通俗来说，就是“找任务、然后发任务”的人。

　　宣言自己要去当中间人的摩卡看着祥子，耸了耸肩膀。

　　“来了也是赶巧～”

　　她对祥子说。

　　“你们～要不要当我的第一单客户？”

　　……

　　乐之城。

　　Pastel*Palettes属地。

　　演出区。

　　装潢精美的咖啡馆内。

　　“……然后呢？”

　　坐在靠窗位置的初华在脑机中问。

　　她此刻戴着帽子和遮阳镜，把脸部特征全都藏了起来。不过，靠近了，还是能够看到一点眉眼的轮廓。

　　【Doloris：Afterglow的青叶摩卡，从帮派里退出，转做中间人，还邀请了Ave Mujica接她的任务……然后呢？】

　　【Oblivionis：我同意了。】

　　【Doloris：……】

　　祥子同意的事，初华当然接受。

　　她只是……

　　她只是有点摸不清现在的形势。

　　【Amoris：5……】

　　【Amoris：……4、3、2、1。】

　　【Amoris：啊哈！Doloris有五秒钟没有回复！我就说Doloris也会是这反应！不知道怎么回答——听到的人都是这反应，对吧？就连Mortis听到的时候，都沉默了五秒呢！】

　　【Mortis：……】

　　【Amoris：Timoris！这次是你赌输了——你猜Doloris最多五秒！】

　　【Timoris：好吧。】

　　【Doloris：等等——】

　　【Oblivionis：Doloris，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能抓住的机会。】

　　【Oblivionis：有很多东西，我们都很难判断流向和状况。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Afterglow内部发生了意见分歧。】

　　【Oblivionis：美竹兰认为眼下乐之城即将开战，Afterglow为了避免大量伤亡，需要先行进行武装威慑，然后撤出乐之城。因此，没有必要进入【填海新地2期】。】

　　【Oblivionis：但青叶摩卡认为这场战事Afterglow是有能力进行控制的。所以，Afterglow反而是需要比从前更深入乐之城的大小事态——包括深入【填海新地2期】。至少，青叶摩卡认为眼下的‘丰川拥核’这一危险情况是能够被化解的。】

　　【Oblivionis：青叶摩卡不会因为Afterglow的账号被冻结就停止行动。她转去做中间人，一定是正在想办法解决眼下美竹兰的顾虑。包括扩增力量，和解决‘丰川拥核’问题。】

　　【Oblivionis：这样一来，至少青叶摩卡和我们是利益一致的。】

　　【Oblivionis：所以，跟她合作——沙沙——从利益上是等同的。】

　　【Timoris：利益上——沙沙——如此——沙沙——】

　　【Amoris：哇……总是在说核、核、核的！说起来，那个核威慑可真怪吓人的啊！真受不了……什么刺杀凑友希那，丰川要搞【七支乐队】，打这个、打那个，杀这个、杀那个……净是给我听到这种事！——沙沙——我又不是每天守着乐之城新闻频道的小本生意店老板！】

　　【Amoris：——喂，大伙儿，你们怎么看？——沙沙——你们真觉得会有核弹掉下来，把人炸飞天吗？】

　　【Mortis：概率不是零。】

　　【Amoris：这我知道啦！总之——沙沙——】

　　脑机的频道出现了杂音。

　　祥子、海铃和喵梦的信号都不算特别好。

　　脑机沟通不畅。

　　初华起身了。

　　她拿起外套，对服务员微笑了一下，然后结账。

　　【Doloris：你们现在在哪？我去找你们。】

　　【Amoris：啊……呃……】

　　【Doloris：信号还是不好吗？】

　　【Amoris：不，那个，就是……地点有点……不太方便你过来。】

　　【Doloris：什么？】

　　【Oblivionis：我们在夜店。】

　　……什么？

　　初华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五秒还要长了。

　　P.S.:

　　感谢大佬的白银宝箱喵TAT

　　加油更，加油更喵QAQ





第两百二十六章 任务盲盒


　　Morfonica属地。

　　小歌舞伎区。

　　夜店【眩光】。

　　光滑的几何造型堆砌成的入口区域，放射出深紫色的射灯。站在外部，就能够听到【MUGEN Reverberate】之类Morfonica歌曲的声音。

　　电子的大屏幕在地面上和天花板上流淌，上面，显示出各种迷幻的数据彩条。

　　内部。

　　三两结伴的人群穿过夜店内。

　　能看得出，有的人是带着伙伴来的夜店，另一些则是在夜店内找到的搭伙。

　　这些人靠在液晶可视化屏幕构成的墙壁边上，轻声谈笑，窃窃私语。

　　空气里，飘荡着酒精和神经递质类药物的味道。

　　男人和女人举着【血腥玛丽】或【机枪头】，寻找着合适的目标。

　　大部分人都在外场流连。

　　偶尔，有几个人会穿过用彩珠缀串起的门帘，进入内场。

　　那里，洋红色的沙发套组上，坐着一些人。

　　这里是氛围更私密，更暧昧的区域。

　　是已经有伴的人才能进入的区域。

　　唰啦。

　　昏暗的灯光下，一名女士走入，门帘摆动，发出轻响。

　　她看向场中，义眼亮着，来回张望了几次，寻找刚才已经进入的“拍档”。

　　她扫向深处的一排排沙发……

　　“……”

　　没有人、情侣模样的两人、搭档众多的四人——

　　女士的眼光扫到某处沙发上的三人身上。

　　那是三名年轻女性，坐在同一张长沙发上。

　　身材纤细的长发女性坐在沙发正中。

　　她身着黑色的礼服裙，双手交握，手持装着红酒的玻璃杯，放在身前。

　　在她的左侧，是一名身材姣好，裙装修身，毫不掩饰自己魅力的短发女性。

　　这名短发女性正一半挂在沙发侧面，一半挂在正中的那名女性身上。

　　而右边，还坐着另一名穿着黑色女式西装的女性。

　　这名女性端正地坐着，手中端着一杯插着樱桃的马天尼。

　　她并不如左侧那名女性那么逾矩，但坐得仍贴中间的女性很近。

　　暧昧的灯光下，一切都被笼罩在暗色调之中。

　　“……”

　　这位女士忍不住多看了那三人一眼。

　　这时。

　　坐在中间的那名女子抬起了头。

　　“——！”

　　金色的眼睛，正好与这位女士四目相接。

　　打扰了！

　　意识到自己做出对于夜店内场不礼貌的举动，女士立刻错开视线，快步走开了。

　　“……”

　　金色的眼睛跟随她的身影，又转了转。

　　收了回来。

　　“（不是。）”

　　祥子将投身在这名女士脸上的扫描收回。

　　这也不是。

　　她想。

　　……

　　祥子是没想到答应青叶摩卡后，任务会来得那么快。

　　“那我现在就给你～”

　　在那间地库里，摩卡这样说着，当即从脑机里发了一封邮件给祥子。

　　祥子打开邮件。

　　里面只有两行字。

　　【小歌舞伎区：夜店【眩光】，内场】

　　【村上】

　　那显然是一个地址，和一个人的身份ID。

　　“本来嘛～沟通的环节也应该是中间人来做啦～不过呀～第一次开张，有很多情报点还没来得及通知～”

　　摩卡说：

　　“谅解一下啦～会给你更多的报酬的～”

　　更多的报酬？

　　“报酬是什么？”

　　祥子问。

　　“做完你就知道了。”

　　摩卡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

　　祥子默许。

　　“那我就帮你们约咯～”摩卡问，“你们要什么时间？”

　　“现在吗？”

　　祥子问。

　　摩卡眨了眨眼睛。

　　“也可以不是现在～”摩卡说，“不过，如果你们现在就做，我觉得会更好啦～”

　　现在做会更好？

　　“可以啊。”

　　祥子说。

　　“你答应得倒是很干脆～”

　　摩卡说。

　　“毕竟要接任务，中间人为大。”

　　祥子礼貌地说。

　　“我果然没看错人～”摩卡笑道，“你已经在乐之城～已经～很上道啦～”

　　……

　　于是，祥子早上进城……

　　……晚上，就出现在了夜店的夜场。

　　“（……不是很健康的生活。）”

　　祥子用手按着眉骨，坐在风格特别的长沙发上，有些无奈地想。

　　脑机里，刚刚说着【我去找你们】的初华，沉默了许久。

　　祥子跟她说【Doloris，你要有身为艺人的自觉。你来可能引起骚动，先不要来】后，她也一反常态地过了很久才答复。

　　看来，信号真的不好。

　　祥子留下【结束后再沟通】的信息后，关闭了脑机共通频道。

　　祥子不是来玩的。

　　她在等待着身份识别是【村上】的人进场。

　　“（Afterglow。）”

　　祥子一边等待，一边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几小时前，祥子接触了Afterglow的军师，青叶摩卡。

　　此人谋策的风格，和曾接触过的白鹭千圣有很大的不同。

　　千圣的作风更加干净直接。

　　该说就说，该做就做。

　　但是摩卡的风格更加迂回暧昧。

　　“（在抵达之前都不知道‘做客’的内容，在完成之前都不知道‘报酬’的内容……）”

　　这让祥子更难把握摩卡的想法。

　　如果要问祥子更喜欢跟谁交易，那毫无疑问是千圣。

　　但是，摩卡的不安定感背后的理由，祥子也很在意。

　　“（青叶摩卡的暧昧态度，跟Afterglow的态度有着很大的关系。）”

　　摩卡也在等待着事态的发展。

　　“（美竹兰和青叶摩卡，都预留了向对方妥协的余地……）”

　　这可真是有意思的交涉。

　　祥子一直见到的交涉，都是力求步步紧逼，在最短的步数内将对方将死。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双方都想留手的交涉方式。

　　“（所以才这么不干脆吧。）”

　　美竹兰想要向丰川宣战，然后撤离。

　　而青叶摩卡则想先稳一手。

　　如果问祥子支持哪边……

　　……现在，祥子是倾向于支持青叶摩卡的。

　　毕竟青叶摩卡主动提出与自己合作。

　　而且，她的目标中也包含【填海新地2期】。

　　但是在祥子仔细思索过后，觉得……

　　“（其实，支持美竹兰也不是不行？）”

　　支持青叶摩卡的好处：

　　可以得到【填海新地2期】入住上的支援。

　　可以得到更多关于未来乐之城局势上的情报。

　　支持美竹兰的好处：

　　乐之城整个洗牌。

　　“（乐之城整个洗牌，倒也是向上爬的机会……而且，Afterglow的撤离，也会留出更多的空间……）”

　　“（如果不是吞下【填海新地2期】，而是吞下Afterglow撤离后的土地的话……？）”

　　那不是更少人争夺吗？

　　支持青叶摩卡，将来等她回到Afterglow，自己就能够再获得一位【大人物】的信任……

　　但是，如果乐之城整个洗牌，自己成为【大人物】，不就不缺这一位【大人物】的支持了吗？

　　祥子开始考虑这步险棋的胜率。

　　她的思路向着她更惯常使用的危险方向滑去……

　　就在这时。

　　祥子忽然感觉到前襟一凉。

　　有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襟里。





第两百二十七章 谈的是正经生意


　　啪。

　　祥子拍开那只手。

　　身边的喵梦“嗷”了一声，笑嘻嘻地将手收回来。

　　“老大～太正经了吧？”

　　喵梦在祥子的耳朵边上小声说：

　　“都已经来了这种地方了……”

　　喵梦的手又从另一边圈过来。

　　再次被祥子拍开。

　　“……是来‘这种地方’谈生意的。”祥子皱着眉，说，“保持距离。”

　　“可是，如果我们隔着太远，反而很奇怪啦？”

　　“我不觉得现在算‘隔着太远’。”

　　祥子向下看。

　　喵梦已经整个人贴到了祥子身上。

　　她搂着祥子的腰，把手扣在祥子的后背上。

　　“嗯～”

　　喵梦的眼睛转了转。

　　“可是周围的人都是这样做的吧？”

　　“……”

　　喵梦说得倒也没错。

　　毕竟是内场。

　　“合群啦，合群～”

　　喵梦再次凑过来。

　　被祥子用红酒杯顶着下巴推开。

　　“诶～老大好冷淡～”缩起脖子的喵梦假哭着说，“那我去抱海子——海子，我要坐你腿上——”

　　“你要从桌子外面绕一圈走过来吗？”海铃在另一侧喝了一口马天尼，问，“合群是为了不醒目吧。”

　　“我们这儿总得有人入乡随俗吧！”喵梦叫道，“不然，待得越久，越奇怪！又不让我和老大抱着，又不让我和你抱着！那怎么办？那还有谁——”

　　海铃眨了眨眼睛。

　　她看向祥子。

　　“坐我腿上？”

　　海铃问。

　　“……不必了。”

　　祥子的眉头跳了跳。

　　她说：

　　“不会等太久的。约定的时间也已经——”

　　啪唰。

　　就在祥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彩珠缀串起的门帘再次被推开。

　　一名头戴褐色爵士帽的人搂着一位女伴，走了进来。

　　“……”

　　祥子甚至很难分辨那个头戴褐色爵士帽的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女人。

　　因为，那个人的整个脸部都经过了赛博化改造。

　　面部是巨大的鼻腔过滤器，两颊是加厚的精钢下颌，后颈是飞起的芯片组件插槽。

　　眼部、皮肤、耳廓……

　　能看到的所有地方，都全是钛合金、钢管、塑胶软管和粗糙的人工皮肤敷面。

　　“……”

　　进入内场后，这个【赛博人】在入口停了一会，小幅度地转头，搜寻着场内。

　　“……”

　　祥子也望向他。

　　两人在这时对上了视线。

　　祥子的义眼界面中，显示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村上】。

　　而喵梦和海铃，也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

　　“（我还以为叫【村上】的，是个长得跟过劳的刑警一样的普通家伙！）”喵梦在脑机里笑道，“（怎么会是这家伙叫村上？这家伙就应该叫【K-007】！）”

　　“（小心被‘这家伙’听到。）”海铃说，“（这人装的东西不少。也许有监听件。）”

　　“（……）”

　　被装了警用级扫描件的海铃这样一说，喵梦立刻收声了。

　　在祥子、海铃和喵梦注意到村上的时候，村上也注意到了她们。

　　咔嚓、咔嚓。

　　这位【赛博人】搂着女伴，向三人走来。

　　“……”

　　没直接跟祥子三人搭话。

　　两人走过祥子身边，走到她们坐着的长沙发背后。

　　然后，在那里与三人背对背，坐下了。

　　……沙沙……

　　“！”

　　脑机里，传来了通讯邀请。

　　是用【窄束无线电链路】发来的近距离信号。

　　“……”

　　祥子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酒。

　　然后，把那信号接入了脑机。

　　【我是【眩光】的老板，村上。】

　　男性的声音。带着很强的电子感。

　　原来这次的接头人村上，还是这家夜店的老板。

　　一家夜店有着一位赛博改造如此彻底的老板，让人稍稍有些意外。

　　不过，倒也不是不行。

　　【我是Oblivionis。】

　　祥子没对此说什么。她简单地自报家门。

　　紧接着，又是嘀、嘀两声。

　　村上把链路邀请也发给了海铃和喵梦。

　　【我是Amoris~】

　　【Timoris。】

　　两人也加入了这场通讯。

　　【青叶小姐说，你们能够解决我这里的问题。】

　　村上开门见山地说。

　　【要看是什么问题。】

　　祥子说。

　　火拼？

　　绑架？

　　勒索？

　　修理复杂的电子设备？

　　重建一个引擎？

　　打开电子锁？

　　搜索数据库？

　　在乐之城，问题可太多了。

　　其中一些，祥子能解决。

　　另一些，则不一定。

　　村上的模样不凡，身份地位也算高。

　　再加上，这个任务是Afterglow的摩卡指派的。

　　祥子做好了村上会提出夸张任务的准备——诸如暗杀某名政要，轰炸某条街道，引爆大公司的主服务器——

　　然而。

　　并非如此。

　　【我私人投资了一些房产，用于出租。】

　　村上说。

　　【最近，遇到了一位租期到了，却拒绝交费，也拒绝搬出的钉子户。】

　　【电话也不接，信息也不回。】

　　【我希望你们能帮忙，把那家伙弄出来。】

　　“……”

　　见祥子沉默，村上以为是条件上的问题，又说：

　　【当然，青叶小姐说“需要预先支付”的那部分报酬，我也准备好了。】

　　【条件有点奇怪。不过，当然是在我的能力范畴内。】

　　村上从后面递过来了一个小东西。

　　祥子伸手接过。

　　然后……

　　她发现，那是一张【眩光】楼上包间的房卡。

　　【青叶小姐说，你们需要在这里住一晚。】

　　村上说。

　　“……”

　　【是行程有所改变吗？】

　　村上有着完全赛博化的外表，但交谈过，就能发现他确实是服务业人士。见祥子沉默，他立刻礼貌地询问——这种地方也很像是接待出身——

　　【不。】

　　祥子接过了那张卡。

　　【谢谢您。】

　　她说。

　　她也很有礼貌。

　　……

　　【眩光】二楼。

　　客房。

　　跳到心形的大床上，喵梦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Afterglow的【大人物】，还挺贴心的！”她叫道，“还准备了房间——房间！”

　　“看准我们刚从【填海新地2期】上来，没有落脚点了吧。”

　　大床旁边，祥子摘掉系在脖子上的丝带，说。

　　“把我们安置在一个相对信得过的，安全的地方……算是诚意的一种。”

　　也算是控制现状的一种手段。

　　看来，摩卡说的“现在就接受，会比较好”，就是指落脚点的事。

　　不过……

　　“做了这么多，就为了这个？”

　　喵梦在大床上抬起头，说：

　　“我还以为那个【K-007】……我是说，村上，会安排点更符合他长相的任务呢！”

　　“结果，这不就是普通的打手任务吗？”





第两百二十八章 说的是正经话（1k8月票加更）


　　收租。

　　赶人。

　　威胁还贷。

　　这是乐之城的地下委托中，最常见的三种任务。

　　Ave Mujica作为雇佣兵在Pastel*Palettes的属地里活动的时候，也接过不少这种任务。

　　像今天这种【把欠租的租客赶出去】的任务，在祥子做的任务清单里，已经完成过一整排了。

　　“比起村上给了普通的任务，更令我惊讶的是青叶摩卡给了普通的任务。”

　　海铃从床边走过，说。

　　“……”

　　祥子同意海铃的观点。

　　青叶摩卡把Ave Mujica从【填海新地2期】深处挖了出来，想要实现双边共赢的状况。

　　如果这种“双边共赢”的状况能够靠着做普通任务实现，那也未免有点太不切实际了。

　　“这个任务真的只是用来给我们留下一个落脚点的？”

　　祥子用手摸着下巴。

　　祥子愿意相信这任务背后“还有什么东西”。

　　在弄明白那“背后的东西”之前，祥子打算先维持现状。

　　即，维持与摩卡的【佣兵小队-中间人】关系。

　　祥子打开了Ave Mujica的脑机沟通频道。

　　然后，又把通话类型接进了【视频通信】。

　　她发出定时沟通邀请。

　　初华和睦的动作都很快，没过几分钟，两人都显示了【接入】。

　　……反倒是还在床上翻滚的喵梦最后才进了频道。

　　祥子叹了口气。

　　她打开视讯摄像头。

　　【Oblivionis：今天的会面告一段落了。】

　　祥子在频道中说。

　　【Doloris：怎么样？】

　　【Oblivionis：就结论而言，我们要重新当一段时间的雇佣兵团体了。】

　　祥子说。

　　在24小时之内，Ave Mujica从【填海新地2期】的争夺者，又变回了乐之城的雇佣兵团体。

　　只不过，从跟着Pastel*Palettes做事，变成了跟着Afterglow做事。

　　【Doloris：需要我们回归吗？】

　　初华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祥子也正在考虑。

　　【Oblivionis：初华、睦，你们的情况如何？】

　　【Doloris：在出sumimi的广告。】

　　【Mortis：一切如常。】

　　【Oblivionis：那先保持现状。】

　　祥子不打算改变太多行动方针。

　　初华和睦的任务是情报收集。

　　祥子、海铃和喵梦的任务，是寻找一个【能让Ave Mujica在乐之城站稳脚跟】的突破口。

　　现在，祥子、海铃和喵梦因为卷入Afterglow内部的纷争，选择把握住机会，从【填海新地2期】离开。

　　之后，又选择跟随青叶摩卡指派的任务行动。

　　但各人根本的任务，其实是没有改变的。

　　因此，祥子不打算改变现有的方案。

　　【Oblivionis：接下来，海铃、喵梦你们继续跟随我作为雇佣兵小队成员，接受青叶摩卡的委托。】

　　【Oblivionis：初华、睦，你们继续之前的任务。日常行动，等待我的通知。】

　　【Timoris：意思是，现在的行动阶段还是【填海新地2期】行动的延长线吗？】

　　【Oblivionis：对。】

　　【Timoris：了解。】

　　海铃理解得很快。

　　这点一直以来都帮了祥子的大忙。

　　【Amoris：了解～】

　　喵梦理解得其实也很快。

　　不过……

　　总是会做多余的事这点，让祥子有点头疼。

　　“……你为什么又凑近我了？”

　　祥子皱着眉头，问。

　　两条白皙的手臂从祥子的脖颈两侧擦过，挂到祥子胸前，

　　背后，从床上爬起来的喵梦趴到了祥子身上。

　　“嗯～沟通？”

　　喵梦回答。

　　“现在已经不在内场，没有必要再贴这么近了吧？”

　　祥子说。

　　“哎呀～”喵梦促狭地笑，“初子和睦子的反应都很有趣，所以，忍不住～”

　　祥子往视讯通话中瞥了一眼。

　　她刚才没有看，不过至少现在，初华和睦的神色没什么特别的。

　　“别胡说八道。”

　　祥子用手肘顶开喵梦，把她顶了出去。

　　喵梦又去抱路过的海铃。

　　【Oblivionis：我接下来说下任务细节。】

　　祥子开始说村上指派的这个“驱逐钉子户”的任务的内容。

　　【Oblivionis：这是目标地的地图。我们的第一日行动，主要是踩点……】

　　祥子进行布置。

　　初华和睦处于待命中，但仍然认真地听着。

　　海铃和挂在海铃腰上的喵梦作为要出击的人员，也在脑机中进行了记录。

　　村上安排的“驱逐钉子户”，是个听上去非常简单的任务。

　　但简单的任务，祥子也打算认真对待。

　　Ave Mujica的任务指派会议进行到了深夜。

　　三人在【眩光】的楼上留宿。

　　这个时间已经算很晚了。

　　不过……

　　还有人在更晚的时间内，进行着行动。

　　……

　　花咲川女子学院附近。

　　地下酒吧。

　　推开酒吧入口处的旋转门，走过武装着真枪实弹的门口守卫身边，椎名立希大踏步走进这家酒吧。

　　吧台旁边，坐着的都是身穿冲锋衣、迷彩服和防弹衣，准备接受任务的自由佣兵。

　　立希从他们身边走过，找到了一个吧台旁空着的位置。

　　“一杯【红醋】。”

　　立希举手说。

　　“来了～”

　　在吧台后面忙碌着的，栗色半长发的年轻女性应声道。

　　她从前方转过身来，同样栗色的义眼闪着光。

　　“来……啊，这不是立希吗？”

　　这名年轻女性笑道。

　　她的电子工牌在胸口处闪烁。任何有安装了眼眶摄制件的人都可以立刻知道她的名字：

　　真次凛凛子。

　　她是这家酒吧的接待。

　　……同时，也是这家酒吧的中间人。

　　“今天又来了？”

　　凛凛子看了立希一眼。

　　“你最近经常来嘛。”她说，“任务表单上，全是你接任务的记录。”

　　“花咲川的镇暴任务，也不算轻松吧？”她看着立希的脸色，说，“在镇暴任务结束后，还来地下酒吧接单子……我很久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拼的人了。”

　　当啷。

　　凛凛子把一只玻璃杯放在立希的面前。

　　不过，不是立希点的【红醋】，而是柳橙汁。

　　“注意身体。”

　　凛凛子笑了下。

　　“……我没问题。”立希按着眉头，“凛凛子姐，你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在花咲川上学，放学接单子，毕业后，还当了中间人——”

　　“立希也要当中间人吗？”

　　凛凛子笑着问。

　　立希叹了口气。

　　“我没想那么远的事。”立希说，“我只是需要快速累积经验。”

　　“经验？”

　　立希用大拇指顶着自己的眉毛。

　　“……总之，我是来接任务的。跟之前一样。”

　　她好像不打算继续寒暄了。

　　“……今天有什么任务？”

　　她问。





第两百二十九章 发球（1k8刀片加更）


　　“BCPD发布的紧急任务不少。”

　　凛凛子敲了敲脑机侧边，一封即时通信被发送给立希。

　　立希接起来。

　　蓝绿色的条码清单浮现在眼前。

　　【护送：要员会议】。

　　需求：【肉体：11】。

　　【守卫：特殊场地保密】。

　　需求：【肉体：9】。

　　【押运：特殊车辆】。

　　需求：【肉体：8】、【反应：7】。

　　“……”

　　立希扫过一条条任务。

　　“……有更困难的吗？”

　　她问。

　　“还要更困难的？”凛凛子看了立希一眼，“那不是你这个【属性点数】能接的。”

　　“差1点没什么。”立希用手攥着那杯柳橙汁，说，“数据都是人定的。上次你不在的时候，代班给了我【肉体：12】的任务，我也完成得很好——”

　　“上次？上次，代班跟我投诉说你威胁她。”

　　“……我没威胁。只是这附近音乐太大声，我怕她没听清楚。”

　　“倒过来再说一遍。”

　　“哈？”

　　“据说谎话是没办法倒过来再说一遍的——”

　　“我没开玩笑！”

　　立希的声音变大了。

　　她猛地站起——

　　周围，有几名雇佣兵看向她。

　　“……”

　　立希还是有在注意影响。

　　她深呼吸，拧着眉毛，又坐下来。

　　“就是这样才会被说威胁吧？”

　　凛凛子笑道。

　　“……”

　　立希用她的指关节敲打着眉头。

　　“……我现在的能力不够。”她说，“我得尽快积累经验。”

　　“你的能力还不够吗？”

　　凛凛子擦起玻璃杯。

　　她说：“你已经是花咲川今年最有希望进入【暴恐机动队】的人员了。就算是平均而论，你也是这个年龄段的翘楚。你已经可以胜任武装押运和突击大楼的任务——”

　　“——但我还没办法保护一支乐队。”

　　凛凛子看向立希。

　　“……”

　　立希很不高兴地看着吧台前面无人的地方。

　　“一支乐队。四个人。一起行动。”立希皱着脸，说，“如果连这样的情况都不能保护，那就跟什么都无法保护是一样的。”

　　凛凛子放下擦好的杯子，又拿起新的。

　　“我的【肉体】差2点到【非凡】。”

　　立希说。

　　“我得尽快达到那个领域。”

　　“到了那里，我就可以申请私人时间使用的外骨骼装备——”

　　“——所以，我得尽快。”

　　“……”

　　凛凛子轻轻地笑了。

　　“啊？”

　　对于听众忽然笑起来这件事，立希显得不是特别高兴——虽然她本来就不高兴。

　　“上一次听到【想要快速提升点数】这种话，也是花咲川的学生说的。”

　　凛凛子说：

　　“是叫八幡吧？”

　　“——”

　　立希比刚才还要不高兴了。

　　“你认识她？”

　　凛凛子问。

　　“是个用邮件代替重要谈话的令人不快的家伙。”立希说，“总之，不管她怎么样，我希望任务——”

　　然而，这时。

　　嘀、嘀、嘀。

　　凛凛子的脑机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凛凛子对立希说，然后，接起了脑机的电话。

　　“……”

　　立希配备了BCPD的通讯阻断装置。但她不会用这个东西去隔断他人的私人通话。

　　所以，她只是坐在那里，等了一会。

　　凛凛子的交谈很快就结束了。

　　“我有事进去一下。”凛凛子放下杯子，用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员工用触摸平板，说，“你自己看任务吧。我出来后给你权限——别选太难的，我不会给的。上次那个【肉体：12】的案子，他们说你差点少掉一只脚。”

　　凛凛子向吧台外走去，但没走两步，又回过头，说：

　　“哦，对了。如果有客人来点酒，帮我给他们打。把生物传输线缆接入下面的鸡尾酒机就行。”

　　“哈？”

　　立希发出疑惑的声音。

　　“拜托啦～”

　　但凛凛子已经走出吧台了。

　　……

　　凛凛子越过吧台，穿过拿着【同盟军火X-9mm】、【赫克勒-科赫MP-2013】和【液压锤】的自由佣兵们，向着包厢的方向走去。

　　她不像刚才和立希说话时那么轻松随意，而是变得认真。

　　因为一墙之隔的包厢内，呼叫她的，是两位【大人物】。

　　地下酒吧。

　　包厢内。

　　暗红色的灯光下面，两名年轻女性相对而坐。

　　一名是Poppin'Party的鼓手，掌管乐之城食物产业的【发酵少女】，山吹沙绫。

　　另一名是Afterglow的键盘手，负责港区管理，在一定程度上掌握着乐之城进出口状况的【伟大的平凡】，羽泽鸫。

　　“……Afterglow那边也没有适合的人选吗？”

　　沙绫问鸫。

　　鸫摇了摇头。

　　“Afterglow的情况，和Poppin'Party差不多。”鸫说，“有能力的团队要么已经安定下来，要么去了【填海新地2期】。”

　　“果然吗……”

　　沙绫思索着。

　　“这个时间段，不好找人。”鸫说。

　　“可惜了。”沙绫说，“【填海新地2期】开放的这段时间，很关键。”

　　“所有人都知道，【七支乐队】肯定要动手……全城的人都盯着我们。”沙绫看了看四周，“今天来的路上，也有不少眼睛。”

　　“可是却没有人这样盯着丰川。”她说，“【填海新地2期】现在不是【七支乐队】在争夺，而是【七支乐队】和丰川家在争夺。”

　　“丰川家比我们更隐蔽。”

　　“他们在舞台下面，我们在舞台上面。”

　　“这样很糟糕。丰川会有优势。事实上，最近，丰川就在利用这种隐蔽性悄悄地做一些事了。”

　　“……”

　　鸫暂时还只是听着。

　　“香澄的意思是，让丰川要么好自为之，要么也堂堂正正地进场。”沙绫说。

　　“香澄打算怎么办？”鸫问。

　　“把丰川做过的事情重复一遍。”沙绫说。

　　“……”

　　鸫用眼光询问。

　　“对乐队的袭击。”沙绫说，“香澄打算重演一遍丰川袭击乐队的情况。”

　　“做一次假袭击行动，把袭击者‘是丰川家’这件事暴露出来。”她说。

　　她看向鸫。

　　“一直以来，都是丰川发球，我们处理。这一次，我们发球，看丰川怎么处理——”

　　“——现在，这个计划就差参演人员了。”

　　“……很抱歉，我们提供不了参演人员。”

　　鸫双手交握，说。

　　沙绫看着鸫。

　　“……说起来，我向Afterglow提出会面申请的时候，还以为会是摩卡来呢。”

　　沙绫看似随意地问道。

　　“……偶尔也会是我啦。”

　　鸫笑了笑，回答。

　　沙绫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

　　啪嚓。

　　包厢的门打开了。

　　真次凛凛子走了进来。

　　“二位好。”

　　她微微颔首，说。

　　“来得正好。”沙绫笑了笑，说，“我有事想问你。你们这里有没有——”

　　她的话问了一半，突然看向外面。

　　“请问，怎么了？”

　　凛凛子有些奇怪地问。

　　“……看到了一个认识的年轻人。”

　　沙绫越过凛凛子的身后，看向吧台，说。

　　凛凛子也转头看向吧台。

　　吧台处，立希正站在那里，一脸为难地使用着自动调酒机。





第两百三十章 打扰了


　　祥子不想承认自己在夜店的床上“睡了一个月来最好的一次觉”，但事实就是如此。

　　都是记忆乳胶软床垫的错。

　　当祥子从【哥伦布】货运面包车上下来的时候，她忍不住这样想。

　　她很久没有这样醒来了。身体没有任何的不适，生理身体和义体的交界处没有酸痛和阵痛，没有做奇怪的梦，脑后枕部没有奇怪的钝痛。

　　但是睡得太好，也会让祥子不安。

　　“可能会习惯舒适的生活”这件事让祥子仿佛吸多了硫酸沙丁胺醇的气雾剂一样，喉咙发紧。

　　“……”

　　真麻烦。

　　祥子想。

　　她捏着自己的鼻梁。

　　咔哒。

　　背后传来落锁的声音。

　　海铃将车门关闭。

　　咔嚓、咔嚓。

　　她腰挎【黑独角兽】从后方走来，摆弄着身后别的【TKI-20信玄】。

　　这些武器彼此碰撞的声音提醒祥子，该回神了。

　　“……”

　　祥子深呼吸。

　　心跳慢慢回稳，指征逐渐平复。

　　祥子向前走去。

　　绕过停靠【哥伦布】货运面包车的转角，从低矮、肮脏、尚有昨夜残留下来的积水的小路，祥子转到了道路北面。

　　这里，是村上给的目的地。

　　“噢噢～”

　　前方，比祥子更早一步下车的喵梦，已经在那里张望了。

　　喵梦看着的，是在清晨的阳光中渐渐显露出身形的，一整排的联排楼。

　　你应该说它是“楼”，还是“盒子”？

　　这些像是被起重机从工业区的集装箱区域直接吊过来的建筑磊落在一起。它们整齐、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一起。每一栋，都正好是十层高。

　　建筑有着灰白色的外墙。很新，显然刚落成没几年。单看建筑的构成，它比Pastel*Palettes属地的棚户区、Afterglow属地外围的农庄，甚至Roselia属地最外侧的公寓都要更整齐。

　　但周围的环境，却差得多。

　　所有的“盒子”外面，都加装了各种各样违规搭建的平台。那些平台就像是在钢铁丛林之中，会从参天巨树上生长出来的、钢铁的寄生植物。

　　周围，路面坑洼不平。刚刚下过雨后，地面十分泥泞。

　　排水不畅。

　　水洼映照着天空和伸向天空的“寄生植物”们。

　　这让这里有了一种兼具现代与原始的感觉。

　　“Morfonica的廉租区，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这种样子呢～”

　　喵梦看向前方，笑道。

　　“建筑环境，感觉超级危险～一看就觉得，会有赛博精神病从某个角落里‘哇！’地蹿出来～”

　　“最近，好像更好点了。”海铃从侧面走上来，说，“我之前来这块出任务的时候，感觉没有这么安静。”

　　“你管这叫安静吗？”

　　喵梦看了一眼自己视网膜上映像的降噪指标。

　　降噪开到最大了。但耳朵里，还是能听到嗡嗡呜呜的音乐声、装修冲击钻声、人声和车辆声。

　　根本无法想象，这是清晨该有的声音环境。

　　音乐声是最吵的。至少有一百支不同的曲子混在一起，而且，都为了盖过彼此不停调高声量。

　　“我去年来这里做任务的时候，有人开着加改了【斯特恩梅耶SMG21】的推土机在路上对撞。”海铃说。

　　“……这里是赛博精神病收容中心？”就连喵梦也不禁感到惊诧，“好家伙！我之前还考虑过来这里常住——”

　　踏、踏。

　　“Morfonica属地的规划控制没搞好。”

　　祥子说。

　　她越过谈话中的两人，向前走去。

　　“因为她们入住【填海新地1期】的时候比较匆忙。”她说，“很多地方，都已错过了控制的最佳时机，进入了流寇。”

　　流寇……

　　这也是祥子在担心的。

　　【填海新地2期】现在看来，难道也会变成那样……？

　　祥子绝对不希望如此。

　　“Morfonica对地盘上的流寇失控，因此，在很多地区无法顺利接入BCPD的镇暴预警测试系统。”海铃说，“这又产生恶性循环，让情况变得更糟。”

　　“不过，也正因为这地界有流寇，Morfonica属地的廉价租房是真的便宜啊！”喵梦笑道，“没钱的人，几乎都会来这里住！”

　　“……”

　　一旁的祥子眉头动了动。

　　“准备执行任务。”

　　她说。

　　祥子那只金色的义眼闪了闪。

　　喵梦红色的眼睛，和海铃绿色的眼睛，也在同一时间闪了闪。

　　任务情况被共享给了每个人。

　　……

　　【任务目标：圭】

　　【任务内容：“协助”钉子户搬迁】

　　【所在地：“团地”701室】

　　【任务要求：空置房屋】

　　【目标状态：不明】

　　……

　　和从前Ave Mujica小队接过的任务，几乎是同一套流程。

　　“侵入一般民众的房屋！我最喜欢的任务！”喵梦摊开手，说，“没资金、没义体、没武器、没防御措施！敲敲门，【电磁短路】、扛起来就跑——飞快地完成，飞快地入账！”

　　“还是住在这种便宜楼里——简单快捷！”

　　“会这么顺利吗？”

　　海铃问。

　　“哎呀！任务这种东西，就是要这样！”喵梦说，“开战之前就说不顺利，怎么能行呢？你要对自己说‘很顺利、很顺利、简单快捷’，实际行动起来，就真的会觉得很顺利了！”

　　“是吗。”

　　言谈间，三人走进了楼道。

　　她们一路向上爬。

　　起初，这看起来还像是普通的楼道。

　　有居民在楼下闲聊，也有普通民众进进出出。

　　但渐渐地，出现了一些不常见的情况。

　　5楼。

　　“……嗯？”

　　楼道深处，传来枪械碰撞的声音。

　　有几个拿着突击步枪和霰弹枪的流寇在走廊尽头走动，穿过房间。

　　“一般民众的居民楼，会进入拿着突击步枪和霰弹枪的人吗？”海铃问。

　　“呃……也许……有雇佣兵小队住在这里？”

　　喵梦说。

　　三人又往上走了一层。

　　6楼。

　　深处的地面上，义眼扫描到了许多汽油桶。

　　“一般民众的居民楼，会放置这么多汽油桶吗？”海铃又问。

　　“也、也许他们也要去【填海新地2期】！”喵梦说，“他们知道那里汽油很难弄到，所以才预先准备好了——”

　　7楼。

　　身着皮衣的流寇守卫拿着冲锋枪，站在楼梯口。

　　他们瞥了走上来的祥子、海铃和喵梦一眼。

　　“……”

　　“不好意思，我们走错楼梯口了。”

　　祥子举起手，说。





第两百三十一章 只好祭出大杀器


　　用义眼的余光看着【声压分析器】内对方的警惕状态从红色的【特别警惕！】，降低到黄色的【一般警惕】，再到完全消失，祥子沉默地从楼梯内退出，回到一楼。

　　三人又走出好远一段距离，才终于停下。

　　“……搞什么啊！”喵梦回过头看着，叫道，“喂，喂！从5楼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了吧！”

　　“这真是普通钉子户？”她喊道，“这是什么钉子——破片地雷的钉子？那些楼道里堆着的都是些啥啊？我一扫过去，全是热成像的红点！”

　　“是加价指标。”

　　海铃说。

　　她身边的祥子没说什么，不过，正在脑机从播出通话。

　　嚓。

　　通讯接通了。

　　义眼的左上角亮着，显示出了【村上】的图标。

　　“村上。”祥子平静地问，“我上次问你，你在‘团地’701房的租户是做什么工作的时候，你说他是个程序员。”

　　“……他登录的信息是程序员。”

　　村上在电话那边说。

　　“我不觉得程序员会跟廉租房屋区的流寇合租。”

　　祥子说。

　　“那我就不明白了。”村上说，“你也知道，我们这儿的住房情况很混乱……也许我的房屋是被转手了二手、三手？谁知道呢？”

　　“……任务继续执行？”

　　祥子确认道。

　　“我会希望继续执行。”村上说，“毕竟，我也不想把房产就这么扔着。”

　　“我明白了。”

　　祥子说着，挂了电话。

　　在“嘟——”一声长响中，她吐出肺里的空气。

　　出现意料外的任务情况。

　　任务难度系数上升。

　　通常来说，遇到这种状况，祥子会要求对方把单子重新发给中间人，让中间人再次评估任务系数……

　　……让中间人提升报酬。

　　但这一次，没有必要重新评估。

　　因为这个中间人，一开始就没有说过报酬是什么！

　　“……”

　　祥子揉着眉头。

　　一听就知道。

　　村上是图便宜转手入了判定为【危险地段】的房屋。

　　入了才发现不好租，干脆租给了危险的家伙。

　　到期了又收不回来款，要发这种棘手的委托单子。

　　……可以的话，祥子真的很想劝村上——以及像村上这样的个体户，不要搞这种危险的投机。

　　你们不买，就不会有麻烦的驱逐任务。

　　但……好吧。就像没有犯罪者，许多警察就会失业一样，没有麻烦的驱逐任务，雇佣兵小队就没有工作……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还是有比较好——

　　“任务继续执行？”

　　一模一样的话从耳边传来。

　　不过，是海铃问祥子的。

　　“……继续执行。”

　　祥子说。

　　……

　　当一支雇佣兵团队，跟当一支乐队，有什么相同之处？

　　都有可能在工作的时候被枪打中。

　　以及……

　　永远服务着需求变化很多的客户。

　　祥子、喵梦和海铃原本打算像这世界上所有的收租－赶人团队一样，从楼梯间大摇大摆地进去，礼貌地敲开门，不礼貌地放一些话，然后把钱带走，或者把人带走。

　　但在这个收租－赶人的流程碰到自持有武装团体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流寇。

　　这些人，是从乐之城的其他城区转移过来。

　　通常，是所在地的通缉犯。

　　或是被管理那片属地的乐队认定【有害】，而被驱逐的武装团体。

　　要驱逐的“钉子”是这样的钉子，让这项任务变成了不是用起钉器一拔，就能简单拔出来的工作。

　　目标楼房对面。

　　另一处廉价租房。

　　楼顶。

　　“村上就应该买我们脚下这栋里面的单间！”喵梦看着前方喊道，“就隔了五十米，看看对面那是啥，看看这边是啥！这栋我们上来的时候，楼道里都是老头老太太！”

　　寒风从十层楼的高空吹来，拂过喵梦的脸颊，也带走她全速运转的义眼和脑机的热量。

　　【广域指向性扫描】插件被打开了，喵梦用她超梦摄制级别的软件，望向前方。

　　测距软件上显示着的【51m】处，是众人的目标房屋。

　　从5层到10层，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这些都被喵梦共享到了Ave Mujica的频道里。

　　那些红点呈现不规则的外形。

　　有些是人形。

　　还有些是无人机的形状。

　　炮塔的形状……好像没有。

　　但是，有大型枪械和重装甲的远红外扫描指征。

　　……从外观根本看不出，这么一栋朴实的小楼里，内藏如此玄机。

　　这任务真是越调查，就越觉得困难。

　　“都不需要Doloris来认型号！”喵梦说，“用了好多军用科技的装备！哈！什么东西啊——从哪里搞来的？”

　　“那些无人机看上去有点像爱贝克思当时买的那套。”海铃在通讯中问，“流寇有可能弄的是从爱贝克思那里流出的二手货。”

　　“哎，还真有可能！”喵梦说，“Roseilia把爱贝克斯的武装转手卖了？还是当时爱贝克思出事以后，这些人冲进去抢的？”

　　“不管怎样，都绝对违反了乐之城的枪支管理办法！”喵梦说，“【禁止在一般居民楼内安置重武装】的条例，他们是一条也没听——真是堆得密密麻麻的！楼下还是一般居民区呢——这些一般居民，真是住得下去！”

　　“7楼是储藏区。”海铃看着热像图，说，“任务目标是要把那里清空……倒是比清空其他房间更简单点。”

　　“这简单只是地狱十七层和地狱十八层的差别吧？”喵梦说，“喂喂，这单子可不好做啊！”

　　“现在看来，这儿甚至都不是普通的流寇占据地——这儿是流寇的重要窝点啊！”

　　喵梦叫着，把自己的【认证识别】软件上的咨询展示给祥子和海铃。

　　“你们看这儿，还有这儿！”

　　她指向几个绿色的小点。

　　那是她从远端骇入墙体外部的监控摄像探头，拍到的人员资讯。

　　……

　　【乐之城，二级通缉人员】

　　【暴力胁迫，拒绝交税，非法占领私人土地，非法持有大口径枪支】

　　【赏金：一万七千】

　　【……】

　　【乐之城，二级通缉人员】

　　【伤害平民，盗窃车辆，非法占领私人土地，非法持有大口径枪支，袭击执法人员】

　　【赏金：两万八千】

　　【……】

　　【乐之城，三级通缉人员】

　　【伤害致人死亡，暴力胁迫，拒绝交税，非法占领私人土地，非法聚众，非法持有大口径枪支，袭击执法人员】

　　【赏金：四万一千】

　　……

　　“那里面全是通缉犯啊！”

　　喵梦喊道。

　　她看向祥子。

　　“……是呢。”

　　祥子用手指点着下巴。

　　大量的武器、大量的火力点位，大量的通缉犯。

　　想要清理，可非常麻烦。

　　“看来只好使用最终手段了。”祥子说，“我本来不想用这招的。”

　　最终手段？

　　这还是祥子第一次说“最终手段”这样的词！喵梦和海铃，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潜入爱贝克思的时候，和上【微笑舞台】对峙的时候，祥子都没说过“最终手段”！

　　最终手段会是什么？

　　轰炸？

　　利用平民？

　　让小队成员牺牲？

　　喵梦和海铃紧张地看着祥子。

　　祥子面色严肃地，开口了。

　　“……我们报警。”

　　她说。





第两百三十二章 安全、高效、快捷（1k9月票加更）


　　在乐之城，当一名流寇会是一个好选择吗？

　　你总是无法轻易去判断。

　　当一名流寇，你可以用【阿玛莱特44】保护自己，而不是用那些条件苛刻的保险单；你可以不用交税，就用【寻血猎犬】黑客软件拥有从自动贩卖机里跳出来的面包；你可以对在下班时间提需求的上司说“去你X”，然后用【赛博组合式手】绞断他的喉咙。

　　但是，你也要经历一些其他的烦心事。

　　倒不是说枪战、飞车、发生在周五晚上的火拼这种严峻的情况——虽然你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说的是更普通的事。

　　比如说，唠叨的上司。

　　就像你还在黑心小作坊里的时候一样。

　　联排盒子楼.

　　10楼。

　　走廊上。

　　“……在第二趟旅途中，我没想太多。我们在沙地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在前两次火拼中，这条新的机械手还勉强够用。后来侦察机在尼加拉瓜雨林中的小型瘟疫区上空掉了下来，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屁股以下的腿都没了。他们让我做一个选择——在轮椅上当个残废，或是再次启程以换来两条新腿。你也看得出我选了哪个……”

　　装着占据半个脑袋的义眼【特里德XD-2】，一只手改造成了合金钳的流寇小头目，正背靠在栏杆上喋喋不休地讲着他过去的光荣历史。

　　“……哎，真是怀念那个时候！那时候，人总是那么容易死——比在乐之城里，还容易死！到处都会有不明所以的枪声——你不知道是谁袭击来了，但就是有子弹会突然飞过来！每隔36个小时，我们就要重新写一版遗书，因为活着的人的数量在改变，我们身上的东西也在改变——包括罐头、皮鞋和手脚的数量——”

　　小头目讲得激情澎湃。

　　但在他对面的两名巡逻人员，都已经听得打起了哈欠。

　　故事是很刺激。

　　如果这不是他第三十次讲起的话，还会更刺激。

　　“——都把【集成听觉模块】给我打开！”

　　小头目发现众人的走神了。他发怒了，用力拍了其中一人的头——那人的便宜义眼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哇！”

　　巡逻人员慌手慌脚地把他的义眼塞回去。

　　“不——不是的！”他面对愤怒的上司，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关闭——只是过热模式启动了！”

　　“对的，对的。”另一人没有被打，但也很慌张，他补充说，“这周站岗的时间太长了，视听集成模块都没办法运行那么久——因为就快要出发去【填海新地2期】了！还是您说的，要我们确保物资的安全——”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

　　街道上，传来了BCPD警车的声音。

　　“！”

　　两名巡逻人员都有点吓到。

　　“冷静点！”

　　在他们的背后，小头目怒喝。

　　“那只是例行巡逻！我们的居住地很隐蔽！一楼到四楼都是居民区！没有这么容易被发现！BCPD那帮家伙，可不会多管闲事——进没有引发骚乱的区域——”

　　然后，小头目就看见他面前的两位巡逻人员一脸惊恐地张大了嘴。

　　“这么一点小事，不要咋咋呼呼！”小头目更加愤怒了，“不是让你们去锻炼【镇定】点数了吗！用水牢超梦——”

　　可是，他忽然也觉得不对了。

　　因为两位巡逻人员不仅张大了嘴，还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了他的身后。

　　小头目转回头。

　　他看到他背后靠着的栏杆侧面的维修用升降栓，亮了亮红光。

　　【维修模式】被开起来了。

　　那些栏杆的螺丝自行退去——然后——

　　一整杆栏杆失去了支撑。

　　它从楼上掉了下去。

　　嗙！！

　　这根栏杆从十楼掉下去——正好掉在了缓慢驶到下方的警车的天窗上——

　　嘭！！

　　车窗被猛地砸凹了进去。

　　下一秒。

　　呜——呜——呜——呜——

　　警笛的节奏变了。

　　【BCPD警告、BCPD警告】

　　【进入防范状态】

　　【确认到疑似攻击行为】

　　【进入防范状态】

　　……

　　“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啊！”

　　“怎么会是这时候！？就正好这两天，库存都在这楼里啊！”

　　“头目们也是！平时不在的！”

　　“我不知道啊！”

　　“别废话了！BCPD的人来了！都去5楼！堵住——堵住——”

　　楼内。

　　所有的流寇都向下跑去，堵住楼梯的重要点位。

　　脚步声、枪械碰撞声、义体的气动声响成一片。

　　过了一会，又听见了“乒乒乓乓”的交火声，“守住！守住！”的叫喊声和骇入－反骇入站的高频电波声。

　　刚刚还有三人在的十楼，现在空无一人了。

　　又过了几秒钟。

　　沙……

　　轻轻的响动。

　　一个黑影从屋顶上翻了下来。

　　是海铃。

　　她向内荡，落在刚刚栏杆掉落的走廊上，飞快地左右看了看。

　　然后，她伸出手，比了个手势。

　　喵梦颤颤巍巍地从那里探下脚。

　　“……”

　　她犹犹豫豫地晃着，不敢往下跳。

　　下方，是十楼的走廊——

　　但更下方，就是大马路啊！

　　“——”

　　喵梦好像想说什么。

　　但在那之前，海铃抓住了喵梦的腰。

　　在喵梦发出惊呼前，海铃把她拽进了十楼。

　　然后，是祥子。

　　“！”

　　祥子的身高没有喵梦高，但她比喵梦干脆得多。

　　她从屋顶上直接跳了下来。

　　“——”

　　她的落点比喵梦还糟，但没任何问题。

　　海铃向外踏了一步。

　　她拦腰抱住了祥子。

　　沙。

　　海铃向内退去。

　　很快，三人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Amoris，动作太慢了。可能被楼下的警备力量看到了。”

　　“哇！我知道！我知道！但也要考虑人的客观因素吧！栏杆都是我骇的——但Timoris那种特技动作我做不来欸！”

　　“像Oblivionis那样直接跳下来就行了。”

　　“不是说‘跳下来’就能跳下来的啦！绝对是Oblivionis比较奇怪啦！”

　　哒、哒、哒。

　　三个声音的主人飞快地从楼梯口向下，穿过9楼和8楼。

　　而也是在她们的身影消失的时候。

　　楼下。

　　“……？”

　　手持动能冲锋枪【力大砖飞】，从BCPD的另一辆警车旁边下来的一名预备警员，抬起头，望向10楼。





第两百三十三章 自力更生（1k9刀片加更）


　　大楼的5、6楼，流寇和BCPD激烈火拼。

　　各种各样的闪光弹、震撼弹和各种口径的子弹满场乱飞。

　　“支援！支援！”

　　流寇们高喊。

　　【填海新地1期】现在流寇数量太多了，内部隐隐有了分裂的趋势。

　　所以，流寇们在和平……至少相对和平的几次切磋后，选出了一部分人员，转而进入【填海新地2期】发展。

　　但谁能想到他们只是在这仓库里最后接头，为将来转移到【填海新地2期】做准备的时候，就被BCPD找上门来了？

　　要知道，流寇们原先火拼的时候，BCPD们都会因为不想在战事中途被卷入，识相地延迟出警啊！

　　“支援！支援！”

　　BCPD的人员们也高喊。

　　流寇们非常疑惑。

　　可是，BCPD的警察们，也是一样疑惑！

　　【二级通缉犯】

　　【二级通缉犯】

　　【三级通缉犯】……

　　开什么玩笑！

　　这楼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硬骨头啊！

　　BCPD的警察们越打，心里越慌！

　　要知道，他们接到的报案可不是说这里有通缉犯——

　　他们接到的报案，是说这里有人非法印刷版权光碟啊！

　　就是最简单，油水最多的那种任务！

　　“我——我没想到会这样！”楼下，一名文员模样的警员缩着脑袋，躲在角落，慌张地喊道，“我以为是很简单的任务——”

　　“——就是，那种兜风式的！”他看向身后，喊道，“看你这个年轻人坐在警务大厅里闷闷不乐的，就叫上你跟我们一起来做简单的任务！结果，怎么会——”

　　嘭！！

　　前方。

　　一发口径至少有20mm的重型子弹打在了走廊的拐角！文员模样的警员“噫”地一声，缩起脖子——

　　“没事！！”

　　哒哒哒哒。

　　在他后方的年轻警员开火了。这名年轻警员黑色的长发被硝烟吹向反方向——

　　是椎名立希。

　　她参加了这个任务。

　　志向是暴恐机动队成员的立希，压制动作比这些专挑清闲任务的BCPD警员经验还要娴熟。

　　“比起这个——”她大声地在警用频道里喊，“楼顶——”

　　“什么？”

　　“楼顶刚刚有人下来了！”她大声说，“是我们的人吗？”

　　“什么！？”

　　“——呃！”

　　立希是熟练的镇暴人员，但其他人不是。

　　这些逮着肥差来的警员对战场把控的能力，稍稍有些贫弱。

　　……

　　立希和BCPD的警员们激烈地交火。

　　而在他们所在位置的更上方。

　　7楼。

　　701号室。

　　“嘀”一声轻响。

　　门被骇开了。

　　海铃、祥子和喵梦闪身进入室内。

　　脑机内的【任务地点】，也在此时显示为了【抵达】状态。

　　“就清空这间房间，就行了吧？”

　　走入房间时，喵梦再次确认道。

　　“中间人没加码，委托人没加码。那就还是只清空这间。”随后进入的祥子说。

　　喵梦嘟囔着“好吧，我只是感觉有点浪费”，打开了灯。

　　701房内的一切，都显露在了三人面前。

　　这间房间不大，不过，满满当当地堆着服务器和计算机的机箱。

　　这里是流寇们的机房。

　　“委托人，圭……”喵梦轻笑一声，说，“恐怕，是【硅基】的【硅】吧！”

　　“说是程序员租的，倒也没错。”海铃环视四周，说，“只是没想到流寇也用机房。我以为他们只要有赛博义体改造台就没问题了。”

　　“Amoris，看下服务器内容。没什么问题的话，Timoris，把这些都从窗户丢出去。”

　　祥子走进房间，下达了命令。

　　“真是无情啊～又要有BCPD的警车被砸坏了～”

　　喵梦笑着接进了服务器。

　　不过……

　　“嗯？”

　　喵梦皱起眉头，古怪地笑了。

　　“Timoris，你还真没说错！”她说，“这帮流寇里，没一个懂网络的！他们真是玩不转服务器——这服务器里都是病毒啊！端口被别人占用的好严重——买了一组服务器，能有4/5是在给别人家打工！”

　　“能看出是谁占用的吗？”祥子问。

　　“封锁了追踪，一时间看不出来～”

　　喵梦说。

　　“……”

　　有人知道是谁占用的。祥子想。

　　青叶摩卡。

　　她不会平白无故地叫Ave Mujica来出这单任务。

　　她的目的，应该就是毁掉这组服务器——毁掉这些“借用”服务器的家伙的计划。

　　就在祥子这样想着的时候……

　　“喔哦。”

　　喵梦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Oblivionis，你得看看这个。”

　　她说。

　　信息被从喵梦的脑机，发入祥子的脑机。

　　“——”

　　蓝色和绿色的界面在祥子眼前展开。

　　“那1/5流寇的自用里面，有点儿好东西欸。”

　　“！”

　　那些蓝色和绿色的界面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点位、地图——

　　原来，流寇在服务器里记录了他们的信息渠道！

　　流寇们要进【填海新地2期】！

　　所以，他们把他们预先准备的地形图、交涉人员等先驱情报……放在了他们的服务器里！

　　这是——

　　这是——青叶摩卡承诺的东西！

　　“（……难怪没事先说任务报酬！）”

　　青叶摩卡的意思是，把这些数据给我们，就当做是这次行动的报酬？

　　能收到多少报酬……

　　就看我们能弄到多少？

　　“……我第一次看到报酬也要自己挣取任务。”祥子说，“这中间人可真是不同寻常。”

　　她看向喵梦，问：

　　“跟【填海新地2期】有关的咨询，全部拷出来要多久？”

　　“嗯……十分钟？”喵梦说，“数据量有点大，我得一边拷，一边发给月之森的服务器。会比较慢。”

　　“……”

　　祥子往楼梯口看了一眼。

　　她在估计流寇和BCPD交战的时间。

　　“怎么样？”喵梦问，“全拷？还是摘录？摘录只要三分钟——”

　　“全拷。”

　　祥子说。

　　这可是重要情报。

　　没理由不搏一把。

　　……

　　下方。

　　哒哒哒哒。

　　枪声不断。

　　在最初的突袭过后，面对这些并不擅长阵地压制的警员，从高处下压的流寇还是占了上风。

　　动能子弹在地面上弹跳。

　　流寇们已经把BCPD的警员们从6楼压到了5楼。

　　“撤离……撤离吧！呼叫重武装支援！”

　　BCPD的警员们觉得打不过了！他们已经没有了战意——

　　“别撤！”

　　然而，镇暴经验丰富的立希知道，这里撤退更危险——对方很可能会追击！

　　而且，后续到来的BCPD重武装支援，也会更难突入楼层！

　　立希虽然是临时出任务——但只要是她出的任务，她永远都希望能够顺利成功——

　　她还是在以“成功压制”为目标进行思考。

　　她左右望了望，又往上看。

　　随后，她飞快向后跑去。

　　“你去哪里！？”

　　那名文员模样的警员吓了一跳。

　　人可是他带出来的！

　　要是预备警员死了，他的问责力度可不会小——

　　“他们的人都压在6楼！”

　　立希用她的【警用监听件】分析出了对方的人员分布。

　　她纵身一跃，抓住了联排楼外墙的雨水管。

　　“我从上方进行火力支援！”

　　立希说着，跳向了外墙。





第两百三十四章 乱，乱点好啊


　　在楼道战中，立体火力点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眼下跟自己搭档的队友们，显然并不清楚高位压制、楔形收入和“频电2000”机电装备渗透所需要的最少接入点位。

　　“（就不应该出来的！）”

　　立希沿着5楼的外部水管往上爬，心想。

　　BCPD作为乐之城执法机关，下属分发的任务由易到难，从一星至五星。

　　立希没有跟随同一星级和二星级BCPD行程的经验。因为执行这些任务给予的学分太少——她一般选择三星级的任务——

　　但今天并不是这样。

　　今天，立希罕见地在警务大厅里逗留了太久的时间。

　　一直到警讯通报的声音响起，她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任务接取时段。

　　所以，就随便跟了一支队伍……

　　没想到，落到了现在的局面。

　　“（都是因为那场会面。）”

　　那场会面让自己分神了。

　　立希想。

　　昨天深夜，立希去到凛凛子打工的地下酒吧。

　　她是去那里接任务的。

　　但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有人找你。”

　　被这样说着的凛凛子带进酒吧隔间后，立希见到的，是Poppin'Party乐队的【大人物】，山吹沙绫。

　　“——”

　　MyGO!!!!!是参加过Poppin'Party和Afterglow联合举办的live，但是，那时的沟通完全通过电子邮件完成。

　　立希其实并没有与【大人物】们近距离接触过。

　　更不要说，是这么近的距离。

　　在绷紧了身体的立希面前——

　　沙绫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上次的合作很愉快，MyGO!!!!!的年轻人。”她说，“要再来参加一次演出吗？”

　　“——”

　　在仍处于震惊中的立希面前，沙绫又说：

　　“我听说你们在寻找脱身的机会。我认为，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好机会。”

　　“我们在策划一场演出。”她说，“由你们来扮演受害者——”

　　——啊啊。

　　又想到了这个令人烦恼的问题。

　　“（就是因为一直在考虑如何与乐队成员谈这件事，早晨才会一直不在状态——！）”

　　立希想着。

　　她又往上爬了一段。

　　她从5楼的边缘，跳到了6楼的边缘。

　　没被人发现。

　　走廊尽头，可以看见流寇们的背影了。不过，他们都紧张地堆在楼梯口。

　　没人往这一侧看。因为这里堆积着大量的汽油——并没有出入的空间。

　　“（危险。）”

　　立希控制自己的增殖肌腱，稳住身形，在那些红色的汽油桶上方停住。

　　她原本是打算从6楼这里，流寇们的背后进行突袭的。

　　但现在看来，从这里进行火力压制……

　　还是不太保险。

　　自己的藏身处有很多燃料，恐怕，就连赛博精神病都不会有这么离谱的作风。

　　“（再往上。）”

　　立希改变了主意。

　　她决定从更上方——也就是7楼——开始压制。

　　她抓住上方的横梁，将自己往上拉——

　　然而。

　　紧接着，立希的眼眶植入件亮了。

　　在把自己向上提的时候，她扫描出了7楼的景象。

　　7楼有人。

　　……

　　7楼。

　　701号房间。

　　“还有多久！？”

　　祥子飞快地问。

　　“一分钟……三十秒！”喵梦说，“马上，马上！”

　　“好。Timoris，准备。”

　　祥子抽身向外。

　　她看向走廊，拔出了自己的动能手枪【骄傲】。

　　祥子自己来负责走廊的监视。

　　而海铃则来到了服务器旁。

　　“二十秒……十秒……五秒……”

　　“搞定！”

　　喵梦从服务器上抽出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

　　“所有的资料都被拔出了！啊哈——总觉得，最近已经开始擅长扒服务器的资料了！”她大声说。

　　咔沙沙……

　　海铃也在这时抬起了服务器机箱。

　　她们收取了报酬。

　　现在，就是完成任务的时候了。

　　海铃的【肉体】只有7。这让她抬起机箱组的动作稍微显得有些迟滞。

　　往常，这种工作都是初华在做。不过很可惜，现在初华不在。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想念Doloris。”喵梦说，“还有Mortis，有她在，我的骇入速度至少能翻番。”

　　还算轻松的任务行程让喵梦放松不少。她故意说得很夸张，还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尽管这两位队友并不是已经去世，而只是在为别的任务目标待命——

　　“搭把手。”

　　海铃说。

　　机箱组的下方，密密麻麻的线路彼此缠绕，扯住了它们。

　　“来啦～”

　　喵梦说着，打了个响指。

　　【单分子线】从她的手腕里弹出，整齐地切断了那些线路。

　　“……”

　　海铃看着喵梦。

　　“怎么了？”喵梦问。

　　“我以为你会用更有‘黑客风范’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海铃说。

　　“采用最高效的处理方式，不就是最有‘黑客风范’的事吗？”喵梦说。

　　好吧。海铃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抬着服务器，向走廊边上走去——她要把服务器从走廊上丢下去——

　　祥子站在她的前面，进行警戒。

　　祥子也往外踏出了一步。

　　为了保险期间，祥子从脑机里调出【人员定位】快速破解进程，植入一旁的探照射灯——

　　祥子要确认附近的人员位置。

　　她其实是想要确认上方是否有人。然后，在丢下服务器之后，从顶楼撤离——跳到隔壁的联排楼上，然后从那里的楼道离开——就像来时那样——

　　祥子的预计最好情况是：上方有一到两人，距离大约30米。

　　这样，撤离的时候可以顺路处理掉。

　　三到五人，会稍微麻烦点，但也不是无法操作。

　　更近些——20米——就要采取紧急手段——

　　但祥子没想到的是。

　　人员还要更近。

　　“！”

　　【人员定位】在祥子的正前方显现出大片的红斑——

　　就在走廊的外墙上！

　　不到5米的距离内——

　　正在有人往上爬！

　　“（BCPD的人这么快！？）”

　　眼看着，对方就要翻上来了！

　　“（能直接爬外墙——【肉体】是多少！？不管怎样，肯定都超过了7——）”

　　绝对不能让对方爬上来。

　　“Timoris！”

　　祥子立刻用脑机发出指示。

　　只是一段讯号，海铃就立刻领会了意图。

　　她快步上前。

　　紧接着，巨大的、黑色的机箱，从上方——

　　“！”

　　从正在向上爬的立希的头顶上，丢了下来。





第两百三十五章 毋庸置疑


　　唰。

　　黑色的影子贴着墙面，笔直下落。

　　然后。

　　嘭！

　　砸在地面上。

　　零件飞散，外壳炸开，如同黑色的血花。

　　场中安静了一瞬。

　　祥子拿着枪，站在原地。

　　她的眉头仍然皱着。

　　因为。

　　下方。

　　【人员定位】里能看到的红斑，仍然没有消失。

　　“……哈啊，哈啊……”

　　千钧一发之际，立希松开了手——

　　她用脚钩住6楼的天花板凹槽，脚部义体增大出力——硬是用蛮力，将自己拉进6楼——头下脚上，挂在了6楼的天花板上！

　　“……哈啊……”

　　立希紧紧地贴着墙壁。

　　她的眼眶植入件内，指标乱跳。

　　而上方。

　　祥子也是一样的惊讶！

　　她有想过对方会就这么被砸下去，也有想过对方会松手，落回6楼，甚至5楼……

　　但没想过，【人员定位】显示的图标内，对方还再次尝试往上爬！

　　“（有麻烦的人上来了！）”

　　祥子报警，说的是非法录制唱片——就是因为担心会有具有镇暴经验的人员入场——

　　但是现在……

　　怕什么，来什么！

　　还是来了这样的人！

　　不过，就算说是有镇暴经验的人员，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吧？

　　从大楼外墙，爬上来？

　　“（一般出这种任务的人会这么拼命吗？）”

　　祥子……

　　祥子接触的BCPD警员，不是很多。

　　但她也知道，BCPD警员中，贪生怕死的人还是更多的。

　　会以【任务完成】为目标，而不是以【任务结束】为目标而行动的人，祥子知道得很少——她其实在雇佣兵时段没跟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要说认识，她其实反而是在更早的时候，认识这样的人——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了。

　　“立刻离开！”

　　祥子做出指挥！

　　海铃和喵梦穿过房间，跑向对侧的楼道！

　　楼道上。

　　这时，传来了枪声！

　　“——！”

　　流寇和BCPD的交火位置在向上移动。

　　糟糕！

　　逃离的路线，正在收窄——

　　“（十分钟，全部拷贝……）”

　　还是太勉强、太贪心了吗？

　　这个时间，果然足够交火位点压上了！

　　交火位点一压上，三人就无法通过更安全的楼梯撤离——她们会被看到，会被卷入——

　　“（赌得太大了——）”

　　不。

　　别去想过去的事情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要看着的，只有眼前！

　　“Amoris！【连带传染】！”

　　祥子喊。

　　“收到！”

　　喵梦按住颈部下侧。

　　红色的义眼亮了一亮，下方传来“唔”“呃”脑部被攻击的声音。

　　喵梦没有标定目标人员。

　　最靠近楼梯上端的流寇和BCPD的警员，同时被她的快速破解攻击了。

　　“哇哈！现在这楼里又多了一名通缉人员！”喵梦喊道，“那就是我！”

　　“你不会变成通缉人员的。”祥子飞快地说，“我们的面具可以隔绝扫描——”

　　谈话间，三人飞快地向上跑去。

　　她们跑上8楼。

　　幸运的是，下方那些被攻击的人员中，没有人进行了反黑客活动。

　　不幸的是……

　　她们的黑客行动，也花费了一点时间。

　　踏、踏、踏。

　　下方传来脚步声。

　　有人追了上来。

　　是刚才那名十分执着的BCPD警员——

　　差点被机箱从6楼砸下去，也没能让她停下。

　　“还是见习警员！？”脑机插件更好的喵梦发现了对方更细致的身份情况，叫道，“这么拼！？这就是刚就业的人的拼劲吗！？”

　　“……”

　　祥子紧绷着脸。

　　对方的速度比想象中快。

　　再这样下去，会在抵达10楼前就被抓住——

　　祥子猛地推开了楼梯间的窗户。

　　外部，是对侧的联排楼。

　　7楼有着窄窄的阳台。

　　距离不算远。三人所站的这扇窗户距离那个平台，直线距离不到五米。

　　就是有高低差，有点吓人。

　　“我们跳过去，快。”

　　祥子说。

　　海铃没说任何话，就忠实地执行了这个命令。

　　她抓住窗台，向外跃，脚蹬墙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

　　一气呵成。

　　海铃落在对面楼房7楼的平台上。

　　这对于她来说，并不算太困难。

　　问题是剩下两人。

　　“也许我应该提升【肉体】点数了！【镇定】也行！”

　　喵梦喊着，第二个扒住了窗户。

　　她最近已经放弃了这方面的挣扎。

　　她向外一跳——跳得不算好——

　　“喵！”

　　但海铃很顺畅地抓住了喵梦的胳膊，在喵梦的手被拽脱臼之前，把她拉了上来。

　　最后是祥子。

　　身后，追逐者已经追到了楼道口——

　　啪、啪、啪！

　　祥子连开三枪。

　　“！”

　　那人立刻向内缩头。

　　啪。

　　“……”

　　祥子是希望能够打中对面的——至少打中对方的手或者脚——来阻止对方的行动。

　　但对方保持了谨慎。

　　双方都等待着对手露出破绽。

　　“……”

　　祥子知道，现在不能着急。

　　她向后退。

　　她的背靠上了墙壁——

　　她没有直接转身跳出去，而是……

　　……留了个心眼。

　　哒。

　　祥子将【骄傲】的枪把敲在墙壁上，发出一声轻响。

　　“！”

　　果然！

　　是对手先沉不住气了！

　　那名BCPD见习警员的身影，在楼道口稍微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抬手，瞄准，开枪——

　　啪！

　　子弹打在了那名BCPD见习警员的额角上。

　　然后，穿透了BCPD专用的警用义眼辅助件。

　　“！”

　　没能引发爆炸——擦得太浅了！

　　对方只是被暂时牵制住了一刻——

　　“（没达到最优效果！）”

　　但是祥子没时间犹豫了！她能抓住的机会只有现在！

　　就算争取的时间很短，也只能这样争取——

　　祥子立刻转身！

　　她扒住窗户，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这个时间差。）”

　　这个时间差，应该不够对方瞄准、开枪——造成致命伤害——对方看上去用的并不是能够自动瞄准的智能武器——

　　然而。

　　背后传来了风声。

　　有一个很沉重的，充满质量感的物体，被抛了过来。

　　“什——”

　　红色的影子，在祥子的眼角处一闪。

　　那是一提桶的汽油。

　　嘭！

　　汽油桶砸在了窗框上——紧接着的，是鸣枪的声音——

　　轰！

　　汽油桶被引燃了！

　　烈焰铺面，热浪席卷，巨大的推力——

　　刚刚向着隔壁栋跳去的祥子，在空中被这股力量一炸，失去了平衡——

　　“——！”

　　祥子没能成功跳向对面7楼的平台！

　　她向着楼下落去——她伸出手，看着对面的平台一晃而过——

　　然而。

　　就在这时。

　　她看到了一个影子。

　　“——”

　　是海铃。

　　海铃离开了对面的平台。

　　她跳了下来。





第两百三十六章 这绝对不行（2k月票加更）


　　一只手抱住了祥子的腰。

　　风声呼啸！

　　海铃抱着祥子，一路向下落——

　　立希也在这时追到了！她从窗口探出头来——共同探出来的，还有她的动能冲锋枪【力大砖飞】——

　　祥子对立希的执着感到心惊，但另一边，立希也是一样的心情！

　　“（疯了吧！）”

　　毫不犹豫地从楼上跳下来，去接人！？

　　敢这样做，【肉体】或者【反应】……肯定有一项是【非凡】了！

　　不！

　　就这样直接跳下去，还抱着人——就这么直接落地？

　　两项都达到【非凡】，说不定才能做到！

　　流寇里，有这样的人！？

　　要是被这样的人杀回来，还不知道伤亡要增加多少！

　　立希不敢怠慢！

　　她立刻向下瞄准，扣动扳机——

　　然而。

　　就在这时。

　　“到此为止，够了吧？”

　　“——！”

　　一丛电流穿过立希的眼眶植入件，在视网膜上造成一片炫白——

　　是对面7楼平台——过来的——攻击——

　　立希立刻反应过来了！

　　对面有黑客在黑她！

　　是【重启义眼】！

　　“见鬼！”

　　如果放在往常，立希根本不需要顾虑！她有队友，有后勤的黑客，可以进行反骇入工作——

　　但今天，只有她一个人！

　　立希当机立断！

　　“终止进程！”

　　立希把自己的义眼，以及义眼关联的辅助件全部停用——

　　然后。

　　她用生理眼瞄准下方，开枪了。

　　嗙嗙嗙！

　　子弹飞过高楼，向下——

　　没击中。

　　立希只重点培养了【肉体】方向。她兼而有【反应】和【镇定】，但射击仍不是她的强项。

　　没有义眼辅助件侦测风速、调整弹道，立希的一梭子子弹，全部滑过了下坠的敌人身边。

　　当。

　　只有一发子弹从斜角度擦过了那名抱着敌人的救援者的面铠。

　　对方抬起了头，向上看。

　　然而。

　　就是这一眼。

　　“！？”

　　让立希有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立希愣了一下。

　　对面也愣了一下——

　　“！”

　　射击没能成功，但似乎仍然起到了效果——立希干扰了对方的落地——

　　然而。

　　就在这时。

　　嗖！

　　一根电动栏杆从居民楼的走廊间横向伸出，悬在半空中。

　　那是被骇入的走廊栏杆——这么说起来，刚才，还在对面7楼的那名黑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嚓。

　　一道黑光。

　　通体漆黑的武士刀伸出，卡住了那根被控制、伸出的栏杆。

　　就像是一根晾衣竿的末端正被衣服压弯那样，栏杆被两个人的体重挂住，大幅度地弯曲了。

　　吱……

　　黑刀努力卡进围栏中，防止滑落。

　　持刀者手部的义体冒出【过载】的白烟。

　　“……”

　　如果说，刚才的感觉还是错觉的话。

　　这柄刀。

　　这柄刀，就让立希心里任何祈祷着“那是错觉”的构想，都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沙……

　　栏杆继续向下弯……

　　【过载】到了极限。

　　持刀人的手臂和关节开始变形。

　　然后。

　　唰。

　　持刀者抱着怀中人，从栏杆上落下。

　　嘭！

　　她落在地面上。

　　脚部也喷出了反作用力导致的白烟——但就算如此，也没办法完全消去作用力——那脚很明显地变形了——

　　“！”

　　立希立刻转身，向下跑去。

　　……

　　【BCPD重装警备介入！】

　　【重复一遍，BCPD重装警备介入！】

　　楼下，警车呼啸。

　　呼叫的增援已经来了。

　　佩戴防爆盾的重装警备队员们顶进大楼。

　　很快，楼内的局势得到了控制。

　　一切都很顺利。

　　只花了十几分钟。

　　因为有一名勇敢的BCPD见习警员爬上了7楼，从后方突袭了流寇们。

　　流寇们的确持有着大量武器。不过，他们携带的燃料和弹药量显然太多了。

　　这名BCPD见习警员从后方向流寇们投掷了汽油桶。点燃的汽油引发了骚乱，大幅度地削减了流寇们的战斗力，使得后续突入的重装警备队员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拘捕行动。

　　“这可是我带出来的人！”楼道口，脸色还没有从惨白恢复的那名文员模样的警员拍着胸脯，对重装警备队的负责人说，“没错，没错！我早就知道这里会出事……所以，才带了优秀的警员来——”

　　就在这时。

　　哒哒。

　　从楼道里，匆匆跑出了一个人。

　　“啊！就是她！”

　　文员模样的警员伸手指向来者，说。

　　“是叫椎名……对了，是不是就是她呀！就那个椎名真希的妹——”

　　“让让！”

　　嘭！

　　立希用力一推，推开了那名文员模样的警员。

　　“哇！”

　　警员被推得差点摔倒——

　　立希已经从他身边跑过，跑出了楼道。

　　武装到了眼睛的重装警备队负责人看了看差点摔倒的警员，又看了看跑远的立希。

　　他点了点脑机，调出电子记录本。

　　“【加分……突击行动……减分……违反行动礼节……私自行动……】”

　　他在脑机上记录道。

　　……

　　立希穿过马路。

　　她举着刚刚被打掉的，红色的外置【警用义眼辅助件】，身上十分狼狈，满是爆炸带来的硝烟和尘灰。

　　“……哈啊，哈啊……”

　　她喘着气。

　　体能显然已经抵达极限，但她没有停下来。

　　“……加强踝关节的碎片……”

　　她盯着地上。

　　地上，【警用义眼辅助件】内，显示出了一些散落的，白色的碎末状痕迹。

　　在周围，还有些微的血液反应痕迹。

　　这是刚才落地的那个人留下的。

　　“……双足踝关节在落地的时候坏了……需要立即就地止血……不可能快速离开的……应该走不了多远……BCPD的警车在靠近……暂时没有捕捉到可疑车辆……”

　　就算对方上车了，立希也一定会追的。

　　无论如何都会追。

　　立希沿着前方积水的小路跑去。

　　“……哈啊，哈啊……”

　　立希拐过一条又一条小路。

　　然后，是一栋又一栋楼房。

　　“……哈啊……”

　　喂，不是吧？

　　立希已经很累了，但她仍越跑越快。

　　她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

　　怎么可能——

　　因为，那可是——

　　“——”

　　立希在一处空置楼盘的下方停住了脚步。

　　因为她看到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黑色的皮衣，半长的狼尾。

　　那是个女人。

　　她站在那里，被一个比她更高的，紫色短发的女人搀扶着。

　　她没有穿靴子。

　　两只脚上，缠着绷带。

　　她的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海铃？”

　　立希喊出了那个名字。





第两百三十七章 当面更不行（2k刀片加更）


　　前方的人动了一下。

　　她还是垂着手，不过，慢慢地转了过来。

　　“——”

　　立希果然没有认错。

　　这个家伙，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个家伙，曾经忽然从学校退学——又忽然搬家——又忽然来上学——好不容易，终于愿意跟她“说些可以说的、重要的事”，但却又只留下“突发情况比我想象中更早发生，要离开了”的短信，从学校再次离开——这次连那栋公寓都很久没有回——也没续租——

　　立希相信这家伙。

　　这家伙，能够照顾好自己。

　　她一点都不担心对方——她相信对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她只是有一点点在意——

　　——她曾经认为，绝对不会变成这种情况。

　　“八幡海铃！”

　　立希喘着气，愤怒地喊出了面前的人的名字。

　　“……”

　　面前人背对立希，半侧过身子，漆黑的、有着花纹的面铠上方，看不出悲喜的绿色眼睛看向她。

　　那几乎要让立希以为对方不是海铃，而是别的什么人了。

　　因为海铃虽然是个冷漠的人，但立希却没有见过海铃这样的——这样的表情——该死，她发现她其实不知道海铃当雇佣兵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

　　“你为什么会加入他们！？”

　　立希大喊。

　　海铃出现在那里！

　　那些流寇中间！

　　她之前说，自己“找到了归宿”……

　　难道说，就是指流寇吗！

　　这绝对不行！不——立希没有对朋友的人生规划指手画脚的意思——

　　但那些可是烧杀抢掠的人渣！

　　这已经越过底线了！

　　海铃身边，那位紫色短发的女人好像想说什么。但她转了转眼睛，看了海铃的脸，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这个女人，立希有印象。

　　她就是刚才黑立希脑机的黑客。

　　也就是说，就是刚才在7楼的——那帮攻击自己的流寇的成员——

　　“……我有必须去做的事。”

　　海铃开口了。

　　立希很难说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反倒是希望海铃别开口才好。这样，她还能说服自己面前的是幻影、立体影像、脑机病毒造成的幻觉、克隆人，或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咔嚓。

　　立希拔出了她的动能冲锋枪【力大砖飞】。

　　立希看着前方。她只觉得愤怒。

　　“因为有要做的事，就什么都可以做吗？”

　　立希给子弹上膛了。

　　“……抱歉。”

　　海铃说。

　　她顿了顿，又说：“这一天还是来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但其实，也是迟早的事。”

　　“——”

　　立希宁可她不要道歉。

　　哪怕说“这是误会”“因为我不知道”或“在乐之城，本来就没有所谓‘可以做’或者‘不能做’”这种推卸责任的话，都更好。

　　立希不知道当雇佣兵可以在多大的程度上改变一个人——这么多年来，她愿意相信海铃是值得她信赖的人——

　　但她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看到、听到的一切。

　　药物、病毒、洗脑……

　　……又或是，自发原因导致的，自我意识的改变。

　　在这座城市里，有太多的东西能改变一个人。

　　立希是海铃的朋友，又或者是没能成为命运共同体的命运共同体——或者别的什么——

　　但在这之前。

　　立希也是BCPD的预备警察。

　　“……”

　　立希抬起了枪。

　　然而。

　　在这样的立希面前，海铃只是想了想。

　　“立希，你知道吗？”她说，“在乐之城，不爬上【顶峰】，就一无所有。”

　　“别扯那些——”

　　海铃看了立希一眼。

　　“为了获得足够的力量，我什么事都能做。”海铃说，“所以，希望我们不要再遇上了。”

　　“什么——”

　　远处，更多BCPD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差不多了。”

　　海铃忽然说。

　　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就在这时。

　　“——！”

　　立希突然觉得腰上一凉。

　　她向下望去——

　　下方，她的左腰上，刺入了一柄青色的小刀。

　　“——什——么——”

　　BCPD的防弹衣保护得很全面。即便刀已经尽量从刁钻的角度刺入了，伤口仍然很小、而且很浅。

　　但是。

　　有什么东西从那里进入了血液。

　　“——生——”

　　生物麻痹毒素。

　　麻痹感开始席卷全身。

　　见鬼，该死，自己只顾着往外跑——没有携带增援——不符合规定——过度疲劳——

　　而且。

　　没想到会在跟海铃对话的时候，被偷袭。

　　天旋地转。

　　啪嚓。

　　【力大砖飞】掉落在积水的地面上。

　　立希摇晃了一下——

　　她撑住膝盖。

　　“——见——鬼——别小看——”

　　立希的【肉体】点数带来的高抗性在疯狂工作，她能够勉强抵御住这种毒素——再过三分钟——不，一分钟，就能适应——

　　然而。

　　踏、踏。

　　有人踩着积水，从后面走了上来。

　　那个人拔出了立希腰上的刀。

　　然后。

　　嚓。

　　那个人划破了立希脖子根部和肩膀中间的，斜方肌的位置。

　　“——”

　　更多、更大量、更靠近脑部的神经麻痹毒素。

　　立希摇晃了一下。

　　啪唰。

　　她倒下了。

　　“……什……”

　　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立希看到那名麻痹了自己的人，从自己身后走出的人。

　　那是一个跟立希差不多高——不，比立希还要矮一点的少女——

　　她的手上拿着那柄青色的小刀。金蓝色的长发分作两股，在她的身后随着脚步摇曳。

　　这种发色的人——立希好像——见过——该死，她的脑袋转得太慢了——现在，这种发色也不少见——

　　少女走过了海铃，和搀扶着海铃的女性身边。

　　立希看到海铃最后看了自己一眼。

　　“……海……”

　　立希尝试喊海铃的名字——这她也很难做到了——

　　然而。

　　“海铃。”

　　那个走过海铃身边的人，也喊了海铃的名字——混账——

　　立希想开声纹识别记录。

　　但她现在连这个也做不到了。

　　“……”

　　海铃转过了头。

　　搀扶着海铃的女性带着海铃，跟随那位少女，离开了。

　　在身后越来越响的BCPD警车的警笛声中，立希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两百三十八章 又见会谈


　　【MyGO!!!!!】脑机共通频道。

　　【长崎素世已加入。】

　　【高松灯已加入。】

　　【千早爱音已加入。】

　　【……】

　　【要乐奈已加入。】

　　【……】

　　【椎名立希已加入。】

　　【爱音：Rikki！你来了！】

　　【爱音：叫我们来脑机共通频道里集合，自己却迟迟没到，发生什么事了？】

　　【立希：……我的康复检查拖了一点时间。】

　　【素世：康复检查？】

　　【灯：……！立希，你受伤了……】

　　【立希：一点小伤。只是涉及到生物神经毒素，所以检查多了点。没什么。】

　　【立希：大家都到齐了，我就直接说了。】

　　【立希：Poppin'Party邀请我们参加她们主办的live。】

　　【素世：……又是Poppin'Party和Afterglow主办的？】

　　【立希：不，这次只有Poppin'Party。】

　　【爱音：邀请，太多了吧？要一个一个拒绝啊……】

　　【立希：这次我们要参加。】

　　【素世：！】

　　【灯：……！】

　　【爱音：——等等等等，停一下！？】

　　【爱音：我们之前不是还说过，暂时不参加live了吗？】

　　【立希：那时候我们没讨论出结果，不是吗。】

　　【爱音：不，可是……】

　　【立希：这不是普通的live。】

　　【素世：……立希，这是怎么一回事？】

　　【立希：前天晚上，我去花咲川附近的地下酒吧——】

　　【爱音：Rikki去地下酒吧？】

　　【立希：不要什么事都问！……总之，我在那里碰到了Poppin'Party的山吹沙绫。】

　　【素世：……】

　　【灯：……】

　　【立希：山吹沙绫说，Poppin'Party在进行一些帮派活动间的考量。因此，要举办一场live。】

　　【素世：这不还是live？】

　　【立希：不。】

　　【立希：不，比起live，要说的话，更像是舞台剧。】

　　【爱音：！舞——】

　　【立希：作为乐队，上台表演。Poppin'Party会跟我们进行远程通讯，让我们配合她们作出相应的行动。】

　　【素世：……我不理解。有指令，有执行，这已经不能算是参加live，而算是受雇于Poppin'Party，执行委托了。】

　　【素世：【填海新地2期】开了，我们就是为了不被认为和【七支乐队】、构建势力之类的问题扯上关系，才停止乐队活动，甚至还自主停学的。然而，现在却说要再次主动参演【七支乐队】的live……甚至还要接触到如此深的程度？】

　　【立希：Poppin'Party会给我们在转播中公开亮相的机会，以及自由发言的时间。】

　　【素世：……】

　　【立希：我们现在的境况，就是因为MyGO!!!!!一直没有一个具有公信力的，向外发声的渠道。所以，才会一直出现各种各样我们要成为势力的流言。】

　　【立希：我们要解决的，其实是“流言”。】

　　【立希：如果我们能在Poppin'Party举办的live上的MC环节宣布‘今后只作为学生乐队活动’，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立希：毕竟，这是当着Poppin'Party的面进行的宣布。我认为，这个举动是目前我们所能执行的、最有公信力的行动。】

　　【素世：……这件事，你跟Poppin'Party的【大人物】们说了？】

　　【立希：还没有。不过，如果我们能够达成一致，我就打算现在说。】

　　【素世：……】

　　【爱音：——等等！等等！说到底，这不还是要跟Poppin'Party卷到一起去吗？】

　　【爱音：那可是【最初的双团】啊！中心区的执掌者……】

　　【爱音：谁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爱音：要参加她们的活动？太危险了吧！】

　　【立希：上次我们不就参加过一次了吗。】

　　【爱音：上次是上次——这不一样！上次是正经live啊！有正经livehouse，正经备案——】

　　【立希：这次也是在正经livehouse里展开的演出。而且，Poppin'Party也进行了备案工作。】

　　【立希出示了＃任务资讯】

　　【灯：……真的是Poppin'Party发来的。】

　　【爱音：——可是，这次——有演出——】

　　【立希：只是演一点内容，没什么吧。】

　　【爱音：不！Rikki，你不明白！演出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演出是——】

　　【立希：是什么？】

　　【爱音：……】

　　【立希：我们的现状不是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吧。】

　　【立希：是时候摆脱这样的状态了。】

　　【立希：我们现在有了比“只是等待”更好的行动方针。】

　　【立希：参加这次Poppin'Party的live，配合她们的行动，然后，发言放弃势力争夺，甩掉过多的名声带给我们的影响——让别人知道我们没有更进一步的意图。】

　　【立希：我们不是要机会吗？】

　　【立希：机会来了。】

　　【立希：没有比现在更好的退出机会了。】

　　【爱音：……】

　　【素世：立希，你比以前更着急了。】

　　【立希：是啊。我要去参加暴恐机动队的集训。】

　　【灯：！】

　　【立希：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的等待时间已经太长了。只是留在各自的家里，坐着——接一点可有可无的学分工作——根本不能让我们立足。】

　　【立希：乐之城没有给犹豫的人落脚的地方。在我们犹豫的时间里，已经有太多人——】

　　【立希：……】

　　【灯：太多人？】

　　【立希：……总之，我们每个人想做的事都做不了，只能卡在这里。】

　　【立希：【填海新地2期】开了。今后，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维持现状，我们只会被这座城市里出现的越来越多的事情黏在身上，应付各种各样没能力去解决的突发事件——】

　　【素世：……！】

　　【立希：——你们认为如何？】

　　【素世：……参加也不是不行。参加Poppin'Party的live。】

　　【爱音：soyorin也！？】

　　【立希：灯呢？】

　　【灯：……】

　　【立希：……灯认为是否应该参加？】

　　【灯：……我愿意参加。】

　　【爱音：欸！？】

　　【立希：野猫呢？】

　　【乐奈：……嗯？】

　　【立希：……你才刚刚打开通讯，对吗？】

　　【乐奈：live的话，参加。】

　　【立希：（大叹气）】

　　【立希：……那就这么定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接了支线好变强


　　黄昏。

　　Morfonica的属地。

　　小歌舞伎区。

　　夜店【眩光】。

　　同样的灯红酒绿，同样的流光闪烁，同样的迷幻电子音乐。

　　不同的是，这次，是另一间房间。

　　酒红色色调的单间内，没有床，而是两张并排的沙发。

　　“……”

　　一名银灰色头发，相貌普通的女人坐在其中一张沙发上，喝着酒。

　　咔哒。

　　门被打开。

　　“打扰了。”

　　祥子走进房间。

　　她的身后跟着喵梦和海铃。

　　门再次关上。

　　祥子来到空着的那张沙发旁。

　　她坐下了。

　　喵梦和海铃则站在后方。

　　喵梦靠着沙发的背，海铃则是贴墙靠着。

　　坐在对面沙发的女人放下了酒杯。

　　在酒杯的底部发出一声清脆的“叮”的同时，女人的脸部发生了变化。

　　数据构成的色块从她的脸上褪去。

　　她的脸又一次变成了众人熟悉的样子。

　　青叶摩卡。

　　“青叶小姐。”

　　祥子叫了对方的名字，然后用食指按上自己的颧骨。

　　祥子的脑机灯闪了闪。

　　任务报告被发送了出去。

　　那是一封长长的电子报告。

　　“辛苦了～”

　　摩卡滑动着报告。

　　……基本上，就是把报告从头拉到了底部。

　　祥子很难判断对方是脑速真的非常快，还是根本没看。

　　摩卡的手停在了最下方。

　　那里，有传入的清空后的“团地”701室的照片，和地面上摔得粉碎的服务器的照片。

　　“【‘协助’钉子户搬迁】的任务，我们完成了。”

　　祥子说。

　　“需要清空的地方都已经完全清空，现在，从全城房屋扫描系统上面查询，那间房屋就已经是空置状态了。”

　　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BCPD进行了后续的扫尾处理。那里会比雇佣兵能做到的更加干净。”

　　“不～错～嘛～”

　　摩卡拖长了句尾，说。

　　她用青色的眼睛瞥向祥子。

　　“报酬怎么样？”

　　中间人问委托人“报酬怎么样”，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祥子没有任何意外地回答了：

　　“全部收到了。”

　　“全部啊。”

　　摩卡听到这句话，笑了。

　　“你还真是跟传闻一样，够贪心的呢～”她说，“不过，贪心好像付出了一点代价吧～？”

　　“……”

　　摩卡的眼光在祥子身后的两人身上晃了一晃，停在了海铃的身上。

　　然后，她又移开了视线。

　　“那任务就完成了～”摩卡说，“不错的合作，保持联系～”

　　她起身了，准备离开。

　　然而。

　　“我想要接下一个任务。”

　　祥子在这时说。

　　“……”

　　摩卡停下了。

　　她笑着回过头：

　　“下一个任务没有这么快。”

　　不过，祥子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有其他的任务吗？”祥子问，“什么都行。”

　　“……我还以为你会停一段时间～？”摩卡说。

　　“我们现在是雇佣兵小队。”祥子说，“没有雇佣兵小队会一直等待。”

　　摩卡又笑了笑。

　　“也没有中间人会拒绝发布任务～”她说，“你们要什么样的任务？”

　　“有什么样的任务？”

　　祥子问。

　　“问一名中间人‘有什么样的任务’，可是一件奇怪的事～”摩卡在房间里绕圈，说，“你能想到的任务，都有……”

　　“比方说？”

　　“……比方说，帮助一位义体商人搞定欠钱不还的客户。你们也许会需要这个任务，因为他那里能够提供【史诗】品质的【腕部·踝部加固】义体，又或者是【史诗】品质的【猞猁爪】。”

　　“……再比方说，帮助BCPD的几名警员干掉他们知道太多的同事——是的，就算你在BCPD工作，偶尔也会有点招人嫉恨——你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还有一笔BCPD才能知道的秘辛。”

　　“……又比方说，去对付一些顽固的黑客。她们固执地想要进入一些不该进入的公司局域网区域，也许你能够帮这些公司做一做安保维护，再顺便弄到一点【操作系统】和智能枪械……”

　　“……这些东西都能够帮助一名焦急的小队领袖在下一次遇到困难的任务的时候，做得更好～”

　　摩卡笑道。

　　然而。

　　“还有别的任务吗？”

　　祥子没被干扰。她平静地问。

　　“看来你不是会在浏览搜索引擎的时候打开智能匹配的那种人，对吗？”摩卡笑道。

　　“这些智能匹配不能解决我的队伍目前最大的问题。”

　　祥子说。

　　“那也许我应该把你的需求录入我的脑机。”摩卡说，“最大的问题是～？”

　　“我。”

　　祥子说。

　　摩卡饶有兴致地转了转眼睛。

　　“我需要能够提升我自己的任务。”祥子说，“大额金钱的任务也行，但我想要接触更多的商人。尤其是有在经营电子软件类业务的商人——”

　　“……嗯～也许不用那么麻烦吧？”摩卡忽然说。

　　她操作了几下脑机。电子屏在她的义眼中闪着光。

　　“我这里有一个任务，你也许会感兴趣。”摩卡笑道，“虽然，它有点儿难～”

　　“……没关系。”

　　祥子说。

　　青叶摩卡提出了一个另外的方案。祥子打算听一听。

　　摩卡眨了眨眼睛。

　　任务目标被发到了祥子这里。

　　……

　　【任务内容：对废弃场所的潜入－安放物件（爆破品）－炸毁指定建筑目标】

　　【任务地点：棚户区（Morfonica属地）】

　　【行动时间：约2小时】

　　【行动人数：无指定】

　　【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赛博精神病】

　　【可能获得的报酬：点数芯片：专家镇定（7-12）：1枚】

　　【详情见附件】

　　……

　　【可能获得的报酬：点数芯片：专家镇定（7-12）：1枚】。

　　这行字让祥子沉默了。

　　面对沉默的祥子，摩卡的义眼亮着。

　　里面，转动着齿轮状的光——那是【义体侦测】软件的光——

　　“抱歉～不过技术人员的眼睛总是比较尖一点～”摩卡说，“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这个～”

　　“……我注意到这个任务地点。”祥子没有多说自己的情况，而是接着询问了任务相关的内容，“这里不像是有售卖点数芯片的商人在的地方。是委托人是点数芯片商人吗？”

　　“不～”

　　摩卡说。

　　“那我应该去哪里领取我的报酬？”

　　祥子问。

　　“那个呀～”

　　摩卡点了点【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一栏。

　　“去赛博精神病的脑机里～？”

　　她说。





第两百四十章 身价在增加


　　祥子原本对做梦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因为还在月之森读书的时候——她还年幼的时候，她的梦里基本只会出现网关准入码、成绩条幅、长距链接指令、待完成的任务、月之森的校园和丰川家奢华低调的内装反光出来的白色。

　　祥子很少梦到幻想的东西。她总是梦到实际体验过的东西。

　　那些挂着空名头的“赛博分析师”曾经在电视上说过，梦内容的类型跟个人的脑垂体-递质分泌-突触连接方式有关。

　　祥子不讨厌这样。

　　就算在梦里，可控感也让她感到安心。

　　但是最近，祥子变得很讨厌做梦了。

　　因为最近……

　　她的现实，给她提供了太多没有必要的“构思素材”。

　　就像今天一样。

　　“……”

　　祥子梦见自己的意识被强迫上载，被整个塞进了黑墙背后，一秒钟就走了两千公里。她梦见自己拿刀捅了别人，又被别人拿刀捅了。那些绿色的字符从她的鼻尖上面滑过，提醒有一百只【地狱犬】骇入病毒进入了她的脑机，然后，她又被从超高的大楼上抛下来。

　　她梦见Roselia和Pastel*Palettes的车队。她梦见Afterglow的【魔蝎】一辆接一辆开向丰川家的大楼。她梦见巨大的爆炸炸毁了那幢超过一百层的建筑。她后来不觉得那是核弹爆炸，因为当量太小了，但梦里她确实是那么感觉的。她从高空摔到路面，感觉像是有人一拳擂在了她的胸口上。她自己没事——为什么会没事？她看到海铃、喵梦、初华和睦倒在自己附近——海铃的脸最清晰，她能够看到那些从她身下蔓延出的鲜血。

　　额角传来刺痛。

　　她梦见有人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黑色的高跟鞋，黑色的面具，体面的哥特萝莉风格裙装。

　　是【Oblivionis】。她又来了。

　　“乐之城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发生变化，不是吗？”【Oblivionis】把祥子的头从地上抬起来，对她说，“大地在震动，你通往【顶峰】的路变得模糊。也许你根本来不及在一切发生变化之前爬上【顶峰】，又或许，你想要爬上的只不过是沙之上的楼阁。乐之城这种体量的都市也并不稳定，因为‘稳定’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祥子在梦里叹了一口气。

　　“几乎每天都来，太吵了吧。”

　　她说。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机。

　　她在脑机里执行了一个检修用的讯号。

　　那是一段轻度的电流串。它可以轻微地刺激神经，通常用来检测脑机和脑的关联程度有无异常。

　　……最近，祥子开始用它来从自己并不想要的睡眠中醒来。

　　噼啪。

　　轻微的刺痛让祥子皱起眉头。

　　然后，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

　　夜店房间昏暗的室内，颜色暧昧的暗灯悠悠亮着。

　　祥子眨了眨眼睛，让视线重新聚焦。她看到包着软绒布的柜子和桌子，看到围绕房间的暗淡的彩灯灯条，有着不可连接改成磨砂处理的透明玻璃门的浴室，和浴室旁边的玄关。

　　玄关处，有一个人靠在那里。操作着脑机。

　　她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背光站着。黑色的棒球帽下面，亮色系的头发在阴影中呈现出一种哑光的质感。她正操作着脑机，紫色的眼睛在暗中微微地闪着光。

　　“……初华，你来了。”

　　祥子从床上爬起来。

　　她这时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被【Oblivionis】抓着头发。

　　睡在旁边的喵梦压住了自己的头发。

　　常见的事。

　　祥子把喵梦的手挪开——这种动作她好像变得经常做了——

　　前方，初华看向祥子。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作为偶像，初华总是在微笑。这让她在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反而有点可怕。

　　每当到了这种时候，祥子都会再次意识到初华曾经“是野生动物”这件事。

　　祥子把喵梦往侧面推开。

　　她起身，拉起自己充作睡衣的衬衫领口，打开自己的脑机。

　　绿色的界面在视网膜上被投影出来。小队成员定位显示出，名为【Timoris】的小队成员现在正在Pastel*Palettes的属地。

　　更具体地说，是在Pastel*Palettes属地中，大和麻弥经营的地下义体诊所里。

　　生命指征是绿色，正常。

　　“海铃那边已经结束了。”初华在黑暗中开口，说，“我等她麻醉过后才走的。手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因为创伤带来的影响，腕部和踝部的更替仍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多久？”

　　“至少三天。”

　　“跟海铃自己估计的一样。”祥子说。

　　……

　　行动需要按照流程进行，才能够最大程度地避免出现问题。

　　什么阶段，考虑什么事情……

　　都是固定的。

　　这是无数雇佣兵的尸体堆叠出来的，血的教训。

　　祥子当然如此执行。她不会因为什么事而动摇……像个新手一样。

　　在与青叶摩卡的会面结束之后，任务阶段告一段落。

　　接下来，进入常规整备时间。

　　也到了考虑手术的时间。

　　喵梦没受伤，祥子只是擦伤。

　　海铃的问题比较严重。她注射了大量的止血剂、止痛剂和拮抗剂，但仍需要更换腕部和踝部的义体组件。

　　海铃原本想要自己去大和麻弥的诊所。

　　她说自己的脚“单单走路已经没问题了”。

　　但祥子考虑到众人目前算是有一定的名声——作为【填海新地2期】争夺者的名声——还是拒绝了海铃的这次提议。

　　“没有多少人会想到我们已经从【填海新地2期】回来了。”祥子说，“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你现在的情况一旦被抓，很难逃脱。行事要更谨慎些。”

　　祥子打电话叫回了初华。

　　“初华，你护卫海铃去诊所。”

　　她说。

　　“……”

　　海铃对祥子的这个决定感到了些微的惊讶。

　　因为“【填海新地2期】入驻”这个大任务还在执行中。

　　初华是情报人员。

　　按理来说，应当尽量避免汇合行动。

　　海铃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但祥子以“我们现在要改变策略”为由，仍然如此下达了命令。

　　……

　　“我把【ARCH纳扎雷】还给她了。”

　　玄关处，初华说。

　　“谢谢。”

　　祥子说。

　　祥子点开自己脑机中收到的消息记录。

　　那是她汇拨的给海铃的资金。

　　【购买记录：义体·踝部加固（左踝）】

　　【购买记录：义体·踝部加固（右踝）】

　　【购买记录：义体·腕部加固（右腕）】

　　这些义体都不错。

　　三项加起来，一共花了一百五十万。

　　加上手术费用和其他零零散散的耗材费用，最后结到祥子手上，是一百七十四万的支出。





第两百四十一章 调和折中一下


　　“（海铃最后还是选择了【踝部·腕部加固】。）”

　　祥子看着那单据，想。

　　大和麻弥的义体诊所，是全乐之城最好的义体诊所。在那里，义体改件的数量如同天上的繁星。

　　但如果把范围局限于【作战用】【腕·踝关节】【高品质】【反应特长适用】，数量倒也没有那么多。

　　海铃的作战风格是【单兵渗透】。

　　配合她的此种作战风格，海铃大概只有两种选择方向。

　　第一种选择方向是安装【踝部·腕部加固】义体。

　　这是一种主要功能为避震的义体，通常用来应对战斗中可能出现的强冲击。这种安装了高出力气动杆的义体，可以有效地削减碰撞、坠落、僵持等情况下关节所受到的伤害。

　　第二种选择方向是安装【猞猁爪】义体。

　　这种义体就更侧重于潜行。它将允许安装它的人安静地移动和奔跑，特制的缓冲层能让脚步声不会传到远处。

　　祥子是让海铃自己选择义体风格的。因为，她始终相信这种配件只有当事人才能更好地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不过，祥子当然自己心里也有一个大概的预估。

　　……说实话，她原本以为海铃会选择能够无声移动的【猞猁爪】。

　　毕竟，海铃的更多地是潜行到敌人身边，然后进行刺杀。

　　不过海铃似乎有她自己的考量。

　　【踝部·腕部加固】的购买资金单据下方，还有备注信息：

　　【下次就能飞了。】

　　海铃在那里留了这样一段话。

　　“……”

　　这么说来，【踝部加固】义体还有一个效果，就是可以短暂地通过释放气动压力，做出杂技动作，或是进行短距离空中移动……

　　……海铃这种独特的幽默，偶尔会让祥子觉得脱力。

　　……

　　“sumimi的工作怎么样？”

　　“最近一周，大部分都交给真奈了。本来，最近就在向着独立行动转型。”

　　“明后天一整天，行程表空着吗？”

　　“空着。”

　　“很好。”

　　祥子起身了。

　　祥子改变原本的人员安排，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护送上的顾虑。

　　海铃需要至少三天才能恢复执行任务的能力。

　　祥子不打算等那么久。

　　“下一个行动，初华，你跟我和喵梦一起出。”

　　义眼发光，脑机的光随之闪烁。

　　祥子把任务内容发给初华。

　　初华的义眼也亮了亮。

　　“……收到。”

　　初华说。

　　从床边上下来的时候，祥子想到了【Oblivionis】在梦里说过的话。

　　乐之城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发生变化——

　　“（可笑。）”

　　道路在变化，那又如何呢？

　　“（我会改变策略。）”

　　她想。

　　迷茫一闪而过，但祥子再一次把它抛在脑后。

　　“（我不需要迷茫。）”

　　她这样对自己说着，看着床旁边巨大的落地镜中的自己。

　　……

　　在Ave Mujica于小歌舞伎区中准备出发的时间点里。

　　城市的另一端。

　　Morfonica和Afterglow属地的交界处。

　　网箱区，边缘。

　　一杆至少有三十米高的、巨大的网箱区专用信号发射树下，站着两个黑影。

　　靠外的那个人戴着褐色的报童帽，穿着同样颜色的大衣，吹着泡泡糖，操作着手上抱着的笔记本电脑。

　　仔细一看，信号发射树的底部，现在正是被拆开的状态。几根很粗的数据缆线从笔记本电脑的侧面伸出，接在那些被拆开的端口上面。

　　“哼哼～”

　　此人哼着歌。

　　啪。

　　泡泡糖破了。

　　这个人的脸，被笔记本电脑的光照亮。

　　此人正是刚被冻结了Afterglow账号的【大人物】，现在在当中间人的青叶摩卡。

　　“搞定啦～摩卡酱，果然是天～才～”

　　她笑着说。

　　啪。

　　又是一声。

　　不过，这次是敲打键盘的声音。

　　“！”

　　在深处的那个黑影动了动，然后，往外走了一步。

　　褐色的短发，不算特别有记忆点的眉眼。没有像Afterglow的领袖美竹兰一样进行发色的挑染，没有像宇田川巴和上原绯玛丽一样植入脸部的预制件，也没有像青叶摩卡一样给自己的脸部植入赛博皮肤……

　　但这个黑影，也是Afterglow的成员。

　　从深处走出的，是在几天前还和Poppin'Party的【发酵少女】山吹沙绫讨论过招募乐队成员问题的，Afterglow【伟大的平凡】，羽泽鸫。

　　“使用共通网络的电子数据量表图都捕捉到了。”鸫小声地说，“摩卡，你说得没错，网箱区的信号发射树，记录保存的时间很长。”

　　“那当然了～”摩卡轻快地说。

　　不过，她很快又问：

　　“怎么样，鸫鸫？”

　　“……”

　　鸫凑了过来。她盯着摩卡手上拿着的笔记本电脑，眼中数据流飞快地排查、比对。

　　“在那台流寇的服务器毁坏的时间点，确实有数据站断崖性地减少了数据流入。”

　　“谁的数据站～丰川的～？”

　　“不……不是丰川的信道……”

　　摩卡微微眯起了眼睛。

　　“……是……0010开头……是Poppin'Party的数据站。”

　　鸫说。

　　“果然如此吗～”

　　摩卡将双手抱到头后。

　　“Poppin'Party也要行动了啊～嘛，毕竟中心区的很多线索情报，只有她们知道～丰川的动作，她们应该也意识到了～”

　　“沙绫之前说的live，不单单是把丰川引出来，暴露在大众面前这么简单。”鸫说，“这个信号模型……她们是在训练病毒。”

　　“Poppin'Party又开始搞病毒了。”摩卡看起来对此并不意外，她看着网箱区浮动的海面，说，“真怀念啊。最开始分地盘的时候，她们就是把病毒砸进了乐之城共通网络里面，把除了她们自己以外的所有乐队，从中心区驱赶了出去。”

　　“这次是什么类型？”摩卡问鸫。

　　“跟过去一样。【入侵】、【破解】、【侦测】、【反系统】……各种各样的信号都能侦测到。”鸫说，“是集成病毒。不过，这次特化了局域网内的方向。”

　　“这东西在共通网络里就已经很厉害了，更不要说投进局域网！”摩卡笑道，“投进哪个局域网，哪个局域网就会爆炸！就算是丰川家的局域网，也扛不住这个……是要用这个弄丰川吗？”

　　“不……”鸫说，“我跟沙绫谈了很多。Poppin'Party的意思只是打算威胁丰川家，确保他们不要乱动……恐怕，就是用这个集成病毒来威胁的。”

　　“这样啊～”

　　摩卡摸了摸下巴。

　　她说：“这样，可就伤脑筋了呢～”

　　“……”

　　鸫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得让她们投进去才行～”

　　摩卡忽然说。

　　在看向她的鸫面前，摩卡慢悠悠地说道：

　　“说实话，我考虑了很多，也觉得兰的顾虑有道理～核弹砸在乐之城，大家都不想看到的～”

　　“兰的诉求是与丰川开战，避免情况变得更糟～”

　　“但是与丰川开战，势必会让Afterglow元气大伤～”

　　“我的诉求是不要放弃Afterglow现在的力量～”

　　“其实有一个方法，能够兼顾这两者。”

　　“鸫鸫，你不这么觉得吗～”

　　摩卡看着鸫。

　　“我就跟兰说了，多看看别的【乐队】在做些什么嘛～”她笑着说。

　　“——‘威胁’还是不够稳定。”

　　“一次失误，一次意外。”

　　“谁也没想过会发生那些事，但那些事就是发生了。”

　　“丰川的局域网受到集成病毒的攻击。砰！Poppin'Party似乎不是故意的，丰川家会就这样开战吗？开战的话，Afterglow也没有任何的劣势与负担，甚至可以在初期静静观察态势。不开战的话，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丰川都将疲于应付那些病毒，不得不放弃他们所有的‘小想法’——”

　　“——你觉得，这样的展开是不是比【核弹】和【Afterglow解散】好点？”

　　摩卡笑着问鸫。





第两百四十二章 正经人过多（2k1月票加更）


　　【任务内容：对废弃场所的潜入－安放物件（爆破品）－炸毁指定建筑目标】

　　【任务附件】：

　　你知道吗？如果你说棚户区究竟有多么好，这里的民众能给你找出一百个不好的点。但你说这里不好，他们又要跟你说些“好”的地方了。他们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你知道我们这里每年能给乐之城贡献多少GDP吗？”

　　他们说得倒也没错。棚户区是全乐之城施工最多的地方。【填海新地】——现在该叫【填海新地1期】了——刚建好的时候，这里就有很大的施工量，后来，胡乱搭建和违规占用公用土地，又多出了一批拆除量。

　　建了拆、拆了建。挖开路面，把那些年轻人塞进地下水道的炮仗、雷管和【蠕虫】病毒拔出来，再重新给个报价，回填。这些在这儿都是常见的事。

　　今天的委托人的公司就是做这个的！他们从【填海新地1期】刚搭建好的时候就来这里了，在那之前，也已经在Afterglow的园区里打了二十年下手。他们建设很在行，拆除更在行。通常来说，他们会带上胶棉炸药，埋进墙体，躲远点，引爆——轰，任务完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简单快捷。

　　但这一次，他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棚户区的一栋楼要拆除了。这栋楼本身没有什么质量问题，它需要被拆掉，仅仅是因为之前Morfonica和一帮非法售卖药物的家伙在这里展开了激烈的枪战。有人用反坦克炮把一楼的承重墙轰塌了一半，我会倾向于这是被称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桐谷透子做的，因为会在楼房里面用反坦克炮的家伙，除了她，我想不到别人。

　　Morfonica好像更倾向于留着那栋楼，因为那栋楼是一个重要的战略串联点位。她们许诺愿意出钱重新制作承重，但楼房的所有人并不同意。我多少能理解他。毕竟，没有人会因为被告知自己的产权是“重要的战略串联点位”而感到开心。

　　委托人的公司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找到了楼房所有人，许诺可以悄悄地炸了这栋楼，并把这场爆炸伪装成对面街道上的另一场拆除活动找错地址而引发的意外。

　　这场冒险行动只需要付平时三倍的钱，比平时更少的胶棉炸药，以及比平时更多的冒险精神。

　　没关系，冒险精神不需要太多，因为这里是Morfonica的地盘。

　　她们有太多要关心的事：削肾客、药物贩子、非法零售商、流寇、自由佣兵——因为早期缺乏规范的管理制度，全乐之城的混账都堆在她们这儿了。只是拆除一栋她们倾向于留下的楼房，并不会引来她们的注意。不如说，她们要处理的任务已经堆了至少超过五百件，而这种小小的任务就算排进了待办档案里，也会不断被街道爆炸、恶性绑架和更多麻烦的事情挤到脑机的角落里。

　　好吧，现在我们终于要说这个“小麻烦”了！

　　还记得乐之城早报里说的那个“上周从BCPD眼皮子底下跑出去的，机械义肢上沾了十五个人鲜血”的赛博精神病吗？

　　在我和委托人聊天的时候，这个赛博精神病好像不小心跑到这栋大楼里了。

　　考虑到是在Morfonica的地盘里，这种事情不算少见。

　　委托人的公司不想在安放炸药的时候被赛博精神病袭击。所以，他们准备把这个【爆破大楼】的任务交给一支雇佣兵小队。

　　你们可以选择找机会引开那个赛博精神病，安放胶棉炸药，爆破，走人，像是1900年代的西部老电影那样干净利落。这样，你们可以获得一些车马费和对于子弹和耗材的报销费用。

　　……如果你们不嫌弃报酬少，我会很高兴的。从楼房的房屋所有者，到拆除公司，再到我，再到你们，这是一项“四转手”任务。所以，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们了——先说好，这次我也没拿多少。

　　不过，你们也可以选择正面和那个赛博精神病患者碰一碰。

　　那家伙是从附近地下的“器官商店”里跑出来的。所以，他伤了十五个人这件事，没有听上去那么严重。在跑出来之前，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变疯，所以，往自己的脑机里插了一大堆【镇定】芯片——可惜，他用不了，所以他还是疯了。不过，就算他能用，也会疯，因为没人告诉这个可怜的家伙，【镇定】的属性点数并没有遏制赛博精神病发病的效果。

　　选择这个方案，你们可能会稍稍有点麻烦……不过，你们可以自己去获取想要的东西。

　　这一点充满吸引力，不是吗？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兴趣，因为你们肯定想要那个赛博精神病脑机里面的东西。

　　……

　　“这是我第二次看青叶小姐写的任务附件了。不过，我还是想说，她写得比我想象中要长，而且，不是那种拖长句尾的格式～比～如～说～”

　　喵梦挑着眉毛，看向那封视网膜上的【任务附件】。

　　她戴着墨镜。所以，底色是黑的，所有的文字都非常清楚。

　　喵梦很喜欢这种感觉。她曾经在小队内推广过，不过，其他人都拒绝戴墨镜……说真的，为什么？这东西又方便，又酷——

　　“……”

　　身边，没有什么声音接话。

　　喵梦摘下墨镜。

　　前方。

　　一栋一栋废弃的、低矮的楼房沿着下坡的路面向前延伸。

　　Morfonica属地。

　　棚户区。

　　喵梦正靠着的Ave Mujica的那辆【哥伦布】货运面包车。

　　但同行的两人并不在她的身边。

　　祥子站在更前面一点的位置。她眺望着一个方向。

　　在她视线的尽头，是一栋外墙破损比较严重的水泥立面建筑——也就是众人要爆破的目标。

　　祥子的护卫站在她的身后。

　　不是黑色的夹克，而是黑色的长风衣。

　　是初华。

　　“好吧，好吧！”

　　喵梦摊开手，耸了耸肩膀。

　　今天的护卫不是海铃，而是初华。

　　她们的区别很明显——

　　初华回头看了一眼。

　　“Amoris，我们要往前移动了。”

　　她说。

　　她们的区别很明显。

　　因为初华大概比海铃还要更正经个30%。

　　不，40%。

　　“我觉得我已经开始想念海子了。”喵梦嘟囔道，“有一个正经度100%的老大作为固定班底，现在的构成不利于我们小队的心理健康。”

　　“嗯？”

　　初华微微有些疑惑。

　　“没什么～”

　　喵梦说着，向前走去。





第两百四十三章 注意安全（2k1刀片加更）


　　如果要问喵梦是希望能够每天在团队后面摸鱼，还是希望每天能够在第一线骇入那些一团乱麻的监视仪器。喵梦肯定是希望前者。

　　没人喜欢忙。大家只是喜欢钱、成就感和充实感。喵梦笃信这点。如果有人说自己就是单纯“喜欢忙”，喵梦肯定会推荐他去乐之城的防治赛博精神病精神卫生中心挂个号。

　　但如果一直很闲……

　　一直很闲，也不行。

　　一直很闲会让喵梦有一种未被关注的恐慌感。

　　她从后方走到两人身边。

　　“这里还有我出场的机会吗～？”她问，“我已经等得不耐烦，想要开始新的工作了！”

　　当然啦，她也就只是问问。

　　她们的目标现在是一栋全水泥浇筑，没有接水、电和网线的六层楼房。

　　在这种条件下，一名黑客做不了什么，一名超梦制作人更做不了什么。

　　喵梦可没办法让电子讯号变成炮弹，给墙上炸一个大窟窿。她只是找点话——

　　然而，祥子回头看了喵梦一眼。

　　“你来得正好。来看一眼这情况。”

　　“什么？”

　　喵梦才刚问出这句话，脑机里就收到了祥子发来的信息。

　　【热成像仪】的红点——楼房的二层，有人在徘徊——就是委托里说的赛博精神病——

　　还有许许多多的参数代码。

　　“……嘶……”

　　这个赛博精神病的脑机，竟然是全开放式的、没有做任何封装处理。

　　也就是说，他的脑机代码的运行是暴露在共通网络环境里的——就像一只肚子上被捅了一刀，再丢进水里的鱼——

　　那名赛博精神病的周围，全都是从脑机中溢出的数据。

　　根本都不需要特意去窥探，就能够看明白。

　　会造成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性。

　　“……这家伙脑机手术做了一半跑出来的？”

　　喵梦说。

　　“脑机中端手术，第二区间未闭合。”初华说，“最容易赛博精神病发作的环节。”

　　“喔！”喵梦多看了初华一眼，“你很懂啊！”

　　“我见过在这个环节跑出来的人。”

　　初华说。

　　“嘶……”

　　喵梦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话题。至少，她没有做好谈论B级血浆片的准备。

　　“你能从这儿往那名【赛博精神病】的脑机里植入【快速破解】吗？”

　　祥子问喵梦。

　　“太——远了吧？”喵梦呲牙咧嘴，“……不，近了也不行。那家伙脑机破成那个样子，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让【快速破解】顺利地运行——”

　　“这样啊。”

　　祥子摸着她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会。

　　“有太多的方案？”初华问。

　　“不。”祥子说，“方案只有三个。”

　　她说：“根据爆破和与赛博精神病接触的时机来分类，只有【先爆破再接触】，【在爆破的同时接触】和【先接触再爆破】三种。”

　　“【先爆破再接触】，这个我能理解！意思就是先把楼炸了，再挖地板，把对方脑机里的东西刨出来，对吧？”喵梦问。

　　“对。”祥子说，“优点是很安全。缺点是对方可能会死亡，颅脑可能受损。血液和脑髓液将引发讯号短路，烧掉对方脑机里插着的所有东西。那样的话，今天这趟基本等于白来。”

　　“我就是太‘不注意安全’了，现在才没有在Roselia属地的小出租屋里睡觉。”喵梦笑道，“事到如今，没在怕的～其他两个呢？”

　　“【在爆破的同时接触】，意思是我们先安置不致使楼梯倒塌的小当量炸药。”祥子说，“我们用第一次爆破做引，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再突袭对方。”

　　“如果有风险，我们可以引爆剩下的炸药。”她说，“这个方案很灵活，可以随时变成【先爆破再接触】的方案——但缺点就是我们的处境会比较危险。”

　　“……这听上去像是【先接触再爆破】的方案。”喵梦问，“那【先接触再爆破】方案是什么？”

　　“【先接触再爆破】的方案也可以称之为【无爆破】方案。”祥子说，“我们直接跟赛博精神病交战。一切结束后，再单独执行引爆大楼的任务。”

　　“嗯……”

　　喵梦抱着双臂，思考着。

　　然而这时，刚刚起就一直在听的初华说话了。

　　“这三个方案不可以作为同一个行动里的a、b、c环节吗？”初华说，“它们听上去可以一起执行。”

　　“……等等，你的意思是……”

　　喵梦有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当她在看到祥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时，有了更不好的预感。

　　“……预先埋下炸药，着手跟赛博精神病交战……如果出现意外，就引爆炸药，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如果再不能成功，再将整栋大楼炸掉……”

　　祥子喃喃自语着一些危险的内容。

　　坏了。

　　这不是连起来了吗。

　　初子，你也别抱着双臂点头啊。

　　为什么有的时候，正经程度高的人反而更容易想到这种恐怖的主意啊？

　　“喵梦，你怎么觉得？”

　　初华转头问。

　　看祥子和初华的表情，喵梦知道，自己的建议其实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我想要海子回来。”

　　喵梦说。

　　……

　　方案最终就这么定下来了。

　　会把最危险的内容都体验一个遍，但是，是满载而归的概率最高的方案。

　　祥子靠在前方的墙壁上。

　　她在用分析软件分析行动的路线，并进行相对应的概率计算。

　　喵梦和初华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等待着祥子完成最后的行动布置。

　　喵梦百无聊赖地抱着双臂——她在考虑要不要在脑机里玩一盘弹球小游戏——当然，她也在看旁边的初华——当然，喵梦经常看初华——美人谁不喜欢看呢？sumimi的出道艺人，保养得就是好——

　　就在这时。

　　“……”

　　初华转过了眼睛。

　　“！”

　　喵梦还以为自己的偷看被发现了。她吓了一跳——

　　不，也没有必要吓一跳吧？她只是看着自己的队友啊？

　　喵梦清咳了两声，给自己的行为正当化。

　　然而……

　　初华开口了。

　　“小祥最近怎么样？”

　　“……啊？”

　　喵梦不懂她为什么这样问。

　　“老大？老大最近怎么样，你问老大啊？”

　　问我干什么？

　　喵梦只觉得这个问题让她疑惑。

　　“……她不会……不，没什么。”

　　初华又转回头了。

　　“……”

　　喵梦觉得初华现在的表情有点像海铃。

　　昨天，她拉海铃走的时候，海铃也是这副表情。

　　“……哈啊。”

　　喵梦大叹气。

　　“我们队伍是不是应该换一个‘经验’更丰富的黑客？”喵梦问。

　　“……什么？”

　　初华疑惑——这种事好像经常发生——

　　滴滴。

　　两人的脑机在这时传来响声。

　　祥子从前方走了回来、

　　“行动路线确定了。”

　　她看着两人，说。





第两百四十四章 谁是赛博精神病


　　祥子确定行动路线的方法，说起来并不复杂。

　　因为她们的敌人，行动方式不复杂。

　　敌人只有一名，是赛博精神病。

　　赛博精神病化的一个主要特征，就是会出现刻板行为。

　　即，在强烈情绪和冲动的状态下，进行重复的、固定的、无明确意义的某种行为。

　　比如，在相对狭小的场地里，沿着固定的道路巡逻。

　　持有固定的枪械。

　　使用相对单一的战术方案。

　　如此等等。

　　所以，祥子通过自己脑机里的【人员定位】快速破解，分析对方的行动路径。

　　只盯着看了大概十分钟，祥子就有了大概的理解。

　　这名赛博精神病会先在三楼，沿着外墙徘徊一圈，再下到二楼，同样徘徊一圈，然后再上三楼。

　　基本上，就只会在这个范围内活动。

　　“（所以，其实直接爆破大楼的方案，是非常安全的……）”

　　但是想要多搞点报酬，就要多进行一些接触。

　　祥子将她做好的行动路线图发给了初华和喵梦。

　　初华一如既往地完全接受。

　　喵梦则喜笑颜开。

　　因为喵梦这次不用进任务地段。

　　喵梦负责在街对面的另一栋大楼里进行蹲守。

　　由于对方的脑机数据溢出情况严重，黑客的【快速破解】攻击起到的效果有限，对面的楼房内也没有太多的电子设备，阵地战的状态一下子从2023年变成了1870年。喵梦就像一个突然被丢进时空虫洞的计算机工程师，唯一的工作只剩下了看准时机按动炸药的开关。

　　“这正是我想做的工作。”喵梦感叹道，“黑客就应该待在后方！录一录超梦……我是说，观赏一下队友精彩的表现，然后，优雅地进行骇入工作，喝着咖啡等大家收工！”

　　“只要那个赛博精神病别从窗户里跳出来，像是一条马赫导弹那样冲我飞来，就没有任何问题！”

　　“……”

　　“……不会的，对吧？”

　　初华一本正经地思考了一番，然后对喵梦说：“应该不会的，因为楼房里面没有马赫导弹需要用到的舰炮系统。”

　　喵梦开始解释笑话和真话的区别——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但初华真的说了一些海盗是怎么考虑把人当作马赫导弹发射出去的往事。

　　那些尴尬都无所谓了。喵梦开始缠着初华，想让她多说一点这种新奇的体验。毕竟，这可以用作超梦制作的灵感——

　　“呃咳。”

　　祥子在前面清了清嗓子。

　　初华立刻停下讨论，把头转了过来。

　　她海盗时期执行任务命令留下的优秀素养，让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总能快速地进入有纪律的状态。

　　喵梦也转过来了。

　　不过，更多地是因为害怕祥子发火……

　　“（总之，能行动就行。）”

　　“转脑机共通频道了。”

　　祥子说着，按住了颧骨。

　　“Amoris，到任务地点就位。Doloris，布控炸药。”

　　……

　　祥子靠在目标大楼外侧的隔离墙上，看着脑机。

　　喵梦已经在频道里亮起【已就位】的绿灯，初华也已经把最后一枚从任务邮递点提出的胶棉炸药安放在了楼房的承重梁上。

　　“（要准备行动了。）”

　　祥子想。

　　祥子在考虑如何起手。

　　祥子相信，开战前考虑得越多，进入战斗后的时间就越短。

　　最优秀的解决方式，永远是能让人在一瞬之间分出胜负的那一种。

　　一次优秀的突击可以解决太多问题。

　　重点就是，从哪里开始突击。

　　赛博精神病肯定是无法沟通了。可以的话，最优的选择是在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的时候，就完成行动。

　　根据祥子自己【人员定位】的红外热成像结果来看，作为敌人的那名赛博精神病没有持枪……或者任何带有电子回路的东西。

　　但并不是说，他没有任何威胁。

　　赛博精神病是不会全无武装的。

　　在他们发病后，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保护自己——包括获得更多的杀伤性武器，或是杀掉周围的一切威胁——

　　这名赛博精神病手上拿着的，是一根金属。

　　从重量和折光率来看，祥子基本认为那是一根钢筋。

　　这名赛博精神病偶尔会用那根钢筋无意义地敲打墙体和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肉体】流派，使用钝器……）”

　　以纯粹的近战力量攻击为主的敌人。

　　这种敌人很可能会进行快速的突进攻击。

　　对付这种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进行远端的黑客骇入。

　　“（但是，对方的脑机又是漏的……）”

　　可以的话，祥子想要能够进行近战交锋的人员。

　　“（……）”

　　祥子想到了海铃。

　　但她很快把这个念头甩掉。

　　要看着眼前的事思考。

　　祥子看向代表初华的那枚【Doloris】的小队任务图标。

　　要让初华转而使用钝器吗？

　　初华的高【肉体】点数，让她完全可以胜任近战的工作。

　　但是，初华和她携带的【DS-1脉冲】，又是重要的火力压制点位。

　　如何取舍，就……

　　就在这时。

　　嘀。

　　祥子脑机中初华的状态，已经跳成了【已就位】。

　　同时。

　　【Doloris：我看到了这个。】

　　初华在脑机共通频道里发来一张图片。

　　那是初华在靠近敌人——更准确地说，靠近敌人的正下方后，扫描到的，更确切的数据。

　　数据显示出了分析结果——那名赛博精神病手上拿的真的是一根钢筋——

　　还有他的名字。

　　【仓田-PV09】。

　　“……仓田？”

　　这个姓非常熟悉。祥子愣了一下。

　　有人是这个姓——

　　【Amoris：这不是Morfonica的领袖，【向后全速前进】仓田真白的姓吗？】

　　喵梦在脑机共通频道内最先叫道。

　　【Amoris：Oblivionis，是个跟你一样，喜欢用【大人物】的姓的家伙！】

　　【Amoris：不过，还真是有点意外——很少有人用仓田这个姓啊！不如说，很少有人用Morfonica的姓啊！】

　　【Doloris：还有一个东西，你们得看看。】

　　【Doloris：＃整合文件】

　　【Doloris：我捕捉了一些从那个赛博精神病脑机里流出的东西。】





第两百四十五章 不会是我队友吧


　　【XX年XX月】

　　我听说了。

　　有一颗【病毒炸弹】会被丢进丰川家的服务器里。

　　【XX年XX月】

　　为什么没人在意这事？

　　我的汇报也没有人在乎。

　　就因为我的消息来源是一个已经疯掉了的前额叶摘除者做的梦？

　　【XX年XX月】

　　不行。

　　完全没人听我说。

　　这栋大楼里的人都很奇怪。

　　上面下达了那样的命令，我们被攻击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XX年XX月】

　　今天主管来找我了。

　　他跟我说，我的脑波数据不太正常。

　　太可笑了。

　　我看不正常的是你们。

　　【XX年XX月】

　　什么叫“你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再适合在保密部门工作了”？

　　【XX年XX月】

　　我在他们裁掉我之前离开了。

　　每个人看着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炸弹要掉下来了。

　　那炸弹里的【爬虫】会爬进所有运维安保人员相连的脑机里面。

　　这里的人，竟然面对这样的事都无动于衷。

　　真是疯了。

　　我不要跟他们一起死。

　　等等……等等。

　　离开这里，就能保证安全吗？

　　炸弹的范围有多大？

　　【XX年XX月】

　　公司的自动清除系统删掉了我脑子里的东西。

　　【XX年XX月】

　　晚上没能睡着。

　　【XX年XX月】

　　晚上没能睡着。

　　【XX年XX月】

　　晚上没能睡着。

　　房屋的租期到期了。

　　【XX年XX月】

　　我要保护自己——是的——保护——

　　【XX年XX月】

　　我现在都怀疑我真的疯了。

　　【XX年XX月】

　　没续租房屋。

　　把所有的资产都换成了【镇定】芯片。

　　没办法一次性全部打进去。先插在脑机里了。

　　【XX年XX月】

　　看到了棚户区的义体医生广告。

　　说是能把人改造成“正常的赛博精神病”。就跟他们的偶像仓田真白一样。

　　【XX年XX月】

　　电话打过去了。

　　他们跟我说了很多。

　　他们说他们是Morfonica的粉丝。他们说Morfonica主唱仓田真白原本是一名普通学生，为了考上月之森，她安装了很多义体和软件，后来因此赛博精神病发病。

　　他们的人自己吵了一架。有人说，仓田真白是“奇迹般地康复了”；有人说，她根本就没好过；还有人说，仓田真白就是神，她介于人类和赛博精神病之间，是崭新的生命形态，是指引大众走出救济之路的弥赛亚。

　　我只关心他们提到的这个名字。

　　几年前，【填海新地】落成的时候，仓田真白受到Poppin'Party的影响离开学校，建立起了帮派。所有跟仓田真白交战过的数据都表明，仓田天生拮抗会诱发赛博精神病的一切病毒攻击，并对几乎所有种类的脑机病毒都不敏感。

　　尽管这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赛博精神病一直没好，但我仍认为，变成仓田真白那样是目前唯一能够抵挡住【病毒炸弹】的方法。

　　【XX年XX月】

　　我说我没有钱。

　　他们没有钱也愿意做。

　　他们是好人。

　　【XX年XX月】

　　他们把这场手术描述为“给生理脑做虚拟系统”。

　　【XX年XX月】

　　不管怎么样，我还有【镇定】芯片。

　　【XX年XX月】

　　光

　　电流

　　脑半规管的传染

　　我看见了

　　蝴蝶

　　……

　　也许有人应该把【不要随便看从赛博精神病脑机里流出的东西】写进法律。

　　反正，看完这些，喵梦的心情不是很美丽。

　　“幸好你扒出的不是影像碟片，而是脑波转文字的记录。”喵梦在脑机共同频道里说，“不然，我们三个可以直接去接受镇定治疗了。”

　　但是似乎只有喵梦这么觉得。

　　祥子和初华看上去都没受太多影响。

　　【Doloris：日期文件全部损坏了。不过，大概可以看出这个家伙是从丰川大厦里跑出来的……】

　　【Oblivionis：也有可能是丰川大厦下属的直连企业。不过，他说自动清除系统已经启动。那肯定是没有痕迹了。】

　　为什么这些家伙能这么快就正常地开始聊天？

　　【镇定：6】和【镇定：3】的差别，真的这么大吗？

　　喵梦能够想象初华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肯定是说，她在海盗时代见得多了。

　　可怕的海盗。

　　不过，祥子是怎么回事，喵梦就搞不懂了。

　　【Amoris：……反正，希望赛博精神病不要是我队友……】

　　【Doloris：？】

　　【Amoris：没什么——脑机不小心多捕捉了一些脑波——】

　　【Oblivionis：这个信息很宝贵。做得很好，Doloris。】

　　【Doloris：谢谢。】

　　【Amoris：很宝贵吗……？这东西的宝贵之处大概就只在于能做成R++级别的超梦……】

　　【Amoris：……嘿，说真的，好像真能做啊？喂，Doloris，你帮我看下有没有k波——】

　　【Oblivionis：任务中，Amoris。】

　　【Amoris：——好吧，好吧，所以……？】

　　【Oblivionis：这个【仓田】接受的是向仓田真白方向的改造。】

　　【Oblivionis：我知道怎么处理他了。】

　　【Oblivionis：Doloris，你带那把枪了吗？】

　　……

　　目标楼房。

　　二楼。

　　咚沙、咚沙。

　　沉闷的脚步声摇晃着响起。

　　咚。

　　钢筋的头部撞在地面上，被拖曳，发出“噶沙沙……”的声音。

　　过去曾是公司员工，现在只是一名生理脑－脑机手术失败的赛博精神病的青年男性，【仓田-PV09】，在空旷的大楼中徘徊。

　　仓田真白本尊之所以被称为“正常的赛博精神病”，是因为她除了脑波频段跟赛博精神病几乎一样之外，其他行动与思考的方式，与正常人一模一样。

　　……基本上一模一样。

　　但眼前的这位接受的改造，显然是失败了。

　　“……啊……啊啊……”

　　“……炸弹……啊啊……”

　　他无法说话，只是没有任何意义地呻吟着，徘徊。

　　就只是一个失能了的危险分子。

　　他警惕着一切——就好像随时会有东西从某个地方出现——刚刚就出现了——

　　他必须很仔细地观察。

　　因为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笼罩在彩色的幻梦之中。

　　极光、水母、鱼类、摇曳的水草——

　　他的认知模块在改造中被毁掉了。

　　现在，在他的眼中，现实和虚幻的境界变得很模糊——他感觉自己像是沉在水底——

　　沙。

　　在【仓田-PV09】的前方，立柱——又或许是长长的海草后面——有一个黑红相间，穿着哥特风格裙装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偶模样的少女。

　　“敌——”

　　敌人。

　　【仓田-PV09】丢出了他手上握着的钢筋——那在他的眼里也不是钢筋，而是一段船锚——

　　嗙！

　　钢筋砸在了那个位置。

　　没砸中任何人。

　　“——幻——”

　　又是幻觉。

　　他接受了这件事。

　　然而。

　　就在这时。

　　砰！

　　“——”

　　一声融化在水中的枪响。

　　一枚步枪子弹击中【仓田-PV09】的脑侧，在那里炸开了电与血的花。





第两百四十六章 年度歌单（2k2月票加更）


　　砰。

　　这发子弹在【仓田-PV09】的脑缘上侧爆炸，毁掉了他本就已经无法正常运作的义眼功能。

　　但威力并不是特别大。

　　他只是摇晃了一下。

　　有敌人。

　　——从——

　　哪里——

　　——来的？

　　他回头尝试搜索——但是无法找到——

　　他在搜索。

　　“！”

　　身后有人影一晃而过。

　　他猛地转过头。

　　人偶模样的少女又出现了，就在后方。

　　“——敌——”

　　【仓田-PV09】靠近那里——

　　啪。

　　又是一枪。

　　这次换成肩头被击中。

　　在哪里——

　　有攻击。

　　还有人影。

　　可这两者并不互相关联。

　　攻击的势头也并不猛烈。

　　这一切都让【仓田-PV09】感到迷茫。

　　而且。

　　他还听到了歌声。

　　【daa-mennus,daa-menn,philis-poliaa】

　　忽远忽近，若有若无。

　　【taa-mennus,taa-menn,jealis-moliaa】

　　像是有人在他的耳朵边上窃窃私语。

　　人影出现，又消失。

　　攻击击中他的头脸，却没有继续追击——

　　歌声时高时低——越来越诡谲——人影也时而出现，时而远离——

　　每当【仓田-PV09】想要去搜索开枪的人的时候，那个人偶的影子就会出现在他的前方。可当他想要进攻人偶的时候，又会再次被子弹击中。

　　自己好像在被击中，但看不到敌人。

　　这让他无法确认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

　　大楼是幻觉吗？

　　歌声是幻觉吗？

　　身边的这些水、这些鱼是幻觉吗？

　　自己看到的，黑红两色的哥特装人偶是幻觉吗？

　　有人在开枪打自己，是幻觉吗？

　　他感觉疼痛、疲劳、身体在变冷——

　　这些，是否也是幻觉的一种？

　　歌声似乎越来越响了。

　　【daa-mennus,daa-menn——philis-poliaa,daa-la-la-daa-daa——】

　　【仓田-PV09】感觉到头变得很沉。他感觉到了眩晕——他看到人偶从他身前走过——他感觉到一种疲劳、麻木的愤怒——

　　敌人，距离他很近。

　　只要攻击到，就能够知道究竟是不是幻象——

　　“啊！！！”

　　他吼叫——现在连他自己的声音都被音乐声盖过了——

　　他向前冲去。

　　然后。

　　下一秒。

　　轰。

　　他的脚下发生了爆炸。

　　楼板震动着、塌陷了。

　　有那么一瞬间，【仓田-PV09】以为这也是幻觉——

　　直到他体会到真实的失重。

　　他脚下的地板，确确实实地塌了。

　　“——”

　　他的手向前扑去——他勉强抓住了地板——

　　但他的下半身仍然悬空了。

　　……

　　祥子放下挡住风压和尘灰的手，看向身前。

　　她的身前，名为【仓田-PV09】的赛博精神病掉进了刚才炸开的，二楼和一楼之间的巨大空层。

　　“……啊啊……啊啊……”

　　【仓田-PV09】只有手部和上半身还在上方。他用力地抓住地板，支撑自己的身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自己的身体拉上二楼。

　　因为他失血过多了。

　　祥子看向【仓田-PV09】来时的路。

　　地面上殷红一片。

　　全都是他的血。

　　祥子按住自己的脑机接口。

　　“Doloris，目标已被控制。”她说

　　“收到。”大楼尽头的最后一根立柱背后，初华回答。

　　初华拿着一杆枪。

　　不是她先前常用的动能冲锋枪【DS-1脉冲】。

　　而是另一把。

　　细长、厚实的黑色枪身，和充满质量感的枪体结构。

　　这是初华的另一把爱枪，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它的连发效果远不如【DS-1脉冲】，后坐力也很大。它曾经被称作电磁步枪之王，但在海啸公司专注于生产技术枪械之后，那不算可靠的性价比便让它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只有海盗还在用它。而且，他们大量的练习让他们掌握了使用它瞄准的方法。这让它那优秀的射程得以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刚才，初华便是以此枪援护祥子。

　　“……嘎……啊……”

　　【仓田-PV09】还在试图爬上来。不过很明显，已经难以支撑自己了。

　　一部分原因是，他被初华击伤。

　　但是还有一个原因。

　　是祥子。

　　“……”

　　祥子按着她的脑机，走向大坑的侧面。

　　在那里，可以看到一条血线从【仓田-PV09】的小腿上延伸下来。

　　血滴落在一楼的地板上。

　　这是祥子做的。

　　祥子在一开始，就蹲伏在二楼。在【仓田-PV09】从三楼走下来的时候，她用自己的小刀【涅槃】割伤了他。

　　【涅槃】。在被睦打磨过后，这柄重获新生的小刀是最好的对生物体攻击手段。刀身中释放的生物碱可以破坏凝血酶，从而让被它伤害的敌人血流不止。

　　祥子从发现【仓田-PV09】接受了仓田真白方向的改造那一刻起，就有了这个计划。

　　“（因为那份从他脑机里流出来的信息，说明他现在正陷入幻觉之中。）”

　　幻觉能让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变得无所畏惧。

　　哪怕对面是全副武装的暴恐机动队成员，产生了幻觉的赛博精神病患者也可以想象他们面对的是巨大的粉红兔宝宝，从而完全不会感到任何的害怕。同样，那些试图施加恐吓的行为，也会完全失效。

　　但另一方面，幻觉会让人忽略身边的细节。

　　“（比如自己的脚踝被割伤了这种事。）”

　　祥子想着，在【仓田-PV09】的身侧，大楼的缺口处旁蹲下了。

　　行动很成功。

　　【快速破解】会从脑机里流出来，那发点不会从脑机里流出来的东西就好了。

　　祥子让喵梦给【仓田-PV09】放了歌。

　　那是Ave Mujica自己的歌：《Choir‘S’Choir》的伴奏带。

　　效果确实不错。不应该存在的歌声让【仓田-PV09】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忽视了自己被割伤这件事。

　　祥子自己的行动配合初华的援护射击，来回拉扯【仓田-PV09】，让他保持移动。

　　也保持失血的状态。

　　最后，看到他的失血状态差不多了，再吸引他来到初华先前埋过炸弹的一处地方。

　　起爆。

　　本来是想让他摔到一楼……

　　“（不过现在这样，也行吧？）”

　　祥子想着，伸出手。

　　她按住【仓田-PV09】的后枕骨下部，把他脑机里面的东西退了出来。





第两百四十七章 喜报：收获特别多（2k2刀片加更）


　　祥子手动打开了【仓田-PV09】的脑机插槽，将里面的【点数芯片】一条一条退出。

　　一块块如同融化的太妃糖状的东西，从插槽里面掉了出来。

　　“……”

　　祥子不是很想承认，但是现在落到她手心里的，就是【镇定芯片】。

　　祥子可以肯定，自己这次已经做得够谨慎、够好的了。

　　初华没有瞄准大脑或者脑机接口，打的都是额部、脸部和肩部。

　　祥子自己，采取的也是最保险的流血措施。

　　但是，成品还是变成了这样。

　　“（几乎每一片都沾上了脑髓液……）”

　　只有一种可能。

　　在手术中浸染上的。

　　“……”

　　祥子现在知道为什么青叶摩卡给的报酬里面，【可能获得的报酬】一栏【点数芯片：专家镇定（7-12）】只写了1枚。

　　这家伙是给自己插了一大堆【镇定芯片】。

　　但能不能称为【镇定芯片】，已经很难说了。

　　从【仓田-PV09】的脑机接口里掉出来的——姑且称之为【镇定芯片】的东西，一共有六片。

　　有两片已经彻底太妃糖化了。

　　有两片外观看上去不是太悲惨。拿去二手转卖，勉强能说是“掉在了泥地里捡起来”的程度。

　　还有两枚完全看不出来有异常。不过，事实上有没有异常，得在鉴定过后才能知道。

　　这两枚看不出异常的里面，能有一枚能用，就不错了。

　　【可能获得的报酬】说是1枚……

　　原来，是“推定”1枚！

　　“（……见鬼，中间人的说话艺术。）”

　　祥子一边想，一边用义眼扫了一遍这些芯片。

　　每一张长得都一样。

　　以祥子眼下安装的软件，以及她的【技术能力】，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的。

　　不过……

　　祥子知道，有人能够明白它们之中哪些能用。

　　比如说，睦。

　　滴滴。

　　祥子的脑机在这时再次响起。

　　【Doloris：情况怎么样？】

　　初华的通讯来了。

　　祥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耽误了一些时间。

　　【Oblivionis：没问题了。】

　　她看了一眼还承在旁边的【仓田-PV09】。

　　【Oblivionis：我问问青叶小姐有没有兴趣留这个赛博精神病的活口。】

　　【Oblivionis：有就等他们人来。】

　　【Oblivionis：没有，我们就准备炸了。】

　　……

　　等待青叶摩卡委派来的车辆花了一些时间，把那名彻底昏死的赛博精神病搬到她叫来的车辆上又花了更多的时间。在天将要黑下来的时候，这栋建筑终于带着它里面曾经的那些幻觉影像，在夜色下坍塌，化为了一堆废墟。

　　在深夜的冷空气中，祥子回到【哥伦布】货运面包车上，关上门，把那些扬起的烟尘隔绝在了震动着的车体外面。

　　也是在这时，她的脑机收到了回信。

　　【Mortis】的账号那里发来的。

　　是睦。

　　祥子看了一眼时间。

　　在祥子提问“帮我看下这些里面还有哪些能用”，并把【属性芯片】们插在喵梦十分不情愿地贡献出来的读卡器里面上传过去之后，睦花了二十三分钟，就完成了确认。

　　睦的动作从来都是这么快。

　　祥子点开了消息。

　　【Mortis：编号为MQ-8X91的那一枚还能使用。其他的都不行。】

　　嗯……

　　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该说不愧是【大人物】预估的任务报酬吗？

　　结果，还真就跟评估所说的一样。

　　“（只有一枚能用啊……）”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祥子的心情变化了好几次。

　　从一开始的“至少有三枚能用吧”，到后来的“说不定一枚能用的也没有”，再到后来的“说不定有三枚能用”。

　　不过，结果跟她的心情无关，还是预估值。

　　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Oblivionis：谢谢。】

　　但总之，祥子礼貌地道谢了。

　　就算是自己的队员，道谢也是必须的。

　　然后就是……

　　“……”

　　祥子将手中封在透明塑胶袋里的【点数芯片】们分成了【可用】和【不可用】两批。

　　然后，她陷入了沉思。

　　这里有六片。

　　一片能用。

　　剩下的五片，就算是废品了……？

　　“（隔绝病毒……安全消杀……）”

　　消除完生物危害之后，也许，能够转手倒卖。

　　拆出元件作为物资贩卖，作为资金进行抵押和流动，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样比起原来的价格，折价太多了。

　　先留着？

　　虽然现在用不了了，但这些【点数芯片】用到的金属材料，可是很贵的。

　　就这么丢掉，祥子有些心疼——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好的感情——

　　“（想把这些芯片利用上啊。）”

　　祥子沉思着。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面包车的门又开了。

　　“啊——好冷好冷——最近的晚上，气温真是一直下降啊——”

　　是喵梦。

　　她从车辆的另一侧窜了进来。

　　驾驶位的门也打开了。

　　初华坐了上来。

　　当祥子、初华和喵梦一起行动的时候，是由初华负责开车的。

　　sumimi的偶像来负责驾驶车辆，这件事有一点令人惊讶。不过，这是事实：由于年幼时的经验，初华本人很擅长驾驶交通载具，而且，她的【反应】点数是在场三人中最高的。

　　……其实，祥子有一点觉得这样不好——因为初华显然是她们三人里最醒目的目标。但是，初华本人每次都是主动要求进行驾驶的。

　　祥子不太会开车。如果要在喵梦、初华和自己中选择一个驾驶员，那还是初华吧。

　　所以，她同意了这件事。

　　后上的两人悉悉索索地系上安全带。

　　“喵梦。”

　　祥子喊了一声。

　　“嗯？”

　　喵梦问。

　　“你以前工作的酒吧，有人卖【点数芯片】的残片吗？”祥子问，“上面沾了脑髓液的那种。”

　　“……”

　　罕见地没有回复。

　　祥子往喵梦那边看了一眼，看见喵梦用一副“什么鬼”的惊恐表情看着这里。

　　“沾了脑髓的【点数芯片】？”初华握着方向盘，一边将车开出侧方停车位，一边说，“海盗也不会用。不过，也许有元件可以拆解——”

　　【Mortis：关键芯。没坏就能重组。】

　　“哇啊！”喵梦叫道，“睦子，你在频道里哦！”

　　【Timoris：她一直在。】

　　“……海子，你也在？”喵梦难以置信地问。

　　【Timoris：大部分时候，我在跟Mortis讨论新装的义体组件的事。不过，我也听见你之前说想要我回来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交汇的轨迹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缓缓向前行驶，汇入夜色。

　　Ave Mujica的频道中，众人间断地说着话。

　　主要都是在讨论“枪械”“弹药存量”“义体装载情况”和“月之森的服务器运维”之类的问题。

　　车辆行驶上主干道。

　　“小祥，回【眩光】吗？”

　　“对。”

　　“……”

　　“……”

　　“……喵梦……？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别在意～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要避嫌比较好～”

　　“……不用吧？”

　　“哇，那就有点太大胆了！”

　　“大胆……什么？”

　　“不过放心，这种影片我也是有录过的啦。没关系，我会戴上钨钢超梦头环，进入一个安稳多梦的睡眠——”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你敢用这个借口录超梦，我就扣掉你的额外工资。”

　　“哇！……等等，我有额外工资的吗？”

　　“你最近一直很努力。我许诺过的都会兑现。”

　　“……竟然真的做了分离账户！老大！我爱你！”

　　“别在行驶中的车辆上——”

　　嘀嘀。

　　正伸手挡住喵梦从后座向前探的脸时，祥子的脑机又响了。

　　“我们的业务还真是繁忙啊～”

　　喵梦吹了声口哨。

　　祥子扫了她一眼，接起了来电。

　　脑机界面上，显示出了来电人的名字：

　　【青叶摩卡】。

　　“晚上好～过得怎么样～”

　　摩卡懒散的声音从脑机中传出。

　　“托您的福，很好。”祥子说，“是上一单有什么追加任务吗？”

　　祥子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毕竟，是在刚刚交纳完委托任务清单的时候打来的。

　　不过，这一次，她的第一反应并不准确。

　　“上一单完美结了～我，委托人和委托人的委托人都很高兴～”摩卡说，“这次打电话来～”

　　她把“来”字拖得很长。

　　“是有了～要指派给你们的任务～”

　　不是【让祥子选定】，而是【指派】。

　　祥子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青叶摩卡想要Ave Mujica做的事来了。

　　比祥子想象中快。

　　“我给你们的任务～都不错吧？”

　　摩卡在电话中说：

　　“清空房屋的任务～给了资源～”

　　“炸毁楼房的任务～给了快速提升的方式～”

　　“接下来，我要给你们一个更关键的任务～”

　　“……那就是，给你们机会～”

　　机会？

　　“是什么样的机会？”祥子问。

　　“袭击的机会。”摩卡说。

　　……

　　“袭击！”

　　站在半包覆式的巨大演出厅里，椎名立希大声地叫着，伸手指向前方。

　　“袭击——有袭击！1B点位的方向！”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

　　然而，身后跟上的声音却没有那么坚定了。

　　“……有……有袭击……”

　　听上去，一点儿气势也没有。

　　“……”

　　立希大叹了一口气。

　　她的脑机闪了闪。

　　周围的幕布变成了残存数据块。绿色的数据流从薄薄的液晶幕布上流下。

　　空间一下子变得狭窄了。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虚拟投影。

　　现在，MyGO!!!!!的五人站着的，并不是Poppin'Party属地里巨大的演出厅，而是她们惯常使用的排练室。

　　相较于刚才纵深辽阔的演出厅来说，这间排练室显然显得太狭小了。它至少有五十坪，但里面放着的乐器和采音台，让它看上去没有实际在脑机中扫描出的那么大的面积。

　　立希从后方望向侧面。

　　在那里的，是刚刚在排练中没能好好表现的爱音。

　　“——我说啊——”

　　立希眉头皱起——

　　“我、我会再来一次！”

　　然而，抢在立希之前，爱音立刻说。

　　“……”

　　于是，立希又转回头了。

　　“还有几天就要开始参加Poppin'Party的live了。”立希说，“就是演出两首歌，然后在Poppin'Party弄出声光效果的时候喊‘袭击’这么简单的表演。Poppin'Party也会给我们指示——我希望不要在这上面花太多的时间排练——更多地还是排练我们的曲子。”

　　“明明只是宣言性质的live，rikki也要做得那么好吗？”爱音问。

　　“能做好的部分，当然要做好。”立希说，“再来吧。”

　　立希把注意力又专注到鼓上了。

　　爱音背过身，悄悄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

　　“……”

　　爱音注意到素世注视着自己。

　　“……怎，怎么啦～？soyorin～？”

　　爱音有点僵硬地问。

　　“……”

　　素世盯着爱音的脸瞧。这视线让爱音有点害怕——

　　“小爱，好重的黑眼圈。”

　　“哇啊！”

　　爱音被从后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又从素世那边转回头。

　　原来不知何时，灯也凑到了爱音背后。

　　“……”

　　她也盯着爱音的脸看。

　　现在，爱音正被前后夹攻。

　　两人都没开义眼扫描——不，素世现在开了——

　　“促肾上腺皮质激素、促甲状腺激素、生长激素、皮质醇、褪黑素的水平下降……”素世幽幽地说，“你的生理状况不是特别稳定。”

　　“啊，啊哈哈，soyorin，那是个人隐私啦……”爱音只好说。

　　锵锵。

　　乐奈在远处扫着她的吉他。

　　“小爱，没事吗？”

　　灯问。

　　“啊，嗯。”爱音说，“我只是在想接下来的演……演出。”

　　“太紧张反而会失败的。”素世抱着她的贝斯，转过头，说，“自然点。大家也会表演的。这场结束后，现在的情况就会告一段落了。所以，不用想太多。”

　　“……soyorin是在关心我吗？”

　　爱音瞪大了眼睛。她非常惊讶——

　　“没有。”

　　素世开始调弦了。

　　“准备开始了。”

　　立希说。

　　她举起鼓棒了。

　　爱音转回头。

　　队友们的关心让她感觉好一点了。

　　在之前的几天里，她一直顾虑着演出，但现在……

　　“（这里是乐之城吧？）”

　　没错。

　　这里跟之前不一样。

　　就像soyorin说的一样，自然一点，不要太勉强。

　　大不了，交给大家——像soyorin演得就挺好的——

　　“（嗯，没问题。）”

　　爱音对自己说。

　　不过，当她转过头的时候，发现灯还在看她。

　　“怎么了，小灯？”

　　“……”

　　不过，灯一时之间没说话。

　　锵锵。

　　背后的乐奈弹着吉他。

　　“live。”

　　她看上去心情倒是很好。





第两百四十九章 这次我是袭击者


　　深夜。

　　夜店【眩光】。

　　客房内。

　　所有的灯光都关了，但室内仍然亮着薄薄的光。

　　爱心形状的大床上，有三个人。

　　左侧的是喵梦，右侧的是初华。

　　两人都躺着。

　　喵梦看样子已经睡熟了。

　　初华则是浅眠——你很难分辨出她是睡着了，还仅仅只是闭着眼睛。

　　而中间的是祥子。

　　祥子没有入睡。

　　她坐在床上，摆弄着面前从脑际端口中投影出来的虚拟屏幕。

　　室内的幽光，正是她的虚拟屏幕散发出的光。

　　“……”

　　祥子看着的，是晚间时分，青叶摩卡发来的任务。

　　更关键的任务。

　　袭击的机会。

　　祥子回想着晚间，跟摩卡交谈时的情况。

　　……

　　“你们过去受Pastel*Palettes所托，执行的那个任务，完成得很优秀～”

　　“Pastel*Palettes很满意～”

　　“俗话说得好，打出了名头，任务自然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来～”

　　“所以呀，我也想委托你们任务～？”

　　当时，在【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内，祥子通过脑机通讯，听到摩卡说了这些理应是在第一次会面进入正题的时候说的话。

　　祥子明白，摩卡会选择放到这个时候说……

　　说明“现在”，其实才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进入正题。

　　“你们知道一个月以前，发生在RiNG的袭击案吗～？”

　　摩卡问祥子。

　　“……B-Creative的桥本想要得到丰川的青睐，指派人员袭击了Poppin'Party下属的livehouse。”祥子说道，“具体方式是在乐之城的灰网络任务板上招募愿意行动的人员，再让他们进入，引爆炸弹。不过那次事故，他招揽的人是先前合作过的对象，因为他同时还有清空知情人的考量。”

　　“了解得很清楚嘛～”摩卡笑着说，“这样，事情好谈多了～”

　　“……”

　　“因为有了解过过去针对livehouse的袭击是如何发生的人，才能明白如何策划一次好的、针对演出地点的袭击呀～”

　　来了。

　　祥子想。

　　青叶摩卡前往【填海新地2期】，把Ave Mujica从那里找过来，并且不惜退出Afterglow也要完成的任务。

　　在这一刻，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Poppin'Party接下来，要计划一场live。”摩卡说，“地点是在中心区。”

　　摩卡发过来了一个地点tag。

　　那个地点tag，祥子甚至不需要将脑机连上乐之城共通网络，就能一眼看出来是什么。

　　是演出厅，CiRCLE。

　　Poppin'Party的主场。

　　与分店RiNG不同，这里可是Poppin'Party的主live场地。

　　“……要我们去炸CiRCLE？”

　　祥子问。

　　这也太疯狂了。

　　炸毁CiRCLE，和炸毁RiNG。

　　完全不是一个难度量级的。

　　对RiNG的袭击，Poppin'Party还可能慢慢来。

　　对CiRCLE的袭击，是绝对没可能逃脱的——

　　“当然不是啦～”摩卡笑着说，“谁会疯到去炸CiRCLE的场地呀！这么离谱的任务，就算我发布了，你们也不会接的啦～”

　　“……”

　　祥子稍微沉默了一下。

　　因为刚才，她其实在想应该要求摩卡提供资金和火力支援到何种程度，好确保对CiRCLE的袭击能够顺利进行。

　　远在通话那头的摩卡看不见祥子的表情。但能看见祥子表情的喵梦已经变得很紧张了，就像一只看着抱着自己的主人正准备跳进泳池里的猫。

　　就连一向能够平和接受祥子意见的初华，透过后视镜望向祥子的表情也变得没有那么松弛。

　　“我要发布的是潜入任务～”

　　摩卡说。

　　“我要拜托你们在Poppin'Party演出当天，【潜入CiRCLE】～”

　　潜入任务。

　　这相对于爆炸任务来说，当然更简单。能够全身而退的概率也更高——见鬼，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会想到爆炸任务？

　　“（不，会想到爆炸任务，是青叶摩卡诱导的原因吧。）”

　　祥子想。

　　对方先诱导自己往困难的地方想。然后，再说出一个没有前者困难——但还是很困难——的任务，好让自己更好地接受。

　　“（对比效应？）”

　　跟【镇定】高的家伙交涉，真是够麻烦的。

　　祥子想。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保持了礼貌。

　　“【潜入CiRCLE】，是需要做什么？”她问，“我们能得到什么报酬？”

　　祥子的交涉则更加简单直接。

　　摩卡只是轻轻一笑，

　　“Poppin'Party的live演出当天，Poppin'Party和丰川的人员在CiRCLE的会议室有一次秘密会面～”

　　摩卡轻松地说出了一般人不会知道的重要情报。

　　“他们会在那里聊一些关于乐之城、关于共通网络、关于病毒、关于未来之类美好的话～”

　　“你要做的，是在那次秘密会面开始之前，预先跟那位丰川的人员接触～”

　　她笑着说：

　　“接触。没错，在这个世界上，单单是接触……就可以改变一个人，对吗？”

　　……

　　【潜入CiRCLE】，与即将要在这里会面的人员接触？

　　青叶摩卡布置的这个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CiRCLE是很重要。

　　但是只是与目标人员接触的话……

　　也没多难。

　　毕竟，又不是威胁，或是要具体做些什么疑似威胁的举动。

　　……但摩卡这种“不在事情真的进行到那一步之前展露出全貌”的保密派作风，还是每次都会让希望控制局势的祥子感到不安。

　　“……”

　　祥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她在不知不觉中，滑掉了写着任务需求的附件。

　　她转到了她自己的个人面板上。

　　……

　　【姓名：Oblivionis】

　　【属性】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7】

　　……

　　在使用了那枚【爆破大楼】任务后获得的芯片之后，祥子的【镇定】提升到了7。

　　从【菜鸟】进入了【专家】。

　　“……”

　　但祥子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感觉。

　　这不是第一次了。从前，她也曾经这样迈入过【专家】的领域。那时候的她感觉会更明显一些——比如对脉搏和心跳的控制能力——

　　“（也许我应该用更多时间感受自己的变化。）”

　　祥子想。

　　她试图集中精神，去调用脑机中她的脑波和内循环的振幅关联，再进行配合调谐——

　　“……”

　　在感受到脑波曲线之前，祥子先感觉到肚子上被放上了一只手。

　　喵梦翻了个身，从侧面卷过来了。

　　祥子爬起来，躲开中间的位置。

　　喵梦抱到了初华的身上。





第两百五十章 乐之城内无新事（2k2月票加更）


　　生活在乐之城里，该怎么定义哪一天将会发生大事呢？

　　电子邮箱里的房租账单终于到了最后的还款期限，隔壁的邻居喝多了酒从47楼跳了下去，你喜欢的乐队马上就要发售最新的专辑，与他们只有两个字母差别的另一支乐队则在隔壁的场子里举办着解散前的最后一场演唱会。

　　这些，算大事吗？

　　这些事每一天都在发生。

　　要说更大的事，就是帮派火拼了。

　　不过，乐之城的【七支乐队】，已经很久没有发生火拼。

　　尤其是最近。

　　【填海新地2期】开放以后，就好像给颅内压过高的病人接了一根空腔导管。【填海新地1期】没有消化掉的那些暴动分子回流到主城区的势头得到了缓解，他们都向着【填海新地2期】里面挤去，在里面打出他们的狗脑子和猪脑子。

　　想看的人可以过去观赏。不想看的人可以日常上下班，操心上升的税额，而不是操心从路旁蹿出来的强盗。生活变得比从前更加自由，格子间和盒子房两点一线的生活也因此变得似乎有了一点点操作空间，如同随时可以换台和回拨的网络节目一样令人舒爽。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大家都很感激【填海新地2期】的开放。

　　电视里，有些评论家说这就是乐之城的未来了：建设一块新地，把多余的、被淘汰下来的廉价劳动力们赶到那儿，储存起来。等要用的时候分批次提取。如果存得太多，不够放了，就再开一块新地，把多的人赶到那儿去——就好像那些没规划好，不断增加，导致最终变得像一块块狗皮膏药的旧城区停车场一样。

　　“【七支乐队】达成了共识。”

　　评论家们唾沫横飞地在电台节目中锐评道。

　　“已经不会再有【乐之城建立初期】和【填海新地1期】出现时那样大规模的乐队战争了。【填海新地2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引发问题，就是例子。乐之城不会再引发第三次大规模乐队战争了。我敢保证。因为各个乐队的势力都已经确定，第三次乐队战争一旦到来，必将毁灭掉整座乐之城……”

　　这听上去有点像30年前人们对世界大战的看法。

　　这不太吉利。因为众所周知，后来公司战争爆发了。

　　那差一点变成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真的，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真的如同评论家所说的那样吗？

　　会影响乐之城的大事，说不定，其实每一天都在发生。

　　只不过，每天吃着复合维生素营养片和罐头餐的民众们不知道。

　　但没人会就此说什么。

　　黑夜过去，黎明到来。灰蒙蒙的白天没持续多久，又被五光十色的夜晚夺走了占有权。

　　日子一天天过去。

　　只要乐之城还在，就不算是“发生大事”的一天。

　　……

　　乐之城。

　　中心区。

　　宽阔的道路彼此交通，在巨大的圆形转盘上交汇，又从那里分层离开。

　　这里是乐之城的主干道，城市的大动脉，乐之城大道。

　　这条直通向丰川大厦的，以“大道”命名的大道旁，是全城最好的地段。

　　老牌的商业综合体、酒吧、咖啡厅……

　　还有那栋建筑。

　　白色的外墙立面，红色的遮雨檐，黑色的门牌。

　　门牌上，用红色和黄色的字母标识着这栋建筑的名字：

　　LIVE HOUSE：CiRCLE。

　　Poppin'Party进行live活动的主场地。

　　这栋在全乐之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标志性建筑物并非许多人想象中那样高大。它只有三层，并不算高，绝大部分功能区都在地面以下。

　　……不过，知道它都有哪些功能区的人，就不是很多了。

　　如果从中筛选掉已经不在人世的人，可能，就更少了。

　　“哇哦……”

　　从月白色【柯提斯V5000】的窗户向外看去，爱音发出感叹的声音。

　　“我还是第一次来CiRCLE……”她贴在咖啡色的单向可视化玻璃上，看着越来越近的CiRCLE，说，“怎么说呢……感觉没有RiNG气派……？”

　　“RiNG是后建的。”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立希语气很硬地说，“那里的房间更大，而且，只有livehouse一种功能。所以，设施基本都放在了地表上。”

　　“意思是CiRCLE的功能不止livehouse～？”

　　爱音只是顺口一问。

　　然而。

　　“没有人知道CiRCLE的地下究竟有几层，深处，又有着什么东西。”坐在驾驶座的素世开口道，“CiRCLE有你能想到的，作为一栋【大人物常驻的建筑】能有的所有功能。”

　　素世是坐在驾驶座。不过，她没有在驾驶。这台【柯提斯V5000】采用了自动驾驶模式，素世抱着双臂，正在闭目养神。

　　“嘶……听起来好可怕……”

　　爱音可没想过会听到这个。她夸张地抱起双臂。

　　“你今天只是来参演的。”立希说，“又没有人要你去体验所谓的‘所有功能’。”

　　立希说话还是那么呛。不过，她的语气明显比必要的还要更加生硬了。很明显，她也在紧张。

　　毕竟，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受Poppin'Party邀请参加的演出就要开始了。

　　“MC的台词……”

　　仔细一看，立希开着虚拟界面。她在身前密密麻麻的字段中比画着。

　　不论如何紧张，该来的还是要来。【柯提斯V5000】向着CiRCLE驶去，慢慢进入向下的停车场入口。

　　车辆继续向前，并入弯弯绕绕的停车场汇车道，向下。

　　停车场无机质的照明光，在车窗上留下光斑。

　　“……”

　　没人说话。

　　爱音真的感觉越来越紧张了。

　　她往自己的右侧看去。

　　与立希呈现完全不同状态的乐奈坐在爱音的那里。她的眼睛追随着车窗上的亮斑，头也因为那些亮斑的晃动而来回摆动。

　　“（……小乐奈是不会紧张的吧……）”

　　爱音想着，干笑。

　　车辆向前滑行，进入地下二层。

　　这里是下车区。

　　下车区只有不到五百坪。作为乐之城的地下停车场来说，面积并不算大。因为是老建筑，CiRCLE没有预留很多停车位。因此，外来车辆不能停在CiRCLE的建筑内，只能在此上下车，然后离开，在人员离去时再到此处接人。

　　现在，在MyGO!!!!!一行人的【柯提斯V5000】前面，已经有一些车停在那里了。





第两百五十一章 CiRCLE的演出（2k2刀片加更）


　　停在下车区的轿车一共有四辆，都是黑色的。光看车型，和MyGO!!!!!一行人乘坐的【柯提斯V5000】十分相像。

　　“德拉曼公司的出租车……？”

　　爱音能够认出那些车。毕竟，她也有叫过德拉曼公司的服务。

　　不过，如此多的出租车一起，可就不多见了。

　　爱音好奇地探头张望。

　　“！”

　　爱音看到一些身着灰色商务西服的人护卫着一名同样穿着灰西装的男人，从出租车上走了下来。

　　那名中年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梳着背头，没什么记忆特点……

　　……对于爱音来说，关键的是他周围的人。

　　那些人的手上拿着武器。

　　【柯提斯V5000】缓缓在距离那四辆出租车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坐在前排的素世和立希也注意到了他们。

　　“单分子武士刀、软棍、【赫克勒-科赫MPK-9】、【赫克勒-科赫MP-2020】……连链锯都有？”

　　使用着警用级义眼的立希第一个分析出了对面的武装。

　　“又有武士刀、又有钝器、又有突击步枪。真是有够杂的。”立希挑着眉头说道，“有【大人物】过来了？”

　　“丰川家的人吧。”母亲是丰川家高层的素世更加熟悉这种服装制式。她看了一眼，淡淡地说。

　　“嗯……”

　　丰川家的人出现在Poppin'Party的livehouse里面。这件事并不算特别奇怪。

　　丰川家原本就是乐之城的明面管理者。他们会不时跟【七支乐队】打好招呼，进入她们的领地。有些时候是关于市政规划的会谈，有些时候是场地安全和合格规范的检查，有些时候则是一些更加隐秘的、无法为外人所知的商议。

　　CiRCLE有多种功能。在livehouse的场地举办live的时候，其他的房间里，正进行着别的会谈，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MyGO!!!!!的众人当然清楚这些事。

　　不过，看到丰川家的人，还是稍微让她们上场前的紧张又更多了一分。

　　毕竟，对方可是拿着武器的。

　　惹了多余的麻烦，就不好了。

　　“多往外面停一点。”

　　立希对素世说。

　　素世没回答，只是脑机轻微地亮了亮。

　　【柯提斯V5000】做出了反应。它往侧面滑去，停在了距离那些人最远的地方。

　　车门缓缓打开。

　　一直盯着车门——或者说，是车门上的亮斑的乐奈第一个跳了下来。

　　素世和立希也紧跟着下来了。她们走向后备箱，去取自己的乐器。

　　“……”

　　爱音还坐在车上。

　　……她想要站起来，但是，腿稍微有点不听使唤。

　　“（糟糕……哇，不会吧，事到如今，还……？）”

　　爱音低着头。

　　她尝试苦笑。

　　情绪是没有问题，但瞳孔仍然震颤着。

　　眼眶植入件里面跳出了提示信息。生理指标——很难读——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5-羟色胺的水平在急剧降低——

　　“（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

　　爱音觉得自己已经没问题了。

　　至少，在今天抵达这里之前，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问题了。

　　但是……

　　即将参加舞台的演出。

　　在后台，看到有人持有多种武器。

　　这一切，开始唤醒爱音不好的回忆——她还记得月之城的事——

　　在她一无所知地登上那舞台之前——她也看到过这样的景象——手持武器的人——

　　那之后——

　　“……”

　　爱音汗津津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爱音转过头。

　　是灯。

　　坐在她左侧的灯也没有下车。

　　灯握住了爱音的手。

　　“啊……”

　　爱音想要说些什么——但在那之前——

　　灯往爱音的手里放了一个东西。

　　嗯？

　　爱音愣了一下。

　　她看向手心。

　　那是一枚紧急创伤贴布。

　　不过，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纯白色，或是蓝白色的包装，而是蓝底印花的包装。

　　更难得的是，印的不是【城市急救】之类的常见印花，而是许多企鹅。

　　“……企鹅？”

　　爱音拿起它，问。

　　她有点不确定。因为企鹅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很罕见的生物。

　　标本馆里应该会有吧？不，基因工程动物馆里也可能会有……

　　灯握着爱音的手，点头。

　　“阿德利企鹅。”灯说，“啊，我还有小蓝企鹅和冠毛企鹅的。”

　　她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大盒，然后，把里面的紧急创伤贴布塞进爱音手里。

　　“有微弱的皮下镇定效果。”灯说，“虽然与气动注射不能比，但是贴上以后，能够帮助递质水平提升……”

　　爱音眨了眨眼睛。

　　“是在安慰我吗？”

　　她问灯。

　　灯又点了几次头。

　　“排练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灯对爱音说。

　　“……谢谢，那我就收下啦。”

　　爱音接过了它们。

　　她还没有贴上。不过，感觉已经好多了。

　　“好罕见的图案啊。这么说起来，以前，小灯也给我们用过。”爱音翻看着这些贴布，说，“那时候，我都没问你是从哪里买的呢！是哪儿买的呀？”

　　“水族馆。”灯说。

　　“水族馆也有卖这个吗？”爱音大感意外，“好意外，我还以为只有‘城市医疗’会卖呢——还挺可爱的欸，我也想买！”

　　“那，下次我跟小爱一起去。”

　　“欸，真的吗？谢谢——”

　　“爱音，小灯？你们还在车上吗？”背后，传来了素世的声音。

　　立希也说着：“灯没有乐器，也就算了，爱音？”

　　乐奈在她们两人身边，探头看向车内。

　　“哇！来了！”

　　爱音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

　　奇怪，现在感觉完全没问题了。

　　爱音看向她的眼眶植入件。

　　植入件内显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5-羟色胺的水平已经上升，回到了正常水平。

　　“哇。创伤贴布，真的好有用啊。”

　　爱音看着眼眶内的数字，说。

　　“那太好了。”灯说。

　　爱音还没有贴上它们，就说了这句话。但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

　　爱音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感觉有小灯在旁边，很多事都完全不会有问题的！”她伸出手，帮灯从车里下来，说。

　　灯眨了眨眼睛。

　　“那我会一直在小爱身边的。”灯说。

　　“欸？”爱音愣了一下。

　　“因为，在我被人群、名气……困扰着，迷茫了的时候，每一次，小爱都有来帮我。”灯比刚才更认真地说，“所以，小爱需要我的时候，我会一直在的。”

　　“哇！只是接受……太让人不好意思了！”爱音笑道，“那我也会一直在小灯身边的！”

　　灯用力点头。

　　这时。

　　“你们怎么还没来——？”

　　车尾端，传来了立希的声音。

　　“Rikki，不要着急！来啦——”

　　爱音回复着，向那边小跑而去。

　　随后，车尾端多了一些嘈杂的声音。

　　……

　　同一时间。

　　同一地点。

　　地面以上两层的位置。

　　有五个跟在地下的MyGO!!!!!成员年龄相仿的年轻女性，进入了CiRCLE。





第两百五十二章 临时执行也专业


　　Live house，CiRCLE。

　　这里作为Poppin'Party的大本营，有着很多功能，但承载得最多的，还是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最简单易懂的朴素功能：

　　承办乐队演出。

　　【七支乐队】是属地的管理者。通过枪支、武装车辆和网络监管进行的属地管理活动自然至关重要，不过，她们也没有忘记宣传层面的需求。

　　几乎每个月都至少会有一场live，来告诉大家谁是这里的主人。

　　就像今天一样。

　　今天，也是Poppin'Party将要在CiRCLE举办演出的日子。

　　距离开始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不过，CiRCLE的门口，需要提早入场的工作人员们，已经陆陆续续进入了这座livehouse。

　　还有一些热情的观众，也早早来了。

　　有些人打算在物贩店购买Poppin'Party联名的音乐技巧组件、演唱会录像带和荧光硅胶手环，有些人估计错了城际快线和轻型轨道交通的时间，还有些人只是想要找一个盗摄的好点位。

　　【Amoris：……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么明显地举着一个挎包，好像要来做电视采访的菜鸟摄像师一样！】

　　【Amoris：眼神也净往高处瞟，不是在看音箱、就是在看检修人员通道口！】

　　穿着恨天高的高跟鞋，戴着墨镜，穿着上衫下裙正装的喵梦婀娜地向人群中走去。

　　她面上优雅地笑着，实则，在脑机共通频道里喋喋不休。

　　【Amoris：那样子，场务简直是一抓一个准！哪里有网络线路，哪里没有人员巡回，这种准备，在进来之前，就应该做好！】

　　【Timoris：你很熟悉的样子。】

　　【Amoris：嘿！我刚干这行的时候，一年接了十九单，被逮了十七次，可不是说着玩的！我可是老手了！就在中心区的STATs，我就被逮着过一次，你们知道吗？就是因为提供“半瘫痪式”视听体验，超级严格，进门要全身碳标排查的那个STATs！那时候，隔离围栏用的还是alpha线路的公用信道，我趁着守卫去调用监控录像的时候，自己把那里骇开了——那还是我的【智力】升到7的关键时刻——】

　　喵梦从楼梯口向下走，穿过地下一楼，又来到地下二楼。

　　前方，就是来访车辆的下车区。

　　人员从那里进入建筑。

　　因为今天有大型live，现在下车区的人并不算少。

　　其中，还能够看到一些提着乐器或专门设备的人员。

　　可以说，比一楼的大厅处，人还要更多。

　　喵梦走过亮着【电子乐器造型－激辣章鱼烧】【樱桃味RAM级联－给你的脑机甜蜜体验】【高频眩光荧光棒】彩色荧光广告的楼梯，向下车区走去。

　　脑机中，对话自然没停。

　　【Timoris：是，是。】

　　【Amoris：好吧，你至少还有回答“是”——欢迎回到任务。好久不见，我已经有点感动了。啜泣。】

　　【Timoris：好久不见。你终于走到“把感情文字直接用脑波打出来”这一步了。】

　　【Amoris：现在的油管主都是这样做的！是不是感觉活泼了许多？】

　　【Timoris：难以直视了许多。】

　　【Amoris：啊……就是这种感觉！你会接我的茬，太感动了！Timoris，我简直想抱着你，亲你一口——像这些家伙，根本就完全没有在听——也不接茬——】

　　【Doloris：我在听。】

　　【Mortis：我也是。然后……】

　　【Amoris：不是这种在听啦！啊，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们不接茬，我也可以亲你们一口——】

　　【Doloris：啊……？】

　　【Amoris：哎呀！这种事就是——】

　　【Oblivionis：Mortis，你刚才要说什么？】

　　【Mortis：我到了。】

　　看到这条消息，喵梦抬起了头。

　　她看向地下二层的侧面。

　　在下车区的外侧，喵梦看到行人向外走过。

　　还有行人背后的睦。

　　睦背靠一处机电箱，站在墙角。

　　她穿着深蓝色格子的长裙，打扮得文静而乖巧，看上去，就像是来听live的高中生正在等她的朋友。

　　……虽然这么说，也没有错。

　　喵梦只往那里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走去。

　　她进入了下车区。

　　在这里，工作人员和来CiRCLE的观众们来来往往。

　　工作人员们逆着人流向前。

　　这些在面部植入了多种扫描预制件的工作人员，义眼总是亮着的。她们是在核查准入人员的身份。核查完成后，就会用含有特定编码的员工卡触碰来访者的手腕，给他们打入【已准入】的信息码。

　　现场看上去稍稍有些忙碌。

　　一旁的工作台总是空着的，没有人。

　　【Amoris：——结果，青叶摩卡还真就到了最后，才把行动方案给我们。】

　　喵梦在脑机里说着，沿着工作台的切线往前走。

　　【Amoris：只提前了12个小时吧？】

　　【Mortis：13个小时17分5秒。】

　　【Amoris：该说是相信我们吗？】

　　【Timoris：认为是相信我们，行动起来会比较开心。至少，青叶摩卡把CiRCLE的平面图给我们了，还给了我们这里的常规进场流程。】

　　【Amoris：进场流程也就算了。Afterglow的成员会知道Poppin'Party的大本营的平面图，这事不奇怪吗？】

　　【Doloris：我想，也许这不是一件深究会好的事……】

　　前方。

　　一些穿着灰色西装的人，向着入场口走了过来。

　　他们很明显是保镖，护卫着一名同样穿着灰西装的男人。

　　那名男人的身影被保镖们挡住，看得并不清晰。

　　【Oblivionis：目标来了。】

　　站在人群中，穿着朴素的连身裙，挎着小挎包，看上去也像是刚进入的普通观众的祥子按着脑机，说。

　　【Oblivionis：行动开始。】

　　远处，睦已经离开了机电箱。

　　现在，靠在另一处比较远的员工门旁边的她，眼眶植入件亮了亮。





第两百五十三章 一镜到底


　　沙、沙。

　　头顶的吊灯闪烁了一下。

　　入场口的安全围栏，也闪了闪。

　　“频段故障？哇，又挑这种忙的时候……”

　　一名工作人员短暂地离开了进入人员。她走向工作台，查看频段的情况。

　　就在这时。

　　“那个，您好。”

　　祥子凑上前去。

　　彬彬有礼地微笑着的她，向那名站在工作台背后的工作人员问道：“我的【已准入】权限好像有点问题。我刚刚在这儿获准登记进入，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去地上二楼的演出区域……”

　　“啊，不好意思，请让我查询一下。失礼了。”

　　有来客需求，自然是优先满足。工作人员停下手上的查询工作，刷员工卡打开祥子的信息许可面板。

　　她刷完的员工卡，就被放在工作台的台面上。

　　“您看这儿。就是这个通道，刚才显示404error……”

　　祥子将工作人员的视线诱导向右手侧。

　　“……”

　　角落里的睦跟祥子共享的右侧义眼，捕捉到了这个变化。

　　她是用了刚才从机电箱内获取的临时权限。

　　对准入场口的监控录像头几乎微不可察地在祥子诱导工作人员视线的同时，往右侧偏转了一点。

　　“……也许是冒口的问题……”

　　祥子向前探出身子。她将手放在台子上，又用小包挡住了自己的手。

　　正好，挡在那张员工卡的前方。

　　祥子的手轻轻地向侧面拨了一下。员工卡从工作台的侧面，滑了下来。

　　它没掉到地上。

　　因为恰巧从祥子身后走过的喵梦，接住了那张员工卡。

　　喵梦继续向前走。

　　前方，许多人员正等待着进入CiRCLE。

　　喵梦自然地将员工卡别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一般来说，需要员工的个人信息ID跟这张员工卡匹配识别，才能使用。

　　不过……

　　喵梦露出了她手上戴着的手环。

　　那是青叶摩卡给Ave Mujica的。

　　Poppin'Party是乐之城最早开始使用类DNA编码来识别个人信息ID和身份序列的乐队。在她们的属地里，基本上，都是使用类DNA文件进行人员辨识。这种辨识已经泛用到了方方面面，包括身份排查、身份认证、状态排查等等。

　　这种技术的仿冒很难。

　　但是，如果【技术能力】够高，也不是做不到。

　　比如说……

　　……使用含有类DNA编码的手环，来进行对位匹配，之类的。

　　嘀。

　　当员工卡识别到这枚手环的时候。认证通过了。

　　“久等了～请往这儿来～”

　　喵梦自如地指引起人群。

　　喵梦的着装很正式。乍一看，确实十分像是CiRCLE的工作人员。

　　虽然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略有不同……

　　但管理风格较为宽松的Poppin'Party对制式着装没有太大的要求。因此，在CiRCLE里，有着不同的制服是比较常见的事。

　　认证都通过了。没有什么人会去仔细分辨这种小事。

　　喵梦融入得相当顺利。她的指引做得很好——其他工作人员都忙着，暂时没有发现——

　　“这是我的qutoe码。”祥子还在工作台处，跟工作人员交涉。

　　“您好……您好。”

　　喵梦从入口处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扫描进入的人员。

　　“您好。”

　　她扫描了那些穿西装的男人，并用员工卡触碰了他们的手腕。

　　“您好……”

　　在路过那名站在最中间的，被保护起来的男子时，喵梦看到了他的脸。

　　“……！”

　　那一瞬间，喵梦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重新恢复了微笑。

　　嘀。

　　喵梦给那位男人也提供了识别认证。

　　然后，她又走向后方。

　　她刻意绕了一个弯，往人群稀少的地方走。很快，她的面前就没有什么人了。

　　最后迎面向她走来的，是头戴黑色棒球帽，手拽沉重的大箱子、背上还背着吉他包的金发女人。

　　那大箱子看起来很像乐器箱。里面有可能是放着鼓。

　　“……”

　　是初华。

　　“您好。”

　　喵梦照样笑着。

　　不过，不是给初华登记【已准入】。

　　喵梦悄悄地把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拆了下来。

　　她把手环和员工卡一起塞给了初华。

　　初华戴上手环。

　　她向前走去，从背后碰了喵梦的手。

　　这次，是初华给了喵梦【已准入】的权限。

　　两人走向入场口。

　　不过，没人知道，喵梦的身份从【员工】变成了【已准入游客】。

　　而初华的身份从【未准入游客】变成了【员工】。

　　喵梦进入后，向着斜方向离去。

　　初华顺着人流走向楼梯口。

　　“嗯？”

　　在这时，工作台旁的工作人员进入了要使用员工卡刷卡的步骤。

　　她开始寻找那枚卡片——

　　初华从祥子的身后走过。她在这时把卡片塞进祥子的手里。

　　“啊，不好意思，我压住了。”

　　祥子说。

　　祥子抬起包，露出了她刚刚放到那里的员工卡。

　　“谢谢。”

　　工作人员道谢。她刷卡，然后再次把卡放到台面上，操作界面。

　　“……嗯？”

　　她的界面始终不好使。

　　因为远处，睦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电脑。

　　“啊，那边的走道在清理卫生～烦请从这条通道走～”

　　远处，喵梦还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提醒其他人。

　　一些人往她的方向看去。

　　“……”

　　祥子注意到了无人关注这里的时机。

　　她用右手再次悄悄藏起那张放在台面上的员工卡。然后，将手背到身后。

　　睦将注意力从工作人员的电脑上抽回，又将监控摄像头移开了一个小角度。

　　祥子甩动手腕。

　　嗖。

　　员工卡被掷了出去。它沿着那条细细的，拍不到的角度向前飞，然后……

　　……被前方的初华抓住。

　　初华已经走到了楼梯处。

　　她自然地假装打电话，把握着员工卡的手放在了楼梯扶手上。

　　仔细一看，那手里还握着手环。

　　她把卡和手环一起从楼梯口丢了下去。

　　嗒。

　　下方。

　　刚刚穿过地下三楼的售货区，站到楼梯间的海铃接住了它们。

　　海铃戴上手环，用员工卡打开了一旁员工通道的门。

　　“……”

　　海铃的义眼微微亮着。

　　上方，睦将自己接管的义眼从【Oblivionis】切换成【Timoris】。

　　海铃进入员工通道内部。在她的头上，是被短暂植入了虚拟影像的监控摄像探头。

　　海铃穿过摄像探头下方，走员工楼梯登上地下二楼。

　　她从地下二楼的员工门处出来，把员工卡递给了站在门口的睦。

　　睦在那里稍稍站了一会，然后向前走去。

　　在走过工作台的时候，睦把员工卡塞回了祥子的手心里。





第两百五十四章 舞台与舞台（2k3月票加更）


　　咔哒。

　　CiRCLE，地面一楼。

　　弯弯绕绕的后台。

　　一扇隐蔽的员工门打开，拖着大箱子的初华从员工门背后走了进来。

　　黑暗中，祥子、海铃、喵梦和睦早已等候在此了。

　　门在初华的背后关上。海铃接过了初华提着的大箱子。

　　“怎么样？”

　　初华低声问。

　　“非常好。”祥子说，“完美的行动。跟计划方案完全吻合。”

　　初华点点头。

　　众人沿着员工楼梯，向下走去。

　　“目标人物的情况如何？”祥子问喵梦。

　　“在搭电梯了～”喵梦按着义眼，说。

　　刚才，她在给那名丰川家来的目标人物【已准入】登记的时候，多做了一个小手脚。

　　她给那个人的【已准入】代码里面，额外贴了一小段发信码。

　　这是相当冒险的举动。因为最晚到对方进行会面时，发信码就会被会谈人员进行的例行常规扫描发现。

　　……不过，这也在方案的计划之中，所以不必担心。

　　现在，大家可以尽情享受这个举动带来的好处——

　　——GPS定位。

　　喵梦共享了那位丰川家来的目标人物的定位。

　　目前看来，他们还在地下二楼搭乘电梯。

　　他们的目的地，是地下四楼的会议区域。

　　这也是先前喵梦假装工作人员扫描后，知道的。

　　“地下二楼到地下四楼还要搭电梯……还是我们走楼梯的比较快啦。”喵梦笑道。

　　眼下，五人已经来到了地下四楼。

　　地下四楼的员工通道内，散布着一些柜子和长条板凳。

　　没什么人。毕竟，现在正是忙碌时期。

　　众人快步走近，打开那些柜子。

　　里面是员工用的服装、半覆面式面铠、钨钢头环和维护检修设备。

　　这正是她们需要的。

　　为了更加接近目标。

　　她们需要比现在更好的乔装。

　　五人开始翻找。柜子发出“唰啦、唰啦”的声音。

　　初华、海铃、睦和祥子都没有说话。她们只是飞快地执行着动作。

　　只有喵梦在脑机频道里说个不停。

　　【Amoris：哇……好古早的配件……是AK-9M01的头环？Poppin'Party还在用工作人员用这个啊……】

　　【Amoris：……这件制服和我身上的也差不了太多嘛！我觉得，我身上的比较好看啦！】

　　【Amoris：欸，这面铠很酷啊！Doloris，Mortis，我觉得你们可以换这种的，有品位——】

　　【Amoris：……】

　　没什么人回复啊。

　　喵梦正想说些“我们需要更多地活跃脑思维啦”之类的话……

　　……忽然间，她想到了一件事。

　　【Amoris：啊，对了。】

　　喵梦握着场务的外套，从铁皮柜后面探出来。

　　【Amoris：这么说起来，那个目标人物很奇怪。】

　　【Oblivionis：很奇怪？是什么？】

　　祥子从衣架上取下一条丝巾领带，转过头，问。

　　然后，她就看见了喵梦笑盈盈的目光。

　　【Amoris：终于有人回复了～】

　　【Amoris：你猜猜～？】

　　【Oblivionis：……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祥子又把头重新转回去了。

　　【Amoris：喂！喂！】

　　喵梦瞪大眼睛。

　　【Amoris：这听上去不是很重要吗？】

　　【Oblivionis：如果是重要的情报，你不会开玩笑的。你会直接说。】

　　祥子在拿出一条蓝白相间的制服裙的时候说。

　　【Amoris：……Oblivionis，该说你是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

　　喵梦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而祥子已经开始布置下一项任务了。

　　【Oblivionis：Mortis，Timoris，Doloris。报下装备数量，我分配——】

　　【Amoris：哇！别让人话说一半啦！好啦！我说！】

　　喵梦慌忙大叫——尽管是在脑机里——

　　【Amoris：那家伙——丰川家派来的家伙！他是银色的！】

　　银色……？

　　祥子皱起眉头。

　　人是银色的？

　　这是什么意思？

　　她正想继续问，喵梦突然又从铁皮柜后面跳了出来。

　　这一次，她按着脑机，眼瞳内也闪着蓝色的数字光。

　　【Amoris：目标人物搭上电梯了！】

　　【Oblivionis：……】

　　看起来，不是闲谈的时间了。

　　【Oblivionis：我们快点。】

　　祥子指示众人加快了速度。

　　……

　　CiRCLE内。

　　地上二楼。

　　还有三个小时，Poppin'Party的主催live就要开始了。

　　彩排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楼梯附近，挤满了拿着自己乐器的受邀乐队成员。

　　她们将一个个登台，调试自己的脑机、声压控制软件、乐器接驳件、效果器和数码储存器链路。

　　MyGO!!!!!的五名队员们，也在其中。

　　“……哇。”

　　从后台的电子单向遮光帘背后，向台上望去，爱音发出一声感叹。

　　“CiRCLE不愧是Poppin'Party的主场！”她抱着她的薄荷绿色ESP吉他，吐了吐舌头，“场地好大！”

　　乍一眼看去，至少有两千个座位。

　　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栋如此之大的建筑。也许，这也是光学迷彩应用在建筑学领域的一次进展。

　　“不是在排练室里用全息投影看过了吗？”素世从爱音身后走过，抱着手臂，说。

　　“全息投影里看到和实际看到，不一样！”爱音说，“我还是第一次要上这样的舞台……”

　　她顿了顿。

　　不过，这次她稳定住了自己的状态。

　　“要在CiRCLE的舞台上演出了！”她说，“真是不得了的体验！”

　　……

　　同一时间。

　　CiRCLE内。

　　地下四楼。

　　电梯的方向。

　　叮。

　　电梯铃发出一声轻响。

　　门打开了。

　　身穿灰色西装的丰川家人员们，从里面鱼贯而出。

　　在电梯口，已经有人在迎接他们了。

　　高挑的身材，微笑的嘴角。

　　迎接丰川家众人的，是身穿着场务人员外套的喵梦。

　　“等待会面请走这边～”

　　喵梦伸出手。

　　她将这些人员指向前方迷宫般的CiRCLE地下四层中的一条岔路。





第两百五十五章 东方快车（2k3刀片加更）


　　走在最前面的两名保镖点点头。

　　他们认得喵梦的脸。因为刚才，就是喵梦对他们进行准入确认的。

　　至于喵梦刚刚还在地下二楼进行人员进入检查，现在就在地下四楼指引这种事，反而印证了她身份的真实可靠性。

　　因为在这个时代，大型的企业和场馆里，你经常能够看到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接待员。

　　这是因为一些企业为了所谓的“企业员工文化”，会把劳务派遣的工作人员的脸整形成近似的模样，方便进行统计、识别和管理。

　　会在同一家场馆里出现两名以上脸一样的接待员，反而说明这些人是由同一家劳务派遣公司指派，在同一批次进入的，安全、可靠的员工。

　　为首的保镖们顺着喵梦的指引，往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踏过那些小路，拐过一个又一个弯。

　　道路稍微有些狭窄。

　　不过，他们没有起太多的疑心。

　　因为，路上他们看到每隔一段距离，就站有一名场馆护卫人员。

　　他们看见了一名金发的武装警卫人员，和一名黑发的武装警卫人员。两人都穿着Poppin'Party下发的，有特殊标识物的碳纳米管材质的防弹制服。

　　这些都是标准的护卫配置。

　　丰川家的来客们从她们身边走过，进入深处的小房间。

　　从外面看，并不起眼。但进入内部后，就能看见色调温和的内装潢，和柔软的沙发。

　　一名金绿色头发的管理人员站在一旁的半透明房间里。那房间里，还放有可联络全栋警备中枢的电脑工作台。

　　另一边的半开放式茶水间里，是一名金蓝色头发，穿着蓝白相间的服务生制服的接待人员。

　　两名人员都戴着半覆面式的面铠。

　　这种面铠不受佩戴者意志影响，将自动进行折光、去声处理。在保密场所内工作的工作人员，几乎都会佩戴这种面铠。

　　这里的配置也很标准。

　　保镖们进入了室内。他们自动站到门、窗和电子线路的附近，确保一切安全。

　　中间那名被保护着的中年男人，也在这时坐在了沙发上。

　　这名中年男人和在场的所有保镖脑后部的脑机指示灯亮了起来。

　　那是来自房屋电脑工作台的人员身份认证－呼叫访问请求。

　　需要确认当事人的身份和地理位置，以便告知会晤人员。

　　来访者们按照流程，依次同意了。

　　半透明房间内，管理人员操作着电脑工作台上的房屋软接系统界面，确认、录入每个在场人员的信息，并上传通知。

　　这也是常规流程……

　　不过，也有不太常规的地方。

　　电脑工作台下方的机槽插口处，绿灯闪了闪。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一段细细的代码录入完成了。

　　喵梦先前植入的发信码被擦掉了。

　　紧接着，又是一段细细的代码录入。

　　“……”

　　看着眼前跳出的绿色文字，管理人员将电脑工作台插在下端插口上的一枚U盘拔了下来，藏进了自己的手心里。

　　……

　　【Mortis：已完成。】

　　“（一切都跟计划中一样。）”

　　当祥子低着头，端来茶水的时候，她想。

　　青叶摩卡在13个小时之前会见她们的时候，说了这个任务计划。

　　根据摩卡的情报，今天，Poppin'Party会给丰川家的来客展示一种病毒。

　　“病毒可不是常见的零售品～不是给别人看一眼芯片，或是扫一眼芯片数据量，就能够明白的～”

　　摩卡当时是这么说的。

　　祥子当然同意这个看法。

　　想要最直观地展示病毒，就需要将病毒接入一台虚拟系统里。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摩卡当时说，“为了体现它的杀伤力，一般的虚拟系统还不行～所以～这种病毒的展示会，会在对方脑机的虚拟系统里进行～”

　　在脑机的虚拟系统里炸开病毒，来观察病毒的效果和状态。

　　听起来有点吓人。不过，是丰川家会下的指令。

　　“我想要这个病毒的‘展示’，变成真正的展示～”

　　而且，摩卡的指令听起来更加吓人。

　　不过，走到这一步了，祥子不会被这种小事吓到。

　　指令很简单。

　　让【病毒展示】活动出意外。

　　目前看来，【病毒展示】活动不出意外的保证，就是丰川家的交接人员脑机里的虚拟系统。

　　这个虚拟系统被启用后，将在现有的操作系统上虚拟出一个相同的环境，并在该虚拟环境中运行一切程序。所有访问与改变系统的活动将会被限制在该环境下，意即虚拟系统与实体系统是隔离的，虚拟系统中的活动不会造成实体系统的改变。

　　因此，尽管丰川家的交接人员的脑机肯定有关联通向丰川家主系统的信道，这条信道也只存在于真实系统中，并不会被病毒攻击到，更不会让病毒沿着这条信道被发送进丰川家的信息服务中心。

　　所以，祥子等人要做的，就很明显了。

　　就是搞坏这个虚拟系统。

　　布置“让【病毒展示】活动出意外”任务的摩卡，给了祥子两样东西。

　　一个是可以适配Poppin'Party的编辑代码，含有类DNA编码的手环。

　　另一个，是添加了凿穿虚拟系统的病毒【蝎尾狮】的U盘。

　　【潜入CiRCLE，在那次秘密会面开始之前，预先跟那位丰川的人员接触。】

　　这只是摩卡安排的任务的上半段。

　　还有下半段。

　　【跟那位丰川的人员接触，然后，将【蝎尾狮】放进对方的脑机里。】

　　【蝎尾狮】是体量很小的病毒。

　　接触，上传只要一瞬间。并且，隐蔽性极高，能在凿穿虚拟系统之后，将漏洞掩饰起来，让对方的完整性查询软件查不出来。

　　问题就是，怎么把【蝎尾狮】放进对方的脑机。

　　摩卡对此提出的方案是：

　　“会面之前，有呼叫对方人员的环节吧～”

　　“那个环节会有脑机接入～”

　　“虽然那个环节一般有很多人～但是，只要所有人都是自己人，不就好了吗～？”

　　“场务、守卫人员、服务员、管理人员……”

　　“所有的人员，都是自己人，不就好了吗？”

　　“通过接触，来误导他们相信你们，让他们对于‘有脑机接入指令发来’这件事放松警惕。”

　　“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毕竟，只有你们敢演这样的内容呀～”

　　……

　　哈哈。

　　回想到摩卡说的那句“只有你们敢演这样的内容”，祥子在心里干笑了一下。

　　原来是看上了Ave Mujica的表演功底，才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来找她们的吗？

　　Ave Mujica的风评，是不是变得有点奇怪了？

　　“（不过，勉强算是好风评……吧？）”

　　祥子端着茶水，走到来宾面前。

　　“您慢用。”

　　祥子将茶水放到了桌上。

　　一切已经完成。

　　过程有点艰险，但摩卡其实把很多必要的关节都想通了。祥子只是完善了框架中的结构。这让实际操作并不费劲。

　　【蝎尾狮】已经爬进了这名丰川家的客人的脑机。接下来，众人只要以“会议即将开始”的理由离开就行了。

　　“（离开，等待一切发生。）”

　　祥子这样想着，抬起了头。

　　就在这时。

　　站在客人正对面的祥子，看到了客人的脸。

　　“——”

　　祥子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她现在明白，喵梦所说的“银色的”，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面前这个丰川家来的客人，面部的整张皮肤都被通过赛博改造手术取下了。

　　代替原本的面部皮肤的，是银色的、如同面具一样的脸。





第两百五十六章 路径依赖


　　银色的脸？

　　怎么回事？

　　去除面部皮肤，赛博改装出金属脸部。这样的人，祥子是有听说过。

　　在美国和欧洲的一些地方，大型企业会要求所有进行接待服务的员工，都换成这样的脸部金属皮肤。

　　因为这样，总中控台就可以通过数据指令来监督、控制员工的视觉信号、听觉信号、语言信号甚至面部表情，保证接待过程万无一失。

　　不过，管理乐之城的丰川家没有引进这样的要求。

　　……至少，祥子还在丰川家的时候，丰川家没有引进这样的要求。

　　祥子可不记得丰川家里有过面部植入了金属皮肤的人。

　　不。在被清洗过后，她就不记得多少记忆。

　　祥子尝试去回忆。不过，她的回忆本就千疮百孔，遍布黑区——

　　“（这个人是谁？）”

　　祥子无法在自己的回忆中找到答案。

　　丰川家，现在也开始在这里效仿夜之城的荒坂家了？

　　不……荒坂家也只是给接待业人员更换金属皮肤。

　　交涉人员是不会进行更换的。

　　祥子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这名丰川来客的喉部。

　　“！”

　　喉部被西装领带挡住了。但仍然能看出精钢混气动软管构建的赛博喉管的轮廓。

　　“（这个人，对喉部也进行了赛博化的改造……！）”

　　祥子立刻想到了那个曾经前往B-Creative与桥本交涉的男人。

　　那个男人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用着改造喉头发出的、无法追踪的声音。

　　会是他吗？

　　“……”

　　祥子没办法准确地分辨——在那个监控里看到的时候，祥子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觉得那是她认识的人——

　　但现在，当正面看到的时候，这种感觉变得模糊。

　　并不是说，可能不认识了。

　　而是仿佛认识，又仿佛不认识……

　　“（呃！）”

　　见鬼。

　　祥子没办法说明这是什么感觉。

　　她的直觉不准。她希望自己能够用直觉来判断情况，但她不能——她不能像灯那样——

　　灯。这个名字在祥子的脑中出现。

　　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快思考。）”

　　祥子强迫自己改变思路。

　　她放下茶杯，慢慢地站起身。

　　别依赖感觉。

　　丰川祥子。

　　你有你的办法吧？

　　“（看着眼前的东西。）”

　　祥子对自己说。

　　面前的人，是来与Poppin'Party对接的丰川家员工。

　　丰川家和管理中心区的Poppin'Party，有着比【七支乐队】中的其他乐队都更长、更深的合作关系。

　　丰川家必然要考虑过去建立的良好关系，不可能让无足轻重的人来负责与Poppin'Party的对谈。

　　这一定是一名丰川要员。

　　丰川的要员，挡住了脸。

　　这不是常见的事。

　　任何不常见的事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秘密。

　　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秘密，会是什么？

　　挡住脸……

　　被管控中？

　　不能信任？

　　不能暴露？

　　一条祥子曾经日思夜想，但近来已经渐渐淡忘的短句，回到了祥子的脑中。

　　【父亲的秘密】。

　　祥子想到了这个导致她和父亲被逐出家门，父亲死亡，自己流落街头的秘密。

　　“……”

　　祥子看着义眼上的心率数据，调整着自己心跳的频率。

　　祥子曾经以为，随着父亲的死，父亲被逐出丰川家的秘密，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然而……

　　然而，现在，就在眼前。

　　一个机会出现了。

　　一名盖着脸的，明显有着秘密的丰川家成员。

　　眼前的这名“特别”的要员，会跟自己父亲的秘密有关吗？

　　父亲的秘密。

　　那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能够决定一切的——

　　——祥子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知道的秘密。

　　现在还是任务中。

　　任务、目标、形势。

　　……自己应该怎么获取他的信息？

　　比起直觉，还是逻辑思维更适合祥子。

　　当问题从“他是谁”变成“我该怎么知道他是谁”后，思绪进入了祥子擅长的领域。

　　对方的面部和喉部，都已经进行过改造了。

　　因此，没有必要关注虹膜和声纹。因为这些，肯定都已经有了人工的痕迹。

　　剩下的……

　　“（DNA信息。）”

　　祥子立刻想到了这点。

　　没有办法通过虹膜和声纹辨别个体身份后，能够想到的，就是DNA信息。

　　因为在乐之城，所有人都是有关联着DNA的底层身份ID的。

　　获取DNA信息的方式，也很简单易懂。

　　“（血。）”

　　祥子想。

　　能够获得对方的血液样本，就能够获得对方的DNA信息。

　　这比获取虹膜或声纹信息都要更麻烦一些，但也不是非常麻烦——

　　只要割伤他就行了。

　　祥子保持着良好的礼节，从茶几边直起身子。

　　她的手自然地向后摆，碰到了自己的后腰。

　　“……”

　　在祥子蓝白相间的制服裙底下，别着她的两把小刀。

　　【涅槃】和【青牙】。

　　对方可能有安装防范轻度伤害的赛博皮层。但无论是哪一把小刀，都能够轻易地撕碎那样薄弱的护甲。

　　祥子的眼睛扫过茶几。

　　茶几上，有她刚刚送来的茶杯。

　　接下来，祥子将会从侧面离开。

　　如果在离开的时候，假装系统故障，打碎那个茶杯……

　　可行吗？

　　假装打碎茶杯，凑近清理，借机划破对方的手——

　　“……”

　　风险、已经不能说是很大的程度了。

　　非常大。

　　如果对方真的在表皮外植入了赛博皮层，一般的玻璃杯碎片，是无法划破皮肤的。

　　被划破的瞬间，对方就会发现异常。

　　……干脆，挟持？

　　挟持也不是不能考虑。

　　反正都是不成功，就会死。挟持能全身而退的几率还会大点。

　　毕竟，自己的【肉体】【反应】和【智力】都很低，但手上拿着的，可是真能取人性命的家伙。

　　动手？

　　动手的话，Ave Mujica现在正在进行的这个任务就会被毁掉。

　　在这个时间节点弄出事来，青叶摩卡要求的【引爆Poppin'Party的病毒】的要求，就没法完成。

　　青叶摩卡的构想无法实现。丰川家没能陷入僵局，而是进入高度战略警备状态。情况将会快速滑落。丰川家感受到威胁，会倾尽资金尽快购买核弹，美竹兰驾驶【魔蝎】轰炸丰川大楼的行动，也将成为Afterglow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案……

　　……那又怎么样呢？

　　Afterglow轰炸丰川大楼。

　　这件事，对Ave Mujica又没有害处。





第两百五十七章 筹码


　　越乱，老势力分心打压新势力的余裕就越少。

　　新势力发育的空间，就越大。

　　势力的立身之本，永远是“独家情报”。

　　平静的日子里，具有决定性力量的“独家情报”难以从【大人物】手中漏下。

　　但动荡的日子里，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资讯每天都会产生，就算是新的势力，也不是没有争得上游的机会。

　　更何况，Ave Mujica现在已经有了一条“独家情报”。

　　【Afterglow做好了撤退的打算。】

　　如何最大化这条情报的价值？

　　那就是，让这条情报从“打算”，变成“现实”。

　　……然后，自己还会有第二条“独家情报”。

　　眼前这位丰川家要员身上的【秘密】。

　　乐队与公司火拼，乐之城动荡，空出新的地盘。持有这两条“独家情报”的祥子自己，将会在即将到来的动荡中，获得全新的，大有可为的操作空间——

　　那是就算付出现在的一切，也值得去换取的、庞大的力量。

　　新的赌局出现在了祥子面前。

　　祥子成长了。

　　与一无所有的时候相比，她拥有了更多的东西。

　　但是赌盘没有变化。

　　赌注，仍然是祥子的一切。

　　祥子现在，正捏着她的赌注，站在即将转动的轮盘前面。

　　“……”

　　祥子把手伸进裙外搭的下摆。她摸到了凉凉的金属尖。

　　那是【涅槃】的刀尖。

　　祥子轻轻地推了腰侧的布料一下。

　　刀尖刺破裙摆的侧面，被祥子捏在了手里。

　　祥子看向身前。

　　她的目光滑过周围的保镖。

　　他们都注视着外部。

　　“失礼了。”

　　祥子将手贴在腰前侧，微微躬身。

　　【涅槃】就覆盖在她的手心里。

　　她向前走去。

　　有着银色的脸的丰川家要员，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祥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她捏紧【涅槃】，就像一个赌桌前的赌徒捏紧手中汗津津的筹码。

　　义眼中，显示出了对方的生理指标——祥子自己的生理指标——祥子接入的共同频道、小队频道和房间频道——

　　然后。

　　祥子越过了丰川家的要员。

　　嗒、嗒。

　　坡跟鞋在地毯上踩出沉闷的脚步声。

　　祥子走到了门口。

　　“与您有约定的会晤人员将马上前来。我先行告退。祝您有一次满意的会面。”

　　祥子礼貌地说。

　　嘎啦啦。

　　门被打开。

　　祥子从房间的正门处离开了。

　　……

　　最后的最后，祥子没有动手。

　　尽管她已经把【涅槃】捏在了手指下面，她还是从赌桌前离开了。

　　因为，在那一个瞬间，祥子看到了小队频道。

　　Ave Mujica。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

　　和祥子一起抵达这里，一起完成任务的四位队友。

　　赌注是祥子的一切。

　　包括祥子的性命、祥子的个人实力、祥子的装备、祥子的人脉、祥子的队伍建设、祥子的资源情报……

　　……以及祥子的，四位队友。

　　她们都很强。

　　前来会面的丰川要员身边，有着如此多的保镖。这里是中心区的掌管者，乐队Poppin'Party的大本营。

　　就算在这样恐怖的境况下，祥子仍相信她挟持丰川要员后，还是有留下一口气、逃出生天的可能。

　　这是因为她相信这四人即便是在最极端的突发状况下，也会忠实地进行掩护。

　　她有不小的概率能离开。

　　……但她不认为，Ave Mujica的队员们也能离开。

　　祥子的一切，和两条“独家资讯”。

　　这两者的价值被放上了考量的天平。

　　赌赢的报酬很丰厚。

　　但要为此付出的赌注，有点太多了。

　　【Oblivionis：任务已完成。进入撤离流程。】

　　祥子来到了走廊上。她向前走去，同时，在Ave Mujica的脑机沟通频道里如此说。

　　咔嚓。

　　房间侧面的小门在这时被打开。

　　睦也从房间里告退了，来到走廊上。

　　她跟在了祥子的身后。

　　祥子走过来时的路。

　　她走过黑色头发的武装警备人员身边。

　　是海铃。

　　海铃没有说话，不过，跟在了祥子和睦的后面。

　　然后是金色头发的武装警备人员。

　　是初华。

　　初华也是一样，跟在了三人后方。

　　最后，是从不知道哪个拐角的阴影中蹿出来的、场务打扮的喵梦。

　　五个人回到了工作人员通道处。

　　睦骇开来时留下的程序后门。五人再一次进入员工通道。

　　嗒、嗒。

　　Ave Mujica的五人沿着楼梯向上。

　　她们一边走，一边脱去了自己先前穿上的、伪装用的外套。

　　两条重磅“独家资讯”。

　　祥子没有选择去赌它们。

　　“（这赌局不划算。）”

　　祥子如此判断。

　　按照现在的规划，稳扎稳打地配合青叶摩卡，跟她搞好关系，继续前进，慢慢挤进【填海新地2期】，在【大人物】的支持下发育……也能够获得落脚的机会。

　　虽然慢一点，也不能很快看见成效，但不用使用现在手上的，名为【Ave Mujica的命】的、最初也是最有价值的筹码。

　　祥子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决策者不是总要做出“挣取上限情况”的决策。偶尔，也要做出“回避下限情况”的决策。

　　但是。

　　走上楼梯的时候，在一个瞬间，仅仅只有一个瞬间——

　　祥子的脑中，突然闪过了曾经听过的，青叶摩卡对美竹兰说过的话。

　　【兰变得胆小了。】

　　当时，摩卡这样评价了兰。

　　【当时的我们，可以接受失败。】

　　【现在手里抓满了东西，就接受不了了吗？】

　　“……”

　　祥子皱起了眉头。

　　“（我没有变得胆小。）”

　　祥子对自己说。

　　“（只是没有到使用这些筹码的时候罢了。）”

　　丰川家的秘密。

　　父亲的秘密。

　　她不会放弃。她会在更合适的时机去探寻。

　　不过，不是现在。

　　绕过拐角，祥子看见了地上一层的员工门了。

　　祥子在这里摘下了她的最后一件变装——她脸上的半覆面式的面铠。

　　门外的灯光照了进来。

　　祥子忽然注意到面铠上沾上了什么暗色的东西。

　　她又向前走了些。然后，发现那不是暗色，而是红色。

　　是血。

　　祥子摊开手掌。

　　“……”

　　原来，刚才祥子捏住【涅槃】的时候，太用力了。

　　她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心。

　　方才，她一直握着拳头，都没有发现。





第两百五十八章 藏木于林（2k4月票加更）


　　祥子稍稍抓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掌心传来微弱的钝痛。

　　义眼中显示的疼痛量级指标，不算特别低。

　　但体感确实没有过去痛了。

　　集中注意力的时候，甚至察觉不到自己受伤这件事。

　　“（【镇定】增加的效果。）”

　　祥子想。

　　【镇定】的提升，能够提升一个生理人可以承受的生理疼痛的极限，也可以让他们在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关键时刻忽视这些疼痛造成的技能影响。

　　祥子的镇定刚从6变成了7。

　　从【菜鸟】评级进入了【专家】评级。

　　这意味着她迎来了一个小的、质上的飞跃。

　　她开始可以能够在突发状况下短暂地屏断自己所正在经受的紧张、恐惧、压力和生理疼痛，来保证手头正在执行的动作不受干扰地完成。

　　祥子现在还不是很习惯这件事。不过她想，她很快就能掌握这点了。

　　“（掌握诀窍后，就有更多的，能够做到的事……）”

　　祥子想着这些，看着自己的手，和手上握着的面铠。

　　【涅槃】造成的伤口很难愈合。血渍从她的伤口处不断蔓延开，粘在针织面铠的覆面上。

　　祥子盯着手的时间有一点长了。她身后的睦在这时注意到了祥子的动作。

　　她也发现了那些流出的血。

　　“……Oblivionis，你的手。”

　　睦低声说。

　　“没事。”

　　祥子说。

　　祥子用涅槃刀鞘的鞘口擦了擦自己的手心。

　　睦配的金属鞘口，能够部分消去涅槃分泌的生物碱。

　　剩下的，等待自然愈合就行了。

　　“Oblivionis，太拼命了吧？”

　　听到了两人谈话，注意到这边的喵梦笑着说。

　　“你的身上会不会太经常出现伤口了啊？”

　　“……一点小问题。”

　　在初华和海铃注意到这里的时候，祥子说着，走向员工门。

　　打开这扇员工门，背后，就是CiRCLE的一楼大厅了。

　　穿过这里，再往前走，是CiRCLE的正门。

　　Ave Mujica的众人可以直接从那里离开。

　　祥子将没受伤的那只手伸向门把。

　　然而。

　　沙。

　　祥子在那里停了下来。

　　她看向门上的树脂观察窗。

　　几秒钟后。

　　嘀。

　　员工门被刷开了。

　　……

　　咚沙。

　　员工门被顶开。

　　一男一女两名风风火火的工作人员跑进了员工通道。

　　“live还有多久！？”

　　其中那名女员工大声问。

　　女员工的手上抱着一大堆表面光滑的彩色布匹，看着，像是舞台要用的东西。

　　“一小时四十七分钟！”

　　男员工用他的义眼看了日程表，以及时间进程，喊道。

　　他的手上也抱着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音效模块、声响插件和临时使用的麦克风。

　　“最后舞台的3D布景怎么样了？”

　　“哎呀，我们现在就是要去解决这个问题——”

　　两人一边飞快地交流着工作情况，一边小跑进入员工通道。

　　员工通道的这片区域没有人。

　　只有远处和头顶上，传来些许脚步声。

　　大部分员工，都早就为了live去到了二楼的舞台区。

　　“都没人了！彩排估计都已经进行一半了——我就说要快点了吧？”

　　“不要着急！醇喷枪还没来！”

　　两名员工很明显也是要去往二楼的舞台区的。

　　他们顺着楼梯往上小跑。

　　他们很快抵达了二楼——路上没碰见别人——

　　二楼的员工门侧面堆着不少杂物。包括一些员工用的义件、扫描用具、头环、面铠等等。这些东西放在纸箱里，都丢在便于取用的地方。

　　两名员工挤过这些物品之间，再次刷开二楼的员工门——

　　“嘶……哇。”

　　员工门外面，是CiRCLE的后部通道楼梯口。

　　现在，那里挤得全都是人。

　　都是些等待着上台彩排的乐队成员，和刚刚彩排下来的乐队成员们。

　　她们中的大多数人还背着自己的乐器。这让原本就狭窄的走道更加拥挤——

　　“让一让，让一让！”

　　两人打开了扩音传感元件，喊道。

　　“让一让！”

　　但人太多了，并不是想让就能让的。

　　“哎呀——让一让！”

　　两名员工尝试硬从人群之中挤出。他们抱着的布匹和大纸箱被推得东摇西晃。

　　这些东西擦过员工门侧面堆着的杂物箱子——

　　啪沙。

　　有一些杂物箱子被不小心碰倒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了出来。

　　都是些小的义件和辅助工具。

　　“东西倒了！”

　　走在前面的女员工回头喊道。

　　“哎——不管了！”后面的男员工叫道，“我俩又没有装第二对义手！没手管了——先把东西送过去！”

　　两人从后向前挤——男员工用脚挡住员工门的自动闭合器——

　　背后传来“沙啦、当啷”之类，零星的，有物件掉落下来的声音。不过，他们没有再在乎身后的情况。

　　“……”

　　但是，有人替他们在乎了。

　　掉落的杂物箱子。

　　散在地上的义件。

　　用来隐藏情况，非常正好。

　　“Mortis，给我吧。”

　　二楼通向三楼的楼梯位置，祥子轻轻地说。

　　Ave Mujica的五人，悄悄藏在了这里。藏在了没被察觉的黑暗中。

　　祥子接过睦递来的那枚半覆面式的面铠。她将那枚面铠套在了自己原本就拿着的另一枚半覆面式面铠上。

　　两枚面铠重叠在一起。

　　先前的那枚面铠上的血迹，被隐藏了起来。

　　CiRCLE员工的东西，可不能带着离开CiRCLE。

　　会触发警报的。

　　本来，祥子也是打算顺手把这些东西丢在哪里的……

　　现在，这里就挺不错的。

　　黑暗中，祥子抬起手，将这两枚叠在一起的面铠丢了出去。

　　当啷。

　　混杂在那些杂物掉落的声音中，两枚面铠落进了两名正在离开的员工背后的一处较矮的纸箱中。

　　非常隐蔽。

　　这下，这些面铠再被发现，肯定live结束之后的事了。

　　前方，两名员工没有注意到这小小的动静。

　　“快些走吧！”

　　“来了——都说了来了！”

　　他们说着话，向前离开。

　　装有缓效自动闭门器的员工门正在缓缓合上。

　　然而。

　　就在员工门的对面，楼梯口旁边……

　　……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

　　在说着“老楼的集会通道就是比较狭窄啊，虽然场地挺大的”，“欸，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吗？不能去休息区吗？我们的彩排都已经结束了～”，“我们就是在去休息区啊”和“抹茶芭菲”之类的队员交谈声前方……

　　MyGO!!!!!的主唱高松灯看向员工门的方向。





第两百五十九章 蝴蝶扇动翅膀（2k4月票加更）


　　灯很确信，自己看到有东西从那两人身后掉下来了。

　　他们是碰倒了一些东西，但是……

　　“（那是被他们碰倒的箱子里掉出来的吗？）”

　　灯觉得不太像。

　　因为那个东西落地的角度不一样。

　　“（他们自己的东西掉了？）”

　　吱呀呀……

　　员工门就要合拢了。

　　“！”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灯连忙往前走了几步。

　　她伸手挡住员工门，向里看去。

　　她看到地上掉落了一些物品。

　　分离芯片、物品组件、义件……

　　种类有很多。都是小物件。

　　“（不过……）”

　　灯记得，刚才她看到的那一个物品，应该是掉进了纸箱里……

　　“！”

　　灯很快看到了那个纸箱。

　　纸箱里有一些头环、面铠和即插拔用的面部组件。

　　“（按角度看的话……）”

　　灯伸出手。

　　她把其中一件从箱子里面拾了起来。

　　那是两枚套叠在一起的半覆面式面铠。

　　仔细分辨，会发现它的颜色和其他的面铠不同。

　　刚才掉下来的，好像就是它。

　　“那个。”灯探出头，向着拥挤的走廊上喊道，“你们的东西掉了——”

　　然而这时她才发现，前方的两人已经挤开人群，进去后台内部了。

　　“灯？怎么了？”

　　这时，在楼梯旁靠着的立希听见了灯的喊声，她转过头来，问道。

　　“刚刚那两个人丢了东西……”

　　灯拿着那两枚面铠，说。

　　立希往走廊深处看了看。

　　“工作人员？”她说，“都已经进去了。你放那儿，他们找不到东西，自然会回来用义眼扫描读件——”

　　立希的话还没说完。

　　就在这时。

　　咔哒。

　　灯忽然听见上方传来了开门声。

　　听起来，像是有员工刚刚打开了三楼的员工门。

　　上面有人！

　　“万一是舞台要用的道具就不好了。”灯快速地说，“我去让他们转交。”

　　“欸，等，灯——”

　　没等立希说完，灯就闪身进入了员工通道。

　　……

　　灯顺着员工通道向上跑去。

　　上方，有人员的脚步声。

　　听上去，人数不少。

　　“（四、五个人？）”

　　“那个——”

　　灯试图追上。

　　然而，那些人的动作很迅速。

　　在灯沿着楼梯赶上之前，那几个人就已经从三楼的员工通道出去了。

　　“……”

　　灯还是慢慢地爬上了三楼。

　　不过，在她面前出现的，就只有紧闭的员工通道门。

　　灯试探性地拉了一下门把手。

　　门是锁着的。打不开。

　　“……”

　　灯眨了眨眼睛。

　　看起来，确实没法把东西还给对方了。

　　如果能做好事的话，灯是想做好事。

　　不过，她也不是做不成还一定要做的人。

　　还是像立希说的一样，就把东西放在原来的地方，等他们回来找吧。

　　灯像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想着，回到二楼。

　　这本来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不过……

　　这时候，发生了另一件小小的意外。

　　“……”

　　灯眨着眼睛，看向二楼关闭了的员工门。

　　她离开的时候，是将员工门虚掩在那里的。

　　但是现在，员工门关上了。

　　顶端亮着代表闭锁的红灯。

　　是跟三楼一样落了锁。

　　透过树脂窗口，灯看到立希正在外面想办法将这扇磁吸门重新打开——

　　灯接通了MyGO!!!!!的共通沟通频道。

　　【灯：门，关上了？】

　　【灯：抱歉……】

　　【立希：不是灯的错！】

　　立希的回复很快。

　　【立希：外面太挤了！灯刚刚进去，旁边那家伙的吉他包就撞了门一下，把门关上了——】

　　【立希：我这就把这门拆开！】

　　【素世：停一下，是在做什么？这样违反场所安全管理办法吧？】

　　【立希：……啧。】

　　【乐奈：拆锁，我可以帮忙。】

　　【素世：小乐奈也是，不要在这里引发骚乱吧？】

　　【爱音：什么什么～门打不开了？】

　　【素世：我们就……】

　　【爱音：啊哈！我这里有个东西能用！我看看……这个叫做……【环境空腔侦测－超声波立体空间成像仪】……呜哇，名字好长……】

　　【立希：哈？这是战略用软件吧？你怎么会装这个？】

　　【爱音：嘿嘿，东西装得多，就是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啦！我看看……喔！启动了！这下，就能分析出环境内的出入口了！】

　　【爱音：小灯，小灯，下方是有出口开着的哦？你可以从那里绕出来～我来指挥！】

　　【灯：嗯。】

　　门背后传来脚步声。

　　灯下楼了。

　　【立希：哈啊？等一下，随便乱走，等等要是迷路了怎么办啊？】

　　【爱音：我们不是接着通讯吗～？Rikki真是的，就爱乱操心。】

　　【立希：这么多人！还有彩排，通讯也有信号不好的时候——】

　　【爱音：没关系，没关系啦～我有【归航追踪器】啦！就算没有信号，我也可以跟小灯互相定位位置～】

　　【立希：啊？你装这个干什么……等等，灯也装了？什么时候？】

　　【爱音：小灯要跟我一起去水族馆～那边没信号吧？所以，我就让小灯装了这个～】

　　【立希：你们要一起去水族馆！？】

　　【爱音：啊，小灯，在那下面往左转～】

　　【灯：啊，嗯。】

　　【爱音：然后往下，往下，再往右～第三扇门那里进去～】

　　【灯：嗯。】

　　【爱音：然后……嗯？奇怪……看不到了……】

　　【灯：欸？】

　　【立希：……你都说了多少遍向下了。这跑到地下几层去了啊？】

　　【乐奈：灯，我去接你？】

　　【灯：呃，我不知道我在哪……这边好多白色的墙，前方还有“禁止入内”的电子围挡……】

　　【立希：这不是都快到非准入人员区了吗！灯，快回来——】

　　【爱音：等等，我看到啦！刚刚只是还没生成——很接近出口了啊！】

　　【立希：喂！你还要指挥？要是不小心进了“禁止入内”的地方怎么办啊！】

　　【爱音：我的软件是识别“禁止入内”的标识的好不好！我只会让小灯走“游客许可”的路径啦！就快走出来了啦！】

　　【素世：（大叹气）】

　　【素世：受不了。节省点体力给演出吧？】

　　【素世：我切【场地通报频道】报告给工作人员，让他们来开门了。】





第两百六十章 迷路


　　CiRCLE。

　　地下四楼。

　　“……”

　　灯从灰白色的墙面背后走过。她走得很慢，时不时，还警惕地望向四周。

　　天花板是灰白色的，地板也是灰白色的。在这种无机质的，让人分不清身处何方的环境之中，灯走过一处处拐角。

　　在有些拐角处，她能看见拉起的亮红色电子围挡。

　　墙壁上的安全门、消防栓、频道检修口也都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爱音信誓旦旦地在脑机中说“没有错！”，灯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一直在原地转圈。

　　这是走到哪里了？

　　爱音说，灯在地下四楼。不过，灯连楼层号都没有看见。

　　灯犹豫着向前走。

　　她的手中还握着那一对半覆面式的面铠。

　　不过，本人似乎没有注意到。

　　嗒、嗒。

　　楼层内很安静。

　　嗒。

　　“？”

　　在另一个方向——比较远的地方，灯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

　　灯往那些亮红色的【警告！禁止入内】围挡背后张望了几眼。

　　电子围挡的背后，长长的走廊深处，好像有人在走动。

　　【立希：……沙沙……灯……从那边回来……】

　　脑机里，传来MyGO!!!!!小队频道里通讯的声音。

　　灯快步走过这一处拐角，消失在了通道口。

　　与此同时。

　　“……？”

　　地下四楼。

　　远处。

　　独身前来的Poppin'Party乐队成员，【大人物】山吹沙绫，向着走廊的深处张望了一眼。

　　就像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那样。

　　她也听见了灯的脚步声。

　　“……”

　　沙绫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进行CiRCLE的环境分析。结束后，把报告调用给我。）”

　　沙绫在脑机中用脑波发出了一条简短的指令。

　　然后，她继续向前。

　　嘀。

　　沙绫面前的感应门发出一声轻响。

　　门上的灯由红转绿。

　　门打开了。

　　内部明显比朴素的外部要奢华得多。

　　暖色调的墙面和沙发、流苏的地毯、警卫间、茶水间……

　　这里正是丰川家的要员，银脸的男人和他的保镖们等待会面的房间。

　　保镖们严格遵守了保护章程，所站的位置，和Ave Mujica众人离开时没有太多变化。银脸男人也还是坐在沙发上。见到沙绫前来，他从沙发旁站起来，微微躬身行礼。

　　“久等了。”

　　沙绫走进屋内，门在背后合上。

　　她笑着伸出手，准备与银脸男人握手。

　　“……”

　　银脸的男人没有握。

　　“抱歉，山吹小姐。”男人说，“介于此次会面的特殊性，请允许我在确认网安协议之前的失礼举动。”

　　他看向沙绫的手。

　　沙绫伸出的是她的右手。从外观上看去，那几乎与生理人的手无异。

　　但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能知道，那绝对不是一只“原装”的手。

　　手部进行过再植皮手术。目的，就是为了掩饰手部皮下植入的、柔软的【掌中处理器】。

　　薄薄的处理器原件仅仅是存在于那里，就能做到很多事情。比方说，调用枪械的数据，进行弹道协同处理，确认身份，进行简单的交互传输……

　　……以及，发送病毒。

　　有时候，握手也是一种可能导致危险的行动。

　　尤其是当任务的对接与病毒有关的时候，更是如此。

　　沙绫看着这样的男人，微微一笑。

　　“您不必如此提防。”

　　沙绫说。

　　她将手伸入自己穿着的褐色夹克衫中，然后，从内袋掏出了一个小东西。

　　那是一根小小的方柱形透明玻璃管。直径不到三公分，长度也仅有大约七八公分。它的两端都有开口，但现在，都被用铝块和LCD封口胶紧紧地封上了。

　　“……”

　　银脸的男人没有面部表情。但仍能够从他的肢体动作上看出他顿了顿。

　　因为这根玻璃管。

　　玻璃管的里面，装满了荧光绿色、有黏稠气泡的胶状溶液。

　　“因为东西在这里。”

　　沙绫对银脸的男人说。

　　“……这还真是新颖的封装形式。”男人说，“Poppin'Party对于湿体计算处理技术的应用又更上了一个层级。”

　　“多惠总是在挑战她自己。”沙绫说。

　　她没有做更多的防备，而是把这枚玻璃管递给了男人。

　　男人接过这枚小管。

　　“多惠坚信传统的闪存技术要迭代了。”沙绫在他对面坐下，说，“不过，她也不是无线传输技术的簇拥。她那老派的浪漫品位让她做出了这种液态U盘——用液体金属离子构成的胶体簇来储存信息。她坚信这才是未来的方向：因为这种液态U盘相较于传统U盘和无线传输技术而言，更适合应用在人的脑机端。它的吸收效率是常规脑机用插件芯片和影碟的200倍，并且可以在极端情况下不经由脑机接口，而是经由身体其他部位的表皮下感应元件吸收。”

　　“这将是一场革命。”她说，“液态U盘技术将改变以破坏敌方脑机接口为主的巷战和信息战策略，让传统的剿首作战更难执行。这项技术同样可以应用在医疗业和信息产业，有着较好的项目前景。不过，这些方面的进展尚在研发中……”

　　她对着银脸的男人抬了抬手。

　　“……如果丰川家能出合适的价格，Poppin'Party也愿意与丰川家共同研发这项技术。”

　　“不过这次……”她微笑了一下。

　　“您可以先考虑这里面封装的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处理这种封装形式的数据。”银脸的男人说，“请允许我用更多的时间来进行网安扫描。”

　　沙绫做出“请”的手势。

　　银脸的男人看着手上的东西。他的银脸侧面显示出淡淡的纹路。

　　沙绫安静地坐在他的面前等待。

　　“……”

　　这时候。

　　她的脑机里接到了一条消息。

　　是同属于Poppin'Party的成员，贝斯手【牛込里美】发来的——她的头像是一个巧克力螺——

　　沙绫有点意外。

　　因为她刚才下达指令，呼叫的是Poppin'Party主服务器的AI，而不是主服务器的管理人员。

　　【沙绫：里美，怎么了？】

　　【沙绫：live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吧？我这边结束后就过去。】

　　【里美：……不……】

　　【里美：是CiRCLE的环境分析报告。】

　　【里美：有需要确认的事……】





第两百六十一章 突发情况


　　里美亲自把环境分析报告发给了沙绫。

　　沙绫转动眼珠，稍稍扫过一眼。

　　live到场人数，各点位信号状况，器械器材情况，警备安保情况……

　　基本都很正常。

　　只有几条器械器材的信号问题申报。都是小问题。

　　不过……

　　有两条注意点，被里美标了出来。

　　一条是【场地通报频道】的处理记录。

　　有参演人员通报，称她们的同伴误入员工通道，被锁在了里面，请求打开员工通道门。

　　还有一条是地下四楼的监控摄像设备拍到的影像。

　　有一名外来人员进入了地下四楼。

　　就在现在，里美转接的监控摄像画面显示，方才接到【场地通报频道】的工作人员从员工门进入，正在同这名外来人员接触。

　　【沙绫：……】

　　沙绫刚才听到有人在不正确的时间出现在四楼深处。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个年轻人。

　　情况单纯。

　　这倒是解除了她的一部分顾虑。

　　【沙绫：这种事偶尔也会发生呢。】

　　不过……

　　里美播脑机讯号过来，又不是常见的事了。

　　【沙绫：怎么了？通报和实际情况不匹配？】

　　【里美：不，找到的这个人，就是先前提交通报的队伍走散的队员。】

　　【沙绫：那是什么？】

　　【里美：沙绫，你看这个……】

　　【里美：＃检测数据】

　　里美又发了一段信息给沙绫。

　　那是一段例行扫描的数据。

　　在工作人员找到这名误入员工通道的——名叫高松灯的少女后，按照规章流程对她进行了数据链扫描。

　　扫描得出的结果很正常。

　　对方没有携带武器、非法反反入侵元件，或是恶意病毒。

　　不过……

　　数据链扫描在扫到随身物品的时候，出现了标识。

　　对方携带了两片拼在一起的面铠。

　　在那面铠之中，检测到了血渍。

　　警戒情况图标是蓝色。这是最低的四级警戒情况。

　　数据显示不是喷溅血渍，而是沾染血渍。可能是某人意外受伤沾到——当事人的口述为这是意外捡到，测谎无异常反应——

　　血渍出现在CiRCLE内，也不算是稀罕事。

　　一般来说，情况到这里就结束了。

　　复查，比对，数据库识别……

　　但是。

　　报告的最后出现了不正常的标记。

　　CiRCLE运行了这么多年，按规章流程的数据链扫描，也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

　　但这一次，有一条几乎从来没有亮过的标记亮了。

　　那是【特殊人员DNA鉴识】标记。

　　那片血渍在与Poppin'Party的自持有DNA数据库进行比对的时候，发出了警报。

　　在检测DNA型的21个基因座位点时，检测出了【特殊人员】的DNA型。

　　这意味着这血渍的主人，与乐之城的【大人物】们有着亲缘关系。

　　发现了血渍，没什么。

　　在CiRCLE发现死人，也是曾有过的事。不需要太过关注。

　　但是，发现【大人物】的亲缘血样……

　　……是比发现有无名小卒的尸体，更加紧急的情况。

　　警戒图标从蓝色跳到黄色。警戒情况从四级跳到二级。

　　【里美：DNA配型显示，那血渍的主人的亲缘关系适配族群是【丰川】。】

　　【沙绫：……】

　　沙绫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银脸男人。

　　丰川的人，来听演唱会……

　　这种事不太可能。

　　因为丰川家的人要来这种大型场合，一定会向主办方报备。

　　这样的话，剩下的，这座场馆里唯一可能会是【丰川家】成员的人，就只剩下了这位银脸男人。

　　沙绫是这样想的。

　　里美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里美：沙绫，对方身上有伤口吗？新愈合伤也行。】

　　她问出这个关键的问题。

　　沙绫看向银脸男人。

　　两人的【智力】点数都不低。两人交流了很多，但此时，银脸男人才刚刚扫描了不到两秒钟。

　　【沙绫：……】

　　沙绫的义眼微微亮起。

　　她的脑机系统装载的高级扫描软件【触杀】，在一瞬之间完成了对男人的扫描。

　　【沙绫：……】

　　排查显示，对方身上“内外均无异常”。

　　【沙绫：他没有伤口。】

　　警戒图标变红了。

　　警戒情况从二级，跳到了一级。

　　这栋场馆里，唯一可能是丰川家成员的人没有受伤。

　　但是，却出现了丰川家亲缘者的新血液样本。

　　掉包？

　　绑架？

　　陷害？

　　不管怎样——

　　保险为上。

　　【沙绫：……里美，封锁CiRCLE。】

　　【沙绫：有问题。】

　　……

　　与进入CiRCLE的人流擦身而过，祥子、初华、海铃、喵梦和睦走向出口的方向。

　　来客已经很多了。还有一个小时，Poppin'Party的live就要开始。

　　不过，那就与祥子等人完全无关了。

　　她们假装成回流的路人，走过出口旁的警卫室，走向正门。

　　选择离场的人不多。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

　　她们只要以持病为理由，就能够离开这里……

　　走在最前面的祥子，已经靠近了入口处的电子安检门。

　　然而。

　　就在这时。

　　当。

　　电子安检门的中间亮起红光。

　　“！”

　　电子安检门被封锁了。

　　祥子看到就在自己眼前，一名尚未来得及进入的观众被电子屏障推到了门的外面。

　　【——临时检查——场馆封闭——临时检查——】

　　【请大家暂时等待——临时检查——】

　　场馆内的音响中，传来了电子播报的声音。

　　“大家等一下！”

　　入口处，几名工作人员匆匆跑过。

　　他们使用他们持有的员工卡刷开电子围挡，忙碌地跑进跑出。

　　他们有些是外场人员，有些是内场人员。不过现在，都因为紧急事态混在电子围挡两侧的人群中，乱糟糟的。他们有些在维持秩序，有些则是跑向场馆内部——

　　“借过！”

　　好几名工作人员挤过Ave Mujica的成员们身边。其中一人还撞上了喵梦的肩膀。

　　“嘿！”

　　这些工作人员也来不及道歉。喵梦回望，只能看到他们匆匆在人群中散开的身影。

　　喵梦对此很不满。

　　她叫了一声：“这儿好——”

　　她忽然觉得不妥，将通话转进了脑机。

　　【Amoris：……这儿好热闹啊？这又是发生什么了？】

　　喵梦在脑机频道中问。

　　祥子也不知道。不过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嘀。

　　脑机里，【青叶摩卡】发来了信息。

　　【青叶摩卡：有一般民众误入了Poppin'Party的管控区。Poppin'Party正在处理此事。】

　　摩卡的渠道，还是比Ave Mujica更广一些的。





第两百六十二章 请问您要找的（2k5月票加更）


　　有一般民众误入了Poppin'Party的管控区。

　　【Oblivionis：……突发情况啊。】

　　祥子在脑机中说。

　　她挤在人群中晃着。

　　【青叶摩卡：看起来～是这样呢。】

　　【青叶摩卡：唔呃～】

　　【青叶摩卡：……真是奇怪。一般来说，Poppin'Party不会因为有一般人员误入管控区，而在live前夕进行如此彻底的封锁管控～】

　　【青叶摩卡：奇怪呐～】

　　【Oblivionis：……】

　　Ave Mujica的行踪被发现了？

　　祥子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过……

　　“（不太像。）”

　　祥子望向周围。

　　Ave Mujica被发现，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Ave Mujica假扮CiRCLE员工的事被发现。

　　这样的话，CiRCLE的重点排查对象，肯定是自己内部的员工。就算不是，至少也会对员工抱持更高的警惕。

　　但现在，CiRCLE的员工仍然可以用员工卡自由进出CiRCLE内外。

　　这意味着CiRCLE方面没有对员工下达特别的监视指令。

　　第二种是Ave Mujica往Poppin'Party的客人，丰川家来的银面男脑机中放置【蝎尾狮】的事被发现。

　　这样的话，应该会优先认为敌人是通过信道进行攻击的，会优先指派员工调查建筑内网关情况。

　　但现在，出口旁的警卫室里的共通信息中控台旁，也没有人。

　　“（都不是……？）”

　　那是发生了什么？

　　祥子暂时无法想到。

　　而脑机通话中，一直给人以游刃有余感觉的青叶摩卡，也陷入了短暂的迷惑。

　　【青叶摩卡：哎呀呀，事态看起来发生了变化……】

　　【青叶摩卡：……不知道是谁引起了Poppin'Party的警惕。】

　　【青叶摩卡：Poppin'Party在调查。调查指令很急促，看得出来，员工们都十分意外。但她们又没有把调查做得太过张扬……没有直接让在会面的沙绫出来主持。】

　　【青叶摩卡：……引起Poppin'Party警惕的，是重要的人物。不过，如何下手又让Poppin'Party有所忌惮……】

　　【青叶摩卡：丰川家做的？】

　　【青叶摩卡：不，丰川家暂时没有必要做这件事……】

　　【青叶摩卡：……究竟是谁？】

　　看起来，就连这位Afterglow的军师，对眼下的状况也感到十分意外。

　　这可是十分罕见的。

　　【Oblivionis：青叶小姐，接下来怎么说？】

　　【青叶摩卡：嗯……有点可惜呢。】

　　摩卡用了“可惜”这个词来形容，倒是略微超出了祥子的预料。

　　【青叶摩卡：哎呀，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不让你们这么早撤出来了……】

　　【青叶摩卡：机会总是在前脚撤出之后才来呢。】

　　……摩卡没有因为意外情况动摇。

　　看起来，她的野心远比她呈现出来的更大。

　　【青叶摩卡：如果你们还保留了CiRCLE的员工权限就好了～】

　　【青叶摩卡：现在，Poppin'Party和丰川家的会晤应该还在继续。】

　　【青叶摩卡：至少，也会处在礼节性的僵持之中。】

　　【青叶摩卡：紧绷的局势下，一颗火星就能够成为推手。】

　　【青叶摩卡：只要往那场会面里稍稍用一根指头推动一下，就可以在Poppin'Party和丰川家之间引爆嫌隙的种子……】

　　【青叶摩卡：Poppin'Party的警惕会影响丰川。因为时局当下，他们总是顾虑着【七支乐队】的举动。一旦察觉到Poppin'Party可能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举动，丰川家的人就会立刻进入同样的防守态势。】

　　【青叶摩卡：这种结果没有原始构想那么完善。不过，也有操作空间。】

　　【Oblivionis：……意思是，让Poppin'Party和丰川起冲突？】

　　【青叶摩卡：这并非我的本意。不过，听起来比Afterglow和丰川起冲突好点～】

　　【Oblivionis：……】

　　【青叶摩卡：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希望你们能现在重新杀回去，冲进那间会议室，成为干燥空气里的火星～】

　　【青叶摩卡：毕竟，这种机会可是很难创造出来的。】

　　【青叶摩卡：……不过，我现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买命材料了～】

　　【青叶摩卡：所以，撤退吧？】

　　【青叶摩卡：任务中止了，Oblivionis。想办法掩饰自己，或是从隔离区离开。我希望你们有准备自己的方案，因为我的方案执行起来稍微有些麻烦。】

　　【Oblivionis：……】

　　【青叶摩卡：怎么？还是需要我的方案？】

　　【Oblivionis：不。】

　　【Oblivionis：青叶小姐，如果我说，您有拿得出手的买命材料呢？】

　　【青叶摩卡：……】

　　【青叶摩卡：……Oblivionis，有人说过你是一个危险的家伙吗？】

　　【Oblivionis：真不巧，我经常被这么说。】

　　【青叶摩卡：你知道吗？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也许我应该就在这里触发警报，冒着我自己也被一锅端掉的风险，让Poppin'Party用她们的电浆步枪把你和你的小队射成多孔网状结构，以免你有一天带着你的小队出现在Afterglow的领地上。】

　　【青叶摩卡：……又也许，我应该听听你想要什么。】

　　【Oblivionis：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我想要那个银脸男人的详细身份信息，以及后续与之相关的、关于丰川家的情报线。】

　　【Oblivionis：我想一个身为‘前’Afterglow成员的中间人那里，可能能够提供这样的信息咨询业务。】

　　【青叶摩卡：……令人惊讶的大胆选择。这些资讯的售价可不便宜。】

　　【Oblivionis：我和我的小队已经离开任务目标地点，并且，已经去除了伪装装备和曾经获得的权限。】

　　【Oblivionis：最初的混乱情况，现在已经慢慢平息。周围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向固定区域靠拢。如果这个追加任务在五分钟之前发布，它确实不值这个售价。】

　　【Oblivionis：但是，是现在。】

　　【Oblivionis：现在要再重新取得权限进行干涉，任务难度和死亡率，都很高。】

　　【青叶摩卡：可你还是要接它。】

　　【Oblivionis：重要的资讯永远值得人为之付出一切。】

　　【青叶摩卡：……原来如此。】

　　【青叶摩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Oblivionis：……】

　　【青叶摩卡：Poppin'Party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为什么事态变成这样，我好像明白了。】

　　【青叶摩卡：有意思～】

　　这是祥子第二次被【大人物】说“有意思”了。

　　【青叶摩卡：行啊。】

　　但这一次，对方给出的是肯定的答复。

　　【青叶摩卡：如果你们能让Poppin'Party和丰川起冲突，还活着回来的话……】

　　【青叶摩卡：……我就跟你们兑现这笔交易。】





第两百六十三章 是突发情况处理专家吗？（2k5月票加更）


　　嘀。

　　青叶摩卡的通讯挂断了。

　　“……”

　　祥子的手还停留在自己的脑机接口上。

　　她轻轻地吐出了肺里的空气。

　　交易达成。

　　虽然摩卡最后的话令人在意，但最重要的交易，已经成立了。

　　祥子看向自己的通讯联络人界面。

　　曾经是【青叶摩卡】所在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

　　摩卡把联系方式从远端删掉了。

　　恐怕，过往记录也一并去掉了吧。

　　为了避免Ave Mujica出事后牵扯到她。

　　【Amoris：【大人物】的动作真快～】

　　脑机里传来一声轻笑。

　　祥子感觉身后一暖。

　　喵梦贴上了祥子的后背。

　　在拥挤的人群里，她用暧昧的姿势贴紧祥子，修长的食指沿着祥子的小臂向下滑动。

　　【Amoris：不过呀，Oblivionis，你的动作更快～】

　　喵梦同时在脑机里说。

　　【Amoris：这就下定决心，把我们卖了～】

　　【Oblivionis：……Amoris。】

　　【Amoris：开玩笑的～】

　　喵梦的食指滑到了祥子的掌心里。

　　在祥子掌心已经愈合的伤口上盖着的……

　　……是一张员工卡。

　　这是刚才撞到喵梦的人的员工卡。

　　祥子在谈话中说【如果这个追加任务在五分钟之前发布，它确实不值这个售价。但是，现在要再重新取得权限进行干涉，任务难度和死亡率都很高。】

　　这件事，是真的。

　　前提是，“如果现在需要再重新取得权限”的话。

　　祥子这一次没有赌。

　　……她只是稍稍地利用了一下信息差。

　　方才，在警报响起，场馆封锁的最初时段里，祥子挤在人群中，CiRCLE的员工们从她身边经过，撞到了喵梦。

　　那时候，祥子顺手从那名员工手里把员工卡拔了出来。

　　“（原本是准备摸来逃跑用的。）”

　　祥子想。

　　不过现在，它将发挥除此以外的另一个用途。

　　在放弃在房间里正面行刺银脸的丰川要员的机会后，祥子确实迎来了第二个机会。

　　更好的机会。

　　祥子看向自己身边。

　　那里，是空置的警卫室。

　　警卫室里没有人。

　　【Oblivionis：Mortis，我记得你有装覆记链路器。】

　　【Mortis：我有。】

　　【Oblivionis：用警卫室里的内部管线再次连接上丰川要员会面那间房屋的中控，要多久？】

　　【Mortis：两分钟。】

　　【Oblivionis：好。】

　　【Oblivionis：Timoris，Doloris，支援Mortis刷卡进入警卫室。Amoris，在Mortis进入后，骇入玻璃，改成虚拟投影。Mortis，你先用手环和员工卡打开控制台。控制台的型号是……】

　　【Mortis：多蒙特K-68。】

　　【Oblivionis：那是需要插卡才能保持使用的，对吗？】

　　【Mortis：对。】

　　【Oblivionis：……这样的话，可能有需要两张卡的场合。Amoris，你注意在有必要的时候进行支援骇入……】

　　这时候，有两人分别从左右两侧碰了碰祥子的肩头。

　　祥子转回身。

　　她看到初华和海铃轻轻抬起手。

　　她们两人的手心里，也各扣了一枚员工卡。

　　【Doloris：……要员工卡的话，我这里也有。】

　　【Timoris：我也是。没办法，刷卡进入，拿着卡从身边挤过去的员工实在太多了。】

　　“……”

　　祥子眨了眨眼睛。

　　【Amoris：都怪突发情况太多了！】

　　喵梦一边笑，一边在脑机里说。

　　【Amoris：我看，我们都快变成乐之城突发情况处理专家了！】

　　……

　　CiRCLE。

　　地下四楼。

　　会议室。

　　在丰川家的保镖们中间，Poppin'Party的【大人物】山吹沙绫和丰川家的要员，有着银脸的男人相对坐着。

　　那管病毒还在银脸的男人的手上。不过，现在他没有在扫描它了。

　　沙绫也暂时没有继续推进会议进程。

　　因为刚刚，会议室顶端的流动情况荧幕，跳出了场地情况的封锁通报。

　　不过，就算不看那荧幕，任何接入场馆网络的人，都会收到封锁通知。

　　当时，银脸男人刚刚结束对存有病毒的液体U盘的扫描。

　　他对于这种突发情况感到有些意外。

　　沙绫则是说着“稍等一下，场馆有例行检查”后，示意暂停展示病毒的环节。

　　现在，两人正在就最近乐之城的大小事务进行闲谈，等待着场馆例行检查恢复。

　　谈论的甚至不是【填海新地2期】这种近期的敏感话题，而是油价、醇价之类，稍稍无关紧要的信息。

　　不过……

　　“……”

　　“……”

　　两人的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好说了。

　　“Poppin'Party在考虑调整中心区的收费站。”沙绫对银脸的男人说，“我们想要在东边加设一部分收费站……这也是曾经跟丰川聊过的事。包括考虑了地价的问题在内，我们计划在规划区内翻新一部分城市服务设施……”

　　两人的谈话乍看上去，还算愉快。

　　不过，就在这时。

　　突然间，会议室内，所有的灯都闪了一下。

　　“！？”

　　站在假窗、门和管道通风口处的保镖们，瞬间做出了防御态势！

　　紧接着——

　　更多的事发生了。

　　灯开始闪烁。

　　通往外部的门的灯由代表闭锁的红色，变成代表敞开的绿色，又在红与绿之间反复切换。

　　映照着虚拟影像的假窗突然被全部关闭了。

　　室内顷刻间变得昏暗、拥挤——

　　沙绫站了起来。

　　银脸的男人也起身了。速度并没有慢很多。

　　“……可能有一些线路故障。”

　　沙绫慢慢地说。

　　“线路故障确实令人烦心。”

　　银脸的男人也如此说。

　　他们两人是在讨论线路。

　　然而，脑内的扫描件，却瞄准了对方。

　　“……”

　　沙绫虽然说了那是“线路故障”，她自己却并不真的这么认为。

　　在重要场合发生的事，不会是单纯的意外。

　　这场馆里，有一名受伤的【丰川】。

　　要么，是面前的人是假货。

　　要么，就是有第二名【丰川】混了进来。

　　这“线路故障”，几乎百分百是人为的。

　　多出的【丰川】，在会谈尚未完成的、时机正好的时间发生的线路故障……

　　某种“袭击”，就要来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对面的这个人，毫无疑问，有很大概率会是这场袭击的袭击方。





第两百六十四章 双向猜疑


　　“（原本以为丰川至少不会在会面的时候动手的……）”

　　“（……难道是，丰川上层的意见又变化了？）”

　　“（……）”

　　沙绫不担心出现突发情况。

　　袭击、对抗、交涉。

　　她会一个人前来，就说明了她有控场方面的信心。

　　在她的特制义眼分析软件【触杀】面前，一切秘密都将无从遁形。

　　但是，能够控制局势，是一回事……

　　……要往哪个方向控制局势，又是另一回事。

　　眼下，丰川家的方面有异动。

　　如果出现突发情况，是要跟丰川家翻脸？

　　还是暂时忍下来，继续跟丰川家保持合作？

　　如果要动手，要先处理场馆内的人员。此外，还要通知Poppin'Party的成员……准备武装安排……按照预案……

　　沙绫作为负责Poppin'Party外交事务的头目，确实能够决定交涉中细节上的小事。

　　但这种大方向上的问题，她决定不了。

　　只有Poppin'Party的主唱，她们所有人的领袖——【非凡之星】户山香澄，才能决定。

　　“（来之前，应该先跟香澄再核实一下意见的……）”

　　脑机通讯里有沙沙声。

　　这可能是因为房间的路由器也遭到了骇入。

　　沙绫没有立即和Poppin'Party的同伴恢复联络。

　　她等待，并警惕着面前这位来自丰川家的、银脸的客人。

　　……但同样的。

　　银脸的丰川要员，也警惕着沙绫。

　　……

　　山吹沙绫觉得丰川家的来客有问题。

　　但此刻，在银脸的丰川要员这边，是觉得Poppin'Party有问题。

　　CiRCLE内出现了紧急封锁通知。

　　……这可是在live前夕啊？

　　还有，房间竟然出现了线路故障。

　　这不是Poppin'Party安排的房间吗？

　　“（Poppin'Party要做些什么？）”

　　银脸的男人的银面背后，脑机进行着运算。

　　“（之前丰川家跟破产中小企业接触的行动，果然是被注意到了……）”

　　“（不，这不是重点。）”

　　“（核弹采买计划被阻拦之后，上层议会传递Poppin'Party提出邀约……议会的综合分析系统分析双方的意图后，显示此次邀约的非敌对性超过了92%……）”

　　“（所以，才有了此次会面。）”

　　难道说，并非如此？

　　【七支乐队】要在这里就开始动手？

　　看向他手里的液态U盘。

　　“……”

　　新的封装措施。

　　难道问题出在这种封装模式上？

　　银脸的男人确实不了解这种封装形式。

　　他定期更新的是丰川家的数据库。他不了解，就说明是丰川家不了解。

　　不了解，意味着不安全。

　　接触植入病毒？

　　黑色行动的标记？

　　放射性同位素做的靶向记号？

　　这病毒有问题？

　　自己已经中毒了？

　　然后呢？

　　然后，自己把病毒还给对方……

　　这个计划就会完成？

　　意思是，有痕迹会在那个步骤被擦除吗？

　　难道是某种对虚拟系统的攻击？

　　难道说……

　　丰川家的【那个计划】，已经暴露了？

　　“……”

　　无法确认。

　　银脸的男人想要联系丰川家进行判断。

　　但是，他在进入这间房间后，就为了会面做准备，开启了虚拟系统。

　　如果是接触性的感染方式，这种病毒可能在他接过它的瞬间，就已经顺着他的皮层下面板进入了他的脑机。在他关闭脑机虚拟系统的瞬间，就会沿着信道回到丰川家的主服务器——

　　他现在不能这样做。

　　他“关注”了一下周围的保镖们。

　　“（让他们代替我联系丰川家。）”

　　他想。

　　但他仍旧不能直接用脑机发送信息——因为这样，病毒还是会从他的脑机中进入保镖的脑机，并在保镖同丰川家沟通的时候，从保镖的脑机中进入丰川家的服务器。

　　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当面说。

　　但是，山吹沙绫就坐在他的面前。

　　自己如此下达指令，肯定会被她听到。

　　她是为了干预这种情况，才坐在这里的吗？

　　“（……这也是Poppin'Party计划的一步？）”

　　银脸的男人想。

　　作为被委派的交涉人员，他的【镇定】不低。但是，此刻他仍感觉到了久违的、后背紧绷的感觉。

　　他与沙绫两相对视。

　　……就在这时。

　　在两人并不知道的地方。

　　CiRCLE的正门旁。

　　警卫室里。

　　有人在监控旁窃窃低语。

　　“怎么样？”

　　“还没动手。”

　　“要加码吗？”

　　“加。”

　　……

　　一条指令被发送出来。

　　这条指令在一个瞬间穿过连接中控台的线路，在墙壁深处跳跃，一路向下。

　　它抵达了地下四楼。

　　抵达了山吹沙绫和银脸的男人所在的会议室。

　　然后……

　　嘭！

　　“！”

　　“！”

　　在沙绫的面前，银脸男人的身后——

　　天花板上，显示着【场馆封锁】循环字幕的流动情况荧幕，突然爆出了一团火花。

　　“—— ——”

　　沙绫和银脸的男人，立刻同时进入了戒备状态！

　　沙绫的义眼亮了。

　　【触杀】开始对侵入地点进行追踪。

　　顺着刚才的来时路径，【触杀】一路爬取记忆位点——

　　“（攻击来源于一楼的警卫室……）”

　　现在去抓，就能抓到。

　　信道不一定安全。沙绫没有冒险把这条信息通报给Poppin'Party的成员。

　　她决定自己去抓。

　　“……看起来，今天的故障问题有些大。”沙绫对银脸的男人说，“抱歉，也许我们应该改日再约。”

　　银脸的男人点点头。

　　“我去处理这个情况。”沙绫说，“先失陪了。我会呼叫工作人员来指引你们回到上车区。路上小心。”

　　说罢，她走向房间的正门处，伸出手。

　　……然而。

　　沙绫伸出手了，银脸的男人却没有伸出手。

　　也没有交出他手上握着的液态U盘。

　　“……”

　　沙绫看着男人。

　　“麻烦您将那个U盘还给我。”

　　她说。

　　“很抱歉。”

　　银脸的男人说。

　　他也作出了他自己的判断。

　　“因为无法评估目前的状况，我不能就这样归还它。”

　　他也走向了房间的正门——不过，是面向沙绫的方向，倒退——

　　“请您理解。”他说，“在接触存在网安威胁的物件时，出现了突发状况。这适用于丰川家员工规则的第238条【紧急保存方案】。我们需要立即停止一切接入－接出行为，保留原始样本并进行全面检查，以确保不会出现更进一步的事态升级风险。”

　　“在检查过后，我们会将它归还与您。”

　　他看起来像是要就这样带着那枚液态U盘离开。





第两百六十五章 观众更替


　　银脸的男人出于安全性上的考量，要带着那枚装有病毒的U盘离开！

　　但本就怀疑丰川家在动手脚的山吹沙绫，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在这里带走它的！

　　“那是Poppin'Party的机密。”

　　沙绫说。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它可以在你手上……但仅限在这个房间里。”

　　沙绫的拒绝让银脸男人更加怀疑Poppin'Party要对丰川家动手。

　　“抱歉。”

　　但另一方面，银脸男人的坚持也让沙绫更加怀疑丰川家要对Poppin'Party动手——

　　“这是安全事态。”

　　银脸男人握紧了那枚方柱形、内部有荧光绿色胶状溶液的透明液态U盘。

　　【那个计划】是绝对的机密。

　　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现在暴露。

　　在离开之前，他就已经被交代过了。

　　哪怕要在这里起冲突，关于【计划】，也不能够有任何的闪失——

　　——丰川家对于“闪失”的处罚，可是很重的。

　　“……”

　　银脸的男人抢先一步，向门口走去。

　　嘀。

　　门在没有山吹沙绫授权的情况下，被他用骇入码打开了。

　　这不是非常困难的事。

　　但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信号。

　　银脸的男人做了个手势。

　　周围的保镖向沙绫冲了过来。

　　……

　　CiRCLE外。

　　建筑前的街道。

　　地面微微震动。

　　“……”

　　刚刚走出CiRCLE的祥子注意到了这轻微的震动。她向下看去。

　　“怎么了？”

　　身后跟着的初华问她。

　　“……没什么。”

　　祥子说。

　　“道路施工～？”

　　身后的喵梦正尝试挤进海铃和睦的中间。

　　她笑着说道：“Poppin'Party的场地最近施工很频繁啊。”

　　“在CiRCLE将要举行live的时候道路施工吗？”

　　海铃把睦转移到自己的另外一边，说。

　　“那总不可能，是Poppin'Party和丰川家打起来了吧～？”喵梦干脆从那边绕到了初华背后，她笑着，小声道。

　　“……喵梦。”

　　前方，祥子瞥来危险的视线。

　　她压低声音，短促地发出警告。

　　“哎呀，我们睦子开着监听元件呢～没人在听啦～”喵梦说，“毕竟，咱们都已经出来了呀？”

　　喵梦将眼神向后瞟。

　　Ave Mujica的五人，都已经走出了CiRCLE的大楼。

　　在制造完骚乱之后，祥子立刻下令撤离。这支小队用员工卡刷开了电子围挡，然后，混在人群之中快速离开了场地。

　　“其实，也不好说。”初华低声说，“我们只看到了山吹沙绫和那名银脸的男人开始对峙的部分。不一定就这样打起来——”

　　“对啊，关键的内容都还没有看！”喵梦说，“我真的好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任务到底算成功了没有——不能亲眼看到，总归是不踏实，老大也不让我用多余的信道录像——”

　　“等待青叶摩卡恢复和我们的通讯后，就知道了。”

　　祥子说。

　　“通讯什么时候能恢复？”

　　初华问。

　　“不知道。”

　　祥子说。

　　……

　　“——通讯什么时候能恢复！？”

　　挤在骚动的人群中，爱音大声问。

　　没人回答她。

　　“喂，喂！什么时候能恢复——”

　　她又重复问——

　　“不知道！”

　　立希在前方很大声的说。

　　咚。

　　地面很明显地又震动了一下。

　　在建筑物内，明显比在建筑物外感觉得更明显。

　　“哇！”

　　“啊！”

　　“喂，喂，什么……？”

　　周围，原本就因为场馆异常的封锁事态而变得有些紧张的参演乐手们，因为这种突发情况而变得愈发慌张！

　　所有人都在尝试使用脑机接入【场地通报频道】。这让【场地通报频道】的信号变得格外不好——

　　在这种时候，能依靠的只有最传统的声带交流。

　　“灯出来了吗！”

　　立希大声地问素世。

　　“我连接不到她。”素世眉头紧锁，操作着脑机面板，说，“不过，刚才，她说已经遇到工作人员了，正在接受例行检查——”

　　“喂，你那边怎么样？”

　　立希又转头问爱音。

　　“能知道小灯是在地下四楼！”爱音说，“不过，小灯那边因为检查关掉了双向寻呼——我也没法联系！”

　　“你这东西不还是用不上吗！”立希大喊，“见鬼——”

　　就在这时。

　　嘭！

　　“！”

　　场馆迎来了目前为止最猛烈的一次摇晃——这一次，几乎是地震级别的了——

　　走廊顶部的吊灯开始闪烁。所有人明显被推向同一个方向，又晃了回来。

　　许多人挤在了一起。

　　乐器与人相互碰撞。

　　“啧！”

　　立希很大声地咋了下舌。

　　这震动明显是从地下传来的！

　　地下……

　　灯现在就在地下！

　　“我下去接灯！”

　　立希大喊。

　　她抓住了门，叫道：“野猫！”

　　“喂，喂……”

　　素世没来得及阻拦。

　　“收到。”

　　乐奈已经把她的生物信息线缆接到员工门的门锁处了。

　　蓝色的那只义眼亮了一亮。

　　下一个瞬间，门锁发出“咔哒”一声，从红色变成了绿色。

　　“回去请你吃抹茶芭菲。”

　　立希用力拉开门，冲了进去。

　　“喂！”

　　素世正想叫住立希——

　　“哇！等我一下！Rikki！”

　　爱音也跟在立希的后面冲了进去。

　　当然，还有乐奈。

　　三人一眨眼，就进入了员工通道。

　　“你们……”

　　突发事件的时候乱跑，很危险的！

　　素世当然知道这点！

　　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这点！

　　寻找同伴和引导同伴，有别的、对搜索者和被搜索者都更安全的办法——比如说，利用监控摄像探头——

　　可她的队友们的动作，比她说话快多了！

　　见鬼，月之森之外的学校，没有上应急安全的应对课程吗？

　　眼见队友们都已经一个接一个地跑了进去，素世一咬牙，一跺脚——

　　“等等！”

　　她也跑进了员工通道里面。

　　……

　　沙咚、沙咚。

　　昏暗的员工通道楼梯间内，回荡着几人的杂乱的脚步声。

　　到这种空旷的地方后，小队频道的信号也变得稍微更好了一点。

　　【素世：小心点，震动就是从下方来的。这里的地下，可是Poppin'Party的——】

　　【爱音：这边这边！再往下！有信号了！】

　　【立希：灯！听得到吗？】

　　【灯：……】

　　【立希：啊——不行！有接入提示，但是什么都听不见！】

　　【爱音：还有一层！啊！可以看见了！】

　　沙。

　　乐奈第一个落地了。她从台阶的最上方直接跳下，轻盈地落在了地板上。

　　面前的楼层没有标楼层号。但爱音的义眼中显示，就是地下四楼。

　　众人在乐奈身后依次跑到地下四楼。

　　她们跨过地下四楼的门廊。

　　【爱音：小灯在很近的地方了！】

　　爱音指向右手边。

　　在众人的右手边，是一段向右的Y字形拐道。

　　众人目前在这个“Y”的左上岔路那里。

　　爱音的义眼显示，灯就在“Y”型的下方很近的位置。

　　【爱音：就在前面——】

　　就在这时。

　　咚！

　　伴随着一声巨响，有一团东西被从“Y”型的右上岔路那里丢了出来，撞在了“Y”型路口中间的分岔口上。

　　“——”

　　爱音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又过了几秒钟。

　　血从那个角落里流了出来。

　　她才慢半拍地明白了过来。

　　被丢出来的，是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人。





第两百六十六章 交火（2k6月票加更）


　　“……噫……！”

　　爱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叫。

　　立希和素世也都是一脸震惊！

　　只有乐奈还是老样子——

　　“袭——”

　　袭击！

　　MyGO!!!!!是听说Poppin'Party要假装场地中出现袭击行动，可是——

　　——现在眼前这一幕，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计划演出、3D立体投影、脑机骇入影像或脑机烧录影像！

　　是真的有袭击！

　　立希、爱音、素世和乐奈的眼眶植入件内，具有环境侦测功能的脑机软件数据乱跳。

　　空气里，出现了本不应该会存在的生物血液反应和硝烟反应。

　　而且……

　　这些指标还在上升。

　　嘭！

　　又是一声巨响！

　　空气里的硝烟反应急剧上升！

　　“！”

　　拐道深处，又有两人飞了出来——同样的，也是穿着灰色西装的保镖——

　　嘭、嘭。

　　他们也撞在了路口。

　　这些人原本安装着赛博化改造过后的合金手臂。然而现在，他们原本是手臂的地方空无一物。上臂下方的断面上，露出了钛合金的骨架、烧焦的合成集束肌簇和被炸断的机油管。

　　他们的身上都亮着蓝色的电弧弧光。

　　机油和血液混在一起，沿着通道撒了一路。

　　电弧弧光点燃了从被抛出的人员身上洒下的液体。道路中，小丛的火苗在燃烧。

　　“——”

　　乐奈没有动。立希尝试进行在最前方做出护卫动作。爱音想向前踏，被素世抓住手腕——

　　在四人尝试做出反应之前，场中，又发生了别的变化。

　　嗡。

　　一道EMP波突然在这个楼层炸开！

　　“！”

　　这道EMP波造成了强烈的耳鸣，立希、爱音和素世——甚至乐奈——都不得不条件反射般地按紧耳缘的脑机接口。

　　所有的监控摄像头一起乱转，所有的门和墙壁温感设施开始乱跳颜色奇怪的光。体感温度在上升，空调系统被骇入了，紧急通报的彩灯和电子围挡的彩灯被调用了，【警告！禁入区域】的表示不停地在空中、地面、墙上和一切的空置的地方出现又消失——

　　远处，交战声更剧烈了。

　　嗙、嗙！

　　嘭！

　　巨声又出现了。像是火炮开炮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啪唧、啪吱”，有东西被摔在墙面上的声音——

　　而在更近的地方。

　　嗒、嗒！

　　有脚步声！

　　有脚步声朝着Y字形路口而来。很快，就到了近前——

　　“！”

　　在EMP波的余波中艰难睁开眼睛的爱音看见，一名银色脸的男人快速穿过了前方的岔路口！

　　他没有冲向对他来说位于斜后方的，MyGO!!!!!队员们所在的地方，而是一路向前冲去。

　　他冲向Y字形路口的正下方，眼看着，就要通过那里——在他一闪而过的时候，爱音看到他的手上握着一根绿色的玻璃管——

　　也就是在这时。

　　嘭。

　　又是一声巨响。

　　在场人员的脑机中，【动能检测仪】的可视化图表上显示，有一枚充满质量感的子弹，从通道尽头向前射出——那数据跳动得让这一切看上去像是一个bug——

　　但并非如此。

　　确实有东西从后方射来了。

　　但那不是一枚子弹。

　　而是一个人。

　　“！”

　　如此多数量的保镖也无法阻拦。Poppin'Party的【大人物】山吹沙绫从通道尽头一跃而出，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就抵达了这个岔路口——

　　在飞过岔路口的时候，能看到她的左手笔直向前伸。

　　左手的手背上，经过赛博改造过的仿生手铠打开了，手背上，伸出了厚实的炮管。

　　那是一种相当罕见的赛博改造义件。

　　【射弹发射系统】。

　　这种对于手部的改造，允许持有人从手部释放各种威力强大的射弹，造成类型不同的伤害，诸如电击、爆破、化学腐蚀；也可以使用它执行特殊动作，诸如快速推进，快速破拆等等。

　　现在，从立希、爱音、素世和乐奈的所在方位，能够很明显地看到，炮管处又亮了起来——

　　轰！

　　没有火焰，有的只是空气压缩时产生的爆鸣。

　　站在最前端的立希和就在她身后的爱音可以清晰看见，山吹沙绫攻击了。

　　弹药命中前方那名银脸的男人，在他的后脑上炸开，将他推向更深处——也让沙绫因为反动落地，在地上踩出很长的一段刹车轨迹。

　　嗙！

　　这次的声音就像是先前那些保镖被砸在路口时发出的一样。

　　银脸的男人被击飞了。他撞到了Y形路口下方的最底端，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从声音上听起来，底部不是很深。撞击的位置距离路口，并不远。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极高的属性点数造就了这场几乎超越人类眼动捕捉速度的接驳战。

　　嗒。

　　沙绫在长长的、燃烧着火星的地毯上停下了。她开始重新准备下一轮向前的冲刺。

　　“咯……啊……”

　　走廊尽头，银脸的男人正在慢慢地把自己从墙里拔出来。那些裂成碎块的墙体保温材料随着他的抽身，“嘎啦、嘎啦”地落下，掉在他的身边。

　　可以看到，他的整个后脑和后肩部，都被【射弹发射系统】击出的炮弹炸飞了。

　　现在，那里露出了钛合金的骨架和包裹在防震软胶中的大脑和神经系统——防震软胶也在渗漏，那些粘嗒嗒的液体粘在了他的肩头和身上——

　　——还有他握着那枚液态U盘的手腕上。

　　这些液体没有沾到那枚液态U盘。但液态U盘此刻看上去，仍然显得有些潮湿。

　　因为刚才的冲击。

　　刚才的冲击，让液态U盘用铝块和LCD封口胶密封的顶端，出现了小小的裂缝。

　　里面的胶状物，稍稍渗漏了出来。

　　“……”

　　银脸的男人没有转动视线。他也不需要转动视线。他那张银色的，带有感应功能的脸，在第一时间告诉了他这件事。

　　以及，另外一件事。

　　“呜啊！”

　　“哇！”

　　“……！”

　　在银脸的男人被击飞的走廊尽头，侧面的电梯厅里，传出了人惊呼的声音。

　　那里有三个人。他们不算太高的属性点数，让他们在这时才做出了第一次反应。

　　那是正在进行例行检查的两名工作人员。

　　以及……

　　正在接受检查的，高松灯。





第两百六十七章 挟持（2k6刀片加更）


　　只要有声音，就会有讯号。

　　只要是讯号，就会被脑机捕捉到。

　　“！”

　　距离不算远。这些声音讯号被MyGO!!!!!的队员们捕捉到了——

　　灯发出的声音很轻微，但仍然和她在MyGO!!!!!的聊天频道里发出的声响吻合了！

　　“……！”

　　乐奈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她像是在观察、等待着指令的动物那样，始终留意着身旁的人们。

　　不过，立希、爱音和素世，都在这一瞬间有了很大的反应。

　　除了声音，其实，还有别的东西能够留下讯号。

　　比如说，情绪波动导致脑波异常活动，致使当事人的体温发生零点零几度到零点几度不等的变化。

　　这种变化也是一种讯号。

　　虽然并不是所有人脑机里搭载的操作系统和扫描·分析软件，都能够捕捉到这种细微的体温差异，并通过分析体温变化的曲线图，来确认当事人是自然变温，还是处于极端情绪之中。

　　但是有人、有软件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比如说……

　　山吹沙绫脑机里搭载的高级扫描软件【触杀】。

　　“！”

　　在银脸的男人注意到电梯厅里有人的几乎同一时间，沙绫也注意到了分岔道的后面，有数名非登录人员出现了异常情绪。

　　两个人分别动了。

　　不过，是做出了不同的举动。

　　银脸的男人向着电梯厅一扑，试图抓住在场的三人。

　　而沙绫则是用她的【射弹发射系统】对准了前方的岔道口，MyGO!!!!!的四人所在的方向。

　　下一刻，是三个人的行动。

　　首先是银脸的男人。

　　男人向前抓——他的【肉体】点数竟然比看上去要高，能够支撑他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进行复杂行动——

　　然后是MyGO!!!!!的乐奈。

　　她感觉到了什么，就要上前攻击。

　　螳螂刀从她的小臂中弹出。她后颈的【千替斯安威斯坦4型】亮起，就像一条蓝色的光带——

　　但有人的脑机讯号在这时传来了。

　　【立希：野猫！】

　　立希来不及叫喊。但她的脑机信息仍来得及发出。

　　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知道这是干预就会被卷入死亡之中的场合——

　　“……”

　　乐奈回头了。

　　最后。

　　就在这时，在乐奈背后——

　　沙绫的身影，重新回到了岔道口。

　　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MyGO!!!!!的四人，开火了。

　　嗙！

　　在立希、爱音、素世和乐奈反应过来之前，就遭到了攻击。巨大的冲击波像是狂风，将她们向后推，撞在墙上。

　　这不是普通的攻击。

　　这是【镇静弹】。

　　高当量的压缩麻醉气体随着冲击力，被打入四人的口鼻。

　　当下，四人都来不及喘一口气，就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

　　在千钧一发之际，沙绫优先处理了可能存在的隐患。

　　这是保险的方案。

　　但同时，也给了银脸的男人机会。

　　当沙绫在岔路口一滞，再次加速，进入底部与电梯厅连接的区域的时候，她看到，面前的银脸男子已经挟持着一名人质，站在那里了。

　　被他挟持的人质，是一名灰色头发的女孩。

　　远处，还有两名工作人员刚刚从角落逃向更深处的房间。

　　看起来，是那两名工作人员的【反应】点数比较高，才在银脸男抓捕的时候躲开了他。

　　“……”

　　沙绫粗略地扫了这名灰头发的女孩一眼。

　　就是之前里美给的那个乐之城身份ID。是方才误入的人员。

　　这一次，沙绫靠得近了。她用她自己的义眼调取了对方的登录名。

　　高松灯。

　　这名字让她稍微有点熟悉。

　　“（……香澄之前看好的乐队成员……？）”

　　大概有这么个印象。

　　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这让沙绫有点意外。

　　……不过，这种事，不是应该在眼下的情况中讨论的问题。

　　嚓。

　　沙绫稍微往前进了一步——

　　“不要靠近！”

　　对面，银脸的男人立刻警告道。

　　他的义眼亮着，一只手抓住了灯的肩头，另一只手举着那枚顶部出现了裂缝的液态U盘，站在那里。

　　“放我离开。一切的最终解释权，丰川家都会出具。我已经呼叫丰川家的车辆。”

　　银脸的男人说。

　　“如果你更进一步，我就会将这病毒接入这女孩的脑机。”他说，“病毒将沿着她跟CiRCLE接在一起的场地内部频道，进入CiRCLE的总服务器。”

　　“……”

　　沙绫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自己脑机里的电子时钟。

　　她轻轻地吐出了肺里的空气。

　　“也许我们不应该在跟丰川交涉之前，就先说那里面装着的是病毒的。”沙绫说。

　　“……”

　　为什么可以如此冷静？

　　沙绫平静的态度，让银脸的男人变得略微有一点点焦躁不安。

　　“看得出来，你的原计划是挟持我们的工作人员。”沙绫说，“那是名一般受邀演出人员。她没有接入CiRCLE内部频道。”

　　“丰川知道你们的病毒。参演人员频道也足够它在局域网内扩散了。”银脸的男人说。

　　“……那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沙绫说。

　　沙绫的态度让银脸的男人变得更加不安——他开始确认骇入的、灯的脑机网关——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事。

　　没有。

　　灯的脑机网关里，没有接着CiRCLE的参演人员频道。

　　连乐之城共通网路都没有。

　　灯的脑机网关里，只接着一条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义体外设的链路。

　　“——”

　　怎么可能？

　　只要是进入CiRCLE的参演人员，一定要受管控……一定会在准入后接入参演人员频道！

　　“到Poppin'Party启动安保措施的时间了。”沙绫说。

　　“在我主动切断联系超过了规定时限后，里美把地下四楼的服务器关了。”她说，“信号屏蔽也在同时覆盖了……预防病毒泄露，我们也是很小心的。”

　　“——”

　　“那看起来快碎了。”沙绫指向银脸男人手中的液态U盘，说，“你得小心。就算只是碰到皮肤，病毒也会进入透过皮下协同处理件进入脑机。手部尤其危险。”

　　她向前走了一步。

　　“差不多可以还给我了。”沙绫一边观察着银脸男人的脸，一边说。

　　银脸的男人没有回话。

　　沙绫也观察了被挟持的灯的脸。

　　灯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是当然。

　　沙绫的话，无疑是在宣布：灯就算被植入病毒，也对Poppin'Party和CiRCLE没有影响。

　　换言之，沙绫不打算保灯。

　　“（香澄看好的乐队成员啊。）”

　　虽然有点可惜。

　　不过，重要的事物是有主次的。

　　毫无疑问，Poppin'Party的安全是最高级。

　　p.s.:

　　感谢大佬打赏的宝箱QAQ

　　今天晚上晚点还会加一更~





第两百六十八章 灯的一切（41w打赏加更）


　　空气里，弥漫着血和硝烟的味道。

　　脖根的脑机接口处，传来凉凉的触感。

　　肩头被人按着。用的力气很大，手指的前端嵌进了皮肤里。

　　“别动！”

　　被这么说了后，灯意识到：

　　自己被人劫持了。

　　……

　　灯花了一点时间来搞明白情况。

　　因为事发实在是太突然了。

　　十几分钟前，她还正在接受CiRCLE的员工对她进行的数据链扫描。

　　那闪烁着红光的条码识别扫在灯的身上，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它们在衣物上呈现出来的折射图样，让灯想到过氧化氢酶在三维立体图形中的分布状态。

　　那之后，这两名工作人员对灯手上拿着的面铠产生了兴趣。

　　灯只是没找到机会放下它。不过，这两人对面铠的重视程度，显然超过了灯。他们将面铠拆开来，又用他们手部的感应元件细细地摸，分析，不停地确认，比确认灯本人的时候还要更加仔细。

　　然后，远处传来了爆炸声。

　　身边的工作人员们恐慌了，他们开始收拾东西——想要离开。

　　再然后……

　　再然后，那个男人就撞在了门外的通道尽头。

　　他摔在灯的眼前。一切变得像是一片碎了的CT造影照片，周围还溅起了一样的白色粉末。

　　灯看到这个男人像是一个从CT造影照片里挣扎而出的幽灵那样，站了起来。

　　他的脸是银色的，脑后挂着放射状的伤口，他的领口是皱的，他戴着【格林尼治】的腕表，皮鞋的色号有一点偏灰。

　　他冲了过来，抓住了灯。

　　灯起初有一点疑惑他为什么选择抓她，而不是她旁边的工作人员。不过很快，她发现工作人员们已经跑了。

　　她发现这种情况总是比较慢一点。因为她不喜欢在眼眶中开太多视网膜投影件，所以，她很少发现可视区域之外的东西。

　　紧接着，楼道口又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她头发的颜色像是印度奶茶。马尾在脑袋后面高高地扎起，让她看上去很成熟稳重。

　　灯记得她。

　　那是Poppin'Party的鼓手，山吹沙绫。

　　“不要靠近！”

　　男人大声地对沙绫说。

　　在他开口的时候，灯闻到了淡淡的机油味道。

　　他身上可能有伤。她想。

　　“放我离开。一切的最终解释权，丰川家都会出具。我已经呼叫丰川家的车辆……”

　　男人说。

　　白炽灯的灯管在灯的头上闪烁。

　　这种灯管很老了。

　　就像现在的情况一样。

　　灯经常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乐之城出现劫持案，但那些劫持更多的是把人抓走、关起来，用远程骇客技术把对方的房间锁上，或是指挥一架带着凝固汽油弹的无人机飞进对方的窗台。

　　现在很少有这种直接抓着人的挟持方式了。

　　灯只在上个世纪的电影里见到过这种场景。

　　她开始想那部她看过的电影的名字。

　　有可能是《空中营救》，也可能是《劫持游侠》……

　　“如果你更进一步，我就会将这病毒接入这女孩的脑机。”

　　男人在灯的身后说。

　　“病毒将沿着她跟CiRCLE接在一起的场地内部频道，进入CiRCLE的总服务器。”

　　灯向下看。

　　她看到那男人晃动着手上的一管小玻璃管。

　　小玻璃管的顶端有了裂缝。里面，盛满着荧光绿色的胶体。

　　威胁行动。

　　灯等待着这一切结束。

　　她渐渐感觉到自己在与这个环境抽离。

　　我应该紧张。

　　灯想。

　　这种感觉对灯而言，并不陌生。

　　不如说，在她升上初三前的十三年里，她一直是这样的。

　　大部分时候，灯都觉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她的情绪是疏离的，没有办法在恰当的场合，和正常人一样产生恰当的感情。

　　但后来——

　　尤其是这几个月来，她很少有这种感觉了。

　　“……丰川知道你们的病毒。参演人员频道也足够它在局域网内扩散了……”

　　前方，两人还在进行着交涉。

　　灯大概有听。

　　好像是这个男人手上拿着一枚一进入网络，就会沿着信道传染、引爆的病毒。

　　听上去有点糟。

　　“……那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对面，山吹小姐这样说。

　　灯突然听到自己的脑机内部传来“嘀”一声。

　　那声音很轻微，就像气泡纸被捏破时发出来的那样。

　　然后，灯看到自己的脑机网关在没有经过自己许可的情况下打开了。

　　里面只接着一条名叫【ANON ROAD】的链路。

　　“（……啊。）”

　　是与爱音的【归航追踪器】相连的链路。

　　“（……）”

　　灯在这时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

　　是链路的距离。

　　29.167米。

　　链路显示爱音在很近的距离。

　　爱音在……附近？

　　灯无意识地看着那个距离。

　　她看了大概有十秒。

　　然后，发现了异常。

　　往常，这个总是在跳的距离，现在连一厘米也没有移动……

　　……发生什么了？

　　就像是往双缸发动机里注入了新的燃油一样，一些感情被加进了灯的思考回路里，带动了她的思绪。

　　爱音没有在移动。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状态。

　　昏迷？受伤？倒下？

　　大家是一起下来的吗？

　　乐奈、立希和素世呢？

　　都在这附近吗？

　　她们怎么了？

　　都……不能动吗？

　　灯想到了她的队友。

　　这让她开始像是一个在梦中溺水了的人一样，慢慢地感觉到焦躁和着急——

　　“……楼层屏蔽……那看起来快碎了。”

　　她身前的山吹小姐对男人说。

　　“你得小心。就算只是碰到皮肤，病毒也会进入透过皮下协同处理件进入脑机。手部尤其危险。”

　　危险的病毒。

　　山吹小姐向前走了一步。

　　“差不多可以还给我了。”山吹小姐对男人说。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于是，山吹小姐又往前走了一步——

　　“……呵呵。”

　　男人突然笑了。

　　“你错了！她是有接入链路的！”

　　他大声说。

　　用假话掩饰真相。灯想，他想让对面的山吹小姐以为楼层屏蔽失效了。他在尝试让对方动摇。

　　男人捏紧了那根玻璃管。玻璃管看上去就要碎了——

　　不。

　　他是特意捏碎的。

　　为了不放弃对灯的控制权，他不打算使用灯的脑机接口，而打算使用另一种纳入方式。

　　玻璃管顶端的端口被捏碎了。现在，它的一端暴露在了空气中。

　　然后。

　　“！”

　　男人的手向内收紧，并同时抓住了灯的左手手腕——

　　他想要将液体倒在灯的生物信息线缆端口上！

　　灯知道这是男人在诈山吹小姐——他要做到这一步——山吹小姐似乎看出来了，她没什么反应——

　　但是——

　　但是，灯不能让他这么做！

　　灯还接着与爱音的【归航追踪器】相连的链路！

　　这也是可以被病毒通过的！

　　焦躁、不安、担忧、恐惧。

　　意识到这点后，就像是隔绝自己和世界的那层薄膜突然被捅破了一样，感情在这一瞬间涌进了灯的心里。

　　有破坏力极强的，会通过信道传染的病毒，将要感染自己。

　　自己没有跟其他任何地方相接——

　　——但自己还和爱音相接！

　　病毒沾染到自己的手上后，会沿着这条链路去到爱音的脑机！

　　而爱音……

　　灯知道，爱音经常关联MyGO!!!!!众人的脑机！

　　现在会关联着吗？

　　爱音、乐奈、立希、素世——

　　——这些连接在同一个小队频道里、时常开着信道彼此共享软件的队友们，会一起被感染吗！？

　　灯连她们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她们现在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抵御病毒的能力——

　　灯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毒！但让Poppin'Party的成员说出“得小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致死、致幻、致病、赛博精神病化。

　　这些常在电视新闻上出现的词语在灯的脑中跳过，又消失。

　　男人还抓着灯的手。

　　他开始倾斜那根玻璃管。

　　灯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灯不能让男人把这病毒倒在她的手上——让这病毒进到她队友的脑机里去——

　　手上有生物信息线缆的接口。

　　倒在那上面，就会感染。

　　不能倒在有接口的地方——不能——但是，对方紧紧抓住了自己——自己也没有挣扎的空间——

　　倒在地上？

　　不，这是胶体。不一定能保证倒在地上，就没有办法回收了。

　　自己能控制身体的范围内……

　　没有接口——

　　没有接口的地方——

　　灯想到了。

　　刚想到它的时候，灯有一丝迷茫。

　　确实没有接口。

　　但是，不管怎么想，都很危险。

　　可这是唯一的选择了。

　　灯想到了一句话。

　　【一辈子一起组乐队吧。】

　　就是这句话。

　　改变了她世界的，这句话。

　　灯仍旧迷茫。

　　但她决定行动了。

　　灯伸出自己的右手，抓住那根倾斜下来的玻璃管。

　　男人似乎预料到灯要挣扎。他用按住灯肩头的那只手从外侧顶住灯的右手腕，阻止她的手向外——

　　但灯并不是打算向外挣扎。

　　她将玻璃管往里推。

　　然后，她用牙咬住了玻璃管的端头。

　　灯斜向下摆动自己的下颌。

　　她把那根玻璃管里的液体喝了下去。





第两百六十九章 感染


　　湿润的胶体滑过喉管。

　　味道只有一点点淡淡的苦。那味道让灯联想到稀释到百万分之一倍的苯甲地那铵。

　　起初，喝下病毒并没有带来什么特别的感觉。

　　忽略掉大量胶体涌入喉腔，导致被迫短暂闭气带来的不适外，就只是感觉吃了一管很难吃的营养啫喱。

　　情况是在几秒钟之后开始发生变化的。

　　食道，心口，胃和胃下部。

　　胶体经过的地方开始发热。

　　这很奇怪，因为这种发热并不伴随着疼痛。异常发热并不是一种常在生理人上发生的情况。通常，只有赛博改造化程度高的人，才会有这种问题——通常是因为植入体的故障——

　　热区在蔓延。

　　灯感觉到自己的胸、腹、颈部、手、脚都被传导了这种热量。

　　脑也是。

　　是发热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

　　灯开始感觉到头晕。然后，头也开始疼了。绞痛。

　　她感觉恶心、想吐。胸很闷。呼吸困难。

　　眼睛有一点点看不清楚了。

　　那作为病毒载体的胶状物对人体不一定无害。灯想。

　　她尝试打开自己常年关闭的眼眶预制件，去查看血液中重金属和小分子标的物的含量。

　　但她在这时发现，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脑机了。

　　“你——”

　　身后的男人反应过来后，想要做些什么。他用右手抓住灯的喉咙——灯感觉要窒息了——她的眼前开始泛白——

　　灯很勉强地抬起自己沉重的手，胡乱地抓向对方的手腕。

　　灯还是不知道男人要做什么。

　　因为当灯的手碰到男人的手腕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男人忽然像是被蝎子的螫针蜇到一样，抽回了手。

　　砰。

　　灯掉到了地上。

　　她没觉得疼痛。

　　她倒在地板上，从下方看着那名男人。

　　男人用左手抓住自己右手的手腕——刚才被灯的手碰到的地方——

　　他站在原地，颤抖着。

　　灯看到他的银脸上错乱地流动代表警告的红色与黄色的数据串。

　　什么情况？

　　灯觉得自己的意识还算清醒。她想要爬起来，但手和脚不听使唤，怎么也动不了。

　　叮。

　　灯在这时听到了电梯抵达的声音。

　　他们确实是在电梯厅里。这没错。但是自从CiRCLE封锁之后，所有的电梯都停运了——

　　紧接着，是“呯”。

　　一声闷响。

　　灯看到那个男人后颈的脑机处，炸开了一团小簇的电火花。

　　男人脸上的一切数据流，都在这时候停止了。

　　他站在那里，顿了一顿。

　　然后，他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面上。

　　他的所有动作都停止了。他就像是一名停止运作的仿生人那样垂下了头。

　　灯伏在地面上。

　　她不能动。地面很凉。嗒、嗒。她听到有几个人走出电梯，进入了这间电梯厅。

　　“来太晚了，香澄。”

　　灯听到山吹小姐对为首的人说。

　　“抱歉，沙绫～”

　　灯听到回应的人用轻快、上扬的语气回答道。

　　紧急情况下也依旧保持着个性……有可能是某种植入插件的功能。

　　“唔哇。”

　　另一个人发出像是发现麻烦事时的声音。听起来，她站在男人的身边。

　　“……集成病毒已经通过丰川家的网关了。”那个声音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啊？这比在SPACE的那次的展开还糟吧？有人往我们的休息室丢诅尼火箭弹那次。”

　　她又走向灯的身后。

　　“别碰。”

　　灯听到那个叫做香澄的人说。

　　身后的人停下了。

　　这之后，灯没有再听到她们说话。

　　灯想，她们大概是把对话转入了脑机沟通频道。

　　对话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也可能是她们的【智力】点数都很高，让脑波交流在一瞬之间就完成了。

　　总之，很快，灯感觉到眼前一暗。

　　有东西从上面盖下，盖住了灯。

　　那触感像是某种保暖性能很差的尼龙布。

　　灯被这种布料包裹了起来。

　　她感觉有人扛起了她。

　　视线被挡住了。

　　灯只能大概注意到她被运进了电梯。

　　电梯一直往下。

　　扛着灯的人在建筑内走了一段距离，又登上了新的电梯。

　　裹着灯的布料很像裹尸布。被带着走的时候，灯想。

　　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要被带到某个地方去秘密地杀掉，或是用别的方法处理掉。

　　灯对于死亡可能的临近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恐惧。

　　至于这趟袭击背后，可能预示着乐之城即将发生大事……这种事，就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灯只是在想几个人的事。

　　爱音、乐奈、立希和素世。

　　MyGO!!!!!的大家，怎么样了？

　　高热开始退了。

　　恶心感和反胃感在下降，与之相对的，灯开始出现朦胧，脱力的感觉。

　　一种类似于疲劳过度的状态开始侵蚀灯。

　　这种状态让灯没办法很集中地思考事情。她只能朦胧地想到同伴们的脸，但一切的感情和想法又开始浮在表面了，她没办法继续进行更深一步的思考……

　　被搬运着再次从电梯中出来时，灯感觉到了风。

　　灯被带进了一处与户外相联通的场地。

　　在四周回荡的脚步声的回音，从更远的地方反射回来。

　　灯被带到了一处很大的，有屋顶的地方……

　　生理脑的运转速度很慢。

　　灯又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了原本一下就能明白的事：

　　她进入了CiRCLE的一处地下停车场内。

　　灯又被带着向前走了一段路。

　　她听到车门开启的声音。

　　她被放进了一辆车里。

　　门又被关上了。

　　没有别人再上灯乘坐的这辆车了。不过，灯听到附近有别的车辆启动的声音。

　　不止她乘坐的这一辆车发动了。

　　车群缓缓启动，向前驶去。

　　在沿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道路上坡，行驶向CiRCLE的外部的时候，颠簸让裹着灯的布稍微往下滑了一点。

　　从车窗处漏进来的阳光落在了灯的脸上。

　　“……”

　　灯抬起眼睛。车窗玻璃的形状让她明白，她现在是被放在一辆轿车的后座上。

　　不过，这件事被认知到的速度也很慢。

　　灯越来越困了。

　　她的生理脑转得很慢，脑机……脑机更是几乎完全感受不到它还存在。

　　但灯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不能睡着。

　　所以，她还是强撑着精神。





第两百七十章 去往何方


　　车辆离开CiRCLE后，会往哪里行驶，就不是灯能够知晓的了。

　　她在朦胧间觉得车辆行驶出了很远。

　　看太阳照进来的角度，似乎是在向东移动。

　　但在车辆绕了几次弯以后，灯连东西南北都无法再分清了。

　　她只知道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车辆停了下来。

　　是到地方了……

　　……好像不是。

　　因为灯听到了核动力炉轰鸣的声音。

　　有某种大型载具停在车队前面，拦住了道路。

　　灯听到了人抬起枪械的声音，车辆切换武装状态的嗡鸣，和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灯还听到车队中，很靠近自己的一辆车上，有人走了下来。

　　“Afterglow真的买了【魔蝎】呀！”

　　是之前听过的，名叫香澄的人的声音。

　　“亲眼看见，果然很帅！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型号的军用全覆式装甲战车！”香澄在核动力炉的嗡鸣声中说，“这种质量感，真是闪亮耀眼，让人心跳不已呀！”

　　“不过……”她又说，“【魔蝎】的数量，比我听说得要少啊！”

　　沙。

　　名叫【魔蝎】的装甲车处传来嗡鸣。

　　听上去，舱门被打开了。

　　是因为香澄没有在载具中保护自己吗？搭乘着【魔蝎】的人，也走了出来。

　　“香澄。”

　　那人说。

　　“好久不见，兰。”

　　香澄称呼那人为兰。

　　“跟我一起回头吧，香澄。”

　　与听上去总是很开心的香澄相比，兰的语气要严肃得多。

　　“我已经在接电中说得很明白了。”她说，“道路管控失控，主要信息战断开连接，信道消失。丰川家的服务器，已经被观测到了紊乱和瘫痪的状态。同时，丰川家已经因为CiRCLE的冲突，调整到了战备状态——”

　　“——CiRCLE的冲突只是无数导火索里最先被点燃的那一根。丰川家和乐队的摩擦，早就已经不可避免。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但仅仅只有现在，丰川家是在虚张声势，因为服务器的瘫痪切实地造成了影响——”

　　“——现在动手，是最佳时机。”

　　兰说。

　　然而，香澄只是笑笑。

　　“嗯～？果然Afterglow有在看Poppin'Party的情况呢。”

　　她说。

　　“Pastel*Palettes的意思是我们都上她们就上。”兰又说，“Roselia没有表态支持，但也没有表态反对。Hello, Happy World！不能指望。Morfonica和RAS都在过来的路上了。”

　　“嗯……这样啊。”

　　然而，香澄还是只这样说。

　　兰从中读出了香澄的意图。

　　香澄不打算赞同兰的突击行动。

　　尽管兰一点也不想接受，但她还是得接受。

　　“好吧。”

　　兰说。

　　“我一个人也会去。”

　　【魔蝎】的嗡鸣声。

　　兰准备指挥【魔蝎】继续前进。

　　然而……

　　这一次，是Poppin'Party的车队动了。

　　Poppin'Party的车队挡住了兰的【魔蝎】。

　　“……”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压下来吗！”

　　兰怒吼。

　　“丰川的意图，从一年前开始就很明白了！彩的缺位让Pastel*Palettes在属地的影响力减弱，丰川家从中看到了利益！那之后，又是两块新地的事……”她大喊，“我们都知道，【七支乐队】一直没和丰川谈妥！现在，彩回来了，新地又要加领袖了——”

　　“——丰川不会再仅仅停留在试探了！他们对Hello, Happy World！的动作就是证明！”

　　香澄没对兰的话作出反应。

　　这让兰更加愤怒。

　　“我真不明白！”兰大声地说，“我能理解你不支持我！因为我和Afterglow促成的一切！但你不能不承认，Afterglow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让丰川本就已经明朗的态度变得更加明显！丰川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他们就是做好了直接从你的属地里带走机密要件而去的，那数量的人数、义件配置量、接洽人员——根本就是踩点，你看不出来吗！都在你的大本营里动手，爬到你脸上了——你还要继续跟丰川合作？”

　　“跟丰川的合作对于乐之城来说是必须的。”

　　香澄说。

　　“这有什么必须！”兰更大声地说，“那些企业狗！肮脏的、血管里流淌着金钱的猪！”

　　愤怒的兰对着沉默的香澄继续说：

　　“核弹的问题，港区的问题，丰川家线人的问题！”

　　“这些，我都在【七支乐队】的会议上说过了！”

　　“他们已经有了异心——他们在这里一天，我们的头上就有一天悬着夺命的宝剑！”

　　“为什么我们非得与一个想要干掉我们的家族共事不可！？”

　　“他们现在中了病毒！这病毒是你们的力量！而我们也有力量——我们每支乐队都有力量！这些力量——联合起来，就在现在，就在这里，就可以除掉丰川家！”

　　“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是我们的——而不是他们的！配掌管乐之城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干掉他们，我们来掌管乐之城——就现在！”

　　“你们为什么不行动！”

　　然而。

　　“丰川家不是你想的那样，兰。”香澄说，“他们在地面下有根，这根是一切企业的立身根本。”

　　香澄说：

　　“我们只能割掉上面的部分。下面的部分，挖不出，也烧不掉。”

　　“没有丰川，也会有上川、下川。丰川倒下后，庞大的资金缺口，外部虎视眈眈的其他资本……”

　　“乐之城的底层结构是乐队和资本。缺少一方，都会轰然倒塌。”

　　“那之后，新的秩序又将在废墟上重建。这新生的秩序跟之前相比不会有变化。”

　　“资本不会死亡。但【乐队】会。”

　　“那时，情况会比有【乐队】干预城市的现在更糟。”

　　“你根本就是胆小鬼的说辞。”兰说，她仍旧愤怒，“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从反抗开始的。”

　　“现在不是反抗的时机。”香澄说，“我们需要的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没有后顾之忧地解决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够抵达我们真正想要去的地方。丰川的问题，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所有人都在跟我说‘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却没有任何人真的去做。只有我一个人在做，然后，看着你们目送一切一步步滑落。”

　　兰听起来变得很厌恶，但她还是问：“那是什么方式？”

　　“我正在寻找。”

　　香澄回答。

　　“那还不是在寻找吗！”

　　这句话再一次点燃了兰的怒火——

　　“你要等多久！一百年？两百年？”

　　“不……”

　　“户山香澄！”兰怒吼，“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要保丰川！”

　　砰！

　　灯感觉到她乘坐的轿车猛烈地摇晃。

　　摇晃着。

　　好像有人开火了。

　　大地在摇晃，连带着灯乘坐的轿车也一并摇晃——

　　嘀。

　　灯听到车前端传来一声轻响。

　　摇晃让更多的布滑了下去。灯看到前方，轿车的主控台面上，接进了一个账户。

　　【Aoba Moca】。

　　账户的名称是【青叶摩卡】。

　　这个账户接进来了一个瞬间，就飞快地退了出去——

　　不过，紧接着，又有账号登了进来。

　　这次是两个并行账号。

　　一个是【Amoris】。

　　另一个是【Mortis】。

　　它们似乎在修改什么——车辆开始启动了——好像是在修改目的地——

　　灯身下的车辆开始动了。

　　它向前行驶——灯不知道它要去哪里——

　　然后。

　　下一个瞬间。

　　烈焰在灯眼前炸开。

　　有火炮打到了这辆轿车的侧面。

　　灯本就脆弱的意识，在这个瞬间中断了。





第两百七十一章 扫描杀毒


　　【今日7时乐之城燃油价格波动：些微波动－上调0.91%。】

　　【交易所交易信息：竞价交易公开信息：全能车产：日价格跌幅偏离值达到-8.80%。】

　　【乐之城城区管理现象：中心区－轻微拥堵、富人区－正常、农业区－正常……】

　　【……】

　　一条条【乐之城新闻】，被投屏到视网膜上，成为屋里少有的，还发着亮的东西。

　　昏暗、无光的汽车旅馆内，厚重的窗帘遮住了自外部而来的自然光源和人造光源。

　　祥子笔挺地站在床边上，看着视网膜上的新闻。

　　她只穿了薄薄的抹胸和内裤。白皙的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不穿衣服让她显得比往常还要更加瘦弱、纤细。

　　“……”

　　祥子皱着眉头，看着视网膜中流动的资讯。

　　身后传来沙沙的摩挲声。

　　有手从祥子的身后伸了过来。

　　那手和祥子自己的一样，偏小。骨架不大。肤色比祥子还要白。

　　是睦的手。

　　睦贴近了祥子。

　　“……”

　　睦没有说什么。她低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就像她在大多数时候在做的那样。

　　她只是用她的手去触碰了祥子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手轻轻地从祥子的大腿侧面拂过，留下细微的、如同瘙痒般的触感。

　　祥子微微地皱了下眉头。

　　睦的手慢慢向上。它们绕着祥子的胯转向后侧，沿着祥子的脊椎向上攀升，又绕回正面。

　　一只手向上触摸了心口，另一只手则向下滑向小腹。

　　这看上去像是在拥抱，也像是别的什么。

　　手从身侧滑下去了。睦用她的右手触碰祥子的右手。她将手指探入祥子的手心。指尖细细地抚摸了皮下植入体与表皮相连的接缝处，又探进了对方的指缝之间。

　　“……唉。”

　　祥子轻轻地叹息。

　　“祥，怎么了？”

　　听到祥子的叹息声，睦向前靠了靠。

　　这个姿势让她正好把头垫在了祥子的肩膀上。

　　从祥子身后探出后，可以看到，睦的视网膜跟祥子一样，也微微亮着。

　　不过，脑机的数据灯显示，睦在处理的数据流看上去比在看新闻的祥子大。

　　“【乐之城新闻】也指望不上了。”祥子说。

　　“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CiRCLE的事，还是哪家媒体都没报道。”她说，“这我能理解。但发生的大规模冲突事件也没有报道，不太正常。”

　　“施压没有这么快。看起来，像是Poppin'Party或丰川家跟新闻中心达成了事先协议。”海铃在祥子的背后说。

　　此刻，她坐在汽车旅馆的床边上。

　　跟祥子一样，海铃也只穿着薄薄的内衣。

　　“又或许，他们俩都提前打过招呼了～”

　　喵梦坐在海铃的身后。她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

　　喵梦也在看新闻。

　　不过，她连内衣都没有穿。她只是抓了一条轻薄的白被单，挡在了身前。

　　“所有获知信息的渠道都被封锁了。”床尾处，初华说。

　　她站在那儿，穿着一件宽大到足以遮住下身的白T恤。

　　也许她是这儿最不应该这么穿的人。因为对她的身材来说，想要靠T恤全部遮掩起来，有点困难。

　　“……是啊。”

　　祥子用手托着下巴，低声说。

　　睦的手在这时从祥子的手指间滑了出去。

　　同样只穿着吊带衫和内裤的睦，从祥子背后离开了。

　　睦的体温并不算高。她总是凉凉的，但人的离开带来的温度下降，还是让祥子感觉周围变冷了。

　　“检查结束了？”祥子微微侧过头，问，“怎么样？”

　　“没有病毒和潜在的感染风险。”

　　睦说。

　　睦向着床上的海铃走去。

　　她面对面坐到了海铃的腿上。

　　眼瞳闪烁。睦开始用手触摸海铃的脸颊。

　　……

　　现在，对于Ave Mujica来说，已经算是抽身出了事态的漩涡中心。

　　但在一个小时以前，她们还位于这场风暴的正中心。

　　在完成青叶摩卡【往Poppin'Party和丰川剑拔弩张的会面之中丢火柴】的追加任务要求后，祥子带着Ave Mujica撤出了CiRCLE。

　　能做的，她们都已经做了。

　　剩下的，就是等青叶摩卡交付报酬。

　　……能收到报酬吗？

　　祥子其实有一点怀疑。

　　她倒不是怀疑青叶摩卡能不能给出报酬，或是会不会食言。

　　她担心的是青叶摩卡干完这一票大的之后，还有没有命在。

　　“（就算是【大人物】，也是会死的吧。）”

　　祥子想。

　　青叶摩卡谋划了很多。

　　祥子只知道她一定是在为Afterglow行动。除此之外的很多内容，都被她隐藏了起来。

　　“（嘛，不过……）”

　　“（怎样对我都好。）”

　　对于祥子而言，跟青叶摩卡的交易从完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拥有了价值。

　　青叶摩卡计划的具体落实情况，对祥子而言不是最重要的。

　　如果青叶摩卡的算盘打成功了，她又回归了Afterglow。祥子就能算是跟Afterglow的【大人物】又有了交情，而且，还能够获得一条通往丰川的线索获取途径。

　　如果青叶摩卡的算盘打成功了，但她没回归Afterglow。祥子就获得了一个传奇中间人。而这个传奇中间人没有属地，将来势必是要进入【填海新地2期】。她们可以达成合作。

　　如果青叶摩卡的算盘失败了，Afterglow全面溃败，兰指挥Afterglow逃出乐之城……

　　祥子就获得了一块比【填海新地2期】更好的地盘。

　　这场交易，祥子只要等待看它最后的发展即可。

　　……当时，祥子是这样想的。

　　不过后来，情况又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因为青叶摩卡重新和【Oblivionis】的账号取得联系的速度，比祥子想象中要快。

　　Ave Mujica的五人才撤离了三个街区，摩卡就接进了祥子的脑机。

　　不过，不是来谈报酬的。

　　这甚至不是一次通话。

　　接起来之后，只有“嘀、嘟”的断点声音。

　　“！”

　　祥子愣了一下。

　　然后，她反应过来了。

　　这不是通讯，而是紧急占用。

　　摩卡紧急占用了她预留下来，准备和祥子进行通讯的备用信道的端口。

　　这意味着，她正在调用所有的算力。

　　祥子看到了这个端口的数据流。她意识到这些数据流正在指向同一个终端——祥子能看到通往那个终端的路径——

　　然后，下一秒。

　　摩卡的账号闪了闪，掉线了。

　　“——”

　　有些事情正在发生。青叶摩卡在被攻击，她在跟某个人争夺一台终端。双方都没能获得控制权，陷入僵持。

　　祥子仍能看到通往那个终端的路径。

　　在机遇和死亡交错的这个瞬间，祥子下达了命令。

　　“所有后果我来负责！”她大喊，“Mortis，Amoris！入侵这台终端！”





第两百七十二章 虚惊过度


　　收到祥子命令的喵梦和睦立刻行动了起来。

　　她们娴熟地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备份自己的神经突触，锁上网关的卡口，然后，沿着祥子提供的路径一路向前。

　　她们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令人惊讶的是，那台终端，是一辆轿车的中控台。

　　轿车里没有内置摄像头，只有红外感应器。

　　轿车正处于AI自动驾驶辅助联网驾驶的状态。车内没有司机。

　　不过，后座上，躺着一个人。

　　红外感应显示对方的生命活动频率很低。

　　青叶摩卡在全力争取这个人？

　　这是谁？

　　受伤的【大人物】？

　　丰川的要员？

　　怀抱着秘密的线人？

　　“……”

　　祥子只有一瞬的意外。

　　【Oblivionis：让车去【填海新地2期】。】

　　她立刻说。

　　这车上，一定是个重要的人。

　　【大人物】想要这个人。

　　祥子不会直接让车来自己的身边，那样，可能会招来毁灭性的打击。

　　祥子发出了一个坐标的指令。

　　她现在要让这台车去【填海新地2期】里，她先前确认过的地盘中，一个她知道的、有很多废弃车辆，并且相对无人的区域。

　　【知道东西在哪，但并不亲自持有它。】

　　这是眼下处理【大人物】重视之物的最好办法。

　　这样，祥子就可以观察——观察【大人物】究竟在做什么，并留有余裕判断自己何时能够入场，能够争取到什么——

　　当然也不是说一定没有风险。

　　但这个世界上，想要去做什么，就一定会伴随着风险。

　　……所以，才会需要“领袖”的存在。

　　喵梦和睦开始协同支援。睦在支持信道的状态，喵梦开始修改车辆的目的地——

　　然后。

　　“！”

　　“！”

　　喵梦和睦同时从骇入状态中弹出了。

　　“完成了？”

　　祥子问。

　　“不。”

　　当时，在按着胸口的喵梦身边，睦说：

　　“车炸了。”

　　……

　　那辆目标轿车所在的地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这是众人进入汽车旅馆进行整备后，通过喵梦和睦退出终端时的速度与状态事后分析，得到的结论。

　　因为终端提供的所有信号是在同一时间消失的。

　　那不像是触发了反入侵软件，也不像是有黑客进行了防御。

　　那像是有巨大的外力作用在终端上，把终端从物理层面上摧毁了。

　　迫击炮、导弹、大口径车载火炮……

　　祥子开始按照喵梦、睦、初华和海铃提供的可能原因搜索新闻。

　　但是新闻并没有播报任何此类的异常。

　　消息封锁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困扰。

　　而且……

　　“（到头来，也不知道喵梦对车辆目的地的修改成功了没有。）”

　　幽暗的室内，祥子看着睦沿着海铃的锁骨一路向下摸索，想。

　　睦的手从海铃的侧腹滑下。她的人也跟着向下。

　　睦的手从海铃膝弯内侧滑过，又握住了海铃的脚踝。

　　对那台车的搜索，自然是祥子在进行中的处理事项。

　　但她也不可能只办这一件事。

　　不知道冲突在哪里爆发，但可以肯定的是，冲突一定已经爆发了。

　　祥子至少知道，这是一场涉及危险病毒的冲突。

　　病毒、冲突。

　　这两个词汇排在一起，就等于是在说：泄露风险。

　　如果真有病毒泄露，不进行安全扫描是很危险的。

　　对待病毒，从来都是需要小心、再小心。

　　尤其是，Ave Mujica还与这场冲突相关的很多人物，都进行过脑机上的互接。

　　进入汽车旅馆，进入整备环节后，祥子下的第一项命令，就是筛查全员是否携带了病毒。

　　筛查需要很仔细。

　　祥子把这件事交给了睦去做。

　　因为睦有【鸟笼】。

　　【鸟笼】为了管控受控者，需要防御许许多多的攻击。

　　包括病毒的攻击。

　　【鸟笼】里记录着市面几乎所有的病毒的特定字符串，甚至，还包含了使用AI推演出来的，它们可能的迭代后字符串。

　　在【鸟笼】被睦掌控的现在，睦可以通过详尽的全盘扫描进行病毒搜查，挖出可能存在的风险。

　　睦通过接入、并联的方式搜查了众人的脑机。

　　不过，只是搜查脑机还不够。

　　近年来，有一些麻烦的病毒不进入脑机。它们会潜伏在人的义体、植入件甚至是循环系统中，到了关键时刻，才挥出致命一击。

　　所以，所有人需要脱光衣服，让睦用她掌心的皮下植入件触摸皮肤，确认皮下的义体、植入件和循环系统的状态。

　　睦对海铃的扫描也结束了。

　　睦没说什么。

　　看来，海铃也没问题。

　　睦从蹲伏状态站起身，走向初华。

　　只穿着一件白T恤的初华，正在擦拭、维护她的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她拆开它的枪管，分解加装的瞄准结构。

　　祥子看着睦靠到初华的怀里。

　　“啊，我的眼睛被保养了～”

　　床上的喵梦一脸陶醉地说着怪话。

　　喵梦没刚进入时那么紧张了。

　　当然，祥子自己也是。

　　因为祥子、海铃和睦的自检都没有问题。这对于一支通过通讯连接在一起的小队而言，基本上，就等于是所有人都没有问题了。

　　现在检查初华和喵梦，只不过是保险起见。

　　比起病毒的检查，更多的问题是在现在的事态。

　　“（跟青叶摩卡也联系不上了。）”

　　祥子捏着她鼻梁的上端，想。

　　没消息。

　　没动静。

　　信息渠道全部被封锁了。

　　现在Ave Mujica这边，是告一段落……

　　但是【大人物】们那边，在发生什么？

　　这是会影响整个乐之城局势的事。

　　等待……

　　祥子不喜欢在劣势位等待。那感觉像是凌迟。

　　“（新闻不报道……自己去确认发生冲突的现场？）”

　　“（不，在这种暗流汹涌的时候去确认现场也太危险了。而且，到了那里也不一定能够用现有的设备理解【大人物】们在做什么……）”

　　“（……果然，切入点还是那辆车吗？）”

　　祥子思考着。

　　在她思考期间，睦完成了对初华的扫描。

　　她走向喵梦，喵梦张开双手表示欢迎。

　　睦的手环过喵梦的后颈——喵梦很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

　　睦的眼睛亮了亮，脑机也发出一声轻响。

　　喵梦笑眯眯的脸，唰地就白了。

　　“有……有事？”

　　喵梦战战兢兢地问。

　　睦点了点头。

　　什么病毒啊！在我这里吗！为什么！她自己都没有感觉！

　　连她都发现不了的病毒！这是什么——这也太可怕了！

　　喵梦要哭了！

　　作为一个黑客，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智力：11】都发现不了的自体病毒，意味着什么恐怖的事——

　　“我【知觉认知课】的时间到了。”

　　睦说。

　　原来，刚才亮的是睦的脑机闹钟的上课提醒。

　　“……下次早点说好吗，睦子？”喵梦慢慢地说，“我的遗书已经写了三行了。”





第两百七十三章 这个我熟（2k7月票加更）


　　喵梦从以前开始就很讨厌铃声。

　　她讨厌被提醒去做什么，多余提醒会让她感觉到紧张、失去状态。她的下丘脑会分泌神经肽Y。

　　现在，她更讨厌了。

　　“好吧，好吧！吓死我了！”

　　喵梦向后坐倒在床上，大声说：

　　“这事儿倒是挺后现代的！我们刚刚才从Poppin'Party的总部里离开，那些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在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打成一团，下一秒，可能就有核弹从天上掉下来，或是从地底下钻出来——可现在，我们团队里的一名成员，竟然响了上课的闹铃！”

　　她仰面躺在床上。被单散落在她的身上。

　　喵梦伸手，被单从她的上臂和肩头滑下来。

　　她勾住睦的脖子。

　　“把你脑子里刚才的影像卖我吧，睦子！”喵梦亲昵地说，“如果老大允许我剪辑了，我可以把它剪辑成一部荒诞片！噢，也许它也能成为希区柯克式的惊悚片的素材！”

　　睦眨了眨眼睛。

　　“情况如何？”海铃接过话题，把话题绕到了一个睦能回答的方向。

　　“正常。”睦果然能回答了，她说，“我会打开对月之森的飞行定位，让我在课程登录系统中被捕捉到。就像之前行动时一样。”

　　这处理方式倒是挺普通。睦以前也是这样在行动中处理学校的额外课程，和若叶家给她安排的过剩教学的。

　　不过……

　　“月之森？”初华问，“周末还有课程？”

　　不过，今天是周末。

　　如果是学校课程，从时间点上来说，稍微有些奇怪。

　　“是若叶家的额外课程。”睦说，“不过，因为信息传输量大，需要直连服务器。我会去月之森的机房上课。”

　　睦开始操作自己面前的虚拟面板，尝试进行定位和到场的修正——这也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等等，睦。”

　　按着眉心的祥子叫停了睦。

　　睦的手停下了。

　　她转回头，看向祥子。

　　“你的课程是几点的？”

　　祥子问。

　　睦看了一眼自己的待办事项。

　　“半小时后。”

　　她说。

　　“那还来得及。”祥子说，“别开飞行定位了。”

　　祥子走到睦的身前。

　　“睦，你去月之森。”她说，“改下Ave Mujica的服务器的设置。喵梦，你也去。有需要并行的工作。”

　　“欸～远程操作不行吗～？”喵梦在背后问，“还要专门过去！”

　　“到场直连是唯一能够保证速度的办法，也是我们唯一能够比其他人更快的机会。”祥子说。

　　……

　　CiRCLE的袭击发生后，两小时。

　　乐之城。

　　乐之城大道。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从下方的匝道上进入，沿着道路向前，一路行驶。

　　海铃坐在驾驶座上，控制着车辆。

　　初华坐在她的后面。她握着【M-179E阿喀琉斯】技术精准步枪。她那侧的玻璃开了单向透光，是暗的。

　　祥子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看着窗外。

　　窗外，大道上有一些往来的车辆，但并不多。

　　道路很宽敞。

　　“……”

　　先前，祥子看到【乐之城新闻】中写中心区“轻微拥堵”，但当真的行驶到这个路段的时候，她发现并非如此。

　　连“车流”都算不上有。车辆的数量看上去，比往日里还要更少一些。

　　“（情况很怪。）”

　　祥子想。

　　不单单是因为车辆比播报中少。

　　还因为一切都太正常了。

　　红绿灯处的监控摄像探头，没有亮着代表【紧急征用】的黄灯。

　　街道的分岔口，没有BCPD的警车。

　　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听到信号灯附带的广播音响放出流行乐曲的歌声……竟然还在播流行音乐，而没有介入紧急事态的电台广播。

　　“（看起来，就像没出事一样。）”

　　祥子想。

　　在CiRCLE里发生的事故，眼下看来，是要对一般民众进行掩饰。

　　这对祥子来说并不是好事。

　　因为祥子虽然深度参与了这件事，但她姑且勉强算是“一般民众”。

　　没有警告，就无法知道究竟事态是在哪里发生，又进行得如何了。

　　祥子的眉头无法舒展。她按着自己的脑机接口。

　　【Oblivionis：Mortis，道路监控摄像探头的比对怎么样了？】

　　【Mortis：排查中。】

　　睦回答。

　　此刻，睦和喵梦在一起。她们都在刚刚被送到的月之森的机房仓库里，接入着那台被Ave Mujica“征用”的服务器。

　　睦移用了服务器的信道。她正在接入全城监控网络，通过监控摄像探头的布点查找先前可能发生冲突——至少，可能发生有轿车被炮弹击中的点位。

　　【Oblivionis：冲突的规模应该不小。不会很难查的。】

　　刚刚发生的冲突，一定有镜头拍到了。

　　祥子让睦加快速度。

　　但她也不能无视安全。因为虽然是通过服务器，但睦仍然是接进了乐之城共通网络。

　　有【大人物】在这场事件里。

　　祥子也担心睦的调查被发现。

　　【Oblivionis：Mortis，保密性怎么样？保证端口不被发现——】

　　【Mortis：没问题。】

　　【Mortis：我用的是不受追踪的摄像头。分离，我也早就做过了。】

　　睦出示了她的骇入路径。

　　她轻车熟路。看起来，睦对于这种全城搜查相当有心得。

　　在Ave Mujica频道内公示的乐之城地图，正在以相当可观的速度变红。这代表这些区域已经完成了搜查。

　　祥子是有预估一个睦完成搜查所需要花费的时间的。不过现在看来，都不用整个预估时间的2/3。

　　【Oblivionis：Mortis，你的搜查速度很快。】

　　【Mortis：这是我第二次这样做了。】

　　原来，是之前有做过。所以，很多准备工作都不需要做——比如那些摄像头的点位，直接调用上一次的指令就好了。

　　【Oblivionis：第二次？】

　　【Mortis：第一次是找Oblivionis的时候。】

　　【Oblivionis：……】

　　确实。自己被逐出丰川家之后，睦进行过一次全城搜查。

　　祥子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沉默——

　　然后。

　　【Amoris：啊哈！】

　　喵梦插入了停滞了的对话。





第两百七十四章 上网不要随便同意授权（2k7月票加更）


　　喵梦与睦同样接在服务器上，不过，负责的工作并不相同。

　　睦在排查乐之城共通网络里所有能用的监控摄像探头。

　　有“能用的”这个定语，就说明还是有不能用的部分。

　　还有没有安装监控摄像探头的区域。

　　正是这些，让当时的睦找了很久，才找到祥子。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喵梦负责了这台服务器的另一个功能。

　　它原本的功能。

　　喵梦用这台服务器搭载的AI【Mujina Carnival】，跟所有当时被Mujica送回乐之城主城区的Mujica【信徒】的脑机取得了关联。

　　至于取得关联做什么……

　　……做的，不是很干净的事情。

　　【Mujina Carnival】请求了这些信徒所持有的权限。

　　包括但不限于他们的义眼与耳增植件捕捉到的视听讯号的权限，他们所持有的载具在行驶－停靠中摄像探头拍摄到的画面的权限，他们工作中使用公司网络接入的非机密外摄像探头的权限……

　　……总之，就是能要到的，全都要来了。

　　喵梦要权限的方式有点阴险。

　　因为她稍微包装了一下，用【确认信仰】的名号提出这个要求，让他们点击授权权限的对话框。

　　【确认信仰】是很好用的说法。虽然用得太多了，会让信徒滑落向失信或狂热化的两个危险极端……

　　但现在是毕竟是紧急情况。

　　临时用一下，没什么吧！

　　有一部分信徒没有点。不过，大部分的信徒都交付了权限。

　　这让喵梦也能在瞬间确认这一百多名分布在乐之城各地的、身份不同、可查询环境不同的信徒身边的情况。包括确认身边人的注意力集中位点，身边探头的征用情况，以及一些从公司内部接入才能获取的内容。

　　一些信徒交付的视讯权限很单一。就是他们自己身边、自己家，或者自己的车。

　　不过，另一些信徒，就很厉害了。

　　他们在连锁公司里工作。他们能接入公司周边所有点位的公用摄像探头，捕捉到附近非公有道路的情况。

　　还有一些人，则是接入了机构的人事无线通道。他们可以听到了整座公司里所有人都在讨论什么。

　　而这些资讯全部都被AI捕捉，分析，再传递给喵梦。

　　这一系列行为，有一点点像诈骗。

　　不过，喵梦相信，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你情我愿，怎么能叫诈骗呢！

　　【Amoris：信徒们，好久不见～果然，还是你们最棒了！】

　　【Amoris：虽然还没跟你们说过话，但你们在我心目中已经是最棒的手下啦！呀哈！】

　　喵梦依靠这个方法，也在瞬间掌握了许多情报——

　　然后，她甚至比睦更快地，找到了第一个可疑的位点。

　　【Amoris：——找着了！Mortis，看这边！】

　　喵梦在Ave Mujica的频道里共享了一段音频。

　　【——我知道我迟到了！但是，主管，请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一块铬合金板从建设中的三环天桥上面掉下来，砸中了我的车！我的车上现在还有一个大洞——请您看看修车厂的报告吧！这是真的——什么？不，这不是我自己砸的——】

　　那是一名信徒捕捉到的，他同事说的话。

　　【Oblivionis：……好。】

　　在大海捞针般的搜查过后，线索终于出现。

　　睦和喵梦立刻将重点转向分析乐之城三环。

　　比对时间轴、比对影像和噪音。无形的电波在空气中转向，跳跃。

　　搜索的速度变得更快。

　　一些资料，显现了出来。

　　散落的碎片。

　　烧焦的轮胎印。

　　难以想象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犁出的巨大疤痕。

　　有人在讨论“刚才有爆炸声”。

　　有人在远离特定的区域。

　　主要的交火地点，看起来是精心安排过的。那里的信号都被屏断了。

　　……但祥子要找的，不是【交火地点】。

　　“！”

　　有了。

　　睦找到了一处高架桥旁的监控摄像探头拍到的画面。

　　这个监控摄像探头主要是对着下方的街道的，但在画面的一个小角，它拍到侧面的高架桥上，有一辆外车身焦黑、车外框变形了的轿车飞驰而过。

　　残留的数据显示那是一辆【科尔比】系列的轿车。

　　它外壳的受损让廉价的城建摄像头无法分清它具体的型号，更不要说具体追踪车牌了。

　　不过，这仍然是最重要的线索。

　　【Oblivionis：跟住。】

　　喵梦和睦投入算力。很快地，她们计算出车辆大概的行进方向、行进速度，又将这些和乐之城的地图做对比，分析出车辆来时的方向——的确，就是从刚才那块高度疑似交火地点的信号屏断区出来的——

　　她们追着车辆正在前往的方向，一路向前查。

　　更多的分析报告出来了。

　　一些比较好的摄像探头拍摄到了这台车的外观。还是拍不到车里的人，不过，能拍到车辆的外表面。它的左侧面被炸变形，车头也凹了进去。另一些扫描结果显示，无法连接上车辆的中控。

　　这些特征都完全吻合当时喵梦和睦被紧急弹出的那台车。

　　全城扫描结束了。

　　没有发现第二辆有相同特征的车。

　　“（就是这台。）”

　　祥子想。

　　如果目标车被【大人物】们控制住了、翻了、毁了、甚至直接粉身碎骨了……

　　那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可如果目标车跑出来了……

　　那就只能是这台了。

　　所有的分析路线都被完全同步到了海铃的脑机里。海铃按照分析路线的指引驾驶【哥伦布】，向前追击。

　　那台【科尔比】有绕弯。不过总的来说，是在向东开。

　　一直向东，一直向东。从Poppin'Party的属地进入Pastel*Palettes的属地，再向东——

　　再往东，就是【填海新地2期】了。

　　“……”

　　这台被烧黑了的【科尔比】，是要去【填海新地2期】？

　　祥子立刻想到了她曾经命令喵梦做的事：让车去【填海新地2期】。

　　那个指令还是生效了？

　　“（不，也不能完全如此判定。）”

　　祥子让自己保持冷静。

　　还有一种可能：【大人物】们本来就想要让这台车去【填海新地2期】。

　　那里混乱、动荡、无主。

　　考虑到Poppin'Party没有把这台车留在自己的大本营，而是把它往外送，这件事是非常有可能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诱饵……）”

　　“（不过，【大人物】们在交火中是否有时间、精力和空隙投放诱饵，又是一个问题……可能性很小……但很小也不是等于没有……）”

　　喵梦的骇入生效了。

　　大人物在让这台车去【填海新地2期】。

　　这台车是被投放下来的诱饵。

　　祥子没办法现在就判明情况属于这三者之中的哪一个。

　　不过，这可以先走，再看。

　　“（不管怎样，先追到再说。）”

　　祥子想。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开上一段高架桥。

　　前方，就是通往【填海新地2期】的道路了——

　　然而。

　　“！？”

　　祥子看到了BCPD警车的车灯。

　　几辆BCPD警车停在路口。电子路障在被警察们从车里拿出。

　　他们在布置封锁线。

　　看起来，他们也是刚刚才收到通知。电子围挡只是放在那里，尚未处于启用状态。

　　嘎吱吱。

　　海铃刹车。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在这些警车前面停了下来。





第两百七十五章 我的姑娘在等我


　　警察们看向来车。

　　海铃探出头。

　　“【填海新地2期】要进行封锁？”

　　她问。

　　这可不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或者说，从前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Ave Mujica从【填海新地2期】开放的时候就入场了。【填海新地2期】每天都会发生巷战、阵地战和游击战。

　　这些事态如果是在乐之城主城区发生，一定会被BCPD介入，至少给上三星级紧急事态评价，再出动警力，进行区域封锁。

　　但这可是【填海新地2期】。

　　这里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封锁。这还是她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对这里的封锁指令。

　　车后座的初华悄悄地把她的【M-179E阿喀琉斯】塞到了座椅底下，跟斜前方的祥子交换了一下眼神。

　　“戒严指令。”扣着对讲机的警察说。

　　他看了驾驶座的海铃一眼。

　　“这儿要封锁了。”

　　他说。

　　海铃转过头，用眼光询问祥子。

　　而这时，祥子的脑机里也收到了睦发来的建筑用无人机图像。

　　图像拍到了那辆【科尔比】。

　　它确实已经通过了路口，进入了【填海新地2期】。

　　……

　　【科尔比】进去了。

　　自己呢？

　　自己要不要进？

　　祥子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

　　【填海新地2期】被封锁了。

　　恐怕就是因为那台车进去了，这里才被封锁的。

　　不管怎么想，这都表示她们的搜索是有效的，追击的方式选择也是正确的。

　　封锁是一个坏消息。

　　因为Ave Mujica还有两人正在月之森处理情报，不能跟随祥子一并移动。

　　如果现在进入，五人小队就会被分为【祥子、海铃、初华】和【喵梦、睦】的【3+2】组合。

　　而且，直到封锁结束前都无法汇合。

　　两名情报处理人员喵梦和睦，是团队中的黑客。虽然她们可以远程协助，但身边没有能处理紧急状态的黑客，还是让祥子感到些微的不安。

　　另一方面，人数的下降也会导致分开后两边的抗风险能力下降。一旦出现紧急状态，将更加难以应对。

　　但封锁也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封锁意味着“还没来得及行动”。

　　封锁是一种限制手段，是“把问题留下来”的做法。

　　暂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处理的问题，因为不明白他人的态度而不便处理的问题，因为想要观察态势发展而不想处理的问题。

　　封锁将这些问题暂时搁置，等待更好的处理时机。

　　这等待的时间，是Ave Mujica插手的最好机会。

　　“（而且，封锁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其他主城区的人干涉这件事……）”

　　祥子托着下巴。

　　她看向那些警察和围挡。

　　警察的状态并不算特别紧绷。

　　他们随意地站着，摆放电子围挡的动作也慢悠悠的。

　　很符合祥子对BCPD一贯的认知。

　　这也和她在道路上看到的情况相同。

　　事情没有在明面上闹得很大。

　　“（既然如此，不可能封锁很久的。）”

　　祥子如此判断。

　　原因很简单。【填海新地2期】尚在建设中。

　　大量的建筑材料需要被运进场地，有很多建筑项目，供应链不能断太久。

　　除此之外，【填海新地2期】内也没有中立的食物获取渠道。食物都是从外部运输来的，封久了，容易出现暴动。

　　不封锁很久……

　　那它作为“坏消息”的程度，就大幅度地被削弱了。

　　祥子从海铃旁边探出头，对着BCPD的警员笑了笑。

　　“下午好，先生。”祥子说。

　　“封锁了。”警员头也没抬地说。

　　但车没有开走。

　　祥子还在继续交涉。

　　“有时候，你总是没办法决定自己要去哪。”祥子说，“就比如现在。我想要在温暖的、覆盖着羊毛毯的大床上睡觉，但我却不得不出现在这里，因为我和我的工友们要去维修城建建设用的高轴动质量监测传动带。”

　　“这是维修自检用的芯片。”

　　祥子从她的怀里拿出一个小的透明塑封袋，展示了一下。

　　里面是一些太妃糖色的芯片——她留着的，之前那些泡了脑髓液的【点数芯片】。

　　BCPD的警员的义眼粗略地扫过这些芯片。

　　“这【无法辨识】。”

　　警员说。

　　“那些传动带是从德国来的，先生。”祥子拿着这些芯片说，“德国佬总是有特别的加密技术。就连这些维修芯片，也是从海上飘了好几天才过来的。”

　　“有一些愚蠢的强盗用一发电子脉冲炮炸断了传送带的传动逻辑链，自动机器人也没办法把它们修好。工地的监测传动带已经停工了整整70个小时，粗略估计，损失已经超过了千万。”

　　祥子诚恳地看着警员，说。

　　“我会希望您能放我们进去，这样我的公司就不用交太多的违约金——我们为了节约成本改了传动带的备件数量，现在，注资人的电话快要把我们头儿的脑机烧掉了！如果再等到封锁结束，这电话就不会仅仅只是烧掉我们头儿的脑机，还会烧掉我们的。”

　　“请您理解，我们非常需要进去。为了乐之城，为了【填海新地2期】，为了我的公司，为了我和我的两位队友的身体健康和精神健康，以及我们的资金账户那只能付得起城寨区的三合一小铁皮公寓房租钱的可怜积蓄……”

　　警员看向驾驶座。

　　海铃和后方的戴墨镜挡住脸的初华，跟他对上了视线。

　　“呃……您好。”初华说。

　　她注意到对方看了自己的墨镜。

　　“嗯，这是焊工护目镜。”她连忙说，“我喜欢在非作业时间也戴着，因为这样不会压弯它的钛柄。”

　　警员又看向没戴护目镜的海铃。

　　“我是打钉工。”

　　海铃说。

　　“……”

　　警员叹了口气。

　　看上去，如果不让这些人进入，她们能在这里烦自己一天。

　　“走吧。”

　　他摆了摆手，准入了。

　　“谢谢您。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祥子礼貌地说。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的引擎再次嗡鸣。

　　在绕过还没布置好的电子围挡之后，它沿着道路向【填海新地2期】驶去。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太阳从西边落下，追着车辆，在车身后洒下昏黄的余晖。

　　“城建建设真的会用那什么【高轴动质量监测传动带】吗？”

　　开出一段距离后，海铃问祥子。

　　“我随便编的。”祥子说，“反正，BCPD的警察也不会知道城建建设究竟要用什么。”





第两百七十六章 我回来啦


　　夕阳西斜。

　　黄昏停留在乐之城的时间，其实不长。

　　很快，这些夕照的颜色也退去了。

　　炫目的霓虹灯光开始笼罩这座城市。

　　不过，那是主城区。

　　尚未完成开发的【填海新地2期】没有这么绚丽夺目。

　　只有很些微的聚集地，有灵性的灯光亮着。

　　这片新地的大部分区域，都隐藏在黑暗之中。

　　……

　　“你们进封锁区了！？”

　　喵梦大喊。声音在祥子的右耳处嗡嗡作响。

　　脑机信息转语音的音量太大了。祥子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摩挲耳廓下沿的软骨，把音量降低。

　　【声音指数：80%】

　　“老大！初子！海子！你们就这么把我和睦子丢在了大小姐的学校里！虽然不错啦……但是——！”

　　还得再调低一点。

　　【声音指数：70%……】

　　“我现在没有学籍了啊！这样很没有安全感啊！欸，我去看能不能进宿舍混个脸熟——”

　　算了，还是用转文字的形式吧。

　　【Timoris：你这不是已经适应了吗。】

　　海铃握着方向盘，一边把车辆往侧方的小路上开，一边在脑机中说。

　　【Amoris：不一样！这不一样！】

　　喵梦还在叫。

　　【Amoris：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大人物】们刚打了一架，我们也算是参加了这件事，谁知道她们怎么找人！】

　　【Amoris：我怕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就来抓我！】

　　【Amoris：初子！初子，你回来保护我吧！】

　　【Doloris：欸？那有点……】

　　【Amoris：初子！我有哪点比不上老大啦！是身材吗？你喜欢小个子的吗！我可以努力——用遮光迷彩啥的！你就不能迷上我吗！我也想要被保护啊！】

　　【Doloris：……啊，什么？不是……】

　　【Timoris：初华，你可以不用理的。】

　　【Amoris：至少说“别管她开的玩笑”吧！不用理就过分了吧！是吧，睦子？】

　　【Mortis：就像外接二极管被浸泡在铜锌溶液中一样过分。】

　　【Timoris：……喵梦子，你教了若叶小姐什么？】

　　【Amoris：嗯？我俩的工作完成后，我就跟她说了说怎么样掌握说话的艺术。怎么样，不错吧？】

　　【Timoris：就像Daytimer™的瞬时反应力芯片被用来打壁球一样的糟糕。】

　　【Doloris：哈哈……】

　　【Oblivionis：留在主城区，比进【填海新地2期】安全。】

　　祥子加入了对话。

　　一来，就是正经的话题。

　　【Oblivionis：【填海新地2期】被封锁的下一步，就是成为重点搜查对象。】

　　【Oblivionis：因为有【大人物】在找那辆车。】

　　【Oblivionis：我们加快速度。】

　　【Oblivionis：很快就能找到。】

　　……

　　祥子说“很快就能找到”，是凭借她对【填海新地2期】的形势做出的判断。

　　【填海新地2期】跟乐之城的其他地区都不同。

　　这里每天都发生着地盘的争夺。

　　主城区也会发生这些事。

　　但是，频率没有那么高。

　　BCPD警员们的布防都不敢太过于靠近。因为从他们布防的位点往里，稍微深入一点，就能够看到被流民和佣兵把守着的关口。这些人为了不让新的竞争者进入这片区域，竖起了厚厚的、布满尖刺的防线。

　　在祥子离开【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这些防事就已经做得很严密了。那之后，又过去了一周，现在，防事只会做得更好。

　　这也是祥子选择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原因之一。

　　祥子打开了自己脑机中的【填海新地2期】地图。

　　这地图与她离开【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相比，变得详尽了不少。

　　这是Ave Mujica完成青叶摩卡的第一单任务，那个清除房间——实际上是破坏服务器的任务——后，获得的报酬。

　　想要进【填海新地2期】的流寇们持有的资料。

　　包括地形图、交涉人员……在内的所有先驱情报。

　　祥子用这些先驱情报优化了自己持有的地图。

　　她的构想中，最佳的情况是让目标车辆去她知道的那块有很多废弃车辆，并且相对无人的区域。

　　她让轿车走的是一条无人把守的、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通路。这条通路是这些流寇原本为他们自己进入【填海新地2期】而准备的。

　　如果轿车真的被骇入成功了，那么，它就会穿过这条通路，顺利地进入【填海新地2期】，并出现在那片废车堆里。

　　如果轿车没有被成功骇入……

　　那么，它就会走大路。

　　然后，在流民和佣兵们的防线处，被手持武装的危险分子们拦截。

　　所以，轿车无非是出现在废弃车辆场，或是流民和佣兵们的防线。

　　【填海新地2期】是很大。

　　但如果只要搜索这两片区域的话，情况就变得简单了。

　　祥子最先确认的，当然就是流民和佣兵们的防线。她让海铃沿着地图上的小路来到防线侧面，又让睦接入自己的脑机，骇掉了那里的防护围挡。

　　里面静悄悄的。

　　没有光亮，只有零星的守卫在外侧游荡。

　　祥子看到了聚集的人群和火光。

　　大部分人看上去在吃饭。

　　【Amoris：也许那车上送的是一车最新口味的压缩饼干。他们现在就在吃他们的战利品。】

　　喵梦在脑机中说。

　　不，这怎么可能啊。

　　祥子想。

　　但她懒得指出了。

　　【Doloris：如果真是这样，那听上去会是一次B级收获。我挺喜欢这种收获的，简单实用。】

　　【Oblivionis：……】

　　初华，你别接这个话题啊。

　　【Oblivionis：我们都扫描过了吧？那车上不是食物，是活人。】

　　【Amoris：他们在吃人！？】

　　【Timoris：我就知道你要说这种朊病毒含量很高的话。】

　　【Mortis：没有胶胎反应。车不在这儿。】

　　睦的确认对祥子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祥子当然是更希望车辆出现在废车堆里的。

　　那里更安全，可操作空间更大，也不用跟流民和佣兵正面交手。

　　【Oblivionis：我们去废车堆。】

　　祥子给出了地点的坐标。

　　当时，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变好了。

　　然而。

　　当众人花了几个小时，小心地避开流民，来到废车堆的时候……

　　她们发现，那辆【科尔比】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第两百七十七章 全图搜索（2k8月票加更）


　　深夜。

　　沙咚。

　　沙咚。

　　零散地堆放着废弃车辆的【填海新地2期】废车堆中，传来了零星的声音。

　　有三个黑影在空地上来回走动，搜寻。

　　她们都没有开照明设备。不过，义眼亮着。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义眼中发出的薄薄蓝光，能够照亮身旁人的面庞。

　　那是祥子、初华和海铃。

　　沙……

　　初华用手撑住一辆车头已经被掏空了的【麦基诺MTL1】，把它的前轮抬了起来，然后推到一边。

　　沙咚。

　　车体下方露出堆叠着的几台其他废弃车辆。

　　祥子的义眼亮着。

　　她向那些车辆下方看去。

　　但是，什么都没有探测到。

　　没有油漆被烧灼过后留下的气味分子，没有新车辙，没有活体指标。

　　什么都没有。

　　“……”

　　祥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重新直起身子，看向场地中。

　　自她们三个来到当时喵梦指定的那个废车场后，搜寻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

　　废车场几乎被翻遍了。

　　但是，完全没有找到目标车辆。

　　“（怎么会没有？）”

　　看着初华和海铃在身前搜索的背影，祥子开始思考这之中的原因。

　　【科尔比】进入了【填海新地2期】，但是没有抵达废车场……

　　“（最后还是【大人物】夺走了控制权？【大人物】把车带到了别的地方？）”

　　“（虽然通过了关口，但是在别的地方被其他的流民或佣兵袭击了？）”

　　“（在路上因为车辆故障陷入了危险地形？）”

　　都是些小概率才会发生的事。

　　但是，两个概率最大的情况都即将被排除的现在，祥子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这些一度被她遗忘的可能性。

　　祥子看向脑机信息。

　　【Amoris：＃监控图像】

　　【Mortis：＃监控图像】

　　脑机里面，是喵梦和睦发过来的监控。

　　现在，所有对于【填海新地2期】的路口都已经完成了封锁。

　　她们两人一直看着这些路口。

　　那台【科尔比】没有再离开【填海新地2期】。

　　“（至少可以肯定那台车现在就在【填海新地2期】里。）”

　　祥子想。

　　沙。

　　身前传来脚步声。

　　祥子抬起头。

　　她看到初华和海铃走回了她的身前。

　　“这一片都确认完了。”初华说，“没有找到目标。”

　　“我那边也是。”海铃说。

　　“……好。”

　　刚刚的假设落到了现实。

　　祥子只能接受这个结果，然后继续向前看。

　　入口处的关卡没有。

　　废车堆也没有。

　　那么，在暂时没有新的线索的现在，想要找那台【科尔比】，要搜索的地点就不再是两个……

　　……而是无数个。

　　想要找到它，就得搜索整个【填海新地2期】。

　　“……”

　　祥子瞥了一眼她义眼中的地图。

　　那地图的大小，让她不禁感觉到一阵头痛。

　　【填海新地2期】的道路设施都还在配套中。监控摄像系统几乎只有大路上有。

　　想要搜索所有的点位，得靠自己一步一步走……？

　　“（这地图上标识的一些聚居处……也可以想办法了解……但那样也会带来危险……）”

　　要怎么切入，通过何种渠道搜索，祥子还在考虑。

　　不过，祥子认为，自己确实是占据了先机的。

　　理由就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观察到其他人或势力开展搜索的动静，【填海新地2期】的封锁也完全没有说要在何时解除封锁的迹象。

　　祥子盯着那张地图。

　　她在看道路的分布和交叉口。

　　“接下来怎么做？”

　　海铃问祥子。

　　“继续搜查。”

　　祥子说。

　　【科尔比】和它上面搭载的“秘密”，是能够把握住的东西。祥子想。

　　就在这时。

　　啪嗒。

　　一滴雨从空中落下，滴到了祥子鼻尖上。

　　祥子身边的初华也感觉到了，她抬起头。

　　“下雨了。”初华说。

　　“要找地方落脚吗？”海铃问，“我们之前的落脚点，应该还在。”

　　海铃说的是祥子、海铃和喵梦三人在一个月前于【填海新地2期】争取机会时，所“征用”的那间位于下水管道中的【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

　　祥子看了一眼地图。

　　那位置稍微有点远。

　　“不了。”祥子走向前，说，“我们住在车上。”

　　祥子打算让大家轮班休息，轮流驾驶。

　　【科尔比】的驾驶速度是固定的，能去的范围也是固定的。祥子计划让三人沿途经过大道附近，调用大道上的监控录像，发给喵梦和睦，一路比对，再通过和相对友善的商人们进行交流，完成大面积的排查工作。

　　“要搜查了。”

　　祥子回头，向着停在废车场入口处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走去。

　　初华和海铃跟在她的身后。

　　“首先要调查的是有通向废车堆的所有道路……”

　　祥子一边走，一边下达命令。

　　然而，就在这时。

　　沙。

　　入口处的一台车辆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

　　有动静？

　　祥子立刻将手放在了身侧的动能手枪【骄傲】上。海铃抽出【黑独角兽】。初华从腰后拔出了【DS-1脉冲】……

　　入口没有确认过？

　　……确实，入口的几台车没有专门凑近看——但那是因为它们放得都很松散，义眼的【红外侦测元件】一扫就能看到，里面没有任何人——

　　“……”

　　祥子、海铃和初华慢慢地靠近了刚才发出声响的那台车。

　　那台车也是很破旧了。

　　它看上去曾经卷入过争夺战。基本上，就是报废品的状态，连型号都不太看得出来了。

　　初华和海铃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海铃闪身来到后门侧后方。初华举枪，对准车门。

　　海铃用手抓住门把——

　　然后，拉开了它。

　　“……”

　　吱吱。

　　一只老鼠从门下方蹿了出来。

　　原来，刚才的动静是老鼠发出的。

　　车里没人。

　　再仔细一看，这台车的内饰风格十分粗犷，根本就不是【科尔比】系列那简约的风格。

　　三人在车门口站着，观察了一会。

　　雨稍稍有些变大了，落在她们的头发和肩膀上。

　　“……走吧。”

　　最后，是祥子说。

　　啪唰、啪唰。

　　她们踏着湿润的地面，离开了。

　　啪唰。

　　雨落在废车场、街道、空地、车窗框……

　　填海新地2期，某处。

　　雨从破碎的车窗处溅入。

　　它落在昏迷不醒的灯的脸上。

　　“……”

　　灯的眉头动了动。





第两百七十八章 我在哪？（2k8刀片加更）


　　如果在感受悲伤之前，能将泪水收集起来的话就好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但是，起初，那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比喻，一种想法。

　　它不是真实存在的。

　　它只是一种描述我状态的方式。

　　可是后来。

　　它真的变成了字面意思。

　　……

　　灯盯着那些放在玻璃橱窗前面的石头看。

　　那是一些石英岩、大理岩和石灰石的碎片。

　　在玻璃的反光下，它们的表面反射出不规则的色彩。

　　灯不知道它们被放在这里多久了。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看了多久了一样。

　　“灯不跟其他小朋友一起，去玩【炫动方块】吗？”

　　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是托管机构的保育员。

　　这么说来，自己的视线变得很低了。

　　仔细一看，手也变得很小。

　　灯还看着那些石头。

　　“灯在做什么？”

　　身后，向自己询问的声音变了。

　　灯回过头。

　　站在身后的，是年幼时托管机构的朋友。

　　“啊。”

　　灯听到自己说。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灯取出自己随身带的临时脑机接线——这是给年龄太小，还不能够安装生物信息线缆的孩子使用的脑机连接装置——

　　“昨天，在联网的时候找到的。它们很可爱……”

　　灯说着，打算接入朋友的脑机。

　　就在这时。

　　灯感觉到脸上有凉凉的、湿润的触感。

　　那是什么？

　　灯用手背碰了自己的脸颊。

　　然后。

　　她看到一只手臂粗细的、通体黝黑、半透明的西瓜虫，从她的脸颊中爬了出来。

　　灯眨了眨眼睛。

　　当她凝视着那只虫子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

　　灯又眨了几次眼。

　　然后，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

　　周围的一切都很暗。

　　一开始，灯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眼睛还没习惯周围的光照，或是补光设置还没有来得及反映到眼眶预制件内所导致的。

　　但是，等了一会儿后，周围的一切还是很暗。

　　在光污染严重的乐之城里，原本，就连在晚上也要拉上遮光窗帘，才能睡觉。

　　但现在，灯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就连1个标准光亮度的光照都没有。

　　有湿润的东西打在了灯的脸颊上。

　　啊，刚才那个梦。

　　灯抬起手，用手背擦过自己的脸颊。

　　脸颊上，当然不可能有什么西瓜虫，更没有西瓜虫爬行留下的痕迹。

　　脸颊上的湿润，是雨水带来的。

　　周围太暗了。

　　灯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但光补正还没有自动开启。

　　灯尝试手动打开它。

　　“……？”

　　系统的反应速度，好像微妙地变慢了一点点。

　　不过，还是成功打开了。

　　夜视补光慢慢启动。稍稍变亮的环境，让灯略微看清楚了自己的周围。

　　灯发现自己在一台车里。

　　这台车并不是平着停靠在地面上的。它看起来稍稍有些侧翻，灯所在的一侧翘了起来。

　　玻璃也破了。

　　雨正是从那里落进来，打在灯的脸上。

　　灯尝试了一下推开车门。

　　吱呀。

　　门变形了，完全推不动。

　　“……”

　　灯犹豫了一下。

　　然后，她开始从车窗里爬出去。

　　……

　　咚沙。

　　在稍稍的挣扎过后，灯从车窗中挤了出来，落在地上。

　　灯是个小个子的女孩。这个动作并不是特别困难。

　　而且，她的身上还裹着一块布。

　　那块布甚至很好地防止了那些碎掉的玻璃划伤她。

　　“……”

　　从湿漉漉的地面上爬起来，拽掉自己身上的布的时候，灯看清了周围。

　　在她的面前，是一台【科尔比】轿车。

　　轿车斜着停在类似于河堤的地方的底端，一侧已经严重变形，整个车身，都被烧得黑黢黢的。

　　不过……

　　灯回忆起刚才看到的【科尔比】的内饰。

　　内饰倒是没怎么损坏。

　　这台车的抗冲击能力，比它外表看上去还要强些。

　　灯又看向四周。

　　“……”

　　周围依旧很黑。

　　灯勉强能看清，自己现在正处在一处V字形深槽的底部。

　　这处深槽的底部至少有二十米宽，高度也至少有二十米。深槽很长，向前看，补光完全无法补到它的尽头，只能够照到一片黑暗。

　　至于向上看……

　　“……”

　　向上看，是深黑色的夜空。

　　不过，相对比之下，在西边的方向，稍稍能看出一点透出的光，照亮了云层。

　　灯又向她的侧面看。

　　在眼部的补光下，灯勉强能够看清深槽侧面，贴着井字形的加固砖。

　　很深，V字形的深槽，还有加固砖。

　　这是……

　　“……人工河道……？”

　　灯小声地说。

　　她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散。

　　灯看过新闻中，对人工河道进行的淤泥清理工作。她知道乐之城的人工河道内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与新闻中河道的状态相比。现在灯所在的这处河道底部，要干净得太多了。

　　倒不是说有人清理，而是完全没有淤泥的痕迹。

　　看起来，这里甚至尚未注水过，都没有启用。

　　“……”

　　自己在哪？

　　灯记得，自己是要去CiRCLE，参加Poppin'Party的live。

　　然后，就因为误入CiRCLE的底部，在那里卷入了一场纷争。

　　自己喝下了一管据说是病毒的东西。

　　然后，自己倒下，被带走，带上了一台车……

　　对了。

　　自己乘坐的车，好像卷入了一场争执。

　　车被某种攻击击中了。

　　灯看向自己爬出来的那台车。

　　车体是倾斜的，车头完全瘪进去了。仔细观察一番就能发现，这台车与其说是从前方或后方开过来的，不如说，是从河道上方开下来的。

　　是因为车辆被攻击击中，所以从河道上方滑下来了吗？

　　“……”

　　现状太超现实了。

　　不过，灯一点也没有觉得这是梦。

　　她能感觉到这是真的，而且……

　　她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其他人呢？

　　灯想到的，是MyGO!!!!!的队员们。

　　爱音、乐奈、素世、立希……

　　她们怎么样了？

　　“有人在吗？”

　　灯尝试提高一点声音。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渴得吓人，没有办法发出比呢喃更大声的声音。

　　于是，灯将意识转向了脑机。

　　她开始尝试打开自己的小队共通沟通频道。

　　然而。

　　“……”

　　小队沟通频道打不开。

　　没有网络信号。





第两百七十九章 避风港


　　灯的脑机那荧光绿色的面板上显示：【网络信号－无】。

　　过了一会，又跳成【网络信号－异常】。

　　然后，在这两种情况之中来回变动。

　　灯不熟练地试图调用信道数据。与这个时代大部分变成了“网络弄潮儿”的年轻人相比，她很少做这种事。

　　因此，当她发现自己的脑机网关界面整个花屏、乱码了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操作失误引起的、还是自己被卷入爆炸后弄坏了脑机，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报警电话……）”

　　灯没有创伤急救小组的保险。她的第一反应是打BCPD的热线报警，再呼叫城市医疗系统。

　　紧急情况下，它们会抵达得很慢。不过，一般民众只能依赖它们。

　　但电话也拨不出去。

　　看来，不只是网络信号。

　　这儿所有的信号都很差。

　　……也可能，是脑机里负责接受信号的收信机元件出了故障。

　　奇怪。

　　糟糕。

　　朋友……

　　灯破碎地想着这些事，离开了身旁那台坏了一半的车。

　　雨下着。

　　灯直起身。

　　然后。

　　“——！？”

　　当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完全直起身后，忽然之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反胃感涌上了她的头顶。

　　“——咕——！”

　　心口传来烧灼感。

　　像是有东西挤压了五脏六腑——

　　灯吐了。

　　她吐出一些绿色的酸液。

　　不过，不是荧光绿色的。

　　……

　　吐出那些东西让灯感觉好多了。

　　“（病毒。）”

　　灯想。

　　她是喝下了病毒。

　　但是……

　　“（电脑病毒会通过消化道感染吗？）”

　　灯是觉得不会感染，才喝下去的。

　　当时那个情形下，她只能够喝下它。

　　现在，灯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

　　但是……

　　看起来，情况没有特别糟。

　　因为说实话，灯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舒服。

　　虽然她感觉到了恶心、反胃，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种电脑病毒而非生物病毒能够造成让人恶心、反胃的效果。

　　她的身上也没受伤。

　　她甚至都没发现车辆被炸、被撞、从河道上掉下来，有给她带来多少伤害——尽管这可能是那台【科尔比】的功劳——

　　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脑机的外接口没坏，也没发烫。

　　脑机也没事。

　　灯又重新打开了一遍脑机界面。

　　信号的状态仍旧在反复跳跃。有些需要联网的界面，也有一点点花屏的现象，但是基本的功能全部都可以使用。

　　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病毒没影响自己？

　　至少灯觉得，听当时山吹小姐和那名银色脸的男人的说法，那根玻璃管内持有的【集成病毒】，是信息量非常大的病毒。

　　灯有过“饲养”病毒的经验……虽然这么说有一点奇怪，但是，她还是对病毒有最基础的认识。

　　她知道病毒是会占用脑机运算量的东西。

　　信息量如此大的病毒，如果塞进一个未联网人的脑机里，能造成的后果绝对不止自己现在这样。

　　死机是最容易想到的结果。

　　烧脑相对而言更罕见，也更糟糕点。

　　赛博精神病化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但现在，这反应显然太小了。

　　叮。

　　灯的脑机面板在这时跳到了她的生理指征报告。

　　生理指征报告分析显示，灯血液含量里的重金属粒子在219μg/L。

　　超过了正常值一倍。

　　“（……中毒……）”

　　灯物理意义上的中毒了。

　　应该是因为喝下的那管病毒的载体有点问题。

　　看起来，手脚麻痹、无力、嗜睡、脑机反应慢……

　　是因为重金属中毒导致的生理表征。

　　不过，就在灯看着生理指征报告的时候，这个重金属粒子的指标还在下降。

　　吐过以后，灯的身体正在缓慢地恢复。

　　同时，灯发现自己开始严重的盗汗。

　　这也是一个身体正在排出重金属的信号。

　　但是……

　　“（好冷。）”

　　灯抱紧双臂。

　　雨落在灯过大的白色外套上。

　　现在，正在下雨。

　　呕吐、盗汗和湿润的环境，让灯的体温在下降。

　　疲劳感也并不是完全消失了。灯依然感觉到疲惫。生理指征报告分析显示，灯在大约一到两个小时前的时间段里发过一次高烧，她猜测这种疲惫感应当是那次她无法回忆起的高烧残留的影响。

　　救援……

　　救援，会来的吧？

　　灯感到不安，但她现在没有办法确认这件事。

　　灯看了一眼那辆车。

　　可以的话，她不是很想重新钻进去。

　　所以，她回头看，试图找到一个能够暂时躲雨的地方。

　　然后。

　　“……”

　　灯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东西。

　　那是一张巨大的、黑洞洞的嘴。

　　……不，嘴只是一个比喻。

　　灯的背后，是很高的墙体。为了让河道从墙体之中穿过，那里有一个跟河道一样宽、一样高的地下水路的入口。

　　灯慢慢地靠近它。

　　眼眶预制件的补光同样无法看清地下水路的深处，那里面，比人工河道的前方还要令人不安。

　　灯回头的时候看到了那台【科尔比】的车头。

　　车头是正对着这个地下水路入口的。

　　“……”

　　【科尔比】原本是想要进入地下水路入口的吗？

　　它是想要顺着这里往前开？

　　然后……

　　去哪里？

　　灯向着地下水路慢慢靠近。

　　越靠近，深处就越令人不安。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动物或是机械在活动的声音。

　　很难相信车辆如果进入，是要驶向何方。

　　就在这时。

　　啪！

　　“！”

　　身后传来枪声。

　　灯一惊，回过头去。

　　是岸上传来的、零星的枪声。

　　附近看起来并不安全。

　　灯往身后摸枪。

　　没摸到。

　　她防身用的【M-10AF莱克星顿】没在身上。

　　她是直接从live会场CiRCLE出来的。进入场馆的时候，因为安保要求，MyGO!!!!!一行人所有的枪械都留在了素世的那台【柯提斯V5000】上了。

　　“……”

　　啪、啪。

　　枪声又响起来了。

　　声音更加密集，而且，在靠近。

　　至少留在外面不是一个好决定。

　　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快步走向了地下水路的入口。

　　黑暗将她的身影吞没了。





第两百八十章 稽查


　　单向透明的玻璃背后，是不到十平方米的狭小单间。

　　房间三面被灰白色墙壁包围。墙壁上，覆盖着点状的吸音材料。

　　房间正中，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桌子上，大型的【测谎－侦测-心理分析仪】亮着黄绿双色的灯。

　　心理分析仪的侧边，还打入了金属色泽的特殊铭牌：

　　【BCPD-审讯专用】。

　　桌子两侧的椅子上，分别坐着两个人。

　　右侧是身着BCPD警察制服的警员。

　　他的义眼处，接着硕大的【成像－录音设备】。

　　而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粉色长发的学生。

　　千早爱音。

　　爱音的双手手腕被接入了那台【成像－录音设备】里面。细细密密的成线胶圈连接着她动脉和静脉，很明显，是在进行监测当事人的生理指征。

　　沙啦。

　　对面的BCPD警员翻过薄薄的塑胶记录板。

　　“所以，案发当天，你从CiRCLE的楼道向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任何事。”

　　“……是的。”

　　爱音看上去很紧张。她的背绷得笔直——

　　当然，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一样紧张。

　　爱音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问了这个问题。

　　一个小时前，刚开始审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问过一遍了。

　　“我们当时太着急了。”爱音说，“因为灯……我们队伍的主唱似乎陷入危险。我们从楼道向下，一心只有快点找到她——”

　　她双手不自觉地交握。

　　“手分开。”

　　对面的警员察觉到这点，说。

　　爱音慌忙照做。

　　“重复一下你是如何使用你的软件定位目标的。”

　　警员说。

　　这个问题也是之前问过的。

　　爱音是听说过警察闻讯的时候会进行一部分重复问话，来确保测谎的真实性。不过，她不确定现在是不是进入了这个环节。

　　说到底，为什么在采取脑波成像的环节过后，还有必要进行问询啊？

　　直接看脑波成形的超梦片不就好了吗？

　　爱音有太多不明白的事了。

　　一切都让她感到很紧张。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进局子。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爱音在心里这样喊。

　　嘀。

　　身前的【测谎－侦测-心理分析仪】发出一声轻响。

　　坐在对面的警员皱起眉头。

　　“……”

　　爱音立刻就连心声都不敢想了。

　　“呃……那是我的【环境空腔侦测－超声波……】什么来着……噢，对，【环境空腔侦测－超声波立体空间成像仪】。”

　　爱音紧张地回忆着，说。

　　她差点又把双手握起来了，不过这次，她有记得分开。

　　“……我用这个K频的通道接上的，然后……”

　　爱音回忆着。

　　她对于自己的表述方式并不是特别满意。因为紧张，她磕巴了好几个地方。

　　“（会不会跟上次说的不一样？）”

　　她开始担心了。

　　她觉得自己还算擅长察言观色。不过现在，从警员的脸上，她看不出对方的想法——这是当然，对方是警察——

　　沙沙。

　　警员翻动他手上拿着的，薄薄的塑料片。

　　“复述一遍你在7个小时之前醒来的时候的事。”

　　他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爱音才还想问呢。

　　嘀。

　　机器又响了一次。

　　好吧，好吧……

　　“醒来的时候，我就在乐之城城市医疗的KV-2救护车上了。”爱音说，“我想我的记忆只到注意到走廊尽头有人在打架为止。有一个人影飞了过来，然后，冲我们开火——我们被推到墙上——再然后，就是救护车发着光的天花板了。”

　　“我当时以为我会被带到乐之城城市医疗中心！”爱音又说，“但从救护车上下来，我发现我被带到了BCPD的临时拘留中心。我被从车上带下来，进入临时房间。然后就是问讯——”

　　“问讯记录显示你到场以后，第一个问题是向那时候负责问讯的警员询问了当场人员的情况。”警员说。

　　“当然了！”爱音立刻说，“我们乐队的所有人都在那里！醒来后，我都没有看见她们！我很担心！”

　　“在那名警员告诉我，CiRCLE的事件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未成年人的重伤和死亡报告后，我才安下心来……”

　　沙沙沙。

　　对面的警员一直记着笔记。

　　其实爱音不明白这些话有什么好记。但他确实一直没停。

　　啊——啊。

　　为什么要问重复的问题？为什么提问看起来无关紧要的地方？审讯什么时候结束？

　　搞不懂整个问讯的流程让爱音没办法放下提着的心。

　　“（早知道，我来乐之城后应该多了解一些BCPD的事！）”爱音忍不住想，“（是更了解BCPD的人，会镇定吧！）”

　　“（哎，没办法。当时没觉得自己会遇到这种事……）”

　　就在这时。

　　呯！

　　隔壁突然传来很响的声音！

　　这声音把爱音吓了一跳——那听起来像是有人用力捶了桌子——

　　“——我还想问你们她怎么样了呢！！！”

　　熟悉的声音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怒吼。

　　爱音眨了眨眼睛。

　　是立希。

　　即使隔着吸音材料，她的怒吼声也传到了爱音所在的房间。

　　“我们继续。”

　　与爱音不同，对面的警员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他又翻过一页薄塑料板，继续说。

　　……

　　坐在审讯室里的时候，爱音一直在想“怎么审讯还没有结束”。

　　但真的被放出来以后，她又觉得，审讯结束得比自己想象中要快。

　　在对方说出“可以了，你回家等待可能的后续通知”后，爱音终于得以将手上这些黏糊糊的成线胶圈取下，从写着【BCPD审讯室】的门后面离开。

　　爱音走向公共等待区。

　　她看到立希、素世和乐奈已经在那里了。

　　乐奈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看着窗外。

　　立希眉头紧锁，抱着双臂。

　　素世也是按着眉心。

　　“你们都出来了。”爱音走上前，说。

　　“……”

　　没人回话。

　　气氛有点不对劲。

　　“……灯呢？”爱音张望了一下，“灯还没出来吗？”

　　“灯不在这里。”

　　立希说。

　　“不在……？”

　　意思是说，还在乐之城城市医疗那里？

　　这是爱音的第一反应。

　　但情况比她想象中更加糟糕。

　　“灯没进入BCPD的涉事人员管控流程。”素世说，“灯不见了。”





第两百八十一章 剑拔弩张


　　乐之城。

　　中心区。

　　BCPD，临时拘留中心。

　　大楼外。

　　吱。

　　带有电磁落锁装置的双开自动玻璃门缓缓开启。

　　椎名立希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Rikki！等等！”

　　有人从后面追上，是千早爱音。她试图去抓住立希的手。

　　“把你的【归航追踪器】共享给我！”

　　立希厉声说。她向前走去。

　　爱音伸手去搭立希的手腕。

　　可立希是认真的。她一甩，就把爱音的手给甩掉了。

　　“等等……！”

　　但爱音又追了上来。

　　“有什么可以等的？”立希大声说，“灯甚至没去乐之城城市医疗中心！我调用的BCPD预备警员权限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

　　立希猛地挥手。

　　她的脑机随着她的这个动作，从【仅个人可见】变成了【频道共享】。

　　画面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那是一份录像。BCPD介入了CiRCLE的骚动。其中一名警员在进入时，正好拍到Poppin'Party的车队从侧面离开。

　　立希往回挥手，画面改变了。

　　这一次，立希出示了爱音几分钟前刚刚与队友们共享的，【归航追踪器】在过去24个小时内的历史定位图像。

　　【归航追踪器】。

　　这种设备的原理类似于蝙蝠的回声。它会发出一种名叫归航音的超声广播，去搜索名叫【归航发信器】的发信装置。

　　发信装置的外形是一根柔软的针，就插在脑机接口的外置点位上。

　　但大部分人不会激活这个元件，因为这个元件严格上来说不是一种联网元件。

　　不过，正因为【归航追踪器】不是联网元件，它才成为了CiRCLE地下四楼屏断信号后，唯一捕捉到了灯去向的元件。

　　历史定位图像显示，灯离开了CiRCLE。

　　离开的时间和速度，都与立希调用BCPD预备警员权限看到的Poppin'Party的车队离开的状态相同。

　　不过，也只捕捉到离开时为止了。

　　【归航追踪器】的有效半径只有1km。离开CiRCLE后。很快，灯的定位就超过了爱音所能感应到的范围。

　　“灯被带走了！”立希大声说，她看上去很焦躁，“她被Poppin'Party带走了。这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有误解！不管怎么样，过去了这么多个小时，她都还没有重新联络上网络！”

　　作为一名BCPD的预备警员，立希能够想到无数种恐怖的可能性。

　　她想要让自己不要去想，但是越这么思考，她就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这让她变得格外的狂躁——

　　“她一定在等待救援。”立希启动了她足部的液压关节。

　　关节侧面亮起蓝色的灯。这是开始蓄能的信号。

　　立希准备要加速起跳了。

　　足部助动。启动快，加速度大，相对安全。

　　这是许多BCPD武装攻击人员在没有搭乘车辆或机装外骨骼时，会选择的加速方式。暴恐机动队的近战突击人员，也是使用这种方式移动的。

　　足部助动件在起跳时，会推出空气压力。

　　站在准备起跳的人旁边，很危险。

　　但爱音没有离开。

　　她还坚持要留住立希。

　　“小灯在等待这件事，我们都知道！我们都着急！”爱音大声说，“但Rikki的决定太急促了！”

　　“这件事涉及到那什么……乐之城的【大人物】们，对吧！”爱音说，“她们有信号屏断手段！soyorin刚才也说了，小灯没有接上网络，可能是因为进入了无信号区域！如果是这样的话，Rikki也冲进去，我们就连Rikki都会联系不到的！”

　　“不需要联系上。”立希说，“我一个人就够了。”

　　“怎么可能啊？小乐奈也很厉害的吧？soyorin有信息渠道，我也有安装很多软件……”爱音坚持，“人多绝对比较好吧？让我们也帮忙吧！再多考虑一点，肯定——”

　　“不需要外行人来碍事！”

　　立希大声吼道。

　　“——”

　　爱音被立希吓了一跳。她的话语中断了。

　　“……”

　　立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场中一时间陷入沉默。

　　两人的身后，素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她抱着双臂，靠在玻璃的侧墙上。

　　乐奈也出来了。她站在一处花圃的边上，看着街对面大楼上日光的反射光。

　　“……live，是我坚持要参加的。”

　　立希没有就这样启动液压脚踝跳走。她看着眼前的柏油路面，说。

　　“灯出了事，是我的问题。”

　　她握紧了拳头。握得是如此的紧，就像是要把指尖嵌进肉里。

　　“……”

　　又是沉默。

　　不过，这次没有很久。

　　素世开口了。

　　“现在着急也没用吧？”素世说，“距离灯与我们切断联系，都已经过去快要20个小时了。”

　　“……！”

　　立希的肩头动了动。

　　“人已经被带走了。现在，重要的是【做什么】，而不是【开始做】。”素世看着立希的背影，说，“所以，就算不是人多比较好，行动方案也是必须的。”

　　“没有行动方案就直接行动……我们之前就是因为这样，没有计划地冲进CiRCLE地下四楼，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的。”

　　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点。

　　“如果那个时候能有计划的话，我们就不会被卷入冲突中。”素世说，“攻击我们的是【镇静弹】。这是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攻击而采取的控制手段。这意味着我们本可以先观察情况——这样，我们就不会被视作攻击目标，也不会失去意识。”

　　“不失去意识，我们就可以在更早的时间点上开始追击灯的行踪。”她说，“这些话总有人要说。立希，我们需要一个行动计划。一个救援计划。我们可以协助你制定计划。这用不了太多时间，但是可以有效地节省无效搜索的时间——”

　　“【制定计划。制定计划用不了太多时间，但是可以有效节省后续的无效时间】……哈哈。”

　　立希突然笑了。

　　“素世，你觉得这句话耳熟吗？”她说。

　　“……”

　　素世的脸色忽然变了。

　　“……？”

　　爱音倒是不明就里。她左右看看。

　　“这是祥子说过的话。”立希说。

　　素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crychic时期，乐队的计划全部都是她制定的。”立希说，“还有谁能像她那样，那么擅长制定计划？”

　　“立——”

　　素世立刻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

　　“我是执行过救援行动——但我没有策划过救援行动！”立希突然大声说，“带有外行人的救援行动，我不知道怎么弄！一个不注意，就会危害到外行人的生命安全！”

　　“我没办法保证自己第一次就做好！是，我知道有人做第一次接触的事就能做好，比如祥子。她管理crychic的时候，甚至连乐队活动可能遇到的安保问题都考虑到了——”

　　“但我不行！我——”

　　立希大喊，音量比之前还要高——

　　“——我又没办法做得像祥子一样好！”

　　立希打开了她的液态脚踝。

　　“等等，Rikki——”

　　嘭。

　　一团蓝光炸亮。

　　立希向前跳去。高压缩性的脚踝在一瞬之间推动她，将她弹过了一条街道的距离。

　　“啊——”

　　在被留下来的爱音和素世身边……

　　“谈话，结束了吗？”

　　乐奈在后方问道。

　　爱音和素世转回头。

　　她们看见乐奈的后颈处也闪过一道蓝光。

　　然后，乐奈也高高弹起，跃上大楼的外墙。

　　她只三两跳，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第两百八十二章 知法犯法


　　景色飞驰。

　　立希越过大楼。

　　液压关节蓄动、又释放。

　　蓝色的流光将立希推出。

　　咚。

　　她砸在地面上——引发了周围路过的一般民众轻微的骚乱——然后又再次跳向更远处。

　　咚。

　　她落在一台半挂货车的车厢上。

　　好像把司机吓到了。车身歪了一下。

　　立希往司机的脑机里发了她的【BCPD预备警员】证件。

　　“勤务中。照常开。”

　　立希说。

　　百分之百的违规行为。

　　回去以后，可能要吃【停职7天+证件扣押4周】的重大违纪套餐。

　　但立希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或者说，反正都是要违纪了，多违一点、少违一点，没什么差别。

　　趁着【BCPD预备警员】的身份还能用，立希开始沿路接入道路监控摄像探头。

　　立希不会黑客技术。

　　她不是网警，也对当网警没有兴趣。反入侵和反反入侵的课程，她一节都没修。

　　她的方式更加简单直接。

　　立希用她警员的身份征调了这些路段监控的录像。她以她先前征调出的那名警员看到的车队为时间轴，一路向前，征调所有的摄像头。

　　车队向前。

　　在下一个路口拐弯。

　　“……啧。”

　　跟这辆半挂车前往的方向不一致。

　　立希起跳，然后落到另一侧的一辆皮卡上。

　　咚的一声。那皮卡的车舱显然没有半挂车耐造。它被立希砸出了一个凹陷。

　　“哇啊！什么！？”

　　皮卡车的驾驶员没有刚才那名半挂车驾驶员镇定。

　　“勤务中。”

　　立希用一模一样的方式继续搭车。

　　前进、追踪、换乘、前进。

　　在追踪了一段距离后，立希进入了【过往屏断区域】。

　　顾名思义，BCPD……或者是其他持有过区域屏断技术的人，曾经对这个区域进行了屏断处理。

　　附近所有的监控摄像探头在那段时间内的记录都黑了。

　　这里不是一段开放的路段，而是城市四环一段尚在施工中的道路。

　　“原则上”来说，是禁止一般民众进入的。

　　立希强行“借乘”的民用面包车没有开上这里。她从车上跳下来，重新改为依赖自己的双脚移动……

　　……更确切地说，是爬动。

　　立希沿着高大的四环立交桥的柱体向上爬。很高的【肉体】点数支持了她的移动方式，让她在近乎无搭手点的外立面上移动。

　　立希爬上了立交桥。

　　那里，姑且有BCPD的防护围栏。

　　立希直接刷她的警官证进去了。

　　“——”

　　桥上，比立希见过的最惨烈的车祸现场还要糟糕。

　　到处都是被挤扁的车辆和车身、枪械甚至义体上掉下来的碎片。地面上，到处都是大口径火炮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灯会在这里？

　　想到这个可能性让立希的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她几乎是木然地穿过了这个路段。

　　她的意识慢慢地回来了。

　　因为刚刚，她从爱音那里共享来的【归航追踪器】并没有捕捉到这里有任何灯的信号。

　　她的警用眼眶预制件，也没有捕捉到生体或死体的信号。

　　这里没有人。

　　这个消息让立希重新燃起一点希望。

　　她再次加速，向前进。她穿过这个路段——这个路段的出口不多，她很快就从能屏断区域尽头的监控摄像探头里调用出了车辆离去的方向——

　　“……”

　　立希看到一台【科尔比】从一个出口离开了。

　　立希立刻辨认出了那辆车。

　　那就是先前，Poppin'Party车队中的一辆。

　　而且……

　　“……！”

　　车队原本安装的某种微屏断设备大概是失效了。又或者，那种设备没有安装在这台车上。立希通过她的权限，看到了这台监控摄像探头捕捉到的红外成像生物指征。

　　那车里有一个人。

　　生理指标显示她是一名未成年的女性。生命指征水平中到中低。

　　“——”

　　立希不认为Poppin'Party带了一名以上的年轻女性离开CiRCLE。BCPD也没有收到类似的失踪人口报告。

　　那是灯？

　　灯还活着——至少在这个时候还活着！

　　立希立刻再次开始追踪！

　　她用与先前一样的方式离开了这处屏断区域——她搭车，一路追踪那台【科尔比】——

　　最后，立希看到【科尔比】进入了乐之城新开发……或者说新改建的土地，【填海新地2期】。

　　当她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本人也已经追到了这里。

　　“……哈啊、哈啊……”

　　没有车往这个方向开了。在全速奔跑了一段后，立希停了下来。

　　她看着前方BCPD的电子围挡标识。

　　【填海新地2期】被封锁了。

　　这么说起来，先前是有在BCPD的警用频道看到这种通告——这种类型的通告太多了，在立希昏迷和接受审讯的时间里，【未确认通告】们密密麻麻地堆叠在通知栏里——

　　昏迷和接受审讯的时间。

　　立希又想起那些她无法行动的时间了。

　　素世说得没错。她浪费太多时间了。

　　立希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在她浪费的时间里，灯可能经历了很多她本可以避免遭遇的事——自己可能错过了救援灯的机会——

　　“——该死！”

　　立希向前跑去。

　　那些电子围栏启用看上去有一些时间了。周围没有警员站着，只有能进行自动警告和进行简单交互对话的警用AI管理软件——因为资金不足而格外蠢的那种——在喇叭里重复播放着“管控区域”的电子机械音。

　　立希靠近了电子围挡。

　　她最后确认了一遍监控。

　　【科尔提】就是从这里进入的【填海新地2期】。

　　这背后的区域，还没有接入BCPD的网络。再往后，她就没办法靠调用监控录像来进行追踪的。

　　“……我会有办法的。”

　　立希焦躁不安地想。

　　她毫不犹豫地用她的权限解除了电子围挡。那些红色的光闪了闪，灭了。她向里走去——

　　就在这时。

　　背后，忽然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

　　“！？”

　　管控路段的报告应该已经进入全城车辆的导航系统了——怎么会有车辆在这时前来！？

　　立希回过头。

　　然后。

　　“一起的！我跟她是一起的！”

　　背后传来人高声叫喊的声音。

　　嗖。

　　一辆轿车沿着道路高速驶来。在眨眼间就靠近了立希。

　　那是一辆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

　　而坐在驾驶室的……

　　“让我也进去！”

　　是爱音。

　　爱音搭乘着这台【柯提斯V5000】，以高速冲了过来。

　　“——哈！？”

　　立希被吓了一跳。





第两百八十三章 追击，追击！（2k9月票加更）


　　【填海新地2期】。

　　用尖刺和钢筋搭建起的关卡周围，空荡荡的。

　　这里曾经是大批量的流民和佣兵聚集的场所。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们在这里驻扎，围猎准备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新势力。

　　但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关卡不远处，流民和佣兵们位于城建房屋中的藏身处之中，一名莫西干头的小混混正在调整他胸膛里加设的赛博肺叶的情况，对进气口和出气口进行维护。

　　他将带有细细六角型螺丝杆伸进肺叶打开的肺管通道中……这个过程必须要很小心，不然，就很容易划伤润滑油的塑胶软管……

　　“喂！”

　　“哇！”

　　……怕什么，来什么。

　　背后突然有人大声叫了这名小混混！

　　他的手一抖，液压润滑油从肺管里喷了出来——

　　“干什么啊！”

　　他大叫，捏住自己的肺管。他的声音也因为缺气而变得又尖又细。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

　　背后走过来的是他的同伴。一个跟他一样留着莫西干头，只是颜色不同的家伙。

　　这个人看上去是他们的小队长。原因就是他的头发比别人更多几种颜色——

　　在新地，染发剂和人工发丝也是稍微有些昂贵的时髦品。

　　小队长踢了混混一脚，大声说：

　　“现在是你值守关卡吧！你怎么在这里！？”

　　“哈？”肺管出油的小混混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企业员工，他回呛，“你没看新闻啊！那儿不用守了！”

　　“去XX的，什么新闻，还说咱们的事！？”

　　“BCPD的狗腿子们又不知道在搞啥！乐之城封锁了通往【填海新地2期】的所有道路——没人会过来了！”

　　“哈？真的？”

　　“你自己看！”

　　小队长看了眼混混出示的新闻。

　　【填海新地2期封锁】。

　　他没上过几年学。不过这几个字，他还是认识的。

　　还真是封锁了。

　　只是，要是在这里承认自己的错误，他的面上有点儿挂不住。

　　“就——就算这样，你也得守在关卡！”

　　小队长提高音量掩饰自己的心虚，用更大的声音说。

　　“啊？”

　　小混混显然非常不理解。他喊道：

　　“这儿都封锁了！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会经过关口了！”

　　“凡事都有例外！”小队长还是说，“有的人就是会突然出现——你忘了一周前那个凌晨了！？你值守的时候，就有个家伙开车从新地里面跑出去了！”

　　“那些家伙，开得跟赛博精神病发作了一样快！要是再出现那样的家伙，强行要闯BCPD的关卡怎么办？”

　　“哪有这种人啊！赛博精神病那么多！？”

　　小队长明显就是看不得自己休息！

　　从跟狗一样的底层爬上来了，在流民中混出来了点名堂。稍微有了个位置坐着，没学会当管理人员，先学会了官威——

　　小混混愤怒地想着这些，用力挥手，指向远处的关卡。

　　“怎么可能！你睁大眼睛看看，究竟哪里有——”

　　……就在这时。

　　嘭。

　　远处传来了某种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

　　嘭。

　　这种声音有节奏地响着。

　　嘭。

　　越来越近……

　　嘭！

　　一个人影从空中飞过，越过用尖刺和钢筋搭建起的关卡。

　　那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年轻女性。

　　她“嘭”地一声，落在水泥路面上。

　　她的足部亮着蓝色的光。

　　嘭！

　　她又用力蹬地，向前冲去。

　　同一时间。

　　轰……轰！

　　道路上，有车辆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眨眼间，那声音就到了关卡前方。

　　嘭！

　　更大一声“嘭”。

　　先前的那位女性，只是跳过了关卡。

　　而现在到来的这位不速之客，是直接撞上了它。

　　碎石飞溅。

　　只见一台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撞开那些拦截用的石墩，从关口处向内飞入。

　　“什——”

　　两者的速度都很快。

　　在目瞪口呆的小混混，和虽然说了“可能会有人闯进来”，此刻却同样目瞪口呆的小队长反应过来之前，这两位来客就消失在了关卡的后面。

　　……

　　立希穿过关卡，沿着未开发完成的大路向前跑去。

　　在她的背后，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紧追不舍。

　　“Rikki！”

　　脑机内，爱音超大音量地叫着立希的名字。

　　她此刻操纵着这台【柯提斯V5000】。

　　不知道该说爱音是擅长驾驶，还是不擅长驾驶？她的行车风格明显十分危险——好几次，轮胎都在转弯时脱离了地面，全靠车辆那高级的驾驶辅助系统才回归原位——

　　——但她看上去就是一副对自己的驾驶技术信心满满的样子。

　　【柯提斯V5000】又追着立希通过了一处路口。

　　脑机里，讯息一条条弹出。

　　【爱音：等等……Rikki！等一下，等一下啦！为什么要跑啊！？】

　　【立希：你为什么追进来了啊！？你回去啊！？】

　　立希才是想问问题的那一个人。

　　前方又是一段路口。

　　【爱音：立希关电子围挡的速度很慢啊！所以我就跟进来了！那难道不是许可吗！】

　　【立希：那是因为关快了你会撞车吧！撞在那上面！那个速度，你是不是没有考虑过刹车啊！】

　　【爱音：我相信soyorin的车啦！】

　　【立希：哈？】

　　立希跳过红绿灯的上方。

　　爱音驾驶车辆从下方呼啸而过。

　　……这么说起来，立希发现，不管是在先前冲关的时候，还是现在的追击战，【柯提斯V5000】的速度都比她认知中要更快了。

　　【立希：【柯提斯V5000】能开那么快吗！？】

　　【爱音：我短接了线路！这样最大速度能提升啦！】

　　【立希：短接——哈啊！？你会改车！？】

　　【爱音：我看Tiktok上面教的啦！在来的路上做的！】

　　【立希：哈啊——！？】

　　前方，又一次出现了十字路口。

　　嘭！

　　立希落地。

　　她试图改变力矩，控制自己的脚踝——

　　加压、释放、弹射。

　　一气呵成。

　　立希拐向左侧。

　　然而……

　　【爱音：别跑啦！Rikki！！】

　　嚓嚓！

　　车轮在地面上摩擦。

　　高级车辆的驾驶辅助系统，加上马路杀手的驾驶者。

　　这简直是比立希遇到过的最难缠的暴走族，还要难缠的交通违法肇事组合。

　　车体滑出一道漂移轨迹，跟在立希的身后。





第两百八十四章 这是最新的赛车任务吗？（2k9刀片加更）


　　立希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爱音更没有。

　　道路上，追击战仍旧没有停止。

　　她们又绕过一处弯道。

　　【爱音：等等，Rikki！我都等了你好久——我看看——等了你两小时五十六分三十一秒了耶！】

　　爱音还在通话里大声喊。

　　【立希：我没叫你来吧！等等，你为什么会比我早到！？】

　　【爱音：soyorin说你可能会来这里！因为她查新闻，发现【填海新地2期】被封锁的消息，所以，就说Poppin'Party可能是进来了——灯可能跟她们一起进来了！】

　　推测不正确。

　　不过，给出的答案是对的。

　　【爱音：所以，我就过来了！】

　　【立希：你没想过这猜不对吗！封锁可能是别的原因！灯也不一定会跟着Poppin'Party一起行动！】

　　【爱音：那有什么办法！Rikki跑掉了，我们没有别的线索——找不到别的答案了啊！我知道，如果这里是正确答案，Rikki肯定会找来这里！这样，至少能在这里碰上Rikki！】

　　【爱音：我直接就过来了！【填海新地2期】的入口也就三十公里——我让【柯提斯V5000】绕着这里来回巡航，等待立希！我也有拜托soyorin帮我关注监控——】

　　嚓嚓嚓！

　　立希和爱音依次转过街道。

　　附近并非无人。

　　有一些眼睛从高楼中望向她们。

　　不过，两人的追击战势头颇为吓人。

　　一时间，没有人贸然上前干预。

　　一人一车又冲入下一处弯道。

　　特殊材质的警用皮靴蹬踏地面。之后，那处地面又被散发着烧焦气味的轮胎碾过。

　　立希想要甩掉爱音——让她识趣，自己回去——

　　但现在看来，有点难度。

　　【爱音：不要逃！为什么要逃啊！】

　　【立希：我没有在逃！还不是因为你追着我跑！】

　　【爱音：那就停下来啊！】

　　【立希：为什么我要听你的啊……还有，你这是非法入侵吧！】

　　【填海新地2期】现在名义上，还处于封锁中！

　　作为一般市民的爱音擅自闯入这里，毫无疑问，是违反BCPD的管制条令的行为！

　　【爱音：没问题啦！我是从Rikki刷开的缺口进来的啊！】

　　【立希：哪里没问题了啊！】

　　【爱音：被发现就再回临时拘留中心！反正我已经进去过一回了——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流程啦！我学东西很快的！】

　　【立希：这种时候要说被发现也没问题吧！】

　　【爱音：吵死了！那不是没办法吗！】

　　嚓。

　　两人经过前方的路段。

　　这里，道路还在施工中。

　　橙黄色的道路安全自动施工机器人慢悠悠地运送着城建材料，横跨道路，飞上飞下，给天桥安装护栏。

　　【立希：啊。】

　　立希紧急减速。

　　她的脚踝在地面上擦出一串红色的火花。

　　她从这些施工机器人中间滑了过去。

　　【爱音：哇！糟糕！】

　　来不及了——没办法控制了——

　　这里就全靠气势！

　　爱音对着【柯提斯V5000】大叫：

　　“减速！减速！”

　　【——已启动紧急避险程序——】

　　……爱音喊的时候，就只是喊一喊。

　　她倒是没想过，【柯提斯V5000】真的有搭载这种程序。

　　嚓！

　　【柯提斯V5000】突然进行了一次侧向急转。

　　它减速，转向原本是人行横道的地方——

　　然后，它压着排水渠过弯，在天桥尚未安装完成的楼梯下方进行了一次S形的漂移，避开自动施工机器人。

　　它干净漂亮地通过了未完成的天桥。

　　立希在向前跳的时候回过头，看到了这夸张的一幕。

　　【立希：素世的车这么厉害的吗！？】

　　【立希：……说起来，素世呢！？还有乐奈呢！？】

　　【爱音：soyorin没来！她说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跟着我们的步调跑了——不过她把车借我了！】

　　【立希：素世在干什么啊！？】

　　【爱音：然后乐奈不知道去哪里了——】

　　【立希：哈？】

　　两人又通过一处上坡。

　　【爱音：Rikki想知道的事情也太多了！想知道的话，就停下来啊！只要肯停下来，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可以慢慢说啊！】

　　【立希：谁要停下来啊！】

　　【爱音：那我就要继续追你！】

　　【立希：你真的很烦啊！】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一段施工中的沙石地面。

　　“……哈啊、哈啊……”

　　立希的【肉体】点数确实很高。

　　但是，她是警察，不是专业的赛博化长跑运动员。

　　立希擅长的是追车。

　　而不是被车追。

　　跑出的距离太远了。

　　加强过的集束肌群，也已经抵达了疲劳界限。

　　立希的液压踝关节开始发热，这让她对肢体的控制能力下降了——

　　“！”

　　在试图越过一处钢材的时候，脚踝没能在合适的时机释放动能！

　　立希跳得不够高——她被这处钢材绊倒了——

　　【爱音：抓——住——你——了——】

　　立希会累。

　　可【柯提斯V5000】不会累。

　　【柯提斯V5000】从侧面滑进钢材下方，然后——

　　——爱音发现了一件事。

　　立希比她想象中，还要更靠近转弯的地方。

　　“哇。”

　　“等。”

　　【柯提斯V5000】直冲着摔倒在地上的立希，冲了过去！

　　爱音刹车——这只不过是把冲着立希的部分从车头变成了车身侧——

　　嘭！

　　【柯提斯V5000】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立希。

　　沙沙——

　　吱吱！

　　它嘎吱吱地又滑出去了一段距离……

　　然后，停了下来。

　　“……”

　　场中一时沉默。

　　然后。

　　“Ri——”

　　“——你要撞死我啊！”

　　嘭！

　　一声怒吼。

　　立希撑住车体，从车身下面钻了出来。

　　她的脸上都是扬起的灰尘——

　　她看起来没事。

　　立希用她的手扒住了【柯提斯V5000】的底盘，脚贴紧地面刹车。

　　方才，【柯提斯V5000】撞上她的一瞬间，她就是这样消去冲力的。

　　对于【肉体：11】的她来说，这样处理一辆轿车——还是已经在减速了的轿车——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啊——吓死我了！”

　　吓得脸色发白的爱音从车窗探出头，抚摸着胸口。

　　“你还会吓死！？”立希死死地盯着爱音，“姑且不说我——你不可能撞死我——你严重超速了！你就没想过你会撞死你自己！？你——”

　　“可是不全速前进，立希会跑掉啊！”

　　爱音大声说。

　　她看着立希。

　　“我能做好该做的事的！吉他、援护、镇压行动……迄今为止需要去做的事，我都学了吧！”她大声说，“我要跟Rikki一起行动！”

　　“你——”

　　立希想说什么。

　　但是，爱音打断了她，又继续说：

　　“只有我的【归航追踪器】是跟灯相互关联的！Rikki说可以中转——那肯定效果不如我自己来好！”

　　“这里很危险！”立希坚持——

　　“我跟灯说过的！我会一直在她身边！”爱音更坚持。

　　爱音大声说：

　　“而且，我也会在Rikki身边的！”

　　“哈啊！？”

　　“Rikki也不过是一个预备警员！你一个人进来，难道就不危险了吗！我不想要到时候除了救小灯，还要救Rikki！”

　　“……明明你刚刚差点就把我撞死了？”

　　“那、那是、没那么——我、我知道Rikki能——”

　　立希神情复杂地看着因为正确的指责而变得慌张的爱音。

　　然后……

　　哈啊。

　　立希大叹了一口气。

　　“……我记得，【菜鸟】级别的【技术能力】很难改车吧？”

　　立希问。

　　“喔！说到这个……”爱音眨了眨眼睛，“我【技术能力：7】了！”

　　爱音用手比出一个【7】的手势。

　　“现在，我也是【专家】啦！”她说，“这样能够帮Rikki的忙了吗？”

　　立希又叹了一口气。

　　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都已经进来了，说什么呢。”

　　立希说。

　　爱音的眼睛立刻亮了。

　　“——！那就是说——”

　　她大声说。

　　“先说好，我没办法很全面地保护你。”

　　立希说。





第两百八十五章 公主抱


　　【填海新地2期】因为一支乐队的缘故，提前开放了。

　　因此眼下，虽然已经有人员进入了，但仍处于建设中。

　　水、电和网络管路。

　　这些在赛博时代比生命线更加重要的城建设施，都尚未投入使用。

　　在白天，这件事并不太让人感觉困扰。

　　但到了晚上，它会造成的麻烦，是白天的数倍。

　　夜色降临。

　　【填海新地2期】。

　　某处。

　　昏暗的小巷内。

　　嚓。

　　细小的黑影从墙角蹿过。

　　“噫！”

　　爱音发出小声的惊呼。她将手上的【自动屠宰机】指向那儿。

　　枪身上，自加的微型夜光射灯照亮了地面。

　　那是一只老鼠。

　　沙沙。

　　它蹿进了角落深处。

　　“……吓死我了……”

　　爱音长出了一口气。

　　“红外探测设备没显示有人吧？”

　　立希就走在爱音前方不到三米远的位置。她听到爱音的动静，转回头说。

　　“可是～”爱音低声说，“听到声音，就是会吓到啊！”

　　“要相信你的眼眶预制件捕捉到的东西，和你脑机分析出的情报。”立希皱着眉头说，“别太紧绷。紧绷不是好的接敌状态。”

　　立希抬了抬她手中的动能冲锋枪【力大砖飞】。

　　她说：“要给自己留出精神上的余裕，才能够做好万全的准备，更好地应对突发情况。”

　　“……立希嘴上这么说，自己还不是一有事就冲出去了。”爱音在后面嘟囔，“你连【力大砖飞】都没带。还是我用soyorin的车给你送过来的。”

　　“咕。”

　　立希被说得梗了一下。

　　但她还是说：

　　“……我是【肉体】方向，没有武器也能够突击……”

　　“嗯～？”

　　“……我那不是正确的做法。”

　　立希承认了。

　　但她很快跳过这个话题，说：

　　“别聊天了。【归航追踪器】的情况怎么样了？”

　　爱音看了一眼那些被投影在自己虹膜上的资料。

　　“没有～一直都没有提示。”

　　两人已经搜索了几个小时。

　　但暂时还没有收获。

　　“这片区域也没有啊。”

　　立希陷入思索。

　　她低声自言自语道：

　　“【归航追踪器】的有效半径是1km……以井字型推进的方案是目前更好的……考虑到有些区域没有藏人的可操作性，也许可以进行排除……不，万一只是我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但是，可以调整优先级……先调查可能性更高的区域……比如楼房更多的位点……这样找到的速度更快？不，这样有可能出现缺漏的情况，而且，要考虑到灯有可能自发移动，或是被携带移动……”

　　立希试图找出一个最佳答案。

　　不过，她越是想要尽快得出最好的结果，就越是如同坠入雾中，看不清眼前的方向。

　　“Rikki，这片区域已经搜索完了……Rikki？”

　　背后，看到立希一直没有动静，爱音犹豫了一下，向前靠近。

　　“接下来去哪？”她问。

　　“……啊啊。”

　　爱音的问话让立希短暂地从思考的死循环中解脱出来。

　　总之，先往前走一步，看一步。

　　“转移到下个区域。”

　　立希说。

　　她走向爱音。

　　然后，她打横将爱音抱了起来。

　　“准备走了。”

　　立希说。

　　“谢谢，Rikki～”

　　爱音将手搭上立希的脖子。

　　她瞄了下立希的脸色。

　　立希眉头紧锁，脸色不太好看。

　　爱音想了想，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被公主抱呢～”

　　“……啊？”

　　立希呆了一下。

　　“被Rikki公主抱，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爱音笑着说。

　　“什么？现在是搜寻中！”立希从紧绷变为微愠，“别开玩笑——”

　　“——Rikki说过不要紧绷吧？”

　　爱音勾住立希脖子，从下方看向立希。

　　她说：“紧绷不是好的接敌状态。”

　　“……”

　　立希顿了一下。

　　“会找到的。”爱音又说，“我们会找到小灯的。”

　　“……嘛。”

　　立希偏过头。

　　“那当然了。”她说。

　　足部的液压关节开始运转，发出进气时特有的噪音。

　　爱音意识到，立希抱着自己的手用上了一点力气。

　　“抓紧我。”立希说，“去下一个地方了。”

　　……

　　蓝光在黑夜里微弱地闪烁。落地与起跳的声音在城市之间回荡。

　　立希和爱音开始在城市间移动。

　　两人翻过高楼下方的裙系墙壁。

　　立希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跳。

　　夜风呼啸。

　　两人不便说话，换成了脑机沟通。

　　【爱音：欸？移动的距离比我想象中要长？】

　　【立希：隔壁的建筑群更密集。我从那边的联排别墅区先查过。】

　　【爱音：那比较远吧。不像之前那样用soyorin的车移动吗？】

　　【立希：如果一直用，燃料会耗尽的。】

　　【立希：离开新地，或是陷入包围的时候，要依赖它的极速。为此，现在不能够消耗太多的燃料。10km以内的路段，我打算自体移动。】

　　【爱音：我是觉得燃料还够啦……】

　　【立希：小心为上。在这种未开发区，车辆也是资源。现在我们停靠的地方已经很隐蔽了，跟随我们的搜查进程缓慢行驶，反而是危险的事。】

　　【爱音：收到，长官～】

　　两人在新的搜查位点落下。

　　“唔！”

　　爱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从立希的臂弯里跳下来。

　　“难得soyorin把车借给我，我还想多开开呢。”她抱怨道，“她平时都绝对不会让我开……”

　　爱音看向脑机频道。

　　“……说起来，soyorin人呢？”

　　爱音和立希一直是用MyGO!!!!!的小队共通频道交流的。频道也是联通在网络中的。

　　不过，始终只有她们两人。

　　灯显示下线状态。

　　乐奈也显示下线——她原本就几乎不会在演出和排练之外的时间里登录共通频道。

　　但奇怪的是，素世也一直显示下线状态。

　　这对于往常24小时挂在网上的素世来说，是相当罕见的情况。

　　“soyorin去干吗了啊？”爱音自言自语，“出发前，她是有说她会用她的方法调查……可能会在一部分时候切断网络……”

　　“你没问吗？”

　　走在前面的立希问。

　　“那时候为了追上Rikki，走得很匆忙啊！”爱音说，“后面我又在改车……这不是没机会问吗！”

　　“你改车都不问过素世的意见？”

　　“这个我有问过啦！我是征得过同意的——虽然当时确实紧急——”

　　爱音的话说到一半。

　　就在这时。

　　嘀。

　　“——！”

　　爱音看到，她的视网膜上【归航追踪器】的界面里，亮起了一个小小的点标。





第两百八十六章 主人公更像反派的作品


　　【归航追踪器】亮了！

　　这意味着，灯就在距离现在爱音所在的位置，只有最多1km了！

　　“Rikki！”爱音立刻叫道，“找到了！”

　　“什么！”

　　立希马上抓住了爱音。

　　“哇啊！”

　　立希又把爱音抱起来了，不过这一次，有一半算是扛在肩膀上。

　　她的个子比爱音要矮。但这个动作对她来讲，并不算太费力气。

　　“哪个方位！？”立希喊道。

　　“我才刚捕捉到——应该三点钟——”

　　立希往那里看了一眼。

　　那是联排别墅群中的一间两层小楼。

　　也是立希的红外线捕捉软件捕捉到的，有零星的流民和佣兵藏匿的地方之一。

　　啧！

　　立希很大声地啧了一声。

　　有武装人员人驻守的房屋。超过一层。与其他建筑物相邻。有需要救援的人员。

　　这种场地在BCPD的评判标准里面，属于最高危险级别。至少需要一队超过三名的突击手和两名黑客，才能够按照章程进行搜索和救出活动。

　　但现在立希身边没有支援突击手，也没有黑客。

　　她看了一眼爱音。

　　“……”

　　立希也不会让爱音进行这种高危突击。

　　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

　　单兵突击。

　　单兵吸引敌方的注意力。然后，让爱音借机搜查。

　　“抓稳！”

　　立希大喊。

　　“这个姿势我抓不稳！”

　　爱音着急道。

　　但立希还是向前跳去了。

　　“待会记得护住脑袋！”

　　“护住——什么！？”

　　“别墅群里面是有人的！我会尽量保护你！”

　　“只是尽量！？”

　　“你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没有办法做到很全面的保护了！做好被一颗两颗子弹打中的心理准备——你在屋顶找灯的定位！”

　　黑影在夜色下跃入深夜的联排别墅群。

　　爱音被放在了房顶的角落——一个相对隐蔽，并且有太阳能板作为掩体的位置——

　　然后。

　　嗙！

　　立希从上方跳入。

　　她砸破天窗，跳进了下方的别墅之中。

　　咚！

　　她穿过这栋两层小楼的挑高屋顶，沉闷地落在别墅中心的大厅里。

　　周围，有几名流民正在歇息。

　　他们的头上还带着便宜的外接设备，在听CD碟、玩深潜游戏，看黑超梦。

　　从天而降的立希，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什么——”

　　“啊？”

　　“条子！？”

　　还真是条子。

　　不过，是在执行私法的条子。

　　“你们这些——社会的——垃圾——！！！”

　　立希怒吼。

　　她足部弹动，冲向其中一人——他的头上还戴着超梦环——

　　这次亮起的，是立希腕部的液压关节。

　　“把灯——交出来——！！！”

　　嘭！

　　立希一拳砸在了这名流民的脸上，把他的超梦环、眼眶预制件和牙齿一起打飞了出去。

　　“袭击！”

　　其他流民大惊！他们从地上爬起来。一些人在一楼，一些人在二楼——

　　一楼的流民们冲向了已经在底部开打的立希。二楼的流民们胡乱地摸出附近的枪，向下开火。

　　哒哒哒！

　　大部分流民手上的枪械喷出火光。

　　不过，还有几个人……

　　“啊？”

　　他们扳动着手上粉红色的【自动屠宰机】。

　　“谁带的【自动屠宰机】来的！”流民们大喊，“而且，XX的开不了枪啊！喂，怎么连扳机都是跟枪身一体的啊！”

　　“哎呀，因为那外壳是3D打印的啦……”

　　女声突然从上方传来。

　　“什么？”

　　流民们抬起头。

　　“不好。”

　　女声快速往回缩。

　　与此同时，3D打印的【自动屠宰机】开始发烫……

　　粘在内侧的黏土炸弹，引信已经烧完了。

　　嘭！

　　二楼传出了爆炸声。

　　作为杀伤，仍然不太足够。

　　不过，栏杆被炸断了。

　　许多敌人掉到了一楼。

　　……

　　下方的打斗声、枪声和叫骂声持续了一阵子。

　　终于，慢慢地，停了。

　　“结束了……？”

　　爱音试探性地向内部探头。

　　一个黑影在这时飞了出来。

　　“哇！”

　　爱音吓了一跳。

　　在被吓得向后坐倒的爱音面前，立希跳了出来，落回了房顶上。

　　“……哇！”

　　爱音又被吓了第二跳。

　　因为月光下，可以看见立希全身是血。

　　是敌人的血……

　　爱音很想这么认为。

　　但是，立希的手上，肩头和腹部，都有明显的枪伤和撕裂的伤口。

　　“立希，你——”爱音立刻叫道。

　　“我没事。”

　　立希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给自己打入紧急封闭和抗破伤风针剂。

　　“BCPD的预备警员都接受过BCPD的内循环调校。”她擦掉从头上流到眼眶的血，说，“而且，我是【肉体】方向。我对开放式伤口和内部瘀伤的耐受性很强，恢复速度也较之常人要快。”

　　立希再次抱起了爱音。

　　血沾到爱音身上——这让爱音有点害怕。不过，她更担心自己会碰到立希的伤口。

　　“……那也不是可以随便受伤的吧！？”

　　爱音叫道。

　　但立希不在意。

　　“跟出暴恐机动队任务的家伙们回来时的样子相比，这只能算是擦伤。”立希说。

　　立希皱着眉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吧？”

　　她起跳了。

　　她再次落回一楼，把爱音放下。

　　“灯在哪里？”

　　立希短促地问。

　　“……就在前面！很近——几米——”

　　爱音指向深处的房间。

　　然而。

　　“啊！”

　　她的义眼中，那个标点开始移动了。

　　“移动了！”

　　“啧！”

　　立希再次带上爱音，向前冲去。

　　几米的距离，很近——

　　然而。

　　“……？”

　　那个房间里空无一人。

　　但标点显示，人就是在这里？

　　“你确定吗！？”

　　立希喊。

　　“就是这里！”

　　爱音也着急了。

　　难道是在楼上？或者在楼下？

　　在目标房间没有发现人员，让立希更加焦躁！

　　该死，这里没有监控摄像探头——她们也没有黑客——找人非常难——

　　第一次突击没有找到人，后续就很容易让人质受到伤害！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窗外响起枪声。

　　“Rikki！外面有人！”

　　立希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外部人员的注意！

　　有人在靠近——

　　“守住这里！”

　　立希大喊。

　　“就在屋子里！我坚持——你去把人找出来！”

　　她举起【力大砖飞】，藏在窗框边上，还击——

　　然而。

　　“……等等，Rikki！”

　　爱音看着她的视网膜投射，大叫。

　　“又怎么了！”

　　子弹从立希脸边上划过。她大叫。

　　“灯的点标在移动！”

　　爱音说。

　　“灯……灯在离开这栋屋子！”

　　……

　　啪、啪。

　　联排别墅群内，火光与枪声亮着。

　　这些声和光传到了更远的地方。

　　不远处。

　　一栋别墅的屋顶。

　　身着黑红双色哥特长裙的祥子，坐在屋檐边上。

　　风吹动她的长发。

　　她按着脑机。

　　“……沙沙……在离开……”

　　脑机里，传来了暧昧不清的监听声音。

　　“……”

　　祥子不是一个人待在这儿。

　　在祥子的身后，初华和海铃一左一右站着。

　　火光照在祥子的身上。这让她身后的初华和海铃，看上去就像是她自黑夜之中延伸而出的影子。





第两百八十七章 你玩扫雷吗?（3k月票加更）


　　祥子是在对【填海新地2期】的全面搜索过程中发现异常的。

　　当时，Ave Mujica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在【填海新地2期】的大道上飞驰。

　　自祥子、初华和海铃开始搜查那辆进入此地的【科尔比】，已经过去了20个小时。

　　初华坐在驾驶座上驾驶车辆。

　　海铃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

　　祥子则躺在后座上。

　　初华和海铃都分别睡过一觉了。不过，祥子是刚刚才睡下。

　　搜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三人到此时为止，已经排查了【填海新地2期】超过3/4的区域。

　　这算得上相当高效。

　　祥子有自信，如果BCPD来搜查，效率不会有自己的一半。

　　一切都要多亏她安排的计划。

　　其实，祥子只是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换位思考。

　　填海新地2期里面，有流民和佣兵。

　　如果有外来车辆——还是上面搭有人的、进行着自动驾驶的外来车辆进入他们的势力范围内——

　　会有什么结果？

　　来者身份不明。这些流民和佣兵，肯定会开枪。

　　他们会警告，并尝试拦截那台【科尔比】……

　　……就像他们警告并尝试拦截所有的“不明来客”一样。

　　所以，祥子下达了“沿道路开”的命令。

　　Ave Mujica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穿过这些大路和小路。

　　祥子的手上有着地图。但她仍旧不知道哪些地方有流民和佣兵的哨卡。

　　不过没关系。

　　枪声会告诉她。

　　哒哒哒。

　　在经过一些路段的时候，会从道路边的房屋中喷出火舌。

　　这是拥有固定驻扎哨卡流民和佣兵在进行攻击。他们在尝试拦截面包车。

　　这就是祥子制定的轮班计划的根基。

　　【每当听到代表威胁的枪声，驾驶人员需要立刻撤离，将车辆拉到大路上。然后，找到距离最近的监控摄像探头。】

　　找到探头之后，驾驶人员需要立即联络在月之森的黑客组：喵梦和睦，让她们通过转接的形式骇入监控摄像探头，搜查监控摄像探头在“确认【科尔比】进入【填海新地2期】之后”的时间段里，捕捉到所有的声音文件。

　　如果监控摄像探头没有捕捉到枪声或其他骚动声，那么就说明，并没有其他无主车辆像Ave Mujica的【哥伦布】一样，经过这片区域。

　　那么，这条街道和包括它左右两侧的楼房在内的一整片区域，都可以不必排查。

　　它们将从地图上被消去。【哥伦布】货运面包车会带着三人，立即前往下一处区域。

　　如此循环往复。

　　消去的地图与地图相接，又圈出四面封闭的“死区”，帮助祥子从逻辑上排除掉了更多的区域。

　　效率很高。速度很快。

　　暂时，还没有发现那辆【科尔比】。

　　不过，祥子并不担心。

　　因为，祥子同时也让喵梦和睦骇入那些没有过枪声的区域的道路监控，接入了月之森的Ave Mujica主机，进行实时监控。

　　喵梦对此大叫“太多了，太多了，服务器要冒烟了！”，但她很快在睦的“可以正常运行”发言下败下阵来，承认是她自己累得要冒烟了。

　　祥子不会亲自去这些没有过枪声的区域一块块搜查。

　　那样太慢了。

　　祥子在这20个小时的搜查中，发现了一件事：

　　【大人物】们还没有开始搜查【填海新地2期】。

　　也许是【七支乐队】忙着处理与丰川家的问题。又或许，是【七支乐队】忙着处理彼此之间的问题。

　　总之，【填海新地2期】被围起来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动静表明除了祥子一行人之外，有人正在此地展开搜查。

　　所以祥子要做的不是搜查【科尔比】。

　　而是搜查【在搜查的人】。

　　在搜查的人会不停移动，反复出入，而且，人数会很多。这可比一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破烂【科尔比】小轿车，要好找多了。

　　当然，在完成整片【填海新地2期】的排查后，祥子自己也打算亲自来找。

　　毕竟时间对她来说，非常关键。

　　能抢在连其他搜查人员都没有出现之前找到，是最好的。

　　但这就是运气的工作了。

　　祥子不能把什么都交给运气。

　　最优方案是：Ave Mujica自己在排查中找到了【科尔比】轿车。

　　次优方案是：Ave Muijica在排查中发现了流民和佣兵在几小时甚至几十分钟前开枪的音频文件，然后，找到了被流民和佣兵扣押的【科尔比】轿车。

　　二级次优方案是：Ave Muijica在排查中发现了流民和佣兵在几小时甚至几十分钟前开枪的音频文件，然后，根据这条线索追踪，自己找到了【科尔比】轿车。

　　三级次优方案是：Ave Muijica没能找到【科尔比】轿车，但是月之森的服务器那里捕捉到了其他正在开展搜查的人员。Ave Mujica可以通过观察他们的动向，抢在他们之前，或是半路劫道，夺走他们发现的一切。

　　祥子准备了所有的方案。

　　这是她在【科尔比】没出现在预定的两个点位后，能够想到的最全面的搜查方式。

　　“这是最好的排查法。”

　　祥子当时对初华、海铃、喵梦和睦这么说。

　　所有人都相信祥子。

　　如果说有谁有那么一点怀疑……

　　……那就是祥子自己。

　　这真的是最好的排查法吗？

　　会不会有什么安全性上的漏洞？

　　会不会有什么实际操作上的不可控因素？

　　会不会，还有什么逻辑上的漏洞？

　　祥子不停地想着这件事。

　　所以，在搜查最初的18个小时里，她一直醒着，亲自确认整个计划的推进，确保一切都如预想之中那样发展。

　　直到计划进行过大半后，祥子才在被睦说了“Oblivionis，生理指标下降了”后，终于睡去。

　　不过，仅仅两小时后……

　　嘀。

　　Ave Mujica的脑机频道，就传来了通讯。

　　是喵梦发来的。

　　【Amoris：Doloris！有发现了！】

　　喵梦只是喊了当班值守的初华的名字。

　　不过……

　　【Oblivionis：什么发现？】

　　祥子立刻从浅眠中醒来了。





第两百八十八章 次优方案（3k刀片加更）


　　【Amoris：Oblivionis！？你怎么醒着……你究竟什么时候睡觉？】

　　【Amoris：嘛，你们看看这个！】

　　【Amoris：＃监控摄像系统远程接入权限】

　　喵梦发来了一个权限。

　　初华和祥子先后将它接入自己的脑机。

　　海铃也在这时醒了，她绿色的义眼在黑夜中亮起光。

　　三人都看到了一处监控摄像系统拍到的画面。

　　这是一条联排别墅区的道路上的一处摄像。

　　摄像镜头拍到，黑夜中，火光在不远处联排别墅群闪烁。

　　音频文件显示，伴随这些火光的还有枪声。

　　那里正在交火。

　　【Amoris：刚才我就注意到了！有人在新地内移动……】

　　【Amoris：应该是一个人……显像不算规则，可能还带着一个人！目标是从我们还没有排查过的那1/4区域中移动过来的，不过，我当时不能确定那是进入新地进行搜查的人员，还是正在移动的流民或佣兵！我还在观察……】

　　【Amoris：然后，目标就进入联排别墅的区域！很快，这里就发生了火拼——】

　　【Amoris：——你们觉得像不像是来抢东西的？】

　　祥子立刻看了下地图距离。

　　地图距离显示，事发地并不远，只有几公里。

　　【Oblivionis：立刻前往。】

　　祥子对负责驾驶的初华下了指令。

　　……

　　祥子看着黑暗中亮着火光的联排别墅群。

　　来到这片区域后，祥子立刻和初华、海铃登上附近的建筑，然后，开始观测。

　　喵梦和睦“借用”了附近的监控摄像探头。初华和海铃打开了她们的集成耳元件，让她们能够捕捉到更多的讯息。

　　Ave Mujica的众人是祥子的眼睛和耳朵。她开始看到、听到现场发生的一切。

　　枪声。

　　殴打声。

　　接触、交火、小范围的爆炸……

　　别墅群里，确实发生了争斗。

　　起初，祥子认为情况是【次优方案】和【二级次优方案】的混合版。

　　即：有流民和佣兵在几小时前发现了【科尔比】轿车，然后成功拦截并扣押了它。不过，这件事被其他流民和佣兵发现了。后来者抱着“宁可我无，不可你有”的心态，在深夜发动了突击，试图抢夺那辆【科尔比】轿车。

　　因为这场突击看上去，真是有够没准备的。

　　“（突击的人数很少，己方中枪的情况很多，重要点位都没有把守住……）”

　　祥子皱着眉头观察着。

　　这看上去不像是【大人物】来找人了。

　　不过，在听觉信号的降噪处理完成了之后，祥子改变了看法。

　　“……沙沙……在离开……沙沙……”

　　“……追……沙沙……”

　　“……一路进来……归航追踪器显示……沙沙……就在……沙沙……”

　　“……沙沙……那台车……那台【科尔比】……就在……这边……”

　　这些失真严重、连性别和年龄都无法区分的声音，透露出两个信息：

　　一、这些人确实是来搜索【科尔比】的。目标非常明确。

　　二、正在搜索的这些人，拥有可以定位的【归航追踪器】。

　　……安装了【归航追踪器】，那就肯定不可能是流民或佣兵了。

　　“（Poppin'Party派来的人！？）”

　　能给当事人安装【归航追踪器】的人。祥子立刻想到那辆车的所有者：Poppin'Party。

　　会是她们装的吗？

　　……不管如何，情况被确定为了【三级次优方案】。

　　那么，接下来Ave Mujica要做的事，就也是预想过的了。

　　【通过观察搜索者的动向，夺走他们发现的一切。】

　　“（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要抢在他们之前行动，还是在他们找到东西之后劫走【科尔比】和上面的东西。）”

　　祥子开始考虑这两种方案。

　　两种方案各有利弊。

　　抢在搜索者之前行动，可以减小被对方发现的风险。

　　但是，现在现场目所能及，一片混乱。

　　想要再插一脚，有点难度。

　　而在搜索者找到东西之后行动，就可以避开这混乱的现场。

　　但是，会被发现，需要交火。而且，可能会失去一些第一手情报。

　　具体采用哪个方案……

　　“（需要先观察，再决定。）”

　　祥子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她坐在这个距离良好的观察点位上，等待着更好的时机。

　　祥子不下命令，身后的初华和海铃也不动。

　　两人安静地站着，将手放在各自的配枪和佩刀上。

　　初华和海铃总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等，什么时候该动。更重要的是，很少多言。跟她们两人出行，会让祥子有种安心感。

　　喵梦当然也很可靠，但她的多话偶尔会让神经高度紧绷的祥子吃不消。

　　睦可靠，也寡言，但是……

　　但是，祥子认为，睦才是所有人中想法最多的人。也因此，尽管祥子肯定睦是支持自己的，但偶尔，她还是会感到睦说的话自己难以招架。

　　“……”

　　祥子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观看着交火。

　　过了一段时间，祥子发现了一件事。

　　对方是在交火。

　　不过，并不是想要往某个区域内突击，或是进行某个很难攻克的堡垒的攻坚。

　　应该说，正相反。

　　从枪声和交火声传来的位置来判断，这批搜索者其实是在这个区域里来回打转。

　　……为什么？

　　这很奇怪。

　　祥子都听到，他们已经有【归航追踪器】的定位了。

　　直接按着定位找，不就好了？

　　还这样徘徊，是因为……

　　“（……因为找不到？）”

　　不在建筑物内？

　　祥子抬起头。

　　天上可没有什么飞着的浮空车和飞艇。

　　祥子又看向地面。

　　建筑物里没有，天上也没有……

　　那就只能是在地面下面。

　　地下室？地下车库？

　　看起来，的确像。

　　因为后期，祥子这里能捕捉到的声音更模糊了，几乎无法听清楚。

　　这是因为当事人更多地待在了地下。他们说的话被水泥墙壁吸收，声音衰减得很明显。

　　这些搜查者好像开始着重搜查地下室了。

　　但是，祥子又看到了他们有穿过道路的行为。

　　地下室会穿过道路吗？

　　地下有暗道？

　　“（新城区，都还没有招标和贩售，怎么会有暗道这种东西……）”

　　“——！”

　　祥子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想到的，是Ave Mujica曾经的藏身处。

　　……位于地下水路系统中的藏身处。

　　地下水路系统。

　　如果说【填海新地2期】会有什么地下暗道，那毫无疑问，就只能是这个。

　　祥子起身了。她黑红双色的裙边在夜空中飞舞。

　　“动身。”

　　她说。

　　“接战？”

　　初华低声问。

　　她和海铃一左一右，抬起了武器。

　　“不。”

　　祥子说。

　　绿光闪烁。

　　祥子共享了【填海新地2期】的地图。

　　祥子高亮了地图显示的，最近的、可供人进入的大型水道入口。

　　就在距离众人不到2km的地方。

　　“我们去地下水道。”

　　祥子说。

　　祥子相信，这些正在搜查不存在的地下室的搜索者们，很快也会发现地下管路的事。

　　但他们不会有如此详尽的地图。找向下的入口，也需要时间。

　　祥子会比他们更快。





第两百八十九章 下水道的情况


　　乐之城。

　　【填海新地2期】。

　　地下水路系统。

　　黑暗、空旷。

　　因为此前下过一阵的雨，现在，内部还十分潮湿。

　　储藏箱、板条箱、空的油漆桶、简易的叉车和被从外部搬入的围挡杂乱地堆放在管道内。空气中除了霉味、发酵味、雨水在肮脏的地面上流过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火药味和软塑胶炸弹制备后特有的酸味。

　　这些都说明，这潮湿的管路中并非无人。

　　有一些佣兵占据了这里。

　　他们的战术素养，看上去比外部那些留在大楼或联排别墅里的同类们好上一些。

　　防护设施挡住了入口处。带有标准阵地武器的挂载装置安装在它们上面，并通过挂载点接入的控制电缆维持着这些机枪和炮塔的运作。

　　除此之外，还有沙、沙的脚步声，在远处响着。

　　一些佣兵拄着枪，在附近巡逻。

　　沙。

　　其中一名佣兵踏着地面上的积水，走过来了。

　　在因为供电不足而十分微弱的灯光下面，可以看见他头上加装的弹出式外环境读取器发着光。

　　“……监察点位……100、200……”

　　他正在确认这些防护用的设备的状态。

　　100点位没事。

　　200点位没事。

　　300点位……

　　“……？”

　　佣兵注意到，300点位的炮塔好像被关闭了。

　　什么时候被关闭的？

　　负责管理这片区域的佣兵可没有自己关掉了这设施的印象。

　　他感到疑惑，慢慢地靠近那台自搭建的简陋炮塔。

　　他走过那些储藏箱和板条箱的旁边。

　　下一刻。

　　一个黑影从板条箱的后面猛地站起，勒住了他的脖子。

　　……

　　咚沙。

　　将巡逻人员无害化处理后，初华将他丢进了刚才她藏身的板条箱后面。

　　危机解除。

　　海铃从另一侧的空油漆桶后向前压进。

　　祥子也从身后跟上……

　　“……”

　　初华注意到祥子一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

　　她有点不适应这种视线，低声在脑机里问了一句。

　　“没什么。”

　　祥子像是在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初华看了太久那样，别开了视线。

　　“只是稍微想起了一点过去的事。”祥子说，“你的动作很完美。我第一次拧断脖子的时候，可做不到这样。”

　　“……？”

　　祥子会说这种话非常少见。

　　不过接下来，她又变回了原来的祥子。

　　“前进。”

　　祥子说。

　　……

　　记住了刚才在地面上看到的，搜索人员想要搜查的区域，祥子、初华和海铃离开了她们之前坐着的观察位点。

　　她们绕了一小段路，通过一处地下水道的入口，进入了水路之中。

　　然后，又一路沿着佣兵的设施往里进。

　　目的地，当然就是方才搜查人员正在搜索的正下方。

　　祥子相信，目标物就在那里。

　　地下水道错综复杂。

　　细细的窄通道口将管道内部分成了不同的区块，不同的区块之间，又以厚重的气动防洪门相互隔开。

　　乍一看，是易守难攻，非常适合驻扎的地形。

　　但并非如此。

　　曾经为了保障落脚点的安全，而细细地考评过整个地下水道结构的祥子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气动防洪门的存在，只能防范外部的敌人。

　　睦接进祥子的义眼，对周围环境进行扫描，确认所有带有监视功能的位点。

　　喵梦并入连接，沿途关闭所有这些位点。

　　祥子、初华和海铃沿着被关闭的路径，一路进入房间。

　　沙……

　　在巡逻人员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气动防洪门悄悄地关上。

　　30公分。

　　20公分。

　　10公分。

　　咚沙。

　　防洪门完全闭合的声音，就是猎杀开始的讯号。

　　绞杀。

　　处理。

　　“——有入侵者——有入侵者——”

　　被发现。

　　“别叫。联络通路已经被关闭了。”

　　【踝部加固】提供了超高的冲刺速度，【黑独角兽】切开对方的脖子。【DS-1脉冲】亮起火光，在敌人的身上打出血花。

　　狭窄空间内，擅长近战武器的突击手和擅长火力支援的突击手进行的配合无懈可击。

　　海铃沿着区域的外墙，从外向内收入，她越过敌人的身侧，用义眼捕捉他们的行动，在一个照面的瞬间完成攻击。

　　所有想要回击的敌人，都被初华提供的火力支援精准地命中。

　　“撤退！”

　　敌人大喊着，往深处逃去。他们试图进入更加狭窄的空间，来让对方有所忌惮——在狭窄空间内，枪械的攻击会引起跳弹，这样能够让对方有所忌惮——

　　不过，突击方有着不怕跳弹的攻击手段。

　　银光一闪。

　　飞刀穿过火力网，命中逃跑人员的喉部，切断了他们最后的念想。

　　……

　　【Timoris：当前地区清理完毕。】

　　【Oblivionis：处理情况如何？】

　　【Timoris：全部“收纳”了。】

　　【Oblivionis：很好。保持这个节奏继续推进。Doloris，弹药情况如何？】

　　【Doloris：有补充。】

　　【Timoris：……这附近……】

　　【Oblivionis：怎么了，Timoris？】

　　【Timoris：这附近，感觉更靠近我们之前的落脚点了。】

　　“……”

　　祥子其实也注意到这点了。

　　越往前走，祥子就越是注意到，搜索人员们搜查的位置，非常靠近Ave Mujica原先在【填海新地2期】建设的落脚点。

　　【Amoris：不过，我们的落脚点是封闭的吧？】

　　【Oblivionis：对。】

　　不过，Ave Mujica的落脚点是一段封闭的管路，并不与主水道相连通。

　　虽然原本有一段联通的铁栅栏门，但当时祥子出于安全因素上的考虑，让初华将那门焊死了。

　　但也不是不存在被骇入的可能性……

　　就在祥子这样想的时候。

　　“！”

　　初华突然从侧面抓住了祥子。

　　她搂过祥子，和海铃一起躲到了一处板条箱的后面。

　　初华和海铃的耳侦听元件，比祥子的要好。

　　几秒钟后，祥子才听到，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那是两名巡逻人员。

　　他们一边走，一边谈话。

　　“……B区的征调，你没去？”

　　“当然，拜托，B区闹鬼啊！”

　　“你信那个？”

　　“你不信，你怎么不去？好多人都看到那附近有人影了！但是，脑机波扫描怎么都扫不出来！用红外成像，也会有蓝波！”





第两百九十章 幽灵太多了


　　B区的人影？

　　祥子不知道对方口中说的B区在哪里。这些人可能是真的看到了人影，也可能是赛博精神病即将要发作了。

　　祥子对于佣兵们的排班时间，健康生活作息和心理健康问题没有兴趣。但异常情况，永远是需要留意的。

　　祥子对他们的谈话留了一个心眼，记住了这件事。随后，祥子让初华和海铃感谢了这两位提供情报的佣兵。

　　祥子让这两位忠诚的护卫折断了佣兵们的后枕骨。

　　对于赛博改造程度很高的佣兵来说，并不会直接夺走他们的性命，不过，至少能够保证他们在72小时之内不会再醒来了。他们可以享受一个美好的睡眠，不用再去担心拒绝征调给他们带来的麻烦。

　　祥子等人一路前进。

　　她们潜入，突击，高效地处理那些佣兵。

　　初华的两把配枪在不同的场合发挥作用，海铃新加装的【踝部加固】也被她运用得越来越熟练。

　　还有祥子。

　　银光闪亮。祥子的飞刀命中一个又一个敌人。

　　在【镇定】升上7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如此频繁地使用她的飞刀：【涅槃】和【青牙】。初华和海铃就像两只捕兔活动中的寻回猎犬一样，把筋疲力尽的猎物追赶到祥子习惯的范围之内，为祥子提供最好的移动靶。

　　祥子有注意到她使用飞刀的能力上升了。她的手更稳，命中率更高，而且，回收刀具的动作也更熟练。

　　……说到回收刀具。

　　【Amoris：Oblivionis，你不想个回收飞刀的办法吗？】

　　在祥子再一次把小刀从敌人的喉管中拔出的时候，喵梦在脑机通讯频道里说。

　　【Amoris：你每次都得自己走过来，拔出来吗？我看着都累了！】

　　【Oblivionis：……】

　　其实祥子也开始考虑这件事了。

　　尤其是交战人数一多，飞刀的回收问题就变得很麻烦。

　　能够一击无害化目标的情况还好。但更多的时候，你不能让刀跟着猎物跑了。

　　也许自己应该在刀上牵点什么东西。

　　祥子思考了一下。

　　【Oblivionis：……【单分子线】？】

　　将像黑客用的义体【单分子线】那样的装置缠在手腕和飞刀的尾部之间，说不定就能够完成投掷后回收的工作。

　　【Oblivionis：Mortis，你觉得怎么样？】

　　【Amoris：嘿……嘿！怎么是惦记上我的东西了？】

　　【Mortis：【单分子线】理论上可以改造出回收装置。】

　　【Amoris：Mortis！？】

　　【Oblivionis：Amoris，没说用你的。】

　　祥子看到前方的初华和海铃比出了【场地清理完成】的手势。

　　……改造装备的事，之后再说。

　　祥子的首要目标是前进。

　　……

　　祥子指挥着这支三人小队快速通过地下水道。

　　正面压制。

　　侧面突袭。

　　当然，更多的时候，祥子给小队的指令是【潜入】。

　　潜入能够避免子弹的浪费和可能的惊动情况。

　　而且，能够捕捉到情报。

　　在一路向内深入，接近目标地点的过程中，祥子听到了许多佣兵们的交谈。

　　起初，她听到的大多是关于食物、执勤时间和潮湿发霉的环境的抱怨。

　　但在深入一段距离后，佣兵们的对话中，越来越经常出现一个词。

　　【人影】。

　　祥子听到不止一队人员提到，这个城市的地下水道管路内有一个人影，一个如同幽灵一般的外来者。

　　而这些人对这个外来者的说法，各不相同。

　　“我看到了！那绝对很奇怪——没有任何电磁信号！但是就是有人——”

　　“没安装脑机和义体？肉人？”

　　“不？感觉不像……我说不上来！但是……”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讨论的。

　　但还有一些人，声称他们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那个外来者。

　　“是个年轻女孩！”

　　他们说。

　　“是有名人！我在乐之城新闻网站上见过——”

　　“是谁？”

　　“我怎么会记得名字？好像是个搞乐队的！灰色头发的！”

　　“……”

　　这些话题都被从他们身后潜行经过的祥子听到了。

　　一名年轻女孩。

　　是乐队成员。

　　这听起来就是那个曾经被喵梦和睦扫描到的，【科尔比】上的乘客。

　　考虑到【科尔比】是在Poppin'Party的演唱会开始前离场的，它会带出来的人是玩乐队的人这件事，祥子并不奇怪。

　　不如说，反而坐实了她的猜想。

　　“（年轻女孩，乐队成员，小有名气，灰色的头发……）”

　　祥子在这个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这描述有点像灯。

　　“（……）”

　　怎么可能。

　　乐之城有这么多乐队，有这么多乐队成员。

　　“（你就只能想到过去的幻影吗？）”

　　祥子对自己说。

　　她继续向前走去。

　　……

　　祥子一行人尽量少做掉佣兵，以防敌方发现人员缺失的异常。

　　但2km的路程，想要完全不处理掉敌人，是不太可能的。

　　“喂，有人不见了啊！”

　　有一些佣兵发现了队友减少的现状。

　　“那边的防洪门本来是关闭的吗？”

　　“喂，把那边打开。”

　　“——！血——”

　　“警戒！”

　　祥子等人的行动，终究还是引起了警戒。

　　下水道里有外来者的情况被坐实，佣兵们开始以小队为单位，呈战略状态向前搜索。

　　但此时……

　　祥子已经抵达了她的目的地。

　　啪唰、啪唰。

　　初华和海铃蹚过地面上薄薄的积水。

　　她们义眼中的光亮向前照射，照亮了黑暗的下水管道。

　　“（这里就是先前搜索者们引发骚乱的正下方了。）”

　　走在两人中间的祥子想。

　　这里是管路的交汇处。没有什么房间，或是防洪门，有的只是宽大的管道。

　　管路是被铁栅栏封死的。

　　祥子开启了她义眼中的【人员定位】。

　　“（……扫不到。）”

　　如果要问祥子的团队中谁持有着最好的扫描件，那就是喵梦。因为喵梦过去经常为了超梦摄制的工作非法闯入民宅，所以，给自己配备了很好的扫描件。

　　但喵梦现在不在这里。

　　祥子看向那些铁栏杆。

　　铁栏杆上用机械锁锁住了。如果是睦在的话，也能够焊开——但是睦不在——

　　要把这里拆开吗？

　　睦不在。海铃和初华也能够做到，不过，她们两人只能用硬砸的。

　　那样会有很大的声音。

　　“（但是，只能这样了吧……看样子，目标位点就在这背后……）”

　　祥子来回踱步，思考。

　　就在这时。

　　“……？”

　　祥子突然觉得这些栏杆有点眼熟。

　　她往前走了几步，往铁栏杆的背后看去。

　　大部分视野都被阻挡了，但她看到了一些令她在意的管路分布。

　　祥子打开地图。

　　“……！”

　　果然。

　　这被机械锁的背后，竟然正好十分靠近祥子一个月前确定的，Ave Mujica的藏身处！

　　“（这样的话……）”

　　……祥子，有了一个比强行破拆更好的确认办法。





第两百九十一章 访客（3k1月票加更）


　　湿润的管道中，昏暗的检修用灯光亮着。

　　光照亮了管道底部，和底部侧面那检修用的、窄窄的人员走道。

　　在人员走道的尽头，有一小节楼梯。

　　灯正抱着双膝，坐在那楼梯上面。

　　灯已经超过20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她现在很冷，很饿，也很困。

　　但在这种危险、让人不安，神经紧绷的地方，她无法入睡。

　　“……”

　　灯正看着她的脑机显示屏幕。

　　屏幕上面，不管是社交软件、还是通讯媒体，都显示着红色的【无信号】。

　　只有【归航追踪器】亮着。

　　上面，正显示着一个圆圆的小点标。

　　这说明【归航追踪器】的另一个匹配对象，正跟灯在很近的距离。

　　灯并没有因为这个点标的存在而高兴。

　　或者说，她已经高兴过了。

　　在十几个小时之前，灯为了躲雨而进入了地下水道。她向着水道深处前进，起初，她只是稍微往里坐了一些，好有一处可供遮风挡雨的位置。

　　但后来，从外部传来了车辆的声音。

　　有车辆向着地下水道处驶来。

　　灯感觉到危险。她向更深处躲去。然后，她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和谈话声。

　　有高度武装的佣兵进入了地下水道。

　　或者说，“回到了”地下水道。

　　灯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地下水道也是一些危险分子的巢穴。

　　说实话，在那时候，灯以为自己完了。

　　她藏在管道与管道之间薄薄的缝隙里，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些脑袋上装着【外置增幅脑机波扫描仪】和【技术扫描仪】的高赛博化佣兵走过她的面前，用他们钛合金的脚在地面上踩出水花。

　　灯可以很轻易地想象到这些佣兵从脑机波扫描仪上发现自己后，像解决一处卡在卡槽里的螺丝钉那样把自己从管道中间夹出来，丢到地面上的样子。

　　但奇怪的是，他们没这么做。

　　这些佣兵就这样走过去了。

　　灯没有跑出管道，因为外面听起来有更多人。她在之后的十几个小时里一直躲藏在通道里，并在无人的时候尝试前进，转移到别的，更安全的地方。

　　……她已经很小心了。但她仍然觉得自己有被发现过的。有人曾朝着她的方向跑来，她听见枪械上膛的声音。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被抓到过。

　　灯的这种撤离和等待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情绪上的波动，她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了。她只感觉自己的体力在降低——精力也在下降——

　　然后，那个时刻到来了。

　　在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前，灯的【归航追踪器】突然闪了一下。

　　灯看到一个圆形的点标出现在了【归航追踪器】的界面上。

　　“——”

　　跟灯的【归航追踪器】互相关联的【归航追踪器】，除了爱音，还有谁呢？

　　爱音来了！？

　　灯看到对方在靠近自己！这让她感觉到心拍数开始上升——

　　但爱音只是在附近徘徊。

　　灯很快明白了情况。

　　爱音在地面上。

　　她看不到位于地下的自己。

　　这样绝对糟糕了！

　　灯开始寻找出口！她必须要回到地面上才行——她开始移动——

　　但灯已经进入了很危险的区域。

　　一些佣兵发现了她。他们开枪，没有办法还击的灯只好躲进更深处的地方。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好运到甩开了对方的追捕。又一次。但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下一件事不是。

　　灯发现自己出不去了。灯的移动让她错误地进入了一处四面都有流民据点的位置。流民在那儿巡逻，灯不得不一直躲避。有几次，她差点就被枪打中。最后，她爬进了一段通风管道之中，才勉强从被射成筛子的命运中逃离——

　　——逃到现在这里。

　　灯坐在台阶上，看着【归航追踪器】上的标点。

　　穿过通风管道后，灯来到了这里。一段管道的中段。

　　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这里好歹没有流民的巡逻。

　　再走，可能又会误入流民的巢穴。灯不敢再继续行动了，她就坐在这里，看着【归航追踪器】上的标点。

　　标点还在这附近转圈。

　　灯会希望爱音能够找到她……但等待的期间里，灯开始产生了些微的恐惧。

　　恐惧又变成怀疑。

　　那真的是爱音吗？

　　会不会是【归航追踪器】故障了？

　　故障也很有可能——自己的脑机现在的状态，就有点不太正常——

　　就在灯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

　　忽然间。

　　【——叮铃铃——】

　　“——！？”

　　灯忽然听到通道深处传来了铃声。

　　灯吓了一跳。她抬起头。

　　铃声是从下水管道的更深处传来的。

　　灯自从从通风管道爬到这里以后，就不太敢乱动。更深处的地方，她没有去过。

　　但铃声从深处传来。

　　【——叮铃铃——】

　　铃声响着。

　　没有别的声音。没有佣兵，或是别的什么人。

　　“……”

　　灯迟疑了一下，站了起来。

　　她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哒、哒。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下水管道中轻轻回荡。

　　她走了一小段路。

　　铃声听起来越来越近。

　　然后。

　　灯看到了这段管道的尽头。

　　巨大的管道被粗壮的铁栅栏封死了。不过在管道侧面，有一扇门。

　　门上写着【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

　　铃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叮铃铃——】

　　灯犹豫着穿过了管道。

　　她来到了那扇门的前面。

　　门上挂着电子锁。

　　灯迟疑着，碰了一下门锁。

　　令她惊讶的是，门锁开了。

　　……

　　下水管道背面。

　　祥子靠在管壁上，按着自己的脑机。

　　祥子正在拨出电话。

　　她拨给的是自己藏身处的无线电广播机。

　　祥子当然不指望有人能接那台广播机。毕竟，离开的时候，她把【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的门锁起来了。

　　祥子想要知道的，是【附近有没有人对下水管路内响起电话铃声有反应】这件事。

　　有电话铃响起，正常人都会想要确认情况。

　　更不要说是正身处于危险之中的人了。

　　目标人物有很大的概率会靠近电话响起的区域。

　　所以，如果能听到脚步声，就说明目标人物就在对面。这样，祥子等人就可以强行破拆这里的铁栅栏，进去抓人——电话铃甚至能够将对方吸引到己方更好动手的区域——

　　结果，果然如同祥子所预料。

　　哒、哒。

　　祥子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靠近了。

　　那脚步声相当迟疑，绝对不是刀口舔血的佣兵。

　　祥子向外瞥了一眼在远处的通道口戒备的初华和海铃。

　　【Oblivionis：破拆……】

　　她正要做出破拆的指令。

　　然而，这时。

　　嘀。

　　祥子听到了电子锁解锁的声音。





第两百九十二章 电话（3k1刀片加更）


　　电子锁被解锁了？

　　对方是黑客？

　　听抵达速度和解锁速度，那个电子锁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打开了。

　　设置电子锁的喵梦【智力】是11。要做到如此快速地破开她的锁，需要的【智力】点数恐怕要在13——

　　不，有不合理的地方。

　　可是能达到【非凡智力】的人，会这样亲自走过来骇开锁吗？

　　“（更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如何远程窃听电话？通过监听线路的方式——难道是有别的什么开锁的方式——特殊软体——）”

　　就在祥子惊疑不定的时候，她听到，远处的门被打开了。

　　来者进入了Ave Mujica的藏身处。

　　然后。

　　【——沙。】

　　祥子的脑机里，传来了一声杂音。

　　对方接起了电话。

　　对面会就这样接起电话，是祥子第二件没有料想过的事情。

　　然后……

　　“……喂……喂喂？”

　　脑机通讯对面传来略带紧张的声音。

　　……还有第三件，祥子没有料想过的事情。

　　通讯中传来的声音，让祥子僵在了原地。

　　“……”

　　这个声音，让祥子感觉到非常、非常的熟悉。

　　……不会吧？

　　祥子试图跟自己说那只是相似——是电波造成的失真效果造成的幻觉——是她太累了——

　　“……喂？听得到……吗……”

　　对面的声音还在说。

　　那是个女孩。她断断续续地问：“你不是佣兵……对吗？”

　　“……”

　　“……你、你能帮我报警吗？我被困在这里了。拜托，我需要出去……我是羽丘的学生……”

　　然后。

　　“……我叫……高松灯……”

　　祥子所有说给自己听的理由都在这个瞬间失去了意义。

　　乐队成员——有名的——年轻女孩——灰色的头发——该死——

　　这并不是什么幻觉。

　　这是切实存在的事实。

　　“——”

　　祥子感觉到了不真实感带来的眩晕。她听到一个声音在叫“这没什么，是会发生的”，另一个声音在叫“怎么可能！？”。

　　“我——”

　　自己要说什么？

　　我听得见？

　　我答应你？

　　不。等等。冷静一下。

　　祥子有点动摇——

　　就在这时，灯又因为祥子的迟迟不回应，开口了。

　　“你在吗？”灯问。

　　“……”

　　“……你……认识我？”灯又问。

　　“——！”

　　祥子不知道灯是从何得出这结论的！

　　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自己究竟哪里表现出认识她了？不，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候。

　　——沙沙——

　　本来就很微弱的通讯信号波动了一下。

　　电话断掉了。

　　“！”

　　祥子立刻更靠近那些铁栅栏——她调出她的脑机界面，拨通电话——因为断线带来的焦躁，她用力压住自己的右眼——

　　——没有感觉疼痛。

　　那不是生理眼。那是她的义眼。

　　“……”

　　这认知让祥子慢慢地、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她开始注意到更多的东西。

　　她手里加装的弹道协同处理器。

　　她开着的当地地图。

　　她脑机里【Ave Mujica的小队频道】。

　　一直跟她保持接驳状态的喵梦和睦。

　　她身后的初华和海铃——

　　“……”

　　祥子进行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

　　她的心率开始恢复了。

　　情况没有改变。

　　现在，在【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的是目标人物。【七支乐队】都想要争夺她，因为她的身上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而自己是想要登上顶峰的乐队【Ave Mujica】的领袖。自己必须要获得那个秘密，来创造出登上顶峰的垫脚石。

　　这跟目标人物是谁，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确保对方的位置，第一个抓住她，挖出她的秘密。

　　无论那个对方是谁，计划都不会变化。

　　祥子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

　　有些事，也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过去了。

　　嘟。

　　在通话再一次接通的时候，祥子冷静了下来。

　　……

　　“——喂喂？”

　　“啊，听得到了。”

　　“……！太好了……我刚刚还在想万一就这样断线了，怎么办呢……”

　　“抱歉。刚才通话信号不是很好。我有听到你说话，可是，你好像听不到我说话。”

　　“太好了！能帮我报警——”

　　“我已经帮你报警了。”

　　“啊，谢谢！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谢。因为你也帮助过我。”

　　“……我也？”

　　“你不是问我‘你认识我’了吗？我确实认识你。你是怎么知道这点的？”

　　“那是……因为你听到我的名字后，变得有点惊讶……”

　　“在电话里也能听出来啊。我确实很惊讶。”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嗯，我们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不好意思，你那里的电流声很强……我听不出来你的声音……”

　　“呵呵，没关系。那你记得几个月前，你在Afterglow的集装箱区救了一个被削肾客攻击的女孩吗？”

　　“啊，嗯。”

　　“那就是我。从削肾客那里逃走之后，我加入了流民组织，负责给几支佣兵小队做后勤工作。在【填海新地2期】开放后，我也跟随他们来到了这里。”

　　“……这样啊。你还活着，太好了。”

　　“……你真是一个好人呢。”

　　“啊……”

　　“在那之后，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你和你的乐队。其实，我一直都想跟你说谢谢你。谢谢你在那个夜晚救了我，为我包扎。但是，我很胆小。其实我有几次机会当面向你道谢，但我把它们都错过了。”

　　“啊，不……”

　　“刚才，我从监控看到有人进入了【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我以为是入侵的其他佣兵，所以打来电话想确认这里的情况。没想到，是你接了。”

　　“是这样的！我乘坐的车发生了车祸，我不小心误入了这里——”

　　“很抱歉你遭遇了这样的事。不过，能有帮助你的机会，我很高兴。我已经帮你报警了。警察很快就会来。放心吧，我看了【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的监控，附近很安全。有一些我们的人在施工，可能会有噪音，但你不用太在意。留在房间里面就行了。一会警察来了，我来带你出去。”

　　“……啊……太感谢你了！……沙沙……”

　　“信号好像又不好了。我会再打给你的。”

　　“——”

　　嘟。

　　电话挂断了。

　　祥子垂下了她刚才按在耳朵后面的手。

　　义眼的视网膜上，显示着她的虚拟面板。

　　当然，她没有报警。

　　她连BCPD的报警页面都没有打开。

　　【Amoris：什么夜晚？】

　　脑机里，传来喵梦的问话。祥子没有对队员们屏断刚才的通话。而喵梦总是什么都要问——

　　【Oblivionis：一个借口而已。】

　　祥子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下达了指令。

　　【Oblivionis：Mortis，Amoris。做好骇入目标人物脑机的准备。】

　　【Oblivionis：消息频道待命。有必要的话，我会指示你们破坏式地获取目标人物脑机里的资讯。】

　　【Oblivionis：Timoris，Doloris，破拆。】

　　身后的管道口处，初华从随身的腰包里拿出了信号炸药。

　　然而……

　　就在这时。

　　嘭。

　　众人的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那声音不大——也不尖锐——

　　不过，紧接着……

　　嘭！

　　整条地下管路，猛地震动了一下。





第两百九十三章 协助城建工作


　　嘭！

　　从祥子、初华和海铃的头顶，传来迄今为止最大声的一次闷响。

　　“！？”

　　祥子抬起头。

　　她看见了管道顶部，有一处写着【下水道井－规划区域】的部分。

　　因为没有人员入住，基础建设尚未全部落实，【填海新地2期】的许多下水井还没有打。这些下水井只是做了基础的规划，用黄色的标识线圈出了预备打井的区块。

　　祥子等人的头顶就是这样一处区块。

　　而现在，这处区块内，出现了裂缝——

　　海铃赶了上来——她抓住祥子的肩膀，立刻后撤——

　　然后。

　　嘭！

　　地面剧烈地摇动。

　　下水管道的顶部喷出碎石和尘烟。

　　有人硬把这条尚处于规划中的区块打通了。

　　蓝光拉出一条光带，从上方直落入地底。

　　嘭！

　　那是一个人。

　　她径直砸在地面上，黑发因为爆炸的冲击力而在空中飞舞。

　　最大出力的液压腕关节点燃了腕关节上贴附的黏土炸药，在管路的最下方也打出了一个大洞——

　　液压腕关节！

　　这是BCPD警员的标配！

　　是BCPD的人！？

　　不，对方没有穿着BCPD的勤务制服——而是穿着蓝白相间的演出外套——

　　来者抬起了头。

　　祥子在这个瞬间，对上了对方紫色的眼睛。

　　“——！”

　　祥子认识这个人！

　　这是MyGO!!!!!的鼓手椎名立希——也是BCPD的一名预备警员——

　　祥子认出了立希。

　　但立希的瞳孔没有出现放射反应。

　　立希没有认出祥子。

　　因为祥子现在用的是【Oblivionis】的身份认证，戴着面具，周围很黑，祥子还换了能够隐藏自己身形的哥特式裙装——Ave Mujica出任务时常用的衣装——

　　先意识到现状情况的是祥子。

　　不过，她还觉得自己发现得晚了。

　　因为，在发现这名隐藏着秘密的人物是灯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猜到的。

　　不像是【大人物】的搜索者。

　　鲁莽而急躁地来回搜索。

　　能够用【归航追踪器】标定对方的位置。

　　——来搜索的不是乐之城官方组织，不是【七支乐队】，也不是丰川家！

　　来搜索的人是——单纯为了找灯而来的——

　　灯的同伴！

　　“！”

　　祥子立刻想要做出指令。

　　但是，她意识到现状的速度虽然很快，【反应】点数，却并没有立希高。

　　祥子的反应动作没有立希快。

　　在照面的一个瞬间，立希先动了。

　　对于立希而言，落入这里，发现地下确实有宽阔的城市下水系统的一瞬间，就证明了她对于“灯在地下”的猜想是正确的了。

　　猜想正确。

　　面前有敌人。

　　要做的事不需要思考太多。

　　进攻。

　　她要做的，只有这件事。

　　立希只用了一次踏步，就踏入了祥子的身前。

　　“——！”

　　腕关节的蓝光在空气中画出一道流光。

　　立希挥拳砸向祥子。

　　下一刹那。

　　铮！

　　一声锐响。

　　立希挥出的右拳，被通体漆黑的武士刀架住了。

　　是海铃。

　　海铃将祥子拉到自己身后，自己向前护住她。

　　【黑独角兽】泛起绿色的流光，挡下立希那因为引爆了炸药而变得破烂不堪的、佩戴了指关节增强外置件的拳头。

　　“——！是你……”

　　立希认出了海铃和她的刀。

　　不过。

　　“——让开！”

　　立希怒吼。

　　这里是【填海新地2期】。

　　有流民聚集在这里。

　　立希早已认定海铃选择了成为流民。海铃会出现在这里，并不算十分令立希意外的事。

　　会面不会改变立希的念头。

　　只会让她更加愤怒。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海铃对立希说，不要再见面了，因为她“什么都会做”的。

　　然后，她没有等立希的回复，就离开了。

　　那算什么？

　　因为对方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而产生的怒火，和被小瞧了的怒火混杂在一起。

　　现在，还有因为现况而焦躁的怒火。

　　你什么都会做。

　　这可是你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我也——

　　“——让开——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立希怒吼！

　　她再次踏前一步，左拳刺向海铃的腹部！

　　“……”

　　海铃转动手腕，将正手握的【黑独角兽】改为反手握。

　　刀柄滑开立希的右拳。刀身下探，架开从下方刺来的左刺拳。

　　立希右手化掌，向海铃的颈部切。

　　海铃伸左手侧拍架开。

　　海铃转动手腕，武士刀化挡为刺，向前直指立希的心口。

　　她要逼立希拉开距离。

　　但立希没有躲。

　　徒手对武士刀。一旦被拉开刀身以上长度的距离，就完了。

　　“！”

　　立希小跳步微闪，向前踏步。

　　立希不退反进。

　　血光迸现。

　　【黑独角兽】刺入立希的心口上方。

　　立希用自己的肩胛骨顶住【黑独角兽】的刀尖——后颈的内循环泵疯狂泵入肾上腺素，抵御过量的疼痛——

　　立希挥出拳头。

　　嘭！

　　立希的右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海铃的左下颌上。

　　巨大的打击力量所产生的振动沿着下颌骨通过骨骼传导，刺激了小脑和脑干。

　　脑部缺血、脑震荡、颈动脉窦压力感受器过高。

　　海铃在零点零几秒内失去了意识——

　　然后，一模一样的后颈内循环泵泵入肾上腺素，将海铃强行唤醒。

　　海铃向后踏步。

　　转肘，抽刀，一气呵成，带出一簇血花。

　　海铃再次反架刀身。

　　她的动作没有此前那么干净，但是仍然很快——

　　一只手将海铃向后推开。

　　“保护Oblivionis。”

　　金色的头发在下水管道中飞扬。

　　判断海铃的动作有所犹豫，初华当机立断，插入了立希与海铃之间。

　　嘭！

　　立希挥来的左勾拳，打在了初华抬起招架的手臂上。

　　与对战海铃时，完全不同。

　　海铃会滑开立希的攻击，让立希感觉自己挥拳打在棉花上。

　　然而，初华会直接挡住。

　　猛烈的震荡沿着被击中的地方，往回传。

　　简直就像是砸在了一块钢板上。

　　“让开！”

　　立希右手化掌，平刺向初华的眼睛。

　　初华向后闪。

　　立希抽回右手，转体，左拳揍向初华的右下颌。

　　颌骨击打。

　　立希最擅长的进攻方式。

　　但是，初华没有继续选择招架。

　　她转动左腕，抓向立希挥来的左拳。

　　初华精确地抓住了立希的左手腕。

　　“——！”

　　接触的一瞬间，就不对了。

　　初华的力气是如此之大——侧向来的力道，竟然硬生生地将立希的手向外掰开！

　　嘎吱、嘎吱……

　　立希被按住的腕关节在嗡鸣。

　　但它已经没办法增加到更高的出力了。





第两百九十四章 天女散花攻击


　　嘎吱。

　　恐怖的声音响着。

　　在面无表情，戴着面具的初华手中，立希的腕关节一点点被扭转。

　　本来，它就因为强行使用炸药增幅力量，打穿地表，受到了很大的过载伤害——

　　——现在，它已经无法再与相同【肉体】点数的敌人抗衡了。

　　海铃后退了。立希看到她进入安全地带后，放下了身后的护卫者。

　　海铃抽刀，向前支援。

　　立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时抵御这两个人。现在，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够轻易地取走她的性命。

　　就在这时。

　　啪嗒！

　　一个东西被从通道口丢了下来。

　　那东西是粉红色的，在地面上跳了两跳。

　　然后。

　　嗡——

　　是闪光弹！

　　眩目的白光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通道。

　　立希、初华、海铃甚至远处的祥子，都闭起眼睛，转过头去。

　　紧接着。

　　啪哒。

　　嘎啦。

　　哒啦啦。

　　越来越多的东西被从外面丢进管道内。

　　有的在落下来的瞬间，就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有的释放出化学性质的酸性液体。

　　有的砸在了初华身上。

　　有的砸在了立希身上。

　　还有的，根本就没有引爆——

　　这些东西在管道内炸成一团。

　　“——”

　　这些丢进来的，姑且可以称之为手雷的东西，造成了一些干扰和伤害。

　　但不多。

　　而且，同等地影响了交战的双方。

　　战局因此暂时进入了僵持。

　　立希不敢动，祥子也没有在混乱形势下进行进一步的指挥。

　　这攻击的有效性不高。

　　但是，如果贸然在攻击中执行行动，可能会有风险。

　　反正，手雷不可能无限产生，总会有用完的时候——

　　结果果然如此。

　　在连环丢了一串不知道是什么，有1/3都没有起爆的物品之后，自上方而来的拖延时间战术走到了尽头。

　　上方丢东西的速度越来越慢，丢得也越来越少了。

　　不过……

　　不仅仅是祥子注意到了这点。

　　头顶上，出现了别的声音。

　　“是那边！”

　　“入侵者在那里！！”

　　“听起来已经没有弹药了！”

　　“快！”

　　周围的流民和佣兵聚集过来了！

　　他们都是被先前立希和爱音对于这片地区的突击，吸引过来的！

　　不过，他们到场的时候，立希刚刚炸开地面。

　　巨大的声响让他们犹豫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忌惮着形势，没有出手。

　　他们观察着形势。直到新一轮的交火结束，听上去，人员使用完了随身携带的战略武器，他们才抓住机会，决定突击。

　　哒哒哒！

　　上方响起枪声。

　　然后……

　　“哇——”

　　一个人影从被炸开的缺口中跳了下来。

　　“嘶！”

　　她摔在地面上。

　　粉红色的长发，也是蓝白色的演出服装……

　　是千早爱音。

　　她原本留在上方！

　　但上方，有人开始包夹她了！

　　就趴在道路边上的她，根本避无可避，只好向着井中跳下！

　　哒哒哒！

　　上方传来枪响！流民和佣兵，似乎还想要向内攻击！

　　“噫！”

　　爱音慌忙往后缩。

　　前方，立希的脸色变了！

　　爱音也下来了！

　　她原本就打不过面前的三人！

　　再多保护一个爱音……

　　根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更不要说再进行对灯的救援了！

　　然而。

　　在立希的对面，远处。

　　祥子的脸色也变了。

　　不是因为立希和爱音。

　　而是因为她听到了地下水管的几个方向上，传来了手持枪械的佣兵小队向这里跑来的声音。

　　立希爆破下水管道的声音，本来就太大了！

　　后来，还有爱音弄的一堆声光效果强烈的手雷——

　　此处的战斗，引起了太多“当地居民”的注意！

　　祥子飞快地瞥了一眼挡在她和灯所在的【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之间的铁栅栏。

　　让初华和海铃放翻面前的立希和爱音，并不困难。

　　但是，放翻她们、再破拆……

　　时间太紧张了。

　　佣兵会过来。

　　佣兵其实也不难处理。

　　麻烦就麻烦在，他们的数量。

　　佣兵们发现这里的情况后，会从所有方向包围这里。

　　想要从包围中带走灯并不简单。尤其是，灯有可能会通过【归航追踪器】注意到来找她的人就在附近——见鬼，祥子不知道【归航追踪器】会不会评估生命指征——

　　祥子已经跟灯进行了沟通，所以，可以确保灯留在室内，并呈现出信赖的心理状态。

　　但万一这两人的生命指征低下，这种信赖可能会立刻瓦解。

　　灯会反抗。这将极大程度地阻碍后续信息搜查工作的进行。

　　强行带走灯吗——

　　不，这个时间点，还不知道灯携带的秘密是什么。

　　万一是大件物品，一次性物品或是有自毁能力的物品，在反抗的时候强行带走，会让情况变得很糟糕。

　　想要让一切顺利进行……让一切顺利进行……

　　要让，立希和爱音离开这里。

　　祥子从水道的分岔口探出头。

　　前方和后方，已经都有佣兵在靠近了。肉眼还看不见，但义眼已经可以扫描到他们的感应信号了。

　　祥子又看向身前。

　　初华抓着立希双手的手腕。爱音正在用【自动屠宰机】反抗，但海铃用刀刃挡掉了所有的子弹——

　　祥子点亮了她金色的义眼。

　　泛着红光的视野中，快速破解软件【人员定位】，锁定了立希和爱音。

　　然后。

　　祥子选中了赶来的佣兵。

　　赶来的佣兵里面，明显是有黑客的！有人动了，他们注意到了这异常访问的信号——

　　但祥子不是要锁定目标，也不是要进行攻击。

　　祥子发送了文件。

　　祥子把爱音和立希的【人员定位】指标，发给了前来的佣兵们。

　　佣兵们明显地迟疑了！

　　然后，同一时间，祥子深吸了一口气——

　　“有入侵者！！！”

　　她大声喊！

　　“从上方爆破进入的！人员有两名——我们在对抗！”

　　祥子给初华和海铃递了个眼神。

　　她发出脑机指令。

　　【Oblivionis：丢出去。】

　　初华抓住立希的手腕。

　　海铃逼近爱音，一手抓住了爱音的【自动屠宰机】，另一手抓起了爱音的后颈。

　　两人被甩向地下河道的管路交叉处——她们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落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然后。

　　“入侵者要逃跑了！！！”

　　祥子大叫。

　　“——什——”

　　摔在地上的爱音和立希这才反应过来。

　　她们被当作诱饵了！

　　但此时，情况已经变得很糟糕了。

　　“攻击！！！”

　　通道的两端喷出火舌。

　　前后袭来的佣兵夹击了爱音和立希。他们开枪了。

　　就在佣兵们都被这两人吸引走注意力的这个瞬间……

　　重新藏身回通道岔道内的祥子，下达了命令。

　　【Oblivionis：立刻破拆。】





第两百九十五章 RUSH B（3k2月票加更）


　　两根管道的交汇，创造出的，是一个四向的交叉路口。

　　立希和爱音，正是被丢在这交叉路口的中心。

　　在他们的正东面，是三名刚刚交手过的敌人所处的位置。

　　那里，管道被封闭的铁栅栏挡着，是条死路。

　　南北两侧，现在，又有佣兵前来。

　　毫无疑问，立希和爱音能够暂时躲藏的，只有西面。

　　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就有一条岔路。

　　子弹飞射。

　　立希护住头脸，将爱音从地上拽起来。

　　她将爱音拽进西面的岔路——子弹擦着爱音的脸颊飞过——

　　“你都丢了些什么啊！”立希怒吼，“先是那些小玩意，然后是你自己！”

　　“我不拖住时间，Rikki的手脚都要被那些人折断了！”爱音更大声地喊。

　　“咕——”

　　立希必须承认，爱音说得是正确的！

　　如果爱音不往下丢那些玩意，她都不一定会被丢出来——

　　可她不是为了安全才跳下来的！

　　立希往斜前方望去。

　　她的警用级义眼的热成像图捕捉到，东侧岔路的尽头，刚才袭击自己的三人——包括海铃——该死——

　　她们正在那尽头进行操作！

　　立希看到他们安装了——

　　“！”

　　时常参加BCPD镇暴任务的立希，一眼就扫出，对方正在安装炸药！

　　对方要进行铁栅栏的破拆了！

　　交战后，呼叫增援，然后有着急要进入的封闭区域？

　　不管怎么想，肯定就是重要物资区，或人质扣押区！

　　立希的脑袋，因为这个认知而“嗡”地一声！

　　毫无疑问，对方是要去确保人质的状态，进行胁迫或者转移！

　　不管是胁迫还是转移，立希都绝对不能接受！

　　因为灯很可能——不，是绝对就在那里！

　　“灯的点标还在刚才的位置吗！”

　　立希大声问。

　　爱音立刻确认——

　　“在——在的！”

　　爱音喊道。

　　“啧！”

　　立希用力捏住拳头——见鬼，她已经捏不紧拳头了——【过载】和刚才的交火烧坏了她的腕关节——可能还撕断了一些加植的强化肌肉——

　　立希绝对、无论如何，都要把灯救出来。

　　至少，不能就这样让对方把灯带走！

　　眼看着，就要找到了！一旦灯在这里被带走，想要再找到，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但是——

　　哒哒哒哒！

　　佣兵们的火力网在收拢！

　　有人瞄准立希和爱音躲藏的地方开枪了！

　　【赫克勒-科赫MPK-9】、【同盟军火科技突击冲锋枪II型】和【老鹰速射突击霰弹枪12型】之类的枪械击出的子弹，裹挟着恐怖的声音来到了两人所在的地方！

　　“起来！”

　　立希大喊。

　　她猛地拉起爱音。

　　她把【力大砖飞】从背上拿下来了——她的手已经几乎无法进行有效的直接打击攻击了，现在，枪械将成为她最后的依靠——

　　“你还有多少小玩意？会爆炸的那种！”

　　立希大声问爱音。

　　“没多少了！”

　　爱音也大声说——她们必须足够大声，声音才不会被枪声盖过——

　　“没多少了！？”立希大喊。

　　“几乎都全部都用完了！”爱音也大喊，“那不是小玩意，那是【自动屠宰机】！爆炸型号的，只剩1枚了！”

　　爆炸型号的【自动屠宰机】是什么意思？

　　不，立希现在没时间管这个了！

　　1枚肯定不够！

　　最多，也就是绊住追兵几秒钟！

　　该死，只能逃了吗……！

　　从西边逃跑！？

　　就这样，看着灯被带走？

　　如果是立希一个人在这里，她豁出性命也会前进的！

　　但是——

　　立希回头看了爱音一眼！

　　别的BCPD预备警员是怎么做的，她不管！

　　但她——

　　她绝不会让队友跟着自己去送死！

　　立希心中【撤离或突击】的天平，已经向着撤离倾斜了！

　　毕竟，现在再不逃跑，等包围网再收紧一点，就算想逃，也跑不掉了！

　　她们两人会被全部绞死在这里！

　　“你能看到周围的环境状况对吧！”立希向着爱音喊道，“你那【环境空腔……】什么来着！”

　　立希大声说：“对西边扫描！还有对外部武器的扫描……总之，把周围的情况报给我！”

　　她一定会用更快的速度回来找灯——

　　但眼下，只能撤退了！

　　立希已经决定要获取情报，从西侧离开了！

　　哒哒哒哒！

　　立希一边向前方开枪警告，让子弹在管道内形成跳弹，阻碍外部佣兵的前进速度，一边向后退。

　　在立希争取出来的时间里，爱音飞快地扫过她的视网膜投影。

　　她的【环境空腔侦测－超声波立体空间成像仪】工作着。

　　它一直没关，现在，早已扫描出了地形的轮廓。

　　就像曾经它在CiRCLE里描绘出地形那样，它也描绘出了这条地下水道的地形！

　　“西侧尽头也是铁栅栏！”

　　爱音报点道。

　　啧。

　　跟想象中一样。对称结构。

　　“左侧、右侧，检修口——”

　　可以撤离的点位？

　　“——有通风管路和更细的其他上水管路——空的，没有水——宽度1.2m——”

　　可以过人。

　　目前是最佳方案。

　　立希用她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思考。

　　再听听——如果没有其他内容，就从通风管路或上水管路撤离去安全区，然后回到地面，再从外部返回——

　　“——右侧墙体外是大空腔——内部密度比空气高！就这些了！”

　　好。没有其他通路了。

　　就从通风管道撤退……

　　……等等。

　　“大空腔？”

　　立希捕捉到了这个关键字。

　　地下怎么会有大空腔？

　　特殊房间？

　　密度比空气高……

　　立希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油库！？”

　　立希立刻问爱音！

　　难道说，右侧的墙壁背后，是佣兵的油库？

　　这么走运吗？

　　这样的话，只要打通墙壁，就能够获得燃料！

　　火永远是最原始，也是最可靠的武器！

　　她们可以点燃通道，阻碍追兵，同时攻击！

　　然而。

　　“不……不是油库！”

　　爱音大声说着，给立希的脑机发来了她的分析图像。

　　立希看到了扫描软件给出的空腔密度。

　　接近1.0g/cm^3。

　　这是什么？

　　等等……这是……

　　“……水库……？”





第两百九十六章 范围攻击（3k2刀片加更）


　　众人所在的位置，原本就是跟【填海新地2期】河道联通的地下水道管路。

　　这里是很潮湿。

　　但正常来说，这里不应该是仅仅只有“潮湿”而已。

　　这里是用来处理雨水的雨水管路。先前，这片地区还刚刚下过雨。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有一半的管道，都淹没在水里才对。

　　没让这里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下水管道”的，是佣兵们收集雨水的地下蓄水罐。

　　为了避免驻地被水淹没，为了避免落脚点过于潮湿影响枪械和火药的保存，同时，也为了积蓄在没有正常供水【填海新地2期】相对宝贵的水资源，佣兵们打通了雨水井，将它们用管路连通，在地下建立了大型的地下蓄水罐，用来接收雨水。他们将雨水储存起来，用来饮用、生活用，以及给重要仪器设备和宝贵的黑客提供水冷。

　　这种大型储水罐，在地下水道的很多地方都有。

　　爱音和立希现在一边回击，一边撤退的位置，就正路过其中一处。

　　水库。见鬼，不是油库。水库没用……

　　就在这时。

　　嘭。

　　远处。

　　通道对面，传来了一声爆破声。

　　“！”

　　是东侧的方向！

　　立希立刻意识到，留在东侧的那三人，已经完成了对铁栅栏的破拆！

　　该死！

　　逃出去，赶得上救援灯吗？

　　怎么办？

　　立希的额头上全都是汗。

　　通道——管路——水库——该死，快想啊，一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候。

　　沙咚。

　　“！”

　　立希听到西侧通道的深处，传来了别的声响！

　　虽然很轻微，但那很明显，是有其他人在靠近了！

　　佣兵！？

　　西侧再来佣兵，就完蛋了！

　　三侧包夹，别说是救援灯了，自己都不能够活着出去！

　　不能再拖了！

　　“喂，爱音。”立希飞快地向侧面的检修口移动，一边跑，一边说，“你能够爆破——爆破水库的一个小口吗？”

　　爱音已经在立希说“爆破”这个词的时候把她那【自动屠宰机】外形的炸弹拿出来了。

　　但听到后面的话，她又皱起眉头。

　　“怎么可能！”她也是跟立希一样的紧张。她喊道：“开一个小口？一个小口，水压也会把小口压垮的！”

　　她看得到水库的面积！

　　因为刚下过雨，蓄水量很恐怖！

　　恐怕，一旦开口，水将会一瞬间填满这一整段管道——

　　“我——我知道！”

　　立希说。

　　立希想要开一个小口。

　　这样，水流可以打乱外面涌入的追兵的阵脚，让他们摔倒，让他们的武器火药受潮，同时，也可以让两人顺流去往灯所在的位置——

　　但问题就是，水势不会受控！

　　所有人都会被卷入！

　　外面。

　　佣兵在靠近。

　　“喂，Rikki，怎么办啊！？”爱音叫道。

　　“……”

　　"Rikki！？喂，Rikki——"

　　“我在思考！”

　　立希咬牙。

　　她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到了检修口上。

　　“——跟我来——”

　　撤退——

　　然而。

　　就在这时。

　　立希用余光瞄到，追击她们的佣兵们也进入了西侧的管道岔路中。

　　他们举着突击步枪和散弹枪。

　　还有人举着……等等……那是……

　　重型武器？

　　立希的义眼在闪烁。她识别出那是——火箭弹发射器——

　　【填海新地2期】的武装斗争，远比乐之城内要激烈。而武装的获取难度，也比乐之城内要高。

　　因此，这里的人们通常是能弄到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

　　“糟——”

　　嘭！

　　一声闷响，一道白烟。

　　对面的佣兵在看到了两人之后，射出了火箭弹。

　　火箭弹呼啸而至——立希立刻扑倒爱音——火箭弹从她们两人的头顶上飞过——

　　轰！

　　它砸到了管道壁上。

　　在【填海新地2期】待久了，用惯了破坏性武器的佣兵们，估计没有想到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也没有看地图，没有基本的规划意识——

　　而爱音和立希为了确认是否要利用水库，从刚刚起，就一直站在水库的边上。

　　那一发火箭弹，就这样砸在了紧靠水库的墙壁上。

　　“——”

　　背后传来恐怖的、沉闷的撕裂声。

　　立希和爱音猛地回头。

　　她们惊恐地看见，墙壁被炸出了巨大的凹痕——凹痕当中，出现了裂缝——裂缝越来越大——

　　嘎吱吱、嘎吱吱。

　　“水——”

　　爱音想要说些什么。

　　但在下一个瞬间。

　　嘭！

　　水压将那处裂缝，彻底撞开了。

　　……

　　轰隆隆隆隆隆。

　　如同雷鸣般的声响，响彻了整个下水管道。

　　这条下水管道，在建成之后，第一次真真正正地发挥了它的作用。

　　泄洪。

　　水在一瞬之间压垮了那面墙！

　　大量的雨水从5m高的地方喷出，变成了洪流。水撞在对侧的墙壁上，形成涡流——水拍在地面上，涌入前方的管道——佣兵们“啊”“哇”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被水冲击，摔倒在洪流里——

　　“该——死——”

　　立希紧紧抓着爱音，在水流里挣扎！她呛了好几次水——她现在无比感激自己有接受过海陆作战训练——她沉沉浮浮，凭借着自己的【肉体】点数硬是扛住水流，勉强游到了水面上——

　　水还在涌出。

　　水位在一瞬之间，就上涨到了4m以上的高度。

　　曾那么高的管道顶部，现在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样下去，她们迟早会被冲走的！

　　立希什么也做不到！她看着佣兵们被水在一瞬之间卷走，能做的只有紧紧抓着爱音。

　　爱音也呛了水。她“咯咳、咯咳”地咳着水。也许，立希应该夸她没有失去意识——

　　不过，她能做的远比不失去意识多。

　　“咳——咳咳！Rikki——那边！那边也有管道入口——！”

　　爱音一边呛着水，一边叫道。

　　她伸手指向前方。

　　在那里，是一处通风口的管口。

　　“！”

　　立希立刻向那里移动！

　　她至少需要一个地方来固定住自己！

　　……

　　Ave Mujica的方面。

　　祥子、初华和海铃刚刚完成了爆破工作。

　　锁被炸开了。

　　她们正在进行铁栅栏的拆除工作。距离栅栏被完全拆掉，只是时间问题。

　　然后……

　　她们听见管道深处，传来了隆隆的水声。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

　　浪来了。





第两百九十七章 施工警告！


　　噪音超过了标准分贝，湿度急速上升。

　　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之中，浪冲入祥子、海铃和初华所在的东侧管道。

　　“！”

　　怎么会有水——

　　祥子来不及想这个问题！

　　浪打中了她们，把她们拍在了栏杆上！

　　“咳！”

　　铁栏杆的顶部拍在祥子的左肋下方，让祥子从肺里吐出了空气。

　　水在一瞬之间涌入她的胸腔。

　　水势汹涌。

　　祥子几乎因为这一次拍击就失去了意识。

　　不过，她在水旋带来的眩晕中感觉到，自己被人抓住了。

　　然后，被往上拖拽。

　　有着良好水性的初华抓住了祥子。她带着祥子向上游去。

　　祥子挣出了水面。

　　“顶部没有被淹没！还有空间！”

　　祥子听到初华这样喊。

　　同时，祥子感觉到有人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嘴里，撑开自己的喉头。

　　“咯——咳！”

　　祥子吐出了水和胃里的液体。

　　“能听到我说话吗？”

　　耳边，初华说。

　　“……我没事。”

　　祥子说。她喘着气，濡湿的头发粘在脸上。

　　“还有浪！”

　　海铃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啧！”

　　地下水道，会突然泄洪？

　　水库炸了！

　　联想到刚才听到的火药爆破声，祥子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幸好是在拐角处——！）”

　　祥子在初华的帮助下保持了平衡！她一边呛水，一边想。

　　水库的水是有限的！

　　只要等待泄洪结束——一切都会变得平稳——

　　万幸，自己并不是正面对着泄洪口！

　　如果正面对着泄洪口，情况，绝对比这更糟！

　　……

　　泄洪口。

　　“我要撑不住了！！！”

　　立希在水中大叫。

　　她带着爱音往上游动，但情况一直在变糟！水势变化凶猛，根本来不及给她时间反应！

　　“Rikki，前面有通风口！”

　　爱音也在呛水。她一边呛水，一边指向前方的管壁，大叫：“拆掉那里！”

　　“啧——！”

　　立希最后一次用力向着管壁靠近！那里果然有通风口——她砸开那里——

　　“我开始想要装你的软件了！”立希喊道。

　　“我就说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它们的好的！”爱音也喊。

　　“来我肩膀上！”

　　立希用肩头顶住爱音的脚！她用力向上顶，把爱音送进那被打开的通风口里——

　　咚！

　　爱音向通风管道内一扑，双腿在外用力蹬——她被立希按了进去——

　　“抓拉我上去！”

　　立希在水势中大喊。

　　“等——这上面是滑的！这里面也进水了！——而且——这里是斜面！这里是向下的半弧！我站不稳——”

　　爱音的叫喊声从通风管道里传来。

　　她的脚下现在全是流淌的雨水！管道内太光滑了，还是有坡度的！

　　爱音尽力待在相对平坦的地方。她向着自己脚的下方看了一眼。那里黑洞洞的——

　　爱音尽力扭转身体，伸手去够外面的立希！

　　“啧！你在里面待着！”

　　立希咬牙。她得去寻找别的位点！

　　“不——我转过来了！Rikki，抓住我！”

　　爱音从管道里伸出手！

　　爱音抓住了立希！

　　水溅入通风管道里，又同样从通风管道里溅出。

　　“Rikki！我这就拉你进来！”

　　爱音喊。

　　“等，不，你先保证好自己的平衡——”

　　立希正说。

　　爱音用力一拉。

　　立希被爱音拉进了通风管道中。

　　但同时……

　　“——哇啊！”

　　爱音自己脚下一滑！

　　“喂！”

　　爱音脱手了！

　　她顺着半弧形的通风管道，从通风管道之中，滑了下去！

　　……

　　【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

　　灯待在这里。一台无线电广播机的旁边。

　　黑暗中，隐隐能够看到房间里的床位和深处的白板。

　　但灯没有靠近那里。

　　从刚才起，外面就一直传来枪声。

　　之后，还有雷鸣般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

　　灯感觉不安。

　　她正处于完全未知的环境里。

　　先前，是有一通电话告诉过她，这附近施工，让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在意，暂时待在这间房间里。

　　可是……

　　“（这也是施工吗？）”

　　地面在震颤，墙壁开始晃动。所有没有固定的物品都在震动，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空气中，潮湿的泥土的气味越来越重。

　　灯听见了水流声。

　　施工漏水？

　　【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地势较高。就算真的是施工漏水，也不用太过担心——

　　起初，灯还只是等待。

　　她对自己说，这可能只是施工的动静稍微大了一点。

　　然而，很快，那些动静就开始让她难以忽视。

　　“……”

　　要离开？还是继续待在这里？

　　灯拿不定主意。不安之中，她能做的只是盯着自己眼眶预制件中的显示屏幕。

　　【归航追踪器】的点标还在附近摇晃——

　　然后。

　　忽然之间。

　　“！”

　　【归航追踪器】的点标动了一下！

　　它飞快地向着代表灯所在地的坐标零点靠近。

　　紧接着，灯听见墙壁后面传来“喀拉拉、嘎哒哒”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归航追踪器】上的点标也由远及近——

　　它们在几乎同一时间擦过灯的面前！

　　“！？”

　　听起来，就像是【归航追踪器】的持有者，就在这面墙的背后！

　　灯在一瞬间愣住了。

　　紧接着，她反应了过来！

　　她知道这面墙的背后是什么！

　　因为她就是从那里来的！

　　墙的背后，是通风管道！

　　……不是【归航追踪器】故障了？

　　是爱音真的来了？

　　而且，现在就在通风管道里——刚刚从这附近跑过！？

　　这听上去太不可思议了！

　　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隆隆声还持续着。

　　“！”

　　灯又看到【归航追踪器】的点位，停在了不远处——

　　发生什么了！？

　　灯立刻起身，推开门！

　　她知道最近的通风管道口在哪里——因为她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要真是爱音在这附近，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她要去帮助她——

　　“……”

　　灯想到了自己在离开CiRCLE之前，碰到自己的那个银脸的男人。

　　他在接触过自己后，状态变得很奇怪。

　　“……但……！”

　　不要接触就好了吧？

　　一定能够做到什么的——灯没办法只是等在这里！

　　她向着门外跑去。

　　在推开门的瞬间，她又想到了刚才的电话。

　　【你不用太在意。留在房间里面就行了。】

　　电话那头，那位好心人如此说过。

　　可是——

　　“……抱歉。”

　　灯低声说。

　　她必须要去确认才行。

　　灯打开了房门，跑了出去。





第两百九十八章 坠落


　　你知道吗？

　　如果在地下水道的通风管道里注入大约1/3的水，爬行体验会变得很像米歇尔乐园的【惊魂激流】项目。

　　拐过拐角的碰撞感，向下加速的时机，中途的停顿，感觉自己好像能撑住墙壁往上爬的感觉，和其实撑不住、更快地往下掉的感觉。

　　根本一模一样。

　　什么，你不知道？

　　也是啦，正常人根本不会乘坐过注入水的通风管道。

　　爱音现在知道了。

　　但她很希望自己不知道。

　　……

　　“啊啊啊啊啊啊——！！！”

　　爱音在通风管道内一路往下滑！

　　黑暗、潮湿、全都是水、水、水——

　　中间，有一些岔路。

　　爱音随机进入了那其中的一处。

　　方向并非她选择的。

　　因为别说选择岔路了，她甚至要在撞到岔路口的时候，才能够感觉到，岔路口到了。

　　“已经够了吧——为什么还在向下延伸啊！？”

　　就没有向上的岔路口吗？没有哪里可以停下来吗？

　　“滑个一分钟就差不多够了吧！”

　　爱音在通风管道内尖叫——但尖叫并不能帮助她刹车！

　　她一路向下，不知道滑了多久——

　　然后。

　　嘭！

　　爱音的脚踹开了前方的通风管道挡板。

　　当啷。

　　挡板掉在了地面上。

　　下方不再是管道了。

　　“——噫——”

　　无穷无尽的管道很可怕。

　　但当你看到下面不是管道，而是水泥地面的时候，又有另一种的可怕。

　　嘭！

　　爱音从下水管道中飞了出来。

　　她掉进了一处幽暗的地下设施之中。

　　……

　　嘭……嘭……嘭……

　　空旷的地下设施之中，回荡着爱音掉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嘶……啊……”

　　爱音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哪儿都在痛。

　　“……哇。太好了。胳臂和腿都没断。”

　　爱音咬着牙说。

　　她爬起身。周围黑黢黢的，看不清楚。

　　爱音开始在脑机中发出信号。

　　【爱音：Rikki？在吗？】

　　她看到立希的账号在脑机通讯频道中亮了下。

　　【立希：……沙沙……你……沙……】

　　【爱音：我——还——活——着——】

　　【立希：……沙沙……】

　　【爱音：喂？】

　　信号很差。

　　掉到太深的地下了？

　　“……得转移到信号更好的区域才行……”

　　爱音撑起身。

　　她点亮义眼里的光感元件，准备移动到其他地区。

　　光感元件的光照亮四周。

　　就在面前，照到了一个人影。

　　“呀！”

　　脑机里根本没有显示出附近有人！

　　可这个人，就在她的面前——爱音吓了一大跳，脚下一滑，又摔坐在地上——

　　对面的人影也摔坐在了地上。

　　“……”

　　爱音眨了眨眼睛。

　　她再次爬起身来，向前快走了几步，又试探性地伸出手。

　　她的手碰到了冰凉、光滑的表面。

　　“……”

　　在爱音面前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的倒影。

　　她面对的是一块巨大的玻璃。

　　爱音将手放在玻璃面上。玻璃面背后，传来微凉的触感。

　　那确实是玻璃。

　　爱音转了下头。

　　这玻璃至少有超过十米长。

　　“……这是什么……？”

　　她看见这些玻璃被贴在了巨大的方框上。

　　灯光扫过。爱音看到那些方框上，还有按键和接入面板的线盘。

　　线盘的口是带十字凹槽的圆形。

　　这是生物信息线缆接入区。

　　“……嘶。”

　　刚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有教过，不要将生物信息线缆接入可疑的装置里面。

　　不过……

　　爱音在这个装置上找到了本地局域网的符号。

　　“这看起来能接洽本地局域网……”

　　能接入，就能够联络上立希。

　　“……”

　　在心中权衡了一番联络的重要性和信息安全的重要性之后，爱音将脑机里的杀毒软件全部打开。

　　她抽出手腕上的生物信息线缆。

　　“……出了什么事情，就拔出来……！”

　　爱音说着，将生物信息线缆接入了线盘之中。

　　嗡。

　　一刹那间，周围的玻璃背后亮起来了。

　　“！？”

　　爱音在接入生物信息线缆的同时，启动了这里的光照装置！

　　光不是很强。不过，是蓝绿色的。

　　爱音看到她身边的这些玻璃并不是单纯的玻璃墙，而是构成巨大玻璃长方体的一面。

　　现在，这个巨大的玻璃长方体中间慢慢亮了起来。

　　一些亮闪闪的东西开始在长方体之中流动。

　　那看起来像是水。

　　除此之外，爱音还看到了电子数据图像构成的礁石与海草。

　　“……鱼缸？”

　　这玻璃长方体看起来真的很像鱼缸。只不过，里面流动的不是纯水，而是某种混合着水的电解质浆液。

　　爱音看到荧光粉色的水母和亮绿色的热带鱼从中间游过。

　　爱音转身。

　　这鱼缸的光照亮了周围的其他位置。仔细一看，附近还堆着类似的、只有大小不同的玻璃缸。

　　“……水族馆……？”

　　爱音疑惑。

　　这里看上去就像是影像化的水族馆。

　　然后。

　　“啊！”

　　她想起自己是来确认信号的了！

　　她立刻再次接通小队共通频道。

　　……沙沙……

　　不行，还是杂音。

　　网络环境并没有因为爱音接入局域网而变好。

　　“……不行吗……”

　　就在爱音这样疑惑的时候。

　　忽然间。

　　嘭！

　　房间的深处，传来了一声动静。

　　“！？”

　　爱音立刻回头。

　　又是自己的影子？

　　……不不，影子怎么可能会发出声音啊。

　　爱音抽出了她的生物信息线缆。她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走去——

　　她想要拔枪。但她的【自动屠宰机】早就在滑下来的途中丢失了。

　　爱音绕过一处未通电的海底隧道下面。

　　她看到前面有一些鱼缸也亮着。

　　爱音很肯定，那些鱼缸不是她打开的。

　　糟糕了。

　　敌人？

　　如果是敌人的话，爱音还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她现在没有任何攻击手段——

　　嚓啦。

　　“？”

　　爱音听到一口玻璃缸里面传来动静。

　　玻璃缸的，里面？

　　爱音小心地靠近……

　　等等……

　　玻璃缸里面有东西在动……看起来，有东西从没封闭的玻璃缸顶部掉进去了……

　　那是什么？

　　动物？

　　不，是……

　　爱音看清楚了。

　　那是人。

　　“！”

　　爱音立刻向那儿跑去。

　　“小灯！”

　　她喊道。





第两百九十九章 水族馆


　　爱音看清楚了，在玻璃缸里面的，是灯！

　　没想到，找了很久的灯，竟然在这里！

　　看样子，像是也从通风管道里滑下来的。爱音看到上方的管道出口处，有着被撞开的痕迹。

　　灯掉进玻璃箱里面了！

　　也是因为刚才的水害，跟自己一样从通风管道逃跑吗？

　　“小灯！”

　　爱音叫着。她跑向那口大玻璃缸。

　　“……！小爱……”

　　灯也注意到了这边。

　　“我这就放你出来……！”

　　爱音瞥向玻璃缸侧面的传控连接面板。

　　跟之前爱音自己曾接入，试图获取信号的那处面板是一样的。

　　有控制开关，就有启动开关。

　　爱音现在对自己的接入能力稍微更多了一点自信。这种大型设备，只要从交互接口进入软通道，就能够获取所有指令的代码——

　　然而。

　　“……等等！”

　　爱音听到玻璃缸内隔着厚重的钢化浮法玻璃，传来一声沉闷的呼喊。

　　已经抽出了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的爱音看向缸中。

　　“不，别打开！”

　　灯拍打着玻璃缸面，喊道。

　　“什么？”爱音疑惑，“可是——”

　　“我好像不能碰人。”

　　灯说。

　　……

　　昏暗的水族馆内，亮着几簇幽蓝色的光。

　　爱音站在玻璃缸前，而灯坐在玻璃缸里面。

　　两人隔着玻璃对望。

　　“不能碰人，是什么意思？”

　　爱音慢慢地问。

　　“在我被带来这里之前，碰到我的人变得很奇怪。”灯隔着玻璃，对爱音说，“我可能有一点问题……我不确定……Poppin'Party的人把我从CiRCLE带出来，她们说过‘不要碰她’。”

　　“不要碰……？发生了什么？”

　　爱音问。

　　“可能跟我喝了Poppin'Party的集成病毒有关。”

　　灯实话实说。

　　“……啊？”

　　喝了集成病毒？

　　“等等，等等，怎么回事？”

　　爱音变得更加混乱。

　　“从头开始！从头开始，好吗？”她说，“小灯，从你怎么会在这里开始说起！”

　　“Poppin'Party的成员和丰川的成员在CiRCLE的地下四楼打了起来。”灯将手按在玻璃上，慢慢地说，“他们在抢一管病毒，而我正好在那里。我被挟持了。”

　　“然后你把那管病毒喝了。”

　　爱音接话说。

　　灯点头。

　　“诶……好吧，好吧。”爱音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就不问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了……”

　　她抬起头。

　　“你没事吧？”

　　她问灯。

　　“我不知道。”

　　灯诚实回答。

　　“唔呃。”爱音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灯一番，“姑且……看起来……还好……”

　　呼！

　　她抚住胸口。

　　“这样就还算好吧？”爱音说，“已经比我想象中最好的情况还要好啦！”

　　她又问：“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被Poppin'Party的人带出来了。”灯说，“她们把我带到这里，不过，中途我有昏过去……醒来后，负责运送我的车翻了。”

　　“我躲进地下水道。”她说，“看到爱音的【归航追踪器】点标，我就追了过来……从通风管道里。”

　　“嗯……”

　　爱音又环抱双臂，紧紧皱着眉头。

　　“这里很危险。”灯看着这样的爱音，说，“小爱，你快离开——”

　　“不，那个，我要是要离开，就不会来这里啦。”爱音摸着自己的脸颊，说，“而且……就算小灯叫我跑，我也不知道能离开去哪里啊？”

　　她摊开手，指向周围的黑暗之中。

　　……

　　在危险的场所里，不知道周围的情况。

　　乱走并不是好行为。

　　更好的方法是等待救援。

　　所以，爱音没有离开，而是和灯待在了一起。

　　幽蓝色的灯光下，灯和爱音隔着大玻璃幕墙对话。

　　“这样啊。大家分散开来了啊。”灯说。

　　“大家是都在找小灯啦。”爱音说，“我有把我的GPS信号共享给她们……我觉得她们会帮忙报警的。”

　　“BCPD吗……？”

　　“我会希望是BCPD来啦。如果是暴恐机动队来，可就出大事了。”

　　“暴恐……立希没事吧？”

　　“我一直在联系她！现在也在拨号……中途有联系到几次，信号断断续续的，不过，她听起来状态还可以。上一次通话时，她说她已经在接近我的位置了……”

　　“那素世呢……？”

　　“soyorin是说要用她的方式去做……我也想知道啦。没准，一会就开着加装了【B-77反坦克弹】制作工坊的武装车辆来了呢。”

　　“乐奈……”

　　“她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啦。之前，她不总是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的吗？”

　　“……嗯。”

　　灯说。

　　她看起来多少放心了些。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玻璃上有了覆盖而来的阴影。

　　是爱音的手。

　　爱音的手隔着玻璃，碰到了灯的手。

　　“……！不行……”

　　灯吓了一跳！

　　她猛地往回收手——

　　“欸？这样还是能碰的吧？”爱音说，“看上去，也没影响到我。”

　　“……是……感觉可以……”灯说。

　　不管自己感染了什么，玻璃看起来都不是传染介质。

　　意识到这点后，灯又慢慢地把手放了回去。

　　爱音再次把手盖在灯的手上。

　　“……如果能感觉到体温就好了。”

　　爱音说。

　　“嗯。”灯说。

　　“还能写字呢。”

　　爱音开始用她的手指在玻璃上写字。

　　【爱音】。

　　她写了自己的名字。

　　【灯】。

　　又写了灯的。

　　还有【立希】、【素世】和【乐奈】……

　　“谁会先来呢？”爱音轻轻地问。

　　“……”灯沉默。

　　“说不定，会一起来呢。”爱音笑了笑，又说，“毕竟，我们说好要一起一辈子吧？”

　　“……”

　　爱音写下【迷失】和【迷子】。

　　“情况会变得怎么样呢？”爱音又问，“小灯身上，好像有着不得了的问题。”

　　爱音稍稍变得低落了一点，并流露出些微的不安。

　　“……我……”灯犹豫了一下。

　　“……哈哈，抱歉。”爱音注意到灯的犹豫，立刻说，“小灯才是最不安的吧。没关系，总会有办法——”

　　“……我会前进的。”

　　灯忽然说。

　　“不管之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前进的。”

　　灯用手指在玻璃上慢慢地写出一行字。

　　【即使迷茫，也要前进】。

　　爱音笑了下。

　　“是啊！”她说，“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就在爱音说话的时候。

　　黑暗之中，房间的顶部。

　　有一台始终未启用的监控摄像探头亮了一下。

　　它闪烁起红光，转了转。

　　然后……

　　嘭！

　　“！”

　　“！？”

　　爱音和灯同时听见房间内侧传来了声响——

　　听起来，又有东西掉下来了！





第三百章 我要购买这缸鱼


　　有东西也掉进了水族馆里？

　　被雨水冲下来的围挡碎片？佣兵们的枪械？毁坏的大型仪器设备？

　　哒。

　　“！”

　　掉下来的东西还在发出声音！

　　那不是普通的物件……

　　难道是人？

　　【爱音：……Rikki？】

　　爱音试探性地在脑机共通频道里发出信号。

　　【爱音：喂，喂……】

　　【爱音：别吓人啊……】

　　她试探性地往传来声音的方向靠了靠。

　　然后。

　　嘭！

　　一声枪响。

　　一枚子弹擦过了爱音的脸颊。

　　“——！”

　　不是立希！

　　是——

　　是敌人！

　　“噫——！”

　　爱音立刻向后躲，藏到玻璃缸的背后。

　　但她很快注意到，自己不能藏在这里！

　　因为灯还在玻璃缸里！

　　“小灯！快趴下！”

　　爱音喊。

　　她立刻向前一扑——动作并不是那么干净，但成功翻进了另一侧的玻璃缸后面——

　　爱音看到有一些子弹从她的脚后跟下方穿了过去。

　　爱音躲过了那些子弹。

　　“（我说不定很厉害！？）”

　　这个念头在她的心中一闪。

　　不过。

　　下一个瞬间，她的后背就撞上了一个东西。

　　不是墙面。

　　而是有温度的，人的身体。

　　“——”

　　胳膊从后方环过。

　　身后的人在爱音发出声音之前，干净地绞住了爱音的颈部。

　　爱音立刻就觉得喘不上气了。

　　然后……

　　哒、哒。

　　爱音听见有人向着自己走来。

　　这是她最后听见的声音。

　　因为接下来，她就因为颈动脉被按压而导致的大脑供血不足，而昏了过去。

　　……

　　哒、哒。

　　红黑双色的裙摆，黑色镂空的面具，和在身后扎成两股的长发。

　　祥子踏过湿润的地面，走向水族馆的前端。

　　脚步声有两处。

　　海铃按着她的佩刀【黑独角兽】，跟在祥子的身后。

　　脑机里，传来喵梦的声音。

　　【Amoris：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还要先帮区域启动发电机，再启动监控摄像探头，再搜索，再找人的探索方式！怎么不干脆让我从削铜线、做集成电路板开始好了！？【填海新地2期】，啥基础设施也没有，真是有够麻烦！】

　　【Mortis：比变量和函数混合命名的、全是全局变量和备用变量的未注释代码还要麻烦。】

　　【Amoris：Mortis～谢啦！没有你对地下布线地图的骇入，指不定还要再找一个小时呢！】

　　沙沙。

　　祥子走向前方。

　　她看到了被关在大玻璃缸里，脸色发白，拍打着玻璃墙面的灯，在另一侧的玻璃缸后面滑落到地上的爱音，和爱音身后刚站起身的初华。

　　祥子看了眼义眼内的时间。

　　自等待洪水退去，进入【市政水路员工休息整备室】，发现灯已经离开，再使用里面的设备进行骇入本地局域网，搜索之后，过去了三十七分钟。

　　时间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至少这件事被稳定地控制住了。）”

　　调整，改变，再调整。

　　祥子一步一步地追踪，抵达了这里。

　　祥子看向玻璃缸里的灯。

　　灯身处在幽蓝色的环境光照中。

　　这光照，也是刚才喵梦为了使用监控摄像探头打开的。

　　“……”

　　祥子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爱音。

　　她皱起了眉头。

　　电源接入了。理论上，只要接入生物信息线缆，就可以将玻璃降下，让灯从里面逃出。

　　但是爱音没有那么做。

　　她只是靠在外面，跟灯讲话？

　　“……”

　　祥子想到了骇入【科尔比】轿车时的情况。

　　专程将人带走。然而，车辆上一位护送人员也没有。只有目标人物一个人。

　　摩卡骇入了目标车辆。喵梦和睦也骇入过目标车辆。其他势力的黑客有进行回击，但目标车辆竟然没有加装联网锁，没有进行过远程紧急制动。

　　甚至于，就这样一路开进了【填海新地2期】后，也没有远程控制车辆返回，而是将【填海新地2期】封锁……

　　海铃在祥子思考的时候，侧向走了一步，来到了灯所在的大玻璃缸旁边。

　　“打开吗？”

　　她问。

　　“不。”

　　祥子说。

　　她又看了灯一眼。

　　“就这样带走。”

　　她转头看向侧面。

　　初华也从通道里走出来了。

　　祥子交替看了初华和海铃。

　　“可以吗？”祥子问。

　　初华评估了一下缸体的大小和重量。

　　“可以。”

　　初华说。

　　“——！”

　　灯像是叫了什么。但祥子走过去，在操作面板上按了一下。

　　“！”

　　缸体顶部伸出玻璃板，很快，就将玻璃缸内外封死了。

　　没有了空气作为介质传导声音，玻璃缸的内外呈现出了良好的隔音效果。

　　顷刻间，灯所有的叫喊声听上去，都变成了沉闷的低鸣。

　　初华抓住玻璃箱的一头。

　　她手部纳米纤维开始工作。

　　仿生皮肤下面，手部义体喷出液化冷却剂形成的白烟。

　　合成肺叶将自己深深充盈，氧气转化成动力，动力转化成电信号，电信号又带动钛金骨骼——

　　嘭——嚓！

　　“！”

　　灯猛地向缸体的一侧滑去。

　　玻璃缸的一边，底部的黏合剂被撕开了。

　　玻璃缸被初华抬了起来！

　　紧接着。

　　咚！

　　初华又把这边重新砸在地上。缸体发出沉闷的声响。

　　初华走到缸体的另一侧。

　　嘭——嚓！

　　同样的摇晃。

　　另一边也被抬了起来。

　　海铃在这时走上前。

　　她抬起初华先前已经举起过一次的部分。

　　两人四目相对，点了点头。

　　三、二、一。

　　两人一起用力。

　　沙……

　　一阵摇晃之间，装有灯的玻璃缸，被两人抬了起来。

　　【Amoris：要帮忙评估逃离时的路径吗？我可以帮忙看门高和门宽！我想，只要能过双开门冰箱的地方，就能过这缸！】

　　“你不是应该在看附近的监控吗。”祥子淡淡地说，“我跟你说过吧？我们把整个区域都点亮了，还骇出了线路图。我们的动静太大了，用的渠道也并不密封，其他人也可能会捕捉到这些信号。”

　　她向前走。身后，是抬着大缸的初华和海铃。

　　【Amoris：监控Mortis有在看了！】

　　喵梦在脑机里弹出一条又一条消息。

　　【Amoris：我在看佣兵那边！他们暂时还没建出诺亚方舟！他们——】

　　叮。

　　又一条信息弹出。

　　不是喵梦那里来的，而是睦那里来的。

　　【Mortis：有人来了。来得很快。用了紧急通道的权限降下来的。】

　　【Amoris：欸？佣兵之外的？】

　　【Mortis：是——】

　　就在这时。

　　嘭！

　　一声闷响。

　　子弹从远处射来，穿过了狭长的水族馆房间。





第三百零一章 零元购是不行的（3k3月票加更）


　　子弹穿越了房间，直冲祥子而来。

　　但子弹终究是没有脑机的速度快。

　　远红外仪上，睦已经提前将子弹的轨迹报给了祥子。

　　祥子向外侧微闪。

　　子弹打在她额侧的面具边缘，斜向后方弹开，只在面具的额角侧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擦痕。

　　“……”

　　偷袭没有命中。

　　祥子看向子弹来袭的方向。

　　【人员定位】的软体捕捉到了那里的红外反应。

　　随后，信息链条一条条闪烁，又慢慢地报出了枪械的状态。

　　攻击祥子的子弹，是从智能狙击步枪【阿修罗】中射出的。

　　而将【阿修罗】架在入口处的矮墙上瞄准，并完成射击的，是一位祥子的熟人。

　　“……把这片区域的路线图全部用不加密的方式骇出，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手握着【阿修罗】，素世藏身在掩体后面，说。

　　咚沙。

　　在她身后的紧急通道电梯井里，又传来一声响动。

　　立希从那里跳了下来，落在了素世的身后。

　　“找人倒挺准的。”

　　祥子看着前方，说。

　　沙……咚。

　　祥子身后，初华和海铃把抬着的、装有灯的玻璃缸放到了地面上。

　　【DS-1脉冲】和【黑独角兽】被抬了起来。

　　对于正面的祥子、初华和海铃而言，素世和立希的掩体选择得确实还行。她们将自己隐藏在了墙壁之后，完全没有留出任何空隙和死角。

　　但她们的背后，被喵梦和睦骇入了的监控摄像探头还在工作。

　　嗡……

　　在轻声转动的监控摄像探头面前，素世和立希的一切都无从遁形。

　　对方是架了狙。

　　但几人间的距离甚至不到四百米。

　　距离太近了。

　　在这种情况下，需要使用智能瞄准确保射击精度的智能狙击枪能起到的威胁十分有限，远不如突击步枪和冲锋枪。

　　甚至不一定比得过手枪。

　　而作为突击手的立希，手上缠绕着应力绷带。

　　从红外温感的状况来看，她的手部已经没有办法正常工作了。

　　就这样，还想要把人留下？

　　祥子不觉得她们能够造成什么威胁。

　　不过……

　　遥远的主城区，月之森内，服务器仍然忠实地鸣响。

　　喵梦和睦对【填海新地2期】的监视，和对眼下的地下水族馆的监视，仍然在持续着。

　　现在，情报也仍然没有断。

　　它们在被传递给祥子。

　　而这些情报，让祥子皱起了眉头。

　　素世和立希是在下水管道内联系上了彼此，才一同行动。

　　在此之前，素世是从【填海新地2期】外部，乘车前来的。

　　素世不是一个人来的。

　　“……”

　　祥子看见许多黑色的轿车正在【填海新地2期】内行驶。

　　它们是从相当接近这处水族馆的入口处行驶而来的。当被监控摄像探头拍到的时候，它们已经非常接近祥子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了。

　　它们甚至不是第一批。

　　监控摄像探头捕捉到了绳索摩擦的声音。睦给的警报点在祥子的义眼中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有人在通过紧急通道下滑，进入当前的水族馆区域。

　　扫描给出结果的速度相当迟滞。

　　不管是人员小队，还是车队，都配备了具有一定程度上反扫描效果的、用于拖慢扫描回报速度的干扰发信器。

　　这是很昂贵的配置。

　　可不是什么组织都能拥有的。

　　来者的数量，还不少。

　　“……那都是谁？”

　　祥子开口问道。

　　她的话在暂时重新变得安静的水族馆内回荡。

　　“我带了丰川的人过来。”

　　素世说。

　　“……”

　　在先前的时间里，立希和爱音一直在积极救援灯。

　　然而，素世却没有出现，也没有进行远程援助。

　　祥子多少能够猜到对方正在寻求支援。

　　素世的母亲是丰川的高层。

　　因此，素世能够寻求援助的地方，祥子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预料。

　　……但这件事真的发生了，还是让祥子感到有一点头痛。

　　【Oblivionis：确认先前准备的“路线”与“设备”的情况。】

　　祥子在脑机里向喵梦和睦发出一条指令。

　　她面上神色未变，看向前方。

　　“你向丰川求助了。”

　　祥子说。

　　“我们几个学生是没办法从这么危险的地方带回灯的。”遥远的地方，素世的话语幽幽传来，“丰川家也在寻找灯。”

　　祥子几乎能够猜到素世在过去的时间里都做了什么。

　　通过母亲处获得的内部消息得知丰川家正在进行搜索，请求丰川家的会面，出示自己与当事人相连的小队频道，拿出自己的队友有关联目标人物的【归航追踪器】的证据，请求随同进入——

　　层层上报，调动企业战舰加入战况。

　　企业人常用的路数。

　　祥子太熟悉了。

　　“难道你认为灯被丰川带走，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祥子慢慢地问。

　　同时，她盯着义眼中那喵梦定秒上报的进度指示。

　　还有睦给的图像。

　　丰川家的第一批私兵，正在聚集到这附近。

　　“……丰川带走灯这件事，难道是我想阻止，就能阻止的吗？”

　　素世在对面回答。

　　“灯不是落入丰川的手里，就是落入乐队帮派无止境的争抢之中。”素世说，“难道我可以避免这些事的发生吗？我的选择，至少可以避免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承受不必要的伤害……”

　　“……还有让你自己获得更多的信任，以便参与这件事后续的发展，是吧。”祥子说。

　　她太熟悉这种思维方式了。

　　毕竟，那曾经是她家的公司。

　　“牺牲，服从，妥协和等待他者权力的降临。”祥子对着素世的方向说，“恭喜你。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个公司人了。”

　　“我终究做得没有你好。”素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说，“我只是学习了公司的生存方式，而你学习的是丰川家的。”

　　“……”

　　“丰川祥子。”

　　素世叫出了祥子的名字。

　　祥子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站在那里。

　　“ID不一样了。但是你的体征指数基本和我在你退出乐队之后找你的时候相匹配。”素世说，“我很惊讶你在这里。不，也不是很惊讶，我知道你有能力出现在任何场合。你在为【七支乐队】做事？还是成为了流民？”

　　“……”

　　“算了，这些都无所谓。把灯放——”

　　哒。

　　祥子打了个响指。

　　“动手。”

　　她说。





第三百零二章 禁止不按照图纸施工（3k3刀片加更）


　　嚓、嚓、嚓、嚓。

　　一瞬间，场馆内所有的照明设施都熄灭了。

　　黑暗降临。

　　与此同时。

　　紧接着，传来了“嘎啦、嘎啦”的声音，和“隆隆”的声音。

　　先前，喵梦和睦启动发电机，骇入这座尚未启用的水族馆，骇出了附近所有的线路图。

　　这座水族馆里，当然不只有监控摄像设备和内部的小型照明设施。

　　水族馆和周边，布控了各种各样的线路，从天花板上走线的明线和暗线，外部大瓦数的探照灯，以及埋藏在墙体内部的音箱与温度调节设备。

　　祥子先前，让喵梦和睦确认了这些先前准备好的“路线”与“设备”——

　　现在，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安全锁打开。

　　数值抬升。

　　喵梦和睦切断一部分线路，并将发电机的功率提升到了极限。

　　超高的电压在一瞬之间，击穿了这些区域——尤其是那些墙体内部的音箱与温度调节设备。

　　设备因为过载，在数处墙面之内发生了爆炸。

　　墙面被炸毁。

　　这并不会导致什么特别的问题。因为施工时有要求，这些器件并没有安装在承重墙内。

　　……如果每个房间，真的是按照施工图进行施工的话。

　　嘎啦、嘎啦。

　　轰隆隆。

　　数处房屋内，佣兵们违规搭建水库开始崩解。

　　墙体因为内部元件过载造成的爆炸，出现了裂缝。水压迅速地破坏了那些裂缝，又创造出更大的裂缝——

　　先前，地下水道的水库爆炸，是一次意外。

　　但这一次，就不是了。

　　洪水带来的骚乱，不是挺有效的吗？

　　那多来点吧。

　　几座水库同时破裂，无数的水从上方涌出。它们一路沿着通道向下席卷，甚至进入了紧急通道——它现在因为正在进入人员，而是开启的——

　　“！”

　　丰川家正在入侵区域的私兵注意到了这点！他们开始用无线电链路互相联系——

　　“——！”

　　身后的丰川家私兵没有正常入场，素世自然也注意到了！

　　而身前——

　　“也许，你们也该多考虑考虑怎么应对意外事故比较好。”

　　啪、啪！

　　祥子开枪了。

　　素世向后缩头，防止被击中——立希想向前冲——

　　但在这个瞬间，水从原本玻璃缸在的位置上方的通风管道处喷出，将祥子、初华和海铃与素世和立希的位置隔开了。

　　硬冲的话，毫无疑问会成为祥子的【骄傲】和初华的【DS-1脉冲】的靶子。

　　对方的选择很明显。

　　“（好。）”

　　祥子用义眼看到对方回缩，想。

　　祥子进入了这块区域。

　　会这样进入，自然不会没有准备离开的通道。

　　线路图在睦的脑机里过了一遍，就通过搜索排查，高亮出了几条窄窄的通道。

　　这些通道也是被共享给Ave Mujica全员的。

　　现在，那些通道的数量正因为丰川家的来袭，而逐渐减少。

　　但仅看通道消减的速率，绝对还来得及让祥子、初华和海铃撤退。

　　“（剩下的问题就是……）”

　　祥子盯着身侧的大玻璃缸。

　　灯还在里面。

　　不久之前，她还拍打着玻璃外墙。但此刻，她已经因为低氧环境而呈现出了低精力的状态，只能够趴靠在缸的底部。

　　祥子在义眼中评估着灯的指标。

　　动脉血氧饱和度已经显著降低了。但呼吸减弱的程度，还不够。

　　“（差不多了。）”

　　再降低一点，就可以让灯陷入低氧导致的昏迷。

　　丰川家的人员在聚集。硬是抬起玻璃缸一起离开的方案，已经不再现实。

　　更改移动方案。

　　Poppin'Party能携带灯移动，自己肯定也能。

　　装在更小的箱子里，或是捆起手和脚，蒙住所有的外接设备口。

　　这是祥子现在准备进行的方案。

　　更好的方案是抓住一、两个丰川的人，胁迫他们来携带灯。

　　这样对于灯可能具有危险的秘密来说，更加保险。

　　“（但这个方案真的有实施的可能性吗……？）”

　　最不济，就是无法把灯带走。

　　那样的话，就需要考虑单纯的抛弃，或是对资讯的破坏——

　　“（——先观察。）”

　　祥子想。

　　溅入的水已经开始漫过地面。

　　水挤入玻璃缸下方的空隙，成为了最好的润滑剂。

　　初华和海铃没有花多少力气，就推动了玻璃缸。她们跟随祥子，快速前往从睦先前指出的通道。

　　总之，先转移到通道再说。

　　影响判断的最重要因素，是丰川家的来的私兵。

　　祥子时刻监视着丰川家成员的举动。

　　……说实话，祥子对于不经历一场硬仗就从丰川家的包围圈里带走人这件事本身，没有太多自信。

　　不过——

　　【Mortis：又有新的车队进入了【填海新地2期】。】

　　睦进行了精准的报点。

　　【Amoris：你们猜怎么着？有【魔蝎】！】

　　喵梦也说。

　　“（……【七支乐队】进场了。）”

　　祥子想。

　　至少，Afterglow进场了。

　　祥子不认为自己能够正面扛住丰川家的包围圈。

　　但如果这包围圈的敌人不止自己一个，一切就都好说。

　　“（就看我们能不能扛住内部的丰川私兵——）”

　　就在祥子这样想，准备好了进入通道与接战的时候——

　　——哒哒哒！

　　“！”

　　有枪声！

　　还是有丰川家的私兵抵达了这里！他们就在水幕背后——他们开始开枪——看样子，像是想要强行火力压制——

　　就在这时。

　　“……？”

　　祥子突然注意到，喵梦和睦侦测到的画面上，代表丰川家私兵的点位开始变得散乱了。

　　然后……

　　然后，有一些点位开始变成了代表【体征指数低于正常值】的灰黄色。

　　什么？

　　有人在攻击丰川家的私兵？

　　而且，是从私兵最多的紧急通道中，一路下来的！

　　丰川的私兵数量在减少！而且，他们看起来因为突袭，而陷入了轻微的混乱！

　　这绝对是重大利好Ave Mujica的消息！

　　这样，她们不管是挟持丰川的私兵，还是逃跑，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但是，是谁？

　　祥子的第一反应是，【七支乐队】已经有人来了！

　　可是，这么快吗？

　　睦才刚刚观测到有车辆进入【填海新地2期】！

　　虽然祥子相信也是有【大人物】能够如此快速——

　　可是——

　　嚓。

　　在下一个瞬间，前方分隔开场地的，从通风管道处喷出的水幕被切开了。

　　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两柄哑光的螳螂刀，撕开了那里的水雾。





第三百零三章 人抓鬼


　　新的敌人来了！

　　螳螂刀、白色的发丝、一蓝一金的两只眼睛……

　　祥子一眼就认出了来者！她在那个雨夜曾经见过——

　　是MyGO!!!!!的吉他手，要乐奈！

　　“（一个人……打穿了丰川家的私兵……？）”

　　祥子知道对方具有实力……

　　但祥子也是知道丰川家私兵的实力的。

　　这是会发生的事情吗？

　　不太可能做到这种事吧？

　　其中关节，祥子没时间细想。

　　因为现况需要尽快做出判断，容不得这种细枝末节的考量。

　　呯呯呯！

　　初华手中的【DS-1脉冲】喷出火舌。

　　她开了义眼中的弹道锁定，子弹沿着生体反应区在水雾勾勒出火花的边。

　　乐奈被重新压制回水幕中。

　　那道身影一边进出水幕，一边闪躲。

　　她没就这样硬顶着水压和火力线冲出来。

　　“（至少【肉体】看起来并不是很夸张……）”

　　不过，对方还在向前压！

　　看起来，是在寻找合适的突破口……

　　“后退。”

　　祥子脑机中喊。

　　初华和海铃押着装有灯的玻璃缸，进入身后的通道。

　　那原本是水族馆的入口。

　　但在水族馆并未正式启用的现在，那里仅仅算是一处向上的通道。

　　通道很宽敞。正前方，有着一处螺旋楼梯。

　　如果是平时，要将一口大玻璃缸沿着向上抬，对于两名【肉体专家】程度的人员而言，并不需要太多的力气。

　　但现在，要在对抗的过程中把它抬上去，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砰砰砰。

　　初华开枪，祥子也开枪。双边火力压制着试图从前方袭来的敌人。

　　祥子、初华和海铃三人押着装有灯的缸，向着楼梯靠近。

　　靠近之后，不论是义眼扫描还是肉眼，都将阴暗环境中的一切细节显露得更清楚了。

　　螺旋楼梯的踏板和上方的墙壁，全部都是透明的强化软胶板。

　　下方的人仅用肉眼，就可以看到上方楼层的情况。

　　上方的楼层暂时还没有人。

　　到处都是水。不过，情况尚可，没有没过脚踝，还能够正常移动。

　　脑机里，睦给出的道路亮着细细的绿线。

　　不过……

　　不管是睦给出的图纸，还是祥子等人自己听到的声响，都显示出这里并不安宁。

　　丰川家的私兵正在靠近通道。

　　私兵靠近的速度很快。比祥子预想中要快。

　　这样一来，要怎么解决他们，也是很大的问题——不过，应该赶得及——

　　……等等。

　　靠近的速度，有点太快了。

　　“？”

　　上方通道的深处，传来混乱的声音。

　　有人在开枪，有人在移动，有人被什么东西命中，发出沉闷的呼喊。

　　电波的声音和义体启动的声音，在通道内回荡。

　　丰川家的一小部分私兵不像是在有组织、有纪律地向前排查，也不像是因为水害而乱了阵脚。

　　他们听上去像是……受到了攻击。

　　吱喳、吱喳。

　　机械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听起来，还不少。

　　祥子向着远处扫描。

　　在那里的不止私兵！

　　在那里的，还有机械！

　　【Amoris：看来咱们这儿划归城建局管啦！】

　　嘭！

　　有影子飞入了祥子的肉眼可以看见的范围之内——也有一些从楼梯上落下——

　　有一些好辨认：是丰川家的私兵。

　　还有一些，有着橙黄色的铁皮外壳。

　　祥子稍稍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些是什么。

　　圆圆的头部，被轮毂保护的万向轮……

　　是道路安全自动施工机器人！

　　【填海新地2期】里最常见的那种！

　　眼前，这些施工机器人，很明显进入了不正常的状态。

　　这些原本只是慢悠悠地运送着城建材料的家伙开始发狂。

　　它们的警示灯亮着红光。现在，正在与能看见的一切——包括丰川家的私兵交战。

　　【……自动施工机器人们为了防止流民的侵害，具有最基本的抵御能力……】

　　祥子好像在电台广播中曾听过类似的解说词。

　　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情况。

　　机器人们圆形的头部里伸出如同迷你炮塔一般的火炮的枪杆，现在，正在和丰川家的私兵交战。

　　【Amoris：这儿究竟有多少批人？】

　　看起来，MyGO!!!!!的乐奈之所以能如此轻易地入侵这里，就是因为城建机器人在作乱！

　　本来，靠近水族馆的底部就因为Ave Mujica炸开墙壁，而引发了洪水！

　　此刻还有这些入侵的城建机器人……

　　形势因此变得更加混乱！

　　对方去哪里抓的城建机器人？

　　【Oblivionis：骇入？】

　　【Mortis：是物理介入。改过了电路板——】

　　混乱至少是Ave Mujica的机会。

　　这样，可以操作的空间就——

　　【Doloris：当心！】

　　嚓！

　　一声锐响从水幕的方向发出。

　　由于祥子、初华和海铃的后撤，她们对前方的压制力下降了。

　　乐奈找准机会，偏开了水幕和枪击。

　　只是一个角度。

　　不过，也只需要一个角度。

　　蓝光亮了起来，在潮湿的空气中拉出一道光带。

　　乐奈在一瞬之间飞到了祥子、初华和海铃的面前。

　　螳螂刀向前直刺。

　　祥子看到了如同猫科动物那样，双色的眼睛。

　　啪嚓！

　　碎玻璃在场中飞溅。

　　被【黑独角兽】从侧边架开的螳螂刀刺开巨大的玻璃缸，在玻璃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弧口。

　　玻璃随着螳螂刀的拔出而飞溅。

　　玻璃缸的整个顶板和半个侧板都碎裂了，扬起的碎玻璃尘在火光中折射出喷溅式的光芒。

　　海铃收刀，准备下次攻击。

　　乐奈侧向矮身，去拿海铃的背后。

　　但是初华已经插入海铃背后了。

　　初华将【DS-1脉冲】挡在身前，用手去抓螳螂刀的下侧。

　　乐奈抽身回退。她开始寻找先前用敏锐的直觉捕捉到的切入点——祥子和灯——

　　乐奈看到灯还保留着意识。

　　灯咳嗽着，正在从缸里爬出来。

　　而祥子已经后退了。

　　祥子退到了楼梯口。

　　在初华和海铃挡住乐奈的同时，祥子拿着【骄傲】，顶在一名刚从上方掉下来的丰川私兵的头上。

　　“向前走！”

　　祥子威胁了他。





第三百零四章 文明竞争的崩溃


　　祥子用枪顶着丰川家私兵的后脑，让他向前走去。

　　“……！”

　　前方，乐奈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试图靠近。但是初华和海铃从角度上卡住了她所有能够前进的方向。

　　被威胁的丰川家私兵慢慢地爬了起来。手枪顶在他的脑机接口上，他只能向着大玻璃缸走去。

　　“走。”

　　祥子说。

　　冰凉的枪口触碰着丰川的私兵的后颈。他一步步向前。

　　“……”

　　祥子面无表情。

　　不过，她的心中可没有先前那么平静。

　　祥子原本打算趁着水势，让初华和海铃带走灯。

　　但是，现在出现了两个变数。

　　一个是灯处在一种难以接触的状态。

　　第二个是乐奈冲进来，牵制住了初华和海铃。

　　单论这两点，其实并没有非常困扰祥子。

　　不便接触的情况，祥子也有考虑过。比如说，像现在这样，让丰川家的私兵先行接触。

　　乐奈的牵制，毕竟也只有一个人。祥子可以让喵梦和睦调出算力，来进行援护攻击，脱身——

　　但是，祥子察觉到了其中的违和感。

　　情况越是向前推进，这种违和感就越是强烈。

　　“（……是什么？）”

　　祥子思考着。

　　“（不止这两个变数吗？）”

　　乐奈在试图突围。初华和海铃在抵御。

　　丰川家的私兵慢慢向前，顺应祥子的指示，靠近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灯——

　　现状有第三个变数。

　　当看着丰川家的私兵慢慢向前靠的时候，祥子忽然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丰川家的，入场……）”

　　丰川家的入场，看似只是原本就知道的，想要抢夺灯和灯的秘密的势力进场了。

　　他们的私兵被牵制住了，暂时没有给祥子带来直接的困扰……至少，没有造成撤离上决定性的困扰。

　　所以，起初这个情况带来的危害并不明显。

　　但实际的影响，要比这大得多。

　　丰川家的入场影响了【七支乐队】。

　　【七支乐队】本来就是忌惮着丰川家的举动，才没有在这次【填海新地2期】封锁之后立即入场。

　　现在，丰川一动，【七支乐队】也立刻动了。

　　证据就是她们已经把车——武装车辆——开进了【填海新地2期】。

　　这表明她们要插手这件事情。

　　所有这些势力都已经进场，但还没有抵达。

　　祥子当然可以继续推进这个计划，将灯带走。

　　但是……

　　“（这已经不是带不带走的问题了！）”

　　祥子注意到了这件事。

　　祥子之所以要争夺灯——更准确地说，之所以要争夺携带着秘密的人，是为了要利用这个秘密在【七支乐队】之间周转，用它换取可以变现的切实利益，来弥补【填海新地2期】过早开放，Ave Mujica没有足以对这片地区一锤定音的决定性能力的问题。

　　换句话说，祥子的行动基准，是建立在“秘密”对【七支乐队】有价值的基础上的。

　　为什么它会有价值？

　　以【七支乐队】的实力，难道想要区区一个人，都拿不到自己手里吗？

　　……原本，还真拿不到。

　　摩卡的劫车被阻止。Poppin'Party和丰川的博弈。

　　谁也不希望这个“秘密”落到别人手里。

　　只要一个【大人物】动了，立刻会有另一个【大人物】去阻止。又有更多的【大人物】在场外，耐心等待着前面的几人分身乏术的时机入场。

　　谁都在等待别人露出破绽。

　　所以，【大人物】们不期望依靠自己的力量强取豪夺，消耗彼此的力量。

　　比起打生打死、击鼓传花，出现一个持有“秘密”的第三方进行拍卖，让【大人物】们进行各种意义上的“竞标”，是对于【大人物】们而言最好的选择。

　　祥子是想当这个“第三方”，才抓紧时机，率先行动的。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丰川家入场了，看着就要硬抢。

　　【七支乐队】也入场了，看着，还不止一支，而是好几支。

　　竞标是在争夺尚未发生之前，才会开始的事情。

　　争夺已经开始。谁在什么位置，已然一目了然。调动的力量已经如同泼出去的水，不可能再收回。

　　先行动的【大人物】们已经承担了风险，换取了先手上的优势。她们肯定不会同意现在坐下来交易。

　　那这必须所有人默许才能进行的交易，就没有意义了！

　　没有必要再进行交易了。

　　已经进入了豪夺的阶段。

　　这才是最糟糕的事。

　　祥子原本的计划，是建立在“包括【七支乐队】和丰川家在内的，所有可能存在的大势力互相绊住手脚，不方便轻举妄动”的情况下，才能够施行的。

　　是有“稳定现状”的需求，才有的市场。

　　可现在已经没有“稳定现状”的需求了！

　　【大人物】们，已经没有必要进行文明竞标了！

　　那么，“第三方”是否存在，怎么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

　　祥子站在后方，威胁私兵靠近了灯，并让他用枪做了几个威胁动作。

　　义眼显示这只超大号的小白鼠【一切生理指征无异常】。

　　很好。

　　这至少说明灯是可以被胁迫离开这里的。

　　祥子看见灯从地上站起来了。

　　这至少说明灯能自行走动。

　　祥子用【青牙】滑过私兵的侧颈，让对方失去了行动能力。

　　【骄傲】改为顶住了灯的后脑。

　　“停止。”

　　祥子对前方的乐奈说。

　　“……”

　　有那么一瞬间，祥子以为对方可能真不会停。

　　但对方停下了。

　　初华和海铃也因此慢慢地向祥子的方向后退。

　　在紧紧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乐奈面前，三人开始沿着旋转楼梯，向上撤离。

　　祥子瞥了一眼脑机频道。

　　喵梦和睦都在频道中待命。

　　祥子能带走灯。

　　灯很虚弱，很好控制。自己有一支小队，对方的势力都暂时还没有到位。灯持有的“秘密”本身，目前看来也没有任何物理上的变数。

　　……但是，“秘密”本身贬值了。

　　因为【丰川家入场】这一变数。

　　“——”

　　现在，就算把秘密带出去，恐怕也没办法把秘密卖出去了。

　　自己夺取到了失去意义的东西。

　　祥子认识到了这一件事。

　　这让她握着【骄傲】的手有一些僵硬。

　　“（不要犹豫——思考！）”

　　她注意到了这点——她对自己说。

　　继续原计划，总之先带出去，再考虑销路？

　　放弃计划，直接撤离，把保护目标转变成人质？

　　还是说，把这个秘密利用起来？

　　还有什么——

　　就在这时。

　　“不要碰到我。”

　　祥子听见灯说话了。





第三百零五章 捆绑销售


　　“……”

　　祥子没有接话。

　　“我喝了Poppin'Party的集成病毒。”灯又说，“与我接触会很危险。”

　　灯斟酌着话语，停顿了一下。

　　“请救救我的——”

　　嗒。

　　冰冷的枪口顶住了灯的后脑。

　　“往前走。”

　　祥子的【骄傲】顶在灯的脑袋上。她说。

　　“……”

　　灯开始踏上楼梯。

　　祥子跟在她的后面。

　　更后方，是正在警戒、进行后方援护工作的初华和海铃。

　　……

　　祥子和灯缓缓沿着楼梯向上登。

　　喝了病毒？

　　祥子对灯的说法感到了疑惑。

　　病毒喝下去是会有效果的吗？

　　不，比起这些，现在祥子知道让【大人物】们追查的，灯的“秘密”是什么了。

　　“（……是有想过跟病毒有关。）”

　　灯是在Poppin'Party和丰川家的会面之后，被Poppin'Party从她们的CiRCLE里面带走的。

　　双方会面谈的就是关于病毒的话题。

　　“（还以为最多就是皮下植入了存放有病毒的软件芯片。）”

　　喝下去了？

　　意思是，某种特殊携带吗？

　　血液携带方式？

　　祥子没有听说过这种病毒携带方式。

　　但看【大人物】们的搜索力度，这是有可能的。

　　“（【填海新地2期】的封锁……防止泄露？这里确实没有管网……）”

　　祥子想。

　　两人踏上楼梯。

　　“你能够通过输出端输出病毒？”

　　祥子忽然问。

　　“……我不知道。可能可以。”

　　灯如实说明。

　　她停下来了，但祥子的枪又碰到了她的后脑。

　　灯向上走去。

　　病毒。

　　秘密是病毒。

　　或者说，携带着病毒的人。

　　“……”

　　这是祥子最后能够做出决定的机会。

　　再往上走，就会离开这栋建筑，然后，决定是否逃离。

　　要怎么处理灯？

　　销售？

　　看起来，灯跟“秘密”不可能分开。售出“秘密”，就等于是售出灯了。

　　充当人质，也是同理。

　　这只会增加风险。

　　风险太大了，而回报几乎看不见。

　　如此一来，直接放手变成了现在的最佳选择？

　　“（直接放手……）”

　　直接放手，灯就落进丰川家手里了。

　　丰川家想要的东西……还是具有很大能量的东西，进入丰川家的手里？

　　“（绝对不行。）”

　　那让灯进入【七支乐队】的手里？

　　“……”

　　【七支乐队】的实力加强，又会是对Ave Mujica的好事吗？

　　如果她们能够干掉丰川家，局势还会有小乐队插手的空隙吗？她们还会想要扶持新的乐队吗？不能保证她们还会对公有地块采取放任的态度——但也不能保证绝对不会——

　　或者，干脆谁都不给。

　　进行无害化处理……

　　“……”

　　对人进行无害化处理是什么意思，祥子当然知道。

　　祥子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怎么可能？而且是没有必要的事！还没有到非得处理掉那一步吧？杀戮怎么会是明智的选择？”

　　另一个声音在说：“你在犹豫什么？在你犹豫的空隙里，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你吞不下去的东西，不毁掉，就会成为别人的力量。”

　　“别开玩笑了！那只会让路越走越少！”

　　“你只是在逃避！走到这一步，难道还有可逃避的余地吗？难道不是舍弃一切，也要登上顶峰吗？”

　　“顶峰又不是靠舍弃一切登上的！你只是一个疯狂的念头！”

　　“那是靠什么登上的？你最近舍弃得太少了！不舍弃信徒、不舍弃队友、不舍弃已经拥有的东西……所以，才会无法再继续往上了！”

　　脑袋里的争执让祥子头晕目眩。

　　她在向上走，然而，却有种自己无法呼吸、正在下沉的感觉。

　　【Amoris：在做什么啊，Oblivionis！？快点！】

　　脑机里，传来喵梦的呼喊。

　　【Amoris：信道上有数据流了！外面开始交火了！这附近的网络环境里很快，就会充斥着【快速破解】！】

　　【Amoris：快点！你的脑会被烧掉的！你想变成一个赛博幽灵，被上传到网络里面去吗！？】

　　【Oblivionis：——我知道——该死！】

　　哪一边，祥子都无法接受！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办法？

　　不是逃避，也不是舍弃……

　　……只剩下利用了。

　　把这个秘密利用起来。

　　而利用病毒的方法……利用病毒的方法……

　　当然，就是用它黑掉某个东西。

　　在初华和海铃间断的火力支援之中，祥子押着灯踏上了新的楼层。

　　她看到了一些倒下的城建机器人。

　　“……”

　　接入？

　　让灯接入这些城建机器人，会发生什么？

　　城建机器人连接着【填海新地2期】的建设用局域网络。

　　而建设用局域网络，又是搭建在预计要变成【填海新地2期】全区局域网的框架上的。

　　这框架里理所当然地，有本地所有区块的实时资料。

　　而且，现在不管是丰川家还是【七支乐队】都进入了这里。为了获取本地的地形情报，他们当然都有人员接入在这局域网络里面。

　　只要让Ave Mujica的成员退出局域网络，再让病毒进入这处局域网络，就至少能造成混乱——帮助自己的脱险更加顺利——而且，还能够瘫痪其他也接进了【填海新地2期】的佣兵——自己可以趁机获得地盘——自己一直以来所渴望的——

　　“——”

　　是吗？

　　要不要再考虑下？

　　祥子听见脑袋里同时传来两种笑声。

　　病毒的威力呢？

　　考虑了病毒的威力吗？

　　考虑了后续对地区的影响吗？

　　考虑了伤亡情况吗？

　　伤亡情况？

　　伤亡情况——该死——这不是我应该去考虑的事情——

　　那些笑声越来越强烈了。

　　不知从何时起，义眼也开始闪烁。

　　耳畔若有若无地耳鸣。

　　脑机的后接口，也有一点点的发热。

　　【Amoris：喂！Oblivionis，快出来！我已经在尽量屏断往你们的方向去的【快速破解】碎片了！】

　　【Mortis：屏断了98%。】

　　祥子瞥了自己的义眼一眼。





第三百零六章 人性下降


　　【连带传染】带来的【电磁短路】、【义体过热】、【音波震冲】、【义眼重启】和【赛博精神病】等等【快速破解】代码的碎片，有一部分通过交战中的局域网络进入了实时地图通道，又进入了Amoris和Mortis监管中的服务器。

　　她们两人在那里进行了屏断，但仍然有一部分沿着通讯共享频道渗入了在当地的祥子、初华和海铃的脑机。

　　【Amoris：有问题就报点！】

　　【Timoris：1/10，轻微失调。】

　　【Doloris：1/10，轻微失调。】

　　【……】

　　祥子看到队员们的报点。

　　轻微失调。

　　当然，毕竟，这种代码的碎片能够起到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不太可能对一个正常人造成什么影响……

　　喀嚓。

　　祥子听到自己抬起了枪。

　　【Oblivionis：所有人切断与网络的连接。】

　　她听到自己在脑机中说。

　　【Amoris：什么？】

　　【Oblivionis：立刻。】

　　祥子切断了自己的网络信号。

　　然后。

　　“靠近那台机器人。”

　　她用【骄傲】指着灯，说。

　　……

　　灯在慢慢靠近那台倒在地上的，先前被丰川家成员击倒的城建机器人。

　　大概是因为【义眼重启】的【快速破解】碎片的原因，就在眼前的景象在祥子眼里，看起来也并不清晰。

　　脑机里有数显图在跳。好像也有一些其他的碎片影响了自己。

　　但没关系。

　　碎片的数据量都很小。

　　别管那些了。

　　把注意力集中回来。

　　让灯进入网络。

　　病毒……

　　不管是什么病毒。

　　破坏这里。

　　没错。

　　【填海新地2期】的开始，也是一场破坏。

　　只有破坏才能毁灭其他人制定的旧的秩序，创造自己有跻身空间的新的法则，不是吗？

　　自己正是因为炸穿了【填海新地2期】的隔离墙，才从Hello,Happy World！那恐怖的、绝对无法逃离的封锁令中脱出。

　　Hello,Happy World！也正是因为将隔离墙全部炸掉，才阻止了自己绝对能够渗透新地的计划。

　　破坏。

　　把其他人拥有的东西破坏掉，创造出新的空间。

　　祥子忽然有了奇怪的感觉。

　　她开始变得放松了。

　　长期以来紧绷的神经仿佛找到了一个方向，正在变得松弛。

　　思维自然而然地滑向某个地方。

　　这种感觉非常舒适。

　　祥子已经记不清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感到舒适了。

　　大脑在一个劲地分泌多巴胺。

　　尼麦角林片和盐酸普拉克索片，都没有办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祥子只觉得自己像是就应该属于这里，又像是回归了素未谋面的故乡。一切像是脱序的列车正好嵌回到它应该要有的轨道上那样正好，令人愉悦——

　　灯站到了机器人的前面。

　　没错。

　　接下来，只需要接入。

　　胁迫，胁迫的连锁，连锁的连锁，一次次向前——

　　就只需要一个词汇。

　　接入。

　　接入——

　　祥子深深地呼吸。

　　她将手指放上了扳机。

　　义眼内，祥子的生理指标大幅度地跳跃。

　　她的脑波开始呈现出带有异常信号的变化量、从α到γ——变得很接近——很接近赛博精神病的脑波区间——

　　——接入——

　　不过，祥子并没有说这个词。

　　她听见自己在最后的最后，说了另一句话。

　　“……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祥子在枪口后面说。

　　灯犹豫了一下。

　　“……好像问不出答案。”

　　她说。

　　“你甚至不反抗。”

　　祥子说。

　　“……因为……我不知道我是正在被救援，还是正在被胁迫……”

　　灯说。

　　救援？

　　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正在被救援？

　　自己的可是指挥同伴击倒了灯的同伴！

　　祥子完全无法理解灯的思考回路——刚才那种舒适的感觉中，出现了一点违和感——舒适的抽离让焦躁回到了祥子的身体里——

　　“你没杀人。小爱也被保护起来了。”

　　灯说着话。

　　保护？

　　是说水幕的分隔？

　　确实，要说的话，倒下的人被隔在了水幕背后。当事人应该是被保护了，可那并非祥子的本意——那只是正巧——她不喜欢多余地杀人——

　　“……抱歉，我总是没有办法适当地评估态势。”

　　灯说。

　　灯每次说话，都让祥子变得更加焦躁——就好像她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

　　“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明白。”灯说，“但，你说过会带我出去的吧？”

　　“——”

　　那通电话。

　　祥子是说过【我会带你出去】——但那也只是为了把灯留在房间里的——

　　“我总是不安。今天，我也一直觉得很害怕。”

　　灯说。

　　“但是，接到你的电话以后，我有种被你鼓励了的感觉。”

　　“这一次，我想相信我自己的感觉，做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相信你。”

　　祥子的脑波指标，在这个瞬间变得更高了。

　　然后——

　　“——”

　　呯！

　　通道内，传来了一声枪响。

　　……

　　嘎啦、嘎啦。

　　城建机器人的外壳碎片，在地面上弹跳。

　　祥子开枪破坏了城建机器人的外壳。

　　里面露出的，是密密麻麻的彩色柔性线缆和导电线圈。

　　祥子用脚踩住了城建机器人。

　　义眼中，她脑机的脑波指标，在上升到了判定正常人与赛博精神病的危险区间的顶端以后，停住了，没有继续上涨。

　　或者说，指标还在弹跳，但有什么压制住了它。

　　祥子伸手从下方拔出了那些线缆。

　　嚓啦。

　　她挥动小刀，割断了其中一部分。

　　“你能控制病毒到哪个程度？”

　　祥子快速地问。

　　“……什么？我不知……”

　　灯有点茫然，但她回答道。

　　“无所谓了。之后我来进行测试。”

　　祥子说着，把线缆丢给灯。

　　“自己把手捆起来。”祥子说，“你要是碰到我，我们所有人都完了。”

　　“……！”

　　“我会带你出去。”祥子说，“先说好，你已经没有办法回到正常生活了。我会强迫你跟我合作。我会利用你身上的病毒——那可以成为力量——”

　　“小——”

　　“别叫那个名字！”

　　祥子打断灯。

　　“那个人已经死了。”祥子说。

　　她把枪口别开了。

　　“你跟着我。”祥子飞快地说，“不管来的是丰川家，还是【七支乐队】，都没关系。跟着我，我们从——”

　　祥子的话只说了一半。

　　因为在此时，两人身边的城建机器人，忽然发出了一声锐鸣——

　　砰！

　　它爆炸了，炸出一大团的火花。





第三百零七章 幻梦（42w打赏加更）


　　城建机器人爆炸了！

　　“啧！”

　　爆炸就在祥子的脚边！

　　冲击力将她推动，向外摔出。

　　而另一边，灯也因此摔倒在地。

　　紧接着……

　　嘭——嘭！

　　嘭！

　　接连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

　　祥子转过头。她看见火光在通道内腾起。

　　所有的城建机器人都在同一时间爆炸了。

　　焦烟四起。

　　爆炸的不止城建机器人。

　　地板和墙面在猛烈摇动，从墙壁内，传来“噼、啪”的声音。

　　是墙内的仪器在爆炸。祥子很明白，因为在不久之前，她用一模一样的方式炸毁了水库，创造出携带灯离开的契机。

　　是MyGO!!!!!的人？

　　她们用一模一样的方式，又过载了一遍，炸掉了先前自己没炸掉的区域的仪器？

　　祥子不觉得她们能这么快速地做到这点。

　　那就是外部来的攻击？

　　祥子立刻确认自己的脑机情况。

　　她想要打开网络。

　　但她在接上网络之前，就发现了一件事。

　　接口显示，她准备接入的网络信道非常空。

　　占用率几乎是零。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填海新地2期】的局域网！

　　【大人物】带来的小股追随者姑且不论，单单是丰川家，都已经进来了这么多人！

　　更不要说原本就在【填海新地2期】的流民和佣兵了！

　　生理人，赛博人，改造件，身上接着的仪器和设备……

　　这些全部都在局域网里才对！

　　就算信道有很多条，但也应当遵循分配原则，数条信道共同处在一个较低的值。

　　而不是有的信道几乎是零。

　　有信道为零，只能说明所有人都登出了！

　　……都登出了？

　　都登出了——这意味着——

　　祥子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但当她注意到的时候，有些事，已经发生了。

　　义眼里，占用率的数字在跳动。

　　从零，变成1%。

　　然后是3%、5%、11%、23%、49%、65%、78%——颜色也从代表通畅的绿色，变成代表繁忙的黄色，最后变成代表拥挤的红色——

　　“！”

　　占用率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变成了黑红色的100%。

　　信道被占满了。

　　这不可能。

　　这可是城区局域网啊！

　　没有任何一种设施设备能够占用得这么快——除非——

　　除非是病毒！

　　祥子从地上爬起来。

　　灯也在前方尝试爬起。她很虚弱，爬起身的时候，显得十分吃力。

　　但祥子确信，灯绝对是没有碰到刚刚那台爆炸了的机器人的！

　　祥子没让灯接入！

　　灯也没有碰到任何带有输入端的设备！

　　“（地面？）”

　　不，如果地面有问题，灯从玻璃缸里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整栋设施感染了！

　　不会是现在！

　　嘭！

　　远处传来爆炸声。

　　越来越多的器械因为过载而爆炸。

　　嘭！

　　通道内所有的光源都因为过载而熄灭了。刹那间，通道内变得一片漆黑。

　　病毒。

　　全部登出。

　　突袭。

　　“（该死——）”

　　有人往【填海新地2期】的局域网里投放了病毒！

　　只可能是这样了！

　　怎么回事？

　　上面谈掰了？

　　打起来了？

　　还是谁疯了？

　　“——灯——”

　　祥子出声呼喊。

　　就在这时。

　　灯那一侧的墙壁处，突然发出了一声爆鸣。

　　就像是盾构机撞击了墙壁，又像是凝固汽油弹爆炸。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几乎造成了耳鸣。

　　墙壁被打穿了。汹涌的水流从那里喷出。

　　与水流同样从里面喷出的，还有一架充满质量感的东西。

　　咚。

　　这个东西落在了灯身后的地面上，地面也为之一颤。

　　祥子义眼的夜视系统，照出了它的影子。

　　人型。

　　大约两米高。

　　看上去，就像是一件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贴身的金属护甲。

　　线路扫描显示它的外部框架是与人体相接的，驾驶者的骨骼和肌肉都通过并行神经连接，接在了这台大型护甲上——

　　没有联网的脑机给出了一个识别参考意见：

　　【机装外骨骼：线性框架Ω】。

　　护甲有安装屏蔽系统。没法辨认出驾驶者。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种【肉体】在16以上才可以搭载的全身义体。

　　嘈杂的声音从【线性框架Ω】砸穿的裂缝中传来。祥子听见了突击步枪、火炮和迫击炮的轰鸣声。

　　在外部的火拼声中，【线性框架Ω】砸在地面上。

　　地面、墙面，所有祥子的义眼所能够捕捉到的地方，都出现了无数的裂缝。

　　这东西的自重，至少有一吨。地下水族馆的楼板，根本没办法有如此大的每平方米承载力。

　　【线性框架Ω】伸出了手。

　　“！”

　　祥子立刻明白了，这东西要抓灯！

　　灯好像也明白了——她试图移动——

　　可就算明白过来了，两人的移动速度，也不可能比【线性框架Ω】还快。

　　【线性框架Ω】伸出它的手。

　　眼看着，就要抓住灯了。

　　“——啧！”

　　祥子扣动【骄傲】的扳机！

　　嘭！

　　枪声回荡。

　　“！”

　　祥子做好了子弹被弹开的准备。

　　但她没想到的是，子弹穿破了【线性框架Ω】的手部，在上面打开了一个大洞。

　　【线性框架Ω】改造了它的手部结构。

　　它没有使用通常会使用的复合纤维材料，而是换成了一种甚至能够被动能手枪贯穿的脆弱材质。

　　“——”

　　任何攻击性的武器，都没有必要进行更弱的改造。

　　会进行这样的改造，就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有着特殊作业要求。

　　祥子立刻明白了。它是专门为抓捕灯而来的。

　　【线性框架Ω】还是抓住了灯。不过，因为手的下部被祥子的枪击撕碎了，它抓得并不牢靠。

　　灯将上半身探出【线性框架Ω】的手，然后，她挣脱了这只手。

　　灯拍打着水面，试图蹚水向祥子的方向走来。

　　然而，就在这时，祥子听见侧面的裂缝深处，传来导弹发射时那尖锐的拖曳音。

　　下一刹那，火光从通道里喷出。

　　有什么充满质量感的东西，在通道的顶棚上炸开了。

　　天花板在一瞬之间塌陷，尘灰飞扬。

　　轰隆隆，咔嚓嚓。

　　天花板的吊顶塌了下来。

　　那些巨大的钢材砸在了【线性框架Ω】上面，把它压住，又敲在地面上，砸出巨大的水花。

　　地板上，裂缝越来越多。

　　但祥子现在已经很难凭借自己的义眼辨认出究竟有多少裂缝，裂缝都在哪里了。

　　因为越来越多的水从天花板、墙壁和任何地方涌出。

　　水已经没过了祥子的腰部。

　　上升的速度很快。

　　咚！

　　墙壁炸开更大的裂缝。

　　有人从裂缝后面跳了进来。但是，水流挡住了那些人，祥子完全无从辨别那究竟都是谁。

　　她只知道这些人穿过汹涌喷出的水流，开始与【线性框架Ω】交战。

　　地面因为裂缝而产生了漩涡。

　　这些漩涡又卷起乱流。

　　“！”

　　祥子再一次看到了灯。

　　灯浮上了水面，在水流中上下起伏。

　　同时，祥子听见身后有人从水中浮起，将脚踏在台阶上的声音。

　　“Oblivionis！”

　　很熟悉的呼喊声。

　　是海铃和初华。

　　水和被切断的网络隔断了她们与祥子之间物理和信息上的联系，但她们仍赶来了。

　　“快来通道！”

　　初华在身后喊。

　　背后的通道，还没有堵住。初华和海铃确保了那里的安全，现在，只要进入通道，仍旧可以离开——

　　而对面的通道尽头，也传来了声音。

　　是脚步声。

　　与制式武装的丰川家私兵不同，那些人的脚步声相对更轻，这说明来者的自重很轻——

　　“灯！”

　　呼喊声从对面传来。

　　是MyGO!!!!!的人来了。

　　但是。

　　嗙！

　　更多的建材从远端的天花板上掉下，砸在水里，隔绝了对面的救援路径，同时盖过了她们的呼喊。

　　灯因为这呼喊声而有一瞬间想要回头。

　　“过来！不要命了吗！”

　　祥子拿着枪，大喊！

　　那边不光是MyGO!!!!!的人，还有正在交战中的敌人啊！

　　被如此一喊，灯也意识到了背后的危险情况。她开始向着祥子的位置靠近——祥子也向前，试图去抓灯——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够到灯的手了。

　　但是灯没回握祥子的手。

　　“！”

　　灯携带着病毒。

　　祥子也是在这时想起了这件事。

　　灯手部的【协同处理器】是输出件。碰到那里，就会感染病毒。别说把灯拽出来了，自己都有可能会瞬间烧脑，失去意识。

　　祥子不能去抓灯，只能由灯靠近，自行脱险——

　　就在这时。

　　嚓！

　　灯的背后，水幕被穿破了。

　　水幕中伸出了一只巨手。

　　是【线性框架Ω】的手！

　　没想到，它仍能分心袭击灯！

　　祥子看到它粗大的手指捏住了灯的脖子——

　　它将灯向后拽去！

　　眼看着，灯就要被拽回水幕之中了！

　　不管水幕背后在争夺灯的人是谁、势力一共有几股，灯一旦被拽回去，就不可能再出来了！

　　祥子猛地抬高了枪口。

　　【线性框架Ω】的手，是能够被手枪的子弹破坏的！

　　只要再来一次——就像第一次那样——命中手——破坏它——让灯回来——

　　水势汹涌。

　　墙与地面摇晃。

　　这一次，以祥子的角度，【线性框架Ω】的手几乎完全被灯的身体挡住了。

　　只有手指的部分，是可以射击的区域。

　　想要携带着灯脱离，就只能击中那窄窄的区域。

　　破坏它的手指，让灯被它丢下——

　　能做到吗？

　　祥子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稍微偏差一点，都可能会打中灯。

　　如果不开枪，灯会就这样被抓走。

　　“秘密”是病毒。

　　对方都不一定是要活着的灯。

　　被抓走后，是死是活，是否生不如死，就是只能听天由命的事了。

　　对于祥子来说，这倒是也并算不上损失，只是一股力量落入了其他势力的手里……

　　……如果开枪呢？

　　开枪，可能会打中灯。

　　想要射击的位点距离头颈部太近了。射击，甚至可能会直接杀死灯。

　　但只要命中对方的手指，就可以把灯救下来。

　　救下来，就能够带着灯一起离开这里。

　　——怎么选择？

　　在这一瞬之间，祥子心中的天平大幅度地摇摆——

　　对自己枪法的评估。

　　对自己【镇定】的评估。

　　对环境的评估，对敌人的评估，对形势的评估——

　　【线性框架Ω】拽着灯向后退去。

　　眼看着，就要穿过水幕了。

　　“……”

　　祥子开始放下枪口。

　　然而，就是在这个时刻，祥子和灯的眼神交汇了。

　　“——”

　　灯仍然相信着祥子。

　　在这个瞬间。

　　祥子终于做出了决定。

　　砰。

　　一声枪响。

　　【骄傲】击出了子弹。

　　子弹飞过水花飞溅的通道。

　　它几乎命中了【线性框架Ω】的手指——

　　但它从手指的上缘擦了过去。

　　希望是残忍的。

　　祥子射出的子弹击中了灯的颈侧，在那里炸出了一团血花。

　　【第四卷 完】





第四卷 总结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仅显示有改动的人员）

　　……

　　【乐队/雇佣兵小队】：Ave Mujica

　　…

　　【丰川祥子】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7

　　【印象武器一】：不朽小刀【涅槃】

　　【印象武器二】：不朽动能手枪【骄傲】

　　【印象武器三】：不朽小刀【青牙】

　　…

　　【八幡海铃】

　　【登记姓名一】：八幡

　　【登记姓名二】：Ti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7】

　　【智力：3】

　　【反应：13】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不朽武士刀【黑独角兽】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冲锋枪【TKI-20信玄】

　　【义体增加】：史诗腿部义体【踝部加固】



　　…

　　【千早爱音】

　　【登记姓名】：千早爱音

　　【属性点数】

　　【肉体】：5

　　【智力】：6

　　【反应】：5

　　【技术能力】：7

　　【镇定】：5

　　【印象武器】：动能手枪【自动屠宰机】（多把）

　　……

　　（人员的部分【定位】和【印象武器】暂未放出）

　　……

　　p.s.：

　　明天开新卷喵~

　　果然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开新卷前七天是双更4k喵~

　　过了第一周，恢复每天8k！

　　……

　　p.p.s.：

　　评论吵死了，不要吵了！

　　读者成分太杂了！两卷了，我都没看懂读者到底是喜欢看什么！不看了！开创了！

　　可以说我不活，不能说我没活！整活了！

　　该升级升级，该打打，该dodo！

　　你们哭我也不会停下来的！

　　啊，不过还是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喵~

　　感谢喵~





第三百零八章 从前


　　黑暗、摇动的通道。

　　泥土、霉菌、灰尘、湿气以及血的味道。

　　腰部以下，都浸泡在污水里。

　　冰冷，疼痛，动弹不得。

　　污水打在脸上，潮湿、恶心的触感。

　　枪声、爆炸声、呼喊声和金属的碰撞声，朦胧地在远方响着。

　　其中，还夹杂着“……沙沙……”的电波声。

　　在这些电波声之中，在更近的地方。

　　血，从灯的脖子上喷了出来。

　　红色的液体飞溅。

　　有一些溅在了灯的脸上，有一些溅在了抓在她的【线性框架Ω】的大手上，有一些消弭在了肮脏的污水里。

　　还有一些，几乎溅在了祥子的脸上。

　　“……”

　　祥子双手插着口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那种“沙沙”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一点。

　　渐渐地，可以听清楚是在说什么了。

　　【……沙沙……众所周知，我们很难说一名赛博精神病患者“彻底好了”。】

　　【残暴、反社会、充满恨意。赛博精神病患者的人格在发病时解体，产生的碎片会永久地改变他们的神经突触传递信号的方式……】

　　“……”

　　祥子看着灯被【线性框架Ω】拖拽，穿过了水幕。

　　通道摇晃，屋顶倒塌。

　　更多的炮火覆盖了水幕周围。

　　有屋顶的碎片砸在了【线性框架Ω】和祥子之间。

　　灯的影子完全看不见了。

　　又是一声巨响。

　　【线性框架Ω】被击倒在地。

　　它的重量导致地板开裂，建筑承载力抵达了极限。

　　地板沿着【线性框架Ω】被击倒的地方开始塌陷。

　　这处地下的建筑，开始彻底崩溃。

　　祥子转过了身。

　　啪沙、啪沙。

　　她向着背对【线性框架Ω】的方向走去。

　　轻微的脚步声像是与周围混乱的声音叠在不同的音轨上那样，有着异常的清晰度。

　　【……一名赛博精神病患者想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就像一名花生过敏的人想要吃有混入花生碎的果酱。】

　　【当然，他可以尝试把混进果酱里面的花生挑出来。他可以自己挑——这通常很糟——也可以拜托一名赛博精神病治疗师……】

　　祥子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不过，随着祥子的靠近，她还是能够借助从破碎的缝隙里露出来的、武器和义体上闪烁的光，看清楚一些情况。

　　激烈的水流中，有三个人。

　　更准确地说，是两个人抓着一个人。

　　污水打在她们脸上。

　　“……”

　　祥子走过这三名在污水中挣扎的人身边。

　　左边的人是初华，右边的人是海铃。

　　中间的人是祥子。

　　初华和海铃正死死钳住中间的祥子，把她往后方的通道处拽。

　　而祥子破碎地吼叫着。

　　她双眼通红，无谓地和两名专家级【肉体】的钳制者对抗，向前，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撕成碎片。

　　“……”

　　祥子在疯狂的自己身边稍微停了一下。

　　她金色的眼睛向下，漠然地看着那个浑身都是水和泥、狼狈而疯狂的自己。

　　祥子走过自己的身边。

　　她走进了身后的通道里。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就像是一个很擅长挑花生的挑花生大师，他会尽量帮你挑干净。】

　　【但不管怎么说，最后要把这罐果酱吃下去的人，还是患者自己。】

　　【一部分患者在“吃果酱”这件事的恐惧面前，选择了一跃解千愁。但还是有患者愿意去吃。当然……】

　　祥子沿着通道向上走。

　　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个自己被初华和海铃架着登上了台阶。

　　祥子从这个自己的身边也走了过去。

　　【……治疗师会帮患者准备些依巴斯汀、盐酸左西替利嗪之类的东西，以便患者能在每一次喉头肿大的时候尽可能地别让自己死掉。】

　　【但与一般人想的不同的是，治疗师会鼓励患者把果酱吃下去。】

　　【这有可能是因为会从事这个行业的大部分人都是有着特殊癖好的施虐狂，就喜欢看患者因为细微的花生碎肿成气球时痛苦的哀嚎。】

　　【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那些流入他们账户的资金。因为每进行一次救助，他们就可以收入……沙沙……】

　　沙沙声变得不太稳定了。

　　祥子没对这些始终没有散去的沙沙声发表什么看法。

　　她一级一级地踩着那些台阶，向上走。

　　在她走了几级之后，这沙沙声又趋于稳定。

　　【……沙沙……过去，我们都觉得在新的一年到来的时候，【填海新地2期】的封锁肯定已经解开了……】

　　说话的人声音还是失真。

　　不过，与先前的失真音色不太相同。

　　【……可现在，一月份就要结束了，封锁仍然持续。】

　　【在Hello,Happy World！那里的盘口下注的所有人都输了。因为这封锁在解决问题之前，是不可能解开的了。】

　　【那场工程意外显然是导致这件事发生的最大原因。因为一根错误的线缆，局域网麋鹿测试用的集成病毒【虫群】没有进入虚拟系统，而是直接灌进了【填海新地2期】的局域网里面，引发了许多施工场所的爆炸。】

　　【局域网彻底停摆。】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是件好事。】

　　【事实上，【填海新地2期】变成了一口巨大的毒池……】

　　向上走着的祥子，看到了通道顶部的光。

　　【……新的、不联网的工程设施已经被投入了使用，但没有什么人敢再待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了。】

　　【因为所有的局域网交换机、路由器和专线信道都带满了集成病毒。】

　　【乐之城对【填海新地2期】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格式化行动，但那些集成病毒中最狡猾的部分仍然通过感染游荡在【填海新地2期】的流民和佣兵的脑机活了下来。】

　　【没有人想要成为这场无法完成的消杀的牺牲品。】

　　【这些曾经死也不愿意重新落回底层的流民和佣兵现在宁可被BCPD的网监部门羁押72小时，再签署严格限制人身自由的观察协议，也不愿意留在这片新开发的地区，在睡梦中被莫名其妙地爆掉脑花。】

　　【最新的《乐之城观察》节目指出，这很像是互联网大崩溃时代发生的问题。他们认为一场新的、小型的崩溃正在上演，并认为被命名为【虫群】的病毒已经演化成了危险AI。】

　　【但还有一些人认为，事实并非如此……】





第三百零九章 往后


　　祥子向台阶上走去。

　　这些沙沙作响的声音没有跟随下方的枪声一起变弱。它们一直在祥子耳边回响。

　　【……格式化行动的失败并不是因为那些病毒是AI，而是有人从中作乱。】

　　【有人在每一次的消杀行动中特意让病毒感染流民和佣兵的脑机，来阻止【填海新地2期】的去病毒化。】

　　【这种上个月才诞生的新猜测，在上一次的民间调查中获得了78%的支持。】

　　【究其原因，当然是因为那些还留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的，最危险的犯罪者们的存在。】

　　【有犯罪者的团体利用了病毒的肆虐。她们采集病毒，利用数据不连通的特性制作互联网炸弹，攻击警察和其他民众。她们躲藏进了【填海新地2期】的深处，让包括暴恐机动队在内的官方部队，都将他们判定为是“无法安全清剿”的对象。】

　　【她们毫无疑问是不希望病毒消失的。所有人都还记得【填海新地2期】刚封闭的那一个月里，她们犯下的大案……袭击丰川家的人员、袭击BCPD、袭击【七支乐队】、破坏【填海新地2期】的隔离、在隔离区内外引发暴动……沙沙……】

　　信号再一次变得模糊。

　　【……沙沙……人气偶像组合sumimi的吉他手三角初华被挟持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事态还没有出现转机。Honeycomb声称这是一次“难以置信”的恐怖袭击，并顺便推销了他们新的专辑。】

　　【若叶家再一次填报了他们继承人的失踪。他们声称【填海新地2期】内的暴力武装团体强行扣押了他们的继承人……救援工作因为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的顽固抵抗而宣告失败，尽管有人质疑他们的救援工作只是幌子，因为丰川家签署的文件暗示他们并没有支持任何对于【填海新地2期】的侵入行动……】

　　【……除此之外……有多项指控表明许多人质挟持－资源盗取的事件，与这些流窜在【填海新地2期】深处的匪徒有关……】

　　【……她们私自入驻并占据了地盘……尽管是特殊地区，这种行为仍然严重违反了乐之城的公共安全管理办法……】

　　【……沙沙……】

　　【……沙沙……为什么所有人都把眼睛盯着【填海新地2期】！？看看我们的身边吧！枪声、炮声、一切都变得更加频繁了！大案每天都在增加！你们没有觉得不管是【七支乐队】，还是丰川家，都在失去对城区的控制吗？越来越多的小规模火拼在发生！他们为什么不管事了？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准备着什么一样——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半人马星座的阴谋？】

　　【我受够你的阴谋论了！那是你的错觉，错觉！这就是乐之城——你第一天来乐之城吗？乐之城难道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不——不是！乐之城在崩溃！它在几个月前就该崩溃了，有人强行维持了它，所以这虚假的稳定才维持到了今天！这稳定已经只是一层薄纸了！只是差一个契机……】

　　【……沙沙……】

　　在这些混乱的播报之中，祥子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她走入了光中。

　　……

　　眼前的白光渐渐地从白炽灯那纯白色的眩光，变成诊所那青绿色低矮屋檐下顶灯闪烁的微光。

　　祥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直起了身。

　　嘎吱。

　　祥子从绿色的诊疗床上坐了起来。诊疗床因为她的动作而发出一声轻响。

　　前方，听到动静的赛博精神病治疗师转动了他的办公椅。

　　他从堆着病历本、脑波检测装置、计算机工作站、日程表和收音机的桌前回过身来，看向祥子的方向。

　　“我醒了。”

　　祥子说。

　　她娴熟地将钨钢超梦头环从头侧摘下，再从她金蓝色的长发下面抽出来。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挑了挑那过大的、带有多项分析插件的眼镜背后的眉毛。他显得有点惊讶。

　　“1小时58分钟。”他翻动他手上的记录版，说，“您苏醒的时间比上一次快了12分钟。”

　　“新的多向镇定剂组合很好用。”祥子说。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将钨钢超梦头环放到了床上。

　　“感觉怎么样？”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问祥子。

　　“还行。”

　　祥子说。

　　“我以为我已经治疗过够多的病患了。但每次您说‘还行’，都仍旧会让我感到惊讶。”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翻动着他手上的资料。

　　他说：“您适应使用超梦的【脑舞疗法】适应得很快。就算加量到了20%体验增强，您看起来也没有异常。要知道，大部分病人宁可接受理疗——宁可被尖锐的探头一个接着一个地伸进脑机系统，接入、收缩、闭合，让身体一点一点失去控制，陷入漫长的黑暗，也不愿意在催眠和厌恶疗法里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诱使发病的经历。”

　　“脑舞更有效率。而且，理疗要分析和重构脑组织。”祥子淡淡地说，“我不喜欢粗暴地动脑子的治疗方案。”

　　她起身，从床的一侧走向医生的长桌。

　　医生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几管银色的气动注射针剂。

　　针剂上写着【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

　　祥子接过它们，看了一眼。

　　她将这些针管塞进了口袋里。

　　“药物存量还够吗？”

　　祥子问。

　　“其实，苯巴比妥类的稍微有点……”赛博精神病治疗师说。

　　“下周二有对外部的突击任务。我会安排人去留意。”祥子说。

　　祥子的义眼亮了亮。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的义眼也亮了亮。

　　电子货币被从一个账户转到另一个账户。

　　不过，不是从祥子的账户转向治疗师的账户。

　　而是从治疗师的账户转向祥子的账户。

　　“诊疗费和药物费，我已经扣除了。”祥子说，“老规矩。一个月期限。有什么事接紧急通讯。”

　　祥子用她的右手在医生的右手上扫了一下。

　　Mujina Carnival的图标在医生的义眼里面亮了亮，显示出【已续接】的图样。

　　祥子走向狭窄诊室那低矮的门。她从门背后的衣帽架上摘下了她黑色的呢子大衣，穿上它，推开了门。

　　门背后，两名手持着冲锋枪，一身黑衣的人站在那里。

　　见到祥子出来，他们恭敬地点头，向侧方让开。

　　祥子向外踏出一步。

　　不过，她在这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一下。

　　她回过头。

　　“还有。”

　　祥子回手指了指医生桌子上那台老旧的收音机。

　　“下次再用加量20%的脑舞疗法的时候，收音机开小声点。”

　　祥子说。

　　……

　　P.S.:

　　感谢大佬的黄金宝箱TAT

　　这个时间点不方便加更，但我会努力创作的QAQ





第三百一十章 选址落成，先拍水电


　　走出诊室，祥子在一月的寒风中裹紧了大衣。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

　　和冷空气一起进入口鼻的，还有街道上充斥着的绿叶烟和锡焊的味道。

　　“（也许应该多进几种烟草。）”

　　祥子想。

　　廉价的电子烟总是有股挥之不去的锡焊味道。抽的人多了，空气里都是焦油的味儿。

　　尽管祥子有用最低级别的限制令禁止【肺部直入吸取】，还是有些赛博改造化比较严重的家伙宁可缴罚款，也要把电子烟直接怼进自己的肺管子里面——因为那样比较“爽”——

　　但是那样浪费量很大。环境污染严重。而且，会加速肺部义体的老化情况，让修缮的次数显著地增加。

　　进一些高级的电子烟，然后把这些电子烟塑造成一种身份的象征也许能解决这种问题。因为【信徒】里面，进行了肺部改造的那些人通常表现得比其他人好——

　　“……”

　　但如果要把高级电子烟塑造成一种身份的象征，祥子自己也得抽才行。

　　“领袖”都不用的东西，说高级，是没有说服力的。

　　祥子因为这件事皱起眉头。

　　烟草、酒精、药物，使用或不使用赛博义体和特殊软件的亲密接触。祥子不喜欢这些能够便捷地带来多巴胺和内啡肽的行为。

　　这些会让她想到那个有着药物味道的房间，死在自己呕吐物里的父亲，和他一碰就碎的骨头。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说过，她这是不健康的表象。他说她抗拒快捷的放松途径，是因为已经呈现出了内源性内啡肽中毒的表征，并说了一大堆祥子怀疑他是在显摆自己学术专业性的术语。

　　“这种在赛博时代十分罕见的病症，是一种精神上的洁癖……它意味着患者只能够接受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取的快乐并狂热地追求它……表现为成为耐受性极高的工作狂……过度努力在赛博时代是一种致死指标很高的问题，通常会因为赛博精神病并发……”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还说了这一类的话。

　　不过，祥子在知道这问题对工作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且服用药物就可以抑制后，就没有去管它。

　　事实上，当时，在治疗师说到后半段的时候，祥子已经开始考虑领地的3D打印工坊的构建情况了。

　　祥子走出赛博精神病治疗师居住的，那栋半完工的楼房的楼道。

　　跟在她身后的两名持枪人员中的一位，短暂地离开了。

　　片刻之后，他驾驶着一辆小型的【加利纳“耗子”】回到了这里。

　　……

　　【加利纳“耗子”】在道路上飞驰。

　　祥子坐在车上，看着楼房、地下海水抽水泵的高泵塔，和醇二电厂的冷却塔从车窗外滑过。

　　供电设施区，供水设施区，周边的维护人员居住区。

　　这三个占地面积很小、被统称为【基础设施区】的区域，是从【填海新地2期】还是【米歇尔乐园2期】的时候，就开始建设的。

　　在区域功能修改后，只有这部分几乎没有进行修改，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城建项目组只是在这区域中多增加了几组新塔。而且，这些新塔也早在病毒“毁灭式地占领【填海新地2期】”之前，就已经完工了。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原本规划给的地皮不够，电厂新增建的部分改为了使用已濒临淘汰的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方式。

　　祥子想，最初批准这方案的人只是不想要让【基础设施区】挤压左右的住宅区和食品区这些经济地盘。

　　但事实是现在，这些风力发电和太阳能发电的方式，保证了“穷凶极恶的匪徒”——Ave Mujica和她们的信徒，能在醇二电厂所需的复合谷物醇燃料难以获取的情况下，仍然有电可用。

　　“（批准这方案的人应该没有想过，他的方案让一帮匪徒活了下来吧。）”

　　祥子自嘲式地想。

　　……

　　大约三个月前的那场发生在【填海新地2期】的暴动，就是场灾难。

　　祥子开枪打了灯。

　　时至今日，祥子必须承认自己还是不够冷静，没有办法在进入紧急事态的时候合适地控制住自己。

　　当时，失败让祥子无法接受。

　　就像是全身的血液被泵进了大脑。她只知道自己喊了些什么，但连自己喊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事后，看从自己脑袋里提取的，用于【脑舞治疗】的超梦碟，她才回忆起了当时的事情。

　　她被初华和海铃强行带走了。

　　两人拖走了祥子，给祥子注射了比常人更多一倍的镇定剂，才顺利让祥子陷入昏迷。

　　她们带着祥子回到了地面。

　　祥子的超梦没有看到地面的情况，因为她在那时候昏过去了。

　　不过她的队友有看到。

　　后来，初华在复盘这件事的时候说，当时她以为“第五次公司战争就要在这里打响了”。

　　海铃说：“丰川家和【七支乐队】的人发射的高能量武器，把天空都点红了。”

　　睦说：“信道全部都崩溃了。电子战的含量是零。”

　　喵梦说：“我不知道。网炸了以后，远端黑客能做的只有在机房里玩俄罗斯方块。”

　　光是听她们的叙述，祥子也要觉得，这地方玩完了。

　　但后来这场战斗并没有真的演变成一场大战。

　　祥子疯了。【大人物】们打起来了。初华和海铃着急离开【填海新地2期】，去找赛博精神病治疗师，以及避免成为EMP弹、病毒炸弹甚至白磷弹攻击的目标。

　　她们带着疯了的祥子往外撤退。祥子差点咬掉了海铃的手，不过一切都尚在可控制的范围之中。初华紧紧地钳制住祥子，把她按在【哥伦布】货运面包车的后车厢里，海铃则驾驶车辆往外开。

　　两人都没有过多地去关注周围的情况。

　　不过，她们仍记得自己在离开时看到了Afterglow、RAS、Morfonica和丰川家的私兵。

　　但冲过【填海新地2期】的关卡的时候，她们又看到，Poppin'Party和Roselia从另一条道路进入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听赛博精神病的


　　Poppin'Party和Roselia的入场显然改变了一些事。

　　因为在那之后，【填海新地2期】上方那些因为高热量射线而出现的红云渐渐消散了。

　　初华和海铃出现在了Morfonica的属地里。她们带着祥子打破了一家私人赛博精神病治疗师诊所的窗户，跳了进去，用枪威胁治疗师给祥子注射拮抗药物——尽管那个治疗师战战兢兢地表示变成这样，救回来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但低并不是没有可能。

　　祥子在注射拮抗药物后确实醒了。

　　她没继续发狂，也没伤人。她猛地起身，从床上弹起来。她浑身大汗淋漓，闭着眼睛，大口地呼吸、吞咽，像是一个恐水发作的狂犬病发病者。

　　“……”

　　治疗师拿出一根新的拮抗注射剂，但被初华和海铃同时挡住了。

　　她们等待了一会。

　　祥子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瞳仁仍呈现出一种无法聚焦的涣散状态，但她开口说话了。

　　“……【填海新地2期】还在打吗？”

　　这是祥子说的第一句话。

　　海铃按着脑袋里的新闻频道，往窗外望了一眼，告诉祥子“至少枪声和爆炸声已经没有了”。

　　祥子说的第二句话是：

　　“让喵梦和睦把【信徒】叫出来。”

　　第三句话：

　　“去月之森把她们接上，我们带【信徒】进【填海新地2期】。”

　　第四句话……

　　第四句话，是问的这名赛博精神病治疗师。

　　“你家几个人？”

　　祥子在她那被冷汗打湿的刘海下面，用难以聚焦的金色生理眼盯着治疗师，问。

　　“……就……我一个……”

　　被初华用枪指着的治疗师说。

　　“贷款与缴‘本地税’的情况怎么样？”祥子又问。

　　“……贷款还有三十年，税……这个月还没缴……”

　　“给你十分钟整理东西。”

　　祥子抬手，对初华和海铃说：

　　“把这家伙带走。”

　　……

　　祥子能苏醒是一件好事。

　　但她的赛博精神病显然没有就这样被治愈了。

　　【哥伦布】货运面包车接上了喵梦、睦，和她们假借维修名义从月之森里搬出来的服务器。

　　两人都已经收到了初华和海铃发来的现况报告。

　　但她们在看到祥子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祥子明显很不正常。

　　就算不用扫描也能知道，她盗汗得太多了。她趴在副驾驶座的中控台上，瞳仁在眼眶里不规律地颤动，面部也不自然地抽动。

　　“……【信徒】我都叫出来了……喂，你看上去就跟吃了一整版辅莫它醇一样……”

　　就连喵梦都被吓到了。

　　“喵梦、睦。”

　　祥子说。她的眼白变成了一种不健康的灰色，声音也变得沙哑。

　　“进新地。”

　　“……【填海新地2期】的关口正在被BCPD加强封锁。”睦慢慢地说，“【信徒】会很难进入……”

　　“准备炸药。”祥子说，“我们强行冲关。”

　　“啊？”喵梦难以置信，“等等，全部强行冲进去……意思是变成通缉犯？那以后我们怎么在主城区活动？挂星活动吗？”

　　“我们不会再出来了。”祥子说。

　　“啊……什么？战场、病毒、且不论这些，食物和水——”

　　“现在是机会。”

　　祥子还在盗汗。她按着额头，说。

　　“遇到BCPD的人怎么办？”睦问。

　　“开枪。”

　　祥子说。

　　“遇到【七支乐队】的人呢？”睦又问。

　　“开枪。”

　　祥子又说。

　　“若叶家呢？”睦再次问。

　　“我会强行扣押你。”祥子说，“若叶家来了，我们就迎击。初华那边也一样。”

　　……招惹这么多敌人？

　　一口气？

　　还是之前一直在回避产生冲突的敌人？

　　“……喂，认真的吗……？”

　　喵梦哑然。

　　初华、海铃和睦都沉默了。

　　祥子像是还要说什么。

　　不过，她糟糕的状态让她很难有条理地组织起语言。她短促地喘息着。

　　“……”

　　小队的领袖疯了。

　　究竟要不要执行命令？

　　执行会变成什么样？

　　不执行，又该如何行动？

　　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家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思索。

　　嘎吱。

　　在这沉默中，初华最先转动了车辆的座椅。

　　她伸手进祥子被汗打湿的侧发下面，抓住了祥子的脸，把祥子的头抬了起来。

　　也许，应该让现在正被丢在后车厢，和服务器待在一起的赛博精神病治疗师再来扎一针。

　　祥子的眼睛无法聚焦的情况，变得比先前还要严重了。她几乎是堪堪处于混沌与清醒的意识之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初华这样问了几乎无法确认还保持着意识的祥子。

　　“……我知道。”

　　祥子说。

　　“我们的命仍旧在你的手上。”

　　初华又说。

　　“我知道。”

　　祥子回答。

　　初华把手从祥子脸侧放下来了。

　　“我会执行你的命令。”

　　初华说。

　　她将座椅转了回去，然后，拿起了她的枪。

　　“走吧。”驾驶座的海铃说。

　　嘎吱。

　　她放下了【哥伦布】货运面包车的手刹。

　　“……”

　　睦从面包车的侧面上车了。

　　“……喂，喂……”

　　只有喵梦显然还在犹豫。

　　“你不来吗？”海铃瞥了喵梦一眼，说，“我们已经踏进了神也没办法拯救我们的地方。相信自己，相信神，还是相信赛博精神病，其实没有什么差别的。”

　　“该死——你说得对！”

　　喵梦也跳上了车。

　　……

　　轻微的摇晃。

　　车停了。

　　祥子轻轻地吐出肺里的空气，从回忆中抽身出来。

　　手持冲锋枪的信徒打开了车门。

　　外部的冷风吹进了车内。

　　最后，Ave Mujica选择相信了她们赛博精神病发作的领袖。

　　很难说这相信是否正确……

　　可能，不正确的成分要更大一些。

　　因为当时祥子确实是疯了。

　　在她的指挥下，Ave Mujica——尤其是在最初的一个月里——进行了很多起偏激的行动。

　　袭击、爆破、抢夺。

　　伤害，被伤害。

　　Ave Mujica强硬地带队驻扎进【填海新地2期】，就像是一队赛博精神病带着另一些赛博精神病。

　　她们现在有了很多敌人。

　　非常多。

　　成员轻度负伤和重度负伤的情况也不太乐观。

　　但相信至少带来了两件事。

　　祥子情况的日趋稳定。

　　以及……

　　Ave Mujica和她们的信徒们，真的因为这种暴戾的行事作风抓住了【填海新地2期】动荡的时节，在这片遍布病毒的新地区的一个角落里， 站住了脚跟。

　　祥子从【加利纳“耗子”】上走了下来。

　　她在冷风中抬起头。

　　她看到了灰色、光滑的，高耸的外墙。

　　伫立在祥子面前的，是醇二电站那超过了一百米高的双曲线型冷却塔。





第三百一十二章 乐队周边


　　冷却塔的顶部没有冒出白烟。

　　因为缺乏醇二燃料，目前，它尚未投入使用。

　　祥子走向冷却塔底部的小门。

　　小门旁边，也有两名持枪的守卫。不过，比起他们手中的轻机枪【M2067防御者】，他们头部安装的、突出颅骨之外的【三相红外义眼】更让人印象深刻。因为远远看上去，那就像是在脸部植入了一簇小型的蜂巢。

　　祥子从持枪的守卫之间穿过，走进小门。

　　搭乘简易的电梯向上，再斜向下。穿过数道密闭门，冷却塔圆形的底部平面展现在了眼前。

　　一眼望见的，就是庞大的管路结构。配水管、喷溅装置、除水器、预埋套管和玻璃钢托架共同搭建成的管路，在没有储水的冷却塔中心处伸展。

　　它们当然都没有投入工作。

　　正常工作的情况下，冷却塔中间应该是储满了喷溅出来、需要冷却的冷却水。但现在，这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处干涸的游泳池，就连水泵和水管都暴露在空气中。

　　管路只占据了“游泳池”圆心处大约10%的面积。反倒是周围本该平整的“池底”区域，现在，拉着一块一块绿色的高分子涂料防水布。

　　防水布下面，可以看到用预制板简单分隔分出来的区块。区块里，有着床、长桌、工作台、收信发报台等等生活与工作的设施。

　　这里就是Ave Mujica的成员居住的地方。

　　易守难攻，多段密闭门结构，最重要的是，水泥浇筑的冷却塔有着天然的、屏断外部电波的能力。

　　这座未投入使用的冷却塔，是Ave Mujica目前的落脚点。

　　祥子最初在落脚点的选择上还有些犹豫。

　　因为那阵子，她不是很喜欢带有水管的建筑。

　　不过，在意识到这里是非常理想的落脚处后，她还是让人把落脚点建设在了这里。

　　至于她带来的【信徒】，有一些看管着武器、火药和燃料、居住在别的冷却塔里。另一些则呈环形分布、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区，负责监视周围的情况。

　　“（说起来，当初选择落脚建筑的时候，也是。）”

　　祥子搭乘简易电梯来到了冷却塔的底部。她穿过防水篷布下的道路，向前走去。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理解得很快。）”

　　床、收信天线、工作台、施工用简易电梯……这些，都需要自己搭建。

　　材料得从100米高的冷却塔顶端运进来，自己搭建的通信天线也要接100米长的线。

　　因为不想使用大型吊机引发注意，这些都是由初华和海铃带领着【信徒】做的。睦调整了很多次搭建方案，喵梦也因为过长线路的调试问题抓破了头。

　　祥子没有选择普通的、已经建成的房屋落脚这件事，让众人在最初的一个月里增加了很多工作量。那时候，祥子的精神状态甚至不太稳定。她会提出很激进的方案，但很多细节的地方，都只能交给四人去想。

　　但祥子麾下的四人没有任何质疑和怨言。

　　“……”

　　祥子沿着道路向前。

　　祥子不会为这种事道谢的。

　　道谢只是苍白的礼仪。

　　她需要忠诚的追随者，她们需要一个希望。彼此之间，是供给与需求的关系。

　　这些事，都是自然会发生的。

　　她唯一需要去做的，就是前进。

　　就算是疯了、死了，也一定要登上顶峰。

　　……带着追随着她的这些人，一起。

　　悉悉索索。

　　前方传来了人在活动的声音，和微微有些沉闷的说话声。

　　喵梦：“……喂，这个不错啊这个不错！”

　　海铃：“视野也很开阔。”

　　初华：“外形这样……没关系吗？”

　　睦：“是上次的设计稿。”

　　四人的声音都有。

　　听起来，祥子的队友们就在前方。

　　“欸，这3D打印工坊打印大东西的效果还挺好的！”喵梦说，“都不需要拼接！”

　　“没有错位，边缘也很光滑。”海铃说，“已经可以投入生产了吧。”

　　“生产什么……生产这个？”初华听上去有点迟疑。

　　“可以。”睦言简意赅。

　　“呃……”初华犹豫。

　　“生产这个不挺好的吗？”喵梦说，“【信徒】们现在没多少娱乐方式呀！”

　　“不是有我们的定期live吗。”海铃说，“两周一次。大家都挺满意的。上次加了一首黑金属，有信徒很大声地哭着说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

　　“对呀！就是live！”喵梦说，“我们都有live了，配套的周边也得有吧？虽然比不上【七支乐队】的联名卡车和联名义肢，但果然还得是大件周边呀！”

　　“吃饭都成问题了，却在考虑乐队周边。”海铃说，“你已经抓住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心理特征了。”

　　“哎，下次印我的吧！”喵梦说，“这玩意笑死人了——可以的话，还想要荧光棒！我要酒红色的！”

　　“我们没有荧光染料。”睦说。

　　“看来只能是这个了吗。”海铃说，“我会考虑宣传它的。看上去，还有一定的防弹作用。”

　　“呃，不，可是……真的得是这个图样吗？”初华还在犹豫。

　　“测试用。”睦说，“这个大小的构成件，还没有其他版式。”

　　“你不是挺喜欢的吗？”喵梦问。

　　“是这样没错。”初华说，“可是，我觉得……”

　　好像在商量Ave Mujica将来的方向。

　　把事情交给这些队员，总是让人放心。

　　祥子绕过充作隔断的预制板。

　　“我回来了。”

　　祥子说着，看向她的队友们。

　　前方的四人回过头来。

　　“……”

　　““……””

　　祥子看到了八只呆板的眼睛。

　　四名身高不同、身材不同，但都给祥子以熟悉感觉的女性，站在3D打印工坊的旁边。

　　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一个巨大的，卡通形象的头套。

　　那个头套的形象是戴着眼罩的Oblivionis。

　　“呃。”

　　最高的那个“Oblivionis”动了一下，喵梦的声音从头套下面传来。

　　“那个，初子和海子回来了。我们正好一起测试下3D打印工坊。”她说。

　　睦在旁边点头。

　　她戴着的Oblivionis的玩偶头上下晃动，碰到了身边两侧的初华和海铃戴着的玩偶头。

　　四个Oblivionis玩偶头一起抖动着。

　　“……”

　　祥子看着这一幕。

　　“……”

　　没人说话了。

　　“半小时后开会。”

　　祥子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Oblivionis开会


　　“呼！我还以为肯定要被发火了呢！”

　　喵梦坐在椅子上，摘下她的Oblivionis头套。

　　她紫色的发丝因为汗而黏在前额上。

　　跟三个月前相比，喵梦变得有点不同了。可以看出，她的义眼处增加了一些外接的皮下导向纹路。这些纹路连接到她脑后的扇状接板附近，允许她在暂时用不到的时候占用一部分超梦摄制通路，为【操作系统】提供更稳定、快速的链路。

　　喵梦抱着那个头套，鬼鬼祟祟地往预制板隔断的外面看了一眼，又把手放到嘴边，小声说：

　　“不过……刚才没发火，而是说了‘要开会’……欸，你们说会不会更糟？”

　　“更糟？”

　　海铃也把她Oblivionis的头套摘下来了，问道。

　　头套摘下来后，能看到海铃眼部的义体换了。

　　原本BCPD的眼眶植入件，换成了歧路司的2型眼眶植入。

　　大概两个月前就换了。因为Ave Mujica开始较为频繁地同BCPD交火，而海铃原本的同型号眼眶植入件，很容易在己方黑客用【连带传染】触发【重启义眼】的时候被误伤。

　　“老大都要为此开会了！”喵梦说。

　　“不是为头套的事开会吧？”初华说。

　　初华和睦站在后方，也分别把Oblivionis头套从自己的头上摘了下来。

　　初华接受了睦在关于操作系统方面调整的建议。在进驻【填海新地2期】后，初华将原本为了应对不同形制佣兵任务而搭载的【生物技术∑2型】操作系统，换成了更适合接战用的【摩尔科技狂暴3型】。

　　后者是Ave Mujica从一批没来得及撤离，被困在【填海新地2期】里的操作系统商人那里收取的保护费。

　　不过，光从面部来看，初华和从前没有太大差别。

　　睦也和初华一样，没什么变化，但原因和初华不同。

　　睦没变化，是因为现状并不支持她想要进行的改造——她曾提出自己可以进行脑、额皮质和神经系统的改造，以完全将破解了的【鸟笼】转化成一种黑客工作站性质的工作台。

　　但以Ave Mujica现有的技术和医疗水平，还做不到这一点。

　　四人拿着Oblivionis头套，或坐或站，围在长桌旁。

　　真是不可思议。摘下来以后，能看得出来这些为了验证3D打印工坊是否能够顺利运行而制作出来的头套，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可刚刚它们被戴在四人头上的时候，就是让人觉得有些微的差别。

　　“我也觉得不是。”海铃转着那个头套，说，“祥子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开会。”

　　“打赌吗？”喵梦说，“我猜她会过来就发火！我赌一罐甜味素气雾剂！”

　　“那我赌我的小拇指。”海铃说。

　　“好……哈啊！？”

　　“开玩笑的。【阿拜多斯经典】吸入式酒精怎么样？”

　　“……哈啊。”

　　喵梦叹了口气。

　　这对于喵梦来说，很罕见。大家都看向她。

　　“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老大是来发火的！”喵梦说，“就是……你们明白我在说什么！”

　　“……也不是不能明白。”海铃说。

　　“……”

　　“……”

　　初华和睦都沉默。

　　喵梦把脚跷到另一只脚上。

　　“是，是！从处理事情的速度、状态和风格来看，老大的赛博精神病基本上好了！”喵梦说，“但她……怎么说，给人的感觉更压抑了！”

　　“以前她至少会说两句！‘不要破坏世界观啦’，‘不要浪费材料啦’，这种拐弯抹角地表达自己不满的方式……”喵梦说，“现在她都不这么说了！她真有点危险！”

　　“她可能只是在避免被你再次诱发赛博精神病。”海铃说。

　　“嘿——不是！”喵梦说，“明明回归正常的情绪波动比较安全吧？”

　　“原来你是为了让老大生气或笑，才把3D打印工坊最大尺度的设计图设计成Oblivionis头套吗？”海铃问。

　　“不啊。”喵梦说，“就单纯是因为Oblivionis头套的脸很好笑罢了。”

　　“……”海铃也罕见地哑口无言了。

　　“没办法，小祥已经在努力了。”初华开口道，“没救回MyGO!!!!!的主唱那件事，对她影响很大。”

　　“……”

　　睦用沉默代替了赞同。

　　“是啊，是啊。过去的熟人，合作伙伴，病毒……好像在股票跳水前高位买入的散户一样，一下子把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欸，说到这个话题。”

　　喵梦往海铃那边凑了凑，问：

　　“到现在还不知道MyGO!!!!!的主唱被找到了没吗？海子，你之前巡查监听的时候，BCPD内部发布怎么说的？”

　　“高松灯还是失联状态。”海铃说。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说‘失联’，其实已经往好了说了。官方认证是【死亡－尸体未回收】。”

　　“小祥说颈动脉被打到了。”初华说，“BCPD那边，可能也从丰川家自己的私兵那里得到了这个情报。颈动脉被打到，不在8分钟内接入活血泵并进行创面缝合的话，活下来的几率会小于1%。”

　　“丰川家的私兵……也不知道丰川家和【七支乐队】怎么样了。”喵梦说，“当时明明都打成那样子了，最后，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和。”

　　喵梦在座位上大幅度地来回摇晃，说：“现在咱们这边总算稳定点了，【基础设施区】基本确保了……好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啊……想要知道局势啊……想要知道丰川家和【七支乐队】在做什么啊……想要知道【填海新地2期】会不会被扬啊……想知道更多的八卦啊……”

　　“原来是想要知道八卦吗。”海铃说。

　　喵梦在下一次的摇晃中靠近了睦。

　　“睦子，老大真是丰川的人？”她神秘兮兮地问，“当时，我听到对面跟她说‘丰川家的教育’什么的了。”

　　“……”睦垂下视线，没说话。

　　“你一定知道什么！”喵梦贴到了睦脸上，说，“能说吗？欸，我请你吃鱼干吧！这东西很珍贵的——”

　　“又不是在逗猫。”

　　海铃转了下手腕，把喵梦往回推了过去。

　　……

　　喵梦向着另一侧倒去，被初华接住的时候，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半小时到了。

　　“开会了。”祥子说。

　　她看上去还挺平和的。

　　“会议内容是……？”

　　喵梦在初华怀里试探性地问。

　　“每周例行的内容。”祥子说，“主要谈下下周二的突击任务。”

　　……对哦。

　　这么说起来，今天是周会的时间了。

　　还真不是来发火的。连发火的“发”字都没有。

　　喵梦看向海铃。

　　海铃面无表情地对喵梦比了个代表“我赌赢了”斜向V字手势。





第三百一十四章 现在可以提供的地图情报


　　一张长桌，一面能够接收投影的信息白板，几把椅子。

　　这些最基本的物件构成了Ave Mujica的会议室。

　　这种会议室在如今不太常见。

　　因为大部分公司会使用神经交互接口来进行会议。所以，会议室唯一需要的，就是深潜床。

　　当然，深潜床很贵。

　　但买不起它们的公司不需要开会。

　　他们只需要一个分离芯片形成仪，把老板的意图制作成芯片，然后插入每个下属的脑袋，执行需求。

　　可以说，祥子是目前极少数地还保留了沟通式的会议方式的人。

　　讽刺的是，现如今，除了丰川家的高层议会，只能在这支“暴徒队伍”中，找到这种原始的会议方式了。

　　祥子站在长桌和白板中间。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坐在周围。

　　在第一次开会的时候，喵梦说这场景“看起来像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摩登片”。但事到如今，四人都看惯了祥子的管理风格。

　　今天的会议流程也同往常近似。值得一提的是，那些Oblivionis头套还是被拿到了房间外面了。

　　祥子没说什么。初华主张的。

　　睦觉得都可以。海铃支持了这件事，说：“那头套差不多开始影响我的协调性认知了。”

　　喵梦反对。反对无效。

　　信息白板上，显示着一张三维投影。

　　那是三个多月以前，完成摩卡的任务后，众人从流民那里扒来的【填海新地2期】地图。

　　刚扒来的时候，这张地图已经十分详尽了。

　　但那只能说是“没见过它现在的样子”。

　　现在，这张【填海新地2期】地图变得更加完备。彩色的线条将【填海新地2期】分成了六个区块。

　　东南角，是被蓝色的线条框住的区域：【基础设施区】。

　　这里是Ave Mujica的现占领区。

　　面积虽小，却有这块区域最重要的供电设施和供水设施，也有一部分居民房屋。可以说，是整个【填海新地2期】最核心的区块。

　　这个区域里面的标注也是最多的。

　　画面上，细细密密地有着信徒分布点位、信徒巡逻图线、民众聚居状况、‘税费’收缴状况、食物仓库位点、军火仓库位点、哨塔位点等等信息。

　　在【基础设施区】的西边，是用紫色的线条框住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这个区域的标注就很少了。

　　只有一些通过望远设施观测到的大型建筑，被标注出了【小麦种植厂】和【蛋白质农场】等图形。

　　这个区域上，写着偌大的【BCPD】字样。

　　这是因为【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毗邻Ave Mujica占据【基础设施区】，且大面积与主城区相连，目前，变成了BCPD的驻扎所。

　　所有与【基础设施区】相接的位置，都用加粗的线条标注了“BCPD电子栅栏布防”的字样。

　　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更西边，是用黄线标出的【本地住宅区】。

　　这个区域是先前发生冲突的水族馆所在的区域。

　　Ave Mujica的地图上，对这个区域的知情程度是最低的。

　　【本地住宅区】的北面，是灰蓝色线标出的【写字楼区】。

　　在【写字楼区】的东面，是暖粉色标注出【综合区1】。

　　【综合区1】的东面，是绿色标注出的【综合区2】。

　　这三个区域因为【填海新地2期】还没有落实发展方向，暂时还没有标志性建筑，只搭建了基础设施，有着很多空置的地皮。

　　一般来说，想要了解乐之城的任何一块地区，都是乐之城官方使用本地局域网提供的实时监控地图最好。BCPD的执勤，使用的也是这种地图。

　　但因为【虫群】集成病毒对【填海新地2期】的入侵，现在，【填海新地2期】的局域网彻底报废，实时监控地图完全无法被获取。

　　这份Ave Mujica制作的地图，这就是眼下最好、更新最及时、内容最详尽的【填海新地2期】地图。

　　“……”

　　祥子在看着这张地图，在信息白板前来回走动。

　　而在她的身旁，众人正在进行汇报。

　　最先开始汇报的是初华。

　　“我让信徒再次加固了我们与【综合区2】接壤的区域的防御工事。”初华说，“施工机器人暴动现象还是没有减少。还是需要定期投入大量钢材，来维护那些防冲击隔离栏。”

　　她伸手在信息白板上移动。地图随着她输入的信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基础设施区】北部和【综合区2】接壤的部分，代表防御工事的图案被调整成了“已加固”，防御工事的附近，也标出了一些代表着“发生冲突”的红叉。

　　“嘿！还没减少！这都三个月了！”喵梦看着那些红叉，说，“本来还想说，病毒肆虐一下，就能把这些施工机器人折腾报废了……”

　　“这没办法。”海铃说，“三个月前，病毒流进【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综合区1】和【综合区2】是进行建设项目最多的地区。施工机器人的数量也最多。”

　　“哈！病毒一进局域网，这些施工机器人都变成了不可接入、不可调整、不可治愈、永远处于“防卫模式”的赛博精神病——机器也会得赛博精神病！”喵梦说，“三个月，人都能好——”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闭嘴，往祥子那里悄悄看了一眼。

　　但祥子没特别的反应，就是一边盯着地图思考着，一边听着众人说话。

　　“未来，甚至有增加的可能。”初华说，“有信徒观测到了新的施工机器人型号。目测，是从【综合区1】进入【综合区2】的。”

　　“【综合区1】终于开始往外驱逐施工机器人了吗。”海铃说。

　　她看向地图上【综合区1】的区域。

　　那里是整个【填海新地2期】里，除了Ave Mujica现在正占据的【基础设施区】以外，情报最详细的区域。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里是Ave Mujica第一次进入【填海新地2期】时活动的区域。

　　那里本来就是较大的人员聚居群落，在病毒爆发时，又距离下方BCPD留置的安全出口最远。

　　因此，事故发生时，这个区域里有大量没能及时撤离的流民和佣兵。

　　病毒爆发让流民和佣兵自搭建的发信塔失控，无差别地发信病毒，烧掉附近一切人员的脑子。让施工机器人失控，攻击没有被烧掉脑子的人员。

　　许多流民和佣兵在最初的几天内死亡了。

　　而活下来的人，要么想尽办法撤离——或是死在了撤离的路上——

　　——要么，就不再打算撤离了。

　　他们掌握了在这口“毒池”里活下去的办法，并把这些办法利用起来，留在了【综合区1】里。

　　现在【综合区1】是整个【填海新地2期】除了Ave Mujica的驻扎地以外，唯一还有非官方人员活动的区域。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有病毒，我有网线


　　有人员，就有安全需求。

　　最初的日子里，【综合区1】的居民们还只能东躲西藏，光是为了活下去，就拼尽了全力。

　　但目前看来，他们虽然没有像有组织、有纪律的Ave Mujica信徒那样过上相对安定的生活，但也开始有余力往外驱散当地危险的城建机器人了。

　　……就像Ave Mujica进驻【基础设施区】的时候，往【综合区2】驱逐城建机器人一样。

　　“【综合区2】都快变赛博精神病收容中心了！面向机器人的那种！”喵梦说，“【基础设施区】的机器人也往那儿堆，【综合区1】的机器人也往那儿堆！再这样下去，我们留的防御缓冲区要不够了！我可不想哪个晚上睡得正好，忽然被警报轰起来，告诉我叉车和吊机冲进我们的地盘里来了！”

　　“当初不也是你说把地盘划在现在的位置吗？”海铃说，“你说再往北一点，就是施工用的天线群。那一排排天线像是草坪上的喷淋头一样往外输出局域网里具有超强感染性的集成病毒，你看一眼就感觉自己要中毒了。”

　　“那不能往西扩吗！”喵梦大叫。

　　海铃伸手碰了信息白板。

　　信息白板又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这一次，是西面的BCPD的防御工事变动了。

　　它们变得更长、更严密。

　　“喵梦子，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海铃说，“好消息是BCPD的人根本不想进【填海新地2期】——踏进这里，像是要了他们的命。”

　　“上周我们还担心了一下他们往里运输高分子材料和强电场发射器，是为了攻击我们占据的地区。”她说，“但现在看来，他们只是为了给民众和媒体人一个交代，在疯狂加固领地交界处的防线。”

　　“坏消息呢？”初华问。

　　“坏消息是他们再这样加固下去，我们现在留的几个向外突击用的突破口也要被封锁了。”海铃说，“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从外围未开发的恶土绕路了。但是如果那样，太醒目了，突击的成功率会大大降低。”

　　“欸欸，如果真变成这样，我们能不能也去搞一台【魔蝎】啊？”喵梦说道，她看向睦，说，“3D打印工坊不是好了吗？能不能自己打台【魔蝎】？”

　　“不可能吧。从技术上来说。”初华在旁边说。

　　“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我们打点外壳装到那些赛博精神病机器人上面，然后驾驶它们！”喵梦说，“怎么样，是不是很酷？”

　　“从可操作性上来说，就不……”初华正想以她当海盗时的经验反驳。

　　然而，她看到睦的眼神变得认真了。

　　睦点着头，小声说着“搭建虚拟系统夹层，用【鸟笼】强制替代程序……也许……”之类的话。

　　她好像真的有在思索这个建议。

　　“……不可能吧？”

　　初华的语气变得不太确定了。

　　“你刚刚想出了一个BCPD都想不到的主意：能让我们在短时间内就全军覆没的主意。”海铃对喵梦说。

　　“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厉害——那还不快夸夸我！”喵梦开玩笑地说道。

　　她也伸手碰了信息白板。

　　喵梦没有给出标点。

　　她给出的，是Mujina Carnival的项目运维进程。

　　Mujina Carnival原本只是Ave Mujica为了应对Hello, Happy World！的通用网络追踪，而自己搭建在月之森服务器上的AI通讯软件。

　　在【填海新地2期】的局域网无法使用的现在，它有了更多发光发热的空间。

　　这个被搭载在祥子等人带进【填海新地2期】的服务器上的、带有AI的通讯软件，经由信徒们布置的有线网路向外进入全封闭式的终端，为接入终端的信徒们提供包括紧急联络、险情支援、电子货币流通在内的网络服务，和必要时的算力支持。

　　可以说，Mujina Carnival变成了一个Ave Mujica自己搭建的、简易、干净的【新局域网】。

　　喵梦给出的运维进程相当良好。

　　“比之前好多了。”海铃看着那些几乎全绿，只有些许黄色的进程，感叹道，“前几个月，动不动就崩溃、死机，甚至差点被病毒入侵。”

　　“拜托！现在才是我的真实实力！”喵梦不满道，“有多少人，做多少事！前几个月，这块儿【基础设施区】的天线都还没拆干净呢！”

　　“我运维做到一半，来个人跟我说发现带毒天线了，让我去拆。拆完回来又做到一半，又来个人说发现带毒天线了，又让我去拆……”喵梦大声控诉，“咱们这运维工作能做好，才见了鬼了！你说是吧，睦子！”

　　喵梦向睦征求意见。

　　“我还好。”

　　睦说。

　　“——睦子！不要当在被问工作量的时候说自己‘工作量还好’的运维啦！”

　　喵梦大叫。

　　海铃看向喵梦，好像想说什么。

　　喵梦赶紧抢在她前面，说：

　　“总、总之，最近闲下来了——你们看，睦子也空出时间，把咱们谈了好久的3D打印工坊做好了。我也能够闲下来了——我是希望能多空出点时间！”

　　“你要来援护我和初华的边防和人员管理工作？”海铃问。

　　“我可以给你们拍点工作时的宣传片。”喵梦眨眨眼睛，说，“肯定很有市场的。”

　　“你还是忘不了你的超梦摄制。”海铃说。

　　“那当然！”喵梦说，“我已经十分钟没听到有人夸我了！——”

　　“喵梦。”

　　刚才一直沉默地听着众人汇报的祥子在这时喊了喵梦的名字。

　　众人都看向祥子。

　　“记得把运维情况发给芦田。”祥子说，“从这个月开始，由芦田负责进行‘缴税’、食物和弹药武装的二次确认。”

　　“老大，你是说上周在培养信徒的时候发现的，那个经管天赋不错的年轻人？”喵梦笑道，“这就把人给压榨上了？”

　　“Ave Mujica这些琐碎的经管任务，不能一直由我来做。”祥子淡淡地说，“我需要把精力集中在解决我们的发展问题上。”

　　祥子敲了敲信息白板。

　　喵梦、初华和海铃发现，睦也已经把她的汇报导入了。

　　与喵梦一样，睦做的也是建设任务：她进行了一些武器、装备甚至人员义体方面的维护——这不是她擅长的内容，不过【鸟笼】和她过去接受的良好教育，让她能够进行最基础的处理——她还搭建好了3D打印工坊。

　　所有人的人员汇报都提交完毕了。

　　“要开始说发展问题了？”喵梦笑着问。

　　“是。”祥子说，“接下来，我交代下下周的个人任务，和周二突击任务的安排。”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快交周会报告


　　就结论而言，每个人要负责的内容还是上一周的延长。

　　祥子让初华负责北边的巡逻，海铃负责西边的巡逻，两人共同负责信徒的人员管理。

　　睦继续进行研发和修缮工作。喵梦也继续打理她的本地服务器和信道。

　　“北边的巡逻从三班切换为四班。把再利用火药的研发优先级上升一个等级。信道优先保证带宽问题……”

　　祥子从信息问题到人员布点，从‘缴税’状况到武器研发，逐一给出琐碎的意见。

　　似乎，她所需要管控的东西越多，反而越能够系统性地进行规划。

　　Ave Mujica中，初华是唯一曾经当过集团领导者的人：

　　她作为一名优秀的年轻海盗，在海岛还存在的时候，经常带领小队进行突击。

　　但在进入这块地盘后，祥子才是所有人中最快适应自己的定位变化的。

　　考虑到她在三个月前还处在赛博精神病化的混沌状态中，这件事就更不可思议了。

　　“说实话，我没那么难相信老大就是丰川家培养出来的。”

　　在祥子和睦沟通电子渠道问题的时候，喵梦凑到海铃和初华旁边，小声说。

　　喵梦说：“现在谁还能弄出这种家伙？她知道这么多管理方面的事做什么？八成是被培养出来进公司的！”

　　“……剩下两成是什么？”初华问。

　　“被培养出来，去当躲在人工智能饮料机里面的人。”喵梦说。

　　“我不发表意见。”海铃说，“不过，我们的领袖确实比BCPD提拔上来的大部分年轻管理者好太多了。”

　　初华点头。

　　“BCPD里出来的每个人，都在提醒我BCPD已经完啦。”喵梦笑道。

　　祥子在这时结束了和睦的谈话。她直起身来。

　　“周二的突击安排。”

　　祥子说。

　　她敲了敲信息白板。

　　信息白板上，地图改变了。

　　信息白板上的地图，从【填海新地2期】全境向下转，变成了【基础建设区】侧面的横剖图。

　　可以看到供水站向外延伸的输送管道，横贯了整个区域。

　　一些管路被高亮了出来。

　　尤其特别标明的，是这些管路的出口位置。

　　这些管路的出口位置，就在有BCPD驻扎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最外围。

　　……

　　Ave Mujica带领着信徒们，驻扎在【填海新地2期】的最深处，供电站和供水站的旁边。

　　这一番选址解决了供电和供水的问题，然而，却无法解决食物、药物、弹药和武器损耗的问题。

　　这些都得从外部获取。

　　这意味着Ave Mujica要带领着信徒们以【狩猎】为生。

　　最好的猎物，就是BCPD给隔壁驻扎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警员们送来的补给。

　　不过，劫掠也不能是一股脑地全抢。

　　重点确保哪些，哪些没拿到也可以撤退，也是需要考量的。

　　“我需要报下你们需要的资源。”

　　祥子对四人说。

　　她自己则记下了“苯巴比妥、监控摄像探头、钢笔”等内容。

　　“需要镇痛药物。全种类的。”

　　海铃说。

　　“食物。上次的几箱压缩饼干快要吃完了。也需要复合维生素。”

　　初华说。

　　“需要物品组件，合成元件和发信机构元件。”

　　睦说。

　　“具体是哪种型号的？”

　　祥子问。

　　“每一种。”睦说，“我们什么都缺。”

　　“我们什么都缺！”

　　喵梦复述了一遍睦的话。

　　“报种类。”

　　祥子没有接茬，她说。

　　“好吧，好吧……3号线圈……喂，真的不能什么都要吗？我们是真的什么都缺……”

　　喵梦无法，只得慢慢地开始报组件的名字。

　　初华和海铃抱着双臂，坐在她们旁边。

　　祥子在信息白板上写写画画。

　　“这次的突击任务，谁来带信徒做？”初华问，“上次是小祥和海铃，再上次是我和喵梦……”

　　睦眨了眨眼睛。

　　因为从顺序上来看，该轮到她了。

　　“这要看人员情况。”

　　祥子说。

　　她打开了她的个人面板。

　　上面，是Ave Mujica的五个人上交的个人情报报告。

　　……

　　【若叶睦】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7】

　　【反应：3】

　　【技术能力：13】

　　【镇定：6】

　　3D打印工坊：完工

　　黑客工作台【鸟笼】：建造中－缺乏组件－停工

　　设备组装工作台：建造中－缺乏组件－停工

　　机器人控制：无进展

　　获取可用组件：【快速破解】多项

　　……

　　“（睦的【智力】从6升到7了啊。）”

　　因为一直在协助喵梦做运维方面的内容，【智力】能力得到了进展。祥子想。

　　不过其实，睦最近技术方面的工作做得比较多。

　　“（【技术能力】虽然已经很高了……但说不定，也快要升了。）”

　　睦一直在做她从前在若叶家没有做过的事。

　　在良好的基础加持下，尝试新事物让她提升的速度很快。

　　……

　　【三角初华】

　　【属性点数】

　　【肉体：11】

　　【智力：6】

　　【反应：7】

　　【技术能力：7】

　　【镇定：6】

　　义体调整：操作系统【生物技术∑2型】→【摩尔科技狂暴3型】

　　武装调整：增持【钛合金棒球棍】

　　……

　　初华的【镇定】上涨了1点。

　　事实上，在进入【填海新地2期】后不久，她的这项能力就提升了。

　　“（【肉体】还没变。）”

　　初华的【肉体】数据一直没变，是祥子最意外的。

　　一个月前，祥子就以为初华的【肉体】点数差不多该上升了。

　　“（看起来，缺的经验比我想象中还多……）”

　　初华一直在进行近距离搏斗和射击。

　　近距离搏斗累积的是【肉体】经验，使用非智能枪械主要累积的是【镇定】经验，维护、保养和调试枪械累积的是【技术能力】经验。

　　初华同时在三条赛道上进行提升。

　　这让她提升的速度，没有针对性地锻炼那么快。

　　祥子是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

　　此前，祥子是没有余力去细化成员分工。

　　但现在，她要将这些分开。

　　在进入【填海新地2期】后，祥子就让初华把她的【DS-1脉冲】和【M-179E阿喀琉斯】的维护、保养和调试全部交给睦来进行。

　　这样，初华就只需要累积【肉体】和【镇定】的经验。经验增长速度，会更快。

　　祥子打算让初华继续往硬派突击手的方面发展。

　　即，使用钝器、冲锋枪、突击步枪和霰弹枪强硬地打开局面。

　　初华的操作系统也从兼有骇入功能，能力全面但平庸的【生物技术∑2型】，换成了舍弃了骇入能力，但能激活下丘脑，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抵抗疼痛和出血，增加速度和出力的【摩尔科技狂暴3型】。

　　祥子还让初华配了钛合金棒球棍。

　　这是她们在清理地区的时候弄来的。

　　棒球棍不是一种特别理想的钝器，不过，可以先凑合着用。

　　毕竟，使用它进行近距离战斗，也能够累积【肉体】点数——比空手搏击的泛用性更大一些。

　　当然，祥子让初华转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初华是用冲锋枪和突击步枪的。

　　而现在，在【填海新地2期】里……

　　这两种中型枪械的子弹，都很稀缺。





第三百一十七章 干嘛不带我？


　　【八幡海铃】

　　【属性点数】

　　【肉体：7】

　　【智力：3】

　　【反应：13】

　　【技术能力：3】

　　【镇定：6】

　　义体调整：BCPD【眼眶植入】→【歧路司的2型眼眶植入】

　　武装调整：【黑独角兽】升级改造

　　……

　　如果说初华至少提升了【镇定】，那么，海铃是面板真的完全没有变动。

　　她还在还使用【反应】芯片需要补偿的经验成长。

　　这漫长的时间，也是在说明使用芯片的麻烦之处……

　　“（不过，应该快提升了。）”

　　祥子想。

　　与负责内容很泛的初华不同，海铃作为一名近战人员，甚至完全不会考虑使用“硬拼”来解决问题。

　　如果说海盗的教育让初华不自觉地成为了一名多面手，那么，BCPD的教育就是让海铃有意识地成为了一名超级特化人员。

　　她是按照一个大集体里的一名特化成员来培养的。

　　尽管已经脱离了集体，处理问题的思路仍然不会改变。

　　海铃永远倾向于用自己的【反应】去解决问题。

　　这会在理论上，让她的【反应】点数累积的速度很快。

　　祥子看向【黑独角兽】的升级改造。

　　在进入新地后，海铃的【黑独角兽】因为频繁的作战而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损耗。

　　睦借此机会，重新锻打了海铃的【黑独角兽】。

　　她用了一些光敏记忆合成钢。这让【黑独角兽】也可以“过载”了——海铃现在可以通过调整光敏记忆合成钢的点亮与否，来控制刀身的重心，从而做出更加高难度的特技动作。

　　这种特技动作会让【黑独角兽】刀身上绿色的纹路发出亮光。这会削减隐蔽性。

　　不过，海铃很满意。

　　因为她表示“真到了那种时候，隐蔽性已经不是要考虑的问题了”。

　　“（不过，说到底，一把刀再怎么锻打，效果也是固定的……）”

　　比如【黑独角兽】。

　　再怎么打磨到极致，它的性能也是往持有者能够更稳定地发挥特技动作的方面去延伸。

　　祥子想到了她自己的两把小刀。它们分别有着不同的功能。

　　“（也许应该给海铃弄一把新刀换着用。）”

　　祥子想。

　　这样既能应付更多的情况，也能够避免过量使用对刀的损耗。

　　不过，暂时也只能想想。

　　好刀并不是那么经常出现的。

　　……

　　【祐天寺若麦】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12

　　【反应】：3

　　【技术能力】：10

　　【镇定】：3

　　获取可用组件：【快速破解】多项

　　……

　　如果要说谁提升得最多、效果最好，那就是喵梦了。

　　喵梦的【智力】提升到了12，【技术能力】也提升到了10，成为了团队里对项最优秀的成员。

　　整个Mujina Carnival从改制到调试、再到运维，都成了喵梦的经验包。

　　这也是为什么喵梦尽管喵喵大叫，对【填海新地2期】内的繁重而枯燥的工作抱怨个不停，还是总在第一时间处理所有的事情。

　　同样，喵梦也是收获最多的。

　　在对【基础设施区】的清扫工作，和对外部的突击工作中，Ave Mujica断断续续地获得了不少【快速破解】的插件。

　　【电磁短路】、【连带传染】、【目标定位】、【请求支援】、【系统重置】……

　　这些插件，当然是由喵梦和睦来用。

　　“（说实话，有了这么多种类的【快速破解】，有点想要试试看黑客叠加。）”

　　祥子看着喵梦的面板，想。

　　所谓的“黑客叠加”，就是在由前端黑客进行过第一次【快速破解】之后，由后端黑客跟进，进行对目标人物的第二次【快速破解】。

　　比如在【电磁短路】后接【连带传染】，在【目标定位】后接【请求支援】……甚至是通过重复栈进展一口气将【电磁短路】的多段进程叠满，在一瞬之间让武装精良的守卫脑机当机。

　　这会比一名黑客操作时更快，更复杂，可控进程更多，反追踪性更强。

　　“（嘛……）”

　　祥子看向最后一份资料。

　　……

　　【丰川祥子】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7

　　……

　　祥子才是这三个月以来，真的完全没有提升的人。

　　她也不可能提升。

　　因为突触坏了，她的面板不能够在不使用芯片的情况下自行累积提升。

　　祥子是有在干掉那个“看蝴蝶”的赛博精神病以后入手的，被脑髓液弄脏的【镇定】芯片，睦也是说过她能够修复这些芯片。

　　但还是材料和工作台精度的问题。

　　“（……）”

　　祥子其实已经习惯这件事了。

　　她现在要考虑的，是下周二的突击任务指派谁去率领信徒执行。

　　睦？

　　睦现在缺乏组件，没有什么太多的事可以做。

　　让她领导小队去一线，也可以让她实地评估掠夺的组件，判断要带走哪些——从前，这种工作通过远程无线就可以做到，但现在，局域网里到处都是病毒，这种事情只能到现场才能完成。

　　初华？

　　初华的【肉体】眼看着就快要升级了。

　　她最近暂时换了作战风格，改为了使用钝器。这也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

　　海铃？

　　海铃的【反应】，可能的话也想要尽快升级。

　　加强后的【黑独角兽】，也需要大量的交战经验来完全掌握。

　　喵梦？

　　喵梦……想要让她尽量尝试不同的【快速破解】配比。

　　只有黑BCPD的脑机是能保证自己安全的。也只能让喵梦在这种突击任务中进行练习。

　　“……”

　　祥子通常会安排当下需要提升的人、需要测试装备的人，或是有特殊任务在身的人，来参与突击任务。

　　但眼下看来，除了她，人人都需要这个参与突击小队的机会。

　　既然如此……

　　“这次不带信徒了。”

　　祥子说。她从信息白板的后面走到前侧，调整了白板上显示的信息内容和指标。

　　不带信徒？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都看向祥子。

　　“这次，我们五个人来执行这个突击任务。”

　　祥子说。

　　既然都需要参加，那就都参加好了。

　　这种能够提升的机会，没有必要吝啬。

　　正好，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领导Ave Mujica整支小队进行行动了。

　　祥子想，她也可以借助这个机会，找一找领导小队行动的感觉。

　　……

　　祥子宣布了散会。

　　喵梦对最后的决定很满意。她说着“喔！大闹一场！早该活动筋骨啦！”，走了出去。身后，初华和海铃已经讨论起了两人可以进行的战术配合。

　　祥子收拾着信息白板，和其他的资料，听着她们远去的声音。

　　五个人参加突击任务。

　　本质上，就是祥子来负责这次的突击任务。

　　计划要由祥子来做。

　　“（又要变忙了。）”

　　计划书、任务清单，这些都要准备……

　　祥子想着这些事，抬起头。

　　“……？”

　　她看到睦还在会议室里。

　　睦没有和喵梦、初华和海铃一起离开。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怎么了，睦？”

　　祥子问。

　　“祥，你上次要我做的东西，做好了。”

　　睦对祥子说。





第三百一十八章 祥与睦


　　一名帮派性质的乐队领袖，能委派给队伍里的技术担当的东西，可太多了。

　　有那么一会儿，祥子没想出来睦说的究竟是什么。

　　3D打印工坊已经完工了，【鸟笼】和设备组装工作台都还没有做好，机器人控制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处理的……而且这些在个人报告里已经交过了……

　　但看起来，睦心里的选择项，并没有祥子那么多。

　　睦转过身去。

　　当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上拿着一只手套。

　　那是一只左手的无指手套。

　　掌心和手腕的部分连在一起，在黑色软尼底上布着金色的纹路。

　　手腕的部分尤为醒目。那里有一处突出的接口。

　　看上去，很像黑客使用的近战武器【单分子线】的线路出口。

　　“祥上次说想要回收刀具用的装置。”睦说，“3D打印工坊能用后，我复制了一段喵梦亲的【单分子线】出口。”

　　“……谢谢。”

　　祥子说。

　　睦开始叫喵梦“喵梦亲”了。这也许是一个坏信号。

　　……但不影响工作，应该没问题。

　　祥子接过睦给的手套。

　　手套是皮质的，被专门鞣过。睦的体温总是偏低，但这手套给人的感觉很温暖。

　　在抵达【填海新地2期】以后，祥子是跟睦说了她想要用线回收小刀的想法。

　　不过，也就是在布置其他任务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的程度……

　　祥子都快要把这事忘了。

　　睦如此上心，让她有一点意外。

　　“现有的材料还原不了单分子线结构。所以，我用了普通的高集聚线代替。”睦说，“现在，祥掷出的小刀可以被高集聚线牵扯着回收了。”

　　祥子将手套戴在了手上。

　　规格正好。

　　她伸手向后方，从后腰拔出【涅槃】，将小刀的刀尾插入手腕上的接口里。

　　再次将【涅槃】拔出后。它的尾部接上了一条细细的线。祥子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那线在哪里，因为它几乎是不可见的，只有在特定的角度下，才会反射出一缕光。

　　“我给它加了一个微型的电磁场发射装置来理线，以确保线路不会缠绕。”睦说，“高集聚线是强韧性，高脆性的。它不会因为拉伸、冲击和撕扯而断裂，不过，在绷紧的情况下，可以沿着特定的角度切开。这也可以解决缠绕问题……”

　　睦凑近祥子。

　　她用手轻轻地握住祥子的手，向祥子演示如何更好地使用这套装备，并进行适配性上的调试。

　　“……”

　　祥子动了一下。

　　她感觉到了来自睦的体温。这让她稍稍有点不太适应。

　　祥子太久没有跟别人有肢体接触了。自进【填海新地2期】以来，除了必要的检查，就再没有过了。

　　她变得对别人的体温……很敏感。

　　祥子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睦又往前靠了过来。

　　“……”

　　好吧。

　　特意去躲，反而更奇怪。

　　祥子放弃了。

　　睦微凉的、柔软的手触碰着祥子的手侧。

　　熟悉了以后，带来的不是瘙痒、或紧张……

　　而是一种久违、温和而舒适的感觉。

　　这种把手握在一起的感觉，让祥子有一点怀念。

　　她是很久没有跟人有过肢体接触了。

　　但跟睦把手握在一起，又是更久、更久以前的事了。

　　像现在这样，睦握着她的手，让她想到小时候的事。

　　“……若叶家，没人从信道上找来吧？”

　　祥子开口问。

　　睦摇摇头。

　　“我把【鸟笼】的所有对外途径都切断了。”睦说，“若叶家没有能够渗透【虫群】集成病毒的办法。”

　　“这样啊。”祥子说。

　　祥子看着睦对她演示特殊情况下的切断工作。

　　“……在我这里的‘死亡’，怎么样？”

　　祥子忽然问。

　　“比在若叶家的时候，还要累和辛苦。而且，很痛。”睦说。

　　“……”

　　祥子自觉没有让主要负责后勤和远端黑客任务的睦上过危险的前线。她不知道睦为什么说“很痛”……

　　但这是睦的主观评价。她不好对别人的主观评价说什么。

　　何况，累和辛苦，祥子完全没办法反驳。

　　祥子沉默了。

　　“祥让我看到了【鸟笼】之外的死亡。”睦忽然说，“这不是差的死亡。”

　　祥子没有想过会从睦嘴里听到“好”或者“不差”这种形容词。她抬起头来了。

　　“因为祥说过，都是死亡，就没有好与差的区别。”睦又说。

　　“……”

　　啊啊。

　　这么说来，自己是说过这样的话。

　　祥子在那个瞬间似乎有期待什么，不过，她很快甩掉了那种软弱的期待。

　　祥子的心再一次安定了下来。

　　睦的手在这时拿开了。

　　“调试好了。”睦说，“祥，下次要做什么？”

　　“谢谢，我这边暂时不用了。”祥子张握着戴着手套的左手，说，“先做Ave Mujica要做的东西吧。初华、海铃和喵梦老早就提交了要制作的物品清单了。做完了，就做你要做的东西。”

　　“祥不需要飞刀吗？”睦又问。

　　“我有两把刀了。”祥子说。

　　“……”睦沉默。

　　“为什么你觉得我刀具的数量不够？”

　　祥子问。

　　她转过身，对着纸板箱丢出【涅槃】和【青牙】，测试起手套的回收手感。

　　“因为祥最近不用枪了。”睦说。

　　“……”

　　嚓。回归的刀具被祥子抓在手里。

　　她背对着睦，顿了一顿。

　　“只是最近没有特别需要用枪的场合。”

　　她说。

　　祥子深呼吸，调整手上刀的角度，准备再次丢出刀——调整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就在这时，祥子注意到有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头。

　　是睦。

　　睦轻轻地把手放在祥子的肩膀上。

　　“睦？”

　　睦很少主动做这种必要之外的动作。祥子转过头。

　　“初华说这种时候这样做比较好。”睦说。

　　“……”

　　祥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但令她更惊讶的是，睦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海铃说，如果对方没有回应，就可以抱。”睦说。

　　海铃竟然会说这种话啊。

　　“你没必要都听她们的。”祥子说，“她们影响你太多了。”

　　“也影响祥很多。”睦说。

　　“……没有吧？”

　　“有。”

　　“……”

　　祥子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睦。

　　不再是“丰川”和“若叶”后，我们该怎么称呼我们之间的关系？

　　像之前一样？

　　还是，像更久以前一样？

　　对不起。比起那些，可能应该先说眼前的事。

　　把你从月之森带出来的事，以及长崎素世的事，抱歉——

　　但祥子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这些话。

　　她轻轻地把手盖在了睦从后方圈过来的手上。

　　“我没事的。”

　　祥子说。





第三百一十九章 蚯蚓栽培


　　帮祥子打新刀的提案没有得到祥子的正面肯定。睦没有追问，因为3D打印工坊的订单确实排满了。

　　初华、海铃和喵梦都有很多东西要打。

　　设备组装工作台还没有完工，大型的物件和高精度的物件没有办法制作，但她们仍然有很多东西要制造。小到日用品的锅碗瓢盆，大到可以用在义肢上的特殊护甲。

　　更不用说，睦自己还要进行各种各样材料的延展性测试。

　　新的机器人袭击，新的抵御，新的服务器维护任务和线路修理任务，新的“本地税”收缴情况。

　　混乱的、带满了毒的【填海新地2期】的角落里，也有着它自己的秩序。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按照计划进行着。

　　一些问题被解决掉了，一些问题被简单化后交给了信徒处理……

　　还有一些，变成了“等我回来”。

　　因为，周二到了。

　　……

　　周二上午。

　　天灰蒙蒙的。

　　【填海新地2期】与主城区的交汇处。

　　环城公路，延长段。

　　从Hello,Happy World！的属地，米歇尔乐园的外部来的这条延长段，一面是米歇尔乐园最外侧的主题旅馆，一面是大海。

　　它一直向前延伸，通向【填海新地2期】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BCPD的封锁仍在持续。远远地，就能看见道路尽头的BCPD警用围挡。

　　持续数月的封锁，让这条能够容纳大量车流量的道路变成了一条死路。

　　公路从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的，除了美观没有什么特殊用途的小桥上穿过。

　　没有什么车经过这里。

　　道路上，也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

　　道路的下方，并非如此。

　　“啊～啊。”

　　其中一处小桥下方，传来了叹气声。

　　喵梦坐在一张从小桥下方的废品堆里拽出来的破垫子上，用一种怅然若失的眼神。看着远处灰白色的云层下【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内的【蛋白质农场】那高大的厂房，叹了口气。

　　“蛋白质农场～真好啊～”喵梦感叹道，“想要把它划归到我们的地盘里运作啊～好想要吃【蛋白质农场】新鲜加工出来的罐头啊～”

　　“罐头能说是‘新鲜加工’吗？”

　　海铃在一旁说。

　　她抱着双臂，靠在桥洞侧面，正在闭目养神。

　　祥子正站在她的身边，看着远方的大海。

　　而在另一边，正在和睦一起扫描废品堆里是否有着可用的物品组件的初华，歪头想了想。

　　“新鲜加工的酪氨酸含量确实会更高。”初华说，“更有蟋蟀和蚯蚓原本的味道。”

　　蟋蟀和蚯蚓是乐之城内最便宜的蛋白质来源。所谓的【蛋白质农场】培养的蛋白质来源，也是它们——当然，中档次的餐厅会把它们调成鸡、牛、羊、猪之类更“传统”的风味——

　　……但没有什么人会直接把它们“是什么”说出来。

　　“乐之城官方都为了不要倒大家的胃口，标明的是【蛋白质农场】，而不是【蟋蟀和蚯蚓农场】了！”喵梦说道，“初子，没必要直接说出来啦！”

　　“是吗？其实我觉得直接吃，比吃罐头口味要更好一点。”初华说。

　　睦已经坐下了，初华还在进行最后的翻找。

　　小桥下的桥洞是本地流浪汉经常丢弃物品的区域。当然，流浪汉都不要的东西，不太可能有太大价值。但初华和睦还是有执行这种通常找不到好东西的例行公事。

　　“你如果能习惯那种口感，你可以摄取到更多的氨基酸。”初华说，“自己栽培蚯蚓的时候，是不会制成罐头的。海岛上的人们通常会把它做成面条。如果你喜欢，你也可以自己调理成浆状。我其实有想过可以在【基础建设区】内进行蚯蚓栽培，来解决食物问题。不过那边大片的土地太少了，而且我们没有蚯蚓种——”

　　“哇！不要用这么伟大的脸讲这种东西！”喵梦笑道，“幸好我是没出息的城里人，可以用罐头工厂自欺欺人一下，不用这样吃……”

　　她一边说，一边用脚“咔、咔”地踢着旁边的管道。

　　刚才，她们五个人就是顺着这些管道，从靠海的一侧爬出来的。

　　每一次的突击任务，其实都是相同的路数。

　　Ave Mujica利用自己持有全区地图的优势，找到BCPD的围挡相对薄弱的区域，走供水站向外延伸的输送管道靠近这些区域，绕到【填海新地2期】的封锁区外部，来到BCPD运货的必经之路上，进行劫持。

　　BCPD一直在进行增补，Ave Mujica也一直在调整通路。

　　这是漫长的斗争。

　　“是吗。”

　　初华看上去有点遗憾。她似乎真的觉得直接摄入原生蛋白质，而非摄入加工品，是一个更好的主意——

　　然而，祥子这时候忽然开口了。

　　“如果这个月劫到的蛋白质罐头数量继续走低，我们是要考虑蚯蚓栽培了。”祥子说。

　　“……”

　　喵梦、海铃、初华和睦一起看向祥子。

　　喵梦的表情最为夸张，从海铃和睦的脸上也能够看到微微波动的表情。初华则和其他人都不同，混有一点惊讶和喜悦。

　　“我就是没出息的城里人！我不听！拜托让我吃罐头！”喵梦伸手指向远处的【蛋白质工厂】，叫道，“讲真的，我们打他们吧！我可以去一线！”

　　“为了不吃蚯蚓面条而去一线的黑客。”海铃在一旁说，“好吧，说真的，我也不想吃。”

　　“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要我们拥有更多的地盘！”喵梦说，“我们本来的计划不就是要打下全部的地盘吗？趁着病毒肆虐，一个接一个地打下地盘，确保全部占领后，再一次性将网络全部格式化，解决病毒的问题——”

　　“那是长期目标。”祥子从旁边走过来，淡淡地说。

　　她看向远处的电子围挡。

　　电子围挡。很麻烦的东西。多层结构，难以通过骇入破解。靠武装硬挤，又会被高电立场攻击。

　　如果问祥子想不想要往【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拓张占据地，当然是想的。

　　因为包括食物在内的多项短缺确实阻碍了Ave Mujica的发展。BCPD在加固电子围挡，物资会越来越难抢到。蚯蚓栽培也只能短时间地解决供给问题，她们不能这样一直下去。

　　但怎么攻打，是个大问题。

　　祥子的初步打算，是慢慢搜集零部件，等睦把设备组装工作台工作台做好，制造一些大型的攻城器械来处理。

　　不过，这个计划缺乏一点决定性的“能成”的感觉，祥子还在思考它。

　　“那去打【综合区2】也行啊！”喵梦说，“把机器人赶到【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去，帮我们打BCPD！”

　　“从走线来看，【基础建设区】会先被毁掉。”睦说。

　　“要不飞地吧？打【住宅区】、【写字楼区】、【综合区1】——”喵梦不愿放弃。

　　“蚯蚓面条也没有难吃到要打飞地啦……”初华还在试图说明这件事。

　　“不，我可能还是比较愿意打飞地。”海铃说。

　　“欸？那——”

　　“都安静。”

　　祥子突然说。

　　她将义眼中的时间共享出来。

　　“BCPD的物资车快要到了。”她说，“各自就位。”





第三百二十章 老司机，带带我


　　嗡……

　　发动机的引擎声从远处响起，由远及近。

　　道路上，三辆与Ave Mujica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品牌相同，只是型号更古早、外配件略有不同的面包车从远处驶来。它们的外涂装都是BCPD标准的蓝白黑三色，车辆侧面，还喷绘了【BCPD乐之城警察局】的字样。

　　车辆近了。从轮印上能看出，每一辆都沉甸甸的，载满了货物。

　　“……哈啊……”

　　最前方的车辆，驾驶座内，上了年纪、有半边脸都已经是生化改造件的干练老警察打了一个大哈欠。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动着，看上去，把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自动驾驶软件，对驾驶并不上心。

　　不过，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位年轻的男子就不同了。他紧张地手握着最近刚刚到手的动能突击步枪【野分】——这是他被指派参加补给输送任务后，才申请到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出补给输送任务。

　　“师、师傅，快到了……！”

　　年轻人每隔三十秒钟，就要确认一次车辆中间的面板，来确认当地的情况。

　　“哎呀，不要一个劲地动！”老警察颇为不耐烦，“这条路没事的！”

　　“怎、怎么能确定没事呢……”年轻人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他紧张地说，“【填海新地2期】里的流民都饿疯了！他们上个月就袭击了三次货运车辆！这个月，肯定也不会少！”

　　“BCPD用最小的损耗解决资源问题的方式，就是一边完善布防，一边进行饱和式供给。”年轻人絮絮叨叨地说，“布防完成前，局里都有‘被劫指标’！说不定，现在就有人正盯着我们……下一个‘被劫指标’就落在我们头上……”

　　然而，与紧张的年轻人不同，老警察看起来十分轻松。

　　“布防已经相当完善了。这几周，流民劫运的频率不是在降低了吗？而且，我们送货的路线也变动了。”老警察说，“没问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是有办法的。”

　　老警察看上去真的信心满满。这让年轻人紧绷的心也慢慢地纾缓了下来。

　　“师傅，您太厉害了。”年轻人敬佩地说，“您完全不慌张。要怎么才能做到像您这样？”

　　“果断、干脆、大量的经验，加上一点点自己领悟出来的办法。”老警察淡淡地说，“自我进入BCPD以来，这已经是我第一百三十七次往封锁区里送货了。大家都叫我‘死谁都不会死他的北原’。”

　　“一……一百……”

　　大家都知道，往布防区里送货，是最危险、最困难的。因为，载满物资的车辆，永远是红了眼的敌人首选的攻击目标。

　　能送一百多次货还活下来，真是太强大了！

　　年轻人自己是因为得罪了上司——他在给上司递高爆手雷的时候，不小心把拉环拆开了，给上司送了个大面积植皮+钛金胸·肋骨套餐，才被送来做运送物资的任务的。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死定了。但现在，发现有像这位老警察一样经验丰富的可靠同行在带队，让他安心了不少。

　　年轻人看向老警察的胳膊。他的两只胳膊都进行过了改造，覆盖着厚厚的、缓冲用的人造皮层。

　　“（下面一定是隐藏着厉害的武器……）”年轻人想。

　　嗡……

　　就在这时，车辆的前监控仪表上出现了一些黑条。

　　前方扫描到了路障。

　　没有BCPD的认证图标。一看，就是其他人员临时加设的。

　　“……流民的关卡……！”

　　年轻人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紧紧握住【野分】。

　　“直接冲。”

　　老警察仍旧轻描淡写地下了命令。

　　货运面包车速度不减。

　　轰！

　　车头撞上那些路障，强行将它们推开。

　　车身因为冲击而略有停顿。不过，车并没有停下，在越过路障后，又缓缓加速，继续向前。

　　“就是有流寇想要做这种事情。”老警察神情不改，说，“你停下来，就有人包围过来。到时候想走，就来不及了。送货，最重要的是保证车辆一定要处于行驶状态。”

　　“原、原来如此！”

　　这就是送了一百多次货领悟出的办法吗！年轻人学到了很多。

　　前方又出现了路障。

　　轰。

　　车身再次撞击。

　　一辆撞不开，就两辆一起。

　　老警察驾驶的打头车辆，和后方跟随着的另两辆车一道，跌跌撞撞地通过了这些地方。

　　在撞击了几次路障后，前方，已经能够看到新地外围的第一道电子围栏了。

　　这是最简单的一道围栏，也是最初的围栏。在后方，每隔几百米，还有一道更密的——后来增加的围栏。

　　这样的围栏有十几道。

　　与主城区相接的这一边，并没有警员值守。因为BCPD的警员力量永远不够。不装病、装伤，愿意来封锁区的警员，就更少了。

　　在有限的人手之下，BCPD没有把人员安排在电子围栏布防已经很完善了的主城区侧，而是把有限的警员都被调派去了与【基础设施区】相接的地方。

　　因此，他们想了一个最原始的办法来解决守备点位的问题。

　　增加电子围栏的层数。

　　BCPD的电子围栏很难拆。数道叠在一起，就是要花数倍的时间。

　　整个【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重要关口上，都布满了这种电子围栏。想要通过，只能拆除它们。而一拆，电子围栏就会接通警报，通知BCPD的警员前来。

　　这提升了很多的安全性，有效防止了流寇可能的冲关问题。

　　不过，也让车辆的通行变得很麻烦就是了。

　　嘀。

　　第一道电子围栏识别了货运面包车的型号，放行了。

　　三辆面包车有序地通过了打开的关口。

　　电子围栏又很快地在背后合拢。

　　“终于……”

　　年轻人回头望着合拢的电子围栏，长松了一口气。

　　通过了第一道电子围栏，就意味着他们成功地进入了【填海新地2期】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这下，就能够放心了……”

　　忽然间。

　　咚。

　　车厢顶部，传来一声轻响。

　　“嗯？”

　　年轻人抬起头。

　　“师傅，车顶上好像有声音啊。”年轻人说。

　　他打开义眼，要扫描车顶情况。

　　但是……

　　“对应急状况的敏锐程度，0分。”

　　一个女声从车窗外面传来。

　　“——”

　　年轻人猛地转过头！

　　他看到了在空中飞舞的黑色长发，和绿色的眼睛。

　　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摇下去了。在他做出反应之前，一只手从车窗里伸了进来，抽走了他的【野分】，顶在了他自己的脑门上。

　　“不要动。”

　　女人说。

　　“哇……哇啊啊……”

　　劫、劫车！

　　没想到，在通过第一道关口后，防御心理最薄弱的时候发生了……！

　　“（师……师傅！怎么办啊！）”

　　年轻人颤抖着，用余光瞥向驾驶座……

　　驾驶座，空荡荡的。

　　方向盘自顾自地微转着，打开的车门在风中摇晃。

　　老警察已经在第一时间跳车逃跑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警员贴贴（物理）


　　啪！

　　年轻人被从面包车的副驾驶座上拽了出来，丢向地面，在地上弹跳了几下，走远了。

　　车辆依旧飞驰。

　　海铃向上直起身子。

　　她没有进入驾驶座，而是在车顶上站了起来。

　　【Timoris：Amoris，车交给你了。】

　　海铃在脑机中说。

　　【Amoris：啊哈！飞车时间！】

　　就在这辆车那阴暗的车厢里，喵梦拍下随身携带的笔电。

　　笔电通过后车厢的接口，连接到了控制面板。

　　面包车从【自动驾驶模式】，转向了受喵梦笔电操控的【远端驾驶模式】。

　　吱喳——！

　　【Amoris：往左——！】

　　车辆急速刹车，从车队的第一辆车变成最后一辆，同时，大幅度向左靠去。

　　车头擦着第三辆车的车尾滑过。

　　“……！”

　　这变向太急了。就连【反应】良好的海铃，都被推了一个趔趄。

　　【Timoris：你开车真够不稳的。】

　　【Amoris：刚刚是没有用惯！】

　　喵梦快速键入一段代码，又是一拍笔电。

　　吱喳——！

　　这次车辆是往右了。

　　“劫持、劫持！”

　　另外两辆车上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一共四名的BCPD押运人员大惊。他们在无线电通讯中大喊。双双减速。

　　两辆车一左一右，从后方靠近海铃和喵梦搭乘的面包车。

　　副驾驶座的警员举枪向车顶的海铃射击。

　　“……试试看吧。”

　　海铃手中的【黑独角兽】亮起绿色的光。

　　绿光闪过。密集的子弹被海铃挡开。【黑独角兽】简直像是有着它自己的动力那样——绿光在不同的地方变强、变弱，改变刀身的重心，让它以匪夷所思速度抵达刁钻的角度，挡住子弹的来袭。

　　“该死！别管那个突击手了！攻击驾驶员！”

　　驾驶座的警员大喊着。他瞄过驾驶室。

　　驾驶室没有人。

　　“没有驾驶员！”警员喊道，“是接入控制！A车后车厢有人！集火后车厢！”

　　【Amoris：呜哇！真可怕！】

　　【Amoris：不过，有人的车厢，应该不止我这儿一处吧？】

　　嘭、嘭。

　　两辆从后方靠近的面包车后车厢，同时打开了。

　　一处，是电子锁被从内部解开了。

　　另一处，则是被强行砸开的。

　　“B车——C车也有人！”

　　警员大喊。

　　“下次冲关的时候，记得多看看后车厢有没有爬人进来～”喵梦在车厢里笑着大叫，“如果你们下次还愿意干押运的话～！”

　　在喵梦的叫喊中，初华从B车的车后厢翻出。

　　她落在车顶，然后，又跳向C车。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眨眼之间，初华就已经来到了C车副驾驶座的上方。

　　嘭！

　　初华抓住副驾驶警员重新瞄准的间隙，从副驾驶座踹了进去。

　　副驾驶座的警员发出一声闷哼！他被踹到了驾驶座上——现在，两名警员在驾驶座上叠在了一起——

　　初华顺势滑入窗内，落到副驾驶座上。

　　“啧——！”

　　原本坐在驾驶座上的警员，被砸在自己脸上的同僚挡住了一半！不过，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将车辆改成了【自动驾驶模式】——

　　“该死的流寇！”

　　被踢到驾驶座上的警员也没有就这样失去意识！他举起他的动能冲锋枪【M 221萨拉托加】，向初华瞄准——

　　“……”

　　初华伸出手，先一步抓住了【M 221萨拉托加】的枪管。

　　手臂开始增加出力。手腕后部喷出启动冷却液的白烟。

　　嘎……吱吱吱……

　　巨大的力量将【M 221萨拉托加】的枪管捏在了一起。

　　“啧！”

　　警员只得改变了攻击方式。

　　他将这柄冲锋枪向外挥去，充当装有火药的钝器。

　　初华伸手架住，并在狭窄的空间内挥拳还击。

　　……

　　A车上，两名警员都“自发”跳车了，现在，只搭载着海铃和喵梦。

　　C车上，初华正与两名警员打成一团。

　　B车成为了唯一还受BCPD人员控制的车辆。

　　“危险警报！危险警报！”

　　B车用大喇叭呼喊着，向C车的副驾驶方向靠拢。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两名警员向着初华的位置，开枪了。

　　已经取得进攻上优势的初华立刻放弃了进一步的攻击，矮身缩在车门下方。

　　对方竟然没有全部跳车，还有抵抗的意图。

　　【Amoris：有骨气的人是2/3！我收回我先前‘BCPD已经完了’的发言！】

　　【Oblivionis：专心开车，你好几次差点撞了。】

　　C车的背后，打开的车门处，银光呈半弧状飞出。

　　银光划过一道子弹不可能呈现的轨迹。

　　伴随“铮！”的一声，B车驾驶座伸出的【AKR-20中型突击步枪】的枪管被应声切断。

　　嘭！

　　【AKR-20】炸膛了。驾驶座冒出一团火花。

　　银光又是一闪。

　　【涅槃】被牵扯着飞回，收回祥子的手中。

　　“让开……！”

　　B车副驾驶座的警员拉开被烧伤的同僚，扣动手上的突击步枪智能冲锋枪【“美波”21】。

　　咔、咔。

　　没有反应。

　　他的【“美波”21】被【武器故障】的【快速破解】黑了。

　　“……”

　　C车背后。

　　在手中握着小刀的祥子身边，睦清点着车厢里的组件包。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睦的眼眶植入件亮着，她在通过祥子的义眼骇入祥子的【人员定位】所侦测到的敌人。

　　啪嚓、啪嚓。

　　前方，传来了几声车门打开的声音。

　　警员们终于意识到坐在车里，是不可能战胜这些“流寇”的了。

　　车门被打开了。

　　C车的两名警员趁初华躲避子弹的时候互相托起，爬到了车顶。

　　B车的两名警员也丢掉了他们的枪，跳上车顶。

　　两名警员半匍匐，向车尾段的车厢快步冲来。两名警员紧盯A车，试图夺走A车。

　　但是。

　　“不用过来了。”

　　海铃从A车车顶上起跳。

　　她落到B车车顶上。【黑独角兽】扎入车身，轻松地将她稳定住了。

　　而C车处，初华也又从窗户里翻到了车顶。

　　三车并排，在公路上飞驰。

　　车顶上，站着六个人。

　　四名警员打开了各自的BCPD警用义手。

　　初华向前踏步。

　　她从她穿着的长连帽衫背后，抽出了一根钛合金棒球棍。

　　海铃也架起了她闪烁绿光的【黑独角兽】。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大乱斗：道具模式


　　车辆飞驰。

　　铛——铛！

　　C车车顶上，钛合金球棍与警用义手相接。

　　一名警员冲来，他过载义手，刺拳向前。义手在空中挥出一道白光。

　　在第一次接敌的时候就“过载”，来干扰对手，不错的判断。

　　不过，初华也是在BCPD开办的警校读过书，对义手的发力状况再清楚不过了。这种程度的干扰，对她来说是无效的。

　　初华挥棒挡开。

　　球棒上迟滞的感觉，让初华微微皱起眉头。

　　【Doloris：我还是不适应球棒。质量太轻了。】

　　【Oblivionis：下次给你换个武器。】

　　【Amoris：给你换条工字钢！】

　　【Doloris：工字钢太不方便挥了。】

　　【Timoris：Doloris，你没必要回答她的。】

　　另一名警员填入空隙，挥出勾拳。初华再次挥棒。

　　球棒很难招架。所以，她干脆用力侧劈，硬接对面的攻击。

　　嗡地一声，球棒与勾拳相撞。

　　警员后退了一步。

　　比起招架，硬碰硬的效果更好。

　　【Doloris：我好像明白一点怎么用了。】

　　【Amoris：这就是锻炼的意义呀！】

　　【Doloris：我拉开点距离试试。】

　　初华向左侧看看。

　　左侧，【黑独角兽】流光闪烁，舞成一团绿色的光花。

　　两名警员一前一后袭向海铃。

　　海铃提【黑独角兽】前刺，扎入身前警员的胫骨。绿光忽闪，刀柄后捅，撞入身后警员的腹部。

　　海铃后撤步，踩住身后警员的脚，让他失去平衡，再前踏步，用【黑独角兽】削掉身前警员耳旁加装的收讯外置件。

　　海铃的动作也在变得越来越流畅。

　　不过，那边没有太多可以落脚的地方。

　　初华又往右侧看了眼。

　　喵梦乘坐的A车车顶谁也没有。

　　初华侧向跳跃。

　　咚。她落在了A车的车顶。

　　【Amoris：哇！上我这来了！】

　　敌人后退了！

　　原本在和初华交战的两名警员唯恐对方要掏出大杀伤性枪械，也双双跃起，跳向A车。

　　初华屏息，调整出力，用双手推动球棒。

　　嗖！

　　球棒侧向滑出，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快。

　　它打在跃来的警员抬起防御的右臂上。

　　钛合金球棍深深地凹了下去，然后……

　　呯——啪嚓！

　　钛合金球棍断成了两截！

　　被这一击打中的警员侧向飞出，从车顶上掉了下去。

　　初华握着手中只剩一半的球棒眨了眨眼睛。

　　她没想到会打坏。

　　【Doloris：不，果然还是不太明白怎么用。】

　　【Oblivionis：试试这个。】

　　一根长金属杆被祥子从C车后方掷了出来。那像是某种天线部件。

　　初华伸手接住，用它向外一挥。

　　啪嚓。

　　撞在警员的义手上，立刻就碎了。

　　【Doloris：这更轻了。】

　　【Amoris：Doloris，你别为难我们老大！重的她丢不动！】

　　【Oblivionis：……】

　　【Timoris：我来。Amoris，帮我看着点敌人。】

　　【黑独角兽】忽然变向，平向划出一道绿色的弧光，逼退了身前的两名警员。海铃向前跳，在车尾单手借力，向下滑进了B车的车尾。

　　【Timoris：工字钢倒是没有。不过这有刺刀，Doloris，你要吗？】

　　【Doloris：呃，可以的话，最好是钝器……】

　　【Timoris：没看见大棒或者斧头。最重的东西应该是AED除颤仪，还有一些标语牌和栏杆，你看能不能用。】

　　海铃在车厢里翻找东西。

　　可被她丢下的两名警员，怎么可能放过包夹的机会？

　　对方可是主动进入了密闭空间！

　　他们伸手向身后掏出手枪，逼向车尾，准备向里清空弹夹——

　　【Amoris：Timoris人还怪好的，给咱俩留点发挥空间！Mortis，你先想试哪种【快速破解】？】

　　【Mortis：引爆手雷。】

　　【Amoris：……看不出来，你攻击性还挺强的！哈哈，那我用【阻碍移动】配合了～】

　　红外扫描，锁定目标，黑入，执行。

　　黑客的命令执行，只在一瞬之间。

　　嘭！

　　两名警员的后腰处，手雷炸开。

　　警员想要用【反应】去抵抗。不过，双腿的义件锁死，让他们没能及时做出反应。

　　手雷炸开白光和令人耳鸣的音爆。

　　初华、海铃、祥子、喵梦和睦同时皱起了眉头。

　　【Amoris：我的耳朵！】

　　【Amoris：这些家伙带的是震撼弹啊！】

　　【Timoris：还好他们没把这些东西往车厢里丢。】

　　震撼弹确实短暂地控制住了Ave Mujica的所有人。

　　不过，车顶上仅存的三名警员，也被不同程度地限制住了。

　　【Timoris：Doloris，接着。】

　　海铃顶着耳鸣，从车厢里斜向上抛出物品。

　　最开始抛出的是一面巨大的，写着【BCPD勤务，禁止入内】的标语牌。

　　初华伸手接住，反手就是一挥。

　　哐！

　　标语牌砸在前方刚刚挣脱震撼弹效果的警员身上，发出一声巨响。

　　标语牌凹进去了一个大坑。

　　初华还想再挥。可警员已经用活血泵提高了肾上腺素的水平，逼到了她的身前。

　　初华只得把标语牌向外丢去，空手拆招。

　　【Doloris：标语牌挥起来风阻太大了。】

　　【Timoris：那试试这个。】

　　海铃又斜向上丢出一杆明黄色的东西。

　　那是BCPD电子围挡的立柱。

　　初华伸手接住，反手敲向警员的脑袋。

　　啪嚓！

　　立柱砸在警员头戴的钢盔上，碎成了一片片。

　　立柱内部似乎有电子元件，它们在碰撞下相互作用，形成杂乱的小型电磁场，让警员轻微地眩晕了片刻。

　　不过总的来说，伤害不大。

　　【Doloris：这是电子围挡的立柱？这太脆了。】

　　【Timoris：没关系，他们这东西多。带了一整车呢。】

　　许多立柱被丢了出来。

　　海铃一个接一个地向上抛这些立柱，初华一个接一个地接住，把它们敲在面前的警员的脑袋上。

　　立柱碎片哗啦啦地飞溅，从车顶向后飞扬。

　　警员被敲得晕头转向，只能举起双手防御……不过，他还保持着意识。

　　【Doloris：敲了这么多，也敲不晕啊。这电磁场造成的效果没办法叠加。】

　　【Timoris：看来电子围挡的立柱不是种好武器。可惜了，有这么多呢。】





第三百二十三章 创伤陪伴犬种


　　【Timoris：我看看……还有……】

　　海铃在下方翻找着车厢内的物品。

　　而她的头上，两名警员正在努力想要挪动自己。

　　他们最初确实是想要攻击的，不过现在，他们只想要跳车逃跑。

　　但可惜，这已经做不到了。

　　【Amoris：【义体故障】将在200ms之后植入，Mortis，180ms的时候接入【电磁短路】～】

　　【Mortis：RAM任务已安置，栈道空余：7。】

　　【Amoris：你再插个【连带传染】？我测试一下双【连带传染】的效率。我把【阻碍移动】和【义眼重启】重置一下～还有什么要测的吗？】

　　【Mortis：双叠【义体故障】。】

　　【Amoris：Mortis提的建议都好硬核～】

　　两名警员趴在车顶上，义眼和义体处，不断地跳出短促的电火花。

　　这两位在【填海新地2期】十分稀少的、能确定有着干净脑机的警员，成为了两名黑客的测试肉鸡。他们的眼眶植入件不停闪烁，显示他们的内存正在被占用，测试各种各样的【快速破解】调频。

　　你很难说在【填海新地2期】是被的【虫群】接入脑袋更好，还是被两名“流民”的黑客用来测试更好。

　　【Oblivionis：……】

　　祥子接入着小队频道。她的义眼亮着，侦测着全队成员的生理状态。

　　初华和海铃的每秒处理速度，极限动作幅度和最大出力。喵梦和睦的脑波水平、配合程度和最短上传时间。

　　祥子整理这一切，来更好地掌握她麾下人员的状态。

　　人员怎么用，用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勉强，什么时候不能勉强。

　　这些，都是要随时跟进、了解，才能更好地安排的事。

　　祥子思考着。

　　而变得越来越熟练的四名队员，已经可以在战斗中更多地闲聊了。

　　【Timoris：好像没别的了。Doloris，你要不试试这个？】

　　【Doloris：哪个？】

　　【Timoris：有点沉。你注意一下。】

　　一个黄色的大箱子被海铃从下方向上丢去，飞过初华的头顶。初华伸出双手抓住，重量让她的腰微微一沉。

　　那是一台AED除颤仪。

　　【Timoris：钝器。】

　　【Doloris：欸！？】

　　不再被电子栏杆围挡的立柱敲击，警员向着初华直冲而来。

　　【Doloris：呃——】

　　这个姿势也做不了别的动作了。初华用力向下挥动双手——

　　咚！！！

　　AED除颤仪敲在了警员的钢盔上。

　　咚……咚……咚……

　　声音甚至在钢盔和头的内部敲出了回声。

　　警员双眼一翻。这次，他是真的昏过去了。

　　他软绵绵地从车顶上滑了下去，摔在了路面上。

　　【Amoris：哈！这下成AED超颤仪了！】

　　喵梦在脑机共通频道里笑道。

　　【Doloris：……AED除颤仪，也是需要测试的武器吗……】

　　【Timoris：我这车里只有这几种东西了。】

　　【Amoris：哇，我这种类还多点！有维生素，弹药和枪支配件……Mortis，你那儿有什么？】

　　【Mortis：金属建材元件。】

　　【Amoris：喔！这正好！正是我们需要的！哈哈，这下想要的都有了，真是大丰……收……】

　　【Amoris：……】

　　【Amoris：等下！没有食物！？】

　　【Timoris：没看到。】

　　【Mortis：没有。】

　　【Amoris：什——】

　　【Doloris：我先前也在B车。我有看到蚯蚓种啊。】

　　【Timoris：饱和式支援终于不支援食物，而是让驻军自己生产了吗。这下要落实吃蚯蚓了。】

　　【Amoris：不要啊！！！Mortis，快说些什么！！！】

　　【Mortis：＃紧急联络终端号码】

　　【Amoris：什么……Mortis！不要给我赛博精神病治疗师的电话！不要以吃下去以后要接受创伤治疗为前提行动！更多地安慰！说你爱我都行！】

　　【Timoris：这爱有够不发自内心的。】

　　【Doloris：普通地说“可以进行烹饪处理，让蚯蚓看上去好吃”就好了吧？烹饪，加上一点点的陪伴……】

　　【Amoris：干嘛提出一些好像创伤陪伴犬会做的方案啦。】

　　【Doloris：我们能做的还是比创伤陪伴犬多。创伤陪伴犬可不会烹饪，而且，它们皮毛下面的金属仿生结构比我们多。】

　　【Timoris：Doloris，你说得我都想增加自己的个人评估档案中“擅长工作”的内容了。】

　　【Amoris：虽然人就是要更有自信一点好啦，但有没有人能够解决一下吃蚯蚓的问题啊？】

　　【Mortis：我爱你。】

　　【Amoris：——好像赚到了——但是——我不管——我赚到了——】

　　【Timoris：冷静点，Amoris。你的脑电波也变得像是需要创伤陪伴犬的人群一样了。Mortis，你最好不要执行这条建议，因为‘我爱你’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

　　【Doloris：原来如此。】

　　【Oblivionis：……原来情商教育就是你们这样搞的。】

　　嗯？

　　祥子突然发话了。有那么一会儿，大家都以为祥子要像之前那样严厉地让大家回归正题。

　　但祥子没继续说话。

　　几秒钟后，反而是喵梦叫了起来。

　　【Amoris：哇！路况！路况仪！】

　　路况仪上出现了代表电子围挡的红条。

　　在大家谈话期间，三辆货运面包车已经向前行驶了一大段距离，眼看着，就要抵达BCPD的第二道防线了！

　　“刹车，刹车！”

　　喵梦用力拍打她的笔电。

　　海铃和初华也结束了她们的谈话。

　　海铃抓住货运面包车的侧面，向前一跃，翻进B车的驾驶室。

　　初华跳回C车，将AED除颤仪丢进副驾驶座，然后，从车顶上滑进C车的驾驶室。

　　切换手动驾驶模式，刹车，拉手刹。

　　嚓——

　　三台货运面包车同时紧急制动。

　　那两只BCPD来的小白鼠终于结束了实验，从车顶上飞了出去。三台车飞快地减速，同时，还在向前冲。

　　肉眼已经可以看见第二道电子围挡了。甚至，可以看见上面弹起的高压电弧了。

　　三台面包车侧向漂移，滑行。

　　海铃进行最后的制动。

　　车身进行了一次漂亮的漂移，擦过电子围挡。

　　初华也进行最后的制动。

　　不算特别顺利，不过应该不会碰到——

　　【Amoris：哇啊啊啊啊！！！】

　　可喵梦对车辆的控制力度，没有那么大！

　　再这样下去，她会撞上电子围挡——

　　【Timoris：……】

　　【Doloris：……】

　　海铃和初华同时注意到了这点。

　　……

　　P.S.:感谢大佬的黄金宝箱QAQ

　　害怕加更过载，五更请容许我暂时犹豫一下……不过，在写了，在写了！使劲写！！今天四更！！！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要玩电（3k4月票加更）


　　海铃紧急踩了刹车。

　　初华猛打方向盘。

　　B、C两车的车轮尖叫着，分别从两侧面冲来，夹住了喵梦所在的A车。

　　轮毂碰撞在一起，迸出火星。

　　“喵啊！”

　　喵梦被从车厢的一端甩到另一端，又甩回来。

　　“啧……！”

　　C车内，也是一样的摇晃。祥子用力抓住车身。车身晃动得很厉害，让她几乎无法站住——

　　她努力用脚刹住自己，挡在前方——因为如果她被甩出去了，身后的睦肯定也会被甩出去的——

　　祥子的手腕被一只手抓住了。

　　是睦。睦从后面伸手过来，她抓住了祥子，帮助祥子保持住了平衡。

　　“——”

　　睦并非战斗人员，【肉体】和【反应】都很低。

　　接受睦在身体上的帮助这件事，让祥子在这个瞬间感到了些许的不知所措。

　　通常来说，是她在保护睦……

　　不过，祥子不需要思考她该怎么掩饰自己这瞬间的错愕。

　　因为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她。

　　嚓——哗啦啦！

　　剧烈的撞击到来了。

　　车辆大幅度地向左摇晃、又向右摇晃。车轮歪向危险的方向。

　　标语牌、栏杆、立柱、弹药、金属建材元件……

　　三台车里的不少东西，都飞了出来。它们叮叮当当地洒落在后方的路面上，弹跳着。

　　嘎吱——吱！

　　最后一次剧烈摇晃后，三台车一辆接一辆地回正。

　　A车、B车、C车——

　　全部成功了。

　　嚓、嚓、嚓。

　　一次良好的应急处理典范。没有任何一辆车翻倒。三台车在紧贴着电子围挡的地方猛烈颠簸，停住了。

　　车辆后车厢的门摇晃着，打开了。

　　抱着笔电的喵梦慢慢地从里面滑了出来，像是一条流体那样掉在地上。

　　车辆终于停稳。

　　嘭、嘭，前方传来两声车门开启的声音。初华和海铃从驾驶室里走了下来。

　　【Timoris：Doloris，停车技术不错。】

　　【Doloris：谢谢……Amoris，没事吧？】

　　【Amoris：精神损害不算的话，倒是没太多事啦。】

　　【Doloris：Oblivionis，Mortis，还好吗？】

　　【Oblivionis：我们没事。】

　　【Mortis：没事。】

　　祥子和睦也从后车厢内跳了下来。

　　【Doloris：小心。碰撞冲击很难具现化，要多注意内脏供血的状况。】

　　【Amoris：我们的内脏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车的内脏好像有点问题的样子。】

　　喵梦躺在地上——她的脚还翘在车厢上——她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

　　喵梦身后，道路上，满满当当地撒着货物。

　　海铃从喵梦旁边探出头，看了路面一眼。

　　“东西码得还挺多样的。”海铃说，“让我想起【城寨区】的地摊。只要找的时间够久，你总能在里面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欸～也跟【城寨区】的地摊一样，当你想要收拾东西的时候，怎么捡、怎么捡，也永远捡不完。”喵梦则是想到接下来的工作，就一阵头疼。

　　真的要捡吗？我们不能雇个什么机器人吗？不能去抓几个BCPD的警员来干苦工吗？

　　喵梦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

　　她绝望地看到身后，初华已经上手开始捡了。

　　祥子和睦从喵梦身边走过，着手确认着还留在车厢内的物资。

　　“……我认为团队里不应该都是会默默做事的人。”喵梦说，“我们应该要有一个工会来解决与社工工作的‘时间、地点、强度’有关的福利问题。”

　　“你以前好像也抱怨过类似的事。”海铃伸手捡起一杆组合扳手。

　　“就是因为没解决，才需要一直抱怨！哎，走了走了，拿起来，打包，走下水道运回去……”喵梦说着拍拍身上的土，夹起笔电向前走，说，“我会希望没有太多物资掉到BCPD的电子围挡那边去了！我们刹车的地方距离有点近，要是掉过去了，我们可拿不到了——碰到那些高压线，熟的还是熟的，生的也会变成熟的——”

　　嗯？

　　这么说起来，没听到物资接触到高压线会发出的“噼啪”声，也没有闻到物品燃烧的焦臭味。

　　一件货物都没有撞到电子围挡？

　　这么走运？

　　喵梦往车辆侧边看了一眼。

　　物品散落在地面上。

　　没有任何一件碰到了带高压电的电子围栏，很好……

　　……等等。

　　不对。

　　电子围栏呢？

　　路口空荡荡的。

　　刚才，大家还差点要撞上的、带有高压电的红色电子围栏，不见了！

　　“啊！？”

　　这可给喵梦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集体幻觉？

　　我也得赛博精神病了？

　　别吧。喵梦连忙向前凑，绕到车后。

　　她看到一大捆货运面包车上搭载的电子围栏立柱——就刚才初华用来敲BCPD警员脑袋的那种——掉在了搭建好的电子围栏中间。

　　这些立柱摔碎了，露出了里面的电子元件。其中一根电子围栏立柱落在了路口启用中的电子围栏立柱上，电子元件上“啪、啪”地冒着火光。

　　海铃已经先喵梦一步，走到这根立柱旁边了。

　　她伸出手，把破损的立柱从启用中的立柱上拿开，抽出来。

　　启用中的立柱闪了几下光。

　　嗡。

　　电子围挡再次工作，在海铃面前亮起红光，拉起一道有着【BCPD】标识的、带电的防线。

　　“……”

　　海铃再次将手向前伸，用破损的立柱去碰启用中的立柱。

　　啪。

　　一声脆响。

　　启用中的立柱被关停，整条电子围栏又消失了。

　　海铃眨了眨眼睛。

　　她回过头。

　　在她的身后，除了惊讶地盯着的喵梦，祥子、睦和初华，也都已经全部都看向了这里。

　　“……看起来，能用短接了的BCPD电子围栏立柱，去关掉那些启用中的立柱。”海铃说，“我们发现了一个BCPD的安全漏洞。我还以为在我离开花咲川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体验了。”

　　Ave Mujica这次的对外突击任务，又在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事故。

　　不过，这一次，是好的那种意外。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女子夜话（3k4刀片加更）


　　【乐之城标准时间，星期二，23：00。】

　　【服务器：Mujina Carnival，登入连接中……】

　　【第1次尝试。】

　　【第2次尝试。】

　　【第3次尝试……已连接……】

　　【会议记录准备中。】

　　【Oblivionis已登入。】

　　【Mortis、Doloris、Timoris、Amoris已登入。】

　　【会议进程开始。】

　　【Oblivionis：突击任务资源利用情况汇报。】

　　【Doloris：钢材及合成材料3当量，已投入防御建设。弹药、火药、枪支配件分发及自持有清单已提交。】

　　【Timoris：蚯蚓种、维生素、多项镇痛－止血－杀菌药物入自持有库。多项杂物入自持有库。7当量的苯巴妥比及其他赛博精神病拮抗药物，已转入居民区特殊岗位配给。】

　　【Mortis：物品组件13当量，合成元件6当量和发信机构元件3当量。已投入生产使用。】

　　【Amoris：食物！没有食物——好吧，至少有4台监控摄像探头进我这儿了！也许我饿极了可以啃它！】

　　【Oblivionis：了解。散会。】

　　【Oblivionis提出了关闭会议频道申请。】

　　【服务器管理人员Amoris拒绝了关闭申请。】

　　【Amoris：——欸，欸！等等啊，等等！真就只是会议啊？不聊了吗？我们聊聊天吧！】

　　【Oblivionis：聊？】

　　【Timoris：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要在半夜聊天，Amoris。现在已经晚上11点了。上次我们10点20发起会议，你就叫个不停，说影响了你下丘脑的工作情况。】

　　【Amoris：我现在改变主意啦！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年轻女性，就是应该在晚上熬夜聊天、煲电话粥、谈谈自己喜欢的人——喂！才不是！】

　　【Amoris：你们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们白天发现了那么厉害的东西啊！】

　　【Doloris：……蚯蚓种？】

　　【Amoris：Doloris，我有的时候搞不懂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啦！说的当然是我们收缴的BCPD电子围栏立柱啊！立柱！】

　　【Timoris：啊……你说那个。Mortis回来以后，是不是就去验证了可复现性？】

　　【Mortis：对。】

　　【Mortis：具有良好可复现性。】

　　【Amoris：意思是，我们现在能拆掉BCPD的电子围栏了！那个困扰了我们这么久的问题！现在，BCPD再也挡不住我们了——整个【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我们都可以随便进了！】

　　【Amoris：他们想守，就让他们守通往主城区的通道好了！或者退回【住宅区】防守也行啊！我们什么时候打【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Doloris：……】

　　【Amoris：怎么了啊，Doloris。】

　　【Doloris：只是有点意外。Amoris，之前的行动你一直都是倾向发育的不主战派的。】

　　【Timoris：这就是食物的驱动力。可怕吧。】

　　【Amoris：如果一个人连对食物的追求都没有了，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差别？】

　　【Oblivionis、Mortis、Doloris：……】

　　【Timoris：Amoris，你知道吗？你刚刚一口气得罪了我们这儿三个不挑食的家伙。】

　　【Timoris：哦，包括我的话，就是四个。】

　　【Amoris：是你们这些家伙不行啦！】

　　【Amoris：所以所以，什么时候打？【小麦种植场】是有点远啦，但那边来不及去的话，至少把【蛋白质工厂】给他拿下吧？】

　　【Oblivionis：我们不打。】

　　【Amoris：……欸？】

　　【Oblivionis：BCPD电子围栏的立柱能干扰运行中的电子围栏这件事，是非常关键的突破口。我们需要暂时对这件事保密。】

　　【Oblivionis：这些立柱能起到远比拿下一片地区更大的作用。】

　　【Oblivionis：接下来，我会让你们亲自使用它们，对【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一点一点地进行包括道路摸排、人员摸排、带毒天线点位排查在内的多种渗透行动。】

　　【Oblivionis：渗透要尽量慎重。因此，会花上比较多的时间。不过，在渗透完成后，我们就可以执行几乎隐形的潜入行动。】

　　【Oblivionis：食物、武器和资源的问题，将可以通过潜入BCPD的仓储站来解决。只要BCPD的人没发现我们，这种行动就会远比劫车更加安全、稳定。一次能够劫取的量更多，选择性也会更多。】

　　【Oblivionis：最重要的是，这些立柱可以解开包括【去主城区】的封锁。】

　　【Oblivionis：去主城区不用像现在一样麻烦，必须要通过曲折、危险的下水管路了。我们可以直接拆开那些构成封锁线的护栏。】

　　【Oblivionis：现在，解决我们的食物问题有了第二条途径：从主城区获取。两条途径能够保证我们不会遭遇断粮。】

　　【Oblivionis：如此一来，人员扩张就可以提上日程。】

　　【Oblivionis：我们可以去主城区招募信徒了。当然，由于BCPD还没发现我们能够打开封锁，招募信徒的事也可以尽量谨慎、低调地进行。】

　　【Oblivionis：一切以不会被发现为前提。速度会慢一点，但可以切实地继续力量。哪怕一周只找到一两人也没有关系。这样，更加没有人会知道我们能够在【填海新地2期】招募人员。】

　　【Oblivionis：人员的增加、资源的累积和实力的增长才是重中之重。有了这些，将来不管是一口气吞并【填海新地2期】，还是继续和【七支乐队】交涉，甚至于提前格式化部分区域，宣布自立，都有可操作的空间。】

　　【Oblivionis：长远来看，这样绝对更加稳定。】

　　【Amoris：……】

　　【Oblivionis：还有什么问题吗？】

　　【Amoris：……啊……嘛。怎么说呢？虽然确实是很稳健的方案啦……】

　　【Amoris：我只是还以为，老大你会说“时间就是机遇，我们要抓紧时间”，“地盘非常重要，是滚雪球必不可少的一环”，“今天晚上就去突击他们”之类的话，所以吓了一跳。】

　　【Oblivionis：……】

　　【Timoris：我也有点意外。我以为至少会先考察下信徒的实力，再决定。】

　　【Doloris：信徒已经在和BCPD以及城建机器人的交锋中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了。不过……】

　　【Oblivionis：我相信信徒的实力。不过，我们的发展现在要以安全、隐蔽为主。】

　　【Mortis：Oblivionis，不赌了吗？】

　　【Oblivionis：……】

　　【Oblivionis：现在的情况，稳一点更好。】

　　【Oblivionis：还有问题吗？】

　　【Doloris：没有。】

　　【Timoris：没有。】

　　【Amoris：嘛……没有啦，没有啦。反正这个方案也能吃上罐头，对吧？】

　　【Mortis：没。】

　　【Oblivionis：好。】

　　【Oblivionis：散会。】

　　【Oblivionis提出了关闭会议频道申请。】

　　【服务器管理人员Amoris同意了关闭申请。】

　　【会议结束。】





第三百二十六章 芦田莉伽的日记


　　【9月26日】

　　我回来了。

　　不真实感还留在我的双腿里。

　　废弃建筑群里面的那场live。那究竟是什么？

　　狂乱的、疯狂的、欢娱的。

　　让人看了一眼，就无法再挪开视线的。

　　那就是人偶的“狂欢”吗？

　　从疯狂深处，感觉到了温柔。我一定是已经疯了。

　　……如果。

　　如果，我没有逃走，而是回应了呼唤……

　　会发生什么？

　　【9月27日】

　　和瑠奈说了这件事。

　　瑠奈说那只是我的幻想。

　　比起她的观点，她在听我说话的时候连正眼都不看向我的态度，更让我心寒。

　　我们曾经是最为要好的朋友。

　　曾经，因为能与瑠奈上同一所高中，就连从羽丘落榜这件事也没有那么令人痛苦。

　　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道扬镳的呢？

　　过去的你更加温柔。

　　【10月21日】

　　再试着去了一次。

　　那座废弃的洋馆还在那里。

　　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10月22日】

　　在把这件事告诉瑠奈后，被说了“当然不可能有”。

　　我不会再跟瑠奈说人偶乐队的事了。

　　已经过去了三天。那场live的声音还回荡在我脑中。它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增强了。

　　它不可能是我的幻想。

　　我怎么可能被自己的幻想深深吸引呢？

　　我要证明我是对的。

　　为了这点。

　　我要寻找线索。

　　【10月23日】

　　在网络揭示板上搜索关键字。

　　但似乎所有去了那场live的人，口风都很紧。

　　一无所获。

　　【10月24日】

　　在网络揭示板上搜索关键字。

　　【10月25日】

　　在网络揭示板上搜索关键字。

　　【10月26日】

　　有人说了神秘乐队的live的事。

　　和她约了线下见面。

　　【10月27日】

　　集合的位置那么偏僻的时候，就感觉不对了。

　　约我出来的人是个骗子。

　　抵达那里之后，从附近的管道井里出来了几个人口贩子。

　　幸好，我早就感觉了不对，翻栅栏逃跑了。

　　左脚踝在落地的时候骨折。

　　不过好在，跑出来了。

　　【10月28日】

　　脚踝骨折后，我干脆不再去上学了。

　　我留在家里，搜索那支人偶乐队。

　　一个人的时候，我反复听着录下来的她们的歌。

　　不知不觉中，歌单循环次数已经超过了500。我都没有发现。

　　【10月29日】

　　爸妈回来了一趟。

　　说是工作的汽车厂因为资金成分改变，倒闭了。

　　虽然很突然，不过，此前就已经有迹象了。

　　乐之城内很难再找到这样低【属性点数】要求的工作了。他们打算去卫星城的粉尘车间工作。

　　粉尘车间因为粉尘会对机器的传动关节造成劣化，大多不使用机器人，还保留着人工岗位。去那里工作，要为了适应重粉尘环境而进行喉部和鼻咽部的改造。但那是这个年纪点数还不高的离退人员能找到的唯一的工作了。

　　在那里工作的人，剩余平均寿命只有10年。

　　我强烈反对。我打算退学了，但即便这样也不能解决资金问题。

　　要和我们一起去卫星城吗？

　　父母这样问我。

　　莉伽，你还年轻，【属性点数】也还不错，能够在那里找到比粉尘车间工人更好的工作。他们说。

　　我拒绝了。

　　进入了卫星城，人生就不会再改变了。只能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看着现在预测到的一切在未来的某天发生。

　　但乐之城不一样。

　　在这里，一定能够改变什么。在这里，总有一天，就能把父母接回来。

　　话虽如此，我没有别的突破口。

　　我只能想到那只人偶乐队。

　　因为她们说，她们是“毁灭一切，改变现状的力量”。

　　送别了父母，我的搜索变得更加狂热。

　　我用上所有的搜索引擎来解决这件事，不停地在乐之城共通网络里向下挖掘。

　　我开始跟更危险的人交涉，仔细甄别，并用我为数不多的余钱支付必要的报酬。

　　【11月2日】

　　在手头吃饭的钱也蒸发在电子支付界面上之前，终于从匿名的人员那里得到了一条线索。

　　明天，Hello, Happy World！在米歇尔乐园举办的大型Live上，会发生“某些事”。

　　【11月3日】

　　我抵达了米歇尔乐园。

　　因为连门票的钱都不太够了，还是花了一番功夫。

　　Hello, Happy World！的歌很好听。彩光、火焰和飞来飞去的效果，也很惊艳。过去，我有的时候也会听Hello, Happy World！的歌。

　　但有一些东西改变了。

　　从前，听到Hello, Happy World！的歌的时候，虽然不至于特别激动，但内心也会有些许兴奋、喜悦与澎湃的心情。

　　现在，像这样听着，却完全没有感觉了。

　　我在渴望别的音乐。

　　我发现了这件事，并一直焦急地期待着。

　　直到那个时刻的来临。

　　台上开始演出了。

　　是人偶的乐队。

　　看到她们的那个瞬间，我的心砰砰狂跳，就像是终于抵达了朝圣地的虔诚的信徒。

　　她们站在Hello, Happy World！的面前，进行着演出。

　　我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她们的身上挪开。

　　是因为我最近吃得太少、睡得也太少了吗？这种被吸引的感觉，比在洋馆的那一次更加强烈，强烈得多。

　　我一直站在人群的最边缘。我挤不进中间，但我确定，我的冲动并不会逊色于这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一直站在那儿。

　　直到那个时刻来临。

　　隔离墙被炸毁。爆炸点亮了夜空。

　　人群一片混乱。有人在笑，有人在大叫。

　　很多人在往外跑。但我也看到一些人在往舞台的方向走去。

　　是人偶的领袖在呼唤他们。

　　“让一让！”

　　我大声地喊着，向舞台挤去。周围若隐若现地，回荡着隐隐令人发狂的，谢幕的乐曲。

　　人偶们已经离开了。我看到她们走向隔离墙。

　　有很多车停在那里。【哥伦布】货运面包车、【ARCH纳扎雷】重型摩托、【霆威科尔比C240T】……

　　我终于在她们离开前，赶到了人偶乘坐的【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前。

　　“让我一起去吧！”

　　我抓着车门，大声地说。

　　黑色头发的人偶将刀搭在了我的脖子上，但金蓝色头发的、人偶的领袖阻止了她。

　　“你没有被呼唤吧？”

　　她说。

　　声音很好听。

　　她面具下的脸色发白，句尾听上去也有一点点虚弱。不过，语气很肯定，就像是被某种力量支撑着站在那里。

　　“我没有……我没有，但是……请让我来吧！”

　　我当时大概是陷入了混乱。我平常说话并不会这么没有条理。我害怕会被拒绝。

　　但人偶的领袖只是看着我，问：

　　“要跟随我吗？”

　　“要。”我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很好。”

　　人偶的领袖轻轻地笑了。

　　她的笑容有一种令人恍惚的美丽。

　　“给她装一份【Mujina Carnival】。”

　　人偶的领袖对她身后紫色头发的人偶说。

　　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第三百二十七章 芦田莉伽的工作日志


　　【11月4日】

　　我们还会再遇见的。

　　我对此深信不疑。

　　（中略）

　　【11月21日】

　　再一次被呼唤了。

　　是时候了。

　　我很高兴。

　　【11月22日】

　　要在【填海新地2期】里落脚。

　　这里到处都是集成病毒【虫群】。就连BCPD和【七支乐队】，都不敢轻易入内。

　　但我们是和人偶乐队……和Ave Mujica一起。

　　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11月23日】

　　简单驻扎后，我们填了一张汇报个人能力的电子表格。

　　【11月28日】

　　今天，Ave Mujica的领袖，Oblivionis小姐来找我了。

　　看起来，被命名为“信徒”的追随者内部，管理人员不够。她让我去帮助她进行资源的统计和整合。

　　能帮上忙让我感到既惶恐，又荣幸。

　　表格而已。

　　这种东西，我还是会做的。

　　（中略）

　　【12月13日】

　　我基本习惯在【填海新地2期】里的生活了。

　　统计和整合的工作，我也更加熟练。

　　Ave Mujica改造着【基础建设区】，把它变得更宜居。信徒之中，形成了基础的社区结构。

　　我原本以为如此糟糕的环境，食物、必需品和金钱交易的情况会比乐之城主城区更加糟糕。

　　但事实并非如此。社区的结构相当合理，有着清晰的交易上下游链，资源不均的情况也几乎很少发生。

　　我的管理工作，也收到了电子货币和实物报酬。

　　在【虫群】肆虐的新地里，竟然能够做到这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中略）

　　【12月25日】

　　Ave Mujica举办了圣诞live。

　　太棒了。语言都难以形容的伟大。令人头晕目眩的演出。任何情感缓释装置，都无法比拟。

　　有人大声地哭着说他可以一辈子住在这里。

　　说实话，我也开始觉得在这里生活比在主城区更好了。

　　【12月26日】

　　唯一让我紧张的是我们时常见底的食物储备。

　　但我相信，Ave Mujica的【大人物】们会做好的。

　　……我又用【大人物】来指代她们了。

　　上次，和Oblivionis小姐交涉的时候，我不小心这样说出了口。她让我不要这样称呼她。

　　我会小心的。

　　但在我心里，她们已经是了。

　　（中略）

　　【1月22日】

　　Oblivionis小姐把‘缴税’、食物和弹药武装的二次确认交给了我。

　　我会做好的。

　　（中略）

　　【1月28日】

　　今天，Oblivionis小姐在通报的时候说，食物问题即将被彻底解决。

　　我在二次确认的转交中向Oblivionis小姐表达了我的喜悦。

　　“我就知道Ave Mujica一定能做到的。”

　　我如此说。

　　Oblivionis小姐轻柔地把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只有神才‘一定能做到’。”她说。

　　“这个时代没有神。”我说，“谁指引我们，谁就是我们的神。”

　　Oblivionis小姐轻轻地笑了。

　　“这样吗？”她说，“那我就努力做一下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Oblivionis小姐总是这样。我每次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长久地盯着她，被她所吸引。

　　（中略）

　　【2月4日】

　　记事本满了。清理了脑机里原本的数据。

　　删掉了原本学校用的软件。

　　删除过往的通讯簿记录的时候，看到了与瑠奈的聊天记录。

　　瑠奈……

　　在我们最后那次不愉快的谈话过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讲过话了。我跟随Ave Mujica进入【填海新地2期】以后，因为脱离了乐之城共通网络，更是无法同她取得联系。

　　说实话，随着时间过去，当时对瑠奈不理解自己的那种气愤的心情已经渐渐淡了。

　　那种学生才会有的，一定要朋友重视自己的幼稚的执着，现在想想，都变成了一种可爱的东西。

　　如果有机会，再说说话也不错。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得赶紧记录物资流通情况了。

　　（中略）

　　【2月9日】

　　第一次针对【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隐形潜入行动大获成功。

　　这宣布食物与弹药紧缺的时代，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时。

　　Oblivionis小姐在通报中宣布了信徒招募的重启。

　　新鲜血液的注入。良性的发展。非常好。

　　（下略）

　　……

　　填海新地2期。

　　基础设施区。

　　人员来来往往，搬运着货物。

　　“对！把东西搬到那边！”

　　在众人之中，莉伽按着自己安装了窄束无线电链路的脑机接口，大声指挥着周围的信徒。

　　在刚刚结束的又一次隐形潜入行动中，Doloris和Amoris带领Ave Mujica的一支信徒小队潜入了BCPD的一处资源中转站，从里面劫出了包括食品、药品、弹药在内的大量物资。小队篡改了资源中转站的出入库记录，掩盖他们所做的一切，还顺便从资源中转站里拷贝出了包括信息芯片和摄录超梦在内的大量情报信息。

　　大丰收。

　　而这样的大丰收，接下来，还会一遍又一遍地上演。

　　“压缩饼干叠在B区的罐头上面。”

　　“那个，B区是在……”

　　“啊，沿着这条黄线向前，第二个路口拐弯。”

　　莉伽指挥着新来的信徒。

　　Ave Mujica在这期间回到过几次主城区举办地下live。

　　就连莉伽也不太清楚她们究竟在哪演出。不过，那显然很隐蔽。她们从来没有带回来任何BCPD或者【七支乐队】那里来的“尾巴”，反而是，偶尔会带上一两个新人。

　　招募工作谨慎但小心地进行着。

　　一些像莉伽这样值得信赖的信徒被提拔出来，去做更重要的任务。比如在负责潜入的信徒小队里充当领袖之下的二把手，再比如悄悄回到主城区，通过灰色的渠道将多余的物资换成电子货币，再将电子货币转换成其他商售的物资。

　　Ave Mujica的发展在变得越来越好。每一天，通报里都有新的建设进展。

　　这几乎是这里的信徒们在此前灰暗，没有生气，一抬头就能看见学业和事业上的天花板的人生里所无法想象的。

　　“（我们能去到哪里？）”

　　莉伽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流动的物资，这样想。

　　似乎能够去到曾经想也不敢想的地方。

　　莉伽知道，会这样想的不只有她。

　　“我们说不定能爬上【七支乐队】的位置！”

　　莉伽曾听到有信徒这么说。

　　一些人对此兴奋不已，一些人则感到有点害怕。

　　莉伽表面上对此没有太过于兴奋。

　　但她内心是相信的。

　　莉伽汇了钱给父母。她感觉非常好。

　　正常地上学、工作，也不可能这么好……

　　上学。

　　莉伽想到了瑠奈的事。

　　“（不知道瑠奈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退学，还失联了。

　　瑠奈会因此而焦急吗？

　　莉伽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嘛。本来交集就淡了。说会为我焦急，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她继续看向眼眶植入件里的任务面板。

　　待处理的【物资安排】任务下面，标着大大的【庆功Live】和【晚宴·舞会】字样。

　　今晚，为了庆祝这次潜入行动的成功。Ave Mujica将举办一场小型Live。

　　这是每次成功的行动后都会举行的固定Live。Live鼓舞士气，而信徒们又会为了听Live而在下次行动中竭尽全力……正向的反馈循环。

　　至于今晚还有晚宴和舞会……

　　这就比较罕见了。此前，是没有这个环节的。

　　不过，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说明物资已经充盈到了，可以进行这种程度的娱乐活动的程度。





第三百二十八章 Angles（3k5月票加更）


　　深夜。

　　基础建设区。

　　巨大的醇二发电站冷却塔下面，亮着彩色打光板那酒红色的光。

　　光带很长。电是宝贵的资源。通常来说，不会在领地内点亮如此长的光带。

　　但有live的日子，就不一样了。

　　信徒们挤挤挨挨地站在冷却塔前的空地上。

　　几乎都是年轻人。

　　他们举着【布尔什维克伏特加】、【阿尔卑斯明珠】和【阿拜多斯经典】之类的酒精饮料，手臂上，能够看到皮肤缝合器留下的、订书针状的钢钉痕迹，和塞进为了进行赛博改造而凿出的血洞中的敷料。

　　但他们的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是充斥着激动和欣喜。

　　所有人都望着场地正中。

　　灯光向外发散，又汇聚到油桶和钢材搭建成的舞台上，落在那里的、乐器和人的影子上。

　　然后……

　　电钢琴的声音，响了起来。

　　音乐、音乐，是啊，音乐。

　　没错，没错。

　　让人战栗，让人为之疯狂。

　　人需要的不是超梦，不是深潜游戏，不是酒精，不是小药丸和针剂，不是那些被创造出来麻痹神经、让我们接受现状、让我们变得更麻木、更容易被操纵的东西。

　　人需要的也不是电子账户上的数据，不是薄薄的升职令和掌控与藐视他人的权力，不是那些让人变得更狂躁、去操纵别人的东西。

　　人需要的是音乐。

　　音乐是震动与共鸣，是自发地捕捉，自发地理解，用真正的自己去感知的东西。

　　不是为了沉醉，而是为了唤醒的力量。

　　是听了就明白的东西。是听了就回不去的东西。

　　当你真正睁开眼睛，就知晓过去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当时，为什么会感觉害怕？为什么会——痴迷——按部就班、痛苦、绝望，只为能容身的小盒而疲于奔波的生活？

　　没有办法吃想吃的东西，睡够想睡的觉，做想做的事情，认识想认识的人、再和他们做想做的事。

　　太可笑了，这样也配算是活着吗？

　　是看不起“活着”这件事吗？

　　难道你们生来就理所当然被人奴役？难道你们脱离了奴役你们、将铁链紧紧束缚在你们身上、用鞭子抽打你们的便宜快乐、社会环境与人际关系，就活不下去吗？

　　把那些都杀死吧。

　　把过去的自己杀死吧。

　　把畏惧着生理上的死亡和社会上的死亡的自己，杀死吧。

　　来这里吧。

　　在这里，是容易死去，容易被炸断手和脚，容易在脑袋里发现12mm的子弹，容易被发狂的机器人那破碎的肢体切断生理人脆弱的神经。

　　但在这里，你能够作为一个“人”重生。

　　新的生命。

　　狂乱又优雅，清醒又疯狂。

　　像是阴影中的幽魂，跻身在最肮脏、混乱的地界，贪婪地窥视着被月亮点亮的高塔顶端。

　　听这音乐，然后，明白这一点吧。

　　旋律从垫场转入前奏。

　　仍旧是电钢琴的独角戏。

　　人群开始躁动。

　　因为这是从前没有听过的，新的旋律。

　　歌声，静静地响起。

　　【现在，为了带走】

　　【降临于明天】

　　【静寂与月光】

　　【凝视着，感受着】

　　【扭曲的时光中】

　　【所有的日子】

　　【是的，都是为了这一刻】

　　是——

　　是新歌！

　　Ave Mujica的新歌！

　　【Don't be serious】

　　【放任自己，夜晚正在被创造】

　　【Don't be serious】

　　【再一次，当月亮再次圆满】

　　【Curious，so curious】

　　【美丽到令人畏惧】

　　【“逝去”，它将连接我们——】

　　鼓点鸣响。

　　吉他与贝斯进入。

　　赛博改造过的信徒们从他们的金属喉咙深处发出嚎叫，听上去，就像是垫在乐曲底层的低音声波。

　　……

　　“啊哈！”

　　喵梦爽快地喝了一大口手上的气泡酒【猫泳】，把脚跷到放有压缩饼干、调和风味罐头和菠萝口味啤的长桌上。皮靴跟敲到钢板，发出“咚”的一声。

　　“这次的新曲【Angles】，反响不错呀！”她面上微醺，望向面前的空地，“稍稍改变了一下曲风，照样还是大成功！”

　　Live结束了。不过，音响还循环播放着Ave Mujica所演唱的抒情舞曲风格的曲子。

　　信徒们在音响放出的舞曲中吃着、喝着、笑着，踏入化身为舞池的场地、与同彼此舞动。

　　“偶尔来点抒情曲也不错。”拿着【瓦尔哈拉】调和酒的海铃从侧面走过来，靠在桌子上，“很有效地稳定了激战过后信徒的脑波曲线。但同时，成瘾性也没有降低。很厉害。”

　　“祥编的曲，共鸣波很高。”睦说。

　　她在长桌后面坐着，喝着芒果汁。

　　“嘿……能编出共鸣波高的曲子，可是很厉害的才能！”喵梦用手暧昧地转着【猫泳】的瓶口，说，“这说明曲子‘动人’的程度很高！这是AI作曲目前唯一没法触及的领域！…”

　　喵梦说着凑近身旁的初华，把手垫到了初华拿着高脚酒杯的手臂上，越过她去看那头的祥子。

　　祥子没喝酒。她拿着一杯薄荷苏打水，稍稍润了一下喉咙。

　　“老大，你的曲子怎么做出来的啊？”喵梦笑道，“我也想学学——哎呀，对抗AI永远是咱们这个时代的作者无法回避的问题呀！”

　　“我没有专门想过。”祥子贴着杯口，说，“我只是原原本本地将我自己的想法和感情写出来。”

　　“欸～技巧呢？”

　　“我想这你要问初华是怎么编曲的。”

　　祥子放下她的那杯苏打水。

　　“祥，要回去了吗？”

　　睦在后面问。

　　“今天的行动搜到了很多数据资料和影像资料。”祥子说，“我要回去整理。”

　　“今天也要这么忙吗？”睦说。

　　今天？

　　祥子疑惑了一下。她看向自己义眼中的日期。

　　“……”

　　然后，祥子也沉默了。

　　什么？

　　注意到两人奇怪的对话的喵梦眼睛转了转，从脑机里调出了日期。

　　“啊！”喵梦突然大叫。

　　她伸手抓住旁边的海铃：“喂，喂——”

　　“别扯我衣服。”海铃往旁边挪了挪。

　　“哎——不是啊！”喵梦叫道，“今天是情人节啊！太忙了——我都没注意到！欸欸，难怪新曲是抒情曲——难怪今天这么多人跳舞！”

　　喵梦说着：“我们也去跳舞吧！”，从椅子上跳下来。海铃看起来没什么兴趣，她就去抓初华。

　　“欸，啊……”

　　初华最初也没有特别想要参加。不过，接下来，她看到喵梦跑去就要拉上睦，赶紧跟了过去。

　　初华和睦在喵梦“来玩吧！”的拉扯中进入了舞池，三人向着远处转去。

　　“……”

　　祥子挑着眉毛看向她们。

　　舞会本来就是要娱乐。祥子倒没有阻止的打算。

　　自己该回去整理资料了。

　　祥子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面前投下了黑影。

　　有人站到了祥子的身前。

　　祥子抬起头。

　　是海铃。

　　海铃微微颔首，左手按住胸口，右手向前伸出。

　　“我可以请您共舞吗？”

　　海铃礼貌地问。

　　“……”

　　祥子有些惊讶地稍稍睁大了眼睛。

　　海铃也来？

　　她看了海铃一眼。

　　海铃看上去不像在开玩笑。

　　“是可以。”

　　祥子伸出左手，搭在了海铃伸出的右手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庆功舞会（3k5刀片加更）


　　乐曲表单播回了新歌【Angles】。

　　海铃牵着祥子，步入舞池。

　　前前退、退退前。

　　还穿着演出服的两人牵着手，在简陋的舞池中摇晃，转圈。

　　“原来你也对这种活动有兴趣。”

　　在音符的落点上，祥子往前贴近一步，对海铃说。

　　“舞池让人感觉到舒展和自由。交错、接过别人的手、又被别人接过手……可以不用去想那么多。”海铃说。

　　她往自己怀中牵了一下祥子，让祥子顺势躲过了背后跳过来的信徒。

　　两人往侧面转去。

　　“你跳得不错。”祥子说。

　　“【反应】良好的人，都跳得不错。”海铃说，“您也跳得很好。”

　　“我有练过。”

　　“就像练习钢琴那样吗？”

　　“倒是没有那么上心。”

　　两人又绕过半个场地。

　　海铃抬起手。祥子在她的手下方转了一圈。

　　“您最近还好吗？”

　　海铃在音乐声中问。

　　“……”

　　祥子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看上去，她思索着合适的解答。

　　海铃低头看了看祥子。

　　“舞池是自由的。”海铃说，“您是踏入舞池的舞者，而我是一名普通的、与您在舞池里遇见的邀请人。我们之前不会有交集，之后也不会有。舞池的夜晚是释放秘密的夜晚。所以，您什么都可以说。”

　　“也许我应该把你编入交涉组，而不是渗透组。”祥子笑了笑。

　　两人又转过半圈。

　　“医生说我已经接近痊愈了。”

　　祥子开口了。

　　“【脑舞治疗】的效果很好。”她说，“定期服药，就没有问题。”

　　“那您自己觉得呢？”海铃问。

　　“……从不会影响工作的程度上来说，已经痊愈了。”祥子说。

　　“从心情的角度上呢？”海铃又问。

　　祥子笑了。

　　“真是一位纠缠不休的邀请人。”祥子说，“你让我想起我的赛博精神病治疗师。”

　　“没有办法。”海铃说，“我的领袖并不愿意在平时说自己的事情，这让我不得抓住机会紧张地询问。”

　　“……说实话，我不知道怎样算好，怎样算差。”祥子说，“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觉得你的领袖怎么样。她最近还好吗？”

　　“……比起最早那会让人提心吊胆的状态，算是好多了。不过，我仍不知道她的沉默是不是情况变糟前的信号。”

　　“是……又或者不是？”

　　祥子又笑了。

　　“我没法回答你我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她说。

　　两人转到了内场。

　　远处，可以看见在一起跳舞的初华、喵梦和睦。

　　喵梦拉着初华和睦。她们看上去有一点混乱……但感情还不错。

　　“跟睦说得太多，她会有多余的顾虑。”祥子忽然说，“我们撤入【填海新地2期】前后经历的事，对睦的影响也很大。”

　　“是说与若叶家切断关系？”海铃问。

　　“与月之森切断关系也是一方面。”祥子说，“再而且，灯也是睦的朋友。”

　　“……”

　　“看不出来吧？睦总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确实。”

　　海铃更加意外的是祥子的嘴里说出了那个名字。

　　那天，在地下水道中，海铃只是一瞥看见的人的名字。

　　祥子自然地说了出来。就像说着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一样。

　　两人绕过酒红色的光带旁。

　　光打在她们的脸上。

　　“初华和喵梦也面临着她们自己的问题。”祥子说，“sumimi的问题，从大城市、从专注的工作里离开的问题……都是我施加的问题。”

　　祥子微微笑着。

　　“表现得太软弱的话，我会被吃掉的。”她说，“这时刻提醒着我。”

　　两人再转，交换了位置。

　　“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的说辞。”海铃说，“吃掉。您觉得我也会吃掉您吗？”

　　“将来不好说。不过，现在不会。”祥子说，“如果现在就会，我也不会在这里同你一起跳舞，和你说这些事情了。”

　　“将来？”

　　“我会让你握住那把枪的。”祥子说。

　　“……”

　　“在那条地下水道里，我扣动了扳机。”祥子说。“我现在还不会说是否会让你也扣动扳机，但关键时刻我会让你拿那把枪。”

　　海铃又看了祥子一眼。

　　“一般不都是说‘不会让你拿那把枪’吗？”海铃问。

　　“我一直在问我自己。”音乐声中，祥子跳着舞步，说，“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在那里？”

　　“起初，我无比希望在那里的不要是我。”她说，“但后来，我意识到如果在那里的不是我，更令我难以接受。那之后，我冷静了下来。”

　　“情况一定会变成那样。一定有一个人在最后、最关键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把枪。”祥子说，“我希望开枪的是我自己。必须是我自己，只能是我自己。”

　　“所以，当我的部下要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我也会让她亲自拿那把枪的。”祥子说。

　　“……结果最后，变成问我‘最近还好吗’了。”海铃眨了眨眼睛，说，“谢谢您的关心。”

　　“在事情发生之前，我不能做出保证。”她继续说，“但我会希望我能负担得起您的期待。”

　　“这样就够了。”祥子说，“我也希望我有回答你的问题。”

　　乐曲进入尾声，渐轻、渐缓。

　　海铃带着祥子跟随音乐缓缓停下。

　　话题到这里，也差不多结束了。祥子想……

　　但海铃暂时没有松开她的手。

　　“谈话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确实觉得您没问题了。”海铃抬起祥子的手，说，“我确实是从工作的角度上来问的——不需要在担心领袖是否是赛博精神病的情况下工作，确实让人变得更加安心。”

　　“但现在，我在别的方面有了一点点的担心。”海铃说，“从心情的角度上。”

　　祥子对海铃的这番话稍微有点意外。

　　“从哪里开始，让你有这种想法了？”她问。

　　“从您说那把枪那里开始。”海铃说。

　　“……只是一个普通的比方。”祥子说。

　　“只是一种直觉。”海铃笑了笑。

　　她牵起祥子的手。

　　一曲已毕。人流交织。

　　初华穿过人群，走了过来。身后，喵梦和睦也跟着她。

　　“看来，我不能独占我们的老大太久了。”

　　海铃说。

　　她把祥子的手递进了走来的初华手里。





第三百三十章 开心观影


　　祥子和初华又跳了一段舞。舞池中响起的乐曲从抒情曲转向拉丁舞曲，初华搂着祥子的腰，低声交谈。

　　“【Angles】是一支好曲子。”初华说。

　　“我们所有人的功劳。”祥子说。

　　“这句话我好像在今天的隐形潜入任务结束后听过。”初华又说。

　　“因为乐曲和潜入任务都是如此。”祥子说，“初华，我注意到你的【肉体】点数升到12了。恭喜你。”

　　“谢谢。”初华轻轻微笑。

　　两人向另一边而去。

　　喵梦、海铃和睦在那附近舞蹈。

　　喵梦总是踩到她舞伴的脚，和初华以及睦跳的时候，她们两人并不会说什么。

　　但新加入的海铃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一点，并表示：“你的肢体协调度就是灾难，就连我都很难躲开。你看上去就像是直冲着我的脚踩上来的一样。”

　　大家又像这样跳了几圈。中间，众人交换舞伴，祥子体验了一下喵梦的恐怖之处，也跟睦短暂地跳了并手舞，最后，还是回到了初华这里。

　　初华没再说什么。她和祥子安静地跳着舞。

　　周围只有音乐。

　　气氛到这里都还不错。

　　舞曲的循环结束了。环境音变成了轻柔的纯音乐。

　　差不多是退场的时候了。

　　停下来的时候，初华牵着祥子的手。

　　“今天晚上也要工作吗？”初华小声问。

　　“也许吧。”祥子回答，“我本来打算看一看在白天的潜入行动中，从资源中转站里拷贝出来的信息芯片和摄录超梦，但现在我有些犹豫了。”

　　祥子规矩地行了踮脚礼，完成整套舞蹈的礼节，并说：“时间不早了，超梦仪的开启和调试也比较花时间。我可能会把这件事放到明天。”

　　“……那。”

　　初华想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喵梦的声音。

　　“情人节的晚上，你们就要这样回去吗！？”

　　喵梦拉着海铃和睦，说：

　　“我们来看超梦电影吧！超梦电影！情人节，就是要看电影啊！”

　　“……哪来的超梦电影啊？”海铃问。

　　“欸？我们不是刚从资源中转站里找到一批？”

　　“你管那种BCPD摄制的警用影像资料叫电影？大部分都是无聊的日常重复片段和血呼啦的B级场景吧……在【虫群】肆虐的新地，搞不好还拍到了cult片一样的景象。”

　　“情人节看cult片不也很酷吗？”

　　“飞多了药物的情侣才会说这种话吧。”

　　“哎呀～开玩笑的啦。排超梦电影也很有趣的！”

　　喵梦挽着睦的胳膊。

　　“睦子，来吧！”她说，“我来教你排超梦电影——”

　　睦望向人群侧面。

　　她看到祥子和初华正盯着三人。

　　“祥也来看吗？”

　　睦问。

　　……

　　醇二发电站，冷却塔内部。

　　Ave Mujica五位领袖的居住地。

　　黑暗的隔间中，薄薄的白光亮着。喵梦的一整套超梦设备——她的机箱、线路管道和那几张屏幕，都挂在充作固定支架的水管上面。

　　而白光正是从那几张屏幕拼成的巨大联合荧幕中发出的。

　　一些软垫被丢在超梦设备后方的地面上。祥子、初华、海铃、睦和喵梦现在并排坐在这些软垫上。

　　祥子一边看着荧幕，一边在自己的义眼中确认图像。

　　初华靠在后方，表情看上去有一点复杂。

　　海铃给自己弄了一点硬饼干。

　　喵梦在吃海铃弄来的硬饼干。

　　睦有点困，斜靠在海铃的肩膀上。

　　没人戴着钨钢超梦头环。

　　在没有确认安全位点之前，直接潜入未处理的摄制超梦是很危险的行为。

　　现在还是预视阶段。超梦内容通过屏幕投影，视角固定，可以反馈的也只有画面和声音信号。

　　这被超梦剪辑师称作“超梦电影”。

　　发光的荧幕中，显示着BCPD警员在驻守点位放哨时，定点上传的脑影像资料。

　　内容是看着一个路口。然后等太阳的光线从左边移动到右边。

　　如果从头看到尾，确实很无聊。

　　不过……

　　超梦编辑师可不会就这样从头看到尾。

　　机箱嗡嗡作响。

　　时隔多日，喵梦终于又用回了她的超梦编辑程序。

　　编辑程序忠实地筛选了这些脑影像资料，然后，将脑波活动最为频繁的段落播放出来……

　　嘭！

　　侧面的BCPD围栏忽然炸开，电子元件、火花与爆破碎片飞溅。

　　“喔！来了，来了！”

　　喵梦兴奋地低叫。

　　【城建机器人入侵！城建机器人入侵！】

　　画面中，一些城建机器人从【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与【综合区1】的接口处飞了出来。它们从天而降，砸在地面上。

　　火光迸现，BCPD警员和机器人们展开了激烈的火并。

　　人类的义肢碎片和机械的金属碎片飞扬。

　　“看没有自己参加的战斗，就是感觉很爽快啦！”喵梦笑道。

　　“BCPD开始用【巴雷特】的重型机枪了啊。”海铃则更关注用枪的方向，“每次都是这样：你脱离队伍后，队上才会换更好的武器。”

　　“跟我们的据守方式不同。”祥子慢慢地说，“他们用的楔形阵型，我们倒是也可以……”

　　“哇！又要变成工作了！”喵梦叫道，“换碟！换碟！”

　　喵梦则“沙沙”地翻找着她身前的大蛇皮袋。蛇皮袋里面，是一捆捆贴着不同标签的黑色小袋子。

　　黑色小袋子被喵梦拆开。里面是一盒盒黑色的硬碟。

　　Ave Mujica指挥的信徒潜入小队，就是用这些影碟从BCPD的资源中转站中拷出文件和影像资料的。

　　喵梦从小袋中里抽出新的硬碟，塞入机箱上的接口。

　　然后，又有新的屏幕亮起，显示出新的超梦预览图像。

　　这次，不是BCPD成员的脑显示件了。这是官方供给的超梦影碟，是用来给BCPD的成员提供基础娱乐的碟片。

　　虽然名字没有很娱乐。

　　碟片的名字叫《别抱怨了，今天就走上致富之路！》。

　　【人生最重要的第一节课：你，只有你能为自己的生活状态负责。】

　　【别等着政府来可怜你，别等着爱你的人伸出援手，你要勒紧裤腰带，出去工作！】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失业率有34%。那又如何？又没人拦着你创业？就这么简单！又怎么了？你说你没读过书？那就自学啊，老天！】

　　【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听任何借口。关键是你也可以有钱，但你要先去争取！要做到这一点，你得去工作！】

　　“……我从之前就很想问了。”海铃说，“谁能看这个被娱乐到啊？”

　　“也许是不愁吃穿的人看这些卖命的家伙看这种碟片的样子，能被娱乐到吧！”喵梦笑道。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惊悚片


　　喵梦又换了一张碟。

　　这次是《震惊！媒体热议和明星八卦》。

　　喵梦吹了声口哨，把它塞进了机箱。

　　【大家是不是都梦想着成为户山香澄？还有白鹭千圣，冰川日菜，今井莉莎。有钱，出名，漂亮，永远是全城的话题中心。】

　　【不过许愿的时候可要当心，当心魔鬼找上你。】

　　【顶层乐队的生活，不能称之为“演艺圈”生活！让我来告诉你真实的演艺圈：这里并非总是那么光鲜亮丽，就连明星也一样。】

　　【开播时间、演出时间、演出安排，全都是公司决定的，在你出名之前，一点小小的贿赂自然必不可少。】

　　【演职人员们的姓名、样貌，甚至是遗传密码都归公司版权所有。很疯狂是吧？这也就是说，如果你最心爱的著名音乐人惹得网上不高兴了，比如说呼吁增税、临场发挥、说了不识抬举的发言……那么他们马上就会被撤下，还要强制接受整容手术，改头换面、隐姓埋名。】

　　【电视台则会让一个克隆人微笑着坐在镜头前面，登台进行第二天的表演。你不信？那么下次听演唱会的时候，仔细观察一下你喜欢的歌手的脸，然后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什么。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吗——】

　　咔嚓。这支碟也被关掉了。

　　“这不是我要看的！”喵梦抱怨道，“这是欺诈！标题党！标题写着《明星八卦》，结果却是阴谋论！我还以为能看到丸山彩和白鹭千圣幽会，美竹兰和青叶摩卡荒野实录，冰川纱夜和羽泽鸫私下会面……”

　　“BCPD内部的娱乐影像要是能有这种内容，那乐之城离完全崩溃也没有太远了。”海铃说。

　　“BCPD也是人！是人就不可能喜欢看这种空泛的阴谋论——会想要看更刺激的东西——对了，你说向BCPD出售超梦碟片有没有搞头？”

　　“……你要向BCPD内部出售超梦碟片？”

　　“没准真有人买呢？现在还有月之森的大小姐在试图找到我，向我买超梦碟片。”

　　“我开始担心月之森的生态环境了。”

　　初华也开始困了。她靠在后方的垫子上。祥子在她的旁边看着自己的义眼，确认着那些纯文字的信息芯片。

　　从【疼痛编辑器和死亡率】、【乌拉尔联合企业车头：技术参数】、【化学物质：隐形杀手】到【填海新地2期报告】。

　　祥子以为【填海新地2期报告】会是这里面最有用的情报。

　　毕竟，单看名字，就是如此。

　　但事实上，里面充斥着大量BCPD文职人员惯用的空话和套话。

　　实际看下来，内容几乎全都是祥子自己在渗透过程中已经掌握的。

　　信息量，甚至不如只有十行字的【乌拉尔联合企业车头：技术参数】。

　　“（……这份资源中转站的点位地图，倒是不错。）”

　　有些资源中转站的位置比较偏僻，Ave Mujica的渗透作战也还没有渗透到那里。

　　提高了渗透作战的效率。

　　有一种忽然发现自家门口多开了几家便宜超市的感觉。

　　前方，喵梦把碟片换成了《夺命多头鲨》，初华因为这支碟片中海警的警报声醒了。她同海铃和喵梦说了说海警不同警报的区别，海铃觉得挺有意思，喵梦则指责她没有关注这部伟大作品关键的地方——她们又换了别的碟——

　　现在，祥子开始感到困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陷进那些柔软的垫子中……

　　休息一下也没事吧？

　　她没有去抵抗这种感觉。

　　景色在眼前摇晃。

　　祥子看到喵梦又换了新的碟——好像又是BCPD警员的视角——警员正在探索什么幽暗的地方——镜头超级摇晃——几乎看不清楚内容——这些场景让祥子感觉有点熟悉——

　　喵梦又换了新的碟。

　　不过，展示出来的画面差不多。

　　“这一个封包里的碟怎么都是差不多的画面？出任务的情况？都拍得这么烂，是要还原什么啦……”

　　祥子听到喵梦抱怨着。她看到喵梦往前快进影片……影像变得越来越熟悉……

　　“——！”

　　祥子从软垫中弹了起来。

　　“往回倒。”

　　她盯着屏幕，说。

　　“喔哇！老大，你没睡啊？”

　　喵梦吓了一跳。

　　她开始往回倒影片。

　　“慢放。0.5倍速。间断暂停。”

　　祥子又说。

　　她一帧、一帧地看着那影片。

　　幽暗、潮湿的环境。

　　在某几个瞬间，明显过高的水位。

　　水道两侧的墙壁上一晃而过的，爆炸过的痕迹。

　　一些镜头里，有几个瞬间拍到了地面上散落的，灰色的装备碎片。

　　“……”

　　景象很难辨认。

　　但祥子仍然认出来了。

　　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些场景。

　　因为，她在【脑舞治疗】中，将这些场景看过一次，又一次。

　　这是【填海新地2期】，【住宅区】的水族馆附近的影像。

　　【七支乐队】与丰川家在【填海新地2期】交战后，地下水道的影像。

　　她盯了一会发光的屏幕，忽然转头。

　　“把那一个封包的硬碟都放一遍。”

　　祥子对喵梦说。

　　……

　　喵梦依照指令，开始放映一整个封包里的硬碟。

　　结果并不令人意外。

　　这个封包中，所有的硬碟，都是BCPD警员的回忆录像。

　　只有最新的几份录像文件记录着警员在地面上的驻扎活动。

　　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录像文件都记录的是警员对地下进行的出警任务。

　　看起来，在那场交战过后，还有警员短暂地进入过地下。

　　那里很危险。但这名主视角的警员仍然一直在试图往下探索。可以看出主视角探索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很深的地下。

　　“（BCPD在搜索水族馆附近的地下管道？）”

　　祥子是知道【七支乐队】和丰川家会去搜索那块区域。搜索残余的装备，可能幸存的自己人，以及“秘密”。

　　但BCPD？

　　这可不是BCPD需要做的工作。

　　“这封包是你从哪里拔出来的？”祥子问喵梦。

　　“嗯……”喵梦看了看封包上的字符，“从一台BCPD的超梦摄录机里面。和其他记录着BCPD人员脑图像的封包一样。”

　　“……”

　　祥子没有说话，她点着自己的下巴。





第三百三十二章 感谢您的理解（3k6月票加更）


　　“BCPD里头，有人还在调查三个月前发生在水族馆的混战？”

　　手中拿着快速接头的喵梦从信号面板前惊讶地回过头，问道。

　　祥子和喵梦两人站在高大的冷却塔外侧。

　　日光正好。光线从灰蒙蒙的云层中穿过，撒在这片同样灰蒙蒙的土地上。

　　不受隔离护栏、电子围挡和电讯号屏蔽装置影响的风从远方吹来，打乱两人的头发。

　　“对。”祥子说，“都已经快要探到Hello,Happy World！的黑市那儿了。”

　　“欸……难怪昨晚上，老大你让我一直回放那几段拍得很烂的影片。”

　　喵梦想了想，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七支乐队】和丰川家都舔过一遍了，还想找到什么啊？难道是有警员不想执勤，给自己找了个磨洋工的活？”

　　在祥子开口之前，喵梦又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能啊。”她说，“那地方还挺危险的。到处都是暴露的接口，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染上【虫群】了。”

　　“海子是说过BCPD的人会为了不执勤，故意拗断自己的手和脚！”喵梦抱起双臂，“嗯……但就算拗断手脚，也好过去弄这么危险的事吧？在【虫群】肆虐的地方探索……还快探到了Hello,Happy World！的黑市？那还探得挺深的……”

　　“此人主要是在地下水道活动。虽然目标是向下搜索，而并非入侵周围的区域，但仍然有通过地下水道抵达其他区域的可能性。”祥子说，“此人探索过的路径，也会共享给BCPD，成为BCPD的内部指导资料。我们得小心地下来的敌人。”

　　“欸～对方探索的区域距离我们的地盘，还差着几十公里啦～”

　　喵梦说着，把快速接头插进信号面板。

　　嗡。

　　巨大的冷却塔顶端，天线轻轻转了下。

　　这代表着本日的信号调试已完成。

　　“几十公里如果全速前进的话，会很快。”祥子说，“我不好说对方会不会想要打过来。”

　　“不好说？BCPD的人，不都是听总调度中心的？”

　　“不……这个人可能不总是这样。”

　　“这个人？老大，你认识这个在搜索的人？”

　　“……不一定。总之——”

　　祥子走到喵梦身边，说：“总之，你先给面向下水道的监控系统里多加一个BCPD的侦测指标。我们观察一下。”

　　喵梦皱起眉头。

　　“在这儿等着我呢？”她说，“我还以为老大专门来关心努力工作的我，怪感动的。”

　　“结果到最后，一切话题都会变成布置工作，对吗？”喵梦向前探出身子，说，“是可以弄啦……不过【基础建设区】的监控系统，不是睦在负责吗？”

　　祥子敲了敲她义眼的侧面。

　　一段任务安排被面对面共享给了喵梦。

　　任务安排上，显示睦正在执行渗透任务。

　　“睦这一周，都要负责带领信徒核实信息芯片中提到的，资源中转站的情况。”祥子说，“新的零件到了，她做了一些小型的发报机。如果经测试能够投入使用，就可以解决不接入网络线路的远程通讯问题。”

　　“好好～”喵梦说，“一句话就是，我要帮忙做点工作了～还有什么？”

　　“没有了。”

　　“没有了？”

　　喵梦挑了挑眉毛。

　　“除此之外呢？”

　　喵梦问。

　　“没什么除此之外的。”

　　祥子说。

　　祥子转过头，向冷却塔内走去。

　　身后喵梦小声说了句“可是，水族馆附近的下水管道，不是……”之类的话。

　　“什么？”

　　祥子停下脚步，问。

　　“没什么～”喵梦说，“我是在说，BCPD的人现在还在查下水管道，比我想象中更上心～”

　　……

　　同一时间。

　　乐之城，主城区。

　　BCPD本部。

　　调度办公室。

　　闪烁的调度台背后，身着BCPD制服的接线员正接着内部通讯电话。

　　“是、是、是。这个问题我们之后会处理。不要着急……调拨？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了。山岸警官，您也知道，我们的警车已经第四个月没有获批了。是、是、我知道，我们大家都不容易……不是吗？通融一下。感谢您的理解。再见。”

　　“您好？义体更换问题？转接1502线路。测试用线性框架003故障，炸掉了警员半边身子……好的，好的，知道了，为您转接乐之城医疗中心……医疗中心的服务将在40分钟内抵达，请您保持线路通畅，并尽量让受伤人员不要死。感谢您的理解。再见。”

　　“您好？是、您说。嗯、嗯、嗯。【填海新地2期】驻留人员的物资不足？我们已经在进行相关的批复了。一个星期以前就这样说了？不，当时您误会了，那只是排入日程……”

　　你们永远在排入日程！你们去找新的领队吧！

　　电话那头的人员怒吼。

　　电话被挂断了。

　　“感谢您的理解。再见。”

　　接线员没有生气。用性格芯片进行过改造，并且【镇定】很高的他们并不会因此而生气。

　　他们切断上一条线路，进行记录，并接入下一条线路。

　　他们的用语都是经过规范化的。该怎么回答、在什么时候回答，也是固定好的。

　　比如刚才的问题。他们并不知道背后的调度批复室是不是真的在进行“【填海新地2期】驻留人员的物资”相关的批复。他们只是按照话术这样说了。

　　通常来说，只是应付工作。

　　不过今天，他们没说错。

　　一墙之隔。

　　调度批复室内。

　　几名身着BCPD警官制服的人喝着代可可脂合成的巧克力冲剂，操作着面前的信息面板。

　　其中一名男人的面板上，跳出了“情况反映：【填海新地2期】驻留人员物资不足”。

　　他调出物资配给状况，看了一眼。

　　不足？给了饱和量的60%，这还不足？

　　有这个配给量，科技研究所都能够打赢公司战争了。

　　肯定是这些家伙好吃懒做。

　　男人大手一挥，花三秒钟就给这条拖了一周多的情况反映批复“不通过”，然后进入下一条情况需批复的内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嘈杂声。

　　“等等，不能进——”

　　好像有人在试图拦着谁。

　　不过，这尝试失败了。

　　嘭！

　　调度批复室的门被猛地砸开。

　　然后。

　　嘭！

　　更大的声音。

　　合金的外接义手【大猩猩手臂】敲在了男人的桌上。

　　桌面凹了下去，文件与金属储存件乱跳。咖啡杯碎了。巧克力冲剂流了一桌。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再见（3k6刀片加更）


　　男人抬起头。

　　来者是一位愤怒的、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年轻女性。她胸前的电子警牌摇晃着——这是一位熟人——

　　【BCPD预备警员－暴恐外编：椎名立希】。

　　是立希。

　　三个月不见，她也改变了很多。

　　如果说此前，她还像是一名学生多过像是一名警员。那么现在，就完全不能这么说了。

　　脸和颈部，都增加了义体的数量。甚至于，比大部分的BCPD警员所使用的义件，还要多了。

　　最明显的是手部。

　　立希换掉了她在三个月前的那场混战中报废的关节，并在手的外部加装了新的拆卸式义件。

　　【大猩猩手臂】。

　　这为了强攻坚战而被开发出来的手臂，比她原本的手臂还要更粗两倍了。但现在，它就这样装在了她的手上。

　　它可以使用更长的蓄力、挥出更重的攻击、进行更恐怖的破拆……

　　……执行更加恐怖的任务。

　　“谁在我去【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资源中转站整备的时候，征用了我的超梦录制仪？”

　　立希压抑着情绪，说。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哗啦啦。

　　背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谁允许你进来了！？”

　　几名警员冲了进来。

　　嚓、嚓。枪械被拔出的声音。几把【警用制式V9】动能手枪指着立希的头。

　　“从【毒池】出来的人不被允许进总部——快出去！”他们喝道。

　　不过，比起恐吓，更像是害怕对方暴起伤人的恐惧。

　　“我，是，接受过，筛查，才来的。”立希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带毒——我要要回我的超梦录制仪。里面有重要的影像，必须长期投入算力分析拍摄到的细节。”

　　她听上去就快要爆发了。

　　能够反映出脑波的高频电讯号在【大猩猩手臂】的外骨骼上流转，越来越快。

　　“——”

　　简直像是赛博精神病要发作的前兆。周围的警员都感到畏惧。

　　但坐在立希面前，桌子被砸碎了的BCPD警官，却没有特别的反应。

　　这也是【镇定】和性格芯片的作用。

　　在BCPD内，能拿到内勤工作的人，基本上，都经过“软体”改造了。

　　警官看了他的脑机记录一眼。

　　“只是触发了限时回收的指令，椎名警员。”他平和地说，“BCPD内部的超梦录制仪数量本就并不充足。你已租借超时93天。”

　　“我说过我在收集重要情报了吧！？”立希大吼，“一台！一台而已！整个BCPD，难道就差那一台超梦录制仪！？”

　　“你们自己的仓库里都丢着很多，没有人去维修它们！”她挥手，“那是我自己翻出来，自己修好的！如果我不修好，你们根本就不会去用它！”

　　“非常抱歉。我们所有的物资都有配给资源。我们只许可被文件签署通过的任务租借指令，一旦侦测到租借指令外的设备，就需要进行流程回收。事实上，椎名真希长官的特许只给予了【椎名立希】警员从学生身份特许转入暴恐外编的身份，包括额外改造权限、封锁区单独驻留权限和特许任务权限。关于你账户上设备配给的权限，在17天前已失效，因为长官会议撤回了椎名真希长官先前特许派发给你的设备配给权限，因为你获取身份后，尚未执行过特殊任务……”

　　立希深呼吸。

　　再深呼吸。

　　“……那先给我一台新的。”她说，“坏的也可以。我自己再修一次，也行。”

　　“抱歉，你现在并不能申请超梦录制仪。因为你获取身份后，尚未执行过特殊任务，所以没有足够的功勋点数支付物资申领的……”

　　啪！

　　一声脆响。

　　立希握紧了拳头。她捏碎了一块桌边翘起的钢板。

　　“破坏设施设备。记一次大过。”警官说。

　　“……记过最多就是发配到【填海新地2期】。”立希说，“我已经在了。”

　　她起身。

　　“我该怎么要回我之前那台超梦录制仪？”她问。强行压制的平静语气下，翻涌着浪涌。

　　警官调取了他义眼里的记录。

　　“非常抱歉。编号为K7N4的超梦录制仪已经被投入【填海新地2期】【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东线的防守任务中，用来对岗哨人员进行病毒检测和行为复盘。任何强行带走警方物资的行为，都将被视为盗取。”

　　“……我没记错的话，东线的防守任务，是在抵御流民的集团。”

　　“对。”

　　“打退流民的集团，在BCPD的待办任务中吗？”

　　“在。”

　　“如果流民的集团被再打退一个战术距离，需要站岗的岗哨位置减少，是否可以将包括超梦录制仪在内的固定物资重新分配？”

　　“可以。”

　　“到时候，我可以用我打退流民集团的功勋点数，申请编号为K7N4的超梦录制仪吗？”

　　“可以。”

　　“再我记一个大过处分。”立希看着警官，说，“然后，把我调入【填海新地2期】【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东线的防守任务支队——不要说不行。我知道，你们永远缺去那里的人。”

　　……

　　【……沙沙……】

　　【……沙沙……沙沙……】

　　【Mortis：能听到吗？】

　　【BelieverJ018：清晰。】

　　【BelieverJ072：清晰。】

　　【BelieverJ091：清晰。Y波略有波状杂音。】

　　【Mortis：收到。】

　　坐在冷却塔内的简易工坊中，睦在一大堆混乱的零件拼凑出的工作台上，调节了几个按钮。

　　面前的声波软件稍稍波动了一下。

　　【Mortis：BelieverJ091，重复报点。】

　　【BelieverJ091：〇七九一。】

　　【Mortis：清晰。对向如何？】

　　【BelieverJ091：清晰。】

　　“……很好。”

　　睦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把一些零件拨到另一边。

　　零件下方，露出了一根红色的推杆。

　　睦慢慢地把推杆向上推。

　　前方，一块小屏幕上，雪花点开始跳跃……

　　然后，慢慢地。

　　显示出了图像。

　　那是人员在小巷中行进的图像。

　　主视角在最后，前方，还有两人。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弹药，手中拿着枪。

　　【Mortis：执行手势。】

　　图像中，大概过了几十秒，三个人慢慢地比出了“确认”的手势。

　　“延迟……三十五秒……”

　　但是，已经可以捕捉到画面信号了。

　　好的进展。

　　睦看了眼旁边的电子日历。

　　时间是2月19日。

　　这是睦带领信徒进行对资源中转站的渗透的第五天。

　　睦终于给她的发报机接通了可视通讯功能。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吃零食吗？


　　在零件变得充足后，睦的设备组装工作台也完工了。

　　这让她能够进行一些更大的设施的组装。

　　比如发报机。

　　在【虫群】密布的【填海新地2期】里，所有的信道里都带满了病毒。

　　如果通过使用本地信号塔转接的方式进行远程联络，一定会被信号塔里面爬得密密麻麻的病毒侵入脑机。

　　但如果不能够使用远程联络，很多长线作战都无法进行。

　　睦解决这一问题，使用的是一个非常朴素的办法。

　　自己制作发报器，然后让小队成员背着它们，充当移动信息基站。

　　发报器很沉。而且，如果在开启状态下将它暴露在带有开放输出端的网络环境里，会让【虫群】顺着发报器爬进来。

　　所以，必须要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地推进。

　　这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信徒们的行进速度。

　　“慢一点也没关系。远程联络手段绝对是必要的。”

　　在讨论这件事时，祥子是这样说的。

　　毕竟，考虑到未来人员将持续增加，如果只能够在近距离进行联络，很多支派作战都会很危险。

　　“（而且，远端黑客也没有办法进行支援。）”

　　但现在不一样了。

　　睦看着可视通讯功能调试正常的发报器。

　　发报器部分征用了那名背着发报器的信徒的脑机输出件。

　　现在，远端黑客也可以通过发报器进行骇入了。

　　就是这个功能也需要测试。

　　【BelieverJ018：等待指令。】

　　【Mortis：正常前进，持续渗透。】

　　透过发报器，睦能看见不远处，就是一座BCPD的资源中转站。

　　三人一组的信徒小队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向那个方向靠去。

　　【Mortis：部分调试。短暂中断。一五〇〇后恢复通讯。】

　　【BelieverJ018：了解。】

　　【BelieverJ072：了解。】

　　【BelieverJ091：了解。】

　　嗡。

　　睦关闭了信号。

　　嘎嚓、嘎嚓。

　　她开始在工作台前调试复杂的收信线路。

　　……

　　通讯切断了。

　　负责渗透作战的J小队信徒，开始独立工作。

　　他们小心地穿过前方，用波段扫描仪扫描附近的数据墙。

　　波段扫描仪上亮起红点。

　　那可能是一处埋在墙里的环境交互面板、可能是一段天线、可能是尚未搭建好的网络信道那暴露出来的临时端口。

　　不管那从前是什么，现在，在【填海新地2期】的集成病毒【虫群】大爆炸之后，它们统统拥有了同样的名字：

　　会爬出【虫群】的开放输出端。

　　“小心别沾到‘虫子’！”

　　走在最前面的，编号为J018的信徒低声说。

　　他带领后续的两名队员从无人的街道中穿过。走向前方的城中平台。

　　平台很宽阔，是挑高的。从上方望下去，下方负一层的位置，有着灰白色顶部的平房。

　　那就是BCPD的资源中转站。

　　J018打开自己的脑机软件，在地图上标注出确认信息，然后给出手势。

　　三人继续向下，从尚未启用的电动扶梯上走下，一点点靠近资源中转站。他们绕过还没有种植任何植物的花坛，绕过已经有投放循环广告的广告杆，来到资源中转站下方。

　　那座资源中转站，是征用了一处便利店改造而成的。

　　透过便利店的窗户，能够看到货架上摆放着BCPD的物资。

　　应急食品、急救包、弹药组、义体零件……

　　“西南角点位正常。东北角点位正常。内部无危险区域，已排查无监控摄像探头区域……”

　　最前方的J018一边走，一边在汇报记录里标明状况。

　　J072和J091跟在他的后面。

　　这点位因为相当偏僻、看起来，就连BCPD自己的警员都不常来。窗玻璃内部，货架上满满当当。那些【风味应急口粮】的包装袋，都快要从窗户里挤出来了。

　　J072：“……”

　　J091：“……”

　　两人对视了一眼。

　　“安全，安全。比上周发现的3号位点还要更安全，物资量也更足。”J018一边在脑机中标点，一边说，“这至少可以支撑3%的损耗……”

　　嘎吱、嘎吱。

　　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此前没有的动静。

　　“——！”

　　J018立刻警觉！

　　他猛地回头，手中的【同盟军火】技术冲锋枪发出一串“咔嚓嚓”的响声——

　　然后。

　　他看到自己身后，J072和J091一人抱着一袋【风味应急口粮】，正嘎吱吱地吃着。

　　J018：“……”

　　J072：“……”

　　J091：*嘎吱

　　J018：“……我们会因为你们的行为而暴露的。”

　　J072：“你太刻板啦～之前K小队去渗透的时候，不也顺便自肥了一波？我们又不是没完成任务！我们确定附近一切安全，才拿的呀？”

　　J018：“规则——规则是绝对的——”

　　J091：“它都要掉出窗户来了。我拿的是窗户外面的，这没关系吧？”

　　J018：“……”

　　J018：“只能拿窗户外面的。”

　　J072：“收到～”

　　J091：*嘎吱

　　J091：“收到。”

　　……

　　沙咚、沙咚。

　　“喂，喂！那不是军用科技的智能枪械子弹吗！喂，那可是稀罕物品啊！”

　　“哪里哪里？我看看……”

　　沙咚、沙咚。

　　“欸！有良好品质的额皮质啊！这个带回去，我可以给自己更新一波！你上次认识的那个当过义体医生的信徒怎么说？”

　　“说这儿手术器械不够，卫生条件也不行，还不能动大的改造手术——”

　　“欸！你们看，里面那是不是医疗手术器械包？”

　　“真的？我看看我看看！”

　　沙咚、沙咚。

　　“你拿的什么！？微型导弹发射器！？”

　　“哎呀！我看到在那里，就拿了！”

　　“太大了！放回去！我们会被发现的！”

　　“欸～不要慌张！我看过了，他们还没把这把微型导弹发射器入库！BCPD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也没法接他们自己的系统，交接效率很低的！我们把上面这页撕掉，拿走它，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

　　“可是……”

　　“咱们老大不是早就说过想要微型导弹发射器了吗？带回去，说不定还能被夸奖呢！你不想被咱们老大夸奖吗？”

　　“老大做事那么谨慎。你会被骂吧。”

　　“你不想被咱们老大骂吗？”

　　“……小心她一枪崩了你。”

　　“哎呀！我也不是纯搞的呀！放这儿，下次真的来这里‘进货’，又是好几周后的事了！谁知道那时候这微型导弹发射器还在不在！没准那时候，就被BCPD的条子拿来打我们了！现在拿走，从减少伤亡的考量上来看，才是最好的吧？”

　　“你真是……哎，还是等Mortis小姐恢复联络以后——”

　　“——喂，喂！”

　　一直在吃着东西的J091忽然脸色变了。

　　“波段扫描仪上有蓝点。”他紧张地说，“有BCPD的人靠近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小心摄入太多热量


　　BCPD的人来了？

　　信徒J018、J072和J091面面相觑。

　　此刻，他们都已经“不知不觉”进入到资源中转站里面了。身上和手上，还塞着大量的东西。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同意我们进来——”

　　“不是你提出的吗！”

　　“我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我们最近的渗透工作都很顺利呀——道路都确保了！没人巡逻这块呀！”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可不想在这里死！我公司破产重组了，我房东卷款跑路了！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又因为这种愚蠢的原因——”

　　“停！我们还没有被发现！”

　　J018立刻让吵闹的两人收声。

　　脚步声近了。

　　三人立刻躲到货架的最后方。

　　沙……

　　资源中转站里，有片刻的寂静。

　　然后。

　　哒。

　　中转站的正门被推开了。

　　三名BCPD警员走了进来。

　　是一名男性和两名女性。

　　“没想到来报道的时候，竟然还要顺路押送物资。【填海新地2期】果然如同传闻一样，一点人手都挤不出来了吗……”

　　前面的一男一女抱怨着。看上去，脸上都是绝望又疲惫。

　　他们跟后面的那名女性拉开了一点距离。

　　前方的女性回头看了一眼。

　　“……甚至还找了赛博精神状态亚健康的暴恐外编来……”

　　这名女警员小声说。

　　“嘘！被听到就糟了！”男警员立刻阻止她，“小声点，你不知道吗？那是椎名警官的妹妹……”

　　听上去，这三名警员中有人正在谈话。

　　他们并没有在意资源中转站深处，也没有进行搜查。

　　“（BCPD新转入【填海新地2期】的人员？）”

　　来的是BCPD新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躲在货架背后的J018想。

　　BCPD的新人第一次进入【填海新地2期】，对内部的情况并不熟悉，但肯定早就听过新地【虫群】肆虐的消息。

　　【虫群】会通过一处开放输出端，进入一处开放输入端。

　　而【义眼扫描】正是将义眼切换进开放输入端的行为。

　　所以，在学会判断环境是否安全之前，BCPD的新人并不会贸然打开【义眼扫描】——就像信徒的新人一样——

　　“（能够悄悄溜出去。）”

　　J018做了一个手势。

　　他带着身后的两名信徒悄悄地往窗户的方向靠近……远离那三名BCPD的新人……

　　听那三名BCPD的谈话，他们是来押运物资的。

　　那么，拿完物资就会离开。

　　J018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J072和J091安静跟随。

　　三人无声地跟随着J018，转移了位点。

　　这个位置相对安全。

　　等他们拿完物资，三人就可以执行撤离。

　　前方，那一男一女还在谈话。

　　“内部有人，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跟我们这种外编不一样！不过，怎么会专门进来【填海新地2期】？果然跟传闻一样，是疯……”

　　“嘘——！你太大声、太大声了……”

　　“……”

　　“……啊，椎、椎名警员，怎么了吗？”

　　“……”

　　“不，我们刚才不是在说你——”

　　“——后面，那是谁？”

　　……

　　【一四五八。】

　　【一四五九。】

　　【一五〇〇。】

　　工作台前，睦合上最大的那处红色的空开。

　　沙、沙。

　　发报器发出一阵轻微的电流声，恢复了通讯。

　　面前的屏幕中，影像跳跃。

　　闪烁频段和雪花点的情况都在调试后，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

　　延迟也从三十五秒缩短到了十一秒。

　　“……好。”

　　如此一来，就能够支持更多远端的数据量，也可以通过接入了发报器的人员的操作系统转接骇入工作。

　　又攻克了一个问题。

　　睦感觉到了细微的喜悦。

　　接下来，只要再实际测试一下……这就等到之后防守西侧防线的时候，拜托海铃……

　　沙、沙。

　　发报器发出的画面和声音播放出来了。

　　清晰……

　　是非常清晰。

　　不过。

　　画面中，出现了睦完全没有想象到的情况。

　　让人怀疑显像装置出了问题的火光。

　　让人怀疑传声装置出了问题的巨响。

　　倒塌的货架——碰撞的货物——到处乱飞的杂物，和袭来的子弹——

　　轰！

　　巨大的撞击声。

　　货架在激战中倒塌，拍在地面上。

　　……

　　糟糕，糟糕，糟糕！！！

　　J018、J072和J091一边借助倒塌的货架射击，一边在心里大叫。

　　这下完蛋了。

　　被发现了——

　　但事已至此，必须得做好“信徒”该做的事！

　　“你们BCPD的电子围栏也不做好！”J072一边向前倾泻火力，一边大喊，“你们面向【综合区1】的围栏太稀疏了，还有问题！一不小心就进来了，还回不去！我们乱跑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我们就是想吃点东西——”

　　至少要隐瞒Ave Mujica已经掌握了穿越电子围栏技术的事实！

　　J072虽然带头犯了错，但也有挽回的意识！

　　他尝试装成不知道为什么混进来的流民——对面的BCPD警员没有说话——他们的还击也很犹豫——

　　真的能行？

　　J072心头一喜，立刻紧跟着说：“别打了，别打了！子弹也很宝贵，性命也很宝贵！放我们走！给我们在【综合区1】那儿开个门，我们这就回去！”

　　BCPD的两名新人警员好像有点动摇——

　　然而。

　　“这些话，等读过你的脑波以后再说吧。”

　　那名暴恐外编成员，似乎不这么想。

　　金属的货架发出恐怖的声音。它正在被往后推。

　　“状况外遇敌流程。抓活的。”她说。

　　随后，黑影一闪。

　　“——”

　　对方直接跳过了倒塌的货架！她飞跃而来——

　　“工作那么认真干什么啊——！！！”

　　J072一把抓过J091肩膀上扛着的【微型导弹发射器】！他扣动扳机——

　　嗙——轰！

　　亮光在一瞬间填满了整间资源中转站。

　　货物在燃烧，焦烟滚滚涌出。

　　三名信徒都被向后推去。前方一男一女两位BCPD新人被波及，失去了意识——这是当然的，威力如此之大——

　　但是浓烟中，又跳出了一个人。

　　持有【大猩猩手臂】的立希没有失去意识。她双手平举，挡在脸前，正面扛下了这一击。

　　她向前踏步——逼近三名信徒——

　　然后。

　　在J018惊恐的脸上，义眼亮了。

　　【Mortis：发生什么了？】

　　睦的【Mortis】账号，通过发报器，进入了J018的脑机。





第三百三十六章 背后灵（3k7月票加更）


　　发生……

　　发生很多事。

　　但J018来不及说明。

　　“BCPD的袭击——”

　　他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

　　加压的气动声。

　　泵动的轰鸣。

　　劲风呼啸。

　　【大猩猩手臂】推开烟雾，来到了J018的脸前——

　　不过。

　　同一时间，有别的东西覆盖了这恐怖的景象。

　　“——”

　　亮绿色的、发光的字符串突然从J018的义眼中弹出，覆盖了全部的视野。

　　半透明的、亮蓝色的方框侧向跳出，一个接一个点亮，随着眼珠转动，无数的进程从右边滑向左边，飞速运行。

　　【//获取权限。】

　　【//输出端口征用。】

　　【//安全锁开启。】

　　【//确认可执行快速破解……】

　　文字涌出，在视网膜上只停留了不到0.1秒。

　　脑波直接调取的速度，比口头说明、键盘键入，都要快得太多。

　　【目标定位】。

　　【电磁短路】。

　　【连带传染】。

　　【义体过热】……

　　密密麻麻的【快速破解】的图标涌现，叠在那些文字和代码的上方，又快速消失。

　　视线最顶端，亮蓝色的，空的脑机进程RAM条跳了出来。

　　【Mortis：接管一下。】

　　在从发报机里听到这句话的刹那，原本空置的RAM条被蓝色的数据格顶满。

　　下一个瞬间，【大猩猩手臂】砸在了J018的颈侧。

　　“咕——咳！”

　　气管和大动脉被挤压。J018发出一声闷哼。

　　但……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嘎嚓。

　　对方的【大猩猩手臂】关节处，冒着隐隐的红光。

　　J018的脑机里，睦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Mortis：义体过热。】

　　来者因为这一瞬间的诧异抬起头。

　　她的面部特征和电子胸卡被发报器捕捉，又回馈给睦。

　　睦的信息库里立刻弹出了敌人的名字。

　　【BCPD预备警员－暴恐外编：椎名立希】。

　　睦有一个片刻微微睁大了眼睛。

　　但睦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身为小队的领队，就对方的身份做出判断，然后按照应急预案下达指令。

　　【Mortis：立刻撤出建筑物。】

　　对BCPD的警员进行明显的高度骇入行为，有让被怀疑程度提升的风险。

　　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椎名立希试图擒获三名信徒。

　　由于BCPD方面持有【超梦录制仪】等可以直接从脑部拔取信息的仪器，信徒不论是生体被活捉，还是尸体被带走，都会暴露Ave Mujica的秘密。

　　无论如何，都需要避免这件事的发生。

　　睦将全力阻止这样的事发生。

　　……

　　推倒货架，踢开应急口粮、急救包和【阿玛莱特44】手枪，J018、J072和J091三名信徒往资源中转站的窗口跑去。

　　“……”

　　立希一言不发地追了上来。

　　三名信徒在一边撤离，一边射击。突击步枪和冲锋枪的子弹的确打中了立希——尽管一大部分被她护住头颈部【大猩猩手臂】挡开——

　　但对方很明显是植入了新的活血系统。

　　她任由那些子弹钻入她的皮下。一部分被皮下护甲挡住，弹开，一部分打出了血花，但仍然没有让她减速。

　　反而加速了。

　　立希追上三人。

　　【大猩猩手臂】上，亮光闪烁，如同火花炸裂。

　　她挥出右拳，砸向跑在最后的J091。

　　【Mortis：义体过热。】

　　一模一样的【快速破解】。【大猩猩手臂】的亮光顷刻消失，变成散发热量的红光。

　　立希：“……”

　　立希没有说话。

　　嚓。

　　一声轻响。

　　在场的三名信徒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在发报器背后的睦看到了。

　　立希紧急宕机了她的脑机。

　　动作很快——很熟练——很容易想到，是为了防止【虫群】骇入脑机，而锻炼出来的——

　　左手呈抓握状挥来。

　　【Mortis：电磁短路。】

　　睦替换掉RAM里的【快速破解】。

　　噼、啪。

　　【大猩猩手臂】的手指冒出电弧。

　　立希再次强行宕机系统，向前踏步。

　　这个能自行宕机的状况太麻烦了。

　　【Mortis：系统重置。】

　　红色的骇入进度条向上攀升。

　　“……”

　　立希执行了最朴素的反骇入方式。

　　她在脑机中塞入更多程序，快速顶爆自己的脑机。

　　再主动重启。

　　【Mortis：突触熔融。】

　　睦开始加热立希的脑后接口。

　　立希抓住这个机会向前突进。

　　睦又将【快速破解】换回了【义体过热】。

　　噼、啪。

　　三名信徒一路向后撤。

　　立希一路向前压。

　　她伸出手、攻击、抓握。

　　每一次，都在距离三名信徒很近的地方停住、回撤。

　　她的指关节和腕关节冒出火花和电弧，看上去，就像是被无形的防护墙挡住。

　　睦一路防御。

　　【义体过热】、【电磁短路】、【系统重启】。

　　交替堆叠，释放内存，重新投入。

　　J018的义眼之中，RAM条上，数据格时涨时落，间歇跳动，就像是被演奏的蓝色琴键。

　　立希在一个瞬间伸手，加速，插向J018的义眼，破坏他的信号输出端口。

　　睦在那之前转头。她骇入J072的义眼，改用J072的脑机进行下一轮的攻势，之后，又因为立希的再次逼近，换入J091的脑机。

　　立希从不同的角度进攻。

　　睦在三位信徒的脑机间来回弹跳，从不同的角度防御立希的攻击。

　　两相交错。

　　睦偶尔也抓住空隙，主动攻击立希的脑机，烧掉她脑机的接口。

　　然而，BCPD的活血泵实在太麻烦了。

　　不管怎么短路、怎么短路，对方都能在一瞬之间清醒过来——

　　睦没有办法将立希无害化。

　　但同样的，面对着三台输出端的立希，也没有办法阻止这游荡在电子海洋中的幽灵。

　　三名信徒在这无声的交锋中退到了窗户旁边。

　　J072最先翻出窗户。

　　J072：“噫……！”

　　他翻出的这一侧窗户，并不是进来的位置，而是房屋的另一边。

　　窗户下方，是深邃的、同地下二层、地下三层连接的连接口。

　　这里原本要建立地铁。不过，也处于没有投入使用的状态。

　　睦透过J018的眼睛看向前方。

　　立希追逐的意图很明显。

　　甩开立希，回到【基础设施区】……

　　……虽然想要这样做，但看起来，暂时不太可能。

　　既然如此，路就只剩下一条了。

　　【Mortis：你们向下跳，躲起来。】

　　【Mortis：发报器，不能落入BCPD手里。】

　　【Mortis：我们会来找你们。在那之前，先等待……】

　　然而。

　　就像睦注意到现在需要跳窗一样，立希也在这时，注意到了对方跳窗的意图。





第三百三十七章 流民麻烦（3k7刀片加更）


　　异常的情况，早已引起了立希的怀疑。

　　如此长时间的交锋，实在太不同寻常了。

　　莫非面前的三名流民，各个都是黑客高手，可以用同样的速度骇入脑机，抵挡面向自己的攻击？

　　明显不可能。

　　可是，若非如此……

　　“（远端黑客？）”

　　立希只能想到这个答案。也只有这个答案能够解决她的疑惑。

　　可是……

　　【填海新地2期】里面都是集成病毒【虫群】！

　　所有的远端通道，都被堵死了！

　　怎么会有远端黑客的存在？

　　对方抵抗得越是漂亮，她就越是疑惑。

　　“（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说不定，这问题还和——

　　立希的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还和灯时至今日，仍然下落不明的原因，有关。

　　“……”

　　无论如何，一定至少要抓住一个人。

　　立希的【大猩猩手臂】上，亮起紫色的烁光。

　　立希【过载】了她的这对攻坚义体，在一瞬之间加速。

　　“！”

　　立希突破了睦创造出来的，由骇入和反骇入形成的、无形的墙壁，冲到了两名尚未翻出窗户的信徒身前——

　　睦在这个瞬间扫了一眼RAM条的进度。

　　空余量不够了。

　　拦不住【过载】的攻坚义体。

　　但是，除此之外，有什么——

　　睦扫过室内。

　　她看到了又被J072丢回J091手上的那杆微型导弹发射器。

　　睦骇进那里——微型导弹发射器的数字控制面板——她扣下扳机——

　　立希伸手去捏微型导弹发射器的发炮口。

　　下一个瞬间。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炸穿了资源中转站的墙壁。

　　……

　　傍晚。

　　基础建设区。

　　醇二发电站，冷却塔。

　　夕阳从冷却塔的顶端落入，撒在冷却塔中心，拉出长长的影子。

　　祥子站在这光中。

　　她用手托着下巴，站在会议区的最中间。

　　睦就站在她的身边。在睦的身后，还站着初华、海铃和喵梦。

　　“J小队的渗透任务成功确认了4号资源中转站的情况。但是，在那里和BCPD的支援人员意外交手……”

　　祥子来回踱着步，说。

　　“交战中，因为引爆导弹发生了爆炸……”

　　祥子把手从下巴下面拿下来了。

　　她拨动面前的虚拟屏幕。

　　虚拟屏幕上显示的，是睦最后捕捉到的数据。

　　三名信徒的生体反应指标落入当前区域的下方。

　　三名BCPD的警员——两名昏迷，一名正常——在当时的状况下没有选择追击。

　　到这里为止，情况都还算可以。

　　三名信徒的生体反应不算弱。受伤自是不可避免，但应该没有出现死亡导致的减员。

　　但发报器的情况并不乐观。

　　发报器因为爆炸和坠落，受到了影响。

　　三名信徒落入下方之后的景象，只剩下了纯粹的雪花点和条纹码。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彻底失去了联络。

　　“三名信徒携发报器下落不明。”

　　祥子在屋内来回踱步，说。

　　信徒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内的失踪，本来就让情况变得非常麻烦。

　　万一，BCPD抓到了信徒，就可以撬开他们的脑，知道很多Ave Mujica的秘辛。

　　更不要说还有遗失的发报器。

　　一旦被找到、被修好，BCPD甚至可能反入侵Ave Mujica的服务器。

　　“……抱歉。”

　　睦说。

　　睦领导的任务失败了。

　　而且，可能引发糟糕的连锁反应。

　　无论过程是如何进展到这一步的，毫无疑问，责任要由她这个队长来承担。

　　祥子看了睦一眼。

　　“反省的报告和其他项目，等到事情全部结束以后再说。”

　　祥子说。

　　她向四位队员挥了挥手。

　　“先来处理这个问题。”祥子说。

　　“处理……”

　　睦稍稍顿了顿。

　　“我们需要一个回收方案。”祥子说，“协助我拟定，要尽快。”

　　……

　　“——我们需要一个回收方案！”

　　BCPD，【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驻扎总指挥点。

　　立希又一次“呯”地拍了桌子。

　　拍的还是领导的桌子——总指挥警官的桌子。

　　而对面迎接她的，也一样，还是大腹便便的本地警员那波澜不惊的视线。

　　“椎名警员。”本地总指挥警官慢条斯理地说，“我不管你之前在BCPD本部，有着多少优待。到了我们【填海新地2期】，就要遵守本地的礼仪……”

　　“这是讲礼仪的时候吗！”

　　立希更用力地拍了桌子。

　　这儿的桌子是用纯钢条现打的，质量比BCPD本部还好些，竟然没有被她敲断。

　　“我都说了！”立希大吼，“我在来的路上跟本地流民交手了！这里可是BCPD的管控区！怎么会有流民！？”

　　“我看过你的报告了。”总指挥官慢悠悠地说，“那些流民说他们是从【综合区1】进来的……有的时候，就是会出现这种事。你永远不可能把所有的地方都布置得那么齐全。”

　　“那明显就是谎言！”立希据理力争，“他们训练有素——他们想要逃跑，但并不是因为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们在掩盖什么！”

　　“这里需要一次彻查！”她吼道，“我们正在被渗透！”

　　“你说得很严峻。但我看报告，你最后不是没有继续追吗？”

　　“因为我的身后有受伤的队友！！！”

　　“每个人都这么说。你需要一点【人性损耗拮抗药物】吗？”

　　“不用了——见鬼！！！”

　　立希“呯”地锤了墙。

　　她转身大踏步，猛地摔开塑料布帘，离开了驻扎总指挥点的帐篷。

　　“……见鬼。我为什么加入了BCPD？我为什么不干脆去工厂扎塑料花？”

　　立希怒气冲冲地走在指挥点旁边的街道上。

　　蠢货、蠢货，净是一帮蠢货。

　　这里本地警官，简直比BCPD本部的警官还要更加愚蠢。

　　“……跟着这样的家伙在一起，难怪一直应付不下流民……这怎么可能打得下【基础建设区】？”

　　任务。该死，任务。

　　根本不可能完成吧。

　　哪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该死，灯——

　　立希咬紧了牙。

　　干脆去把【超梦录制仪】偷出来！

　　抢了就跑。

　　不管来拦的是谁。

　　就算是BCPD的人，也不管——

　　就在立希的思维开始滑向愤怒的深渊的时候。

　　忽然间。

　　“椎名警官。”

　　立希听到有人叫她。

　　她转过身。

　　身后，走来了一名穿着BCPD制服，戴眼镜的中年男性。

　　他的胸牌上，写着他的名字：

　　【BCPD警官-山岸慎吾】。

　　“……什么事？”

　　立希压住自己的情绪，问。

　　“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话了。”山岸警官说。

　　他推了推眼镜，看向立希，问：

　　“你想要打击流民，对吗？”





第三百三十八章 探索发现


　　填海新地2期。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在未投入使用的建筑平台上面，人影在立柱的阴影下方晃动。

　　“……”

　　几道黑影从不同的位置看向建筑平台下方。

　　那里，是被炸了一个大洞，现在被BCPD用简易警戒线围起来的资源中转站。

　　资源中转站旁边，是地铁的入口处。

　　这里，有着很深的、通向下方的自动扶梯，和连接自动扶梯的更多平台。

　　一名黑影中的人打了个手势。

　　人影悄悄离开了原本躲藏的位置。

　　现在能够看清，那是几名信徒。

　　信徒们向下移动。他们从一处阴影穿入另一处阴影，靠近自动扶梯，又从自动扶梯内侧滑下，前往更下方。

　　他们观察着四周……

　　“！”

　　试图接近更下方的信徒们停住了。

　　因为，底部传来了轻微的“吱、嚓”声。

　　“……”

　　在躲在自动扶梯背后的信徒们的前方，闪烁的红光慢慢地从地铁深处出现。

　　先是一点。

　　然后是两点、三点……

　　地铁深处，密密麻麻地亮着城建机器人的红光。

　　在那之中……

　　“……”

　　还有一个庞大的，黑色的影子。

　　……

　　“信徒们落入的底部区域，有城建机器人？”

　　Ave Mujica的会议中心内，喵梦看着前去【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搜查情况后回归的信徒K小队的报告，挑起一边的眉毛。

　　“他们没清理地区内的城建机器人？”喵梦嘟囔着，“不，等等，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特别意外……”

　　【填海新地2期】正处于全面建设当中。每个区域都有城建机器人在工作。

　　就连完成度最高，几乎已经全部建设完成的【基础设施区】都有城建机器人。刚入驻的时候，众人没少为怎么驱逐它们费尽心思。

　　那建设完成度略逊于【基础设施区】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当然也会有。

　　“和BCPD的人在西部防线作战的时候，我倒是有想过为什么BCPD那边不受城建机器人困扰。”海铃看着那份报告，说，“我们的解决办法是把机器人赶到【综合区2】去。初华之前的报告写，【综合区1】的人也用了同样的办法。我一度以为BCPD的人也用了这个方法……”

　　“现在看来，BCPD的人的做法，就是把这些机器人赶到地下？”初华说，“眼不见为净……”

　　“只要看不见，就什么事都好，是吧？”喵梦笑道，“好像在凌晨从酒吧带了个女孩回去后，在进门时说‘给我五分钟’，匆忙把自家的所有杂物全部丢进衣柜的人一样。”

　　“你的例子真实到让人觉得可怕了。”海铃淡淡地说。

　　“……”

　　睦在旁边皱着眉头。

　　“地下有感染了【虫群】的城建机器人，确实很麻烦。”祥子说，“我们回收人员的行动，很可能遭受它们的攻击。可以走地下水道绕开它们吗？”

　　“我看看～”

　　喵梦打开地下水道的地图，对比了一下K小队的报告。

　　报告显示出了他们确认到的开放输出端位点。

　　几乎盖满了。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地下水道里，会爬出【虫群】的开放输出端……这么多！看来，也很难走地下进入！”喵梦说。

　　“……”

　　祥子思索着。

　　一旁的睦低垂着头，像是也在思考什么。

　　“再让一支渗透小队去那边看看情况吗？”初华问。

　　“增派没意义。”祥子说，“没有我们的指令，他们不能擅自交战。如此一来，最多也就是重复先前K小队的行动，在最外圈观望。”

　　祥子点着地图。

　　那里有消失的J小队的发报器最后显示定位的位点。

　　很明显，是已经往那些城建机器人所在位置的深处逃去了。

　　“（放着不管……不太现实。）”

　　不能去赌BCPD没有驱逐城建机器人的方法。

　　最有效的驱逐机器人的方法，就是大规模的信号炸弹。这是Ave Mujica的众人在清理机器人的时候明白的。

　　不过，受限于资源，Ave Mujica现在没有这种东西。

　　但BCPD肯定有。

　　至少，他们的总部有。

　　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可以在短时间内短暂瘫痪所有的机器人，去内部把躲藏在里面的J小队成员弄出来。

　　“（唯一能够相信的，就是BCPD缓慢的申报速度。）”

　　祥子想。

　　姑且不知道BCPD内部有没有搜索的打算。

　　但就算他们有，从他们有搜索打算的时刻开始，到层层上报，再到获批……

　　至少也要一周。

　　这是祥子以前住在棚户区破租屋里，去警局报案自己家窗户被偷了的时候，获得的经验。

　　当时，过了一周才有人来问。过了一个月，也没人来处理这事。

　　祥子起初是意味他们反应来自民众的信息，都是这样龟速。

　　但后来她在和海铃的一次谈话中才得知，内部人员也是一样的。

　　“……”

　　BCPD暂时不会有行动。

　　回收工作需要在这期间进行。

　　因为有遗失在外的发报机，最好不要再次启用使用相同频段的设备。

　　综合以上这些情报，能得出的最佳方案是：让有决策能力的人尽快前往事发地，调查情况。

　　也就是说……

　　“进行第二次渗透调查。”祥子说，“这次，我们几个去。”

　　初华点了点头。

　　海铃握住了她的【黑独角兽】。

　　睦还是老样子站在那里。

　　喵梦伸了个懒腰——

　　“1月份，直到月底才有一次协同行动。2月中旬，就有了！”喵梦叫道，“看这架势，之后的行动也少不了！好不容易闲一点……我才刚把BCPD警员的指标加进下水道的监控系统欸！没有休息时间吗……我需要休息……”

　　祥子看了看喵梦。

　　“这次行动，你可以拍影片。”祥子说。

　　喵梦眨了眨眼睛。

　　“也可以卖吗？”喵梦问。

　　“不能卖到主城区。但可以卖给信徒。”祥子说。

　　咔嚓。

　　喵梦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我去。”

　　她说。





第三百三十九章 摄影现场


　　日光投下，高楼的影子在建筑平台上自东向西移动。

　　天色变得晚了一些的时候，建筑平台旁边，又多了新的影子。

　　与此前谨慎地向前推进的影子们不同，新的影子从建筑平台上直接跃下……

　　哒。

　　一手抱着祥子，一手抱着喵梦的初华，落在了建筑平台下方的地铁通道里。

　　“电梯辛苦～”

　　喵梦亲昵地搂着初华的脖子。

　　她脖子上和太阳穴上，接着超梦录制设备，眼眶植入件中，也亮着光。

　　喵梦那预先做好了系统分离的脑机忠实地执行了【人员定位】，动态感应探头将附近一切活动的物品都显现了出来。

　　墙壁背后，红线勾勒出机器人们的轮廓。

　　“哇，还真是挺多……种类也不少。”喵梦转着头，说，“有普通的、橘黄色的那种城建机器人……也有无人机。这稍稍有些麻烦……”

　　“能看到J小队留下的痕迹吗？”

　　祥子喵梦身后问。

　　“这还早着呢！”喵梦说，“要再进去一点看看！”

　　祥子按住脑机接口，接入通讯电话。

　　经过初华的【窄束无线电链路】转接的信号，抵达了上方。

　　建筑平台的阴影中，睦坐在那儿，操作着她的笔电。

　　充作护卫的海铃拄着刀，蹲在睦的身旁。

　　“附近开放输出端的情况怎么样？”祥子问睦。

　　睦的笔电嗡鸣、工作着。

　　“正在扫描危险点位。”

　　睦说。

　　她用笔电扫描、排查附近的所有接口。手边，拿着移动硬盘。

　　地图缓慢在笔电界面上显现出来。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做好的地图就会被导入硬盘中，保存下来。

　　一切都井然有序……

　　笔电屏幕上，忽然弹出巨大的【错误接口渗入！病毒侵入】的红色感叹号。

　　画面开始乱跳。

　　“……”

　　睦将笔电强制关机。

　　她熟练地进入系统恢复环境，将笔电格式化，然后接入移动硬盘，快速导入地图扫描软件和之前扫描好的图像，继续执行扫描工作。

　　“三点钟七百米。八点钟方向五百米……”

　　睦在通讯中持续进行着报点。

　　报点的声音一直没停。

　　原本向里走的喵梦，脚下也停了下来。

　　“点位这么多？”她咋舌道，“全都是炸脑机爆米花的地雷区啊！”

　　她又挥手：“这机器人的数量也很不同寻常！这——”

　　喵梦突然噤声了。

　　“……怎么了？”初华问。

　　“【人员定位】的界面上，有个大东西——”

　　喵梦没有出示那是什么。

　　但几秒钟后，众人都察觉到了。

　　咚、咚。

　　嘎啦啦……

　　地铁通道深处，传来沉重的、拍打地面的声音。

　　一台如同塔楼一般高大的履带挖掘机，在深处能够看见的地铁轨道上缓慢地颠簸着，行驶而过。

　　顶部，一样亮着代表“失控中”的红光。

　　“……他们把履带挖掘机都给丢下来了！？”喵梦压低声音，难以置信地说，“丢下来还能用，更夸张！这是翻斗车吗？”

　　嘎啦啦。

　　履带挖掘机穿过地铁轨道，将其他也在地铁轨道上的城建机器人推开。

　　声音所有人都能听见。不过，这画面就只有喵梦能看见了。

　　“那边什么情况？”初华问。

　　“在玩推币机。”喵梦说，“【米歇尔乐园2期】的遗留游乐项目。”

　　“……？”

　　初华感到了疑惑……

　　就在这时。

　　“这不太对。”

　　睦忽然在通讯中开口。

　　“怎么了？”祥子问。

　　“开放输出端，太多了。”睦说，“上次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的。”

　　“是说J小队失踪的时候？”海铃问。

　　“嗯。”睦说，“当时，对下方的排查并不完善。但已经有了对周边的扫描进程。”

　　“数据溢出，是上下同一的。一般来说，下方的数据溢出点位位置，和上方近似……”

　　“现在明显多出很多。”

　　数据溢出点在增加。

　　祥子的第一反应是，J小队在抵达下方后，与城建机器人进行了交火。

　　交火破坏了附近的线路，致使更多的线路出现了数据溢出点。

　　但是……

　　“……”

　　祥子看向地图。

　　如果是因为交火破坏了附近的线路，数据溢出点的分布应该是呈现不规则的条形。

　　说实话，祥子是希望是这种情况的。

　　因为那能够显示出J小队在往哪个方向移动。

　　但事实是，并非如此。

　　数据溢出点的分布呈现出零散的半弧形。

　　看上去……

　　……看上去，就像是有人特意地破坏了附近的数据溢出点位，把深处的地块圈起来了一样。

　　有人在J小队失踪后，有意破坏了线路？

　　“上次来的时候，地下也没有城建机器人。”

　　睦忽然又说。

　　“至少没履带挖掘机。”

　　睦出示了她脑机的分贝侦测指标。

　　指标显示，履带挖掘机经过的时候，地表也侦测到了高分贝的环境音。

　　“上次没有。”睦很肯定。

　　她出示了自己调取的，出任务的时候的脑机图。

　　预先就做好的。

　　“……Mortis，听K小队的汇报地下有机器人的时候，你就觉得不对了？”海铃问。

　　“嗯。”睦说。

　　“什么什么？意思是……J小队失踪后，有人破坏了附近的线路，让这附近带上很多病毒，又把一大堆发狂了的机器人像垃圾一样运过来，丢在这里？”

　　喵梦诧异道。

　　“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只有BCPD的人了！”喵梦说，“他们控制这一片！而且，也知道有我们的人掉到地下去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人捞出来呢？”喵梦疑惑不解。

　　“因为暂时没办法解决这附近的问题吧。”初华说。

　　“反了，反了呀！”喵梦掰着她的手指，说，“按照Mortis的说法，这附近原本并没有城建机器人，也没有那么多数据溢出点！有流民掉入地下。如果BCPD关心这些流民，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派人下来，搜索流民，带出去，一气呵成——”

　　“——这不比什么炸线路，抓跟得了抽动症一样的城建机器人，简单多了！”





第三百四十章 围困（3k8月票加更）


　　BCPD给他们自己的领地里弄了很多城建机器人，还破坏了这附近的线路，让【虫群】的渗出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如果是想要把逃入里面的，Ave Mujica的信徒J小队弄出来，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如此看起来，BCPD比起“想要弄出流民的小队”，更像是“想要把流民的小队”困在地下。

　　“要把J小队困在地下？”喵梦说，“把所有的出口都堵死……是想要把他们困死在这里面吗？”

　　J小队的所有信徒都经过了赛博化改造。在不进食、不饮水的情况下，能够活比正常人更多的时间。

　　但也就是多活那么一两天。

　　要是这样持续下去，确实有可能会把他们困死在内部。

　　“嘶……单纯想要折磨人？BCPD会做这种事？”喵梦难以置信，“如果你不说这里是BCPD的管辖区，我都会以为是什么被称为‘刽子手’、‘折磨狂’的赛博精神病跑出来了？等等，这么说起来，BCPD确实会用赛博精神病……”

　　“我觉得不是这样。”初华看向深处，说，“机器人的数量很多。”

　　初华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负责【基础建设区】北侧与【综合区2】相接的防线，在那里抵御机器人，对机器人的型号和作为战略兵器的实力都更加熟悉。

　　“这不是一个人能够弄过来的数量。”她说，“尤其是那台履带挖掘机。”

　　“难道他们花了一个师来搬这些铁疙瘩？”喵梦问。

　　“那不至于。”初华说，“不过，至少有一支小队在做这件事。”

　　“一支小队都是想要折磨人的赛博精神病！”喵梦说，“J小队的出现点燃了他们内心对于折磨欲望的渴望。他们志同道合、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连超梦都不敢拍这种剧情。”海铃的声音从脑机中传来。

　　“会是什么原因呢……”初华思索着，“像这样把人封起来，他们自己也进不去了啊。就算改变主意，想要进去，在申请的大规模信号炸弹获批下来之前，都不太可能……”

　　“是打算慢慢把人熬死，再处理吗？”海玲说，“毕竟，他们肯定能够想象到我们会展开救援。而活人总是比死人好带的。如果熬死J小队，我们肯定更难带出他们。”

　　“欸……不好说啊！”喵梦说，“死亡会导致脑部蛋白质变性！民用的【超梦录制仪】录尸体的要求是需要在48小时之内完成捕捉，BCPD的【超梦录制仪】可能好一点，但拔取人员的脑部影像的‘保鲜时间’，不会长很久！”

　　“除非BCPD他们根本就不想要从J小队的脑机里面拔出影像。”初华说。

　　“不想拔？”喵梦问，“那不又绕回来了吗？要是BCPD对J小队没兴趣，干嘛把人关起来？果然，还是因为他们心理变态……”

　　“也可能是担心他们脑机里有【虫群】吧？”海铃说，“毕竟，他们算是‘野生’的。”

　　“脑袋里进【虫群】的人，直接就被炸成白痴了！”喵梦说，“就算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地观察，也行吧！”

　　“那……”

　　初华、海铃和喵梦讨论着。

　　祥子听着她们的讨论，陷入沉思。

　　“……”

　　从刚才起，祥子就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

　　把J小队困在地下。

　　引入城建机器人，破坏附近的线路，严密地封锁起来。

　　说是围困，倒也确实是围困。

　　因为从行动手法上来看，就是如此。

　　可从定义上来说，并非如此。

　　“围困”这种行动，是在敌人的实力明显强于己方的时候进行的。是正面没有办法战胜、俘虏，不得已，才采取的战术。

　　把自己能够轻易拿捏的小股势力困起来，不能叫做围困。

　　因为没有必须围困对方的动机。

　　那是为什么？

　　“（把弱小的势力困起来……这种行动……叫做……）”

　　诱饵。

　　这两个词忽然出现在祥子的脑海里。

　　祥子猛地抬起了头。

　　“……BCPD的目标不是J小队。”她飞快地说，“他们不是想要J小队脑袋里的记忆，也不是想要他们的发报机。”

　　祥子对众人说：

　　“J小队是一个诱饵。”

　　有诱饵，就有想要钓上钩的猎物。

　　祥子说：

　　“BCPD的目标是J小队背后的人——”

　　“——也就是我们。”

　　BCPD眼中流民的首领。

　　祥子打开信息面板，再次确认地图。

　　这困住J小队的地图，先前看上去，还像是围猎猎物的包围网。

　　在换了一种看法后，就觉得像是捕捉入侵者用的脚夹了。

　　祥子又调出睦在出事后，第一时间告知Ave Mujica的影像。

　　影像中显示，J小队相互协助，进行逃离。

　　“J小队在BCPD的眼皮下逃跑。”祥子说，“他们没有抛弃同伴，而是互相支援。在逃跑中，展现出了高超的黑客技术。”

　　如果是我，会怎么办？

　　祥子问自己。

　　如果我是BCPD负责管理【填海新地2期】防守要务的管理人员，会怎么办？

　　……首先，当然是把玩忽职守的家伙统统开除。

　　然后，面对这条情报——

　　“同伴的相互支援很可能来自一个大型组织里的纪律要求。同频率的高超黑客技术，要么是源于同样的芯片，要么是有黑客进行了远端支援。”祥子说，“BCPD很有可能以此为依据，判断流民的背后有大型组织。”

　　“判断出这点后，自然就会想到要派警员前去捉拿对方。”

　　“扣押他们的装备，扒他们的脑机。”

　　“但是，这很危险。”

　　“因为从第一次交手的情况来看，对方反抗的决心相当强烈。在不熟悉的地形里进军，可能有预想之外的伤亡。”

　　“而且，抓到以后，得到了脑机里面的情报，能知道什么？”

　　“知道了隔壁还有流民的组织，然后呢？”

　　“通报BCPD总部。总部大手一挥，电子章一敲，勒令进击。BCPD前线守军和流民对换一波，伤势惨重。打下来，功劳是总部的，没打下来，锅是前线守军的。”

　　“那……如果，不抓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陷阱（3k8刀片加更）


　　祥子看着众人，继续说：

　　“不抓，只是困起来。”

　　“流民的组织会担心BCPD扒脑机内容，攻打过来。因此，会着急，会想要回收成员。”

　　“流民的人会主动踏入此处。如此一来，就可以观察他们究竟在做什么，是如何越过BCPD的防线的。”

　　“把城建机器人拉过来。把周围的电子线路炸坏。如果流民主动进入救援，可以让他们和这些东西好好玩一玩，等到筋疲力尽的时候，BCPD再从后面进行攻击。”

　　“最少伤亡，最大收益……”

　　祥子展示出她的地图，上面，是喵梦和睦扫描的结果。

　　“点位这么密。”祥子说，“【属性点数】低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去。”

　　她又指向地图上稀疏的位点。

　　“但又不是完全封死了。”祥子说，“【肉体】、【反应】、【智力】……点数只要够高，就能够长驱直入。看上去，这就像是为他们想象中的‘流民领袖’准备的陷阱。”

　　哇噢。

　　喵梦在脑机频道里小小地感叹了声。

　　“BCPD的人现在能思考到这一步了？布置这种程度的陷阱？”喵梦说，“他们不都一直是躺平、摸鱼、摆烂吗？”

　　“你不能默认你的敌人是傻瓜。”

　　祥子说。

　　“看看，你们俩的跳槽真的是世界上最明智的选择。”喵梦对初华和海铃打趣道，“演艺公司和BCPD永远说不出这样的话——他们只会说‘记住！民众都是傻瓜！’”

　　“这听上去的确可信。”海铃想了想，说，“如果我们去救人，他们就可以从后方打击我们。就算打击不成，也可以进行削弱，并评估我们的实力。毕竟，用来干扰我们的这些城建机器人和【虫群】开放输出端并不是BCPD的资源。”

　　“坐山观虎斗。一边是AI虎。”初华说。

　　“不过，他们就不怕我们不救？”喵梦又说，“我们不踏入这个陷阱，这个陷阱就……等等，我好像明白了。我们不去救，J小队就自然被困死在里面，BCPD到时候丢一个申请下来的信号炸弹清场，随便搜刮一番，正常写报告任务……他们还是不亏呀！”

　　“BCPD的家伙，可真会算计呀！这弯绕的，都快赶上我们老大了！”

　　喵梦抱着双臂，点着头。

　　“Oblivionis。”睦在这时问，“我们还救人吗？”

　　“……对哦。”喵梦因为睦的问话愣了一下，随后，说，“那我们还救人吗？”

　　眼看着，面前就有一个陷阱了。要救人，就等于是一脚踩进这个陷阱里面。

　　但如果要回避这个陷阱，就等于是送J小队的成员上路了。

　　考虑到组织的现状，让他们为此牺牲也并无不可。

　　毕竟，是他们导致了现状的发生。

　　初华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她会服从祥子的决定。她尊重为了登上“顶峰”需要遵守的丛林法则，不过，海盗出身让她仍很难用理性说服自己去习惯这种抛弃同伴的事情。

　　“……无论如何，发报机是一定要回收的。”

　　祥子思考了一下，说。

　　“这是我们远程通讯技术的全部。落入BCPD手中，就等于是丢失了我们远程通讯技术的秘密。后患无穷。”

　　“等到BCPD丢信号炸弹清场后再劫取物资，也是可以的……但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清场，很难及时赶上。”

　　“BCPD也可能有别的办法回收。我们无从判断。能不知道敌人是否已经获得了我方的发报机的时间里，我方的远程通讯技术还在不断完善。新技术又全部建立在这之上，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

　　“意思是，明知道是陷阱，也要踩上一脚，对吗？”喵梦说，“哗，这够恐怖的！”

　　“明知道是陷阱的地方，当然不跳。”祥子说，“但问题总要想办法解决。”

　　她挥手。

　　“今天先撤退。”祥子说，“我们做好准备再来。”

　　喵梦被初华夹了起来。她说着“我差不多要习惯这个谨慎的老大了”，被带回了入口处，然后，和祥子一起又被抱着，跳上了建筑平台顶部。

　　三人回到了海铃和睦所在的地方。

　　“回去了。”

　　祥子说。

　　睦点点头，收起笔电，走向初华和喵梦。

　　海铃跟在她的身后。但当她走过祥子身边的时候……

　　“Timoris。”

　　海铃被祥子叫住了。

　　“做好和BCPD交战的准备。”

　　祥子说。

　　“……要给我枪了吗？”

　　海铃问。

　　“Mortis的报告，你也看了。”

　　祥子说。

　　“……她会在这里，我很惊讶。”海铃直言，“又是一件比我想象中更快发生的事。我以为她会在【住宅区】。”

　　“我也很惊讶。”祥子说，“看睦捕捉到的情况，她至少保留了正常人的意识。我以为她在那一天之后，已经疯了。”

　　“……”

　　祥子的直白让海铃稍稍沉默了片刻。

　　“……说实话，在看到BCPD给高松灯出具了【死亡－尸体未回收】的时候，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海铃说。

　　……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距离BCPD的驻扎总指挥点有一些距离的地方。

　　地下，一处同样尚未启用的地铁站。

　　有人在内部活动。

　　人的脚步声和物品拿起放下的声音，在内部回荡着。站台上，堆放着不少充作物资的板条箱。

　　这里使用的，都是BCPD物资。偶尔能看见的，散乱放置的枪支，也是【斯特恩梅耶“监视”10】、【史密斯威森战斗马格南】之类BCPD会用的警用款式。

　　就连布局，也很像BCPD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总指挥点……虽然，比起那里，要简陋不少。

　　嘎嚓，嘎嚓。

　　立希正坐在其中一口板条箱上，正在用扳手回正自己的【大猩猩手臂】中变形的部件，进行上油、维护和保养。

　　仔细一看，这对合金构成的义体损耗有些严重。表面，有着大块的凹陷和变形，就像是用力击打过许多次硬物。

　　嘎嚓，嘎嚓。

　　维修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

　　嘎嚓，嘎嚓。哒、哒。

　　渐渐地，混进了脚步声。

　　有脚步声靠近了。

　　立希从【大猩猩手臂】上挪开视线，抬起了头。





第三百四十二章 乱军怕剿首


　　“椎名警员，你已返回了。比我想象的还早。”

　　出现在立希面前的，是戴眼镜的山岸警官。

　　“辛苦了。”他颇为赞许地看向立希，说，“我没想到你能把履带挖掘机也搬进来。我们考虑这件事很多天了，但【肉体】点数足够的人员始终很缺。你帮了我们大忙。”

　　立希看了他一眼。

　　“这没什么。”她说，“我的【肉体】还差1点才到【非凡】，运送它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别这样说。多亏了你的加入，情况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山岸警官说，“我今天去看的时候，地铁布点点位附近，土灰的成分改变了。”

　　他推了推眼镜，说：“过去，我可能会相信那是风的影响。不过现在肯定不是如此。流民的人，一定是已经来这里看过了。”

　　“我们的【捕鼠夹】一定会良好运作的。”他又说。

　　“但愿如此。”立希说。

　　嘎哒、嘎哒。山岸向地铁站的深处走去。皮鞋踏在地铁的地面上，发出声音。

　　“终于……终于。”山岸说，“过去三个月了。终于，看到了完成的希望。”

　　他敲了敲他眼镜的侧面。

　　联动装置打开。

　　地铁轨道的下方，亮起了灯。

　　在白色的检修灯光照中，一台【线性框架Ω】跪在未投入使用的地铁轨道上。

　　漆黑的外壳，精钢的连接件。

　　这与【填海新地封锁】一战中，突入水族馆下方的地铁轨道的【线性框架Ω】，一模一样。

　　这台【线性框架Ω】的损毁相当严重。

　　机体的一只脚断了。

　　头部的位置碎成了粉末。

　　肚子上有一个大洞，露出了一面的动能接线。

　　手部，更是最为严重。

　　【线性框架Ω】的两只手都消失了。手腕处，有着齐齐断裂的痕迹。它们损毁得是如此彻底，一点残骸都没有留下。考虑到【线性框架Ω】坚硬的外表，这是一件很让人难以想象的事。

　　“RAS的东西。”山岸看着那台跪在轨道上的【线性框架Ω】，说，“乐队，哈哈。乐队总是有比我们官方更好的装备。”

　　【线性框架Ω】的两侧搭着维修支架。看得出来，它正在被投入修缮。

　　修缮进度并不快。不过，山岸看起来很满意。他在无人的站台上来回走动，欣赏着这台【线性框架Ω】。

　　“椎名警员，你知道吗？人生是完全无法预测的，变化的。”

　　山岸在跟立希说话。不过，也更像是自言自语。

　　“谁能想到呢？当我发现我自己替同中队的士官子女背了‘管理军械库不当，致人死亡’的罪名，被发到【填海新地2期】进行第一批攻坚作战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全完了。”

　　“可没想到，我成为了73%的阵亡率之外的27%。”

　　“更没想到，对危险地下水道的确保，会让我从水道里找到这个好东西。”

　　山岸看着【线性框架Ω】。

　　“落入深层水道，重度损毁，驾驶员在状况发生时就紧急脱离……最后，竟然被我发现了。”

　　山岸的眼镜背后露出喜悦的光。

　　“这是希望。”他说，“我全押在这上面了。”

　　“都是多亏有了它，像你这样不满于现在BCPD【填海新地2期】总指挥官的人们，才会被我说动，聚集到我这里……”

　　“一旦将它修复完成，【基础建设区】的流民集团？【综合区1】的佣兵社会？【综合区2】的发狂机器人？”

　　“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台机器能将这附近全部打下。到时候，我们的功绩足以让我们回到BCPD总部。不，会获得比原先更高的职位……”

　　“……”

　　立希没有转身。

　　她背对着山岸和那台【线性框架Ω】，敲打着她的【大猩猩手臂】，听着山岸在那里踱步。

　　过了一会，她才在背后说：

　　“就算修好了，那东西也要【肉体：16】才能驾驭吧。”

　　“是啊。”山岸说，“我们这儿没有【肉体：16】的人员。不过，我的技术人员在尝试下调它的【属性点数】需求，让它可以通过缩短时间、增加负荷的方式，暂时被点数更低的人员驾驭。”

　　山岸看着【线性框架Ω】，说：“我们只需要准备足够充足的驾驶员，轮流上阵，就可以完全解决这个问题。”

　　“……缩短时间、增加负荷，降低点数需求……”立希低声说。

　　“怎么了？”山岸注意到了立希的疑惑，问。

　　“没什么。”立希说，“只是以前有个熟人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使用高级义体的。”

　　山岸看了立希一眼。

　　立希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她转而问：“现在有多少可以驾驶它的人员了？”

　　山岸看了看他的义眼侧面，说：“有了你的加入，我们已经有五名【肉体：10】以上的驾驶员了。”

　　“五名……”

　　立希微微皱起眉头。

　　“五名怎么了吗？”山岸问。

　　“没。”立希说，“只是我从前也有一支五个人的队伍。”

　　“BCPD的小队？”

　　“不是。总之，现在没有联系了。因为……”

　　金属的敲击声停止了。立希敲打【大猩猩手臂】的手停了下来。

　　“……一些事情。”

　　立希说。

　　她又挥起扳手。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立希没继续说的意思了。

　　山岸把视线从后方收回，再一次把视线聚焦在了他倾尽心血的【线性框架Ω】上。

　　“驾驶员已经足够，改造方案也足够……现在只缺材料了。”山岸说。

　　“我已经观察了游民很久。他们占领【基础设施区】，并大量搜罗了那个区域内的零件，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前线的战斗人员进行武装升级。”

　　“想要大量的、足够修缮这台【线性框架Ω】的材料，攻下这些游民是最好的选择……”

　　“……而攻下这种临时聚集起来的游民，最好的方法，就是干掉他们的领袖。”

　　山岸满意地抱着双臂，说：

　　“多亏了你们搬运的机器人，打坏的位点，我们已经成功把那几个跑进来的流民做成了诱饵。”

　　“‘老鼠’会进来吃的。”

　　他看上去对此很有信心。





第三百四十三章 机器人保龄球


　　填海新地2期。

　　Ave Mujica控制的地盘，基础设施区。

　　时间正值清晨。

　　分隔基础设施区和周围地块的、螺纹钢和板钢搭建成的防线附近，传来“咔、咚”的声音。

　　有人在防线背后。

　　在过去的几天里，这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

　　因为自从J小队的成员外出进行渗透作战后失联以来，Ave Mujica方面派出了新的小队进行探索，之后，几位首领也亲自外出，进行探索。

　　不过……

　　今天，稍微有一些不一样。

　　因为今天，传出声响的防线，并不是西侧、与BCPD防守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接壤的防线。

　　而是北侧，与遍布失控城建机器人的【综合区2】接壤的防线处。

　　路口。

　　咚——啪！

　　一只半人来高的橘黄色城建机器人从路口处飞出。

　　它沿着街道向前撞去，金属的轮子在地面上擦出火星。它一路向前，翻滚着，在地面上弹跳，最后穿过街道——

　　砰——哗啦啦啦！

　　它撞在远处的另外几只路过的、刚侦测到声音讯号，准备躲开的城建机器人身上。

　　金属的肢体与圆滚滚的外壳相互挤压、碰撞。

　　【接触警报！接触警报！】

　　机器人们用电子音大叫，从颈部和手部的接口处伸出火枪，尝试挪动卡住彼此的肢体，在地面上蠕动着。

　　“……呼。”

　　后方。

　　初华看着街道尽头的景象，长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刚才丢出机器人的右手手腕。

　　“全倒～”初华背后，坐在钢材上的喵梦打了个响指，“如同保龄球职业选手般的一击～”

　　“呃，谢谢。”初华回应喵梦后，又向另一边转过头，问，“高出力的义体接触怎么样？”

　　“没有【虫群】骇入的迹象。”

　　在初华看向的方向，睦坐在祥子和海铃中间，敲着笔电，说。

　　“这样看来，硬要打，也是可以打的。”

　　海铃说。

　　她起身了，她从睦旁边跳下来，换了一个角度，观察着那些叠在一起的机器人。

　　祥子则还是坐在老位置，点着自己的下巴。

　　J小队被困在布满城建机器人的地下了。

　　Ave Mujica需要一个回收他们的方法。

　　原本，这个办法并不难想。

　　但在确认J小队的被困是BCPD的阴谋之后，构思方案，就要考虑更多复杂的因素了。

　　面前有一个陷阱。

　　而祥子想要的，是那个陷阱里面放着的东西。

　　“（只有两种办法。）”

　　祥子想。

　　要么，想一个能够绕开陷阱的方式。

　　比如说，圈套被布置在地面上，那么，如果能够从空中垂直落下，就能够不接触圈套取走里面的东西。

　　要么，想一个破坏陷阱的方式。

　　圈套还是布置在地面上。这一次，在进入之前就先把圈套剪开，也能够不被抓捕，取走里面的东西。

　　具体该采取哪一种措施，又该怎么做？

　　答案只能在不断的测试中获得。

　　Ave Mujica不可能在BCPD的领地上进行测试。

　　为此，她们找了一个训练场的平替：

　　【基础建设区】和【综合区2】接壤的围栏。

　　这里，有着花样繁多的城建机器人，也有一些已经被侦测出来的，含有【虫群】的开放输出端。

　　这里可以满足Ave Mujica练习的需求。

　　在祥子的身旁，睦在她的笔电栏目中给“高出力义体接触”后方打上了【反抗意图：弱】【虫群泄露可能性：弱】【接触方式：近接接触】等标签。

　　栏目有很多。从上到下，排成了绿色的纵列。

　　现在，众人是在测试不同的攻击方式和干扰方式，会对机器人造成哪些不同的影响，以及机器人是如何识别敌人，会在何种条件下进行攻击。

　　【碰撞】【挤压】【大口径子弹与穿透式伤口】这些，信徒在防守中测试过的事情，自不必说，已经有了详尽的数据。

　　Ave Mujica的众人在测试一些更罕见的。

　　比如【是否耐受高出力义体接触】、【是否耐受高压电击】、【通过何种方式接近将触发攻击】、【通过何种方式识别攻击目标】、【是否能够识别其他机器人】、【是否耐受水泥浇筑】、【是否耐受泼洒番茄风味酱汁】……

　　……等等。

　　“【是否耐受泼洒番茄风味酱汁】是谁提出要测的？”

　　祥子看着测试栏目，皱起眉头。

　　她转头看向喵梦。

　　“……”

　　喵梦瞪大眼睛。

　　“是我测的。”睦在祥子的背后说，“我在测试含糖流体对城建机器人轴承运动的影响。”

　　“……”

　　祥子又把头转回去了。

　　“——老大！你刚才以为是我对吧！”喵梦大叫，“奇怪的事情总之先怀疑我，是吧！？”

　　“……让我看下一个栏目。”

　　祥子对睦说。

　　“——你理亏的时候就是会把话题岔开！！”喵梦在旁边叫道。

　　“BCPD的充能拳击模拟——”

　　祥子把话题往回带了下去，开始讨论用BCPD的自持有装备处理城建机器人的可能性。

　　后方吵吵嚷嚷。

　　前方，海铃看着远处。

　　初华还在测试。

　　她像丢保龄球一样丢出那些被她强行制服、死死钳制住的城建机器人，把远处的机器人们撞得东倒西歪。

　　“……”

　　海铃看着那些零散地冲来，又被“保龄球”砸得歪七扭八的机器人们。

　　她没有参与后方的讨论，也没有多么认真地在看面前的“保龄球活动”。

　　她看上去有一点心不在焉，想着别的事情。

　　在丢出手上现在握着的这只城建机器人后，初华回过头。

　　初华注意到了海铃长久的沉默。

　　她想了想……

　　“你要试试吗？”

　　初华开口问海铃。

　　“……什么？”

　　海铃眨了眨眼睛，回过神。她看向初华，问。

　　“试试这个……呃……保龄球？”初华说，“等我一下。”

　　在海铃说出“我就不用了”之前，初华点亮她脚踝上的白色出力灯，从路口跳开，跃入了建筑群背后。

　　海铃听见建筑群后方传来“咔、咚、呯”的声音。

　　片刻后，在脸上擦上了火药烟灰的初华夹着一只僵硬地试图转动脖子，打开颈部火枪口的城建机器人，跳回了海铃面前。

　　“给你。”初华把它递给海铃，说，“抓住翻盖口这儿。小心点，它会咬人。丢出去的时候从下向上抛。”

　　“……啊，喔。”

　　就连一向很冷静的海铃，在接过那只城建机器人的时候，也很罕见地愣住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急需机器人保护协会（3k9月票加更）


　　沙……咚！

　　一只城建机器人从【基础建设区】和【综合区2】接壤的围栏旁飞出，与道路尽头的其他城建机器人撞在一起。

　　“……还挺好玩的。”海铃向远方张望，说，“比我想象中有趣。也需要一些技巧。”

　　“对吧？”初华点着头。

　　“不过，要担心它们咬人……用便携式的切割装置和火枪攻击人，把它们脑袋下面的这个部分拆掉，会不会更方便啊？”

　　“从导流板那里拆进去？”

　　“嗯。把里面的线拉出来切掉。这样会安全很多。这样也可以顺便测试一下线路中断后，机器人是否会被其他机器人识别为敌人。”

　　从初华那里领会了机器人保龄球的有趣之处的海铃，和初华讨论起了一些让机器人听到会在集成电路板上烧出心理阴影的话题。

　　而她们的后方，祥子、睦和喵梦讨论的……

　　也没有那么“对机器人友善”。

　　绕开陷阱，即是说不被机器人发现。

　　破坏陷阱，即是说让这些机器人失去威胁能力。

　　在祥子出示了这两种可能的方案后，喵梦和睦不断提出了她们的意见。

　　“果然还是让机器人失去威胁比较简单直接吧？”喵梦说，“虽然它们里面都塞满了【虫群】，不能骇入了，但还是能够进行简单抵御的！”

　　喵梦说着，从她的手上抽出了【单分子线】。

　　“它该做一些切割天线之外的工作了！”喵梦说，“它可以将那些机器人的头切下来，让它们变成无公害产品！而且，切机器人的头也可以拍成纾压影片……《沉浸式切割城建机器人2h实录》！我想，信徒们会爱死这个的！”

　　“……我觉得就算在信徒之中，如此别致的爱好恐怕也很小众。”海铃说。

　　她刚刚婉拒了初华“再多丢几球”的邀请，走了回来。

　　“地铁里面的城建机器人比我们现在这儿的多多了。”海铃说，“我们会很难像现在一样，将它们分成小股，再从中抓取一只。就算能成功分开，用近距离接触的方式一只只无害化处理，也太过于耗费时间。”

　　“用火炮一次性处理完毕呢？”初华问，“我们最近的火药存量不错。”

　　“爆炸的声音会不会太明显？”喵梦说，“引爆的话，在破坏的同时就声明了我们的进入。那不就等于是把BCPD吸引过来……等于是被陷阱捉住了吗？而且，也会招来其他麻烦的家伙——”

　　喵梦指向共享的数据信息表单。

　　在层层叠叠地叠起的数据表单最上方，有一个大家伙。

　　【农工M5】履带挖掘机。

　　这台至少有十米高的城市建设用钢铁巨兽，正是那天Ave Mujica在看到的。

　　“至少我不想要打这个家伙。”喵梦直言，“你们好歹会用枪——手枪、冲锋枪、突击步枪。而我只有一套操作系统，关键的时候，我只能选择【接入】，然后和这个脑袋里有虫的大家伙同归于尽。”

　　初华也在这时走过来了。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城建机器人半人来高的、橘黄色的外壳。

　　那是她听从海铃的建议，把“里面的线拉出来切掉”之后，不小心拔下来的城建机器人的桶装外护甲。

　　“我记得你有一把【河童】。”初华对喵梦说。在她说话的时候，她手上拿着的城建机器人外护甲磕在地上，“喀拉、喀拉”直响。

　　“哇，你那真吵……嘿！【河童】它只是一把智能小手枪！”喵梦说，“你该不会想要要求它打赢这个鬼东西吧？你不能对一把智能小手枪要求太多！再说了，自动瞄准、自动射击……我只是一个枪架子。不是我会用枪，而是枪会用我。”

　　“我们可能会在小范围的位点进行正面交锋，但一定不会进行大规模的攻坚行动。”祥子说，“BCPD炸坏了附近的线路，他们也没有办法在那地方进行监控。我想，他们是通过一些远程的分贝捕捉仪，配合更原始的定时巡查方式来确认是否有人侵入的。所以，要尽可能避免动静很大的行动。”

　　“那就是不被机器人发现？”喵梦扫着那些测试的栏目，说，“不被机器人发现……有点难欸。”

　　“被机器人发现也没事吧？”海铃突然说。

　　喵梦看向海铃。

　　海铃指了指刚才的“保龄球场”。

　　“那些机器人。”海铃说，“根据我和初华的接触来看，【虫群】废掉了它们的中控。它们不再具有对敌人的扫描功能，也不能呼唤其他机器人一起处理问题。就算被它们发现了，它们也不会忽然叫来一大堆支援。”

　　“意思是城建机器人不会主动攻击入侵者？这倒是挺好……嗯……嗯？”

　　喵梦转头看向初华。

　　“等等，初子。要是城建机器人不会主动攻击人，那这儿为什么会有防御设施，你过去的三个月又是在和什么对抗？”

　　“它们是不会扫描、分辨敌我。”初华如实回答，“所以，它们到处乱窜，然后攻击附近一切被判定为‘入侵物’的东西。”

　　喵梦向着大路上望去。

　　果然，被初华和海铃打飞的那些摔在地上的城建机器人再也没爬起来。因为它们用肢体卡住彼此，用嘴里吐出的便携式切割装置切割着彼此的身体。

　　“……这算不算特供机器人的R++片子？”

　　喵梦小声问。

　　“结果，还是要避免被发现吗……”海铃自言自语。

　　“什么不算‘入侵物’？”祥子问初华。

　　“有城建标识的就不算。”初华拿起它手上的那一大块机器人外壳，指着外壳的侧面，说，“城建局有专门的钢印。刚刚针对外壳的测试表明，钢印的识别不需要联网，在被【虫群】骇入后，还能进行。”

　　“哈！”喵梦笑了一声，“这倒是方便！这下，我们直接把机器人的外壳套在自己身上，就能够潜入进去救人了！”

　　“哈哈……”

　　“……”

　　忽然没人说话了。

　　睦站起身。

　　她靠近了初华，然后，钻进初华手中的那一大块机器人外壳下面。

　　睦蹲下，把外壳罩在自己身上。

　　“……”

　　那个半圆柱型的橘黄色外壳，正好把睦的整个身子都罩住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合金装备（3k9刀片加更）


　　填海新地2期。

　　基础建设区。

　　仓储冷却塔。

　　信徒们在冷却塔下方进进出出。

　　一部分人运送着食物、药物和义体维修零件。还有一部分，是来这里领物资的。

　　当然，有一些小的摩擦。不过，由于队伍两旁有着持有专门分配的重型冲锋枪的守卫，大部分情况下，人潮还算有秩序。

　　大部分信徒面无表情。

　　可以说他们的眼睛里是有微弱的光的，但仍然很难从他们的脸上看到快乐、喜悦和冲动。

　　他们作为生理人的人性，并不高。

　　在Live的夜晚的兴奋、激动和疯狂，此刻完全无法从他们的面部上窥见一斑。

　　排在队伍当中的信徒们，就像是在新月出现的夜晚才会被唤醒的，短暂地获取了生命的人偶，只会在Ave Mujica举办Live的时刻表现出狂热的情绪。

　　他们确实被狂热的理念指引。

　　但祥子招来的，并不是纯粹的疯子。

　　信徒们在大部分时候保持着冷静。在这些时候，他们与乐之城里的所有人一样麻木。

　　他们执勤，做好分内的事，然后活着。

　　尽管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还在脑内循环Ave Mujica的歌曲，但没有人是时时刻刻都在激动当中的……

　　……大概。

　　“我的物资！谢谢！”

　　一名不符合这认知的青年挤进了队伍里。他小跳步，试图尽快拿到自己请领的物品。

　　青年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怎么有这么激动的人？你干嘛？截肢的时候多打了一针二甲弗林？”

　　旁边，一名男人问他。

　　“我要调去北部防线了！”

　　青年很高兴地说。

　　“……”

　　第一次听说有人在live以外的场合被调到一线，还高兴的。

　　周围的信徒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嘿！这可是那个Doloris小姐带队的防线啊！”见到大家并不理解情况，青年连忙说，“可以在Doloris小姐的麾下工作，简直想都不敢想！要知道，Doloris小姐可是那个sumimi的艺人，三角初华呀！”

　　“……你相信这件事？”人群的另一边，一名女信徒说，“Ave Mujica的领袖们，都没就此事做出过回应。Doloris小姐不一定就是三角初华吧？”

　　“嘿！虽然戴着面具，但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人如此相像吗？”青年说，“集合中心那台被【虫群】骇入，关也关不掉的破收音机都播了，三角初华被流民绑架到【填海新地2期】……说的不就是咱们这儿吗？”

　　“克隆人吧？”青年身边的男人说。

　　女人也点头道：“克隆人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们也太没梦想了！”青年明显对于其他人的质疑感到失望。

　　“不是我们没梦想，是被劫持、绑架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帮派性质乐队的领袖？”男人说，“说是克隆人想要替换身份，还靠谱一点。”

　　“也有可能是面部手术。”女人也说，“把自己的脸改造得与名人相像的人不少。我就改了。”

　　“……”

　　男人和青年一起看向女人。

　　“你改成谁了？”

　　男人问。

　　“Morfonica的广町七深。”女人说。

　　男人眯起眼睛，再睁开，再眯起来。

　　“一点也不像。”他评价道，“说是广町母亲的表妹，可能还有点可信度……你花了多少钱？”

　　“一千块。”女人说，“包括手术和人造皮肤的钱。”

　　“一千块！”男人惊讶道，“你这够改成什么？他们没给你用医疗废弃物垃圾里面找出来的材料，都算他们良心了……”

　　男人和女人自顾自地聊起来了。没有人再去理会青年的谈话。

　　青年明显感到了失望。

　　“好吧，你们并不是她的粉丝！”他说，“不管怎么说，我都相信Doloris小姐就是三角初华！我已经等不及要调到北部防线去了……”

　　“你调到那儿，最近估计也看不到Doloris小姐。”

　　前方的男人回过头来，说。

　　“Doloris小姐最近一段时间不会来北部防线。”

　　“什么？”

　　青年明显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

　　他立刻问：“为——为什么？”

　　“你没听通报？”女人也回过头，说，“负责渗透的J小队，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深处失联了！Ave Mujica的【大人物】们，这几天一直在办法捞人出来啊！”

　　“今天好像是第一次正式行动的日子。”男人也说。

　　“J小队失联这件事，我是听说了……”青年讶异道，“不过，【大人物】们自己去救人吗？我还以为她们会派别人——或者干脆放弃——”

　　“这就是我们的‘领袖’呀！”女人聊这个的时候，明显变得比之前要更激动，“Oblivionis小姐……她们五位不会放弃我们！这就是值得我们追随的领袖！实力也很强大……”

　　男人在旁边点着头。

　　“【填海新地2期】刚开放的时候，我就在了。”他一副“老江湖”的样子，抱着胳膊，说，“不管是最初的召集车队，还是后来带领我们回到这片土地，又或者是告诉我们如何推进、如何清理地区、如何保证安全、如何建立秩序……她们总是有办法。”

　　他信心满满地伸出一根手指，说：“我非常相信，现在她们一定也是在执行很厉害的决策，干净利落、又完善地处理J小队失联的问题。”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包括女人和青年在内，附近的信徒都点头认同。

　　……

　　同一时刻。

　　填海新地2期。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J小队最后的目击地点。

　　吱……嚓……

　　城建机器人们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在地铁轨道深处幽幽亮起。

　　……沙……咚。

　　站台处，传来轻微的声音。

　　“——”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的城建机器人，一起望向地铁轨道与站台相接的地方。

　　“……”

　　但接下来，它们又慢慢地转开了头。

　　……沙……沙……

　　轮轴转动的声音。

　　五个罩着橘黄色铁皮的，稍稍有点奇怪的“城建机器人”，慢慢地从站台的方向靠了过来。

　　它们轻轻地穿过了城建机器人们的中间，没有引起机器人们的警觉。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们中有人玩不起


　　嘎吱吱、嘎吱吱。

　　幽暗的地下深处，“城建机器人”们排成一列，慢慢向前行驶，穿过周围的机器人身边。

　　如果【虫群】没有破坏这里的局域网，也许，周围的机器人们就能够通过联网红外扫描，发现来者并不是它们的同类。

　　又或者，它们可以通过对周围电磁场的扫描，发现这里有非本地发信源在用【窄束无线电链路】进行短距离沟通。

　　但现在，它们就像恐怖片里一无所知地在灵异地点游荡着的青年团体一样，对混入他们之中的、披着同类皮的外族毫无反应。

　　嘎吱吱。

　　地铁轨道内，只有轮轴转动的声音。

　　不过，在【窄束无线电链路】内，还是有人在说话的。

　　【Amoris：嘶……也许我们不应该把外壳包得这么严实！这里本来就黑……我好难看清路！】

　　这信号的发信源来自走在中间的一只城建机器人。它铁皮“脸”嘴的位置，用油性笔画了一个“ω”的猫嘴符号。

　　城建机器人的内部，所有原本存在的零件都被掏空了。机械结构和电子元件，只剩下了一块底板，底板下面接着的四个轮子，一个小的发电机，和一根控制方向的控制杆。

　　仅存的这些配件，把这个城建机器人变成了一台有着“城建机器人”外皮的，最简易的电动车辆。

　　除去没有改造过的外壳，电动车辆有着很明显的临时组装感，相当简陋。

　　不过，至少能用。

　　城建机器人的内部并不算空旷。

　　此刻，喵梦正整个人蜷缩在机器人里面。

　　她坐在底板上，缩成一团，用一个别扭的姿势握着控制杆，艰难地操纵这台小车。

　　车内的空间太狭窄了。喵梦必须收起她长长的胳膊和腿，才能够勉强地在车里挤出一点点操作的空间。

　　【Amoris：如果我没有因为脊柱坍塌症死在这里面，回去以后，这铁皮就会成为我噩梦的新素材。】

　　【Amoris：这铁皮对我来说太小了！我的背要折叠在一起了，就像……就像……】

　　【Mortis：就像“良品工业”的折叠床一样。】

　　在喵梦的机器人旁边，另一辆城建机器人也摇摇晃晃地开着。

　　它铁皮“脸”的位置，画了一对“O_O”的表情。

　　不过，不是驾驶员画的。是喵梦画的。

　　这台“城建机器人”的内部，驾驶员是睦。

　　车内的配置和空间，都与喵梦没有差别。睦的身后，甚至还靠着一台小型发报机。

　　但睦坐在这里，显然十分正好。

　　她驾驶的姿势比喵梦自然得多，整个人也更加舒展。

　　【Amoris：啊哈——对！】

　　【Timoris：Mortis，Amoris，你们也用过“良品工业”的折叠床吗？我还以为，只有BCPD会给学生宿舍配这种工业垃圾。】

　　睦所在的城建机器人后方，城建机器人的最队尾，是一台用马克笔在整个机脸和机身上向下写着大大的“利器注意”的城建机器人。

　　这台机器人不紧不慢地开着。

　　驾驶员是海铃。

　　内部相对来说，还算好。

　　有一部分原因是海铃的柔韧性很好。

　　她在狭窄的地方，也能够良好地舒展自己的肢体。

　　【Mortis：从《工业器件大全》中看到的。】

　　【Doloris：BCPD的学生宿舍用的是“良品工业”的折叠床？我记得，我之前去的时候，那边还用的是军工淘汰下来的板床。】

　　队伍最前方的城建机器人发出信号。

　　这个城建机器人涂上了狗的鼻子，看上去，是所有机器人里最滑稽的。

　　坐在里面的是初华。

　　她跟喵梦一样，只能够挤在铁皮里面。

　　连姿势都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初华没有抱怨。

　　【Timoris：一年前，“良品工业”的折叠床把一个学生夹死了。那之后，他们就把那床全换了。而且，那不是军工淘汰下来的板床，那是他们把折叠床钉死了——它现在只是不能折叠了。收纳的时候，你只能把它们挂到墙上。】

　　【Amoris：你听起来好清楚！】

　　【Timoris：因为那时候我还是学生。那折叠床是我们钉的。】

　　【Amoris：啊哈！金工实习……嘶……我的背……】

　　【Doloris：深呼吸会让你感觉好点。】

　　【Amoris：吸、吸、呼……Doloris，你不痛吗？你的脑波看上去甚至有喜悦的α波！】

　　【Doloris：嗯？只是有点怀念。这机器人的内部，有点像船舶接驳箱。】

　　【Amoris：哇，Doloris，你那绝对不是正确的怀念！你就像是被过去的回忆pua了十几年的……啊疼疼！受不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觉得疼——】

　　【Oblivionis：确实容易背疼。】

　　这信息是从走在喵梦和初华中间的城建机器人里发出来的。

　　这个城建机器人的脸上只被油性笔简单地画了几笔，变成了(ー`︿´ー)的样子。

　　不过，就算只是这样简单的几笔，也几乎看不清——因为这些油性笔的痕迹都被小刀刮掉了。

　　坐在里面的，当然是祥子。

　　祥子对操作杆的操作不如睦熟练。

　　但她坐着也算比较自然。

　　【Amoris：……啊？Oblivionis也会背疼？】

　　【Oblivionis：怎么了吗。】

　　【Amoris：我还以为肯定……嗯……不，哈，哈，不背疼是好事——】

　　【Amoris：——！】

　　喵梦光顾着说话了！她一不小心拨弄了一下操作杆，机器人大幅度地向右前冲了一下，撞到祥子搭乘的机器人——

　　【Oblivionis：！】

　　祥子被撞向后方的外侧——

　　【黑独角兽】从海铃搭乘的“利器注意”座板下面伸了出来，刺入祥子搭乘的机器人底板中。

　　祥子的机器人被稳定住了。

　　【Oblivionis：……谢谢。】

　　【Amoris：嘶……Timoris！你救了我的命！】

　　喵梦的道谢听上去比祥子激动多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机器人大作战


　　五辆城建机器人在地铁轨道上继续向前。

　　一路上，偶尔会发生驾驶上的意外。

　　不过，一点简单的碰撞、作用力和使用武器的援护，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五人相互支援。

　　在地铁里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时间一点点经过。

　　众人前进了相当长的距离。

　　沙……沙……

　　睦随身携带的发报机，开始有了动静。

　　【Mortis：前方有反应。】

　　J小队携带的发报机已经坏了。

　　但是，靠到十分接近的距离中之后，电磁场刺激的简单元件共鸣还是发生了。

　　这在定位上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Oblivionis：降低移速，谨慎前进。】

　　【Mortis：收到。】

　　【Timoris：收到。】

　　【Doloris：收到。】

　　【Amoris：我的背……】

　　地图上，图标点位在一点点的重合。

　　雷达图上，反应越来越强烈。

　　看起来，就快要找到J小队所在的位置了。

　　但也就是在这时。

　　轰……

　　地铁轨道深处，传来了轰鸣声。

　　那轰鸣声最初很轻，仅仅只是在通道深处回响。

　　但众人的神色都为之一凛。

　　在这通道里，能够发出如此大声音的机器人，只有一台。

　　超过十米的【农工M5】履带挖掘机。

　　【Timoris：【农工M5】来了。】

　　【Oblivionis：准备躲避。】

　　五台城建机器人向着地铁轨道的侧面移动，排成一列，贴在铁轨的最边上。

　　轰鸣声渐渐近了，从低沉的嗡鸣，变成夏天雷暴般巨响。

　　期间，还混杂着其他城建机器人被挖斗击中，被履带碾压的，“咔嚓、咔嚓”的声响。

　　红色的大灯在远处亮起。

　　城建机器人一点一点地逼近。

　　黄色的庞大车头。

　　如同利齿一般的挖斗。

　　卡进轮毂中，被绞成了废铁，如同挡泥板上的装饰一样挂在履带上方的，其他城建机器人。

　　那些机器人中，有一些还没有完全停机。

　　红灯在它们的头上微弱地闪烁。它们颤动着，用残缺的肢体徒劳无功地尝试挣脱与反抗。

　　巨大的压迫感。

　　能够轻易想象出自己也被绞入它的下方，变成那些机器人之中的一员的——样子——

　　【Amoris：—— ——】

　　【镇定】不够高的喵梦的脑电讯号，开始在通讯频道内狂跳。

　　【Oblivionis：冷静。】

　　【Oblivionis：我们现在的伪装，是不会被【农工M5】发现的。】

　　会遇到【农工M5】这件事，祥子已经预先知晓。

　　自然，也对此做了详细的考量。

　　首先，【农工M5】虽然体形硕大，但毕竟，不如两条轨道并行的地铁线路那么宽。

　　它的行进方式是履带。

　　如此一来，跟地铁轨道不会那么贴合。

　　【农工M5】不可能占据整条地铁线路。

　　当它行进的时候，道路的两侧会有缝隙。

　　其次，【农工M5】也与普通的城建机器人一样，接入的是【填海新地2期】的局域网线路。

　　这代表它跟普通的城建机器人一样，因为集成病毒【虫群】失去了判断敌我的能力。

　　“（或者说，从某种意义上，【农工M5】比普通的城建机器人更加安全。）”

　　因为普通的城建机器人为了防止流民的袭击，有加装火枪等攻击件。

　　但【农工M5】没有。它是特化的城建设施。

　　“（所以……）”

　　所以，只要众人躲在地铁线路的最侧边，【农工M5】没办法轧到的缝隙处，就是安全的。

　　在行动的计划阶段，祥子就是这样说的。

　　而现在……

　　现在，正是用这个方法应对这个大家伙的时刻。

　　轰……轰……

　　【农工M5】缓缓开来。

　　已经越来越近了。

　　空气里，带上了城建机器人破碎后，泄露在空气里的机油和润滑油的味道。

　　恐怖的风压在慢慢接近。

　　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吸力，要将附近的一切都吸入履带之下。

　　十米高的巨物，慢慢地、慢慢地。

　　擦过了队列最前端的初华身边。

　　“……”

　　没有碰到。

　　【农工M5】如同预想的那样，没有表现出对侧面这些停下的“城建机器人”的兴趣，也没有擦着轨道边缘行驶。

　　它充满质量感的身子，又经过祥子的身边。

　　“……”

　　计划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真的身处这个环境、让这种可以说是质量兵器的东西通过身边，还是让祥子感到了些许的紧张感。

　　“……”

　　紧张。

　　紧张来源于恐惧。

　　比起正在与危险擦肩而过这件事，自己正感到了些微的恐惧这件事，更让祥子在意。

　　不愉快的感觉压过了恐惧。

　　不愉快的对象，是在【镇定】提升到【专家】水平后，仍旧会对这种计划之内的东西感觉到恐惧的祥子自己。

　　“（我应该更冷静才对。）”

　　她对自己说。

　　更冷静，更理智，更无畏。

　　什么都不害怕。

　　祥子刻意转动了城建机器人外壳的头部，让自己望向那从身旁擦肩而过的【农工M5】。

　　她从紧贴着铁轨的底部，盯着那超过了十米的巨大车头。

　　【农工M5】行驶得，似乎比祥子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慢了。

　　它向前行驶，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离开……

　　“……”

　　过了一会，祥子在铁皮背后皱起了眉头。

　　祥子会盯着【农工M5】，只是出于心理上的因素。

　　她本来是没有打算去观察什么、发现什么的。

　　但在盯了【农工M5】的车身一会儿之后，祥子注意到了一件事。

　　【农工M5】的车身后部有一些痕迹。

　　车身后部，厚重的铁皮被穿破了。

　　那是被子弹命中过的痕迹。

　　起初，祥子并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这台【农工M5】是BCPD从外面抓过来，放在这里，防止祥子领导的“流民”入侵的。

　　既然是被抓过来的，肯定就有对抗。

　　有对抗，就会有攻击。有被打过的痕迹，这很正常。

　　不过……

　　“（为什么命中的痕迹，集中在后部的发动机处？）”

　　BCPD把【农工M5】捉下来，是为了让它在这里巡回，阻碍“流民”入侵。

　　那怎么说，也是瞄准轴承或中控打吧？

　　在缺乏物资的【填海新地2期】，发动机可比轴承和中控难更换多了。

　　如果把发动机打坏了，岂不是变成了一堆废铁，再也无法使用？

　　“……”

　　祥子从自己的脑机中调出过去义眼捕捉到的画面，又调到探索时，看到【农工M5】的那一幕。

　　祥子进行速度标定分析。

　　结果在几秒钟后，就弹了出来。

　　【农工M5】的行驶速度减慢，并不是祥子的错觉。

　　它的行驶速度，与祥子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相比，真的下降了。

　　很容易就能够想象到，是因为后部发动机受到伤害导致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个有腿，一个有手（4k月票加更）


　　上一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减速。

　　这一次来的时候，就减速了。

　　“（意思是，【农工M5】的发动机，是在这几天之内被破坏的……）”

　　会攻击发动机，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这台威慑设备暂时停止运作。

　　祥子可不认为BCPD的人在大费周章地把这台庞然大物弄下来之后，会在短时间内不惜冒着损坏它的风险，让它再次停止运作。

　　但把这种可能性排除出去后，背后所蕴藏的信息，更让祥子头疼。

　　不是BCPD，就是别人。

　　“（有别人攻击【农工M5】？）”

　　这地下还有第三股势力？

　　这股新势力是哪里来的？

　　BCPD内部有不同的派系？

　　有一些其他地方流窜来的流民？

　　还是……更【大】的人物？

　　“……”

　　这里必须要谨慎处理。

　　【Oblivionis：你们看【农工M5】的后部发动机。】

　　祥子在脑机共通频道里说。

　　她想要尽可能多了解一些情报。

　　【Amoris：嘶……哇……凑近看了，更可怕……】

　　【Mortis：“铃电”的77N-P型，混动发动机。】

　　【Timoris：铁皮破了。不知道内部受损情况如何。】

　　【Doloris：太高了。从这个位置，看不出来。】

　　祥子看向发动机后部。

　　那里虽然不算在【农工M5】的顶端，但至少离地也有四、五米高。

　　侧面，有检修用的抓手。

　　【Oblivionis：我想靠近看下受损情况。】

　　直觉告诉祥子，这里有问题。

　　【Amoris：靠近？我们已经靠得够近了吧？】

　　【Oblivionis：Timoris，你能上去看看吗？带着城建机器人的外壳。】

　　【Timoris：我试试。】

　　【Oblivionis：Doloris，注意掩护。】

　　【Doloris：收到。】

　　【Amoris：嘶……】

　　喵梦的“ω”机器人往睦的“O_O”机器人那里凑了凑。

　　【农工M5】慢慢地从五人旁边驶过。

　　海铃用双手拆掉了城建机器人外壳底板的搭扣。

　　她抓住城建机器人外壳的底板，轻轻抬起。

　　轰……

　　【农工M5】巨大的车身持续向前行驶着。

　　没注意到海铃。

　　她就在队尾，位置刚好。

　　在【农工M5】经过海铃身边的时候，海铃双手托住城建机器人的外壳，向上一跳。

　　唰……咚。

　　海铃带着城建机器人的外壳，顺利跳上了【农工M5】履带上方那处狭窄的小台。

　　咔铛、咔咚。

　　咔铛、咔咚。

　　【农工M5】在地铁轨道上颠簸。

　　海铃半蹲着身体，在城建机器人的下方的小台上摇晃。

　　她站起、蹲下，左右摆动身体，调整重心。

　　她还举着城建机器人的外壳。

　　看上去，就像是那台城建机器人的下方，突然长出了两条细长的腿。

　　【Amoris：哇……】

　　海铃的动作，难度很高。

　　喵梦都忍不住在狭窄的座舱里鼓了鼓掌。

　　【Amoris：Timoris，你知道吗？你让我想到我在东方城里看到的舞狮节目。】

　　【Timoris：其实我刚开始做地下佣兵的时候，接过舞狮的工作。】

　　【Amoris：哇！真的假的啊？】

　　【Timoris：一个有1/4华裔血统的商人让我躲在舞狮里，切掉他竞争对手的膀子。】

　　【Amoris：不，这不能算舞狮工作吧……】

　　谈话间，海铃成功稳住了身形。

　　现在她能够从那个只能容纳半个身子的小台上稳定地站直身体了。

　　海铃抬起城建机器人的外壳。

　　她把外壳举过胸口，腾出一只手，尝试去抓高处发动机下方，检修用的抓手……

　　嗡。

　　【农工M5】附近的，悠闲地游荡着的、正在被碾成碎片、和等待着被碾成碎片的城建机器人们，忽然全部将红色的“目光”对准了海铃的方向。

　　【Timoris：……】

　　海铃马上停止了动作。

　　她立刻蹲下，把城建机器人的外壳重新罩到自己身上。

　　现在，这画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城建机器人不知道为什么被挤到、卡入了【农工M5】的车体上。

　　没有什么违和感。

　　大概。

　　嗡……

　　那些城建机器人们，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海铃再次站起身。

　　她将城建机器人外壳抬高……

　　嗡。

　　城建机器人们又看了过来。

　　海铃再次蹲下。

　　【Amoris：喂，不行啊！把壳摘掉，我们就会被识别成敌人了啊！】

　　【Mortis：暴露面积过大。】

　　【Doloris：把它们的注意力转移走就好了吧？】

　　哐、铛。

　　几声轻响。

　　城建机器人的右侧面，被初华的手锤出了一个洞。

　　然后，左侧面也是同样。

　　初华把两只手从城建机器人的左右两侧伸了出来。

　　【Doloris：暴露面积小点……长出两只手可以吗？】

　　好像是可以的。

　　初华的行为没有引起前方的机器人们的注意。

　　【Amoris：哇，恐怖。】

　　【Mortis：机器人躯干接人类肢体。反向赛博。】

　　【Amoris：说不定能引领新的艺术潮流……】

　　【Doloris：欸？】

　　初华收回手，驾驶城建机器人行驶向另一侧。

　　在那里，有先前被【农工M5】碾压的城建机器人残缺的躯干。

　　初华从缺口处伸出手，抓住半块城建机器人。

　　【Doloris：用力的方式……稍微有点阻碍……但这样应该……】

　　嗖！

　　初华用她从“城建机器人”铁皮下面伸出的两只手抬起半块城建机器人，然后用打保龄球一般的手法丢了出去。

　　哐——当当当！

　　半块城建机器人远远飞出，落在了远处的机器人群里。

　　吱——嚓——

　　【警报！警报！】

　　城建机器人们被丢进它们中间的袭击物——半块同类的残缺肢体——而乱作一团。

　　【Amoris：已经进入我很难想象要如何用人类类比的领域了。】

　　【Mortis：R-Keter级超梦。】

　　【Amoris：欸～好孩子不可以去了解那个啦～】

　　【Oblivionis：Timoris。】

　　【Timoris：收到。】

　　海铃抬起自己的金属外壳……

　　【农工M5】因为前方机器人群体的不停移动，动态感应也在不断转向。

　　车身太摇晃了。

　　落脚点，再次变得不稳定。

　　【Timoris：我没办法在支撑着外壳的同时往上爬。】

　　【Oblivionis：需要有人帮忙支撑？】

　　【Timoris：对……】

　　海铃的话音未落。

　　她看到后方，一台“城建机器人”的外壳打开了。

　　祥子从“城建机器人”下面钻了出来，向海铃的方向跑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我很高兴你们都如此健康（4k刀片加更）


　　祥子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冲了过来！

　　海铃微微一惊，喵梦和初华也都是一愣——

　　【Oblivionis：Doloris，别停！】

　　【Doloris：……！】

　　初华意会，立刻继续丢出另半块机器人残躯。

　　金属落地、碰撞。

　　城建机器人们不断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祥子跑到了海铃身下，伸出手。

　　海铃立刻伸手，抓住祥子的手。

　　她一把就把祥子拽了上来。

　　祥子钻进了海铃所在的城建机器人外壳里。

　　“……”

　　现在，海铃的城建机器人外壳里面，有两个人了。

　　祥子紧紧地抱住海铃的腰，用自己的肩膀卡住、固定城建机器人的外壳。

　　这下，外壳变得很稳固，并不会因为颠簸而滑离了。

　　海铃立刻行动。

　　得以空出双手的她抓住检修用的抓手，只几个纵身，就来到了【农工M5】的顶部。

　　祥子原本想让海铃帮助自己确认情况的。

　　但现在，已经不用了。

　　被海铃一并带上顶部的她自己，就能够很清晰地看见那些被子弹打出的破拆面。

　　“……”

　　在祥子面前，【农工M5】破损的发动机后箱一览无余。

　　向内看去，能够很明显地看到里面的景象。

　　子弹就是打中了发动机。

　　【农工M5】使用的是大型四合一发动机。

　　此刻，有一套卧式气缸和活塞已经被子弹贯穿，报废了。

　　“……”

　　确实是新伤。

　　子弹的攻击位置很集中。

　　精度很高，全部都打在了同一个地方。

　　很强的枪支操纵力……

　　“（不像是持枪人的实力。）”

　　祥子的义眼闪烁。

　　义眼中，分析软件评估了这些子弹击中点位的离散差。

　　离散差的分布很均匀。

　　这是智能枪械的特征。

　　精度如此之高，是很好的智能冲锋枪。

　　就在这时。

　　“？”

　　祥子的义眼扫描到了一个东西。

　　那是……

　　祥子把手伸进【农工M5】的发动机里面。

　　然后。

　　她从发动机里面，取出了一块钴蓝色的电路板。

　　电路板连接着一个回声发信装置。

　　祥子认识这个东西。

　　这是一台【雷达侦测器】。

　　一种可以通过放出次声波定位，在周围的环境里扫描自己想要搜索的特定物品的仪器。

　　很显然，它此刻正在运作中。

　　……

　　阴暗的地铁轨道上，舞台城建机器人向前行驶着。

　　若有若无的微弱光照中，频道内，进行着通话。

　　【Oblivionis：高精度的智能枪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持有的。】

　　【Oblivionis：有【大人物】来过这片区域了。】

　　【Oblivionis：对方击中【农工M5】，让它变慢，不是为了从它那里逃脱，或是想要毁掉它。】

　　【Oblivionis：单纯是因为，它开得太快了。】

　　【Oblivionis：【大人物】想要一个会在这片区域里来回巡逻的东西，来安放【雷达侦测器】，好方便自己找到某个东西。】

　　【Oblivionis：【农工M5】是很好的载具。不过，它原本开得太快了，不符合【雷达侦测器】的行进速度需求。】

　　【Oblivionis：所以，【大人物】进行了‘手动’降速。】

　　【Timoris：有大人物来到【填海新地2期】了……【七支乐队】和丰川家的事，告一段落了？】

　　【Amoris：说实话，没有才奇怪呢！我要是【大人物】，我肯定在乎这块地区，在乎得不行！】

　　【Doloris：【大人物】在找什么？】

　　【Oblivionis：还不知道。我把【雷达侦测器】还回去了。对方可能有厉害的黑客，我担心贸然接入那台设备，轻则留下访问记录，重则直接中不明病毒。】

　　【Amoris：老大，你现在谨慎到这个程度了……不管看几次都让我很不习惯……】

　　【Timoris：不是一直都很谨慎吗？】

　　【Amoris：以前的谨慎是那种‘想个别的偏门法子来铤而走险’式的谨慎啦！】

　　【Oblivionis：不管什么样的法子，都会有意外的。】

　　【Amoris：嘶……那要就这样放着吗？】

　　【Amoris：这里已经很靠近我们的地盘了！有【大人物】在我们的地盘附近活动！【大人物】能像现在这样轻易地进入BCPD的地盘，说不定，也能轻易地进入我们的地盘！】

　　【Amoris：搞不好，我们的地盘现在就已经有【大人物】在了……只是我们没发现……】

　　【Timoris：说完面向机器人的恐怖故事以后，变成面向乐队帮派领袖的恐怖故事了吗。】

　　【Amoris：你就说恐不恐怖吧！】

　　【Oblivionis：我们先听听看【大人物】要做什么。】

　　【Amoris：听？怎么听……】

　　【Mortis：到了。】

　　五台机器人停了下来。

　　它们停在的地方，是一处通往地铁检修通道的检修口。

　　检修口是被封死了。

　　不过，并不是在城市建设工作中，被机器人封死的。

　　也不是被BCPD的警员们用电子围挡封死的。

　　这处检修口，是被破碎的城建机器人的残肢和铁片封上的。

　　封锁很牢。

　　但方式并不严密。

　　铁片与铁片之间，还有着很大的空隙。

　　但好歹，不可能让城建机器人进去。

　　祥子左右看了看。

　　在确定附近并没有太多城建机器人后，她走到这封锁位置的侧面。

　　她抬起城建机器人的铁皮外壳，敲了敲封锁检修口的铁片。

　　里面稍微传来了一点动静。

　　祥子又敲了敲。

　　“……！”

　　内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很快，有人几乎是扑到了这些铁片上——

　　“是救援吗！？”

　　里面的人非常激动。

　　“小声点。”

　　祥子低声说。

　　“……是……是您亲自……！”

　　里面的人更加惊讶了！

　　他压低声音——但听起来快要哭了——他的身边传来“什么”“老大！？”的声音——

　　又有两道杂乱的脚步声，也靠近了。

　　“人员，情况，报给我。”

　　祥子简短地说。

　　“是……是！J018，J072，J091……生理指征正常……”

　　“都没有受伤吗？”

　　“是、是的！托您……托您和Mortis小姐的福，我们都很健康！那天，我们掉进这下方。J072的腿断了，J091的脑袋瘪进去一半。不过，义体零件尚且足够，我们很快就解决了这些小问题……”

　　说话的人是J018。

　　他十分激动，说个不停：

　　“我们一路向里，想要逃脱BCPD的追捕……但这个选择好像错了。几小时后，我们听到很大的声音。有城建机器人被丢进了这片区域。我们赶紧躲进附近的检修通道。”

　　“我们干掉了一些城建机器人，但数量太多了，还有那种恐怖的大型挖掘机！我们只好封锁了这附近的检修通道——检修通道又长、墙壁很薄，声音从外面传来，真的十分恐怖……这几十个消失，我们快要绝望了……您能来救我们，真是太好了……”

　　说到最后，J018激动地哭了起来。

　　“看到你们没事，我也很高兴。”

　　祥子说。

　　她向后伸手。初华将一直背着的，装有食物、水、维生素、抗生素和药物的包递给了祥子。

　　祥子一件一件地把这些东西从铁皮封锁的缝隙里送了进去。

　　“……！”

　　我们的领袖人真是太好了！

　　在接出我们之前，还先让我们补充体力，治疗伤势！

　　这下，三人都已经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们的物资确实已经见底，此刻，体力情况都很糟糕——这些东西他们非常需要——罐头、维生素、发报机——

　　……等等。

　　发报机？

　　一台好的发报机被从围挡缝隙里递进去了。

　　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J018，J072，J091围在一起，看着它，眨了眨眼睛。

　　铁皮封锁的外面，祥子微笑着说：

　　“既然你们都很健康，那是不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了？”

　　J018，J072，J091：“……”

　　“在没有获得小队指挥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行动。擅自进入尚在探索中的危险地点。擅自拿取未经许可的物品。”

　　祥子的语气十分平和。

　　“……”

　　但里面的三人，此刻汗如雨下。

　　“都是重大过错。”祥子说，“你们的行为会让我们过早地被BCPD注视。这是与Ave Mujica的存亡，与一百多位信徒的性命相关的重大问题。”

　　“按照【七支乐队】的管理办法，这种程度的失误，需要以命抵过。”祥子说。

　　J018，J072，J091：“……”

　　三人一动也不敢动。

　　“只是，现在情况特殊。”祥子说，“人手紧张。”

　　她说：

　　“所以，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已经给你们补充物资了。你们再在这里多留些时日。”

　　“这条地铁轨道，很快会有人前来。”

　　“我需要你们在检修通道内站岗，探查。用这台发报机，对所有来者进行扫描和录音。”





第三百五十章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清晨。

　　雨落在填海新地2期。

　　基础建设区本就灰蒙蒙的建筑群，笼罩在薄薄的雨雾之中。

　　雨落进高耸的冷却塔。

　　这些尘烟含量很高、硫化物指标比上个世纪高出一倍的、黏答答的液体，打在深色的防水篷布上。

　　防水篷布那滴着水的边沿下方。

　　祥子双手插在长风衣的口袋里，望向冷却塔顶端露出的，阴云遮蔽的天空。

　　“……”

　　祥子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热量在冷冽的风中凝结成白烟。

　　填海新地2期的冬天，比24小时有着霓虹灯和大音量广播的主城区体感更冷超过15度。

　　“（Morfonica属地的棚户区，都比这里暖和。）”

　　祥子想。

　　嗡。

　　背后传来细微的电流声。

　　祥子回头，望向角落。

　　角落里，是一台设备组装工作台。

　　睦背对着祥子，正在那工作台旁，操作着散发微光的屏幕。

　　工作台的旁边，有着钢条搭建的长桌。

　　长桌上，堆着的含氧/乙炔类型的小瓶装割炬、带有各种I/O连接器和探头的小型手持扫描器、闪光漆，尼龙编织绳……

　　还有一台发报机。

　　祥子看着那台发报机。

　　发报机的背后，拉起的布帘后面，喵梦正在剪切超梦影片。

　　电流声是从她那儿传过来的。

　　并不是那台发报机。

　　祥子的视线扫过靠在沙发上小寐的海铃，和在眼眶植入件的冷光中确认事务情况的初华，又回过头。

　　她看着雨。

　　在将发报器交给被困在地下的J小队信徒三人组之后，已经过去了40个小时。

　　J小队虽然一脸苦相，但他们当然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祥子的提案。

　　或者说，祥子知道他们不可能拒绝的。

　　在给自己“自愿”的下属安排完工作后，Ave Mujica的五人原路返回，回到了【基础建设区】。

　　睦带走了J小队的那台坏掉的发报机，并在回来后，将它修好了。

　　发报机每个小时，会收到一次来自J小队的定时联络。

　　为了能够随时对来报做出处理，祥子让Ave Mujica的五人将不紧要的事务都交给信徒，留在冷却塔基地里，等待情况。

　　不过，这40个小时以来，发报机只响了40次。

　　也就是说，只有定期联络。

　　没有紧急情况，Ave Mujica的五个人或坐或站，做着自己的事……抑或是休息。

　　从凌晨开始降下的冷雨，一直下。

　　“……”

　　祥子看着雨幕。

　　她很难说现在自己是在做自己的事，还是在休息。

　　此前的一个小时里，她看了一会儿芦田发来的“缴税”情况单，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盯着天空。

　　她在雨天总是很难集中注意力。

　　嘎哒。

　　背后又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

　　人体工程学椅向后滑去，轮子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嘎吱吱”的声音。

　　“好了。”

　　睦离开了她的工作台。她的手上握着【DS-1脉冲】。

　　在Ave Mujica的资源充足之后，许多此前提过的武器装备的改造，也一件件提上了日程。

　　睦安排了表单，按顺序处理着。

　　睦把【DS-1脉冲】递到初华手里。

　　“我改了适用的子弹制式。膛线也重新打过了。”睦说，“跳弹几率增加了2.74%，跳弹伤害增加了1.58%。”

　　“谢谢。”

　　初华从睦手中接过【DS-1脉冲】。

　　她将枪握在自己的手里，跟自己手心的【弹道协同处理器】相关联，对地面瞄准，测试。

　　“协同率可以吗？”

　　睦问。

　　“这样看没问题，但我想我需要进行更多的测试。”

　　初华说。

　　海盗出身的她总是更加相信实战中的表现，而非脑机测试后给出的模拟分析结果。

　　初华身边，海铃醒了。

　　她睁开一边的眼睛。

　　“你要回北部防线测试吗？”

　　海铃问。

　　“不……【DS-1脉冲】在与城建机器人的交战中表现不好。”初华握着枪，说，“跟人员的交火会更有测试价值。”

　　“那你要等一阵子了。我们最近没有太多与人员交火的机会。”海铃看向初华，说，“西部防线已经趋于稳定。【填海新地2期】不像主城区那样，有BCPD的突发事件可以处理。毕竟，这里现在只有信徒，没有一般民众。”

　　“我现在可想念‘一般民众’了！”

　　嘎吱吱的滑轮声。

　　喵梦从布帘后面滑了出来。

　　她把钨钢超梦头环从眼前抬到额头上，问。

　　“你的超梦影片剪好了？”海铃看向喵梦。

　　“嗯……差不多搞定了！”喵梦说，“剩下细剪……还有命名。你们觉得《铁皮潜入！第一视角躲避城建机器人！那个是！？》这标题怎么样？”

　　“我反正不会看。”海铃说。

　　“欸？我会看啊。”初华说。

　　“初子，爱你。”

　　喵梦给初华丢去一个飞吻。

　　“一般民众才是购买主力呀～”喵梦在椅子上转着圈，“而且，有了他们，才有城市雏形吧～说到城市，我想建设电影院～”

　　“电影院……得建在住宅区才行吧。”初华说，“不先考虑产业结构的问题吗？”

　　“我们这发展什么产业结构？”喵梦问，“人口买卖？”

　　“你这‘灰色产业’有点太灰了。”海铃评价道。

　　“那枪支买卖？”喵梦又问。

　　“Roselia、Afterglow和RAS都有在做吧。”初华说，“没什么市场份额了。”

　　“欸欸，说到这个。”

　　喵梦向前探出身体，问。

　　“初子，你用的枪多，前些日子打穿【农工M5】发动机的，你能知道是什么枪吗？”

　　“我没用过那么高级的枪。”初华直言，“我只能知道那是智能冲锋枪。”

　　“【G-58典式】？”海铃问。

　　“典式的离散比这大。”初华说，“应该要更好一点。”

　　“更好一点……【TKI-20信玄】，不，【信玄Ⅴ型】？”海铃又问。

　　“我没用过，但我听说它打的是高爆弹。”初华说，“小祥发来的图片上，子弹命中的区域很集中。而且，能够顺利击穿，应该是加了电子伤害的弹头……我怀疑是最近新研发出的武器……”

　　猜枪活动持续着。

　　房间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睦起身了。

　　她走向喵梦。

　　“这个。零件够了。”

　　“睦子……喔！哇！我说了好久——我闻到了算力的香味！”

　　睦递给喵梦的是新的外接线路电板。

　　初华和海铃也不太清楚那是什么，不过，喵梦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然后。

　　哒、哒。

　　睦走向了祥子。





第三百五十一章 都想坐山观虎斗


　　“祥。”

　　睦从后方走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祥子。

　　什么？

　　祥子伸手接过。

　　坚硬的触感在她的手心里留下浅浅的印记。

　　那是一枚【点数芯片】。

　　义眼自动开始扫描，匹配出了曾经录入过的编号。

　　祥子把【点数芯片】翻过来。

　　后部外壳泛白，有着消毒剂洗过的痕迹。

　　这正是祥子之前从那个Morfonica属地的赛博精神病脑袋里拔出的，那些【镇静】分类的【点数芯片】中的一张。

　　“我之前给你的。”祥子说。

　　睦点点头。

　　“这张需要擦除的部分最少，只要擦掉神经连接件的位点。”睦说，“拆城建机器人的时候，拆出了电路元件。我用它们合成了仿神经连接件位点。”

　　祥子把这张【点数芯片】又翻过去，看了看。

　　线路上有着很明显的新焊痕迹。让人很不安。

　　祥子看向睦，问：

　　“它确定能正常工作？”

　　“不。”

　　睦说。

　　祥子看着睦。

　　“能正常使用的概率是87%。”睦说。

　　“……”

　　祥子叹了口气。

　　她伸手撩起后颈的长发，把那张“修复版”【点数芯片】，插进了自己后脑的脑机接口。

　　【已侦测到点数芯片。类型：镇定。】

　　声音在脑机中响起。

　　【安装中……】

　　【……安装成功。】

　　幸好没有跳出“安装失败”。

　　祥子点开自己的信息面板。

　　【镇定：8】。

　　祥子盯着自己提升了的面板看了一会，直到睦问她“怎么样”。

　　“87%。”

　　祥子说。她退出空了的芯片。

　　“如果命中那13%会怎么样？”

　　海铃在背后多问了一句。

　　“小规模的脉冲短路和突触损伤。”睦说，“可能会昏迷大约3—4分钟。”

　　“……”

　　祥子的手顿了一顿。

　　也就是在这时。

　　——铃铃铃——

　　角落里的发报机，忽然响了。

　　“这么快就7点了？”喵梦在内侧大声说，“我还以为我吃饭之前能够剪出成品来！”

　　祥子下意识地看向义眼里的时钟。

　　6点刚刚过半。

　　非定时联络时间来的通讯。

　　紧急通讯。

　　睦已经快步走上前了。

　　她接通了调频。

　　发报机“嗡、嗡”地响了几声。

　　连接着的屏幕上，出现了画面。

　　画面很暗。

　　场地内没有给出光源。

　　只能够勉强通过夜视仪看出，发报机照着的，是狭窄的地铁检修通道内侧。

　　画面上，并没有提供信息价值。

　　这通紧急通讯要接入的，是音频上的信息。

　　沙……沙……

　　发报机接收到，在薄薄的墙壁对面相当远的地方，传来人在说话的声音。

　　【……PAREO为什么要把【雷达侦测器】放在这种地方？大型工程机器人里面？】

　　是年轻女性的声音。

　　语气有点软。

　　所有人都能够很容易地想到，拥有这样声音的女孩出现在月之森或羽丘外面的学生街上。

　　不过，这声音现在是从被封锁的【填海新地2期】，被BCPD监管着的地区地下深处，遍布城建机器人的地铁轨道中传来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或者说，有点诡异。

　　【不用想也能知道，是CHU²的主意。】

　　另一个声音说。

　　这个声音也是女性发出。

　　不过，听上去要更加年长，音质也更加的硬。

　　【难怪不让LOCK你一个人来，叫我也要一起。大概是知道LOCK你会在这儿花太多时间吧。】

　　【哈哈……谢谢，MASKING……我要停下它，可能得停机再重启……要是拆坏就不好了……】

　　名为LOCK和MASKING的两位女性交谈着。

　　发报机里传出“沙拉、沙拉”，金属器件碰撞的回声。

　　【MASKING：有在这片区域扫到东西吗？】

　　【LOCK：我看看……啊！有了！】

　　【MASKING：……啧。被LAYER说中了。我还跟她打赌不会在这块，会在BCPD的条子更少的西边的……点位给我看一眼。】

　　【LOCK：嗯。】

　　【MASKING：……怎么会那么靠近内侧点位啊？】

　　【MASKING：那不是已经很靠近BCPD的驻留区……喂，不是啊，这已经算是在BCPD的驻留区里面了啊？】

　　【LOCK：果然跟LAYER姐说的一样吗……】

　　【LOCK：在【住宅区】的下水道没找到的时候，LAYER姐就说，应该是被BCPD的人带走了。】

　　【MASKING：哈。没想到我搭的东西，有一天也会掉进BCPD手里。】

　　【MASKING：幸好没能回收的是我的【线性框架Ω】，里面没太多情报。】

　　【MASKING：要是当天没能回收的是CHU²的DTM，那可不得了。】

　　【LOCK：也、也不能这么说啦……】

　　【MASKING：所以，这下怎么回收？出来前，CHU²还跳脚，说如果东西是被BCPD弄了，害她找这么久，她就把这块儿的BCPD全突突了。】

　　【LOCK：哈、哈哈……LAYER姐和PAREO不会让CHU²这样做的吧……总、总之，我们先回报？】

　　【LOCK：按照LAYER姐办事的风格，应该会想要趁BCPD和流民起冲突的时候，从后部突袭，把【线性框架Ω】弄回来……】

　　【MASKING：嘛。就先这样吧。】

　　【MASKING：……话说，生体反应还是没有？】

　　【LOCK：嗯。】

　　【MASKING：现在基本可以坐实了吧？】

　　【LOCK：嗯……】

　　【MASKING：算啦。在那个时候没抓住，这事儿就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

　　【MASKING：早点回去吧。我可不像Morfonica的那些脑袋怪怪的家伙们一样，那么喜欢在这片地区游荡。】

　　【MASKING：这事儿早点结束，咱们也好早点回咱们的【填海新地】。其他几支乐队和丰川的事还没搞明白，可不敢待在没有信号的地方太久……】

　　【MASKING：哎，至少咱们那会儿，地区网络里不会全都是垃圾。】

　　【LOCK：啊，啊哈哈……】

　　发报机里，紧接着传来了摩托发动的声音。

　　摩托声渐渐远去。

　　发报机里，信徒J018小声地报告【人员已离开侦测范围】，随后，切断了通讯。





第三百五十二章 RAISE A SUILEN


　　通讯切断了。

　　Ave Mujica的房间内，祥子站在发报机的旁边。

　　发报机屏幕的雪花点，映在她的脸上。

　　“MASKING、LOCK……”

　　这些代号，祥子知道。

　　在乐之城，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使用日文的姓名。

　　原因有很多。

　　赶潮流的父母、第二身份、将网名转正……

　　就像祥子自己。

　　她虽然还沿用着“祥子”这个自被丰川家逐出后，就已经实际失效的名字，但实际上，她的市民ID登录名是【Oblivionis】。

　　她在日常与人交往……包括与商人、信徒的交往中，使用的也是【Oblivionis】这个名字。

　　【Oblivionis】这个名字，还算有名。

　　但如果谈到“在乐之城最有名”，还轮不到。

　　乐之城电台广播曾经做过一个调研：在城区街道上随便抓一个人，问他“乐之城最有名的非日文登录名是哪个？”。

　　结果是，受试者百分之一百二十，回答了LAYER、LOCK、MASKING、PAREO和CHU²中的一个。

　　多出了百分之二十的概率，是因为有些接受调研的人原本没有打算回答，但听到是这个问题，就转头返回进行了作答。

　　会这样，是因为他们是帮派乐队【RAS】的粉丝。

　　【RAS】，全名【RAISE A SUILEN】，是乐之城在最近几年因为【填海新地1期】的兴起，而诞生的两支新帮派乐队中的一支。

　　成员由五个人组成，分别是LAYER、LOCK、MASKING、PAREO和CHU²。

　　领袖是名叫CHU²的，非常年轻——罕见的、外表和内在都真的非常年轻的DJ。

　　CHU²是美国夜之城人。

　　没有人知道她在十二岁的时候，为什么从美国夜之城来到日本乐之城。

　　人们只知道，她一来到乐之城，就投身于乐之城灯光闪烁、鱼龙混杂的音乐制作舞台。

　　CHU²以她对流行的敏锐嗅觉，跟上瞬息万变的潮流，以制作人的身份发行了多支潮流单曲，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一跃跻身进大牌制作人的行列。

　　乐之城是梦之城。

　　对于音乐制作人而言，或许，更是如此。

　　只要你能够乘上风口，不管你是小猫、小狗、还是连最低改造年龄都没有到的小毛孩，都能够掌握万千财富。

　　只不过……

　　这座音乐制作人的梦之城，同时也是狂徒们的梦之城。

　　在这座梦之城，想要守住财富，稍稍有一些困难。

　　CHU²名气日盛。

　　盯上了她的人，也日渐增加。

　　诈骗公司。被挤占了生态位的同行。眼红财产、想铤而走险的狂徒。看准前者的出现而前来敛财的保安公司。

　　安保的支出越来越大。

　　但却只能够买到一时的安宁，而并不能带来真正的稳定。

　　反而，只是饮鸩止渴，留下更多的后患。

　　就是在这个时期里，【填海新地1期】完工了。

　　CHU²用她在音乐制作领域大红大紫的敏锐机遇嗅觉，闻到了这次机会。

　　真正的稳定，是像【五大团】那样，拥有对自己所在地区控制权的稳定。

　　只有拥有自己的打手、拥有自己的地盘，才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达成那样的稳定。

　　而且，还有更多的钱。

　　CHU²花重金招募了一批人才。

　　其中，有能演奏、也有着丰富佣兵经验的老牌打手，也有刚刚崭露头角，拥有才能、前程无量的年轻人。

　　她将这两年多来的积蓄全部押在了这次转型上。她如同流水一般花钱，对这些人才进行了全方位的包装。

　　包括购买最好的武器，配备最好的义体和系统，用最好的训练芯片进行演出和作战方面的重新训练，把原本风格不同的名字改成更能吸睛的、全部都是大写字母的统一代号，等等。

　　事实证明，有钱没什么买不到的。

　　CHU²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组建起了这支名为RAS的银河战舰。

　　结果毫无疑问，很成功。

　　RAS在很短的时间内清剿了【填海新地1期】的大部分匪徒，将他们收编，一时间，风头无两。

　　她们甚至没花多少工夫，就击退、驱散了【五大团】派来【填海新地1期】探查，试图定居成为眼线的帮众。

　　【五大团】的人，也不过如此！

　　顺利的进展让CHU²变得自大——虽然她本来就因为长年的成绩非常自大——

　　在拿下【填海新地1期】后，CHU²没有疏散、改编、重组自己麾下的军事力量，而是趁机再次扩张了军备。

　　彼时，Roselia和Afterglow两支帮派乐队的矛盾达到了巅峰。两支乐队在彼此的边境时有摩擦。

　　CHU²盯上了这个机会。

　　她拿定Afterglow会支援她们，于是，公然向Roselia宣战。

　　RAS率军进击，妄图摧毁Roselia的部分产业链条，将这些产业——非常赚钱的高新科技产业——转移到自己的属地内，打造成【填海新地1期】的特色产业。

　　她们甚至在这时对内打出了【以自己所制作的最强音乐来终结女子乐队时代】这种，有着明显吞并整座乐之城野心的口号。

　　她们在暗中布线，尝试大胆的计划。诸如拉拢Poppin'Party的花园多惠转入RAS之类的、征服其他大团的计划，也在提上日程。

　　但结果，所有人都看见了。

　　第一站就碰壁了。

　　Roselia并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

　　Roselia会和Afterglow在边境有着长久的摩擦，并不是因为她们没有能力去解决很多问题，而只是因为她们不想处理可能引发的糟糕后果。

　　现在，一支愣头青把这当成了她们的软弱，大剌剌地踏进她们的属地，想要夺走她们的东西。

　　……那她们也不介意由自己来进行“新人教育”。





第三百五十三章 新人教育


　　Roselia毫无保留地对踏入她们属地的RAS倾斜了冰冷的怒火。

　　RAS确实有一些东西。她们在初时竟然尚能抵抗。

　　但在白金燐子绕到她们的后方，破坏了她们的总服务器之后，RAS终于因为自研的高端脑机管理软件失效导致的、对麾下人员的全面失控，而溃不成军。

　　RAS被迫退回了【填海新地1期】。

　　而Roselia并没有就这样放过这支年轻的乐队。

　　她们追了进去，从RAS手上啃下土地。

　　再这样下去，Roselia会从RAS那里吃下一大片【填海新地1期】的地盘。

　　会受此困扰的，不仅仅是RAS。

　　同为【五大团】的Afterglow，会因为这种领地变动，而被这个她们长久以来的敌人两面包夹。

　　Afterglow不得不在这时出手抵抗，将Roselia从【填海新地1期】里驱逐出去。

　　Roselia对此早有预料。

　　她们打了一波闪击战，进攻的速度很快。

　　Afterglow入场的时机晚了，被对方抢占了节奏。

　　这场争斗最后，以一场在【填海新地1期】网箱区发生的大爆炸作结。

　　Roselia损失了一些武装、一些为她们作战的部下。

　　Afterglow则比她们糟糕得多：【大人物】上原绯玛丽和宇田川巴被炸至濒死，差一点没有抢救过来。

　　但纵观整场地盘争夺战，RAS受到的损失还是最大的。

　　RAS的五名成员不同程度地重度负伤，PAERO甚至一度因黑客间的脑机战陷入昏迷。她们损失了超过三成的部下。自研管理软件和智能武器也被全面瘫痪，代码都被丢到黑墙的背后去了。

　　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RAS完全失去了对【填海新地1期】的控制。

　　RAS本就是使用商业手段招揽部下。她们部下的黏性，并不算高。比伤亡人数更多的部下，在这段时期内离开了她们。

　　状况最糟的时候，RAS几乎失去了一切。

　　她们从风光无量的人上人，变成了只能躲藏在【填海新地1期】深处、躲避Roselia、Afterglow甚至于其他三支大团怒火的过街老鼠。

　　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RAS这些被金钱和利益招揽过来的核心成员，没有因为这次惨烈的失败而离开CHU²。

　　也正因如此，CHU²没有像其他那些在乐之城发迹后膨胀了的家伙一样，落得一个身首异处，最后被在垃圾堆里找到的下场。

　　核心成员还在，竞争力就还在。

　　又过了几个月，她们慢慢地缓过了气，又从头开始，一点一点重新地发展了起来。

　　这个时候，【填海新地1期】已经被【五大团】的眼线插了个满。

　　Poppin'Party甚至扶持了一位新人——仓田真白，并让这位尚有许多东西要学习，还不能算一位好领袖的领袖，带领乐队帮派Morfonica来管理这片土地。

　　Morfonica管理得并不好。

　　RAS抓住这个机会，夺回了一部分土地、粉丝和部下。

　　不过，【五大团】的眼线的根已经扎稳了。

　　就连心高气傲的CHU²，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RAS最后与Morfonica分治了【填海新地1期】，并默许了Morfonica背后代表主城区势力的【五大团】的监视。

　　在那之后的一年多里，RAS稳定发展，没有再听到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事实上，都很少听到她们离开自己的属地，进入其他势力属地。

　　直到现在。

　　现在，她们出现在了【填海新地2期】里。

　　……

　　“（RAS进入了【填海新地2期】？）”

　　祥子思索着这件事。

　　RAS曾经元气大伤。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比起认为“RAS已经不足为惧，或已变成1.5流乐队帮派”之类乐之城夜间电台偶尔会口无遮拦地说出的话，祥子更在意的是“RAS曾经能跟Roselia分庭抗礼”这件事。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在Roselia发动对RAS的总服务器的攻击之前，有那么一段时期，RAS与Roselia的战争的胜率，确实很接近。

　　Roselia代表着乐之城帮派乐队在实际战略力量上的最高水准。

　　与她们开战后，还能保持相近的胜率。那可不是只有钱就能做到的事。

　　对方是有能力的。

　　有能力的【大人物】，出现在自己的领地附近。

　　非常危险的情况。

　　不过，现在好在，对方看起来对入侵祥子的领地并无兴趣。

　　对方是在找东西。

　　“她们提到了【线性框架Ω】。”初华调用了发报机刚才那段对话的录音，又听了一遍，说，“听起来，是RAS的近接战斗担当MASKING，正在找她没能在此前的【填海新地2期】战中回收的【线性框架Ω】。”

　　“【线性框架Ω】啊……”海铃说。

　　作为曾经的地下佣兵，海铃当然对乐之城的【七支乐队】的成员持有什么武器，有着大致的了解。

　　RAS在风波过去后，发展起了科技业务。

　　她们没能从Roselia那里夺走高新科技的垄断地位，但依靠着自己的研发能力，也算是有了产品，打出了一点点名声。

　　她们主要的研发方向就是智能武器与技术武器。此外，还有包含线性框架和ACPA在内的各种动力外骨骼。

　　RAS的成员中，MASKING、PAERO和CHU²就都有搭载这样的动力外骨骼。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听到MASKING搭乘的动力外骨骼的具体型号，但众人并不是很意外。

　　真正让海铃意外的是这个型号本身。

　　因为，这……

　　海铃望了眼初华。

　　正巧，初华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她也看了海铃一眼。

　　【填海新地2期】爆发战争的，那一天。

　　她们两人掩护祥子撤退，并试图带走那名血液里流淌着集成病毒的少女。

　　危机发生的时候，两人忙着清理楼上和楼下的乱象，确保通道稳定、可供疏散，没有第一时间跟在祥子身边。

　　但她们毕竟都在现场。

　　在后来赶到，往回拉开始赛博精神病病发的祥子的时候，两人都看到了抓走那名少女的那台线性框架。

　　正是【线性框架Ω】。





第三百五十四章 24小时工作制（4k1月票加更）


　　【线性框架Ω】是非常昂贵，高端的动力外骨骼。

　　虽然并不像CHU²的DTM那样，属于自研发产品。但能拥有它的人，在乐之城也不多。

　　如果要再考虑到【填海新地2期】一战中，这台【线性框架Ω】陷入危险，到了必须要被驾驶员舍弃，甚至不能当场回收的程度……

　　果然，这台【线性框架Ω】，就是……

　　“这台【线性框架Ω】，就是【填海新地2期】一战中，抓走灯的那台吗？”

　　睦的声音从工作台侧边传来。

　　“……”

　　海铃和初华一起看向睦。

　　她问了一个大家都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睦子……睦子！”

　　就连喵梦都感到害怕了。

　　她从侧面滑进来，伸手拉了拉睦的肩膀——

　　但睦没就这样停下。

　　“是RAS的MASKING抓走了灯吗？”

　　睦看向祥子，又问。

　　“——”

　　真敢问啊。

　　睦直截了当的询问，让Ave Mujica的其余三人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但就像睦一样，祥子很平静地面对了这个问题。

　　“【线性框架Ω】不是常见的设备。我觉得尝试抓灯的【线性框架Ω】，就是MASKING说的这台‘遗失物品’。”祥子说。

　　祥子将音频讯号回拨。

　　……

　　【MASKING：话说，生体反应还是没有？】

　　【LOCK：嗯。】

　　【MASKING：现在基本可以坐实了吧？】

　　【LOCK：嗯……】

　　【MASKING：算啦。在那个时候没抓住，这事儿就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

　　……

　　祥子重复播放了MASKING说的【生体反应还是没有】和【在那个时候没抓住，这事儿就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这两段。

　　“但我不觉得灯在RAS手上。”祥子说，“她们在对话中谈到了生体反应的扫描……时隔三个月，到现在还在试图进行生体扫描，说明人员很重要。但又是在搜索【线性框架Ω】时顺便而为，说明重要、但价值在【线性框架Ω】之下。大概率，就是当时尝试带走的灯。”

　　那天的情况确实很混乱。

　　接受脑舞治疗的祥子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线性框架Ω】和其他势力有着摩擦，又受到了地区塌陷的困扰。

　　如此看来，她们也没能带走灯。

　　她们一度陷入无法脱身的境况，到最后，连动力外骨骼都被留在了那里。

　　但比起“RAS没能带走灯”，更让祥子在意的是这搜索所体现出的另一个信息。

　　RAS也不知道这个身体里有病毒的年轻人的——可能是遗骸——现在在哪里。

　　“（还以为至少【七支乐队】会知道目标人物的下落。）”

　　祥子微微皱起眉头。

　　重复播放的语音，在室内沙沙地响着。

　　【MASKING：……算啦。在那个时候没抓住，这事儿就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

　　这位【大人物】说得对。祥子想。

　　在那个时候没抓住，这事儿就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哒。

　　祥子向前探身，关掉视频·音频回放。

　　“总之，现在RAS发现她们丢的东西在BCPD那里。”祥子说，“RAS想要趁BCPD和我们起冲突的时候，去把她们丢的东西拿回来……”

　　“……她们当然想要拿回来。毕竟，【线性框架Ω】不便宜。一台，超过一个亿了吧。”

　　祥子轻轻笑了下。

　　“这是关键的情报。”她说。

　　“利用得好，我们就可以趁机把防线再往BCPD那边多推一点。”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任何一座工厂，能够进入Ave Mujica的地盘，都是很好的。”

　　祥子平静地说。

　　初华、海铃和睦都已经差不多习惯祥子的平静了。

　　只有喵梦还一个劲儿地往祥子的方向看。

　　……

　　祥子并没有发布针对RAS这条情报的突袭要求。

　　她只是要求海铃加固了对西边与BCPD毗邻的防线，并让初华把一部分人手从北边调回了西边——现在，北边因为众人在上次的“机器人调查行动”中的收获，已经变得比从前更加容易防守了。只需要挂出一些从城建机器人身上拔下的铁皮，就能够解决大部分的守卫问题。

　　因为祥子利用这条语音讯息的方式，相对保守。

　　祥子与众人说：“我们等待BCPD发起进攻。等交战开始后，我们骇入BCPD警员的脑机，把这些音频假装成因为无线电的错频而捕捉到的信号，发给BCPD的警员听。”

　　如此一来，既可以引起BCPD方面的混乱，让他们在回退中被信徒攻击，不得已后撤一部分防线。也可以让RAS不能轻易将【线性框架Ω】拿到手，在后续采取更多对双方均有消耗性的战略手段。

　　BCPD的消耗，当然是祥子想要看到的。

　　至于J小队的成员？

　　在这场战斗发生之前，他们的监听使命仍在继续着。

　　太阳东升西落。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祥子进行了一圈领地的巡查工作。

　　包括食物、水、渗透小队、面向主城区的交易，和领地内的管理情况。

　　时间在工作的时候，总是过得很快。

　　在天上的冻雨转变为薄薄的小雪的时刻，夜晚降临了。

　　撑着一把深色的伞，祥子在雪中步行，回到了Ave Mujica的冷却塔。

　　她从小门处进入。

　　耳边能听到的，只有电梯的嗡鸣声。

　　冷却塔内很暗。从上往下看，室内笼罩在黑夜之中。

　　没有人在活动。为了省电，室内只有零星的灯光。

　　没什么声音。

　　海铃和初华都还在防线上，没有回来。

　　睦组装好了一些新的、供给人员使用的智能目镜和战术手套，也出去进行交付了，并不在。

　　“（少有的安静。）”

　　哒、哒。

　　祥子沿着长楼梯，从上方走下。

　　周围，回荡着她的皮鞋与合金钢材的楼梯碰撞，发出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祥子以为冷却塔里只有自己。

　　但那是不可能的。

　　最初的疑惑解决了。“未知”变成了“已知”，Ave Mujica五人解除了待命模式。

　　但在一切发生之前，都还需要保持警惕。

　　发报机、以及发报机背后的J小队，理所当然地持续工作着。

　　所以，Ave Mujica这边，也理所当然地有着值班人员。

　　祥子转过布帘拉出的拐角。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疯更吓人（4k1刀片加更）


　　绕过拐角，祥子看到了人的背影。

　　是喵梦。

　　喵梦斜拉了张椅子，坐在发报机前方，用钨钢超梦头环调试睦新给她的外接线路电板。

　　今天，留守值班的人员正是她。

　　发报机发出“沙、沙”，轻微的声响。

　　祥子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八点五十五。

　　下一轮的定时汇报时间的时间就快到了。

　　祥子从布帘后面走入房间。

　　“……哟，老大，你回来啦。”喵梦抬眼看了看，说。

　　“情况如何？”

　　祥子问。

　　“嗯……”

　　喵梦也看了看发报机。

　　“最近的通报还没来。之前没什么问题。”喵梦说，“J小队的成员们，变得比前几天要更紧张一些。在了解到Morfonica也在这附近的情况之后，他们比之前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了。”

　　“没什么安全问题。”祥子脱下她的外套大衣，挂在一旁的挂钩上，说，“扫描Morfonica、扫描RAS和扫描BCPD，是一样的流程。被发现的后果，也差不多。无非就是被前两者发现，能做出反应的时间更少一些。但也足够他们用电磁脉冲手雷破坏脑机和记忆中枢，以及销毁发报机了。”

　　祥子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嘿～”

　　喵梦轻笑。

　　祥子抬眼看向喵梦。

　　喵梦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

　　“只有我们两个呢。”

　　喵梦笑着说。

　　祥子滑动着脑机交互屏幕，没接话。

　　“真怀念，不是吗？就跟我们刚遇到……刚一同行动时一样。”

　　喵梦又说。

　　祥子还是没说话。

　　“真冷淡呢。”

　　喵梦轻笑。

　　她挑着眼角看了看祥子，然后，起身了。

　　躺椅发出“嘎吱”一声。

　　喵梦从发报机前走向了祥子坐着的沙发。

　　她高挑的身影，挡住了从篷布顶端垂下来的日光灯管的光线。

　　“……”

　　祥子金色的眼睛，向上瞥了一眼。

　　“自从进入【填海新地2期】以后，你就没什么情绪波动了呢。”

　　喵梦贴近了祥子。

　　她靠到祥子的身侧，轻轻地说。

　　“是吗。”

　　祥子还看着屏幕。她淡淡地说。

　　“没什么情绪波动……也就说明你不会生气了，对吗？”

　　喵梦说。

　　她向前。

　　衣物相互摩擦，发出索索声。

　　喵梦坐到了祥子的腿上。

　　“……你做什么？”

　　祥子的注意力终于被从那些报表上真正地转移出来了。

　　她皱着眉头，看向喵梦。

　　喵梦的笑意反而因为祥子的这种反应而更加明显了。

　　“老大，我问你一件事。”喵梦说，“你真是丰川家出来的？”

　　“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是。”

　　祥子说。

　　祥子没有对这个话题做出太大的反应。

　　不过，喵梦也没有。

　　她挑了挑眉毛，看上去并不关心祥子给出的答案——

　　而是更关心祥子的态度本身。

　　“没什么反应呢。”

　　喵梦眨眨眼睛，说。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祥子问。

　　“嗯……更可爱一点的反应。”喵梦说。

　　“……”

　　祥子别回视线。

　　“哇，果然还是不对。”

　　喵梦忽然感叹。

　　她更加紧密地贴上了祥子的身前。

　　现在，喵梦是整个人挂在祥子身上了。

　　由于她的身高更高的原因，就算是挂在祥子身上，喵梦也是从上往下，看着祥子的眼睛。

　　“……”

　　距离贴得太近。

　　不论是从物理上的因素，还是心理上的因素，祥子已经没办法再看报表了。

　　祥子的眉头越皱越紧。

　　喵梦却因此而感到满意。

　　“这样才对。”

　　她感叹道。

　　“你——”

　　祥子想说什么。但在那之前，喵梦继续说了下去。

　　“老大，你最近的反应实在太少了。”喵梦说，“就连知道Morfonica也在【填海新地2期】后，你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让大家照常加强守备。”

　　“RAS只说了Morfonica在【填海新地2期】，没有说盯上了Ave Mujica占领的【基础建设区】。”祥子慢慢地说，“尽管这种可能性不低，但在现在的人手配置下，花大量精力去调查一个甚至不一定盯着我们的势力，是不明智的。我们不会知道搜查到什么样可以停下，这只会让我们从RAS和BCPD的事上分心。”

　　“你从前也会得出这种结论。”喵梦说，“不过，没有这么干脆。”

　　喵梦将她的手缠过祥子的后颈。

　　“干脆是好的吗……也许吧。”

　　喵梦挑起祥子鬓边的发丝。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出手芯片的事犹犹豫豫，远没有如今干脆。第二次见你的时候，你诓骗我、强迫我成为你的同伙，比现在更加令人生气……”

　　喵梦靠近了祥子的耳边。

　　“把我从Roselia的地盘里带出来的时候，你有想过真的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吗？”她饶有兴致地问，“拥有一块地盘，拥有自己的信徒，拥有可靠的部下，拥有我……”

　　喵梦在句尾轻笑。

　　祥子仍皱着眉头。不过，两人的目光在很近的地方对视了。

　　“有。”

　　祥子说。

　　“这样认真地对待玩笑，听起来就像是被表白了一样，让人真心动呀。”

　　喵梦笑着，伸手摸了祥子的脸。

　　喵梦说道：

　　“如果说当时的你看着的，是现在的景象……”

　　“现在的你，眼睛里看着的，是什么？”

　　“……”

　　祥子沉默。

　　“确实是把我带到了很高的地方。”喵梦说，“你走了一条危险的路，这儿又高，又危险……”

　　“……越往上，就越困难了。”

　　喵梦看着祥子的眼睛。

　　“老大，我注意到你最近的决策都变得很稳健了。”

　　不在团队里的喵梦，变得有一点点像是祥子第一次遇见时的那个游走在酒吧与夜场中的超梦制作人了。

　　她笑着，看着祥子，说：

　　“可我们在做的事，本来就并不稳健啊？”

　　“最稳健的，就是回到底层。脚踏着地面。”

　　喵梦摸着祥子的后颈，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祥子。

　　“你会回到地面吗？”

　　“你会停在现在这里吗？”

　　“你要停多久，走多慢——”

　　“——对现在的你来说，【顶峰】是什么？”

　　喵梦的眼睛，让祥子在这个时候重新回想起了一件事。

　　她是——存粹地——拥有野心，才来到这里的，这件事。





第三百五十六章 猫咪很担心你


　　祥子好久没听到【顶峰】这个词了。

　　在昏暗的室内，在因为落雪的天气而潮湿、冰冷的空气里，喵梦亲密地搂着祥子，用大腿蹭着祥子的腰。

　　隔着薄薄的、保暖的混合纺衣物，喵梦的体温缠在祥子身上。

　　喵梦笑了一声。

　　她将她那两只修长的手臂越过祥子的肩头，搭到祥子的肩头。

　　她看着祥子的眼睛。

　　“老大，过去，我可以从你的情绪里看出热情。哪怕那是糟糕的情绪。”喵梦说，“但现在不行了。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喵梦贴近祥子的脸颊。

　　“你知道吗？”

　　她说。

　　“丰川家和【七支乐队】开打，初子和海子在通讯里说，你疯掉了的时候，我害怕极了。”

　　“我已经被拉上贼船，过去的一切都随着一声枪响，一次爆炸，消失了。”

　　“要是你变赛博精神病了，谁来指引我上顶峰呢？”

　　喵梦笑着。

　　“你现在不疯了。”她说。

　　“我更害怕了。”

　　喵梦用她的嘴唇贴着还像原来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神情也没有改变的祥子的耳朵，说。

　　“你的眼睛里都没有愤怒了。过去的那个你去哪里了？”

　　喵梦像一条蛇那样缠绕着祥子。

　　越缠越紧。

　　“你做事变得稳健了。”

　　“初子好像比较开心。”

　　“海子有点担心。”

　　“睦子怎样都好。”

　　“我？”

　　喵梦笑了一声。

　　“我是真后悔那个从小破诊所里扒出来的家伙，把你给治好了。”

　　喵梦的嘴唇又从祥子的耳畔滑到颈侧。

　　“带我出来的时候，你说要带我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她轻笑着。

　　“我原本是不相信的。”

　　“直到看到你那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样子。我意识到，你看着的是和我们不同的风景。”

　　“我对【更好的地方】没有概念。”

　　“对我而言，那就是名车、名表、酒与爱。不用操心生计，可以随意使唤别人。挥金如土，左拥右抱，纸醉金迷。”

　　“我只能想象到这些。”

　　“但看到你为之而疯狂，我明白了。”

　　“你知道【顶峰】上面是什么。”

　　“是炫目的、肮脏的、像是紧紧缠绕在骨髓之中的欲望。是让人看过一次，就无法忘怀，就算把自己撕成碎片，也要回到的地方。”

　　“看着那样疯狂、烦躁、绝望的你，我想……”

　　喵梦的目光，从上向下，对上祥子的目光。

　　“……‘啊啊，这个人，也许能成’。”

　　喵梦笑着说。

　　她呼出的热气，打在祥子的脸颊上。

　　“可现在不是那样了。”

　　喵梦说。

　　“那个赛博精神病治疗师，把你治好得太多了。”

　　“你现在变得更稳定了。”她说，“可是，我却不再感觉到你的情绪。”

　　“我一直站在你身边。我看到那些疯狂、愤怒、不甘与绝望，成为了你的动力……”

　　“那现在呢？”

　　喵梦的手不知何时向下滑去。

　　她把祥子那件灰白色单衣领口的丝带解开了。

　　祥子的单衣，从肩头滑了下来。

　　“你不再感觉到这些了。”

　　喵梦贴在祥子的耳朵边上，说。

　　“这是否意味着【顶峰】在渐渐对你失去吸引力？”

　　“如果说，过去【顶峰】对你来说，是领地、下属、簇拥者……”

　　“这些，现在你都有了。”

　　“你还看得见【顶峰】吗？”

　　喵梦轻笑。

　　“……过不上都市生活，已经够让我不安的了。要是在此之上，跟其他在乐之城向上爬的人一样，半路摔下来，变成大件湿垃圾，可饶了我吧。”

　　她舔了舔嘴唇。

　　然后，她把自己的外套也脱掉了。

　　紫色的外套，落在了地上，叠在祥子的单衣上面。

　　“稳定？”

　　喵梦轻轻地，用像是在邀请一样，柔软又湿润的语气说。

　　“感受不到你的感情，让我觉得一点儿都不稳定。”

　　“就像是喝多了代醇饮料后带上超梦头环，看R++级超梦的时候一样。”

　　“轻飘飘的。”

　　“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但超梦制作人不会。”

　　“现在的你，看着什么？”

　　“这种事，我看不出来了。”

　　“现在的你让我感觉虚幻。”

　　“老大。”

　　喵梦挑起祥子的下巴。

　　“别这样。”

　　“疯一点吧。”

　　“不疯，你怎么带我们上【顶峰】呢？”

　　除去衣物后，室内的凉意更加明显了。

　　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彼此紧密贴合的体温。

　　“你完全疯狂，带着我们去炸加油站和车辆中心的时候，我都没觉得这么糟过。”喵梦说，“你真的是好了吗？该不会，更糟了吧？”

　　“那个庸医是不是把你给治坏了呀？”她笑着，问，“【脑舞治疗】可不是什么安全的疗法……老大，需要我给你加装点东西吗？”

　　“性格插件、情绪插件、一次性情绪体验……”

　　“……你要的话，我也可以用【赛博精神病】的快速破解，帮你烧一次脑子。”

　　“还是说……”

　　喵梦的手滑到了祥子的胸前。

　　“你想要一点……别的什么刺激？”

　　喵梦又将手伸向更下方。

　　“你会喜欢这个的……”

　　她的手慢慢地下探——然后——

　　被抓住了。

　　祥子抓住了喵梦的手腕。

　　“九点了。”

　　祥子开口说道。

　　她平静地看着义眼里的时钟。

　　“J小队的定期联络没来。”

　　祥子说。

　　“……”

　　喵梦看着祥子。

　　半晌，她从肺里吐出空气。

　　“老大，你再这样，我要怀疑我的魅力了。”

　　她耸了耸肩膀，向后退。

　　冷空气挤进祥子和喵梦之间重新出现的缝隙里。

　　喵梦按了下后颈的脑机。

　　——铃铃铃——

　　发报机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把来电掐了？”

　　祥子问。

　　“我只是设置了一个把它的声音讯号转进我脑机后台的小程序。”喵梦挑着眉毛，说，“在我脱掉外套的时候弄的。”

　　“……”

　　祥子沉默地盯着喵梦。

　　“别因为你发现我能做到这件事，就给我布置额外工作。”喵梦说。

　　她打了个响指。

　　定期通讯接通了。

　　……沙沙……

　　……沙沙……

　　一如既往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听了几十遍的流程。

　　接下来，会是J小队的声音——报告【二一〇〇，无异常】——跟此前一样——

　　可是。

　　这一次，沙沙声结束后。

　　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因为你一直舔同一个地方


　　定期通讯接通了，但是没声音？

　　起初，祥子和喵梦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

　　喵梦甚至一度流露出一丝慌张的神情。因为她以为是自己编写的小程序，把发报机弄坏了。

　　但过了几秒钟之后，两人听到了细碎的风声。

　　“……！”

　　两人忽然明白了。

　　发报机接通了。它没有故障。

　　但这不是定时联络。

　　这只是恰好在定时联络的时间点附近来的，紧急联络。

　　RAS又回来了？

　　祥子的眼神变了。喵梦也立刻噤声。

　　……沙……

　　祥子盯着发报机的方向。

　　过了一小会之后。

　　……沙……

　　发报机的对面，传来了模糊的脚步声。

　　然后是。

　　隔着墙壁的，沉闷的谈话声。

　　【……有破坏的痕迹……】

　　【……在……地铁基地……扫描的情况……感觉不对……】

　　【……冒险过来……果然……】

　　【……城建机器人的碎片……比正常情况下……更多……】

　　是几个人的声音。

　　有男有女。

　　听脚步声，来者有三、五人。也可能更多。

　　脚步声渐渐靠近。

　　【……！你们看！这一片！】

　　【……怎么会……全是城建机器人的残骸……全部被报废了？怎么做到的？】

　　【……电流脉冲攻击？还有蛮力撕开的痕迹……这开放式的伤口！直接撕裂的？太恐怖了！】

　　【……果然……是流民的领袖！流民的领袖果然来这里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么大规模的破坏……无声无息？我们的雷达和声呐竟然没有发现……这、这……已经有主城区乐队帮派【大人物】的水平了吧？】

　　【……流民的领袖，竟然这么厉害？……这远在我们计划之上了……】

　　【……我们的计划，可是趁流民进入这里救人的时候，消耗她们的力量，然后，伺机进攻【基础建设区】……】

　　【……可是现在，这情况！看起来，她们根本就没有被消耗！】

　　【……山岸先生……这可怎么办……】

　　【……】

　　【……山岸先生？】

　　【……没事……没事……一切都在计划……都在计划之中……】

　　【……都在计划之中！定向红外扫描结果怎么样？】

　　【……还有红外成像……之前定位了的那些被困的流民，还在里面……】

　　【……呵。流民的领袖要是真这么厉害，肯定早就已经把人救走了……这里的情况，要么不是流民的领袖干的，而是电路故障、燃气爆炸……要么，就是流民的领袖也没办法控制他们持有的杀伤性武器！……】

　　【……不要害怕。人还在，就说明都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保持方案！再去抓城建机器人！】

　　【……对方不是神！他们打进来的势头看上去再怎么凶狠，也一定会有消耗……】

　　【……消耗到能看出他们疲态的程度，我们就进击……跟计划一样！】

　　【……收到……】

　　【……轰隆隆……】

　　【……喂！喂！【农工M5】转回来了！】

　　【……先撤退！……】

　　【*杂乱的脚步声】

　　【……轰隆隆……】

　　【农工M5】从监听的墙面后方经过。

　　轰鸣声持续了一小会。

　　当轰鸣声远去之后，已经再听不见那些脚步声和谈话声了。

　　【标定声量＜3。人员已离开侦测范围。紧急联络结束。】

　　J018的声音小声地说。

　　随后，通讯切断了。

　　“哈啊……BCPD的人果然也来看啦。”

　　喵梦拨弄了一下她自己的头发，从祥子身上站起来。

　　“RAS的人，把地下道炸得估计够狠。”喵梦大叹气，说，“干的事，还被丢到我们头上，以为是我们做的……她们就不能像我们一样，静悄悄地进去，什么都不碰吗？”

　　“幸好BCPD的人都胆小，也不会想要查证拘禁人员的情况。”她感叹道，“不然，我们安排的发报机就要被发现了！”

　　她说着：“真是不解风情的通报。嘛，倒是好在坐实了猜想……”

　　然而，就在这时。

　　“你想要工厂吗？”

　　身下，祥子忽然问。

　　“……什么？”

　　喵梦再次看向祥子。

　　“蛋白质工厂。”祥子说，“小麦种植厂，也可以有。”

　　喵梦不知道祥子这是在说什么。她眨着眼睛。

　　“一直从BCPD那里拿东西，也不错。”祥子说，“不过，我们是时候拥有更多的东西了。不管是蛋白质工厂，小麦种植厂，还是……更多的。”

　　祥子也起身了。

　　两人的距离重新变近。

　　“我的【顶峰】是一支乐队、一群人、一块自己的地盘……”祥子慢慢地说。

　　“……但不仅仅这些。”

　　“我要登上的【顶峰】，是拥有我身处的地方的话语权的位置。”祥子说，“现在，我在乐之城。所以，我要的是乐之城的话语权。”

　　“我永远会去拿它。”

　　祥子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喵梦意识到了。

　　“当我觉得不满足，我就会吞下。当我觉得渴望，我就会夺取。”祥子说，“如果你不安……”

　　“……那你就不安吧。”

　　祥子看着喵梦，说。

　　“不是你告诉我怎么做，而是我告诉你怎么做。你不安，就不安吧。”

　　“不安，看着我做的事，然后，从我要做的事里，再一次明白我在做什么吧。”

　　“我会再一次引领你。就像我从前引领你那样。”

　　祥子从喵梦旁边走了过去。

　　她走向房间深处，喵梦的超梦工作室，兼喵梦的卧室。

　　那里没有光源，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跟我来。”

　　祥子说。

　　喵梦又眨了眨眼睛。

　　“我可以问问你要做什么吗？”

　　喵梦带了一点惊讶的笑意，问祥子。

　　“让你看看‘原来的我’。”

　　祥子回头看了一眼，说。

　　喵梦笑了。

　　“这么重要的事，就我和你呀？”喵梦笑道，“初子、海子、睦子……不等她们回来？”

　　“有我们两个，就够了。”

　　祥子说。

　　“毕竟最开始，也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处理重要的事，不是吗？”

　　喵梦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哎呀……完蛋啦。”

　　她笑着说。

　　“你这样说，我会不太想再把你分给其他人了！老大，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你昨晚去了哪里（4k2月票加更）


　　第二天。

　　日头从乐之城的东边升起。

　　晨光自冷却塔的顶端，照进下方Ave Mujica的临时基地。

　　初华踩着铺设在地面上的钢板，向前走去。

　　在清晨冷冽的空气中，她不时左右张望。

　　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哒、哒。

　　脚步声从侧面传来。

　　初华转过头。

　　她看见海铃握着【黑独角兽】，沿着细细的小道，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海铃。”初华抬手打了个招呼，问，“你看见小祥了吗？”

　　“不在办公区？”海铃回了个招呼，说，“这个点，祥子一般都在那里。”

　　“今天不在。”初华往办公区的方向看了看，说，“也不在房间。我还想跟她说说抽调人手的情况——北部的防线比想象中更好，也许我们可以多抽一些信徒出来——”

　　哒、哒。

　　皮鞋踏在钢板上的声音，又轻轻地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初华和海铃一起望向那里。

　　是睦。

　　她抱着维护用的笔电，从她自己的房间里出来。

　　“睦。”初华对睦也打了个招呼，“你看见小祥了吗？”

　　睦摇了摇头。

　　连睦也没有看见？

　　初华微微感到疑惑。

　　就在这时。

　　沙沙……

　　睦隔壁房间的布帘晃动了一下。

　　那是喵梦的房间。

　　“哈啊……大早上的，你们在聊什么？”

　　喵梦打着哈欠，从布帘后面走了出来。

　　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而那背心此刻也不是很平整，皱巴巴地挂在她的身上。

　　“喵梦。”初华转头，“你有没有见……”

　　沙沙。

　　布帘再次晃动。

　　又是一只手撩起布帘。

　　祥子从喵梦的身前走了出来。

　　寒冷的天气里，祥子只穿了一件灰白色的单衣，没有披外套。

　　并不像是从外面刚刚造访。

　　而且，这件灰白色的单衣，还是祥子昨天穿的那件。

　　祥子没有说话，只是往过道上看了一眼。

　　她的眉眼间微微有些疲惫。

　　她看上去和喵梦一样，睡眠并不充足。

　　“小祥？”初华几步走上前，说，“我想找你——”

　　“北部防线的事是吧。”祥子捏了捏鼻梁定神，说，“我听到了。一会把报告给我，我看一下。”

　　“你看起来很困。”初华一边滑动脑机界面发送信息，一边说，“你很早就过来了？”

　　“不。”喵梦这时在旁边插话道，“她一个晚上都在这里。”

　　一个晚上都在这里？

　　初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哦～？”

　　喵梦没有放过初华的这个变化。

　　她往前一凑，凑到了初华身上。

　　“想知道？”

　　喵梦黠笑着问。

　　“呃……”

　　初华只觉得自己回答“是”也不对，回答“不是”也不对。

　　祥子倒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从初华和喵梦的侧面绕出来，又往后看了看海铃和睦。

　　“都在啊。正好。”祥子说。

　　祥子转回身，返回了开有暖气的房间里。

　　“都进来吧。”她说，“我有个东西要给大家看。”

　　……

　　“将发报机的视频·音频信号接入脑机的程序？”

　　房间内，初华按着自己的脑机，确认道。

　　她眼眶植入件映在视网膜上的影像中，此刻，显示出了发报机所显现的画面和声音。

　　在初华身后，Ave Mujica的五人或坐或站，都正接在这个程序上。

　　可以看到，程序有着稳定的信息状态，也可以进行简单的沟通。

　　看上去，就像是众人的【窄束无线电链路】脑机通讯频道里，多了第六个终端：发报机终端。

　　“原理跟【窄束无线电链路】的新接差不多。”祥子说，“只不过，是把对单的接入，变成了对多的接入。”

　　“这可不仅仅是从一个人听电报变成五个人听电报……没听上去那么简单！这涉及到信道的标定！”喵梦在后面摆着手，“大冬天的晚上，我加班加了好几个小时——你们绝对不会想要遇到这种事——你只不过是坐在了产品经理的腿上——”

　　“坐在了产品经理的腿上？”海铃捕捉到了可疑的词句。

　　“呃。就是……一不小心。”喵梦解释道，“每个程序员一生中，都会有那么几次犯下这样小小的失误。”

　　“是因为我不是程序员吗？我没听懂。”海铃说，“这解释跟没解释一样。以及，我觉得你可能需要跟世界上所有的程序员道歉。”

　　“嗯……就是，就是……”

　　“总之。”

　　在喵梦“就是”了好几次以后，祥子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让喵梦终于稍微有点勉强地“顺利”被打断了发言。她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一直警戒着的初华和睦，好像并不知道喵梦为什么要松一口气。

　　“总之。”祥子说，“现在，我们可以在战略行进的过程中，同发报机同时保持联系了。这意味着我们不用背着发报机，也不用停下来调频，接收信号。我们的行动会更隐蔽，更快捷，更迅速。”

　　“这听上去像是一场即将进行的任务指派的前置说明。”海铃按着她的后颈，确认着程序的状态，问，“我们要行动了？”

　　祥子点了点头。

　　“你们听听这个。”

　　祥子给初华、海铃和睦发去了昨天晚上九点，J小队发来的那支包含BCPD谈话内容的紧急联络录音。

　　“……”

　　录音并不长。

　　很快，三人都听完了。

　　“BCPD在等待着削弱我们的力量。”祥子说，“确认我们被削弱后，他们就想要进击，攻击我们。”

　　“BCPD的推论是错误的。因为他们错误地将RAS处理掉的城建机器人，当成是我们实施救援的证据。”

　　“但这可以说明一件事。”

　　“BCPD内部确实有人不是消极防守派。这些人，对攻占【基础建设区】有着一定的欲望。”

　　“我们到目前为止，一直留着BCPD的守军，以此从他们那里获取资源。”

　　“这很舒服。”

　　“但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已经不再是最优解了。”

　　“因为非消极防守派的这些人，在我们发展的时候，也会渐渐累积力量。”

　　祥子看向Ave Mujica的众人，说。

　　“是时候动手了。”

　　“让我们进一步拿下【填海新地2期】。”

　　“就从替我们保管【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BCPD这里开始。”





第三百五十九章 在产品经理家坐了坐（4k2刀片加更）


　　姑且不考虑尚不知状况如何的Morfonica，【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里，一共有三股势力。

　　已经掌握了破拆BCPD电子围栏技术，可以自由进出此地的“流民”，Ave Mujica。

　　在【虫群】灾害后进入此地，在这里布防的乐之城官方警察，BCPD。

　　还有，想要从BCPD手里夺回遗失的【线性框架Ω】的乐队帮派，RAS。

　　在此前的时间里，几方一直没有行动。

　　Ave Mujica和BCPD维持着互相防守的状态，RAS也在暗中潜藏。

　　但现在，平衡因为信徒意外留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里的意外，即将被打破。

　　BCPD会在Ave Mujica被城建机器人削弱力量的时刻出击。

　　RAS会在什么时候出击？

　　监听里没有听到这件事。只说，是要在“趁BCPD和流民起冲突的时候，从后部突袭”。但具体是发生冲突后多久抵达，怎么抵达，并不知道。

　　不过，祥子不担心这件事。

　　把思路转换过来。

　　不是被别人带着走，而是去影响别人的行动。

　　不是去想RAS什么时候行动，而是让RAS处在“不得不现在、就在这里行动”的境地。

　　对。就是“调查中”的时候。

　　祥子以她自己的思路分析了RAS的行动，得出了结论。

　　如果祥子自己是RAS的领袖，正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实地确认雷达图像的状况。这时，听说上方开打了……

　　她一定会立刻抓住机会。

　　她会如此，RAS的【大人物】，自然也会如此。

　　所有人都想以逸待劳。

　　……当然，Ave Mujica也不例外。

　　Ave Mujica想要行动，最优选择，肯定是让RAS和BCPD撞上。

　　现在，有了发报机，祥子完全可以判断RAS的领袖何时抵达【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地下，进行下一轮的雷达图像确认。

　　如此一来，Ave Mujica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我们要做四件事。”

　　祥子对初华、海铃、喵梦和睦说。

　　“第一件事。”

　　“BCPD不是认定我们会在与城建机器人的战斗中有所损耗吗？”

　　“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就是让别人相信他们心里已经认定的事。”

　　“我们去地下，卖破绽给BCPD。”

　　“要让他们以为，我们确实在枪械、武装和弹药上有所损耗，并且，一直在变弱。”

　　“同时，让J小队继续监听地下的情况。”

　　“RAS只要没有把东西拿走，一定会再次来到这里，确认雷达的状态。”

　　“BCPD，也一定会不时进行城建机器人伤害情况的确认。”

　　“我们一边卖破绽，一边等待RAS第二次到来。”

　　“第二件事。”

　　“RAS再次到来的时刻，就是我们突破BCPD防守的时刻。”

　　“击破敌人防守的最好措施，就是让对方觉得，是他们要发起进攻。”

　　“一听到RAS前来，我们就开始在防线处向BCPD主动进攻，表现出着急进军的状态。”

　　“已经开始等待进攻机会的BCPD，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反扑。”

　　“第三件事。”

　　“我们将RAS正在进攻对方后方的消息，通过骇入脑机的方式，发布给BCPD进攻意向强烈的人员。”

　　“还是从前敲定的方法。”

　　“不过这次，我们要更进一步。”

　　“第四件事。”

　　“我们继续进击。和RAS前后包夹，拔起BCPD的营地。”

　　“跟BCPD和平共存？”

　　“已经不需要这样过家家了。”

　　“让他们从【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消失。”

　　“他们想给主城区的市民一个交代？”

　　“那让他们去守主城区的路口好了。他们自己，一定也早就想换这样清闲的岗哨了。”

　　“【基础建设区】已经够稳定了。”

　　“我们是时候拿下【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再看向新的地区了。”

　　……

　　一周后。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地下。

　　建立在地铁站中的，山岸警官所带领的BCPD“攻坚者”私设分部。

　　上方，零星有警员来来往往。

　　哒、哒。

　　分部深处，连接着地铁轨道的内部入口处，脚步声由远及近。

　　【MT-II】电子病毒扫描仪闪烁起红绿两色的光。

　　在【无异常、许可】的机械声中，几名警员踏入分部内，摘下他们挂在头上的多项式扫描眼镜。

　　上方的警员们，看到了这些归来的人员。

　　“【陷阱】的情况怎么样？”

　　其中一人向归来者询问道。

　　“很好。”

　　队伍最前方，摘掉了多项式扫描眼镜的警员说。

　　他看上去格外高、壮。尽管现如今，你不能够用人的外貌来简单地判断一个人的【肉体】点数。但高而壮的人，仍然像他们能给人提供的印象一样，并不算羸弱。

　　“城建机器人的碎片越来越少了。”这名壮硕的警员说，“出现了很多部分肢体残缺、但仍然能够工作的机器人。与一周前，几乎所有机器人都遭到毁灭性打击的状况不同，”

　　“一周前，看到那恐怖景象的时候，我还在想这可怎么打！”走在他身后的另一名警员说，“没想到，不用太担心！那之后，流民们又进来了几次——没有一次抵达了第一次那么深入的地方！”

　　“很明显，他们是想要救援，但是一直没办法再像第一次那样顺利地突破城建机器人群了。”壮硕的警员说，“流民们终于要没花招了。我们的陷阱非常奏效。”

　　“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对流民展开突袭了吧？”上方的警员说，“什么时候出发？”

　　“这恐怕得问山岸警官。”另一名警员说，“有人看到他了吗？”

　　“他在D线看走线情况。他在准备进攻了。”

　　女性的声音传来。

　　是立希。她从侧面走向这些警员。

　　“我今天上午从D线执勤的时候，碰到山岸了。”立希说。

　　“原来如此。呀……你最近负责D线执勤？真好呀……”站在立希旁边的警员羡慕地说，“那里很靠近主城区！有一些路段，甚至可以短暂地连上主城区的城区局域网！只要你偷偷地——”

　　“就是因为我不会偷偷连上城区局域网，所以才会被委派到D线。”立希说。

　　“真的？为什么？”警员疑惑地问。

　　“因为我不想看我的邮件箱。”立希说。





第三百六十章 吃点蚯蚓冷静下


　　【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交界处。

　　防线。

　　【BCPD，禁止入内】的红光在电子围栏的条状栅格上闪烁。

　　栅格背后，防爆矩阵构成的防线后面。

　　BCPD的警员们手持着闪光管、防暴警棍、【军用科技M-10AF列克星敦】半自动手枪、【宪法军工M2038战术家】泵动式散弹枪和【军用科技M221萨拉托加】冲锋枪，靠在水泥浇筑的掩体上。

　　有警员正监视着外面。

　　只有一个人。

　　他还是因为玩【红蜘蛛】电子纸牌输了。

　　其他的人，则抱着枪，就这么坐在那儿。

　　这里的紧张程度，很低。

　　看起来，警员们并没有太过于上心。

　　他们甚至直接使用生理方式交谈——用喉咙发出的声带震荡。

　　这是一种很容易被监听捕捉的方式，通常，在近距离战线交火的时候，被明令禁止如此做。

　　不过，BCPD内部的管理制度，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了。

　　它们本来就有许多不合理之处，有些甚至相互矛盾，让最遵纪守法的人，也没有办法总是遵守。

　　“BCPD还有没有考虑维持我们这边的防线了？”一名警员十分不满地说，“三周前的耗材请领报告，他们到现在也没有看！上周的报告中，他们还说什么‘由于超过9成的伤亡情况都是【虫群】感染造成的，在我们再三考虑后，慎重决定不再进行调派，以避免更大的人员损耗’之类的吊话。哈！又不想要人手，又想要好名声……”

　　“他们一直都对维持防线没什么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名警员说。

　　“是啊，是啊……”又一名警员说，“最近，流民那边的进击也不再那么猛烈了。看起来，他们想要节省枪械、武装和弹药上的损耗。已经好几天，只有鸣枪性质的开火了。”

　　“总指挥官怎么说？”

　　“总指挥官在他的大帐篷里吃了睡、睡了吃。”

　　“……哎，说不定，去山岸警官那里更好……”

　　“山岸警官？他不是巡查负责人吗？你想去巡查？那可是致死率最高的岗位啊！比在我们这东部防线的致死率，还高出好几十个百分点！”

　　“啊？不……嗯？你们没有收到山岸警官的消息？”

　　“什么消息？”

　　“……不，没事。”

　　“什么啊，话说一半。”

　　“这不是挺好的吗？”

　　另一名先前没有说过话的警员在这时候说。

　　“不论如何，最近确实不再经常交火了！”他说，“感觉流民已经没有了想要打进来的意图……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在这儿领工资，不比在主城区更舒服些？”

　　“在前线还觉得舒服，还真是让人受不了。”他身边的警员说，“对方这么松散！我是总指挥的话，就会想要打进流民的领地……我已经克制不住，想要快点回到城区了！”

　　……

　　同一时间。

　　钢结构板、干扰发射器、电磁铆钉和损坏的【霆威】系列家用轿车组成的防线，后面。

　　Ave Mujica的信徒，也坐在钢条构成的掩体背后。

　　【E009：我已经克制不住，想要快点回到打进BCPD的地盘了！】

　　一名信徒在Mujina Carnival的频道里说道。

　　他头戴的红外探测仪器，正发出幽幽的红光。

　　【E009：我的血在沸腾，我的动力泵在燃烧。BCPD的人已经如此松懈了，Oblivionis小姐为什么还没有命令我们出击？】

　　仔细一看，这名信徒相较于他人，进行过更多的赛博改造。他的面部更换了大块的人造皮肤，喉咙上，也插着额外的冷却管。

　　他的“人性”并不高。这让他比起其他人，要更加难以沉住气。

　　【E064：不要着急！Oblivionis小姐不是说了吗，很快就会行动了！】

　　另一名信徒尝试安抚他。

　　【E064：Oblivionis小姐让我们等待时机。突击任务随时都会发来……】

　　【E009：已经等了一周了！这不可能——】

　　【E064：给。吃点蚯蚓冷静一下。】

　　E064从他的防弹衣外口里摸出几条长长的、肉色的蠕虫，递给E009。

　　它们与上个世纪被称作“蚯蚓”的环节动物相比，体型变得更大，更加肥美。这是为了提供更多的蛋白质，而进行了针对性的基因选育的结果。

　　【E009：你哪里来的蚯蚓？】

　　【E009：*姆咕姆咕】

　　【E064：我原来是后方的蚯蚓田工作人员。但现在不需要了。】

　　【E009：为什么？】

　　【E064：因为Oblivionis小姐的指示。】

　　【E064：她说我们很快就会行动，不再需要操心蛋白质来源，然后把那里改造成了水培植物大棚。】

　　……

　　【//Mujina Carnival】

　　【//领袖专供频道线路】

　　【Doloris：转接，一〇〇〇，东点K1无异常。】

　　【Mortis：转接，一〇〇〇，西点N7无异常。】

　　【Oblivionis：收到。次轮回推。】

　　【Amoris：嗯～真是紧张的氛围。喂，你们猜，今天RAS会不会来啊？】

　　【Timoris：不好说。毕竟，没有规律。】

　　【Amoris：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会希望她们早点来，这样，我们就不用一直盯着蛋白质工厂了！讲真的，每天上工下工，看着它们还能运作的那部分自动化流水生产线，可真够饿的——我还得用不同的摄像头一直盯着！】

　　【Amoris：如果将来打下了更大的地盘，要分工管理，我肯定不要管理食物部门！】

　　【Timoris：你要管理什么？】

　　【Amoris：文娱业！】

　　【Timoris：感觉，属地的情况会变得很糟糕。】

　　【Amoris：嘿！那你们要管什么？】

　　【Timoris：治安吧。我也只懂治安管理。】

　　【Doloris：那我是雇佣兵系统……？】

　　【Amoris：怎么没人想要从事生产管理啊？都丢给老大负责？】

　　【Timoris：……】

　　【Amoris：喔，Timoris，怎么了？你的脑波都显示出动摇线了。】

　　【Timoris：我只是有点惊讶。Amoris，你最近变得没有以前那么怕老大了。】

　　【Amoris：欸嘿～别这么说，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Timoris：刚才那句话似乎并没有令人不好意思的要素。】

　　【Mortis：……】

　　【Amoris：喔！Mortis！你也想来参加这个话题吗？你要从事生产管理？】

　　【Mortis：监听。】

　　【Amoris：你要做监听？好啦，这下我们是彻底没有人负责生产啦。说真的，我还以为你会做呢！因为水培植物大棚是你负责改——】

　　【Mortis：不是。】

　　【Mortis：发报机的监听，有动静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还真有用啊


　　【……沙沙……】

　　频道里传来沙沙的声响。

　　【领袖专供频道线路】里的第六个点位，代表发报机的频段讯号，传出轻微的动静。

　　那动静声渐渐变大，从噪点里错频的声音，变成了摩托发动机在地下管道内的轰鸣。

　　在这一周时间内，稍稍调试过了的发报机，从更远的地方就开始捕捉了信号。

　　有人在交谈。

　　是曾经听过的，熟悉的声音。

　　【MASKING：……差不多了。LOCK，你的调制解调器能匹配到【农工M5】了吗？】

　　【LOCK：可以是……可以……】

　　【MASKING：怎么了？】

　　【LOCK：【农工M5】和之前一样。不过，附近城建机器人的情况，有点……】

　　【MASKING：数量减少得太快了？BCPD发现我们，打算清理这部分的区域了吗？】

　　【LOCK：不……】

　　【MASKING：那是什么？】

　　【LOCK：数量……增加了。城建机器人的数量，比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变多了。】

　　【LOCK：虽然单看游荡着的数量，看不出来……】

　　【LOCK：但，看这些地上的残片！把这些受损的机体加入进去，数量明显超过了我们一周前确认的数量。】

　　【MASKING：……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城建机器人还能自我繁殖。】

　　【MASKING：PAREO肯定很喜欢这个话题。】

　　【LOCK：不是啦，MASKING姐！】

　　【LOCK：这说明……欸欸……】

　　【……】

　　RAS，来了。

　　【Timoris：看来生产管理负责人的抽签，要留到之后再进行了。】

　　【Amoris：喵哈！是当上负责人，还是回家吃蚯蚓，就看这一波啦！】

　　【Doloris：已接入信徒通讯。】

　　【Mortis：已接入武装中控。】

　　【Oblivionis：好。】

　　敌人使用诱饵和陷阱对付我们。

　　我们也会用诱饵和陷阱，对付他们。

　　【Oblivionis：“诱饵”作战，开始执行。】

　　……

　　信徒防线。

　　【E064：……！来了！行动倒计时！10：00……】

　　【E009：啊哈——！我已等待多时——】

　　【E064：要开始了啊……我们要不要统一一下口号？】

　　【E009：口号？】

　　【E064：……喂，Oblivionis小姐说过的吧？让我们在进攻时最好喊些话，好让对方认为我们弹尽粮绝。】

　　【E064：别告诉我，你忘记了！这都一周了！】

　　【E009：我根本就没有去想！】

　　【E064：啊？】

　　【E064：嘿，你怎么通过“信徒”的测试的……】

　　【E009：想让对方认为我们弹尽粮绝，喊“食物”不就好了？简单，直接，有效。】

　　【E064：什么？你要是觉得这就能引对方上钩，也太简单点……等等，你包里那是什么？】

　　【E009：【微型导弹发射器】。】

　　【E064：……你哪里弄来的啊？】

　　【E009：出发前请领的。好像说是K队进行渗透作战的时候，捡回来的。】

　　【E009：我就用这个了。】

　　【E064：我觉得，我得离你远点……】

　　……

　　BCPD电子防线。

　　脚步声。

　　在玩着【红蜘蛛】纸牌的BCPD守军们背后，先前那名负责警戒的警员返回了。

　　紧接着，是“嘣”的一声。

　　【宪法军工M2038战术家】泵动式散弹枪敲在了隔离围挡的柱子上，表达了他对于这些同伴的不满。

　　“该换班了吧！”他说。

　　他那镶嵌在脸上的铬合金防尘面铠，都快要因为他皱起脸部而扎进他的眉心里面了。

　　“哎……再等一会，打完这局！”

　　正在打牌的警员们，显然并不想动。

　　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往后摆了摆手：“等下，等下！不打完这局，怎么知道谁去替你呢？”

　　他这么说话，明显就是让这局输了的人去站岗。

　　他要这么说，其他人可就不乐意了。

　　“嘿！”立刻，就有另外一名警员不满地指出，“你想就这样赖掉？前面几轮，可是你输的最多！这局谁输谁赢，都得你去！”

　　“凭啥啊？”这警员就不高兴了，“之前不也是一局定胜负的吗？”

　　“之前那是刚开始！”

　　“你这喋喋不休的电子骡马……”

　　“你说什么！？”

　　“真有够麻烦的！那你说要怎么弄？比注射痛觉针剂？还是——”

　　呯！

　　背后突然又传来一声闷响。

　　这声响把正在说话的警员吓了一跳。

　　“嘿，别着急，老兄。”他转过身，皱着眉头，说，“别敲你那破散弹枪了，要是走火了，我们都完——”

　　然而，后方，那名归来的警员，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外面。

　　散弹枪握在他的手里。

　　不是他敲的？

　　那是……

　　就在这时。

　　呯！！！

　　震耳欲聋的声响，摇动了附近所有的掩体。

　　火光、爆炸、冲击。

　　前方，电子围栏的立柱被巨大的力量集中，扭曲，变形，破碎，被散发高热量的出力点点燃，变成了一团碎片化的火雾。

　　这甚至不是枪击！

　　这是什么？

　　这是……

　　吱——

　　一枚微型导弹拖曳着长长的白烟尾巴，从流民的围挡后方飞来。

　　导弹撞击在BCPD的电子围栏上。

　　嘭！！！

　　比先前更大团的火花炸裂。

　　冲击波将毫无防备的BCPD警员们，全部震倒在地。

　　紧接着，传来无数的脚步声，枪声——这些声音在飞快地靠近——是流民——

　　“食物！！！”

　　为首的，扛着【微型导弹发射器】的流民怒吼着冲来。

　　他面目狰狞，有如恶鬼，就像饿极到疯狂，要将BCPD的守军们生吞活吃。

　　“噫……”

　　BCPD的警员们吓得面如土色——

　　“流民……流民中有赛博精神病！！！”他们大喊，“他们打进来了！！！”

　　……

　　嘭——嘭！

　　BCPD的第一道防线，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变成了燃烧着火焰的炼狱。

　　BCPD的守军们乱作一团。

　　他们根本无心恋战，趴着、爬着，向战壕深处躲避。

　　不过，BCPD的防线如果真是如此简单就能被击溃，那Ave Mujica的信徒们，也不会僵持如此之长的时间。

　　在让出空位的BCPD守军们背后，是第二道、第三道，乃至更多的，层层叠叠的电子围挡。

　　而那些电子围挡后面的守军……

　　就稍微有一些别的心思了。

　　“【〇〇八通报。】”

　　一名BCPD的警员躲在第二道围挡后方，按着颧骨，启用了脑机里的短距离对讲机。

　　他连接到了自己的所属。

　　不是BCPD【填海新地2期】指挥总部，而是地下的“攻坚者”私设分部。

　　【〇〇八：流民突击了。有冲动行为。】

　　【……我听到了。有人在抱怨食物问题。】

　　山岸的声音从通讯那头传来。

　　【山岸：这个时刻终于来了。】

　　【山岸：所有人员听令。全体突击。】





第三百六十二章 步坦协同（青春版）


　　火拼发生了。

　　在乐之城的街头巷尾，你总是能够看到这样的场景。

　　一些掩体、一些人、一些子弹、一些血、一些枪声、一些【复而康】气动吸入剂、一些废土燃烧手雷、一些混乱。

　　交战的双方会是身体经过了高度改造的赛博人，会是依赖着警用设备的BCPD警察，会是发狂的赛博精神病，会是以上三者的结合。

　　现在，这种事情在【填海新地2期】的防线处再次上演。

　　只不过，是拉起了更好的围挡，做了更多的准备，冲突的双方都稍稍更有纪律一点。

　　内核没有更多的新意，就像重新上映的时候进行了4K高清重制的上世纪经典影片。

　　它是有些不同。

　　但总的来说，你看过它。

　　……

　　“食物！！！”

　　信徒们大叫着“食物”，冲杀进BCPD的第一道关口。

　　形势一边倒。

　　谁能想到沉寂了多时的防线，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炸毁了呢？

　　驻扎在BCPD第一道关口的那些以为今天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的守军，完成从震惊到向后溃退的进程，没花太多时间。

　　几双眼睛看着这一切。

　　【Doloris：是现在吗？】

　　【Oblivionis：不。】

　　信徒们无害化这些打工人，向里前进。

　　他们确实被称作“流民”，但并不像真正无所属的流民一样，喜爱酷刑与切实的死亡。

　　能关联敌方对讲频道的脑机，才是更重要的资源。

　　领袖教导他们，敌人应该被转变成筹码，而不是尸体。

　　当然，交战不可能不死人。

　　如果你死了，算你不走运。

　　……也许是“算你走运”。

　　许多BCPD的警员被随后跟进的后勤小队用电子镣铐铐上，拽到后方早已划定好的关押地区。

　　“食物！！！”

　　信徒们冲杀进第二道关卡。

　　不远处，可以看见蛋白质工厂那灰白色的外立面了。

　　【Amoris：嘿，谁教他们用这个口号的？听起来有点龊。】

　　【Timoris：简单易懂，不是很好吗。】

　　【Amoris：我们应该有点更酷炫的。比如……比如……Mortis，帮帮我！】

　　【Mortis：我的肝糖原已经无法支撑更多的分解。为了生存，冲破一切障碍。】

　　【Amoris：好样的，Mortis！……就是听上去有点像把《生理生物学》的集合包喂给AI以后，AI给出的回答。】

　　BCPD的人持续溃败，信徒继续深入。

　　他们向着蛋白质工厂的方向冲去。

　　“食物！！！”

　　听上去，有几个人好像变得比刚才更真情实感了。

　　【Doloris：现在怎么样？】

　　【Oblivionis：还没出现。再等一下。】

　　信徒继续前进。

　　【微型导弹发射器】炸开面前弯弯绕绕的围栏。

　　这景象就像一个人错误地将自走火炮饲养在了他的农场里。

　　没有守军愿意再挡在这样的敌人面前。

　　不过……

　　接下来，战况发生了一点改变。

　　脚步声、车轮声、履带碾压地面的声音从街巷深处传来。

　　几队装备精良，装配着BCPD高级动力辅助件、手握【军用科技M251s阿贾克斯】突击步枪等先前的守军并未配备的高级枪械的警员，出现在了巷道深处。

　　他们的纪律性明显强于先前的守军，拥有的资源，也远不可与先前那些家伙相提并论。

　　在他们的身后，停着数辆BCPD的警车。

　　那些警车很古旧，但是经过了复杂的改造。其中一些安装了履带式结构，还有一些加装了坚硬的防弹外护甲。

　　【Doloris：来了。】

　　【Oblivionis：通告，Mortis。】

　　【Mortis：全体人员，进入蛋白质工厂。】

　　【Amoris：你得补充一句！让他们“看起来像是逃进去”的！】

　　【Mortis：看起来像是逃进去的。】

　　【Timoris：我喜欢简单直接的命令。】

　　这批新的BCPD力量一出现，信徒们就开始逃跑了。

　　有一部分是因为命令，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们的火力网真的很猛。

　　枪声、叫喊声、电子战的讯号断点声，和子弹跳弹的声音。

　　还留在防线后方的少部分信徒，在BCPD警员新力量到来的时候，就再次封闭了边防线。

　　大部分已经冲入【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信徒，开始逃向蛋白质工厂。

　　这些信徒冲破了电子围栏。

　　这次，不是用【微型导弹发射器】。

　　因为【微型导弹发射器】的弹药存量已经用完了。

　　这一次，他们是使用的BCPD自己的破损围栏。

　　在知道破损围栏以特定的角度弯折，具有干扰正常围栏的功能后，睦进行了一系列测试，复现了折断的力量、角度和需要暴露的电子元件。

　　她把这些都编在芯片里，发给了信徒。

　　赛博时代。一个人知道，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这种技术是信徒里的共识。

　　损坏，接入，无效化。

　　信徒们踢开那些失去功能的电子围栏，冲进蛋白质工厂。

　　BCPD方面，稍微对此有些意外。

　　“……用友军的尸体测试出来的……？”

　　队伍，作为指挥官的山岸因为缺乏比对讲机更有效的情报获取手段，只能亲自到场。

　　他用自己有远程扫描功能的眼镜，看着这一切。

　　“……无妨。”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正好一网打尽。”

　　进入了蛋白质工厂？

　　那不就等于进入了死胡同！

　　蛋白质工厂的四面，都是高墙。

　　高墙之外，还有层叠的围挡。

　　这是可以入选“对建筑物包围”教学软件的经典境况。

　　“包围。突击。”

　　山岸下达命令。

　　同一时间。

　　几双眼睛看着局势的变化。

　　信徒们都进入了蛋白质工厂。

　　【Doloris：出击吗？】

　　【Oblivionis：再等等。】

　　BCPD的追兵们赶到。

　　一些追兵进行援护，用改造警车封堵所有可能的出口。

　　一些追兵开始结成小队，往内突击。

　　突击小队进入了一支……

　　两支……

　　三支……

　　四支。

　　这就是全部了。

　　【Oblivionis：就是现在。】

　　祥子从窗户边上站起身。

　　她的视线不是自外向内，而是自内向外。

　　原来，她一直都在蛋白质工厂里面。





第三百六十三章 突然想起家里还有急事


　　流民逃进了工厂！

　　这件事不光在山岸看来是个好消息，山岸麾下这些BCPD的“攻坚者”小队，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在最近的位置交火。他们很明确地看到，流民们的【微型导弹发射器】弹药已经用完，传统枪械开枪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了。

　　“（弹药不充足了吧。）”

　　每个“攻坚者”小队成员，都这样想。

　　缺乏弹药，慌不择路，脱离组织，逃入死胡同。

　　所有被剿灭的队伍在临死前最后的挣扎，总是大同小异。

　　“往前进！”

　　“攻坚者”小队成员在无线电对讲机里呼喊。

　　“他们已经逃不远了！”

　　本来，“攻坚者”小队还担心踏入流民的领地，可能遭遇的【虫群】问题。

　　毕竟，过去，他们就曾经领略过。

　　这些疯子曾经为了阻挠主城区对【填海新地2期】的格式化，而用被隐藏起来的破坏端口和通道破损的广播通讯，四处传染【虫群】集成病毒。

　　如果他们疯了，在自己的领地里也堆满这种端口，那就算是“攻坚者”小队，也会感到畏惧。

　　但现在他们不用操心这个了。

　　因为，这可是他们的地盘！

　　每天都有人巡逻。

　　哪里有会泄露【虫群】的端口，一扫描便知。

　　“（不用担心【虫群】，流民也不过就是主城区的BCPD突发事件的程度罢了。）”

　　山岸也是这样想的。

　　流民纯粹是倚仗着【虫群】，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是时候让这些违法乱纪的街头老鼠，体会名为‘官方’的铁拳了。”

　　山岸仰着头，说。

　　他推推眼镜，下达了命令：

　　“全部剿灭。”

　　……

　　蛋白质工厂，内部。

　　灰白色的墙壁，灰白色的地板，灰白色的天花板。

　　一切，都是单调、乏味，用最便宜的建材搭建而成的。

　　没有太多窗户——因为这里不需要那么多窗户。

　　没有太多人行通道——因为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行通道。

　　这里有的是小型传动流水线、大型传动流水线、机械夹轨道和物运车辆轨道。

　　这里是几乎已经实现了全自动化的蛋白质工厂。

　　在与上个世纪不同，层高极低。

　　因为这里是在第三代物构革命后建立起来的厂区。在这个时期，大件设备可以使用3D打印设备喷装组件，不再需要从外部整体运输。所以，最大限度地压缩了内部空间。

　　从前，需要层高四米、六米、乃至十米的车间，现在，只要三米……一层楼的高度，就可以正常组装、调试、运作。

　　在压榨完人类的生存空间后，机器的生存空间也被压榨了。

　　劳工机器人布满了生产线的周围，在狭窄的通道内进出。

　　一部分劳工机器人、传动流水线和机械夹正在工作。

　　祥子是切断了【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供电……更准确地说，她切断了【基础建设区】以外所有地区的供电。

　　毕竟，在醇二发电站无法正常工作的情况下，她没有那么多电力可以慷慨大方地供应给自己的敌人。

　　蛋白质工厂是BCPD自己为了部分解决粮食问题，用自携带的发电机重新运作起来的。

　　……

　　【Amoris：话说啊……看着这些流水线，我明白了一件事欸。】

　　【Amoris：难怪前几个月明明BCPD的守军人数比我们多出一倍，我们还总是劫不到足够的口粮！】

　　【Amoris：原来他们自己悄悄启用了蛋白质工厂来生产食物……难怪他们不需要太多的食物输入了！】

　　【Amoris：……】

　　【Amoris：喂，你们怎么不说话啊？】

　　【Timoris：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有Mortis加装的脑机并行端口，Amoris。我们没法一边监视，一边聊天。】

　　【Amoris：哎呀～努力一下嘛？用毅力克服！】

　　【Amoris：……】

　　【Amoris：好好～哎，作为一个团队里最优秀的人，还真是寂寞啊。】

　　【Amoris：……】

　　【Amoris：……Mortis，你能给其他人也装脑机并行端口吗？】

　　……

　　咔哒、咔哒。

　　BCPD“攻坚者”小队谨慎地握着【M251s阿贾克斯】突击步枪，沿着窄窄的、员工检修用的通道和楼梯，进入了蛋白质工厂内部。

　　上方的楼层中，有很多杂乱的响动声。

　　很明显，同样是刚刚进入的流民们还没能完全安定。

　　正是突击的好时机。

　　“攻坚者”小队们给彼此打了手势。

　　他们快速从昏暗的通道中穿过。

　　通道内，表示各楼层运行·工作情况的指示图显像板，照亮了他们戴着高分子面铠的侧脸。

　　高达十二层的蛋白质工厂里，只有四层是亮的。

　　分别是第二层的罐头灌注·包装车间。

　　第三层的原材料加工车间。

　　第六层的蚯蚓土培区。

　　和第九层的蟋蟀养殖区。

　　显像板显示，只有这四层楼正常供电，是开启状态。

　　其他的楼层，都因为断电，大门呈封闭状态，人员和机器人都无法进出。

　　一些小队成员拍下了这地形图。他们用很原始的，人对人对接的原始链路方式，配合手语信号，将信息传递给彼此。

　　正好四个楼层。

　　四支“攻坚者”小队，不需要进行小队拆分、重组，就可以直接进行搜查。

　　“攻坚者”小队的成员们，再次确认了枪械的情况，打开了需要多次上膛的智能武器的保险开关。

　　他们压低声音，分散，上楼。

　　声波扫描显示，最上方的第九层，流民最多。

　　剩下的三层，都没什么声音。

　　“攻坚者”小队成员互相传递了手势。

　　他们确立了【三队先搜查二、三、六楼。确认无埋伏后，再共同突击九楼。】的方针。

　　从这栋建筑物唯一有的，楼梯处窄窄的窗户往外看，能够看到在外部守卫的待命武装人员和改造警车。

　　他们井然有序地站在各自的岗位上，高度集中，随时警戒。

　　良好的支援情况，让“攻坚者”小队格外安心。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不同的楼层，在计划中的点位处安顿。

　　然后，二、三、六楼的三支小队，开始慢慢地向内部探索。

　　他们对这次的行动势在必得。

　　然而……

　　就在这时。

　　“……？”

　　九楼待命中的“攻坚者”小队成员，同样是透过薄薄的窗户，看到外面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外面有声音。

　　待命人员在移动。

　　有些人坐上了警车。

　　然后……

　　部分人员开始撤离了？

　　为什么？





第三百六十四章 断章取义


　　四支先遣小队已经进入了目标建筑物。

　　其中的三支，甚至已经进入了交战区域。

　　可是，后援却在这时候撤退了？

　　九楼的“攻坚者”小队成员们，眼看着警车开始从下方撤离！

　　撤退相当杂乱。很多人在交谈，车辆的离去也并非有序。整体撤离节奏，十分犹豫，但大多警员都很匆忙。

　　看上去，并不是有计划地被呼叫离开的。

　　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情况！

　　他们立刻打开自己脑机的无线电对讲频道，试图同对方取得联络！

　　【先遣小队呼叫！】

　　【什么情况！】

　　【为什么撤退？】

　　【收到请回复！】

　　【收到请回复！】

　　【……沙……】

　　无线电对讲频道的信号变得比刚进来的时候差得多。

　　对讲中，杂音不断。

　　听起来，像是对讲频道已经被占用的噪点。

　　【什么——】

　　“攻坚者”小队不敢擅自行动。

　　他们停留在九楼，持续呼叫。

　　在坚持了十几秒钟后，噪点变得更大声了。

　　“啊！太好——”

　　起初，“攻坚者”小队的成员们，以为是终于跟对方取得了联络！

　　然而……

　　并不是这样。

　　【……沙沙……】

　　无线电频道里传来的，并非是“攻坚者”小队成员们那经过电子转码的、带有保密效力、含混不清的声音。

　　而是更清晰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说如果东西是被BCPD弄了，害她找这么久……把这块儿的BCPD全突突了……】

　　【？？？：……总之，我们先……】

　　【？？？：……趁BCPD和流民起冲突的时候，从后部突袭，把【线性框架Ω】弄回来……】

　　【？？？：……嘛。就先这样……】

　　“……！？”

　　听起来，像是从别的频道传入的声音。

　　敌方失败的调频？

　　九楼的“攻坚者”小队成员们没能在第一时间把握状况。

　　这是自然的：因为他们是分工合作。“观察状况”这件事，本该由他们的同伴负责——

　　——就是现在正在撤离的那一批人。

　　在“攻坚者”小队成员的【智力】点数将他们的思索的对话转成有意义的内容发送出去之前，他们耳朵里安装的【声压分析器】，“吱”地响了一声，先工作了。

　　【声压分析器】连接着数据库。

　　尽管在【填海新地2期】，它没有办法连上BCPD的全城居民数据网，无法侦测到一般民众的声纹讯号，但内置的数据库里，还是有最基本的一百多名【大人物】的声纹信息。

　　现在，冰冷的程序无情地工作着。

　　被自动文字化的讯号上，代表来电人的【？？？】闪烁了一下。

　　变成了【LOCK】和【MASKING】。

　　“——”

　　【声压分析器】的识别不会有错。

　　是乐队帮派RAS的【大人物】！

　　负责九楼的“攻坚者”小队的成员们，在最初的惊讶过后，陷入了恐慌。

　　因为，他们在这片区域探索了这么久，都并不知道来自主城区的RAS也在这里——

　　或者说，并不知道她们正谋划着攻击BCPD！

　　RAS提到了【线性框架Ω】。

　　“攻坚者”小队成员对此知之甚少。

　　他们只知道，这是山岸从外部带回来的，在【填海新地2期】封锁一战后遗留下来的物资。

　　但是，他们至少知道，那是存放在“攻坚者”地铁基地深处的东西！

　　说是拿，就是抢……

　　RAS要来“攻坚者”的地铁基地里抢【线性框架Ω】？

　　还有，说要把“BCPD全都突突了”……

　　如果只是流民，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

　　可从一支完全没有加入战局的帮派乐队嘴里说出来，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流民放走了，下次还能继续进攻。

　　但如果来自主城区的【七支乐队】冲进自己的后方，进行反剿，情况将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是什么情况？

　　要继续进攻？

　　还是撤退？

　　最让这些已经突入到建筑物内的“攻坚者”小队成员心率无法保持稳定的是，外部人员明显是收到了某种指示的。

　　他们的撤离虽然慌乱，但却并没有太多分歧。

　　这说明，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山岸警官，大概率指挥了这些人。

　　可山岸没有指挥他们。

　　没有指挥他们这些，已经突入到建筑物内的成员。

　　为什么？

　　我们被放弃了吗？

　　我们是什么计划中的一环吗？

　　“攻坚者”小队成员的心里，浮现起先前被命名为“诱饵”的作战——那个拘禁流民的人员，诱骗流民的领袖进入瓮中的作战——

　　如果说，这次也是相同的作战方式——

　　只不过诱饵，换成了他们呢？

　　——不，不会这样。

　　就算会这样，也不是应该在与敌人接敌的时候考虑的事情。

　　一些“攻坚者”小队的成员，保持了冷静。

　　但突击队伍，人员众多。

　　还是有一些【镇定】较低的成员，无法说服他们自己。

　　【本部！】

　　“攻坚者”小队的成员开始透过无线电频道，大声呼叫！

　　【本部！收到请回答！】

　　突击小队中，出现了慌张、不安、恐慌——

　　“你们的无线电频道也被占用了！”

　　【镇定】较高的成员还保持着基本的判断能力。

　　“不要喊——他们听不见的！”他们大声说，阻止尝试使用无线电频道的人员。

　　但恐慌不会就这样停止。

　　【A支队、B支队、C支队！收到请回答！】

　　有人开始想要联络其他人，有人开始想要撤离，又被其他人阻止。

　　就在“攻坚者”小队出现了隐隐的混乱的时候。

　　咚。

　　就在他们面前，九楼，蟋蟀养殖区的深处。

　　传来了某扇门被打开的声音。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Doloris：……原来音频也能切。我第一次知道。】

　　【Timoris：模糊处理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Amoris：啊哈！对于切惯了超梦的明星超梦制作人来说，切音频什么的，简直像是给遮音板进行快充一样简单啦！】

　　【Doloris：那对我来说也挺难的。】

　　【Amoris：真的假的！？】

　　【Oblivionis：Mortis，音频的骇入情况。】

　　【Mortis：预搭建的干扰模块运行良好。就像给多通道频段数据段混搭信用芯片账户一样良好。】

　　【Timoris：我的天。】

　　【Amoris：哈哈！不要惊讶，习惯——】

　　【Amoris：——噢。】





第三百六十五章 摘自《不要断章取义》


　　喵梦酒红色的义眼，在黑暗之中亮着光。

　　她此刻正藏在蛋白质工厂二楼【罐头灌注·包装车间】的车间顶棚上，密密麻麻的灌注管路和输送管路上面。

　　喵梦按着脑机，向下看去。

　　微弱脚步声、枪械碰撞的轻响。

　　下方，负责蛋白质工厂二楼扫描的“攻坚者”小队，已经进入了车间。

　　他们呈纵队进入，端着他们的【军用科技M251s阿贾克斯】突击步枪，谨慎地分占内角和远角，进行室内的扫描。

　　喵梦笑了笑。

　　【Amoris：我这有客人来了。】

　　她在脑机通讯频道中说。

　　【Timoris：真巧。】

　　海铃回复了喵梦。

　　海铃此刻正在三楼。

　　她藏身在原材料加工车间的一处立柱后面，听到耳朵里的【音波集成器】摘出环境里最轻微的脚步声。

　　……

　　【Timoris：我这边也来了。】

　　【Amoris：Oblivionis，怎么说？可以开干了不？有几个有趣的方法，我早就想试试啦！】

　　【Amoris：Oblivionis？】

　　【Oblivionis：——】

　　【Oblivionis：行动。】

　　【Amoris：好哇。Oblivionis，你这脑波看起来够乱的。原来你已经偷跑开打了？还不告诉我们！】

　　【Oblivionis：——我说过了，自己判断，抓住时机。】

　　【Amoris：好，好～嗯～上了！】

　　【Doloris：多加注意。】

　　【Timoris：Doloris，你才是，你那边比较危险。】

　　【Doloris：谢谢。大家都要小心。】

　　【Amoris：我们这个“流民组织”会不会太礼貌一点啊？也太相敬如宾了！】

　　【Timoris：我想“相敬如宾”不是这么用的。】

　　【Mortis：监测·通讯·支援状况良好。】

　　……

　　蛋白质工厂，二楼。

　　【罐头灌注·包装车间】。

　　吱呀呀……

　　过道拥挤的转角处，传出轮子轧过地面的轻响。

　　吱呀呀……

　　一台小机器人慢慢地行驶了过来。

　　那是一台水蓝色外壳的运货机器人。

　　与城区里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橘黄色外壳、进行道路与便民设施修缮的城建机器人相比，这些水蓝色外壳，在工厂里负责送货与检修的机器人们要更矮，外形也更纤细。

　　如果说城建机器人给人的印象是更传统的“圆柱筒”，那么，运货机器人则像是一台加装了无人机当作头，机械爪当作手的小平衡车。

　　这样的“小平衡车”慢慢地、慢慢地，靠进了拐角……

　　转角后。

　　黑洞洞的枪口无声无息地出现，指向了它。

　　吱呀呀……

　　运货机器人完全没有感知。

　　或者说，它与城建机器人不同，没有安装感知危险的电子元件，也没有安装武力机关。

　　运货机器人从这些枪口面前平滑地行驶了过去。

　　【……非危险情况。】

　　“攻坚者”A小队的成员抬起了枪。

　　一支小队，有6名成员。

　　此刻，他们正在慢慢向【罐头灌注·包装车间】里推进。

　　这车间里没有多少容人行走的道路。

　　狭窄的过道上，机械手、无人机和运货机器人来回移动，按照程序执行着任务。

　　它们的存在，让本就不是为了让人进入而设置的空间，更加拥挤。

　　一切都嗡鸣着，工作着。

　　为首的，像是队长一样的人员打了个“前进”的手势。

　　沙沙。

　　小队依次入内，前进到下一处立柱背后。

　　其中一名队员抬头，望向天花板上方。

　　管道在顶部交错。

　　它们错综复杂，互相缠绕，层层叠叠。

　　全自动化的车间，并不需要太多的灯。

　　只有底部为了让运货机器人有正常的补光，而安装了一些散光灯。

　　因此，上方的所有管道，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

　　【//“攻坚者”A队】

　　【队员－石田：顶部补光亮度过低。】

　　【队员-石田：请示：是否可以使用红外义眼扫描？】

　　【队长-柴崎：行动原则禁止。】

　　【队长-柴崎：区域有被投放【虫群】的可能性。不可使用红外义眼扫描。会暴露接口。】

　　【队员-藤原：可是，这里是蛋白质工厂吧？】

　　【队员-藤原：这里真的有【虫群】吗？我们之前用这里生产蛋白质罐头的时候，不是已经确认过了？我们把蛋白质工厂的局域网重新启用，然后格式化了局域网……】

　　【队长-柴崎：……敌人比我们更早进入区域。他们有可能会投放【虫群】炸弹。】

　　【队员－藤原：【虫群】炸弹会让区域内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被感染吧？】

　　【队员-藤原：看这些机器人，这些流水线。它们都还在正常工作。如果被【虫群】骇入，机器人是无法正常工作的吧？】

　　【队长-柴崎：……】

　　【队员－江口：那要扫描吗？】

　　【队长-柴崎：我会请示指挥部。】

　　【队长-柴崎：呼叫“攻坚者”指挥中心。】

　　【队长-柴崎：……】

　　【队长-柴崎：呼叫“攻坚者”指挥中心。】

　　……

　　指挥中心迟迟没有响应。

　　一开始，只是“攻坚者”A小队的队长，感觉有一点不对劲。

　　但到后来，整支“攻坚者”A小队，都察觉到了这异样。

　　总指挥中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发来联络了。

　　自己发去的联络，也无人应答。

　　A小队尝试通过更原始的视觉信号，来获取情报——

　　——但这不可能。

　　因为在二楼的车间里，根本就没有窗户！

　　外面是否出事？

　　前进？

　　还是撤退？

　　【队长-柴崎：……撤退。】

　　状况不明。

　　队长下达了原路回撤的命令。

　　队员们开始后退。

　　这时。

　　吱呀呀……

　　刚刚走过的运货机器人，从后面返回了。

　　它的手上摞着比他高出数倍的货品。

　　那是许多张用来压罐头的镀锡铁板。

　　正好。

　　运货机器人慢慢地、慢慢地，与正谨慎地注意着环境的，撤离中的A小队成员们擦肩而过——A小队用这些镀锡铁板作为掩体，进行撤退——

　　然后。

　　运货机器人的独眼闪了一闪。

　　它突然松开了它的机械爪。

　　“——！”

　　哐——当当当——！

　　镀锡铁板落下，正砸在了A小队队尾——现在是撤退队头的三名警员的头上！





第三百六十六章 黑客就要打有准备的仗（4k3月票加更）


　　最前头的三名警员，立刻被镀锡铁板压住了！

　　这些镀锡铁板，虽说是用来制作罐头的，但摞在一起，重量着实不轻。

　　“咳！”

　　走在最前面的警员被拦腰砸中，立时喷出鲜血。后方两位，也被压住了手脚。

　　嘭——嗙！

　　子弹射出。

　　搬来镀锡铁板的运货机器人的头部被击中，炸开一朵电花。

　　机器人飞了出去，远远地撞在通道尽头，发出“当、当”的声音。

　　机器人没继续动弹。

　　开枪的队员惊魂未定，举着他的【军用科技M251s阿贾克斯】突击步枪，盯着那机器人。

　　【队员－江口：虫……【虫群】感染……？】

　　他在无线电频道里问。

　　【队员-石田：……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只是机械爪脱落了！快来帮忙推开！】

　　两名“攻坚者”小队成员快步上前，搬开那些镀锡铁板。

　　后方。

　　【Amoris：……呵呵。】

　　喵梦在黑暗中，轻轻地笑了。

　　任务时间。Ave Mujica的频道里，没人回答她。

　　不过，她还是改不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Amoris：六个人啊。】

　　【Amoris：这“顶峰”，真是越爬，要处理的人就越多。】

　　【Amoris：是时候试试Mortis给的外接线路电板了。】

　　【Amoris：脑机辅助接口里装了这个，我的算力就可以支持我运行……更好的快速破解了。】

　　她修长的手指点了下颧骨。

　　酒红色的眼瞳深处，亮起了一圈青绿色的齿轮状光弧。

　　喵梦的视野中，盖上了暗绿色的滤镜。

　　六名“攻坚者”小队的BCPD警员，在这暗绿色的滤镜之中，被用流淌的红色热像表明了出来。

　　在他们的“旁边”，正飞快地从下向上，弹出滚轮目录状的【可用快速破解】条目。

　　【目标定位】。

　　【系统重置】。

　　【重启义眼】……

　　喵梦眨了一下左眼。

　　条目跳到了最上方。

　　最上方，是之前没有见过的【快速破解】。

　　【快速破解：入侵协议】。

　　这是在加装了Mortis给的外接线路电板之后，喵梦给自己插的新【快速破解】能力。

　　使用它，能够对接在同一条频道上的所有敌人，进行同时的干扰。

　　【Amoris：哈哈，原先，总是Mortis在用这个多线程控制局域网内端口。】

　　【Amoris：我早就也想试试了～】

　　喵梦转了转眼珠。

　　【入侵协议】被投入执行。

　　框体跳跃，绿点飞溅。代码喷出，变成了两条数据流。

　　一条是【罐头灌注·包装车间】的车间数据流。

　　喵梦早早便在此蹲点。

　　这条车间的数据流，早就被她拆解干净了。

　　一条是“攻坚者”A小队的队内数据流。

　　这条数据流不是喵梦拆解的。而是睦。

　　睦在后方。她拆解了所有在信徒第一次冲关过程中俘获的BCPD警员的脑机，并给喵梦发来了拆解BCPD小队数据流的标准密匙。

　　【Amoris：嘛。做黑客就是这样。】

　　【Amoris：努力三小时，就爽六秒钟……】

　　在真正发动攻击之前做的一切，决定了成败。

　　【//剩余入侵时间：49.50】

　　【//代码矩阵-弹出】

　　【//上传所需序列】

　　【//已安装－冰锥－快速破解占用的RAM降低3个单位】

　　喵梦的眼球快速来回晃动。

　　她接入赛博空间。

　　【智力】属性点数在这个瞬间适配环境，将她的脑波频率进行加速、再加速。

　　脑波改变，影响脑机。

　　脑机发信，搜索输入端。

　　输入端干扰电波，接入、打出、影响外部代码。

　　【//……1C BD 7A……】

　　【//已安装－智能设施接管－公用摄像头－运货机器人-无人机-机械爪-动力装置】

　　【//……7A 55……】

　　【//已安装－集体薄弱－脑机极磁化－降低电磁抗性】

　　【//……E9 55……】

　　【//已安装－义眼妨碍－在被发现时自动对敌人造成失明效果】

　　【//ROOT】

　　【//访问_请求】

　　【//访问_请求_成功】

　　【//正在收集封包_1……完成】

　　【//正在收集封包_2……完成】

　　【……】

　　嘀。

　　青绿色的弹框弹出了。

　　【Amoris：……好吧？没我想象中难。】

　　【Amoris：就跟骇游戏机差不多？骇超梦机，都比这个困难。】

　　【Amoris：那么……】

　　喵梦从管道上方，看向前方抬起了镀锡铁板的BCPD警员。

　　现在，这些警员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每个人都抬起了枪。

　　喵梦的脑机里，出现了【正被追踪……】的，缓慢的、红色的反黑客警示条。

　　有人开始反追踪了。

　　还有人，开始冒险用义眼扫描。

　　不过……

　　【Amoris：嘛。】

　　【Amoris：已经晚啦。】

　　在被镀锡铁板分心，而没有第一时间让手下进行反黑客行动的那一个瞬间里，胜负就已经被分了出来。

　　喵梦酒红色的眼睛，对准了他们。

　　喵梦在瞄准“攻坚者”A队全队的RAM进程上，加上了【电磁短路】的快速破解代码。

　　一条。

　　两条。

　　三条。

　　满满当当。

　　……

　　嘭。

　　在警惕地拨开镀锡铁板，后退的六名“攻坚者”A小队成员中，忽然传出一声轻响。

　　那轻响是从其中一人的脑机中发出的。

　　他的脑机接口冒出一缕黑烟，然后，这名又高又壮的警员，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嘭。

　　他倒地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脑机发出的轻响。

　　又是一名警员倒下。

　　再一名。

　　在暗绿色的黑客视界里，大额的蓝色、黄色和白色的数字从这些警员的身上弹出，就像是在黑暗中喷溅的廉价礼花弹。

　　A小队剩余的人员惊慌地叫喊。他们大声要求反黑客行动——

　　但先前进行反黑客行动的成员，已经因为脑机爆炸，而失去了意识。

　　还有人想跑。

　　可是，当这些人转过身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十几台运货机器人和无人机，已经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两只机械爪自前方的轨道上降下，又挡在了他们的身前，把前进的道路也彻底封死了。

　　【Amoris：……你们知道吗？】

　　噼噼啪啪的烧脑机声音中，喵梦还在自言自语。

　　【Amoris：我之前在Roselia那儿干活的。】

　　【Amoris：这方法，也是我跟Roselia的【大人物】学的……】

　　【Amoris：虽然是跟她们闹掰的时候，她们拿来对付我的就是啦。】





第三百六十七章 走夜路记得看好同行人（4k3刀片加更）


　　【Amoris：哎呀……人生总是如此地让人难以预测。】

　　【Amoris：昨天，才被别人那样对待过，恨得不得了，对这种做法深恶痛绝。今天，就到了自己要对别人下手的境地。】

　　【Amoris：真是让我心口疼痛，手也颤抖不已……】

　　【Timoris：……】

　　【Timoris：你一个人讲了一百多条？】

　　【Amoris：喔！Timoris！好久不见！害！我这边的人都半死不活了！我把他们都烤到刚刚好能当筹码的火候啦，但绝对已经不能算是好听众了！我没办法，我没得选择呀？我只好自言自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紧张，就喜欢自言自语——你那儿也弄完了？】

　　【Timoris：才正要开始。】

　　【Timoris：我刚才忘记屏蔽这个频道了。现在是登入来屏蔽它的。】

　　【Amoris：啊？喂，喂，也不用屏蔽——你就带着我一起呗！别让我一个人跟这些被我自己烤过的家伙待在一起——拜托！我可以帮你看看摄像头啥的！】

　　【Amoris：我很能干的——喂？Timoris？】

　　【Amoris：Timoris？已经屏蔽啦？喂？】

　　海铃还能看到这句话。

　　不过，她暂时没打算回了。

　　蛋白质工厂，三楼。

　　原材料加工车间。

　　海铃从昏暗的原材料加工机后面站起身，松开了手。

　　“攻坚者”B小队的其中一名成员，软绵绵地从她手中滑到了地上。

　　海铃把【黑独角兽】从他颈部侧面的脑机连接件中拔了出来，带出了一串血和电火花。

　　“……”

　　用义眼确认过倒在地上的警员无害化了的生理指征，海铃这一次，真的屏蔽了Ave Mujica的小队频道。

　　她将【黑独角兽】反握，静步向前。

　　前方。

　　没发现自己人只剩下五名的“攻坚者”B小队，还在向里前进。

　　……

　　【//“攻坚者”B队】

　　【队长-藤原：列队式，谨慎前进。】

　　【队员-柴崎：无法定位目标……】

　　【队长-藤原：不要恐慌。我方无法定位目标，敌方也无法定位目标。】

　　【队长-藤原：敌人仓促逃入。局势对我方占优。】

　　【队员-石田：……了解。】

　　【队员－江口：需要侧向支援。】

　　……

　　B小队频道里的人名，和A小队完全一样。

　　这并非因为他们是克隆人——BCPD没有做那样昂贵又花钱的事。

　　这只是更单纯的情况：代号相同。

　　BCPD在将不同的警员编入特殊行动小队的时候，通常，会给同样的位置起同样的代号。

　　比如，突击手都叫做石田。

　　侦察手都叫做藤原。

　　这项2020年才启用的新措施，一经落实，就得到了广泛好评。

　　因为统一代号，可以让BCPD的警员们出特殊行动任务的时候，更快、更直观地进行人员的调配和重组。

　　而且，在产生了人员损失的时候，司空见惯的名字可以弱化其他队员的冲击感和丧失感，在发生大规模伤亡时，减少涉事警员人性的下降。

　　人如果是“特别”的那一个，就容易被其他人记住。

　　被其他人记住了，就会容易诞生自己的想法。

　　这会引发许多让人困扰的问题。

　　所以，从警察、到医生、到服务业、甚至到灰色产业，高层都在努力让下面的人不要那么“特别”。

　　这个方案基本上来说，有着许许多多的优点。

　　只有一个小小的缺点。

　　那就是，BCPD执行特殊行动任务的警员们，变得没有从前那么关心自己队员的损失情况。

　　比如说，现在。

　　剩下的五个人按照分配好的方位，警戒着。

　　不过，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

　　海铃藏身在阴影之中，悄悄靠近了队尾。

　　她刚才就是这样，将队伍最末尾的那名人员抓走，处理掉的。

　　海铃作为一名曾有志参加暴恐机动队的人员，也参与过许多次特别行动小组的实习任务。

　　【3秒一换边，10秒一转头】这种口号，她也记得。

　　所以……

　　进攻的时机，她总是把握得很好。

　　扫视。

　　环视。

　　确认身后人的情况——

　　现在在队尾的队员转回头，按照标准规程，确认原本应该在他后方的人员。

　　他有听到轻轻的脚步声。

　　所以，在转过头的瞬间，他一点都不怀疑一切正常。

　　然而。

　　他看到的并不是原本站在那里的、手握突击步枪的队友。

　　而是一个戴着有彼岸花花纹的黑色面铠的，手握武士刀的年轻女性。

　　“——”

　　这名队员的惊讶没能发出声音。

　　在他转过头，因为认知上的冲击而短暂停滞的零点几秒里，海铃用【黑独角兽】抹了他的脖子。

　　并不是常规的、从前喉抹向侧颈的手法。

　　而是从侧颈抹向后颈的手法。

　　BCPD警员的后颈，都装有内循环泵。

　　在侦测到失血过多、失去意识、剧烈疼痛的情况下，可以无需指令，打入肾上腺素，强行唤醒当事人的意识。

　　求生意志强烈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拖延致命的伤势。

　　因此，要通过外伤伤害来击倒一名BCPD警员，是极其困难的。

　　但一切事物有利，就有弊。

　　内循环泵是救命的东西。但同样的，它也是一把双刃剑。

　　只有包括BCPD自己人在内的少数人，知道应该怎么正确地“袭警”。

　　颈椎第三节右侧，皮下一公分，三枚指甲盖大小。

　　进行了特殊防护。需要特定的角度，才能够刺入。

　　不过，只要你能精准地将安置在这里的内循环泵破坏，过量的肾上腺素就会进入大动脉，在顷刻间引发脑出血，进而导致卒中。

　　“——”

　　这也是海铃现在的做法。

　　内循环内被点燃了一颗炸弹。

　　外环境却悄无声息。

　　BCPD的警员瞳孔一阵摇晃，然后，开始散大。

　　海铃将他往后拖，拖入原材料加工车间堆砌的箱子中间。

　　她自己当然也藏身进入。

　　如果顺利的话，她会在这里稍微调整一下状态，然后去抓第三个人……

　　“——！”

　　前方传来架枪的声音，和明显变快的、调整阵型的脚步声。

　　“（才处理掉两个，就被发现了啊……）”

　　比想象中要快一点。

　　海铃叹息。

　　本来，还想能更轻松地解决的。

　　……

　　p.s.:感谢大佬的黄金宝箱喵QAQ

　　努力更新喵，谢谢谢谢，非常感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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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空中机动动作


　　扳机扣下。

　　火光飞溅。

　　“攻坚者”B小队剩余的四位成员开枪了。

　　子弹在原材料加工车间的管道和生产线上弹跳。

　　“敌袭！压进拐角！”

　　战术纵队立刻前压。

　　眼眶件补光小角度转过。

　　光照入转角。

　　然而，到来的B小队成员们只看见了倒在地上、轻微地抽搐着的队友。

　　……去哪里了？

　　在B小队成员们因为惊慌而转开视角的同时。

　　头顶上方。

　　海铃扒住管道。她那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之中亮了。

　　咚沙。

　　小队队尾一声轻响。

　　警员在补光的余光中看到，有黑影在后方落下。

　　前方的三名成员立刻转过身。

　　然而此时，他们已经只来得及看到小队中负责监视后方的同伴双膝一软，向前跪倒。

　　他的倒下，露出了他身后纤细、修长的敌人的身影。

　　亮着绿色纹路的黑刀从同伴的颈侧拔出。

　　血与被启用的光敏记忆合成钢，在黑暗中拉出红与绿的光条。

　　“——开——开枪！”

　　哒哒哒哒！

　　【军用科技M221萨拉托加】冲锋枪和【军用科技M251s阿贾克斯】突击步枪一起鸣响。

　　子弹在昏暗的室内擦出一条条亮线。

　　海铃高高跳起。

　　良好的肌群让她跳得很高。但这仍然在可以被预料的范围内。

　　警用的【弹道协同处理器】捕捉了海铃的运动轨迹。

　　冲锋枪和突击步枪随着义眼中的瞄准补正向上——着弹点飞快地接近了海铃——

　　然而。

　　嘭。

　　子弹再一次打在了海铃身后的原材料加工管道上。

　　没打中。

　　海铃在空中拉开了距离。

　　她启用了【踝部加固】的空中助推系统。

　　她的身影顿了一顿。那些着弹点从她的胸前擦了过去。

　　“——夹击——”

　　这么近的距离，都打不中冲刺而来的近接作战人员！？

　　与枪法无关——

　　这可是有弹道补正的啊！

　　B小队的成员们咬着牙开枪——可是——

　　交错的火力网再一次被闪开。

　　绿色的光在【黑独角兽】的刀身上流动。

　　海铃用常人难以发力的姿势，将【黑独角兽】擦在屋顶两侧的钢结构件上，快速地借力调整自己的位置。

　　火星与火星在暗中闪烁，融汇。

　　海铃用特技动作躲开子弹。

　　有一些特技动作，甚至是在空中无借力的情况下完成的。

　　BCPD【弹道协同处理器】的弹道补正，只能够预判“常规情况下”的轨迹。

　　海铃通过【踝部加固】和【黑独角兽】的光敏记忆合成钢升级，在空中第三次、第四次调整自己的动作。

　　这种特殊的情况，是给BCPD常规人员所配置的脑机无法计算的。

　　海铃扭过那些子弹编织出的火线，从狭小的，空中的缝隙突入三位BCPD警员所构成的防御网。

　　铮！

　　【黑独角兽】发出一声锐鸣。

　　近接作战人员无法像远距离压制人员那样，在安全的环境中不断射击，把握距离，攻击敌人。

　　近接作战人员必须冒着重伤乃至死亡的风险，进入敌人的腹地。

　　为什么这种危险的职位还没有消失？

　　答案就是这最后一击。

　　与需要不断拉扯，无法在短时间内清除敌人的远距离压制人员不同。

　　近接作战人员被训练为了“在交手的一个瞬间就可以杀死·制服敌人”的作战单位。

　　只要距离足够近。

　　“——”

　　就可以做到。

　　从颈侧喷出的血拉出一条弧线，溅到侧面的板条箱上。

　　又一名敌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海铃开了夜视单元的、绿色的眼睛，望向后方。

　　敌人剩下两名——

　　“见鬼！”

　　嘭！

　　一名B小队成员大吼！他手中在海铃无害化他的队友时换上的【宪法军工M2038战术家】泵动式散弹枪，发出一声爆鸣——

　　“！”

　　为了抵御海铃的攻击，三名小队成员挨得很近。

　　海铃凑到近处来处理敌人。

　　但不可避免的是，自己也进入了敌方的射程。

　　如果是冲锋枪和突击步枪，还可以用【黑独角兽】弹开。但是——

　　“（散弹枪——！）”

　　海铃猛地抬起左手，护住自己的头颈。

　　弹丸飞射。

　　海铃的胳膊和侧腹迸出血花。

　　这终究是无法躲开。

　　海铃被散弹枪打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往后倒退了一步——

　　“散弹枪有用！”

　　开枪射击的警员高叫。

　　后方，另一位警员也开始更换枪械！

　　前方的警员再次扣动扳机——

　　然而。

　　“不是只有你们有内循环泵啊。”

　　在警员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海铃不退反进。

　　内循环泵打入的肾上腺素，让海铃在受伤的情况下，仍然保持了良好的机动性。

　　她矮身向前，一记鞭腿，踹在了警员的侧腹上。

　　“咳——！”

　　【踝部加固】提供了额外的冲击力道。警员向外飞出，撞在侧面的原材料加工管道上——

　　嘭！

　　失去准星的散弹枪，击中了本就因为刚才的枪战而被击中多次的管道。

　　咔、咔……

　　呯！

　　管道被击穿了！

　　哗啦啦啦啦——

　　大量的、已经被打成糊状物的蚯蚓蛋白，从直径一米多的管道中喷出，浇在了警员的身上。

　　“唔咳！”

　　那名握着散弹枪的警员，在转瞬之间，就被粉色的蛋白浆淹没了。

　　“该——该死——”

　　后方，最后一名警员此刻才刚刚更换完散弹枪，并完成装填。

　　蛋白浆同样飞溅到他的身上，沾染了他的半边身子。

　　他举起枪。

　　海铃早有预判。

　　她快速后撤，进入散弹枪的射程会勉强的区域。

　　“——哈，哈——”

　　前方的BCPD警员喘着气笑了。

　　因为他已经看出，海铃是近战特化人员。

　　而他则持有多种枪械，是半远程人员。

　　只要有能够拉开距离的方式，就能够慢慢磨过对面——他已经完全明白应该怎么赢下这场该死的恶战了——

　　——又或许，他根本一无所知。

　　海铃后撤。

　　同时，她从后腰的腰包里掏出了一小条镁合金棒。

　　这是打火棒。用来在特殊条件下生火。比如露营、受困，或战斗中……

　　……也就是现在。

　　海铃侧身藏住自己的动作，弯腰下探，用镁合金棒在马靴的侧面擦出火星。

　　然后，她把它掷了出去。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吃得饱饱的


　　B小队的最后一名成员，正聚精会神地注意着海铃的右手——她手持【黑独角兽】，做防御姿态——和右侧身——那里别着她的配枪——看起来是唯一一把——

　　他完全没有注意敌人的左侧身。

　　所以。

　　在有东西“嗖”地一声飞来的时候，他没能做出任何行动。

　　铮！

　　打火棒打在这名警员肩头，擦出火花，然后，点燃了浇在他身上的蛋白浆。

　　轰！

　　蛋白质被点燃，登时冒出滚滚浓烟。

　　火沿着他的肩头向上，向下，霎时间将他的半边身子吞没。

　　“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警员丢掉了枪！

　　他倒在地上，翻滚，扑灭火焰——紧急喷淋也因为他身上冒出的浓烟而启用，喷洒——

　　蛋白质浆里毕竟含水。周围，也没有易燃物品。

　　火势不大。最终，还是被扑灭了。

　　只留下倒在地上，筋疲力尽、疼痛不已的警员，和空气中难闻的、蛋白质燃烧后的臭味。

　　嗒。

　　海铃踩着水，从他身边经过。

　　在走过警员身边的时候，【黑独角兽】轻巧地擦过这名警员的脖颈。

　　海铃为他提供了更多的肾上腺素。

　　这是帮了他，还是让他的情况更糟了，是只有医生才能知道的事情。

　　海铃只负责让他无法在接下来的行动中，跑出来碍事。

　　从喷淋下面走出，海铃微微皱着眉头。

　　这是很少在她脸上出现的表情。

　　她是受了一点伤。

　　不过，她不是因为这个感到痛苦。

　　“（蚯蚓蛋白……）”

　　蚯蚓蛋白燃烧的味道，实在是太令人难以忍受了。

　　海铃不喜欢蚯蚓。

　　而现在，她确信自己将来会更讨厌它。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Amoris：如果我数到三，还没有人来聊天，我就尝试玩这个“罐头保龄球”……一……二……】

　　【Timoris：我来了。】

　　【Amoris：哇！】

　　【Amoris：……Timoris，你早就来了，专门等我要数到三的时候才开口，对吗？】

　　【Timoris：你如此了解我，我很高兴。】

　　【Amoris：嘿！……这一次，是弄完了？不是又没关好信号频道，进来留下最后的遗言吧？】

　　【Timoris：厉害。我就连在BCPD实习的时候，也没见过谁敢在重要作战中对自己的队友开跟遗言有关的玩笑。】

　　【Amoris：因为你的生理指征共享到我这儿了。你受伤了，身体里面嵌了四颗8.5号的钢珠，但还远没到要死的程度。】

　　【Timoris：这对话听上去比“你没事吧”“我没事”循环稍微更舒服一点。】

　　【Amoris：我可以嘲笑你受伤这件事吗？哈！我这里可是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他们一根毛都没擦着我——】

　　【Timoris：这世界上不是只有“没被发现的黑客”和“死了的黑客”两种黑客吗？】

　　【Amoris：哈哈～还得是我们黑客最懂二进制呀！】

　　【Timoris：人数太多了。就算预先埋伏好了，作为一名主要负责渗透暗杀的人员，连续做掉六个人，还是有点勉强。】

　　【Timoris：如果能少两个，情况会更顺利点。动静、负伤情况和所需要进行的破坏，都会更少。】

　　【Amoris：要抱怨人员安排？按1为您转接到Oblivionis的频道～】

　　【Timoris：只是正常通报。Oblivionis应该还没有回来吧。】

　　【Amoris：嗯哼～是的～】

　　【Timoris：要说的话，也是感觉不可思议。】

　　【Timoris：毕竟，就连我也只负责一层。Oblivionis，可是负责了两层。还是中间间隔了三楼的两层。】

　　【Timoris：我常常惊讶她怎么会给自己安排那么多任务。】

　　【Amoris：啊哈～我们的老……Oblivionis，就总是这个样子，做些其他人很难想象的事情啦～】

　　……

　　回到稍早的时间。

　　在喵梦刚刚准备开始与“攻坚者”A小队交战，海铃还埋伏着、等待“攻坚者”B小队经过的时间点。

　　在驻守在九楼、蟋蟀养殖区外的“攻坚者”D小队，因为脑机无线电频道接到意料之外的，RAS的【大人物】发出的攻击通告，而陷入了混乱。

　　就在不知道下一步如何行动的当口，D小队听见了九楼的深处，传来了“咚”的一声，某扇门被打开的声音。

　　哗啦啦。

　　所有的突击步枪和冲锋枪，顿时一齐指向九楼深处。

　　“……”

　　在那扇门被打开的声音之后，深处，就没有再传出任何的声音了。

　　指挥部情况不明。

　　无法获取从指挥部来的联络。

　　无法联系上其他小队。

　　尚未突入关键作战区。

　　再加上，关键作战区内，传出不明动静……

　　如此种种情况叠加在一起，D小队的队长会发出何种命令，是显而易见的。

　　……

　　【//“攻坚者”D队】

　　【队长-石田：全体队员，向下谨慎撤离。】

　　……

　　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往腹地突入的小队，一百支里面，应该也找不出一支吧？

　　就算这些能被山岸看上并隐秘招募的警员已经是BCPD里，作战心稍微强烈一点的人员了，但他们仍然不可能像生死攸关的流民、疯狂的追星族、渴望出人头地的底层老鼠，以及已经丧失理智的赛博精神病一样，豁出性命，渴望着更多的火拼。

　　归根到底，这些警员会有更多的作战心，也是为了早日回到乐之城主城区。

　　而不是在这里，把自己的性命从霰弹枪喷管里喷出去。

　　【队长-石田：情况不明。】

　　【队长-石田：警惕九楼，缓慢撤离。】

　　【队长-石田：将情报通知给C队、B队、A队。】

　　D小队队长立刻下达了指令。

　　D小队警惕着上方的情况，开始缓慢往下撤。

　　目前，还没有听到交火声。

　　六楼的C队、三楼的B队和二楼的A队，应该还没有开始交火。

　　蛋白质工厂里，也不过就是一些被驱逐的流民。

　　他们已经丢盔弃甲，无心再战。放着不管，也没什么大事。

　　更重要的是先汇合，通报失联问题，通报外部问题。

　　D小队慢慢地在队长的指示下，小心地警惕着上方，向下退。

　　八楼……

　　门关着。

　　七楼……

　　门也关着。

　　六楼……门开着……这是当然……因为这是C小队突入的区域……

　　“……！”

　　D小队走在最下方的人员，在向六楼的蚯蚓土培区内部张望的瞬间，看到了两个扭打在一起的黑影。





第三百七十章 追及问题（4k4月票加更）


　　由于【虫群】的存在，看向六楼内部的那名警员出于安全起见，没有使用义眼进行扫描。

　　他只是用自己的生理眼看见两道黑影。

　　他们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人在短暂地交手后争得了上风，勒住另一个人的脖子——但那个人很快反手肘顶挣开，挣脱了控制。

　　差点被制服的黑影向六楼蚯蚓土培区的深处跑去。

　　另一名黑影紧随其后。

　　紧接着，土培区的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呼叫。

　　“跑了！”

　　“抓住！快！”

　　“是流民！该死……”

　　“开枪！”

　　哒哒哒哒！

　　有人在六楼的内部开枪了！

　　听声音，很明显，开枪的人是BCPD“攻坚者”的自己人……是“攻坚者”C小队的成员！

　　呯！呯！

　　能听到敌方还击的声音。

　　还零星有中弹的闷哼和呼痛声。

　　“确认中弹！”

　　“别让那家伙跑了！”

　　听上去，双方互有伤亡。

　　但从脚步声、枪击声和人员移动的节奏来判断，C小队是具有优势的一方。

　　他们正在追逐逃跑的流民。他们取得了优势，但一时间，并不能够制服对方。

　　“……”

　　D小队的队长石田，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员们。

　　队员们都装备齐全，随时待命。

　　眼下，C小队和流民正势均力敌。

　　虽然石田队长尚不知C小队为什么主要使用语音呼喊，而非使用小队脑机频道，但这并不算太大问题：没有任何一条BCPD的规定，要求特殊行动小队要在交火时也保持安静。这只是各小队长的个人带队风格差异。

　　重要的是，C小队现在正占据上风。

　　从声压分析仪对脚步声的分析来看，流民的数量并不多，最多不会超过四、五人。

　　C小队只是迟迟未能拿下而已。

　　【队长-石田：C支队，收到请回答！】

　　石田又呼叫了一次C支队的人员。

　　没有回应。

　　“（C小队受到的通讯干扰情况，说不定比其他小队更加严重……）”

　　石田猜想C小队的队内沟通频道或许也被干扰了。所以，才会主要采取呼喊的方式来进行沟通。

　　由于不知道其他小队的情况，石田也有想到，也可能D小队是唯一没有受到通讯干扰影响的队伍。

　　因为，D小队在出现问题时，所待的楼层最高。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么，C小队迟迟未能处理掉零散的流民，也可以得到更好的解释——因为他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协同作战。

　　“（如果是这个原因，就是楼层的问题吗？）”

　　石田稍稍地往六楼前进了一点。

　　【队长-石田：收到回复。】

　　【队员-柴崎：收到。】

　　【队员－江口：收到。】

　　【队员-藤原：收到。】

　　【队员-小川：收到。】

　　【队员-佐藤：收到。】

　　D小队的通讯没有问题。

　　既然如此……

　　只要D小队进行增援，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在保证自己能够正常通讯的情况下，协助C小队拿下流民，再向他们通报现在的情况。

　　救援C小队，当然也需要担负一点点的风险。

　　“（……但如果只有D小队自己退出建筑物，事后的追责会，会变得很麻烦……）”

　　队长石田在心中考虑了一些大人的因素后，判断帮助C小队一起捏落单的软柿子，是当前的最优选择。

　　……

　　【队长-石田：所有队员听令，现在开始执行对C小队的协助。】

　　【队长-石田：警惕上方九楼的情况。】

　　【队长－石田：保证队内通信无异常。间断入内。】

　　……

　　BCPD的“攻坚者”小队为了防止【虫群】的侵害，在【填海新地2期】内，都是使用无线电进行通讯。

　　无线电通讯是一种很原始、很容易遭到干扰的通讯方式。只要通过其他的发信源发射新的无线电讯号，降低正常通讯的信噪比，就能够使信息被掩盖，模糊难辨。

　　……换句话说，这种干扰是区域性的。

　　距离发信源越近，干扰越强。距离发信源越远，干扰越弱。

　　敌人很少。

　　区域性的干扰——疑似是从地面发出的——

　　重点是“搜索”而非“反击”。

　　在这种情况下，“攻坚者”D小队的队长石田，选择了拉长纵队的行进方式。

　　石田让一名队员留在六楼的正门门口，警戒九楼的动向。

　　剩余的人员，则和他一起进入六楼内部。

　　石田没有让D小队紧贴着前进。

　　他让一名小队成员先单人向内探索。

　　期间，始终保持通信，确认小队内无线电信号畅通。

　　等到这名小队成员走到BCPD的义眼捕捉人员图像的距离极限时，再进入第二人。

　　第二人走同样的路线，继续深入。

　　如此循环。

　　小队被拉得很长。

　　这样，一支小队、六个人，就可以做到在保持对九楼的警戒的同时，不会因为踏进无线电干扰区而失去联络。

　　敌人的数量很少这件事，支撑了这个方案的合理运行。

　　因为，很少的敌人数量决定了敌人不可能对如此长的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同时发动袭击。

　　就算其中有某一名小队成员被攻击，他后方的那名成员也可以立即反应过来，用无线电联络其他人，展开支援。

　　“（这样能够很快地找到C小队……）”

　　石田队长考虑着和C小队的汇合方案，也进入了写着【蚯蚓土培区】大字的六楼大门。

　　内部非常昏暗。

　　土培区完全不需要阳光。这个楼层里，立满了巨大的、塞满土壤、培育着大型蚯蚓的养殖方柱。

　　D小队穿梭在这些方柱之间，向内行进。

　　深处，还有枪声和呼喊声。

　　在D小队往内进入的同时，C小队也在继续向内追击。

　　D小队是在追击C小队。

　　但……

　　C小队向里的速度，比想象中还快。

　　D小队有点难以赶上他们。

　　“（这么快？）”

　　这明显超过了正常追击的速度！

　　包括队长石田在内，所有的D小队成员都对此感到有些奇怪。

　　但听上去，内部的交火尚没有停下或衰弱的迹象。

　　因此，D小队成员仍在向里行进。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二龙戏珠（4k4刀片加更）


　　哈啊、哈啊、哈啊……

　　蚯蚓土培区深处，回荡着“攻坚者”C小队成员们粗重的呼吸声。

　　C小队正在向前前进。

　　那是在追击……

　　……不。

　　看上去，更像是在逃跑。

　　沙。

　　“！”

　　背后，传来隐约跟来的脚步声。

　　“（……该死！）”

　　“攻坚者”C队的队长江口，因为这声音，心中暗骂一声！

　　被骗了！

　　“攻坚者”进行突击布置的时候，声波扫描显示，九楼【蟋蟀养殖区】的动静最大。

　　所以，“攻坚者”认为流民们大多去了九楼，并以此，布置了这个“三支小队搜索人数更少的区域，一支小队等待令三支小队汇合后一起突击”的行动方针。

　　但流民的大部分人，根本就不是在九楼！

　　是在六楼！

　　江口从一处蚯蚓养殖方柱后面冲向前方。

　　可以看到，他的BCPD制服被长刀刺中、破坏了、有着撕裂的开放式创口。

　　他的右手不自然地垂下。右上臂始终淌着鲜血，他不得不一直用左手按压住出血位点。

　　九楼的声音，是个陷阱。

　　C小队一进入六楼，就被流民袭击了。

　　都是手持长刀、长斧、棍棒的流民。

　　没有用枪械、没有用火炮、没有用导弹发射器。

　　流民们如同鬼魅般藏身在黑暗的蚯蚓养殖方柱背后，时隐时现，不时斜刺而出，袭击C小队的成员。

　　根本不像被追着进入蛋白质工厂的时候，那样无措！

　　“（他们有相互沟通的手段，而且对地形很熟悉……他们早有预谋！）”

　　江口按着伤口，咬牙想。

　　C小队不敢在这里开枪。

　　黑暗中，到处都是蚯蚓养殖方柱，跳弹能够轻易地杀死他们的队友，乃至他们自己。

　　他们被迫也使用近接武器对敌。

　　可是，怎么可能敌得过对地形熟悉的流民？

　　整支C小队，都被流民的消耗战打至严重负伤。

　　“（见鬼……！）”

　　通讯也拨不出去。没有办法呼叫增援。

　　江口甚至不知道C小队的成员们为什么到现在一个死亡情况都没有出现。

　　他觉得这已经算是奇迹了。

　　他们不是没有机会。

　　他们刚刚拥有了唯一一次机会，就是C小队在防御中刺伤了一名袭来的女性流民——

　　她在袭击中一次失手，被C小队的一名警员反击击中。

　　她所在的位置，因此出现了突破口。

　　哪怕是一个人也好！

　　能擒获对方，就能当作人质、肉盾、谈判材料——

　　C小队是BCPD的“正义的警官”。

　　但这个时候，哪管得上那么多？

　　江口当时第一个冲了上去，追在这名戴着能遮住上半脸的黑色面具的女性流民身后。

　　“（都是这个时候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听见六楼靠近东侧楼梯——也就是他们先前突入的那侧楼梯——的正门处，传来了有队伍在往下行进的声音。

　　那名女性流民，很显然也听见了。

　　江口看见她按住耳侧，在对讲系统里说了什么，然后加速向正门处跑去。

　　“（她要和同伴汇合！？）”

　　九楼也有埋伏？

　　D队已经被干掉了？

　　现在，还有流民正在下来？

　　因为六楼的流民们隐藏得很好，江口根本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人！

　　确实，C小队到现在还没有被干掉，已经是他指挥得当，让大家组成铁桶阵的成果了——

　　九楼的D队原本是在楼梯处，没打算突击的。

　　如果他们被用差不多的方法诱骗，只会比C小队还更没有准备！

　　江口一想到九楼可能的埋伏已经下来了，就冷汗直冒！

　　他拼命加速——前方的女性流民跑得并不快，他很快追上了她，钳制她——

　　“（都是我那个时候太急躁了！）”

　　江口着急抓住对方。他没想到，对方怀中藏了刀。

　　在擒拿的一瞬间，女性流民一个回肘，将小刀刺进了江口的右上臂。

　　然后，她挣脱了，逃向深处。

　　想到这里，江口又觉得右手的伤口愈发疼痛了。

　　手指也因为失血过多，开始一阵阵地发冷。

　　“（该死……那是什么刀……）”

　　伤口的血，一直止不住。

　　嗒、嗒。

　　背后的脚步声随着江口的脚步加快而加快。

　　“又……又来了吗！？”

　　江口身边，传来队员压低声音的急切呼喊。

　　“冷静！”

　　江口低声喝道。

　　黑暗中，立柱的影子耸立。

　　不知道还躲藏着多少流民。

　　刚才，江口情急之下，顾不得跳弹，大声呼喊，让队员开枪。

　　跳弹果然很严重。没有击中那名女性流民。

　　女性流民在黑暗中晃了两晃，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反倒是跳弹，擦伤了几位自己的警员。

　　不过，孤注一掷的开枪举动，意外地吓走了附近本来气势汹汹的其他流民。

　　“（果然这世道，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

　　江口立刻指挥队员们撤离！

　　疑似有流民的支援来的东侧楼梯，显然是不能再去了！

　　好在，刚才在跟流民们纠缠期间，队伍里的藤原队员有发现，西侧还有一处楼梯！

　　此刻，江口已经能看到那处楼梯，和那虚掩着的门了。

　　“往那里！快撤！”

　　江口低声喊。

　　得先离开这自己不熟悉的环境！

　　沙、沙。

　　六名C小队警员，立刻冲向那处楼梯。

　　楼梯里，与养殖区同样阴暗。

　　往下的楼梯，被大件的建筑材料堆了个严严实实。

　　不过，往上的楼梯，还可以走。

　　“向上……向上！”

　　江口指挥众人往上逃去。

　　……

　　D支队的石田，追在C支队的后方。

　　他听见门的声音，然后，听见C支队通过一条他所不知道的楼梯，开始向上爬。

　　而且，对方的声音越压越低，几乎听不清楚了。

　　……那该不会，不是C小队吧？

　　石田的心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如果那是引诱我们进入的敌人呢？

　　如果，对方刚刚只是播放了C小队录音——

　　前方人员古怪的行动，让石田有了不好的预感。

　　也就是在这时。

　　哒哒哒哒！

　　在D支队这条长长队伍的最末尾，突然，传来了一串枪响！

　　紧接着，脑机的无线电通报里，传来始终监视着九楼情况的队员的呼喊——

　　【队员-柴崎：袭击！】

　　【队员-柴崎：楼梯间有人来了——我们被袭击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追尾了


　　后方被人袭击了！

　　枪击是从上方来的。

　　有敌人从九楼向下射击。

　　柴崎的额侧被飞来的子弹划伤。

　　他那带有记录功能和BCPD制式虹膜色彩的义眼被子弹穿过，变成了碎掉的凝胶果冻。

　　他不得不从楼道中撤退，躲入六楼的蚯蚓土培区大门后方，以此做掩体，阻挡上方倾泻的子弹。

　　【队员-柴崎：敌袭！】

　　【队长-石田：该死！】

　　早该发现这里有问题的！

　　“（简直就像是为了把我们引进来，而不断往里逃一样……）”

　　现在，在上方的，真的是C队吗？

　　就像是要回应包括石田在内的、所有D队成员的疑惑那样。

　　D队的正上方，六楼通向九楼的通道顶端，有突击步枪开火了。

　　——大意了！

　　石田心中暗骂自己的愚蠢！

　　因为听到了C队，知道对方在不加掩饰地快速移动，料定房间内没有过多流民，所以才高速前进……

　　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D队现在在六楼。

　　敌人从九楼下压。

　　D队在低，敌人在高，本来，就是彻底的被动。

　　更不要说，对方还是占据了两边的出入口！

　　【队长-石田：被包夹了！】

　　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

　　对方是游民。

　　组织、纪律性，并不强。

　　石田只能寄希望于伤亡给敌人带来的冲击，能够撕开防线。

　　【队长－石田：内部人员，靠近出入口！】

　　石田下令。

　　原本的长纵队从中间断开。

　　三人向西侧出口支援，三人向东侧出口支援。

　　【队长-石田：反击！】

　　他们开火，回击。

　　果不其然。

　　西侧出口——也就是石田一直追逐着的“C队”方向，敌人好像抵抗不住如此强大的火力。

　　敌人开始向九楼内部退缩。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队长-石田：追！】

　　D队的四名成员，向着九楼突击。

　　……

　　枪声！

　　C队的队长江口正在九楼的建筑内带头，向前快速行军。

　　听到枪声，他心中一惊。

　　楼梯处，有枪声。

　　前后都有。

　　“（流民果然已经追上来了！？）”

　　而且……

　　蟋蟀养殖区内，巨大的、接有自动输送管道的玻璃养殖缸从天花板一直堆到地板，几乎填充了室内所有的空间。

　　这些被培养得有人小臂那么大的、因为拥挤的培养环境而挤在一起的蟋蟀鸣叫着。经过有隔音效果的玻璃，仍然在室内传出沉闷的嗡嗡声。

　　声压显示器上显示，只有这种嗡嗡声，而没有人的脚步、服装摩擦、枪械碰撞的声音。

　　九楼没有人。

　　就算是在最前方，另一侧的楼梯口，也没有。

　　“（D队呢！？）”

　　D队果然被全歼了？

　　越是向前跑，江口的心中就越是惊诧！

　　D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这更令他对这些明明看起来很弱，却神出鬼没，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流民产生了原始的、人性深处的恐惧。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背后传来枪声。

　　【队长－江口：！】

　　江口的脑波在无线电频道里画出杂音。

　　流民已经追上来了！

　　【队长－江口：啧——！】

　　眼看着，就逃不脱了！

　　前方，东侧的通道也传来枪声。

　　“（有枪声就说明有交战双方……有交战双方，就说明至少有一方是我们自己人……）”

　　江口需要寻求支援。

　　【队长－江口：柴崎、藤原随我留下反击！其他人继续向前，进入东侧通道的交火点，协助、带回增援！】

　　江口下令。

　　所有人员表示“收到”，执行命令。

　　有人离开了。

　　有人掏出了枪。

　　反击开始。

　　离开的C队成员快速穿过蟋蟀养殖区，进入东侧通道。

　　交火点在下方，六楼处。

　　上一轮交火刚刚停息。

　　六楼的正门内侧，有人影正在往后缩——

　　边缩，边往上方射击——

　　留下的C队成员给枪上膛，转身。

　　敌人正在追来——

　　就在那些有着巨大蟋蟀的玻璃养殖缸背后——

　　不知是谁，第一个扣动了扳机。

　　一次遭遇。

　　两场袭击。

　　四组人。

　　在九楼和六楼的东侧楼梯处，乱战开始了。

　　……

　　枪声接连不断，如同滚锅炸豆。

　　冲锋枪和突击步枪的子弹呼啸，穿过场中。

　　子弹击中敌人，队友被子弹击中。血、玻璃碎片、义体碎片飞溅。

　　两处交战区的“攻坚者”们，都倾泻了最大的火力。

　　己方不断有人倒下，敌方也不断有人倒下。

　　对手很强。

　　但并不是打不赢。

　　“见鬼——只是区区——流民——！！！”

　　江口怒吼。

　　他的吼叫声，淹没在背后东侧通道那里，手雷爆破的巨响之中。

　　交火持续了数分钟。

　　在以电子战为主的赛博朋克时代，少人数、无补给的狭窄阵地作战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已经相对较罕见了。

　　这一轮交火停下来的时候，两个阵地，四组人，都是伤亡惨重。

　　C队的东侧支队，重伤两人，轻伤一人。

　　C队的西侧支队，死亡一人，重伤两人。

　　对手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们的敌人是三个人……死亡一人，轻伤两人……）”

　　江口想。

　　刚才，通报里也说了。东侧使用了手雷，下方的敌人死亡两人，重伤一人……

　　“……”

　　自己是三人。

　　敌人也是三人？

　　这凑巧的情况，让江口往外多看了一眼。

　　他看向刚才在交火中，被他击中头部死亡的敌人。

　　那名敌人倒在地上……在阴影中……江口冒险将义眼聚焦、调亮……

　　然后。

　　江口看到了BCPD的制服。

　　以及对方僵硬、呆滞、但有些熟悉的面容。

　　“——”

　　同一时间。

　　东侧楼梯。

　　“……喂！怎么回事！那是BCPD的制式手雷啊——”

　　D队的人，也在最初的遭遇战之后，发现了异样！

　　跟他们交火的，不是流民……

　　……是其他小队的成员！

　　两个战场。

　　四组人。

　　竟然，没有一组是流民——

　　恐怕，只有一开始，在两侧通道挑事，让他们误会前方是敌人的人，是流民！

　　在这些流民的误导下……

　　C队的前半支队伍，从后方包抄了D队的后半支队伍。

　　而D队的前半支队伍，又从后方包抄了C队的后半支队伍——

　　两边都偷袭了自己人！

　　在最初的误解过后，“攻坚者”们从始至终，都是在跟自己人交火！





第三百七十三章 已读不回


　　【//“攻坚者”C支队】

　　【队长－江口：等等——不对——】

　　……

　　【//“攻坚者”D支队】

　　【队长-石田：这里面有问题！】

　　……

　　两位队长几乎同时察觉到了他们“跟自己人打起来了”这件事！

　　他们想要撤退——至少，想要汇合、整理状况——

　　就在这时。

　　九楼和六楼的深处，都传来了脚步声。

　　流民们从黑暗中出现了。

　　与刚逃入这里的时候不同，他们变得很有秩序，拿着状态的枪械和武装。

　　他们出现在被迫分成零散的队伍，并被内战耗尽了力气和弹药的“攻坚者”C队和D队面前。

　　其中，九楼C队的江口还绝望地看到了，包围他的流民最前方，走着那位刚才没能被他擒拿住的，戴着面具的女性流民。

　　先前的擒拿，和后续的射击，明明应该是击中了对方的。

　　然而，对方现在却一副完全没事人的样子微笑着，轻巧地走着。

　　……这就是……流民的领袖，吗……

　　拥有超凡的实力，领导着一群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乌合之众，毫不畏惧地反抗官方的部队……

　　简直……就像是……

　　“……乐……乐队帮派……第……【第八支】……”

　　女性流民似乎是第一次被这样称呼。

　　她微微地睁大眼睛，然后，扣着她手上的小刀笑了。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Amoris：喔！】

　　【Amoris：Mortis释放了一部分信道带宽。】

　　【Amoris：看起来，Oblivionis那儿也结束啦～】

　　【Amoris：生理指征过来了！喔，还有报告！】

　　【Amoris：“攻坚者”C队和D队全歼。信徒没有负伤，子弹和手雷损耗量：低，成功剿灭，回收战斗物资：高。】

　　【Amoris：Oblivionis的个人情况：踢打伤和瘀伤。子弹创面两处，跳弹导致的……可控范围内……】

　　【Amoris：战斗力量没有折损，但是自己负伤了。哇噢。】

　　【Amoris：嘿，按二进制，Oblivionis这算是负伤了，还是没负伤？】

　　【Timoris：二进制大师来回答吧。】

　　【Amoris：嗯……没负伤！】

　　【Timoris：直觉告诉我，Oblivionis也是这样想的。】

　　【Oblivionis：紧急通报。在确认生理指征时，有一名假死的BCPD警员从六楼东侧楼梯窗户处跳窗逃生。】

　　【Amoris：哇噢！Oblivionis，你已经回来了！？】

　　【Oblivionis：Doloris，Mortis，注意确认此人。他的汇合是一个分散注意力的时机。】

　　【Doloris：收到。】

　　【Mortis：收到。】

　　【Amoris：……原来你们都在啊？】

　　……

　　挤过狭窄的窗户，“攻坚者”D队的队长石田，从六楼一跃而下，沉重地砸在水泥地面上。

　　脚部义体当场断裂。合金钢骨架折断。机油从脚踝处渗出，连接线的断面烧坏了合成皮肤皮下的稳定层。

　　但他逃出来了。

　　完全被流民算计了。

　　“攻坚者”C队和D队两支小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不。

　　二楼和三楼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原本应该在那里的A小队和B小队，没有因为他坠楼的巨大声响，而尝试移动到能够确认情况的楼梯处。

　　恐怕，A小队和B小队，也没有了。

　　刚突入蛋白质工厂的时候，石田像所有“攻坚者”小队的成员一样坚信，流民的清理只不过是抬手的事。

　　除掉了这一小股老鼠，他们就能够大举挺进【基础建设区】，收复那里，返回主城区，返回BCPD总部，高升……

　　但怎么会这样？

　　“攻坚者”的力量，被这“一小股”流民全歼——？

　　该死、该死、好痛、该死、该死的流民、社会垃圾、蛆虫、老鼠。

　　石田咒骂着，给自己打入肾上腺素。

　　再打入。

　　义眼中，指标已经到了与内循环泵坏掉差不多的程度。

　　现在别说除掉老鼠了。

　　他自己，都快被老鼠咬死了。

　　石田能做的，就只有保住自己的性命——

　　“——！”

　　石田支撑起自己的腿，向前跑，要向周围的守军求援。

　　周围的守卫看上去，已经又进行了几个阶段的撤离，此刻，原本的防守线处，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石田是D队的队长。

　　他曾负责九楼的监视工作。也是他，先前看到了外部守军撤退的方向。

　　只要向着那个方向跑……

　　“——！”

　　果然。

　　绕过厂区的围栏，石田就在前方，看到了那些原本驻守在更近位置的守军。

　　他们组成了阵线。阵线之中，还有已经打开了车载武装的警车。

　　太好了……！

　　守军还没有走远！

　　狼狈不堪的石田，立刻同这些自己人汇合——

　　“蛋白质工厂出事了！”

　　他跑向守军，大叫。

　　那些守军猛地回头，用枪口对准了石田。

　　敌我识别的义眼软件正常工作。他们没开枪。

　　“我们需要支——”

　　石田立即对这些人说。

　　然而。

　　“是从后方来的！”

　　跟石田照面的守军向前大声呼喊。

　　他也没用脑机共通频道，而是用喊的。

　　这让九死一生地逃到这里的石田忽然间，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支援还没来吗！”

　　前方，更靠近阵线的守军高声大叫。

　　“没来！这是蛋白质工厂里出来的！”

　　“该死！都说了！我们需要支援——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听上去……怎么感觉……

　　这些本该是负责对蛋白质工厂——或地铁基地——进行援护的守军，也在等待支援！？

　　“我们还有援军吗！”

　　前方的守军高声喊。

　　“不行——”另外的人用更大的声音回答，“EMP炸弹只能坚持一会——他们又要来——”

　　就在这时。

　　阵线的对面。

　　忽然间，传来了“嗖”一声。

　　那是曳光弹飞射的声音。

　　闪光在“攻坚者”的阵地处炸开。

　　紧接着。

　　前方，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枪声。

　　……

　　【DS-1脉冲】，从废弃车辆构成的掩体背后伸出。

　　是初华。

　　她带领着先前阵线里的流民，截断了这支被“攻坚者”的负责人，山岸警官呼叫，却因为无线电干扰而在撤退上显得迟疑的队伍。

　　【Doloris：已开战。请求脑机干扰支援。】

　　初华在掩体背后，用脑机发出信息。她金色的半长发在枪击掀起的风中。

　　【Mortis：了解。】

　　队伍里的远端黑客，可靠地回应了她。





第三百七十四章 能跟半身打好关系吗？（4k5月票加更）


　　第一轮交火后，初华退后、换弹，打出手势。

　　后方的信徒挺进，顶上，开枪。

　　不必再为了引诱BCPD守军放弃警惕而假装实力不充足，信徒们终于可以尽情开火，将这些快要到火药保存期限的弹药倾注在敌人的身上。

　　初华用余光观测着交火情况。

　　风又冷、又冻人。空气中，飞扬着尘土、硝烟和淡淡的血腥味。

　　不是“文明人”能在livehouse的场地中感觉到的、音响器械和人的热量，也不是“都市人”常常闻到的，醇二燃料、药物和电子烟的味道。

　　但是，这种狂躁的、动乱的、危险的环境，反而让初华感觉到更加舒适。

　　就像是能将手脚自然地舒展那样，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能知道自己现在活着。

　　这是她习惯的位置。

　　她应该在的位置。

　　海风吹过单侧靠海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并带来了一点点海水咸腥的味道。

　　这种味道像是唤醒了初华内心深处的渴望。

　　就是这个。

　　她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怀念，再次抬起了枪。

　　突击人员和换弹人员交替。

　　不停歇的弹雨，在BCPD警员的头盔上炸出火花。

　　敌方没有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初华看见他们的脑机接口处冒出电弧的蓝光。

　　【Doloris：谢了，Mortis。】

　　初华按着脑机，说。

　　【Mortis：嗯。】

　　睦躲在最近的掩体里，在笔电的光芒中点头。

　　笔电上，协同运算飞快地进行。

　　在释放了对蛋白质工厂的管控后，多出的算力被投放进了自动木马程序。

　　这些程序轰炸了BCPD守军的脑机。

　　初华再次踏进一步。

　　这是祥子的计划。

　　将RAS的突击指令发入BCPD“攻坚者”守军的无线电频道，引起“攻坚者”守军的混乱。然后，在对方撤离的途中，率领信徒冲出，袭击BCPD撤离部队的尾部……

　　祥子将率领信徒，正面突击，尽可能地留下更多的“攻坚者”守军的工作，交给了初华。

　　几周前，刚被分配好任务，知道自己负责这块的初华，以为祥子会说“交给你这项工作，是因为你是我们之中最擅长正面突击作战的”，或是“交给你这项工作，是因为你是我们中最擅长指挥信徒的”。

　　但初华没想到，祥子当时看着她，然后说：

　　“初华，你负责这种工作，会比较开心吧？”

　　……正如祥子所说。

　　正面的进攻、掠夺、高压。

　　火、血、硝烟、海。

　　这些东西久违地触动了初华的神经。

　　“（小祥总是知道这些事。）”

　　祥子绝对是知道这样对自己说，自己会更有干劲，才这么说的。

　　这也是祥子指挥才能的体现。

　　初华明白这种事。

　　不过，她不讨厌这样被指挥的感觉。

　　【Doloris：Mortis，三点钟。】

　　【Mortis：收到。】

　　初华给信徒打了一个手势。

　　信徒开始集火三点钟的方向。

　　睦的攻击掐准火力抵达的时间，进入对手的脑机，在敌人正准备回击的时候瘫痪对面。

　　一次良好的配合。

　　初华给出手势。

　　信徒前压。

　　BCPD“攻坚者”反击。

　　【Doloris：Mortis，十一点钟。】

　　【Mortis：已执行。】

　　这次是先烧脑，再开枪。

　　效果同样很好。

　　【Doloris：谢谢，Mortis。】

　　【Mortis：嗯。】

　　睦几乎不会在被说“谢谢”之后说“不客气”。

　　她都是用语气词来结束这些话题。

　　初华看着脑机共同频道里的记录，想。

　　这名Ave Mujica的成员身上，有太多的谜团。

　　“（若叶家……啊。）”

　　初华是在加入Ave Mujica之后，才跟睦变得熟络的。

　　初华对于乐之城内上层势力，并不了解。

　　她只知道睦出身于若叶家，而若叶家是丰川家的手下。

　　或许是因为家族的关系。初华看得出，祥子对睦的感情，与对其他人相比，稍微有一点复杂。

　　睦会很多特殊的技巧。

　　就连海盗出身的初华也不得不承认，睦接受过许多专门的技艺培训——包括编程、金工、军工、生工、化学等等方面，在一些领域，比她这个需要以其中的某些知识为生的人还要全面。

　　初华很惊讶。

　　但她并不觉得这些“不必要”。

　　“（乐之城的生存法则，也是很不容易呢。）”

　　初华想。

　　就是在这样的生存法则下，才诞生出像祥子这样孤注一掷的人，和像睦这样精通技艺的人吧。

　　初华不喜欢、也不会对别人的生存方法评论些什么。

　　她喜欢更加简单直接的做法：

　　接受，然后配合。

　　【Doloris：Mortis，四点钟。】

　　【Mortis：收到。】

　　又是一次推进。

　　睦和她配合得很好。

　　作为一名远端黑客，睦切入战局的节奏抓得很稳。

　　从她那里来的攻击从来不会打乱初华的战术行进，而是正好在初华的战术行进结束的时候插入，方便初华进行下一次的战术布局。

　　这让初华非常舒服。

　　越是共事，越是觉得，睦是一个很好的队友。

　　对于一名海盗而言，好的队友，就是好的家人。

　　“（感觉之后，关系能变得更好。）”

　　初华轻轻地露出了笑容。

　　……

　　信徒在初华和睦良好的配合下，势如破竹。

　　“攻坚者”的守军，完全无法抵御。他们跟自己的名字已经不再沾边——现在，他们成为了“被攻坚”的一方。

　　“不要再后退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坚持住——该死！坚持住！”之类的呼号声，不绝于耳。

　　“后面又有人来了！”

　　“攻坚者”的队伍中，有人大声地叫喊。

　　“又是蛋白质工厂里来的特殊行动小队成员？”

　　其他人回应他。

　　这对话被刚刚抵达，就被迫也投入战场的D队队长石田，听到了。

　　不……

　　蛋白质工厂里的幸存者，不是只有我了吗？

　　石田想这样说。

　　但已经晚了。

　　从后方来的祥子、海铃、喵梦和信徒的部队，告诉了这些守军正确的答案。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听演唱会听的（4k5刀片加更）


　　一名【专家】，带领两名【非凡】、两名【准非凡】，和几十名临时培训出来的无业游民，能够做到什么？

　　也许有很多答案。

　　但不会包括“在近乎无伤的状况下，全歼一支超过一百人的BCPD精锐联队”。

　　祥子做到了。

　　而且，这只是第一步。

　　她能做到的，远比这多。

　　……

　　从后方包夹上来的祥子等人，和前方的初华与睦里应外合，没花什么功夫，就蒸发了这支“攻坚者”的守军的大半。

　　仅剩下二十几人的守军，还在苦苦抵抗。

　　他们被信徒围住，驱赶。

　　接下来的工作，交给信徒们自己，也没什么问题了。

　　祥子、海铃和喵梦，穿过守军已经无暇再顾及的防线侧面，与前方的初华与睦成功汇合。

　　“RAS和‘攻坚者’的基地方面的战斗怎么样？”

　　战事大捷，但祥子还是保持着她一如既往的风格。一见面，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另一处战场的情况。

　　掩体背后的睦敲了两下笔电的键盘。

　　发报机吱吱喳喳的声音，进入了Ave Mujica的脑机共同频道。

　　枪声、呼叫声、金属摩擦声、布帛撕裂声、年轻女性的呼喊声和笑声，还有BCPD警员“该死，要挡不住了！”的声音。

　　非常之吵。

　　“还在交战中。”

　　睦说。

　　“攻坚者”主要的精锐部队，原计划是在第三批次、第四批次，冲进【基础建设区】的时候出击的。

　　在Ave Mujica跟“攻坚者”的先遣部队开战的时候，这些原本应当跟入的警员，因为听到睦通过黑入脑机公开的RAS的信息，转头保卫更加重要的“攻坚者”地铁基地。

　　这些人此刻，正在跟RAS的几名成员正面交火。

　　先前，只有两名RAS的成员：LOCK和MASKING在这里。

　　不过，现在听起来……

　　【CHU²：哈！【农工M5】！给我上！狠狠地撵他们——！】

　　RAS至少又来了一名支援人员——还是她们的领袖。

　　“（嘛。）”

　　RAS会有支援，倒也在祥子的预料之中。她也是打了这部分的提前量的。

　　“战况如何？”

　　祥子问始终监听着发报机动静的睦。

　　“BCPD打不过RAS。”睦言简意赅地说，“BCPD精锐部队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BCPD溃败的速度，比祥子想象中稍微更快了一些。

　　BCPD溃败得快，就意味着RAS的力量被消耗得少。

　　如果消耗太少力量，RAS说不定会有余力多做一些什么动作。

　　虽然只是一个小问题，但对Ave Mujica也不能算是好事。

　　祥子看了一眼正在被围剿，消灭的残余守军。

　　初华留下了七十多名BCPD原本准备撤离的守军。

　　初华很努力。

　　祥子是让初华“尽量多留人”。因为对方毕竟是BCPD的精锐，如果下命令说“留三四十人”，打的时候容易在数字够的时候留手，被对方看出犹豫，反打。

　　但祥子心里还是有一个预估的数字的。

　　眼下，初华留下的人数比祥子想象中多。

　　祥子原本以为，最多留个五十人，就了不起了。

　　现在竟然有七十个。

　　留下太多人，导致BCPD的人手不足以应对RAS的闪击……

　　“……可能留太多人了。”

　　祥子自言自语。

　　这句话让一旁的初华稍稍有些惊讶。她挑起了眉毛。

　　祥子注意到了初华的这个神情。她对着初华笑了笑。

　　“这不是问题。”祥子对初华说，“你做得很好。”

　　“……哇噢。”

　　祥子意图安抚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背后的喵梦揶揄了一声。

　　“哇噢。”

　　海铃姑且也应和道。

　　“不管怎么说，BCPD的力量削弱终归是好事。”祥子从众人身边走过，说，“只要BCPD的力量削弱，我们就可以拿下【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RAS干不干扰，怎么干扰，毕竟是大概率不可控的事。”她说，“跟她们战斗后的剩余力量只是弱关联关系，不用太在意。”

　　毕竟，RAS如果真有想干预的心，一场战役中的损耗，不能阻止她们什么——她们家大业大，当然支撑得起这么一点点的损耗。

　　反过来说，也一样。

　　或者说，祥子的内心是倾向于认为RAS不干预的可能性，决定性地更大的。

　　她可不认为RAS会想要【填海新地2期】这块地。

　　一方面，这儿到处都是【虫群】。就算拿下来，短时间内也发展不了产业，只会徒增守备的消耗，而无法带来经济上的供给。

　　另一方面，【填海新地2期】现在……

　　“（大概，在【七支乐队】和丰川家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敏感符号吧。）”

　　祥子想。

　　至于RAS会不会跟Ave Mujica打起来？

　　祥子还是有自信对方会对Ave Mujica做的这些小小的、不直接的“冒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毕竟，Ave Mujica有多疯，她们应该早在【填海新地2期】刚封锁的那阵子有所耳闻了。

　　虽然那些疯狂的行径并非完全出自祥子的本意……好吧，她承认那时候她有一点赛博精神病没好造成的影响……

　　但能带给【七支乐队】一点小小的“不要命”震撼，结果也还算好。

　　“（……就算是RAS，也不会想要跟新起势的乐队在毒池里相互泼毒玩儿吧？）”

　　祥子不得不这样想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可以的话，BCPD当然更多削弱一点RAS的力量会更好。

　　眼看着RAS退出【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祥子后续指挥信徒推进这区域才更心安。

　　“（不过，这样也还行。）”

　　100分里，可以打个85分的进展。

　　祥子想着这些，看向不远处的信徒。

　　信徒还在进行最后的剿灭。

　　曾经有着七十几人的“攻坚者”守军，现在只剩下了不到十人……完全被歼灭，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

　　“……嗯？”

　　祥子看到，这剩下的几名“攻坚者”守军，开始向一处窨井盖移动。

　　然后，他们中好像有人说了什么。

　　祥子碰了碰自己耳朵的后面，将集音器的声音调大了。

　　残存守军的声音，传入了祥子耳中。

　　“该死！你在做什么！那不能打开啊！那是通往储藏区的紧急通道——”

　　“你还在管那个该死的山岸那该死的重要储藏！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命都要没了，谁XX的管得了这些——”

　　嗯？

　　BCPD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里，竟然还有紧急通道？

　　这几名“攻坚者”守军慌不择路，蹲下身尝试开启窨井盖。

　　他们露出的破绽实在太大了。

　　围剿而去的信徒，就要开枪射击。

　　【Oblivionis：别开枪。】

　　祥子对全体信徒发出指令。

　　信徒们没有扣动扳机。

　　两名“攻坚者”守军通过生物认证识别，很快就将那处窨井盖打开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让抱怨消失的方法


　　黑暗中，传来“扑、扑”两声，落在覆盖有薄薄水面的地面上的声音。

　　时值午后，但没有阳光照入的，窨井盖下方的水道之中，仍是一片漆黑。

　　“……哈……太好了……”

　　“攻坚者”守军的话语，在这通达、狭窄的地下水道之中回荡。

　　听回声，这处地下水道十分狭窄。

　　与致使【填海新地2期】陷入长期封锁状态的“乐队与丰川一战”时，双方交手的地下水道不同，这处地下水道比当时的水道要狭窄好几倍。

　　个高的成年人都要微微矮下身子，才能通过。

　　扑、扑。

　　背后又传来另一人跳入水道，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走了！”最先进入的“攻坚者”守军压低声音，说，“流民们这波竟然刚好没有射击——这根本就是赛博苍天、机神、卡巴拉生命之树保佑！这么顺利……我们命不该绝！”

　　“快！”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向前碎步前进，“我们从这里逃出去！我可不要在战场上送死……”

　　这名最先进入的“攻坚者”守军显得十分急躁。

　　不过，他身后的人，显然有更多的顾虑。

　　“真、真的要走这里…？”

　　身后的人十分紧张。就连说话的音调，也因为喉咙的紧绷变得有些古怪。

　　“这里没岔路吧？”后来的人不放心地问，“要、要是迷路……”

　　“又不是大型管路！这路很好走的！”先进入的守军飞快地说，“我给山岸秘密搬运了好几次去储藏区的物资，都是走的这里！岔路你又不用管……一直向前，直走就是了！”

　　“这里没陷阱吧？”身后的人又问。

　　“没有！谁有那个闲工夫，在这么窄的管道里装陷阱？不都是山岸派人在各个出口守卫吗！只要堵住出口，就不用担心有人进来！”先进入的守军回答。

　　“这里没【虫群】的开放输出端吧？”

　　“害！都已经是秘密通道，用来运输了！要是有开放输出端，你敢用它运输啊？”

　　“没有需要生物信息验证，才能通过的关口吧？”

　　“没有，没有，都说了没有！”

　　身后的人实在提太多问题了！

　　前方着急前进的守军忍无可忍，不耐烦地猛转头。

　　“不想走这里，你为什么不在上面送死？”他怒喝，“怎么这么多问题——”

　　“很好。”

　　背后传来冷淡的女声。

　　【青牙】往着急前进的守军的脖子后面一扎，他的后半截抱怨，立刻就消失了。

　　“咯……嘎……”

　　守军的喉咙里发出几声古怪的气音。他双腿一软，滑倒在了潮湿的管道里。

　　在他的背后，哪里有什么“自己人”？

　　他的背后，是手里握着【青牙】的祥子，和刚刚也下到管道里的Ave Mujica小队队员们那色彩各异的眼睛。

　　……

　　BCPD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里，有紧急通道。

　　知道这件事后，祥子首先考虑的是安全因素。

　　毕竟，通道就是为了让人通过而存在的。

　　不管是BCPD的人，还是RAS的人，要是突然从这里面跳出来，突袭祥子所率领的信徒小队，可是件麻烦事。

　　要是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什么自动机器人、眩光手雷、化学炸弹，情况就更麻烦了。

　　“（里面果然很窄。）”

　　祥子收起了小刀，看着周围的环境，想。

　　又黑，又暗。

　　前方很长。

　　得确保深处没有更危险的武器，也没有行动队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秘密通道的其他分支，也是个大问题。

　　祥子是打算接管这片区域的。

　　有不明就里、四通八达的秘密通道存在，是很大的不安全因素。

　　祥子没有让【属性点数】更低的信徒进入，而是由自己带着【属性点数】更高，更能够应付突发情况的整支Ave Mujica小队，一起入内。

　　“（至少先在这个位置进行3D扫描，确认内部的情况。）”

　　能趁着确定BCPD和RAS还在交火的时间点，先弄明白更多的状况，对今后的布点和对敌方“后手”的预防，都有着积极的意义。

　　祥子对背后打了个手势。

　　被初华带着，也下入管道之中的睦，开始操作她的笔电。

　　“（‘攻坚者’的守军都会直接进来，按理来说，不会太危险。）”

　　但还是谨慎点为好。

　　睦通过笔电扫描，再将成像图转给Ave Mujica的众人。

　　这样，就算因为【虫群】或者其他意外情况中毒，也可以通过重启简单地解决问题。

　　有着红色、绿色和蓝色线条的3D扫描图像，很快出现在了祥子等人的义眼和眼眶预制件里。

　　管路、通道、岔道……

　　至少在面前的这一小段管道中，没有敌人、没有危险点位，也没有炮塔或警戒中的无人机。

　　不过……

　　“……？”

　　面前的这一小段，真的就只是一小段。

　　地图随着回声扫描的进展而逐渐拓宽。

　　祥子看到，大概一百米前的管道，就已经不再只是管道了。

　　3D显像图上显示，管道的两侧被向外、向下拓宽，形成了长条状、位置更深的地下房间。

　　房间深处的情况，在这个位置很难扫到。

　　那是……

　　祥子的脑中闪过了刚才守军说的“储藏区”“重要储藏”等字样。她的眼睛转了转。

　　按住脑机，祥子确认了地面上下的情况都还算安全。

　　既然如此，可以再多了解一些。

　　祥子给后方的海铃、初华和喵梦递了个眼神。

　　可以在狭窄空间内用武士刀执行弹反动作的海铃挤到了最前方。

　　祥子在海铃身后。

　　喵梦与负责3D扫描的睦在祥子身后。

　　而初华在最后，警戒后方的情况。

　　五人开始向内前进。

　　没花多久，就抵达了有地下房间的区域。

　　管道两边，有着可以开启、闭合的防水栅格。

　　睦侦测后，给出了“无病毒”的示意。

　　喵梦对她点点头，轻轻一碰，就把这些栅格骇开了。

　　然后……

　　“……哇。”

　　喵梦发出小声的感叹。

　　初华、海铃和睦也微微睁大眼睛。

　　眼前出现的，是令祥子都吃了一惊的景象。





第三百七十七章 开宝箱时间


　　储藏区。

　　这三个字代表着的意思，现在，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Ave Mujica的五人面前。

　　狭窄的地下房间内，地面、墙面和天花板，都使用了隔音、防震材料，包裹得严严实实。

　　在这秘密的“大箱子”里，摆放着架子、柜子和多层箱。

　　所有的这些置物设施里面，都分门别类，排好了各种各样的插件、芯片、合成材料。

　　置物设施后方，更是没有一处墙面是空的。

　　墙面被海绵铺满。

　　海绵凹槽之中，满满当当地插着整齐排列的枪械、道具和义体武装。

　　祥子金色的义眼扫描之中，显示出了被用不同颜色标记出的、不同品级的好东西。

　　BCPD制式聚碳酸酯束带防弹背心。

　　BCPD制式科罗拉多甲壳虫芳纶增强头盔。

　　稀有的物品合成组件。

　　稀有的武装升级组件。

　　稀有的脑机快速破解组件。

　　稀有的枪械配件。

　　脑机分离芯片。

　　高级图纸芯片。

　　数据银行电子货币卡。

　　各大乐队的演唱会录像。

　　大量最高级的4型【复尔康】气动止血·镇定吸入剂……

　　“（……）”

　　琳琅满目。

　　简直是堆满宝藏的地库。

　　而看扫描图，这还只是数座地库中的一座。

　　也许这些地库，原本有驻军守卫。

　　但在如今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就算有守卫，也早就被征调去对抗RAS的进攻了。

　　此刻，地库里空无一人。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Doloris：BCPD“攻坚者”小队的额外物资储存？】

　　【Timoris：大丰收啊。】

　　【Amoris：哗！好家伙！有正规的供应渠道，备品数量就是不一样啊！饿死的BCPD，也比咱们这儿富裕！】

　　【Mortis：最近的存量表单显示，我们的物资备品数量，已经超过了眼下扫描到的BCPD备品数量。】

　　【Amoris：……】

　　【Amoris：饿死的BCPD，也比咱们“刚开始”的时候富裕！】

　　【Doloris：Oblivionis，要拿吗？】

　　【Oblivionis：……】

　　祥子当然想要拿。

　　毕竟，这么多物资呢。

　　作为一名领袖，走出一步，就要看着两步、三步之后的事。

　　眼下，BCPD的溃退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即将被释放，成为无管控区域。

　　祥子已经开始考虑信徒入驻后的情况了。

　　要管理更大的地区，就需要更多的人手。

　　更多的人手，又需要更多的战略资源来支持。

　　BCPD撤走了，祥子不能再进行劫掠行动。她们得一点点地从外部购买、劫掠、获取物资，再根据对应的物资余量慢慢招募人手，以免出现物资供应不上导致的民心下降。

　　这段时期相对来说，会比较危险。

　　但有了这些物资……

　　有了这些物资，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更多地扩招人手。

　　坐稳新的地盘，将会变成一件比吃饭喝水更加轻松的事。

　　不过……

　　“（不能着急。）”

　　祥子对自己说。

　　BCPD和RAS，还在交火之中。

　　现在就带着小队成员跳进去，着急搜刮物资、搬运，只会节外生枝，错失观察全局的时机。

　　祥子是总指挥。

　　在一切真正尘埃落定之前，祥子不能只看着眼前的小事。

　　【Oblivionis：先不着急。】

　　【Oblivionis：我们会带走它们的。不过，不是现在。】

　　确认了安全，守住了地盘后，再来慢慢清点，才是更好的选择。

　　【Amoris：哇！我扫描到了好高的反应量！那是什么？】

　　【Mortis：属性点数芯片。】

　　【Oblivionis：……】

　　……不着急。

　　祥子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Oblivionis：先确认所有通道的情况。Mortis，留发报机在这边的通道里。把发给其他小队的发报机征用一台，给我们使用——】

　　祥子开始为了更长线的作战，进行战略布点。

　　然而，就在这时候，3D扫描图上的声纹显示，忽然波动了一下。

　　【Oblivionis：——。】

　　祥子立刻中止了对话。

　　她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3D扫描图上。

　　3D扫描图上可以看到，图像已经扫描到了前方六百多米处。

　　在那里，有人。

　　而且，人的声音不小。

　　图像化了的声纹示意图，很乱。这说明，那儿的声音很嘈杂。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

　　祥子打了几个手势。

　　Ave Mujica的众人压低声音，在确保无声的情况下，稍稍向前深入了一小段。

　　她们又前进了大约三百米。途中，也路过了其他的地下房间。

　　喵梦有悄悄打开这些房间，看一眼。

　　里面也跟第一处房间一样，堆满了物资。

　　不过，越往前，房间里的物资就越少。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被取用的痕迹。

　　“（看来，第一次看的物资库是因为在最后，所以还没有被取用到。）”

　　就算这样，物资也已经足够充足了……

　　就在祥子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声纹图上，弹出了【达到还原精度】的绿色提示。

　　距离已经够近了。

　　声纹图变得足够精细，可以还原出声音了。

　　祥子打手势，让众人停下。然后，她将还原出的声音，接入了自己的骨传导耳机。

　　【……沙沙……】

　　【……沙……咚咚……】

　　声音还算清晰，不过，有着杂音。

　　这些杂音并非因为信号不好而产生的电流噪点。

　　这些杂音是物品碰撞导致的。

　　东西被推到地上，抽屉被粗暴地翻开，大件物品被扯出，丢在地上……

　　听上去，是有几个人，正在地库里快速地翻找着东西。

　　【……快！】

　　声纹图还原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有三名不同的人在说话。

　　自动程序将这些说话的人，自动标为了“A、B、C”。

　　【A：别拿那些没用的！最重要的四件拿上，快撤离了！】

　　【B：已经只在拿最重要的东西了！欸，不过，说真的，这些火枪带去的话，RAS的进攻就——】

　　【A：别想什么RAS的事了！山岸都说了！这四件最重要的带上，再去把【线性框架Ω】开走，后续，就还有机会！这些可都是搜索这片烂地这么多个月，费尽千辛万苦找来的秘密兵器！】

　　【C：就不能把【线性框架Ω】给RAS吗……她们打得真的很凶……】

　　【A：蠢啊！你怎么不想想交出去，会发生什么？结束这场战斗，我们私自储藏物资、集结私密部队的事，会被BCPD知道！别说回主城区了，我们都会因为违纪被直接开除！】

　　【A：在乐之城，没了公职！你知道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吗？】

　　【A：我们只能留下力量，把方案贯彻到底！只要能把地区打下来，就不算完全失败，就还有和缓的空间！】

　　【C：欸？都已经事到如今了……】

　　【A：别废话了！快走！这是山岸的命令……我们先逃去【综合区1】！上面的部队，也只是在给我们争取时间……我们走得越快，他们的伤亡就越少！】

　　【B：哎，闹到这份上，还能回BCPD吗？到了那里，也搞不好要转型雇佣军了。】

　　【A：……那也比上BCPD军事法庭强了！拿着这些东西转雇佣军，总比啥也没得，去当流民强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好东西（4k6月票加更）


　　眼下看来，BCPD“攻坚者”们的力量已经抵御不住RAS的攻势了。

　　这自然是在祥子的预料之中。

　　不过，BCPD的“攻坚者”有秘密兵器这件事，祥子倒是头一回听说。

　　祥子只知道BCPD有【线性框架Ω】。

　　但现在看来，像它这样重要的东西，还有四样。

　　能和【线性框架Ω】相提并论的秘密兵器……

　　像是【涅槃】、【青牙】、【黑独角兽】、【DS-1脉冲】这样的，特别好的武器？

　　能制作出像【武器故障】这一类罕见快速破解的图纸？

　　高级的【属性点数】芯片，或是【重武器双持】之类能让人学会特殊技能的芯片？

　　像【线性框架Ω】一样的大型武装？

　　祥子能够想到的，大概就是这么几类。

　　“（山岸专门提到要带走……）”

　　而且，还指望着靠它们东山再起。

　　可以想见，肯定是非常好的东西。

　　RAS的【线性框架Ω】，拿了只会被对方追杀，徒增烦恼。祥子肯定不要。

　　至于现在就在面前的这四样……

　　“（拿过来……吗？）”

　　祥子的脑中，在这一瞬间闪过数种念头。

　　现在动手？

　　前方听着就三个人。但不能保证没有人盯着他们。

　　这里是BCPD的基地内部。这里会被当作基地，必然早就已经排除了【虫群】问题。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一处可以进行通讯的局域网。

　　存在局域网，就存在支援。他们正在进行重要的行动，很可能有人正看着他们，确认着他们的情况。

　　比如说，远程黑客。

　　贸然出击，可能引起敌方的警惕。

　　而且，听他们的对话，RAS就快要追到这里来了。

　　RAS会和BCPD“攻坚者”小队缠斗，追根究底，本来就是Ave Mujica给他们找的麻烦事。

　　碰不上面，还好说。万一在行动时撞见RAS，又是一番麻烦事。

　　综合来看，行动成功率并不高。

　　这里，果然就以全局为重……

　　祥子这样想着，往身后看了一眼。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

　　当没有敌人的时候，这些眼睛是看着祥子的。

　　“……如果再不快点饲喂你们，你们就会盯上我，对吧？”

　　祥子轻轻地说。

　　不行动，会错失良机。

　　行动，又有着风险与失败的几率。

　　……既然如此，就执行可以不断调整，紧紧咬住每一个机会，如同钢钉般扎入情报，直至最终抵达目标的方案。

　　这样的方案是嘴上说一说，就能够做出来的吗？

　　没有人知道。

　　祥子自己，也不会知道。

　　祥子只知道一件事。

　　她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去做谁都能做得到的事情。

　　“我将方案给你们。”

　　祥子低声说。

　　“我们动手。”

　　……

　　哗啦，哗啦。

　　BCPD的储藏室内，三名“攻坚者”的警员，打包好了物品。

　　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大包里，被站在三人中间的那名警员背在背上。

　　那大包有一人来高。如果是携带纯电子数据载体，显然太大了，但考虑到【线性框架Ω】也算是秘密兵器的一种，剩下的四样能装进同一个包里，也还不算那么夸张。

　　“RAS还没追来？”

　　“快了！哎，快撤！”

　　“走了、走了，往那边——”

　　三人说着，正准备要离开。

　　就在这时。

　　Ave Mujica行动了。

　　敌人可能有远端黑客。

　　可能在暗中有支援。

　　对手的武器和装备，都不明了。

　　这种时候，如何行动？

　　祥子给出的答案是：

　　闪击。

　　哐！哐！

　　两声巨响。

　　防水栅格被猛地踹开。

　　两道人影飞身而出，扑向正要离开房间的三人。

　　拳风呼啸，利刃一闪。

　　初华一脚踹在最后的那名“攻坚者”警员太阳穴上，硬是将他掼倒在地。

　　巨大的身躯撞在地面上，发出“嘭”一声闷响。

　　海铃抽刀刺向最前方的警员。

　　黑刃挑过对方的脖颈，抽出一朵电弧与血的花。

　　良好的埋伏，抢到的不过是一个动作的先机。

　　下一个瞬间，初华和海铃同时感觉到眼前一花。

　　外来的电波通过警员们的脑机输出端，攻击了她们的脑机。

　　初华的增强关节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滚烫，犹如烈火炙烤。

　　海铃的双眼预制件乱跳，不断弹出红色的警示符号。

　　【义体过热】和【重启义眼】。黑客的快速破解。

　　BCPD“攻坚者”内部，果然有黑客在注意这三名即将要携带重要物资出逃的警员！

　　不过。

　　敌人有黑客，我们也有。

　　增强关节从最初的高出力缓慢下落，开始降温。

　　义眼里红色的警示符号一条条出现，又一条条被删去。

　　喵梦和睦通过两条并行线路进入初华和海铃的脑机，覆盖快速破解文件，将原本的信道攻击顶出。

　　只一个来回，初华和海铃的脑机接口，就迸出火光。

　　与此同时。

　　初华与海铃所制服的人员又动了。

　　分别被重击了太阳穴和被割喉了的这两人，竟然还没有失去意识，竟然还能动。

　　颅骨经过了特殊改造，喉管也经过了特殊改造。而且，内循环系统的抵抗性非常良好。

　　BCPD没有派等闲之辈来携秘密兵器逃跑。

　　这两名“攻坚者”的警员，【肉体】的【属性点数】，明显要强于外面那些无法突破祥子的围困战术，被生生剿灭的一百多名警员。

　　“咳……啊……”

　　两名“攻坚者”反抗。

　　本就沉默寡言的睦，和本来“越紧张，话就越多”的喵梦，此刻都是一言不发。

　　因为，她们把所有的算力都投入了反制之中。

　　黑客之间的交锋，渐渐地，从初华和海铃的脑机里，转移到了两名“攻坚者”的脑机里。

　　两名“攻坚者”的反抗势头，明显地减弱了。他们的脑机接口电弧乱跳，他们的表情也在变得痛苦。

　　中间那名背着大包的警员，是唯一一名没有被卷入战斗的人。但他迟迟没有做出反应。

　　这是因为祥子刚才抽冷射出的【青牙】，已经刺入了他的小腿。

　　神经麻痹毒素在工作。

　　而他正在拼尽全力促使内循环泵运作，抵御这些小小的、流淌在血液里的敌人。

　　两名“攻坚者”正在初华、海铃、喵梦和睦的协同工作下，被缓慢削减生命力。

　　眼见着，就要分出胜负。

　　四人很快就能抽出手来，处理被祥子短暂控住的敌人。

　　形势对Ave Mujica一片大好。

　　但还藏身于管道之中的祥子的神情，却越来越严肃。

　　她盯着义眼中的图像。

　　她在意的，是别的、不好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九章 我全都要（4k6刀片加更）


　　义眼之中，有着跳动的声波侦测图像。

　　那侦测图像显示，有正在移动中的大型物体，靠近祥子等人所在区域的附近——

　　——除了RAS，还能是谁？

　　“（啧。）”

　　祥子是确认了RAS不在扫描范围内，才开始闪击的。祥子当然抱着RAS发现不了自己的行动的期望。

　　不过，只有你没有办法保证的事，才能说是“期望”。

　　RAS的扫描软件，比Ave Mujica用得要好。

　　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这意味着Ave Mujica永远没办法在明确知道场地里有RAS人员的前提下，保证自己进行没被RAS发现的行动——只能凭运气——

　　运气是不可信赖的。

　　“（好吧，我早就已经知道了。）”祥子想。

　　移动中的大型物体，在快速靠近。

　　毫无疑问，RAS听到这里打起来了。

　　都已经没有用枪了。

　　只是殴打与刃器的声音，都能够被侦测到吗？

　　还是说，黑客交战的这一点点数据流，就被侦测到了？

　　“（真想要这种侦测软件啊。）”

　　祥子又想。

　　有第三方在混战的区域，永远是更好的突破口。

　　祥子预测到了RAS即将从此处突入。

　　而前方，初华、海铃、喵梦和睦，正在将优势转换为胜利。

　　敌人的【肉体】，尚能与初华的【肉体】与海铃的【反应】抗衡。

　　不过，敌人的黑客并不强。

　　【Amoris：只不过是一些用着黑客工作台的三脚猫啦——！】

　　喵梦突然在Ave Mujica的频道里大叫一声。

　　下一刹那，电弧两名被压制的“攻坚者”警员脖颈处，炸出一团蓝白色的电光。

　　两名警员在这一刻，短暂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初华和海铃抓住了这个瞬间。

　　她们手腕用力。只听咔、咔两声，两名警员的脖子登时一左一右，歪向奇怪的方向，一阵剧烈地抽搐，便不动弹了。

　　喵梦和睦迅速回撤脑波。

　　初华和海铃从两名警员身上跳起。

　　下一个瞬间，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所有人的耳骨集成音捕捉器，都捕捉到了隔着墙壁，也能够感知到的，远处隐隐传来的隆隆声。

　　那是有水泥墙面被工程器械撞开的声音。

　　第二件事是，被祥子的【青牙】所伤的最后一名“攻坚者”警员，用他的高【肉体】点数所带来的强迫执行能力，成功强迫自己的身体动了起来。

　　他抵抗住了【青牙】的神经毒素，恢复了行动能力。

　　他怒吼一声，拔出扎在脚踝上的【青牙】，丢在地上，开始向外跑去。

　　在看到“攻坚者”警员拔腿跑出房间的瞬间，祥子的第一反应是：

　　让喵梦和睦骇他的脑机，初华和海铃抓住他，从他的身上把背包扒下来。然后，大家带着背包和背包里的东西，迅速从管道中撤离。

　　但是……

　　等一下。

　　后果。

　　这两个字出现在祥子的脑中。

　　她看向周围的这些存放着物资的地下房间。

　　Ave Mujica撤离后，会发生什么？

　　声波显示，RAS的成员们驾驶着巨大的机械。

　　之前，好像也监听到了【农工M5】之类的。

　　向着这里冲来，明显，就是要硬撞出缺口，犁入内部，让人员获得一条能够从内部突击的渠道。

　　巨大的机械冲入？

　　那放有物资的房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祥子轻易地想象出了巨大的工程器械冲入这附近的地下房间，将一切撞成废墟的样子。

　　RAS当然看不上这些BCPD的储藏。

　　撞了啥、毁了啥、她们根本就不关心。

　　她们只需要一条能方便她们抵达【线性框架Ω】的所在之处的道路。

　　……但是，Ave Mujica可需要这些储藏。

　　要是都被撞毁了，其中超过一多半的物品——尤其是那些精密的配件——就不能够再使用了。

　　“（那从上方制造动乱，吸引RAS的注意力吗？）”

　　上方，还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现在正在待命中的信徒。

　　只是吸引注意力，打游击战这种事，还是能做到的。

　　“（……不。）”

　　那样的话，就把RAS从BCPD的“攻坚者”身边引开了。

　　还引到了自己身边。

　　削弱自己的力量，让BCPD把气喘过来了，BCPD又赖着不走，先前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那……就这样撤退？

　　让这名“攻坚者”逃跑，Ave Mujica的五人停止发出声音，对方忽然无法再捕捉到声音信号，会担心有异常，不会再冲击此处。

　　这样至少，能够保证留下物资……

　　“（……）”

　　BCPD丰富的物资储藏。

　　将BCPD赶出【填海新地2期】的机会。

　　四件BCPD在劣势时无论如何也想要先带走的“秘密兵器”。

　　三样之中，只能选择一样吗？

　　能选择两样吗？

　　还是说……

　　“（……开玩笑。）”

　　祥子在这个瞬间，做出了决定。

　　“（当然是全部都要。）”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Oblivionis：Doloris、Timoris，不要擒获。保持距离，追击。】

　　【Oblivionis：Amoris、Mortis。破坏目标脑机自检程序，植入GPS定位发报功能。】

　　【Oblivionis：所有人员，开火。】

　　……

　　“攻坚者”的最后一名警员背着他的大包，打开栅格，沿着管道向内跑去。

　　Ave Mujica的五人，追在他的后面。

　　初华掏出了她的动能冲锋枪【DS-1脉冲】，海铃掏出了她的智能冲锋枪【TKI-20信玄】，喵梦掏出了她的智能手枪【河童】。

　　祥子和睦没有掏枪。

　　哒哒哒。

　　弹雨向前飞射。

　　“攻坚者”的最后一名警员，顷刻间身中数弹。

　　不过，他优秀的【肉体】点数，让他成功抵抗住这些子弹嵌入身体——甚至是嵌入骨头的疼痛，继续向前飞奔。

　　Ave Mujica的五人，也继续追在他的后面。

　　“……”

　　祥子一边追，一边看着义眼里的声纹情况。

　　大型器械撞击墙壁的声音，变慢了。

　　这是自然。

　　有点位在交火，就说明这个点位至少建筑结构稳定。

　　而交火点位的快速转移，通常伴随着场地的损害。

　　如果贸然冲入已经转移的交火点位，很有可能，会被倒塌的结构卡住。

　　RAS并不会这样做。

　　更稳妥的方法是，等待交火点位再一次固定，冲击新的点位。

　　“（……新的点位。）”





第三百八十章 接下来我要跟你在意的人


　　携带着大背包的“攻坚者”警员向前逃去，跌跌撞撞地穿过狭窄的通道。

　　Ave Mujica的众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他的后方。

　　道路很窄、很黑，有一些岔路。

　　但祥子不担心。

　　因为义眼之中，显示出了红色的标点。

　　撤离时的混战，已经为睦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

　　GPS定位发报功能被植入了对方的脑机。眼下，在无人的通道深处，对方就如同黑夜中的探照灯一般醒目。

　　初华、海铃和喵梦还在一边跑，一边开枪。

　　因为保持了距离，跳弹从众人身边擦过，却没有造成威胁。

　　当然了，这个距离也让后续的射击难以命中敌人。

　　不过没关系。

　　祥子本来就不是为了打死对方，才开枪的。

　　或者说，要是把对方携带的“秘密兵器”打坏了，或是把对方在这里当场打死了，那才会让祥子伤脑筋。

　　持续开火的目的，是为了告诉远处的，正在搜索着内部通道的人们。

　　“我们在这里。”

　　祥子看着义眼中的声波定位显示。

　　RAS的工程机械，果然停了下来，开始调整角度。

　　“（会出现的时机是……）”

　　RAS想必在计算合适的冲击力道吧。

　　祥子也在计算。

　　她时刻关注着动向。

　　就在这时。

　　祥子的脑机小队共通频道里，弹出了两条信息。

　　【Mortis：信号增强。】

　　【Mortis：接近发信源。】

　　嗯？

　　是Mortis那里来的信息。

　　祥子抬起头。

　　她一直在关注义眼中的景象，有一段时间，没有看着生理视觉。

　　此番抬起头来，她才发现前方，通道正在变得宽敞。

　　储藏区到达了尽头。

　　前方，出现了新的防水栅格。

　　那防水栅格与管道是分开。现在，这些栅格呈现开启的状态。

　　逃跑的“攻坚者”警员向着这处打开的栅格中一跃而下，落入沉降式的房间中。

　　听回音，那房间比储藏区的地下房间要小。

　　新的房间。

　　Ave Mujica加快速度追到栅格边。

　　“（……扫描无人……好。）”

　　【Oblivionis：Mortis，Amoris。留守。】

　　将能够掌控出入口状态的两名黑客留在管道之中，初华、祥子和海铃，也跟着跳进了这个房间。

　　三人落在了洁白的地面上。

　　这处房间，内部大小比储藏区的地下房间要小。

　　但视线，比祥子想象中更加开阔。

　　初华、祥子和海铃落入的，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一处房间。

　　而是一处“门廊”。

　　房间不超过十平米。不过，靠内的一面并不是墙壁，而是一整面巨大的防爆玻璃，和位于防爆玻璃角落的防爆门。

　　这里用和BCPD审问室相同的配置，做了一处准入接待间。

　　看上去，如果“攻坚者”的地铁基地正常运行，这里才是物资的正常出入流程会经过的地方。

　　这“门廊”紧贴着防爆玻璃的背后，放着一台BCPD的大型黑客工作站。

　　这是用来监控物资并进行扫描的，半安检性质的工作站。

　　而越过这台黑客工作站，能够看见的，是开放式的地铁站。

　　更准确地说，是BCPD攻坚者的【地铁基地】。

　　此刻，地铁基地内，因为铁道深处的交火而烟雾缭绕。

　　祥子看见了各种各样的缆线，各种各样的工作站。交换零件胡乱地堆在板条箱上。她看见没有启用的地铁信息号牌，看见地面上的指示线，看见附近的地铁轨道，和地铁轨道上停放着的……

　　“……”

　　地铁轨道上，停着一台两米来高的、纯黑色的机动外骨骼。

　　它的缺失了头部和手部，一只脚也不见了。它浑身上下插满了管路、电缆和工作接口，很明显，正在维修和改造的途中。

　　祥子一眼就认出了它。

　　那正是【线性框架Ω】。

　　“……哈啊，哈啊……！”

　　逃亡的“攻坚者”成员喘着粗气，用自己的生物信息，刷开那扇防爆门，向内挤入。

　　同一时间。

　　“！”

　　祥子听到自己的脑机，发出轻微的“吱”一声。

　　她猛地看向黑客工作站。

　　防爆玻璃后方，两名身着BCPD装备的人员，正躲在黑客工作站的下方。

　　原来是他们操作着这台黑客工作站。

　　刚才，在战斗中同喵梦和睦对抗的，也是他们两人。

　　只有一名看上去像是技术人员。

　　另一名，则身穿着重型装备，显然，是来临时支援的，并不擅长于黑客打击和反打击。

　　难怪，刚才他们被喵梦和睦快速反制——

　　祥子刚刚出现了这个念头，脑机里就又是“吱”地一声。

　　将脑波同调，进入赛博空间的黑客，反应速度比祥子快太多了。

　　在祥子被攻击的那个瞬间，喵梦和睦就从祥子的脑机里挤了进去。

　　反黑客，超频烧脑。

　　祥子隔着防爆玻璃，看到那两名躲藏起来的BCPD人员的脑机接口冒出一大团火光。

　　两人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就倒下了。

　　“……”

　　己方的黑客反应太快了。

　　祥子本来还想说，自己被烧一下脑袋，也没有太多问题。但她的两名部下，已经简单直接地处理掉了敌人。

　　处理掉敌人，当然是好事，不过……

　　还是那个问题。

　　处理掉太多敌人了。

　　这让已经习惯以少打多、以弱打强的祥子，稍稍地顿了一下。

　　“（今后得注意把思路转换过来了啊。）”

　　敌方没人了。

　　按理来说，接下来就是上前，打开防爆门，抓住那名携带着“秘密兵器”的“攻坚者”成员。

　　可是……

　　RAS还没撞过来呢！

　　“……”

　　没有了敌人，祥子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抓住“攻坚者”成员，在这房间里制服他。

　　但是，这“门廊”太狭窄了。

　　在这里开战，动静引起RAS的注意，直接撞进来，Ave Mujica的五人很可能也会被冲入的工程器械困住、乃至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一个是追入“攻坚者”的地铁基地，在地铁基地里制服他。

　　但是，地铁基地已经是“内部”了。

　　进入以后，在RAS撞击进来时，Ave Mujica就会变成了也在战场中的成员，容易吸引到注意力。

　　“（感觉，不管是哪一种方案，都离‘最佳方案’差了一口气。）”





第三百八十一章 进行一些情感上的沟通


　　“（好在已经给这名“攻坚者”的成员安放了GPS定位。）”

　　祥子想。

　　总之，先通过更外部的手段来确保成功率。

　　这名“攻坚者”的成员，本来就是接受了撤离的命令。

　　在“地铁基地”内部正激烈作战、眼见不敌的情况下，接下来，他肯定是要往上方跑，去【综合区1】的。

　　有了GPS定位，信徒们就可以在上方守株待兔，抓获此人。

　　方法终归是很多的。

　　【Oblivionis：让信徒靠近这片区域。】

　　祥子在脑机内下了命令，让信徒靠近，以便后续的抓捕。

　　接下来，就是确保RAS撞进来的瞬间。

　　想要确保她们撞进地铁基地……如何通过不交火的方式吸引注意力……

　　就在祥子思索这件事的时候。

　　忽然间，她身后的，通往管道的出入口栅格，动了一下。

　　当然，这动静很快被喵梦的黑客攻击制止了。

　　祥子回头看了一眼栅格。

　　然后，她又往前方的，巨大的防爆玻璃后面看了一眼。

　　祥子看到一名BCPD警员从侧面跳进了黑客工作站，再次用力拉下控制栅格的拉杆。

　　祥子看到了这名警员的脸。

　　两人四目相接。

　　祥子微微睁大眼睛。

　　然后，她笑了。

　　……

　　浓烟。

　　燃烧着的化学纺织品有毒的、刺鼻的气味。

　　口鼻深处，是火药粉末、气动止血药剂和血的咸味。

　　“咳，咯。”

　　BCPD的警员椎名立希咳嗽着，半跪在工作台旁边。

　　情况非常不妙。

　　“（RAS……）”

　　帮派乐队RAS的人，沿路打进了BCPD“攻坚者”的地铁基地。

　　山岸把基地选址在了狭长，易守难攻的未启用地铁站里，原本是出于隐蔽的考量：

　　他不想被上方的BCPD总指挥官发现地下的情况。

　　那总指挥官就是一头吃了睡、睡了吃的猪。

　　但就算是猪，要是发现了有人秘密地越俎代庖，也是会闹起来的。

　　现在，这选址，倒是发挥了别的作用。

　　RAS打了进来。“攻坚者”的其他守军又被流民牵制住。留在地铁基地的守军们，好几次紧急炸毁地铁通道，封堵通往深处的道路，才堪堪支撑到现在……

　　“（……见鬼。‘攻坚者’的守军怎么会被流民牵制住！？）”

　　立希是负责【线性框架Ω】的人员。

　　在与流民的作战刚开始时，她是留守在后方的主力组。

　　在RAS势如破竹地进攻，眼见已经难以守住的时候，她又和另外四名【线性框架Ω】的人员被委派了“撤退、带走秘密兵器”的任务。

　　立希并不明白上方都发生了什么。

　　她光靠在地下想象，根本无法理解。

　　那些装备与组织力量都不可能与BCPD的“攻坚者”相提并论的流民，究竟是怎么干掉了超过一百名的BCPD“攻坚者”的？

　　“（这也是RAS的计划吗？）”

　　RAS……是这种风格的帮派乐队？

　　立希只知道她们喜欢发展产业，通过营销、包装和真才实学从民众的口袋里大量掏出情绪价值换来的金钱，然后用这些金钱堆起名为“实力”的块垒。

　　如果说在这座资本之城里，哪一只乐队帮派最崇尚金钱的力量，那就是RAS。

　　RAS更喜欢一力降十会的打法。

　　技术？战术？人才？

　　都是钱不够的问题。

　　如果打不过，就去赚钱。

　　赚更多的钱。

　　然后花钱挖角更有能力的人，花钱买更好的装备，往研发机构里哗哗注入资金、堆出最先进的技术。

　　立希在BCPD实习这么几年，听到的RAS，都是这样的做派。

　　立希没有听过RAS用过太多，太复杂的战术。

　　比如说，像什么引诱流民，制造陷阱，伪装实力……

　　不过……

　　“（该死，那可是【七支乐队】！）”

　　她们真实的意图、想法，哪是局外人能够了解到全貌的？

　　进行风格转换，对她们而言，想必也是很轻松就能够做到的！

　　立希用力拉动黑客工作台外部控制【物资缓冲·准入口】栅格的拉杆。

　　拉不动。

　　拉杆很明显地卡住了。

　　“——见鬼——”

　　在和另外四名【线性框架Ω】的人员被委派了“撤退、带走秘密兵器”的任务后，立希原本，是和四人一起撤离的。

　　但事时有变故。

　　RAS爆破了一处已经被堵上的通道。立希不得不留在队尾，和防御阵线的BCPD“攻坚者”一起抵抗。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RAS的【大人物】，人称【小个子的革命家】的CHU²，能够驾驶满是【虫群】的【农工M5】。

　　巨大的铲斗从废墟中顶进来的时候，立希差点觉得自己要就这样交代在那里了。

　　幸好，RAS忽然放弃了从那处【农工M5】无法通过的狭窄位点进入的打算。

　　CHU²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农工M5】向后退去，调转了车头。

　　立希得以离开。

　　她向前追赶同小队的其他人，并在无线电频道里得知其中三名队员已经进入了储藏区搜索东西，一名队员在外部的黑客工作台进行协助。

　　但接下来，是更大的危机。

　　储藏区里的三名队员，被人袭击了。

　　“（RAS连储藏区都找进来了！？）”

　　内部的两名队员，在一瞬之间就倒下了。

　　剩余的一名队员，也被敌人追在身后，紧追不舍。

　　不给人喘息的时间，耳机里又传来外部队员失去联络，掉线的杂音。

　　立希已经全身都是冷汗了。

　　这么短的时间。

　　这么快的速度。

　　这就是【七支乐队】的攻势？

　　根本就无法抵御！

　　前方，仅剩一名的队友在逃跑。

　　“——”

　　立希拼尽全力，在最后关头赶到了黑客工作台的旁边。

　　她用眼眶预制件扫描到有人——在里面——是敌人——看来，还没有太晚——

　　立希紧急制动，试图关闭应急用的栅格。

　　不行。

　　被对方的黑客黑穿了。

　　立希跳进黑客工作台，尝试其他的手动控制方式。

　　内部控制方式的优先级更高。

　　虽然关得还是很慢，但至少能关上了。

　　“（希望能驱逐出去——或是关住一两个人——）”

　　立希终于有空闲抬起头了。

　　然后。

　　她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自己的脸上在这一瞬间，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

　　立希不知道。

　　她只知道面前这位似曾相识的敌人，捕捉到了她这个瞬间露出的表情，然后轻轻地笑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所以回家晚点（4k7月票加更）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Amoris：喂！对面要关这玩意！我们要进去吗？还是离开？】

　　【Oblivionis：很快就会迎来RAS的工程器械撞击。Amoris，Mortis，原路返回，回撤至地面。】

　　【Amoris：收到。】

　　【Mortis：收到。】

　　【Timoris：后方通道状况良好。】

　　【Doloris：我和Timoris如何行动？】

　　【Oblivionis：嗯……】

　　……

　　通往管道的栅格正在被缓缓关上。

　　本就已经在管道里的喵梦与睦，开始沿着来时路，向后方撤离。

　　管道所在的位置，相对于下沉式的地下房间更高。不过，不到三米高的层高，根本算不上障碍。

　　海铃和初华纵身一跃，没花什么功夫，就双双跳回了管道之中。

　　管道还在闭合。

　　马上就要全部闭合了，不过，合拢的速度并不快。

　　完全来得及撤退。

　　眼下，只剩下祥子还站在房间里了。

　　“Oblivionis。”

　　进入管道的初华向着下方的祥子伸出手。

　　祥子正看着防爆玻璃的对面。

　　防爆玻璃的对面，又来了一名BCPD的警员。

　　玻璃有着反光，从已经进入了管道的初华的位置向着警员所在的地方望去，看得并不真切。

　　“Oblivi——”

　　在初华第二次叫出祥子的名字之前，祥子抓住了初华的手。

　　初华顺势抬起祥子。

　　初华的力气很大。祥子很快升到了栅格的分界处。

　　祥子几乎被拉进了初华的怀里。

　　她戴着的面具、她的发丝和她薄薄的嘴唇擦过初华的耳边——

　　祥子亲昵地贴近初华。

　　她在初华的耳边，轻轻地说：

　　“你们先走。我稍后与你们汇合。”

　　还有。

　　“把Timoris带出去。”

　　祥子松开了抓住初华的手。

　　她往回一跃，跳入了封闭中的房间里。

　　“——”

　　在流露出惊讶与紧张神情的初华面前，栅格终于闭合，将两人隔了开来。

　　……

　　【物资缓冲·准入口】的栅格发出“咔”一声。

　　这声音代表着，栅格已经完全闭合。

　　栅格的关闭，又彰示协助“攻坚者”同伴携物资逃离的行动的第一步，至少成功了。

　　但立希没有“做到了一件事”的愉快心情。

　　“……”

　　立希盯着前方。

　　【准入口】里，原本有好几人。

　　但由于栅格的闭合过慢，在准入口房间内的大多敌人，都已经先一步离开。

　　房间里，只关住了一人。

　　那是一名穿着红黑双色长裙，戴着黑色眼罩的年轻女性。

　　她金蓝色的长发分作两股，披散在身后。

　　“——”

　　立希的BCPD制式眼眶预制件在自动工作。

　　但对方脸上戴着的那个眼罩，有着一定的反扫描能力。

　　扫描功能不管用了。

　　立希没能捕捉到这名敌人的身份信息。

　　“……”

　　这名年轻的敌人站在房间里。她隔着防爆玻璃，看着立希。

　　看起来，就像是她被关在了审讯室里，而立希是审讯她的审讯官。

　　……可她真的是被关在这里的吗？

　　从她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慌张、焦躁、想要逃离的感情。

　　她得体地微笑着。

　　立希没来由地想到了花咲川的课程里，曾经教过的那些关于审讯的内容。

　　被限制在房间里的人员，视线会不自觉地飘向他们最关心的地方——这种心理学效应，通常被用来进行诱导质询——如果想要逃跑，就会瞥向门，或是刻意管控自己，不瞥向门——

　　但这名敌人的眼神，很难说具有某种指向。

　　敌人的眼神始终聚焦在正前方。

　　……聚焦在，立希的脸上。

　　“警官，您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的时长太长了。”

　　敌人忽然说。

　　立希没想到，会是对方先开口。说的，还是她正在关注的事。

　　“已经超过极限扫描时间了。是因为警用扫描扫不出我的身份吗？”

　　平和的声音隔着防爆玻璃传来，朦朦胧胧，略有失真。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甚至让立希心头一惊。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胆小了？

　　立希皱紧了眉头。

　　她看向对方。

　　扫描没有给出结果。

　　但是立希认——

　　一些杂乱的画面开始进入立希的脑海。

　　不。

　　立希深呼吸，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让脑子变成一片空白。

　　什么都不要想。

　　现在是任务中。

　　冷静。

　　没错，冷静，就——

　　“抱歉啊。我用的内置层的电子干扰回路，影响了您的判断吧。”

　　敌人优雅地说。

　　“确实，我有一点不礼貌了。”

　　然后。

　　立希看到，对方将手放到了面具的边上。

　　“……”

　　在皱紧了眉头的立希面前，这名敌人用她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抬起面具的下沿。

　　抬起，向侧面取下。

　　敌人将那张面具摘掉了。

　　面具下方露出的，是一张立希曾经无比熟悉，时至今日，却已经变得有些许陌生的脸。

　　一张立希曾经的乐队成员的脸。

　　“……丰川……祥子。”

　　立希说出了那个名字。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与立希隔着一块玻璃的祥子轻笑着，说。

　　那笑容和立希记忆中的祥子很像。

　　但是，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

　　真的是本人吗？

　　换脸技术？

　　DNA仿皮层技术？

　　脸部塑形技术？

　　立希知道这个曾经与她共事过的键盘手是大家族的孩子——以前的她不怎么喜欢在意这些事情，但她也知道大家族的孩子，通常会有保镖、替身或其他相关人员，“撞脸”的可能性更高——

　　不过，这些问题，只需要进行一次身份ID的扫描，就能够明白。

　　“……”

　　立希没有去扫描。

　　她并不是害怕扫出【丰川祥子】这个答案。

　　她在回避另一个答案——

　　立希猛地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从祥子的脸上别开了。

　　糟糕。

　　她立刻回正视线。

　　正对上祥子金色的眼睛。

　　祥子微笑了下。

　　“刚刚，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你的反应也是别开视线呢。”

　　祥子说。





第三百八十三章 跟老朋友聊聊天（4k7刀片加更）


　　别开视线？

　　自己会面对着敌人别开视线，这种事情绝无可能。

　　更不要说是看到熟人。

　　自己才没有做出那种反应。

　　立希非常、非常地肯定。

　　对方只是在干扰。

　　“（没错。）”

　　就算这是祥子，出现在这里，又如何呢？

　　BCPD的同事，花咲川的同学，在某一天忽然进入雇佣兵、流民、乐队帮派、武装集团，就此和从前的熟人们兵戎相向，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

　　要是一件一件事都惊讶、悲伤、反应过激，在乐之城，是活不下去的。

　　“（我得保持住自己的步调。）”

　　立希想。

　　……

　　“……好久不见。”

　　立希盯着祥子。

　　“自Crychic解散，已经有一年多了。”立希说，“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遇见了你。”

　　祥子挑起眉毛。

　　“从那么久以前的事开始说吗？”

　　祥子惊讶道。

　　她露出了显而易见的诧异表情。

　　“……”

　　立希注意到自己放在黑客工作台上的右手在颤抖。

　　什么时候开始发抖的？

　　立希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压制住它。

　　“没想到，你开始为乐队帮派工作了。”立希说。

　　“做流民，然后被收编？”她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很遗憾你走上这条道路。不过，你袭击BCPD地下仓储设施的罪名不会改变。”

　　“【BCPD第三百七十五条办法，对于袭击BCPD禁入设施的人员，需扣押，移交法办。必要时，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谁指派你来的？”立希问。

　　“……”祥子只是挑着眉毛，看着立希。

　　那视线让立希从心底深处涌现出不快。

　　但她克制住了。

　　“你不想说。无所谓。”立希深呼吸，离开了黑客工作台，说，“我会将你拘禁在这里。情况结束后，BCPD的处理人员会来带走你，并对你进行正式的审问和超梦摄取。”

　　一种直觉告诉立希，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再继续待下去，她从主城区，从曾经的同伴，从过往的一切那里离开的意义，会就这样消失——

　　“你要走了吗？”

　　防爆玻璃对面，祥子问。

　　“亏我还留下来了。”她又说，“我还以为，你想亲自抓住我呢。早知道，我也逃跑了。”

　　“……什么？”

　　立希不知道祥子在说什么。她停了下来。

　　“你不是在找我吗？”祥子接着说了下去。

　　“抱歉啊。我还以为你肯定是在找我。”祥子说，“刚知道的时候，我十分不安。因为你看上去，对待这件事真的很认真。我想，我迟早要被你给抓到了。”

　　“那些影像里的你，看起来真的很恐怖。今天刚见到追来的人是你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杀了。”祥子说，“不过，看起来，你至少现在保持着理智。”

　　“这就好。我想，现在被抓，我们把话说开，你放下就好了。”祥子又说，“要是这时候错过了，我怕我们在你更危险的时候遇见——毕竟，BCPD会给患上【赛博精神病】的警员也安排任务。你看上去真的会在那种时候找上我，所以，我才想着被抓就被抓吧，留下来……”

　　影像？

　　理智？

　　把话说开？

　　赛博精神病？

　　祥子说的每一个短句，立希都能听明白。

　　但是它们合在一起，立希就是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立希慢慢地问，“你觉得我在找你？为什么？”

　　“因为我看了你的记录。”祥子说，“用BCPD警用超梦摄录仪在地下水道里找了好一段时间的，是你吧？那台超梦摄录仪里的东西，我看了。有拍到【椎名】和【SHIINA】字样的警牌。”

　　“……”

　　BCPD的警用超梦摄录仪，又流出到了奇怪的地方。

　　偏偏还是自己需要的那台。

　　立希因为这件事烦闷地吐出叹息。

　　……但这并不能解决立希对这段对话的疑问。

　　“我没有在找你。”立希说，“我在找灯。”

　　“找灯？”

　　祥子的眉毛又挑起来了。

　　“为什么？”她问。

　　“……灯在【填海新地2期】里失踪了。刚封锁那阵子的事。”立希说，“新闻都有在播。不过，你如果很早就进来【填海新地2期】，没有网络，也许不知道——”

　　立希意识到，她跟这个犯罪分子聊得太多了。

　　她转身，再次向外走去。

　　然而，背后传来了祥子更加惊讶的声音。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震惊过后，祥子开始在立希的背后自言自语。

　　“原来那一天，你没有看见我吗？”

　　“可是，不应该啊？”

　　“你的超梦摄录仪有拍到一点对于特殊地理位置的波动脑波，所以，我还以为你肯定是自己认知到了那一天的情况的。”

　　“不过……等等，难怪……”

　　“你说什么Crychic解散，好久不见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

　　“我们上次见面，又没有那么久。”

　　“难怪，难怪。”

　　“难怪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找我’。”

　　“原来如此。”

　　“你回避了这个事情。”

　　“BCPD的治疗手段？还是你自己的做法？”

　　“哎呀。早知道，就不留下来了……我这不是白被抓了吗。”

　　立希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变凉。

　　脑袋深处，嗡嗡作响。

　　一些久远的，她想要忘记的碎片开始在立希脑海中成型。

　　它们无法再被忽视了。

　　它们彼此嵌合。

　　那一天。

　　那一条阴暗的地下水道。

　　混战。

　　更多的混战。

　　从下方赶上楼梯时，汹涌的水流。

　　自己透过四散的水流与混乱的战场，看到灯被一台机动外骨骼抓在手里。

　　自己大喊灯的名字。

　　过道的尽头，有人在喊另一个名字：Oblivionis。

　　灯好像要回头。

　　立希听到有声音在对灯大吼：

　　“过来！不要命了吗！”

　　在嘈杂的环境中，那声音听上去也那么熟悉。

　　那声纹在立希的声压扫描仪上，显示出了【丰川祥子】的名字。

　　被威胁的灯没有看向一直喊着她的立希。

　　她看向她的正前方。

　　在那里，有一个身着红黑两色裙装的年轻女性，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把枪——

　　“【填海新地2期】被封锁那天，【住宅区】的水族馆附近的地下水道，你和MyGO!!!!!乐队的几个人，都在那儿吧？”

　　在防爆玻璃的对面，祥子淡淡地说。

　　“那天可真是场灾难。”

　　“说是Poppin'Party的演唱会上，有人中了很厉害的病毒。被【七支乐队】抢个不停，丰川家也来了。”祥子说，“我这些日子，情况也不太好，我被从丰川家赶出来了。家族争斗常有的事。素世知道，她也许跟你说了。”

　　“我想着帮【七支乐队】夺一夺，弄点利益，让自己活得更好点。没想到，还是没抢到……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抢到的啊。”

　　“我也是进去了才知道，那个人是灯的。”

　　“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

　　“真的很抱歉。”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杀死过去的熟人的。”

　　“不过，对于像我们这样在乐之城里活着的人，有的时候，就是没有办法去顾虑那么多自己以外的事情，对吧？”

　　祥子慢慢地说着。

　　说个不停。

　　立希的颤抖已经无法停止了。她甚至听见了自己的牙齿相互碰撞的声音。

　　“你能走出来——就算是通过这种遗忘的方式——至少对我是件好事。”祥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在地下水管里浪费那么多时间比较好。”

　　“新闻说是还没找到。”

　　“不过，当时在场的我们，比谁都清楚才对吧？”

　　祥子在她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下。

　　光是这个动作，就让立希的呼吸停止了——

　　“颈动脉开放性伤口。向内一公分，这个位置。”祥子说，“被打中这里，可活不了。”

　　“灯死了。”

　　祥子说。

　　“我开的枪。”

　　在防爆玻璃背后。

　　立希慢慢地、慢慢地，开口了。

　　“丰川祥子。”

　　立希说。

　　“我要杀了你。”





第三百八十四章 祥子酱


　　一声巨响。

　　像是在耳边点燃了C-6塑胶炸药。

　　可以抗住【“毒蝎”16导弹发射器】攻击的防爆玻璃被砸碎了。

　　碎片飞溅，如雨泼散。

　　立希披挂着玻璃碎片，撞入狭窄的【物资缓冲·准入口】。

　　祥子侧身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并不严密的防御动作——

　　这个防御动作，最多只提供了一点心理上的慰藉。

　　立希一拳揍在了祥子身上。

　　拳头击中祥子抬起的右手臂。

　　那节手臂仿佛是一节脆弱的树枝，被拗成了奇怪的姿态。

　　巨大的冲击力持续推进，又挤压到了躯体的侧面。

　　“咳！”

　　内脏被冲击。

　　颅脑也被波及。

　　恶心感。眩晕感。

　　祥子呕出一口鲜血。

　　玻璃破碎的巨响引发的瞬时失聪，让脑中耳鸣乱响。

　　视野里，是脑缺血带来的黑斑，和密密麻麻的红色弹窗。

　　骨折。

　　内脏受损。

　　血管破裂。

　　内循环异常，呼吸系统异常，生化指标异常……

　　立希只一击，就把祥子义眼之中的指标列表，从绿色的【正常】和黄色的【轻度异常】，打成了满屏闪烁的【高危】红光，

　　这一拳，差点就把祥子给打死了。

　　……

　　祥子摔落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地板上。

　　立希紧随上前，一把按住祥子的肩膀，骑跨到她的身上。

　　又是一拳。

　　这次结结实实地揍在了祥子的脸上。

　　拳头再次抬起来的时候，沾着掼破祥子额角的鲜血。

　　立希身下的祥子，口鼻流出鲜血。

　　她的眼睛因为冲击和伤害而轻微地失焦。

　　但她仍若无其事地看着立希。

　　这种没事人一样的态度，让立希变得更加愤怒。

　　“像你这种人——像你这种人——”

　　那一天。

　　你退出Crychic的那一天。

　　我要揍你，但是被拦下来的那一天。

　　“当时——我就应该——在那里——把你打死——！！！”

　　立希的咆哮，甚至穿透了祥子的耳鸣。

　　……

　　“（RAS还没到啊。）”

　　拳头一拳接一拳揍在脸上的时候，祥子想。

　　呯！

　　又是一拳。

　　祥子侧过脸去。

　　这些打击，只在她脸上留下了钝痛和蔓延的麻木。

　　“（3分钟……）”

　　“（5分钟。）”

　　祥子看着义眼中，RAS所驾驶的工程车辆的声纹移动状况，在心中计算大概的时间。

　　接下来就是等RAS来，把这里撞开了。

　　“（等待的时间里，也没什么事做。）”

　　祥子这样想着，看着面前立希发狂、扭曲的脸。

　　对方吼叫着“你怎么能这么淡然”“你知道灯一直把你当朋友吗”“你这个人渣”之类的话，挥动装备着【大猩猩手臂】的手。

　　“（啊……这个东西还蛮麻烦的。）”

　　祥子多看了【大猩猩手臂】一眼。

　　在看超梦摄录仪的时候，祥子有注意到对方进行了改造。

　　但这个改造比祥子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强。

　　“（见习警员，短时间内，能装上这么好的义体啊。）”

　　又是一拳。

　　祥子看着自己义眼里刚往回跳了一点的指标，又猛地向下落了一截。

　　“（少估了1/5的出力。）”

　　祥子用这数据推测了一下，想。

　　要让RAS靠近正确的区域，就要在该地区发出交战级别的音量。

　　祥子没有这种能力。

　　但是立希有。

　　激怒她，让她打过来。

　　打破那面玻璃。

　　都很顺利。

　　声纹正在靠近。RAS来了。

　　“（防爆玻璃碎掉的那一下，果然够响。）”祥子想。

　　祥子看着自己的指标。

　　尽管不明显，但在被揍的间隙里，还是有在回升的。

　　因为祥子预先给自己打了很多镇痛、镇静、止血和维持内环境稳定的缓释药物。

　　这是一种“预治疗”手段。

　　预治疗效果，并不如事后治疗，而且，需要在健康状态下打入很大的剂量，对肝、肾、血循环系统，都会造成比较大的负担。

　　不过，高【镇定】点数，让祥子能够短暂地压制这些副作用。

　　药物是她在离开蛋白质工厂，给自己的踢打伤和枪伤做治疗的时候留下的。

　　当时，稍微多拿了一点。

　　多拿的部分，都用在了这个计划里……

　　或者，应该说正是这些药物的存在，让祥子想到了这个方法。

　　又是一拳。

　　祥子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预治疗”药物也不是无敌药剂。

　　它们不能让一个【肉体：3】的生理人，硬抗肉体接近【非凡】的BCPD突击队员的怒火几十秒，甚至几分钟。

　　祥子使用这些药物，只是为了扛住被立希打中的第一下。

　　……后续，就要看另一种药物的发挥了。

　　祥子又看向立希的脸。

　　祥子对立希，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立希并不是出于某种高尚的道德因素，加入BCPD的预备校就读的。

　　不过，她的道德水准，仍然超过了百分之八十的BCPD在职警员。

　　这算是天生的，性格的一种。

　　道德水准高的赛博精神病，在刚刚赛博精神病化的时候，会有比其他人更长的拉扯期。

　　就算是疯了，最开始的时候，攻击也不会冲着夺人性命而去——不会那么明显地瞄准头、胸口和腹部。

　　再加上这些“预治疗”药物，和自己的一点点防守动作的诱导……

　　第一次被打中能活下来，基本是没有问题。

　　第一下不要死，就行了——

　　——虽然是这样说。

　　但疼痛、骨折和内出血，也会影响后续的撤离效率。

　　可以的话，希望不要那么痛。

　　“（……还是少算了啊。）”

　　本来想着，指标跳到【中度异常】就差不多了。

　　祥子看着一排排在【中度异常】和【高危】之间，反复横跳的指标，想。

　　立希吼着“为什么！”，再一次揍在祥子脸上。

　　鲜血和碎玻璃飞溅。

　　如果她是在乐之城的大街上，一定会立刻被侦测到，拉响BCPD赛博精神病警告，宣称这里有一名“刚刚疯了”的人。

　　“（这手打人是真痛啊。）”

　　祥子想。

　　不过，也只是一点小小的误差。

　　并不影响。

　　祥子静静地挨打，看着义眼中代表的，RAS的动向标，等待着。

　　立希骑在她的身上，挥拳，吼叫。

　　“该死——该死！”

　　还有180—240秒？

　　“你知道灯有多重视你吗！”

　　大概这个区间吧。

　　“我从前竟然没有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听声纹，RAS来的角度挺好的。

　　“你还有做人的底线吗！？”

　　接下来就是等待。

　　“随意地夺走别人——重要的人——那可是灯啊！你没有跟她相处过，共事过，一起努力过吗！你不是也跟她一起谱曲、作词、一起演出过吗！”

　　等待……

　　“灯怎么会相信像你这样的人！相信像你这样自甘堕落，一点、一点也不在乎灯的人——相信像你这样辜负了——灯的——信赖——的人！！！”

　　……稍微。

　　真的只是稍微。

　　有一点火大了。

　　“哈哈。”

　　被压在立希身下的祥子笑了。

　　她用带着瘀斑的眼睛看向立希。

　　“……你就做得那么好？”

　　祥子在被揍后，第一次开口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第一次发病，没有经验


　　祥子在被揍这么久以后，还能笑得出来。

　　这异常的景象让立希的手头停了下来。

　　你就做得那么好？

　　那还用问吗。

　　谁都能问立希这句话。

　　只有开枪打了灯的祥子，没资格问这句话。

　　“……我做得比你好得多。”

　　立希的脸色黑了下去。

　　她的面上再次浮现出赛博精神病才会有的那种暴戾。

　　她举起手，就要再次挥出拳头——

　　然而。

　　“难道不是你没有保护好灯吗？”

　　身下。

　　恶魔在低语。

　　“我看了BCPD的调查报告。”祥子慢慢地说，“灯不是因为她是‘高松灯’，而卷入事态的吧？”

　　“灯因为在Poppin'Party的live上意外进入地下禁止进入的楼层，感染了病毒，才有后续的事情……”

　　“那场live，是MyGO!!!!!全员一起参加的。”

　　“椎名立希，你是MyGO!!!!!的鼓手。”

　　“当然，你也在，对吧？”

　　“——”

　　立希告诉自己：不要听这个混账的话。

　　她钳制住了祥子的喉咙。

　　不费一点力气。

　　然而，她却像是自己的喉咙被无形的手掐住那样，开始感到难以呼吸。

　　她手上用的力道太轻了吗？

　　被抓住喉咙的祥子，还能说话。

　　“报告说，灯感染的时候，是一个人。”

　　祥子说。

　　“一个人，进入了【七支乐队】地盘禁止进入的地方？”

　　“你们乐队的其他人呢？”

　　“你呢？”

　　“为什么那个时候，是灯一个人在那里？”

　　“——”

　　闭嘴吧。

　　立希往手腕里注入力道，想要捏碎祥子的喉头。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能说话？

　　“MyGO!!!!!很有名呢。”祥子的脸上挂着笑容，说，“我也看了你们的人员构成。”

　　“大小姐，初中生，一般学生……”

　　“……只有你是司法机关的预备成员，对吧？”

　　“你们乐队的其他成员，也许不知道【七支乐队】的地下是什么情况。”

　　“因为她们只是一般民众，没有这种经验，没有这种意识。”

　　“可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可是BCPD的人啊？”

　　“那一天，就在那里的你，戴着【BCPD见习警员】的认证。”

　　“理应由你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不是吗？”

　　立希在越来越剧烈地颤抖。她的眼瞳开始收缩。

　　“——我——我的身份——”她从喉咙深处挤出怒火，“身份——不是——一切——”

　　“可是，身份决定了别人对你的期待呀。”

　　祥子笑着说。

　　“——”

　　有那么一瞬间，立希觉得自己并非是坐在这个该死的、曾经有过交情的、十恶不赦的敌人身上。

　　她觉得自己是坐在潮湿、泥泞的，每个夜晚的梦魇上面。

　　“灯肯定也是想，立希是执法机关的人，肯定知道这些事情的。”

　　祥子还在说。

　　“灯对我有期待。那她对你，难道就没有期待了吗？”

　　祥子还在笑。

　　但渐渐地，笑容不再能掩饰住她的表情背后藏着的其他情绪。

　　“她难道不信任你吗？”

　　“她相信你能够在危险时叫停，相信你能够指引正确的方向，相信你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你真的没机会救灯吗？”

　　“在那些时候，你没有发现你应该发现的事情，没有做出你应该做出的判断。”

　　“你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可是，你错过了太多。”

　　“所以，这一切才发生了。”

　　笑容背后的情绪，压过了笑容本身。

　　祥子没有戴着她Ave Mujica面具谈话。

　　但现在，这个时刻，似乎有另一张“面具”，脱落了一点点。

　　“你在我的位置上，做得不会有我好。椎名立希。”

　　祥子混杂着笑、冷静和疯狂，说。

　　“但如果是我在你的位置上，我做得会比你好。”

　　下一个瞬间。

　　立希从胸膛深处爆发出一声咆哮。

　　……

　　【大猩猩手臂】爆发式地点亮光芒，所有的气动压缩件在一瞬间释放能量。庞大的能量在一瞬间注入，流通——

　　砰！

　　重拳砸下。大地也为之震动，玻璃碎片飞溅——

　　然后。

　　场中安静了一秒。

　　“……呵呵。”

　　祥子轻轻，轻轻地笑了。

　　她的脸上，玻璃碎片擦出的伤口中，一滴殷红的血液滑落，蹭在了脸侧的，立希的【大猩猩手臂】上。

　　立希没有锤在祥子的脑袋上。

　　她错开了一点点——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打在了祥子耳侧的地面上。

　　祥子刚才的表情消失了，“面具”被重新戴好。那种似有如无的笑容，又挂回了祥子的脸上。

　　“你还真是心善啊。”祥子危险地微笑着，说，“你是我见过最心善的疯子。说到了这个份上，甚至还不忍心打我。”

　　祥子的对面。

　　立希粗重地喘着气。

　　“……”

　　立希的眼瞳颤动着。

　　她发现了异样。

　　立希并没有想要留手。

　　一点儿也没有。

　　刚才，她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盛怒之下，就是冲着砸死祥子去的。

　　可是——

　　没打中。

　　这么近的距离。

　　怎么会？

　　“——！”

　　立希再次提起拳头，加压，挥下——

　　嘭。

　　这一次，打中了。

　　但是……

　　“……”

　　拳头斜着打在祥子的脸上。

　　只有食指和中指砸到了祥子的眉角。小拇指和无名指，都砸在了地面上，消去了大半的力道。

　　而且，就算是砸在地上的部分，力道也很奇怪。

　　虽然打中了，打击感却很怪。拳头却没吃上力道。像是只是靠着义体本身的质量攻击一样，手感轻飘飘的。

　　立希再次提起手。

　　她看到，祥子的脸侧，有着大大小小的凹坑。

　　那些都是她的拳头打出来的。

　　“——”

　　没打中。

　　打不中。

　　打不上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

　　“你刚才也是这样心善呢。”

　　祥子挑着眉毛，看着立希，笑着说。

　　她的脸上都是伤口和淤青。不过，脸没有明显的变形，甚至还是原来的表情——没错，最多也就只有眉骨骨折——

　　开什么玩笑。

　　被【大猩猩手臂】揍了这么多拳——

　　怎么可能，只有这种程度的伤口？

　　“是想要发泄吗？”祥子问，“你没怎么认真啊。不然，我几分钟前就死了。”

　　不。

　　立希没有留手。

　　这是——

　　“还是说……”

　　祥子笑着，伸出了她还能动的左手。

　　“还是说，你就像灯出事的那时候那样，就连近在身边的事，都发现不了呢？”

　　祥子的左手，碰了立希的后腰。

　　当啷、当啷、当啷。

　　三声轻响。

　　三管银色的【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气动注射药剂，扎穿了已经在战斗中被划破的薄薄夹层内衬，从立希的后腰上掉了下来。

　　在立希挥出的第一拳砸中祥子的时候，这些药剂，就被祥子扎进了立希的侧腰里。

　　“治疗赛博精神病的药物。抑制脑波，钝化感知，限制对非强脑电义体的操纵和出力。”祥子淡淡地说，“不便宜。在这儿很难弄到的。不过，先给你用吧。”

　　“——”

　　在这个瞬间，立希被反复点燃的怒火达到了顶峰——

　　——也是在这个瞬间。

　　呯！

　　侧面的墙壁在雷鸣般的巨响之中，炸开了。

　　墙体倒塌，屋顶破碎，水泥炸裂。

　　【农工M5】那黄色的巨大铲斗，突破墙壁，撞进了这间房间里。





第三百八十六章 别这样，我会死的（4k8月票加更）


　　【农工M5】冲进了狭窄的房间。

　　如果说立希的拳头是锤碎了玻璃，打通了一片区域向另一片区域的通道，那么，眼下这台纵高超过了标高的工程器械，就是将“区域”这个概念本身挤压成碎片，碾成了齑粉。

　　墙壁倒塌，地面塌陷，带着残余的防爆玻璃的隔墙、如同脆片一般被折断。

　　还有工程器械的到来本身的冲击。

　　就像是一场地震。

　　原本坐在祥子身上的立希，被剧烈的冲击力震了起来，摔撞向房间内侧的墙壁。

　　当然，祥子也是一样。

　　尘土飞扬。

　　房间顶部，钢筋混凝土的梁柱断裂了。

　　它们从上方倒下，向地面压来。

　　祥子顺势倒在地上，用还能动的左手护住自己的头。

　　可立希不行。

　　立希本就是跨坐在祥子身上的。比起祥子，她所在的位置距离屋顶更近。

　　更不要说个体的情况了。

　　立希的身高，是只比祥子高出不多。

　　不过，与身着方便藏匿物品的裙装的祥子不同，立希穿着BCPD的全套突击队装备，双手，更是安装着【大猩猩手臂】。

　　在这种突发情况下，装备更厚，臂展也更宽的立希，就算也立刻匍匐，也会先被梁柱砸到身上——

　　“——！”

　　在避险的本能和BCPD已经形成反射记忆的技能培训映射中，【大猩猩手臂】的出力再次被接通，在流光中爆发出冲力。

　　立希伸手上举。

　　紧接着——

　　嘭！

　　立希硬是接住了从上方掉下的钢筋混凝土梁柱。

　　视野一阵摇晃。

　　远处，【农工M5】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喔！果然是这儿！MASKING，你的东西找到啦”之类的声音。但这些声音也伴随着颅脑震荡所导致的耳鸣，回荡着。

　　“——”

　　如果放在往常，支撑一根梁柱对立希来说，并不算困难。

　　毕竟BCPD主攻【肉体】方向的警员，最对口的任务之一，就是倒塌现场的救援工作。

　　放在先前，拥有【大猩猩手臂】的立希可以轻松地就这样推开这些梁柱，丢掉它们。

　　但是，现在，立希被打入了【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的气动注射药剂。

　　她对于义体的控制和出力，都变得令人绝望地糟糕。

　　“……咳……咳……”

　　立希在尘烟中咳嗽着。

　　现在的她，只能做到这样支撑住自己——她——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挪开这些柱子——该死——她怎么会在做这种事——她——应该要做的——要杀死的人——是——没错——杀死——

　　沙沙。

　　立希听到有东西在动。

　　在灰蒙蒙的，扬起的粉尘中，立希看到摔在旁边的祥子起身了。

　　然后。

　　“再见了。”

　　立希听到祥子轻声说。

　　立希看着祥子弯下腰，从自己撑起的梁柱下面钻过，离开了。

　　……

　　祥子从被物理压缩了的【物资缓冲·准入口】房间内钻了出来，进入了BCPD“攻坚者”的地铁基地。

　　第一眼能看到的，就是【农工M5】的半个身子。

　　它撞出了房间，进入了地铁基地。

　　原本在那里的黑客工作台，已经因为【农工M5】的撞击，变成了一堆闪着电弧的铁皮。

　　祥子从侧面绕开它们。

　　右手边，她看到了地铁基地向下的自动扶梯。

　　可以看到，那里原本有BCPD的布防。

　　几杆电子栅栏，一些监控摄像设备，一些迷你自动火炮。标准配置。

　　但现在，由于【农工M5】的巨大势头，墙体开裂了。

　　监控摄像设备和迷你自动火炮，要么线路被扯断，要么东倒西歪，还有一些，直接陷进了墙体里。

　　都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包括那些电子栅栏。

　　祥子是曾目睹过这些电子栅栏有多么脆弱的。现在，它们再一次展示了它们的廉价：所有的电子栅栏都碎了，碎片洒落在没有工作的自动扶梯上。

　　祥子向着自动扶梯快走了几步。

　　她看到砸在自动扶梯顶端的破碎路面，和从那里透进地下的光。

　　“（出口。）”

　　祥子想。

　　“攻坚者”的地铁基地，并不深。而且，因为是由公共设施改造而成的，通往地面的通道很多。

　　祥子原本的计划，就是看看RAS破坏的情况，再伺机从最严重的区域离开。

　　自己会行动到接近地表的位置，再让先一步抵达外部的Ave Mujica众人破坏附近的防护措施，把自己接出去。

　　但现在看来，连这个破坏的功夫，都省了。

　　祥子向前走。

　　背后，【农工M5】的位置，传来了一声开门声。

　　祥子听到有人从【农工M5】上跳了下来。

　　“（RAS的【大人物】。）”

　　祥子知道她们的身份。

　　她也知道，她们的目标不是她。

　　祥子向前，登上了自动扶梯。

　　果然。

　　身后的声音，向着BCPD“攻坚者”地铁基地深处的铁轨处去了。

　　“……”

　　祥子沿着自动扶梯，向上爬。

　　面部、颈部、喉部和放射性骨折的手，传来迟到的钝痛。

　　自动扶梯的台阶，原来有这么高吗？

　　踏出，抬起身体。

　　每一步，都让祥子的面庞因为疼痛而轻微地扭曲，背后也有一阵、没一阵地渗出冷汗。

　　为了逃脱的时候能够自行移动，祥子很小心地保护了自己的双腿。

　　不过，想要自如地行动，光是双腿健全，也不太够。

　　“（……刚才，说太多了。）”

　　祥子想。

　　自己还是不够冷静。

　　被挑衅了，就说了多余的话。

　　祥子是做好了被立希打中第一拳的准备。

　　但后续，可不是想要再被那样的攻击击中。

　　刚刚，立希盛怒之下砸向自己，却以一公分之差砸偏了的那拳，其实，就很危险了。

　　【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是能让义体失控，限制义体出力。

　　但也只是保证“失控、限制”。

　　并不是保证“一定打不中人”。

　　“（刚刚那下要是砸中，真的可能会死啊。）”

　　祥子反省着自己的大意。

　　脑袋里面，有迟来的疲惫感涌了上来，让她觉得很累。

　　不过……

　　那也许更像是一种空虚的心情。

　　祥子继续往上、往上。

　　很她靠近了光漏进来的地方。

　　爬回路面的时候，祥子回头，往“攻坚者”地铁基地的深处看了一眼。

　　深处黑洞洞的。

　　只隐约能听见一些声音。





第三百八十七章 阿sir，我老早就想揍你了（4k8刀片加更）


　　“（不知道立希能不能牵制住RAS？）”

　　祥子一边蹬住那些破碎的路面向上爬，一边想。

　　RAS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线性框架Ω】。

　　拿到手，她们就会离开……

　　或是在这附近再多做些调查。

　　在真正领导了“信徒”这股势力之后，祥子明白了一件事：

　　在现状不急迫的情况下，很多领袖不一定会在达成目标后立刻撤退。

　　立刻撤退，是在领袖判断久留有风险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事情。

　　BCPD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现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并不算是一处对于RAS来说，“久留有风险”的地区。

　　“（万一她们留下来确认了细节，弄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察觉到Ave Mujica所做的事，就不太好了。）”

　　所以，祥子才对立希说了那句话。

　　关于她给立希打的【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的那句话。

　　“——治疗赛博精神病的药物。抑制脑波，限制对非强脑电义体的操纵和出力——”

　　非强脑电义体。

　　在这个分类下的，是单件神经连接数量小于或等于三条的义体。

　　包括义眼、手部植入件、腕关节和踝关节……

　　【大猩猩手臂】虽然庞大，但因为操作的复杂性不高，也算在这个分类里。

　　有非强脑电义体，就有强脑电义体。

　　同类比可知，是单件神经连接数量大于三条的义体。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

　　机动外骨骼。

　　而立希后方，很近的距离，就有这样一台。

　　那就是，RAS的【线性框架Ω】。

　　只要穿戴上它，就能够再次获得战斗能力，而不是像众多被BCPD暴恐机动队制服的赛博精神病一样，瘫在地上，等待即将到来的收容。

　　“（……能来得及意识到吗？）”

　　祥子终于爬到路面上了。她想。

　　或许，立希根本没有留意自己的那句话。她赛博精神病发作，大脑的逻辑神经中枢，不能够正常地采集情报，工作。

　　或许，立希留意到了，但没有打算穿戴它。

　　又或许，RAS在立希之前接触了【线性框架Ω】，已经将它回收了。

　　祥子看了一眼自己的义眼。

　　从时间上来看，立希如果不行动，现在大概已经动不了了。

　　不能动，就这样结束。

　　能动，但是没能从RAS面前穿上线性框架。

　　能动，也抢在RAS之前穿上了线性框架。

　　“（会是哪一种呢？）”

　　祥子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沿着道路向前走去。

　　这时候，她听见地下深处，传出了火力武装相互冲击，爆破的声音。

　　“……看来是第三种。”

　　祥子最希望看到的一种。

　　……

　　祥子沿着街道，向信徒所在的方向移动。

　　她走得很慢。

　　说实话，她有点走不动了。

　　脑机里，传来吱吱沙沙的声音。

　　一部分是队友们重新取得连接的通报。

　　包括“还能行动吗”式的关心，“马上去你的位置”的关心，和“哗，你那跳水指标咋回事啊！？”式的关心。

　　一部分，是信徒们使用着发报机进行战后物资情况报点的声音。

　　还有一部分……

　　还有一部分，是伴随着“沙沙”声的，并不真切的说话声。

　　睦在通过发报机的共联获取增强窃听讯号。

　　声纹识别在高度失真的状态下，给出了注明【疑似】的名字。

　　“【CHU²：……怎么会有赛博精神病在这啊？这【填海新地2期】，又是机器人、又是挖掘机，又是BCPD的私建小队，现在，连赛博精神病都跑出来了！】”

　　“【CHU²：会不会太人杰地灵一点啊？难道说，赛博精神病是每处新地的标配吗？】”

　　“【LOCK：CHU、CHU²……我觉得这样说，把我们自己也给说进去了……】”

　　“【MASKING：要怎么办？强行制止？还是远端黑入？】”

　　“【LOCK：欸？都特地找过来了，要再弄得更坏些吗？】”

　　“【CHU²：哎……黑有网关风险的赛博精神病的脑机，回去被LAYER知道了，又要被念了啦……】”

　　“【CHU²：这地儿，事情真是一茬接一茬！我也不想再打了。PAREO，那家伙的生理指标怎么样？】”

　　“【……】”

　　“【CHU²：嘛，我看也是。BCPD的家伙们这改得……哈，把过载增强全开起来了。】”

　　“【MASKING：CHU²都不敢这样开。】”

　　“【CHU²：嘿，怎么说话的？嘛、嘛，放着不管，一会儿自己脑子就烤熟了吧？等等去回收就行了。】”

　　“【LOCK：嗯……地面上回收，是比地下回收，还更简单些啦……】”

　　“……”

　　祥子听着这些谈话。

　　然后，她停住了沿着大路向前的脚步。

　　祥子转过身。

　　她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移动。

　　她的伤口很疼。

　　但她又开始跑了。

　　……

　　街道上，因为祥子的离去而变得安静。

　　又过了片刻。

　　地面下，传出了隆隆的声音——

　　轰！

　　沥青路面从内部炸开。

　　一台【线性框架Ω】，从地底跃出。

　　是立希。她正穿戴着这台【线性框架Ω】。

　　一部分的装甲还是碎的。立希的头部暴露在装甲外面。颈部，粗暴地插入了数条粗大的神经连接数据线。

　　那些数据线的插入没有经过缓冲流程。接入的地方，因为血氧浓度快速降低，而渗出青黑色的淤血。

　　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闪烁着瘆人的、代表接入数据量过载的红斑。

　　长长的，没有正确取下的缆线从中间断裂，拖曳在【线性框架Ω】的身后。

　　立希双眼通红。

　　她破碎地吼叫着，向上跳跃。她看着义眼中捕捉到的信息数据——她砸在高楼的侧面，越过街道——

　　她看到了那个目标。

　　“……丰川……祥子……”

　　祥子举起双手，站在原地。

　　两名BCPD的警员，正用枪指着她。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些大型的帐篷。

　　那里是距离BCPD“攻坚者”地铁基地并不算非常远的，BCPD在【填海新地2期】的总指挥部。

　　此刻，这处总指挥部的内部，人员看上去松散且慌乱。大家都正在忙碌地收拾物资——大概是因为附近的枪击与火炮动静，想要撤离——

　　这些信息进入了立希的脑中。

　　但她并没有分析、处理它们。

　　脑波指数不正常地过高的立希，此刻，眼中已经只有祥子了。

　　立希从空中落下。

　　她重重地砸在了BCPD总指挥部的帐篷顶上。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吃与应


　　赛博精神病进入了BCPD的指挥营地。

　　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一枚碳化镁被丢进了水里。

　　立希冲向祥子。

　　在祥子身前的两名BCPD警员，先开枪了。

　　祥子的身影一晃，躲进BCPD指挥中心有着更多警员，更多帐篷的更深处。

　　立希挥开那些警员，又追了上去。

　　反应、爆炸、毁灭。

　　狂怒燃烧了整片区域。

　　蓝色的无纺布帐篷、叠起的军工折叠物资架和设施零部件，在质量兵器的冲击下挤压、破碎、四散。

　　“赛博精神病冲进来了！”

　　BCPD的守军们惊慌地开枪，阻拦。

　　他们被突然袭击，但至少还保留着基础的战术素养——

　　子弹打进立希穿戴着的【线性框架Ω】的线槽里，但立希不在乎那些。

　　立希只想找到祥子。

　　“……哈……”

　　看到了。

　　前方。黑红双色的服装。

　　立希向前跳，拍向敌人。

　　敌人完全无法与【线性框架Ω】抗衡速度。被立希连接了【线性框架Ω】的【大猩猩手臂】拍中，敌人喷出一股血雾——

　　脸，能看清楚了。

　　不是祥子。甚至不是黑红双色的服装。

　　被立希拍中的，就是一名普通的BCPD警员。

　　……是幻觉。

　　脑的功能，在受到影响。

　　残存着的理智让立希看向自己的义眼。不过，义眼中已经没有标记了。

　　那就用肉眼。

　　敌人就在这里。

　　靠双腿走，能走得多快呢？

　　总能找到的。

　　【线性框架Ω】咆哮着，犁过BCPD的总指挥中心。

　　肥胖的BCPD【填海新地2期】分布的总指挥官，从一顶帐篷里跑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一同出来的，还有山岸警官。

　　原来在外部守军战败后，回到这里了吗。

　　立希只是这样想。

　　他们挡住路了。所以【线性框架Ω】冲了过去。

　　这两名她曾经的上司，被巨大的铁块刮到，登时就被冲击力掼在了地面上，飞了出去。

　　立希只看着眼前。

　　很多BCPD的人在拦她。

　　但她觉得，这些人拦不住她。

　　感觉越来越好了。

　　感觉，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什么都能做到。

　　立希又毁掉了一顶帐篷。

　　她搜索着唯一的目标。

　　……

　　在BCPD【填海新地2期】总指挥部靠后方、挨着建筑的区域，高层建筑物的二楼的阴影中，祥子靠在混凝土结构的立柱上，看着下方正大肆破坏BCPD总指挥部的立希。

　　此刻，祥子已经重新戴上了她Oblivionis的面具。

　　这面具良好地遮断了对她的身份认证，和一定程度上的定位扫描。

　　下方，更多的设备被砸坏，更多的帐篷被撕毁。

　　祥子静静地看着这些。

　　祥子想让立希牵制住RAS。

　　单论这件事的进展，比她所预想的还要更成功。

　　祥子牵制RAS的目的，就是让RAS退出【填海新地2期】，别在这里关注更多的东西。

　　她本来以为，这件事要等她们跟立希打过一架，才会如此决定。

　　不过事实是，立希的疯狂让RAS都不想与之搏斗，早早地定下了“撤退”的计划。

　　祥子手执“立希”这枚棋子，原本，是要应RAS的打吃。

　　但现在，RAS已提前决定不抢这块地盘。

　　她们没有打吃，而是回退了。

　　祥子多了一手棋。

　　当下，她可以见好就收，接受这块棋盘上其他棋手投子认负。

　　……或者，像现在一样，把这手棋，下在别的地方。

　　赛博精神病发作的立希追着自己，来到了BCPD的【填海新地2期】总指挥部。

　　她破坏了这里。

　　这下，BCPD的【填海新地2期】内部势力，算是彻底完蛋了。

　　这算是王手吧？

　　但没有打出了王手的感觉。

　　能感觉到的，只有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祥子靠在立柱上，看着下方。

　　下方的声音，渐渐近了。

　　立希开始靠近祥子所在的方位。

　　“你来了。”

　　祥子轻轻地说。

　　不过，她不是在跟立希说话。

　　哒、哒。

　　皮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祥子身后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黑色的面铠，黑色的皮夹克。

　　是海铃。

　　海铃来了。

　　她一只手放在腰部，握着挂在胯侧的【黑独角兽】。

　　她走上前。

　　皮靴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踢、踏”声。

　　这声音和楼下越来越近的爆破与枪击声，错乱地混杂在一起。

　　海铃一步一步，走上前。

　　祥子转过了身。

　　爆炸声还响着。

　　海铃绿色的眼睛，看着祥子那双金色的眼睛。

　　祥子没有说话。

　　海铃也没有。

　　距离一点点接近。

　　在靠近到祥子身前两步的距离时，海铃的手动了下。

　　指尖，触碰到了【黑独角兽】刀柄上缠绕着的，粗糙的佩刀绳。

　　“……”

　　指尖从那里擦了过去。

　　海铃伸出手，搂住了祥子的腰。

　　“Doloris在下面接应了。”

　　海铃说。

　　她将祥子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要将祥子抱起，带走。

　　就在这时。

　　“不动手吗？”

　　海铃忽然听见祥子说。

　　“……”

　　海铃没有动。

　　“做你想做的事吧。”

　　祥子又说。

　　海铃后退了一步。

　　然后……

　　“……Doloris马上就来。”

　　留下这句话。

　　海铃离开了。

　　……

　　海铃的脚步声消失在窗口。

　　祥子仍旧靠在柱子上。

　　她等待着。

　　这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

　　脚步声。

　　祥子的身后，又来了人。

　　脚步很轻、有碎步。

　　不是初华。

　　有这样的脚步的……

　　听上去，像是信徒？

　　祥子没有回头。

　　她一直靠在那根立柱上。

　　直到背后的人，走到了她的身后。

　　……

　　与此同时。

　　下方。

　　“……哈……找到……了……”

　　低沉的、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声音。

　　立希抵达了这座祥子所在的高层建筑物楼下。

　　她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加糟糕。

　　更多的部件因为BCPD的抵抗而被损毁，生理肢体暴露在了外骨骼之外。过载的斑纹和颈部的瘀斑都变得更加明显。

　　可是，她看到祥子了。

　　就靠在二楼内侧。一根柱子上。

　　这次不是幻觉。

　　是本人。

　　立希非常肯定。

　　因为刚才的一点小问题，影响了她的搜索。

　　所以，她把感受件开到了最大。

　　不会再出现刚才那种幻觉了。

　　就是她。

　　就在面前。

　　就是现在——

　　就在这时。

　　咚。

　　后颈传来一声轻响。

　　体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但那不是“碰一下”。

　　那是一个人。

　　背对着日光，海铃落在了装备着【线性框架Ω】的立希的肩膀上。





第三百八十九章 面对眼前


　　锋利的黑刃贴着颈部擦过。

　　贴在那里的神经链接数据线被挑起，切开。

　　侧方的积液留置管应声而断，喷溅出黑色的淤血。

　　“咳！”

　　巨大的数据流落差带来的神经空置，让立希在这个瞬间如坠冰窖，咬紧牙关。

　　后方而来的偷袭。

　　最主要的神经链接连接线被切断了。

　　通过切断连接线和连接管路来进行机动外骨骼的强制拆除，是只有在驾驶人员完全失控的情况下，才会采取的方案。

　　因为，这种措施会带来很强烈的神经系统冲击。

　　迷走神经过载，感官负荷增加，内循环紊乱……

　　通常，会立刻让驾驶人员陷入昏迷。

　　但执念支撑着立希。

　　她没有就这样失去意识。

　　立希怒吼着，颤抖着回手，想要去抓自己脖子上的敌人。

　　敌人滑开了。

　　【大猩猩手臂】拍打在立希自己的肩膀上，砸凹了一块肩甲。

　　敌人紧贴着立希的后背，滑向另一侧。

　　刀伸进护甲与护甲的间隙，干净利落地一转。

　　背部的连接被卸除了。

　　快速、紧靠、拆除。

　　这是BCPD暴恐机动队的近接攻击手，处理大形体外接义体赛博精神病人的标准操作。

　　来的人是——有BCPD背景的——谁——

　　敌人从立希的颈旁绕过。

　　立希看到了对方的脸和飞扬的黑发。

　　“……海……”

　　是海铃。

　　【黑独角兽】插进【线性框架Ω】的后板。

　　哐当。

　　本就已经在与BCPD的攻击中损毁严重的后板落下，掉在地面上。

　　立希插着管子，布满红痕的后背露了出来。

　　刀锋划过。

　　所有的管子都被切断了。

　　立希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

　　“……松……手……”

　　这抽离的感觉是如此之快。立希在用最后的力气低吼，她喷出血沫和干燥的电弧。

　　立希没有去确认背后的是否是海铃，也没有尝试摆脱后方的敌人。

　　她死死地盯着上方。

　　模糊的视界之中，祥子在那里。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了——只要一次跳跃——气动标定调节——一次挥拳——

　　“放开我……让我……杀了……她……杀了……”

　　立希含混不清地吼叫着。

　　“……”

　　海铃没有说任何话。

　　她只是将刀深深地插进【线性框架Ω】的深处。

　　她切断了一簇神经链接数据线。

　　又是一簇。

　　更多的神经链接数据线被切掉了。

　　立希想要阻止这一切。

　　她挣扎着。

　　“……我……我要……杀了……”

　　立希双眼通红。她颤抖着，从牙关深处挤出话。

　　“你会在杀掉她之前死去的。”

　　背后，海铃平静的声音传来。

　　“……你……你以为……这样说……我会……害怕……吗……”

　　立希没有因为听到海铃的声音而变得更镇定。

　　她的眼睛因为神经系统上的冲击变得更红，像是要滴出鲜血。

　　“……连……连你……也……看不起我……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过。”

　　海铃说。

　　“——”

　　立希模糊地吼叫着，挥拳挣扎。

　　立希的挣扎击中了海铃的身侧。

　　但海铃仍然紧紧缠在立希的肩头。

　　【线性框架Ω】背部的侧面板，也被剥开了。

　　海铃将手伸进【线性框架Ω】中。

　　“住……手……”立希含混不清地吼叫。

　　海铃看着这样的立希。

　　“上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希望我们不要再遇到了。因为我们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海铃说，“但看起来，你拒绝了我的劝告。”

　　“可以想见。”海铃又说，“你会一次又一次地走到今天这一步。”

　　“……哈……松开……我……”立希的话语在她的喉咙中翻滚，“这……与你……无关……”

　　“确实。”海铃说。

　　海铃是这样说的。

　　不过，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

　　“我与你。我们是独立的个体，有着独立的命运。你会一次又一次地进入赴死的境地。这与我无关。”海铃说，“而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干扰你。这也与你无关。”

　　“……什……么……”

　　“你就当作是孽缘的一种吧。”

　　海铃用力地抽出手。

　　最后的安全锁扣也被扯碎了。断裂的线缆在空中飞舞。

　　【线性框架Ω】的背部裂开了。

　　海铃抓住立希，强行把她从【线性框架Ω】里剥了出来。

　　……

　　烟尘弥漫，又渐渐散去。

　　失去意识，口鼻溢出鲜血的立希，被丢在了倒塌的BCPD帐篷上面。

　　远处，后背被拆开的【线性框架Ω】跪在了一处显眼的位置。它的身下，是被砸碎的地面。

　　海铃站在立希身前。

　　丢下立希的她，回头看了一眼【线性框架Ω】。

　　“（……放在这里就行了吧。）”

　　海铃想。

　　这里离【线性框架Ω】有一定的距离。

　　RAS回收装备时，不会过来。

　　【填海新地2期】不是主城区，出现了赛博精神病袭击事件，暴恐机动队不一定会来。

　　不过，这里至少是BCPD的【填海新地2期】指挥分部。

　　“（没来得及撤离，只是躲在附近的那些BCPD警员，在事情结束后，还是会象征性地收拾一下这里的。）”

　　海铃想。

　　收拾的时候，就会顺便发现伤员……

　　海铃想着这些，将手伸向后腰。

　　咔嚓。

　　在轻微的碰撞声中，海铃慢慢地，从后腰拔出了一支枪。

　　那是她的普通智能冲锋枪，【TKI-20信玄】。

　　……最初，只是为了填补远距离输出的不足，而随手装备的基础枪械。

　　“……没想到，竟然跟到了这里呢。”

　　海铃将枪口慢慢地、慢慢地，对准了昏迷中的立希。

　　这个时代。

　　这座城市。

　　这个身份。

　　渴望。

　　梦想。

　　追求的东西。

　　相同的东西将人们聚集在一起，又将人们分离。

　　失去了相同立场的人们，兜兜转转，不过是在杀与被杀之间长久地徘徊。

　　不是现在这个情况，也会是下一个情况。

　　不是现在这个立场，也会是下一个立场。

　　既然如此。

　　早做了结，会是一件好事吗？

　　“……”

　　海铃看着立希。

　　她搭上手指。

　　她扣下了扳机。





第三百九十章 做回自己（4w3打赏加更）


　　咔。

　　没有枪声，没有子弹，没有血。

　　海铃是扣下了扳机。

　　但立希没有被【TKI-20信玄】击中。

　　因为海铃手中的这把枪，早就在地下管道追击“攻坚者”逃跑警员的过程中，为了诱导对方而打光了子弹。

　　“……”

　　海铃放下了枪。

　　她往自己的视网膜成像上扫了一眼。

　　战斗插件的角落里，有着招募信徒用的电子码。

　　“你还想要和我成为命运共同体吗……”

　　“……这种问题，现在看来，没必要问了吧。”

　　海铃轻轻地自言自语。

　　她转过身，把那些插件关掉，往回走去。

　　沙。

　　背后传来轻微的动静。

　　海铃回过头。

　　她想，如果立希醒了，这一次，她至少会等立希把话问完。

　　然而，立希只是动了一下。

　　她仍没有恢复意识。

　　“……”

　　海铃最后看了一眼立希。

　　她转头，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

　　BCPD【填海新地2期】总指挥部后方，高层建筑物二楼。

　　方才动乱的下方已经变得平静了，但祥子还靠在立柱上。

　　祥子身后，传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哇……你搞得还真大呀。”

　　是年轻女性的声音。

　　一名信徒打扮的年轻女性，站到了祥子后方的另一根立柱旁边。

　　那是一名比祥子年长不了几岁的年轻女性。

　　她戴着信徒的制式全包覆头盔，但仍能看见下方露出的浅色头发和浅色眼睛。

　　她的神情相当松弛，这让她单看神态，给人的感觉甚至比祥子还要更加年幼。

　　“四处战场，几百号人，还有城建工具和赛博精神病。有几个月，都没看到你们弄出大事件了……没想到，一弄，就是这么大一件事。”

　　身后的年轻女性用软绵绵的语调说。

　　“……”

　　祥子没回答，也没回头。

　　年轻女性扳着手指，继续说了下去：

　　“BCPD‘攻坚者’守军，全处理掉了。”

　　“BCPD‘攻坚者’的物资，搞到了手。”

　　“BCPD‘攻坚者’的危险武装力量，让RAS化解了。”

　　“RAS拿到【线性框架Ω】，也回去了。”

　　“就连BCPD地面驻军，也被你搞掉了……”

　　“还真是做了好多事情呢。”

　　“一次行动，能做到这么多事，也太厉害了吧？”

　　年轻女性先是感慨地拍手，紧接着，转了转眼珠，又说：

　　“虽然我还是有些不理解的地方啦。”

　　“比如说，你处理下属的危险人际关系，是不是太柔和啦——你个人行动的方针，会不会太激进啦——”

　　“——以及，不畏惧【七支乐队】的态度，会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啦？”

　　年轻女性笑眯眯地问。

　　“我已经做出那些事了。”祥子说，“表现出畏惧【七支乐队】的态度，你们就会放过我了吗？”

　　在年轻女性说了这么多以后，祥子第一次开口。

　　不过，她还是看着前方。

　　“……呵呵。”

　　年轻女性笑了。

　　哒、哒。

　　年轻女性向前走，来到了祥子的身前。

　　她摘下了头盔。

　　水粉色的头发，略深的眼睛，带着笑意的嘴角。

　　来者是乐队Morfonica的【大人物】，总是爱问【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的贝斯手，广町七深。

　　祥子向七深微微颔首。

　　“……初次见面，广町小姐。”

　　祥子说。

　　“初次见面～嗯？”

　　七深眯着眼睛，打量着祥子。

　　“今天没什么精神呢。”七深说，“平常的你，给人的感觉更注重表面礼节一点儿呀。”

　　“……有疏礼节，不好意思。”祥子慢慢地说，“我的手断了，现在不太舒服。”

　　“这样啊～”

　　七深的眼睛转了转，又转了转。

　　“我来的时机不够好，抱歉呀。”

　　七深冲着祥子眨了眨眼睛。

　　嗡。

　　祥子的脑机里，收到了一份外部ID交换请求。

　　名字就是【广町七深】。甚至没有用私密账号。

　　“那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呗。”七深用像是女高中生一样的语气，轻快地说，“你做的事情，让我们都很惊讶。之后有空的时候，想找你聊聊。”

　　祥子同意了请求。

　　她又看了看。

　　“……是以您个人的名义，还是以Morfonica的名义？”

　　祥子多问了一句。

　　七深睁大眼睛。

　　她对祥子第一个问题选择问这件事，感到了些许惊讶。

　　“当然是Morfonica的名义。”七深说，“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祥子说，“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

　　在说了“那之后聊～”后，七深离开了。

　　她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再听不到了。

　　真是不可思议。

　　明明是很重要的谈话，给人的氛围感，却如同普通的十来岁女生之间的谈话一样。

　　……Morfonica的邀约。

　　一个信号。

　　Morfonica想要达成某种利益上的合作？

　　想要我们的某种力量？

　　不管怎样，是一个机会……

　　祥子像是有在想这些事，又像是没有在想。

　　先前做的一切。

　　更早之前做的一切。

　　身体上受的伤，和打进自己身体里的镇痛药物。

　　在情况变得不再急迫以后，这些东西，慢慢地影响了祥子。

　　周围的物体，变得忽远忽近。

　　“Morfonica的人在附近”这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松开之后，解离感开始出现了。

　　“（药。）”

　　祥子想。

　　她摸了摸后腰。

　　没有了。

　　所有的【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都被她打进了立希的后腰。

　　“（……嘛。）”

　　回去再注射，也行吧。

　　心情开始变得奇怪。

　　总觉得……有点……没有什么力气了。

　　祥子靠着立柱，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哒、哒。

　　脑机里，捕捉到了楼下传来的脚步声。

　　定位上，开始出现熟悉的小点。

　　初华来了，还带着真正的信徒们。

　　祥子看向自己的脑机界面。

　　战事情况，被从【交火中】下调到了【现场确认】。

　　频道中的【发报机】里，开始出现一条条汇报条目。

　　【……】

　　【……BCPD地下仓库：已确保。】

　　【……针对BCPD残党的清理：进行中。形势：良好。】

　　【……针对RAS的追踪：敌方已完成对【线性框架Ω】的回收。】

　　【……】

　　没什么真实感。

　　祥子看着流动的条目，想。

　　祥子想着自己的布置。

　　想着自己的行动。

　　想着自己对海铃说的话，以及七深说的话。

　　自己要夺取一切。

　　去顶峰。

　　她为了这些，走到这一步。

　　她再一次用她的做法，获取了一次胜利。

　　风险仍旧与利益并存。

　　是利益很高，风险更高的做法。

　　不过，她会保留她的做法。

　　祥子会做她自己。

　　她只会做她自己。

　　如果“做自己”抵达不了顶峰，就说明自己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人罢了。

　　要么验证这一点。

　　要么作为她自己，登上去。

　　登上顶峰。

　　她很确信这一点。她知道这有风险，但不觉得这成功率很低。而且，她也不认为不能贯彻自己的人，就能登上顶峰。

　　只是……

　　现在，稍微，有一点说不上来的……

　　“……”

　　脑机里，条目还在跳。

　　【……】

　　【……针对RAS的追踪：已侦测到目标离开【填海新地2期】。】

　　【……针对人员的搜救情况：进行中。】

　　【……特殊人员的搜救情况：地下情报·J小队，已救出。】

　　【……】

　　顺利的条目，就会像这样，只是弹出一条短短的信息。

　　全都是顺利的条目。

　　大获成功。

　　奇怪的是，祥子没有感觉到多少喜悦的心情。

　　有那么一会儿，她只是想着脑袋里的那些过往的景象。

　　一直想着。

　　就在这时。

　　【……报告！】

　　突然间，脑机里弹出了紧急联络。

　　【——紧急报告！】

　　【重复一遍，紧急报告！】

　　【负责包围携带“重要兵器”的BCPD“攻坚者”成员的信徒小队，在靠近【综合区1】的区域遭到了袭击！现在，正在交战中——！】

　　紧急报告。

　　祥子眨了眨眼睛。

　　周围的环境，又变得真切了。

　　感知与感觉，在这个时刻回到了祥子的身体里。

　　“……哈哈。”

　　祥子忽然笑了。

　　“还是有事要做啊。”

　　这是当然的。

　　因为自己是Ave Mujica的领袖啊。

　　Ave Mujica的领袖。

　　光是这个词，就把祥子从过往的朦胧中唤醒了。

　　不会再迷茫。

　　也不需要迷茫。

　　“前进吧。”

　　前进。

　　祥子撑着自己的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五卷 完】

　　……

　　…………

　　………………

　　祥子离开了大楼。

　　时间经过。

　　某一时刻。

　　【填海新地2期】下起了雨。

　　雨打在躺在帐篷帆布的立希脸上。

　　BCPD的增援，还没有来到这里。

　　不过……

　　嚓。

　　刹车的声音。

　　然后，是门打开的声音。

　　鞋跟踏过水洼，靠近了。

　　撑着的伞抬了起来。

　　下面，露出了熟悉的脸。

　　是MyGO!!!!!的长崎素世。

　　穿着正装的素世，来到了这里。

　　素世看着眼前的景象，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弄得这么惨啊。”

　　素世收起了伞。

　　然后，她冒着雨，一点点地挪动立希，把她带回了车上。

　　……

　　同一时间。

　　未知的地下某处。

　　立着许许多多高培养罐的，狭窄、阴暗的实验室里。

　　其中一处隐隐能看清人影的培养罐中，浮出了一串小小的气泡。

　　【第五卷 完】





第五卷 总结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

　　【乐队/帮派】：Ave Mujica

　　【追随者】：信徒

　　……

　　【丰川祥子】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3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8

　　【印象武器一】：不朽小刀【涅槃】

　　【印象武器二】：不朽动能手枪【骄傲】

　　【印象武器三】：不朽小刀【青牙】

　　…

　　【祐天寺若麦】

　　【登记姓名一】：喵梦

　　【登记姓名二】：A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12

　　【反应】：3

　　【技术能力】：10

　　【镇定】：3

　　【印象武器】：史诗手臂义体【单分子线】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手枪【河童】

　　…

　　【八幡海铃】

　　【登记姓名一】：八幡

　　【登记姓名二】：Ti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7】

　　【智力：3】

　　【反应：13】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不朽武士刀【黑独角兽】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冲锋枪【TKI-20信玄】

　　…

　　【三角初华】

　　【登记姓名一】：三角初华（sumimi艺人认证）

　　【登记姓名二】：Doloris

　　【属性点数】

　　【肉体：12】

　　【智力：6】

　　【反应：7】

　　【技术能力：7】

　　【镇定：6】

　　【印象武器一】：传说动能冲锋枪【DS-1脉冲】

　　【印象武器二】：传说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其他武器】：多种-钝器多用（棒球棍类倾向）

　　…

　　【若叶睦】

　　【登记姓名一】：若叶睦（若叶家认证/童星认证）

　　【登记姓名二】：Mort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7】

　　【反应：3】

　　【技术能力：14】

　　【镇定：6】

　　【印象武器】：暂无

　　………………

　　【其他乐队/雇佣兵小队】：

　　（仅显示有出场的角色）

　　…

　　【乐队】：MyGO!!!!!

　　…

　　【椎名立希】

　　【登记姓名】：椎名立希

　　【属性点数】

　　【肉体】：12

　　【智力】：3

　　【反应】：7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动能冲锋枪【力大砖飞】

　　【印象武器】：手部义体【大猩猩手臂】



　　……

　　【乐队】：RAS

　　…

　　贝斯＆主唱：【容易被别人叫成姐】LAYER

　　定位：？

　　…

　　吉他：【吉他狂战士】LOCK

　　定位：突击/技术支持

　　…

　　鼓：【无赖鼓手人情派】MASKING

　　定位：机动外骨骼驾驶/突击手

　　…

　　键盘：【忠犬PAREO公】PAREO

　　定位：远端黑客

　　…

　　DJ：【小个子革命家】CHU²

　　定位：领袖/机动外骨骼驾驶/技术支持/资金支持

　　…

　　【乐队】：Morfonica

　　…

　　贝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广町七深

　　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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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公开的【定位】和【印象武器】暂未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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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第五卷，堂堂完结！

　　接下来……过年放假了！

　　暂时不还款，每日4k更新~

　　初四过后恢复每日8k！

　　还是一如既往地~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谢谢~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第三百九十一章 雨天


　　冻雨连绵。

　　水溅在肮脏、蒙满灰尘的积水路面，和用碎钢、板材与铁丝扎起的带刺栅栏上。

　　这些带刺栅栏歪歪斜斜地拧成许多股，横贯道路，封锁了前方朦胧细雨中的城区。

　　栅栏缠绕在原本的城建隔离带、路标和路牌上。

　　突出的棘刺，在冷雨中泛着无机质的光。

　　这些棘刺深深地扎进路牌的铁片中，将路牌上原本喷绘的【综合区1】字样，也拧得模糊不清。

　　一块新的铁板，歪歪斜斜地盖在原本的路牌旁边。

　　铁板上，用猩红色的喷漆龙飞凤舞地涂着几个大字：

　　【小中心区】。

　　这行大字并不容易看清。

　　因为在它们的下方，还用同样颜色的喷漆涂着诸如“严密管理！禁止进入！”“内有地雷（所有类型）”“去死吧条子”之类的字。

　　最初的几行还算比较克制。但后面叠着写上去的那些含脏量极高的标语，已经不在乎会不会遮盖到【小中心区】这几个字了。

　　这些字样，都在雨中混杂在一起。

　　警示说得很夸张。

　　不过，不管是跟这些铁栅栏对面，Ave Mujica新搭建的、安排有驻扎人员、随时维护的铁质围栏相比，还是跟【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此前BCPD还驻扎在这里的时候，统一安排的电子围栏相比，【综合区1】……或者按标牌上的称呼，【小中心区】，的围栏，都明显要糟糕得多。

　　这些带刺的铁栅栏，本来就有的地方疏，有的地方密。

　　再加上，显然没有人有闲工夫维修它们。

　　光是眼下能够看到的一小段，就已经有好几处出现了生锈、断裂的情况。

　　尤其是其中一段。

　　这一段，曾经被从内部粗暴地撕扯、剪开、有着大大小小，边缘不整齐的缺口。

　　尽管现在，许多缺口已经被用新的铁丝和板材胡乱地修缮过了一遍，角落之间，仍然留下了不少能够容人通过的空隙。

　　越过这能轻易穿越的防线，向前稍微一些距离。

　　【综合区1】，外围。

　　高楼与高楼之间，有一处变成了垃圾填埋场的空地。

　　药物空管、环氧树脂层压板、塑料网格织物、死人的肢体。

　　各种人能想到的、和人想不到的垃圾，错落地堆在这里，如同城区中的迷你生态缸。

　　在这迷你生态缸之中，有一个人。

　　是祥子。

　　祥子身穿黑色的长风衣，撑着一把黑伞，抬着头，站在那儿。

　　“……”

　　雨打在祥子撑着的黑伞上。

　　祥子看着眼前的景象。

　　她的眼前，一根钢材斜刺着插进地里。

　　钢材上，挂着一个人。

　　那个人已经是尸体了。

　　细而密的铁丝嵌进他的身体里，扎穿他的喉咙、手腕、脚腕和身上印着【BCPD】字样的衬衣，将他捆在这根钢材上。

　　能够看出，死者生前经历了很大的痛苦。尸体双目圆睁，神情可怖，还保留着那份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恐慌神情。

　　祥子看着他，也看着自己义眼里的定位。

　　GPS定位，和这具尸体的定位重合在一起。

　　祥子向前走了一步。

　　她弯下腰，向着尸体的脚边伸出手。

　　唰啦。

　　祥子从尸体的脚边的垃圾里，拽出了一个黑色的大包。

　　祥子把包翻过来。

　　拉链是打开的。

　　里面已经空了。

　　……

　　从垃圾场走出来的时候，祥子点开了她脑机里一段名叫【T002-现地录像】的视频。

　　从视频格式可以看出，这段视频原本是从脑机里扒出的超梦。只不过，为了方便随时确认，而削减了一部分内容信息，做成了只有影像和声音讯息的简化版。

　　绿色光在义眼中闪了一下。

　　视频开始播放。

　　一开头，就是硝烟、叫喊和摇晃的镜头。

　　“抓住他！”

　　信徒们叫喊着，冲上去，在混乱之中，将BCPD“攻坚者”的警员按倒在地。

　　“……Amoris小姐马上就会来接应……带回去……”

　　能听到主视角按着耳后的通讯接口，进行汇报。

　　下一秒。

　　“——等等！他的动作——”

　　负责压制BCPD“攻坚者”警员的一名信徒，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然后，是白色的闪光。

　　祥子在这里暂停，将视频讯号放大、再放大。

　　能依稀看见BCPD“攻坚者”的警员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折断了自己的手，启动了背包里的什么东西。

　　但具体是什么，画面被这次带有义眼干扰效果的攻击影响了，无法看清。

　　信徒们因袭击短暂地散开了。

　　BCPD“攻坚者”的警员爬起身，继续向前跑。

　　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拖延罢了。

　　白光散去，信徒们分散开来，拉远距离，准备第二次的包夹。

　　不过……

　　在又跑出一段距离后，前方变得没有那么安静。

　　信徒们还没有动手。

　　可是，空中已经出现了回荡着的惨呼声、惊叫声和枪声。

　　决定【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这场战斗，BCPD从始至终，都一直认定袭来的就是流民。他们对着Ave Mujica的追随者们，流民、流民地喊个不停。

　　也许是喊得太多了。

　　边境的交战、持续不断的枪战、地面下的交锋与爆炸。

　　这些动静尚没能引来BCPD主城区的警员，创伤小组和暴恐机动队。

　　不过，却引来了真正的流民。

　　饥饿的流民，早已徘徊在了【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和【综合区1】的交界处。

　　一些地面战场的BCPD逃兵在战败后，因为通往主城区的道路燃烧着战火，而往【综合区1】逃跑。

　　流民们注意到了这点。

　　他们撕开了脆弱的围墙，偷袭、突击这些BCPD的逃兵。

　　就算是BCPD的逃兵，也不是单独作战的流民所能够抗衡的。

　　许多流民被杀死了。

　　但这些流民的死，只不过是增添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与能够扒取的尸体数量，引来更多流民的觊觎。

　　越来越多的流民们来到了交界处。

　　他们越过代表着他们的性命将在几分钟后消失的边境线，踩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就像是一头头被纯粹的欲望驱使着的野生动物。

　　他们扑在BCPD的逃兵们身上，吃下一两梭子子弹，拔走他们身上薄金属片和陶瓷板构造的防弹衣，和手中握着的制式武装。

　　在那名利用自己携带着的“重要兵器”短暂逃出生天，向【综合区1】靠近的BCPD“攻坚者”警员抵达【综合区1】附近的时候……

　　也是这些“野生动物”，最先注意到了他。





第三百九十二章 道路


　　如同野生动物般的流民们，袭击了逃亡中的BCPD“攻坚者”警员，和正在围猎这名警员的信徒。

　　流民们的目标并不是特指他们。

　　谁来到这里，这些流民都会一样地攻击，冒死去分一杯羹。

　　但现实就是，他们给信徒即将结束的围猎行动，带来了真实的糟糕影响。

　　信徒们射击，试图驱散流民。越来越多的流民被杀死，倒在血泊之中。

　　但还是有更多的流民扑上来。

　　流民们根本就不在乎同伴的伤亡。

　　或者说，对他们而言，同伴的死亡只是减少了与他们争抢“战利品”的人数。

　　信徒们几次抢到了BCPD“攻坚者”警员的跟前，但都遭遇了如同疯狗一般扑上来的流民们的撕咬。

　　乱战之中，身为目标的BCPD“攻坚者”警员消失了。

　　判断现在继续争抢下去，也无法将人员带走。信徒小队的小队长下令，让信徒小队撤退。

　　“回撤！保住我们的力量，不要缠斗！”

　　这也是这段视频影像中的最后一段话。

　　嗡。

　　视频影像被关闭了。

　　祥子走出那处成为“生态缸”的空地。

　　在祥子的背后，街道的阴影里，慢慢出现了四名穿着黑色制服的信徒。

　　这些信徒是祥子此行的保镖。

　　在祥子走出空地，来到大路上之后，他们开始安静地跟在祥子身后。

　　看上去，就像是四名冷雨中隐约浮现的幽灵。

　　……

　　就结果而言，BCPD“攻坚者”的警员，消失在了【综合区1】之中。

　　负责抓回此名警员的信徒T队小队长，在喵梦抵达现场的时候，报告了自己的失职，并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喵梦并不能自己定夺这件事。

　　她将这件事通报了祥子。

　　祥子没有惩罚T队的小队长。

　　因为，她也认为在当时的情境下，撤退是必然的选择。

　　“你的决策没有问题。”

　　祥子这样同T队的小队长说。

　　而她说出这句话，也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

　　BCPD和RAS，都从【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里撤出了。

　　Morfonica也暂时表现出了非敌对意向。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连同它之中的蛋白质工厂、小麦种植厂、BCPD“攻坚者”的地下储存，还有数不尽的，尚未启用的加工品设施一同，成为了Ave Mujica的囊中之物。

　　新的围墙，新的人员布置，对工厂的控制，对地区的探索与开发，对于可能含有【虫群】的危险开放端口和天线的排查与清除……

　　祥子很在意被夺走的那些“秘密兵器”。

　　不过，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同时去做。

　　而这些，都需要Ave Mujica的五名成员亲自定夺。

　　祥子给包括自己在内的Ave Mujica的成员们，优先分配了稳定领地情况的任务。

　　祥子自己负责了全局统筹，和对人员的布点与转移。

　　初华负责了围墙的建设。

　　海铃负责了对工厂的控制。

　　喵梦负责对可能含有【虫群】的危险开放端口和天线的排查与清除——老工作。

　　睦负责了对新地区的探索与开发。

　　至于那名携带着“重要兵器”的BCPD“攻坚者”的警员……

　　祥子心里其实多少知道，这个时间点已经不太可能全须全尾地找到他了。

　　与“完全掌控【食品·燃料·加工品区】”这件事相比，找到这名警员这件事。处于“可以放一放”和“还是早点处理比较好”的交界线上。

　　说放下吧，那可是BCPD的指挥官认证的“重要兵器”。落到流民的手里，指不定会成为自己的威胁。

　　说不放吧……那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一定被用来指着自己。边防、人员布点、人员招募。还有更多，更着急的事情要办。

　　祥子还是派了最擅长渗透作战的信徒K小队，去按照GPS上的定位，追查线索。

　　毕竟，所谓的“重要兵器”，越早进入自己手中，就越早地在与其他势力的谈判中，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K小队的动作很快。

　　在BCPD“攻坚者”警员消失后的第3个小时，K小队就找到了他。

　　当时，在前线回报中，这名警员的状态就已经被描绘为了“原始了一倍的【圣徒受难】场景”。

　　他早就被野狗舔过了。身上的枪械、防弹衣，都不见了。就连植入身体中的那些插件，也都被粗暴地拔出、夺走。

　　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能留下什么呢？

　　四种未曾谋面的“重要兵器”，消失在了流民们的手里。

　　【未发现可回收物件。】

　　祥子在事发后12小时的时候，接到了K小队的这份报告。

　　不过，她太忙了。

　　直到一周之后的现在，祥子才有空亲自到现场，看一看具体发生了什么。

　　“（……虽然，亲自看，也没有收获比K小队当时的报告更多的信息。）”

　　毕竟，也只是抱着“看一看”的心情来现场的。

　　祥子这样想着，向前走向路口。

　　这是一处T形路口。

　　在前方，道路分成了南北两条。

　　祥子看向南边。

　　她看到了【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耸立着的建筑和厂房。

　　醇二电站、蛋白质工厂和加工品场的烟囱，在灰色的天空下冒出白烟。

　　在接入了【基础建设区】通来的水电之后，蛋白质工厂和小麦种植厂已经弄起来了。

　　蛋白质工厂生产出氮肥。

　　氮肥被提供给小麦种植场，快速速成出小麦，小麦被供给到加工厂，制作成醇二燃料。

　　醇二燃料又被输送回【基础建设区】的醇二发电站，运转新的醇二电塔。

　　一个小的基础能量供给链条联通了起来。

　　厂区一点点地投入运作，产能一点点地提升。

　　现在，产能还只是用作制作出更多的钢铁围栏，完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边界防御。

　　但只需假以时日，这些产能就能够发挥出远比“防御”更加强大的力量。

　　确保了食物、燃料和加工品的问题之后，接下来，就是招募信徒……还有自己人的安排……

　　“……”

　　祥子站在路口，盯着南边。

　　她思索的时间有一点久了。

　　“要返回吗。”

　　背后的保镖低声问。

　　“先不着急。”

　　祥子说。

　　祥子会抽出时间过来，当然不会只是看看案发现场。

　　她是来给“秘密兵器”的搜索工作开一个头的。

　　“再往里面看看。”

　　祥子说着，向北边——也就是【综合区1】的更深处走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小巷


　　沿着大路往【综合区1】深处走的时候，祥子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一点怀念的感情。

　　街道变得拥挤。

　　低矮的管道错落交叉。

　　建立过、又被破坏的防御工事随处可见。

　　未投入使用的综合建筑体外，布满弹孔的金属招牌在风中摇晃，吱嘎作响。

　　就连风给人的感觉，也是黏答答的。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烧烤的混合气味。

　　偶尔，还能嗅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电子元件烧焦的味道。

　　“（有点像以前住的地方。）”

　　这一切都让祥子想到了Morfonica治下的棚户区。

　　只不过，这里的机油含量更重。

　　祥子打着伞，挡住那些和风一样黏答答的雨水，继续向前走。

　　周围的小巷深处，有着“沙沙”“沙沙”，有东西在移动的动静。

　　能感觉到从那些方向投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祥子看了一眼那些方向，继续往前走。

　　在她身后的黑暗中，渐渐浮现出了人影……

　　然后。

　　比这些黑暗中的影子更深邃的黑暗，出现在人影身后。

　　祥子的保镖们无声无息地出现，从身后抓住这些妄图动手的流民，做掉了他们。

　　……

　　【填海新地2期】的封锁，已经超过了4个月。

　　祥子带领的Ave Mujica，前期通过劫掠BCPD获得资源，后期获得了突破电子围挡的技术，开始兼而劫掠BCPD和外出采购。所以，在拿下【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之前，也没有遭遇过太严重的食品短缺危机。

　　但那是因为她们毗邻BCPD的物资输送线，【基础建设区】也是紧靠着水路，可以进行船运，才能够做到的。

　　【综合区1】是整片【填海新地2期】中，距离乐之城主城区最远的区域。

　　也正是这个原因，这里才聚集着【填海新地2期】封锁时，没有来得及逃出的流民们。

　　没有准备，就意味着没有食物储备。

　　在这种条件下，过去了4个月……

　　说实话，在祥子的预想中，这里进展到人吃人的地步，都不奇怪了。

　　不过……

　　当祥子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发现情况比她预想得要好。

　　祥子看到了一些卫兵。

　　这些卫兵戴着高质量的人工肌肉纤维编制的面铠，穿着BCPD的防弹衣。

　　他们手中，握着加装了【CS-1大班】枪口和【OS-1全知】瞄准镜的【军用科技M221萨拉托加冲锋枪】。

　　“……”

　　BCPD的制式装备，并不意味着佩戴者就是BCPD的人。

　　祥子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是在先前的战斗中，从BCPD那里扒来的。

　　但是，既然有卫兵……

　　就意味着这【综合区1】，并不完全是末法之地。

　　祥子从黑暗中走出，靠近这两名卫兵。

　　“什么人！？”

　　卫兵们抬起枪口。

　　祥子举起双手。

　　“能让我们过去吗？”

　　祥子说。

　　她转过手心，出示了手里的压缩饼干。

　　……

　　在把一联组压缩饼干塞进卫兵的口袋后，祥子和保镖们从默契地别开视线的卫兵中间走了进去。

　　这回，只走了大约几百米，景象就与先前大不相同了。

　　街道上，开始出现写着“小中心区＞狗屎＞乐之城”“老鼠的天堂”“大垃圾”等字样的高饱和度喷漆涂鸦。

　　街旁的店铺仍旧没有使用。不过，一些地方有了简单地装修、修缮过的痕迹。

　　远处，挂在管道与低矮的多层楼体结构上的，玫红色混亮绿色的霓虹灯在闪烁。

　　耳缘预制件，也开始渐渐能捕捉到噪点……

　　听上去，像是最近的流行歌曲。

　　风格很杂。

　　既有J-POP和轻音乐，也有重金属和摇滚。

　　霓虹灯的数量不多，用的灯管也很次。

　　音响的轨道也很少，音量比起乐之城那永无止境的超大声多轨共鸣音，简直就像是轻声细语。

　　但这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这里有供电。）”

　　供电量至少支撑起了日常生活。甚至，还有多余的配额，可以供给这些调剂心灵用的“娱乐设施”。

　　“（和【基础建设区】最早的时候一样，用的太阳能发电板？）”

　　祥子想着这些事，继续往前。

　　可以看得出，尽管环境破败，但生活依然在继续。

　　霓虹灯管在狭窄的小巷之间组成歪歪斜斜的图样，写着“肢体售卖”、“典当插件－拒绝红件（带血件）”、“廉价住宿·按摩”、“酒精·类固醇·电子烟在售”、“义体维修－绝对平价－死亡自负”之类的揽客标语。

　　这些标语不止是在一楼。

　　二楼、三楼、地下一楼、地下二楼。

　　这里是无处可去的流民们拥挤而立体的存身之处。目所能及的墙面上，不论是靠近街道还是靠近拐角，都能够冷不丁地看见这些服务设施的图样。它们的悬挂位置没有任何规律，可以很容易地想到，悬挂这些标语的人甚至不一定会长久地待在同一个地方：死亡、侵害和保护费会在某一个时刻出现，把他们从曾经的据点里带走。

　　小巷深处，人声比刚进入【综合区1】时更多了。

　　仍旧是压低了声音，又尖又细的窃窃私语。

　　藏在黑暗里的人数量变多了，反而让祥子感觉到了一种安定感。

　　“哎、哎！”

　　身侧的小巷里，传来沙哑的呼唤声。

　　“……”

　　祥子往那儿望去。

　　一名骨瘦嶙峋，佝偻着背的老人冲着祥子神神秘秘地招手。

　　“买……买不买东西？”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打开大衣。

　　里面鼓鼓囊囊地，捆满了【快速破解】芯片和分离芯片。

　　……外表看上去是这种芯片。

　　但里面装的是什么，可就不知道了。

　　“怎么卖？”

　　祥子问。

　　“嘿嘿……所有都是一片等物价300……”老人说，“食物和弹药……可以打折……”

　　竟然连芯片商人都有。

　　而且，用了“等物价”这个说法。

　　“（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吗……）”

　　祥子想着，往前走。

　　“……”

　　祥子感觉到自己的风衣被拽住了。

　　“……哎，你看了就得买啊？”

　　老头说。

　　他那深邃的眼眶深处，两只都换成了义眼的眼睛开始闪烁……

　　“是吗？”

　　祥子淡淡地说。

　　她伸手，把风衣拽平。

　　手腕下藏着的，带着冰冷的光的小刀，抵在了老人的手背上。

　　老人的眼睛紧张地转了一圈。

　　“……呃，我开玩笑的。”他说，“开玩笑的。”

　　他重复了几遍，往回缩了几步，沿着无光的巷道溜走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酒吧


　　“（甚至连芯片商人都有啊。）”

　　看着逃跑的芯片商人的背影，祥子想。

　　芯片商人就像是水藻。只要存在，就说明这块区域的生态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

　　松散而混乱的管理，也能够确实地诞生出“休战区”吗？

　　“（……自称为【小中心区】，还真是有点东西。）”

　　真有那么几分凶险程度plus的【中心区】的味道了。

　　祥子想。

　　休战区、卫兵、供电、商人。

　　这些不是在无秩序状态下会出现的东西。

　　应该至少有一股势力，在控制或尝试控制这片区域。

　　“（不知道是谁对这里享有了实质管控权。）”

　　带着原始资本进入【综合区1】的商人？

　　进行过复杂赛博改造的“赛博不死人”？

　　流民中物竞天择选出的“流民领袖”？

　　“……”

　　最后一个名词，听起来有点耳熟。

　　不过，这不是重点。

　　如果这片地区有一个实质性的统领者，那么他一定会对流民大规模地从BCPD那里掠夺来的资源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四件丢失的BCPD“攻坚者”重要兵器，就算不在这名统领者手中，他也应当对它们在哪里，在谁手上，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就能把事情变得很简单……）”

　　祥子思考着这件事，有意无意地往刚才芯片商人跑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嗯？”

　　祥子看到玫红色和深蓝色的霓虹灯条，勾勒出了【酒吧】的字样。

　　酒吧？

　　别说芯片商人了……

　　这【小中心区】里，竟然有酒吧？

　　……

　　半地下结构的房屋。

　　【酒吧】灯条下半部分多余出来的灯管，在入口下方闪烁。

　　狭窄的，尼古丁焦油味道很重的楼梯。

　　铺着黑色绒布的墙面。

　　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张狂的、带有碎布、铆钉和钢条的拼接画。

　　昏暗的室内，彩灯从天花板上垂下，照亮了有着不明污渍的肮脏吧台，坐在吧台旁边的，浑身插满廉价义体、散发出机油臭味的粗犷流民。

　　这些大块头们将酒水灌进与下颌不吻合的嘴部义体里，含混不清地讲着话。

　　时不时，有人发出刺耳、沙哑的笑声。

　　酒吧深处的圆桌旁边，也净是这样的人。

　　“（生意还不错啊。）”

　　祥子想。

　　她坐到吧台唯一的空位上，抬起手。

　　写在荧光屏上的菜单里，出现了血浆、机油、融氮饮料和各类酒精制品。

　　价格都比老头所说的“等物价300”多出了一个零。

　　不过，这具体算是贵多少，祥子也没有概念。

　　菜单上，没有气泡水或无酒精饮料。

　　“……”

　　也行吧。

　　重点是能找个理由坐在这里。

　　“一杯【螺丝起子】。”

　　祥子对吧台后面，整个鼻腔都赛博化，变成一些插在一起的铜管的酒保说。

　　在祥子的认知中，【螺丝起子】是用青柠、柠檬、西柚或柑橘风味的调和素与醇合成的饮料。

　　这里物资紧缺。

　　祥子是有会收到跟外面的酒吧不太一样的稀释制品的预感。

　　但当一把泡在被稀释过的醇二溶液里面的、真正的螺丝起子被端上来的时候，祥子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酒很烂。

　　烟也很差。

　　背后，有人突然暴怒，乒乒乓乓地拍了桌子，又打了起来。

　　空气里，都是触发烧热件后特有的电焊味，但周围的人只是见怪不怪地喝着那些已经不能被称为“酒水”的酒水。

　　祥子静静地打开了自己脑机的声压处理器，增强周围的谈话音量。

　　“【球】怎么样？”

　　“【多变天】。”

　　“娱乐太少了。【天福】翻得如何？”

　　“【鞋底】不够。”

　　“你再给一遍【盘子】试试看！？”

　　“……”

　　从酒保、到吧台的熟客，到后方看戏的群众，再到打起来的几个人。

　　所有人，全都在说黑话。

　　Ave Mujica管辖的范畴内，因为服务器、Mujina Carnival、发报机和运维人员的存在，是有自搭建局域网络存在的。

　　但【综合区1】这里没有。

　　失去了网络，不能发加密件，流民们开始用更加原始的方式防止窃听。

　　加密有限。

　　不过……好吧……

　　“（确实防住我了。）”

　　祥子承认。

　　流民们的黑话，很难弄明白。

　　这样一来，就算偷听到了有价值的情报，也不知道在说的是什么。

　　“（花钱买情报吗……嗯……但没法确定谁知道、谁不知道，就算要广撒网，也太广了。）”

　　祥子看了看自己的脑机信道。

　　保镖们背着发报机。

　　祥子的脑机里，能收到重要事务的邮件。

　　“（有信号。）”

　　祥子用手指描摹着玻璃杯的边缘。

　　有信号，就能派人坐在这儿，慢慢地窃听。

　　可以用脑机分析软件进行语言学类比分析，最终敲定出黑话的具体内容。

　　这种混乱的地方，酒吧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开起来的。

　　看人流量也能知道，这一片，估计也就这一家酒吧了。

　　祥子想，如果能够弄明白这里的黑话，再花一点时间听一听，一定会有与本地统领者或遗失的“重要兵器”有关的情报。

　　“（不过，天天派人坐在这里啊……）”

　　这里的东西不便宜。

　　派同一个人长期坐在这里，很容易引起怀疑。

　　而派不同的人轮流换班……

　　“（要么频繁贿赂守卫，频繁进出这附近的危险区域，要么携带着高额的财产，住在这区域里吗……）”

　　这【综合区1】，用看的就知道，极不安全。

　　一般的信徒可不能保证在这块长时间活动，还百分百能全身而退。

　　那，要让Ave Mujica的人来兼职监视吗？

　　喵梦和睦很需要她们的工作台。

　　初华和海铃正在执行的，都是要到场确认的工作。

　　而且……

　　“……”

　　……就算是Ave Mujica的人来，也得要换班。

　　那样，就委派太多重要人员在这件事上了。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里还缺人手呢。

　　“（多观察一下附近，再考虑吧。）”

　　祥子站起了身，慢慢地沿着吧台走了走。

　　酒水架、CD架（但是没有CD机）、枪架……

　　祥子看到酒吧的角落里，堆着很多东西。

　　其中一些很好辨认。

　　另一些，则盖着布，不太好看出那是什么。

　　“（……桌面足球？DJ台？还有……）”

　　东西有很多。都像大件垃圾一样堆放在墙角。

　　“……”

　　祥子忽然在一处盖着塑料布的大物件旁边，停了下来。

　　那是一样很长，但是很薄的东西。

　　看上去，有点像烧烤架，又有点像小型的桌台台面。

　　“……”

　　祥子把塑料布稍微掀开了一点。

　　塑料布的下面，露出了黑白色的琴键。

　　“……电子琴？”

　　祥子自言自语。

　　“干什么呢。别碰。”

　　低沉的声音从吧台后面传出。

　　酒保靠过来了，还带上了他的双管猎枪。

　　“不好意思，只是好奇。”

　　祥子适时地伸出手，递给酒保一根维生素能量棒。

　　“……”

　　这也是高等物价品。

　　酒保看了一眼，接过，收起了枪。

　　“这里竟然有乐器。”祥子对酒保搭话道，“不愧是您的酒吧。”

　　“呵。”酒保从他铜管构成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嗡鸣，“【卡扣】之前进来的商人带的。”

　　“【卡扣】？”

　　“……”

　　酒保的眼神里又带上怀疑——

　　祥子又递了一板烟纸。

　　“【填海新地2期】封锁之前进来的商人带的。”酒保说。

　　他说长句的时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嗡鸣着的大火车头。

　　“封了以后，当然没人买这些玩意。”他说，“他没钱喝酒，押在这的。以后会当零件拆掉。”

　　“不用起来吗？”祥子随意地看了看周围，说，“我看您这儿没有太多音响。”

　　“呵。”酒保说，“我也想用起来。”

　　看来，这些流民中，是没有当年有闲情给自己买过音乐演奏插件的人了。

　　“这样啊。”

　　祥子说。

　　她又看了看深处，已经解除斗殴状态的流民们。

　　“那，你们这招弹琴的人吗？”

　　她看似随意地问道。





第三百九十五章 钢琴手


　　资源完成分配的地方，一切都是凝固的。

　　包括人、金钱、梦想和时间。

　　乐之城的每一天对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一个人一生中，所能迎来的最大变化，就是他那唐突的、无意义的死亡。

　　【填海新地2期】不是这样。

　　这里是新的蛋糕。这里有新的土地、客源、渠道。

　　所以，人们才会来。

　　尚待开拓的资源，用抽象的概念诱惑着孤注一掷的人们，让所有人集中到这儿，这一无所有的凶险之地。

　　不过，【填海新地2期】也是乐之城的一部分。

　　而乐之城，又是这个时代的一部分。

　　【填海新地2期】持续了近5个月。

　　目前看来，还遥遥无期的封锁，关住了这里的发展。

　　【虫群】的存在，疯狂的机器人的存在，每天都在发病的赛博精神病们的存在。

　　这些东西把人推向【综合区1】，又把【综合区1】变成了【小中心区】。

　　一些人抓住了机遇。

　　另一些人在长久的动荡中选择放弃掠夺机遇，转而渴望稳定。

　　有了这两个群体后，秩序开始被建立起来。

　　秩序开始固化【小中心区】的一切。

　　就像它固化这个时代下的任何一座城市一样。

　　小中心区。

　　酒吧。

　　不知从何时起，在酒吧消费的面孔，以及他们会来访的频率，也渐渐固定，能摸出规律了。

　　日子在变得相似。

　　可以想见，只要没有意外，这里会慢慢在固定的秩序下，固定下一套自己的一套规则。

　　不过，最近，这里发生了一点点的变化。

　　琴声流淌。

　　最近，酒吧中，开始传出电子琴演奏的声音。

　　听说，是有一名落魄的钢琴手到来了。

　　那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她的脸上有着恐怖的烧伤痕迹，总是戴着面具。

　　据说，她原本和其他流民一样，在【填海新地2期】被封锁时，刚刚逃到靠近主城区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她和一小股流民一样，属于不甘愿被BCPD逮捕的那一批，准备向【综合区1】转移。

　　谁知道，路途中发生了意外。

　　BCPD追来了，打算清理流民。慌乱中，她逃入一处食品厂躲避追捕。可等到想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BCPD在周围拉起了电子围挡。

　　这名钢琴手被困在了食品厂里。

　　好在，食品厂里有着食物和水。

　　她依靠这些，勉强活了下来。

　　她一直待在食品厂里，直到前阵子，【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发生了暴乱。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BCPD拿了【七支乐队】之一的RAS东西，被RAS追到了【填海新地2期】里面来。【基础建设区】也有流民，他们趁乱冲了进来，还有【综合区1】的流民也进来了……”

　　钢琴手这样向酒保和酒吧里的客人们讲述了她的所见所闻。

　　“到处打成一片。我探头出去看，发现电子栏杆被炸坏了。”

　　“战略性武器在头顶呼啸。食品厂眼看着，就要被流弹炸毁，我心里只想着一个念头：‘快跑、离开这里’。”

　　“我一直往【综合区1】跑。路上，我被卷入了一次高动能地雷的引爆。我的眼睛被炸坏了一只，脸也因此烧伤，但我还是成功逃来了这里。”

　　“我用身上仅有的食物祈求卫兵放我进来。卫兵同意了。在这里，我用食品厂里带出来的食物和水换取医疗服务，治疗了自己……但我的存粮已经见底了……所以我来这里，找个工作……”

　　“我以前在Honeycomb的公司里当环境音配给，我有装电子音乐的技能芯片。包含电子琴技术。”

　　钢琴手的经历很传奇。

　　不过，跟这酒吧里其他人喝多了，吹的那些“自己曾经一个人打赢100个BCPD的警察”、“自己曾经劫持过Hello, Happy World！的浮空车”、“自己曾跟【七支乐队】的大人物谈笑风生”、“自己有丰川家的关系”之类的牛皮相比，钢琴手说的话，只能说还不够吸睛。

　　酒吧里不缺故事。

　　不过，缺做事的人。

　　酒保——这位酒吧里唯一的员工，也是酒吧的老板，让钢琴手试了下电子琴。

　　水平还不错。

　　所以，她就这样被雇用了。

　　差不多也到了这个时间——酒吧的经营开始变得稳定，有了额外的收入。有实力的人们生活进入一种部分可控的安定，开始希望更多的娱乐。

　　音乐能满足这些滋生出来的需求。

　　钢琴手弹得不错。也就是普通得那种不错。话又说回来，在这里的人们，大多分不清“差”、“不错”和“不普通的不错”。

　　他们有音乐听就够了。

　　他们都是乐之城人。从小，就习惯了过于嘈杂的环境，和大功率功放带来的高饱和听觉信息量。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手、没有脚、没有前额叶的日子，都还勉强能过。没有音乐的日子，可受不了。

　　酒吧的客人变得更多了，还出现了一些原本不曾出现的面孔。

　　酒保从更多的客人手里得到了“等物价”货品，与之相对的，只是提供了食物、水和庇护处给这位钢琴师。

　　一份很值的买卖。

　　酒保、钢琴师和客人三方都很满意。

　　酒吧的秩序在固定下来之后，又迎来了一次改变，新的秩序替换了旧的秩序。

　　也许这不能说明什么。

　　也许，这说明了很多。

　　……

　　咚。

　　演奏完《The Rebel Path（电子改编.ver）》的最后一个音符，祥子将手指从琴键上抬起来，把效果合成器关掉。

　　身后，人声嘈杂。

　　“……”

　　因为担心自己弹得太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在酒吧打工以来，祥子一直有小心注意，把自己的演奏维持在“芯片级别”的水平。

　　不过……

　　“（刚才那首弹得稍微有那么一点还可以吧？）”

　　真的没人鼓掌——甚至没人看过来。

　　这还是让祥子的内心稍微感到了一点点失落。

　　“（……）”

　　别想那些无聊的事。

　　干正经事。

　　在换谱的间隙里，祥子单手演奏着舒缓的进行和弦，悄悄把耳廓的声压分析器打开。

　　背后，酒客们谈话的声音，传入了祥子的耳中。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下班来接人


　　“好几天没见着【虎头】的【钉子】了。都去哪了？”

　　“在【吧台】【游泳】呢。”

　　酒客们喝着酒，说着这些话。

　　话语被祥子的声压处理器捕捉，放大，然后进入脑机。

　　脑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话语转换成文字，文字又渐渐改变。

　　最后，输出了新的结果。

　　……

　　酒客A：“好几天没见着【虎头（人名－高度关注－疑似区域统领者）】的打手了。都去哪了？”

　　酒客B：“在北边五公里外的综合商场，打击没有被收编的流民呢。”

　　……

　　黑话经过转译，变成了两句可以看懂的话。

　　这是祥子长久以来蹲点的结果。

　　在互联网时代，由于快速网络的存在，一句黑话一旦流行起来，就会在几分钟、几小时、几天里，以病毒般的速度飞速传播。

　　不过，现在这种传播性早已因为本地局域网的高带毒状态，消失了。

　　黑话不再通过脑机沟通，而是只由面对面的交流传播。

　　这导致就算是最常来酒吧的那一批顾客，也并不全面地了解所有黑话。

　　作为一套脱离网络环境的次生语言系统，4个月，【小中心区】的黑话体系才刚刚起步。

　　这里还是有将黑话和标准语混着说的人，和刚刚才开始改口的人。

　　祥子已经在酒吧里，当了一周的钢琴家。

　　她听着这些“不熟练者”的交谈，然后，推断他们提到的，黑话与标准语之间的联系。

　　最后只需要一点点算力投入，进行AI演算，复杂的绳结，自然就解开了。

　　……

　　酒客A：“那东西还没有完成测试吗？”

　　酒客B：“不知道。也许他们只是想多玩一下。”

　　酒客A：“他X的，打爽了再说吗？一直都是这样。”

　　酒客B：“你得多亏他们想爽打！他们不回来，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你看这十来天，【内区】就没有像现在这么安静过，我们也不用担惊受怕……”

　　酒客A：“是啊，是啊，真羡慕……该死，好东西为什么都进入【虎头】手里了啊？”

　　酒客A：“别的也就算了，那背包里的东西！我摸到一张图纸……明明是我先摸到的，手里还没捂热，就被要求‘上供’了——”

　　酒客B：“嘘！你喝多了！小心酒保！”

　　酒客B：“你以为没有给【虎头】上供，这酒吧能开得这么稳当？小心他把你的事捅给【虎头】！他们会把人的手指活生生地拔下来……”

　　酒客A：“XXX的……”

　　……

　　摄入醇二带来的高毒迷幻感，总是能让人说更多的话。

　　在坐在这里弹电子琴的日子里，祥子知道了一些事情。

　　首先，是地理上的情报。

　　本地的流民们，将改名为【小中心区】的【综合区1】，分成了【内区】和【外区】。

　　【内区】就是有守卫保护着的，有着基本的秩序，治安稍微良好了那么一点点的，有着商人与服务设施的区域。

　　【内区】位于【小中心区】中偏南的地区。面积大概只占整个【小中心区】的1/10。

　　祥子经过长期的监听，知道了：是一个叫做“虎头”的统领者，统领了【内区】。

　　他并不像祥子领导Ave Mujica那样，多么想要拓宽自己的属地，多么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

　　他就只是因为赛博改造化程度最高，所以，在最开始的混乱之中，自然而然地获得了力量上的优势，掠夺到了更多的资源。

　　为了管理这些资源，他雇佣了一些流民保护资源，这才有了【内区】的雏形。

　　当然以目前获知的情报来看，“虎头”的管理方式相当原始，专制且残暴。

　　没有钱消费、不能提供价值的大量的流民仍居住在【外区】，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危险生活。

　　然后，就是BCPD的“秘密兵器”……

　　果然，一般的流民根本藏不住那些兵器。

　　“（最终是被掳到了‘虎头’手里啊。）”

　　祥子听着酒客们的交谈，想。

　　事实上，不光是今天来的这两名酒客。

　　几天前，祥子也陆陆续续听到过其他酒客提及过，“虎头”弄到了BCPD的“秘密兵器”。

　　“虎头”把这些秘密兵器中的一些，给了他手下的打手——这件事，祥子先前也听说了。

　　不过，拿着‘秘密兵器’的打手具体在哪，祥子今天是第一次听到。

　　北边五公里外的综合商场。

　　“（有一件‘秘密兵器’到了那里吗……）”

　　有线索了。

　　祥子想。

　　……

　　喝多了醇二饮料的酒客们，在后面说起了关于开膛、瓶盖和【英格拉姆MAC-10】的混话。

　　祥子看着自己的义眼，在脑机中将刚才听到的情报整理，归档。

　　【数据录入完成】的字样跳出时，祥子顺便看了一眼自己的邮箱。

　　高亮置顶的联络人中，【广町七深】的名字还是灰的。

　　Morfonica始终没来联络。

　　“（明明说了之后联络，却过了一周多还没有消息吗？）”

　　主动联系……

　　……还是先等等吧。

　　祥子将界面往下滑。

　　下方，有以【芦田莉伽】为首的，几名重要信徒发来的请示邮件。

　　内容包括阶段汇报，“本地税”税收情况，人员调整请示等等。

　　祥子简单地看了一下。她处理了几条比较急的请示——关于资金流动和物资配给的——打算将剩下的内容慢慢看。

　　“……”

　　叮咚。

　　义眼在这时弹出了高亮联络人的来件。

　　【Mortis】。

　　是睦。

　　睦来联络了。

　　……

　　【Mortis：】

　　【黑客工作台【鸟笼】的搭建已初步完成。】

　　……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很大。

　　“（【鸟笼】也做好了吗。）”

　　这下，Ave Mujica也有自己的黑客工作站了。

　　很好——

　　祥子想着。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侧面有目光投来。

　　祥子转过头。

　　她看到酒保盯着她。

　　“还没下一首吗。”

　　酒保用金属摩擦一般的声音问。

　　祥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弹进行和弦，弹了好几分钟了。

　　……可不能说自己能接上网络，还正在查看邮件。

　　祥子回头，对着酒保微微一笑。

　　“抱歉，刚才分心了，在想我妹妹的事。”

　　祥子随便找了个借口。

　　“昨天，我托人联系上我妹妹了。”她说，“【填海新地2期】封锁的时候，我们走散了，最近，我才知道她也在【小中心区】。”

　　……

　　演奏，演奏，更多的演奏。

　　12个小时的演奏之后，短暂的休息时间随着白天一起到来。

　　祥子下工了。

　　她推开酒吧的侧门，在清晨的凉雾里呼出白烟。

　　“（回Ave Mujica的属地一趟吧。）”

　　祥子想。

　　【鸟笼】建好了。

　　祥子打算亲自看一下状况和效果。

　　还有，也差不多是时候回属地，巡视下状况了。

　　祥子跟酒保请了假。

　　用的理由是“想早点跟妹妹见面”。

　　酒保原本没有打算答应，但祥子用酒和话术饶了他一圈后，就获得了许可。

　　“（确认了【鸟笼】以后……再找点被流民袭击，或者拉客源的接口……去西边确认下“秘密兵器”……）”

　　祥子想着今后的打算，往小巷旁边张望。

　　祥子在找保镖。

　　负责她安全的保镖们——现在已经缩减到了两位，不过，当然还是存在的——刚刚先一步出来了。

　　一个黑影在小巷深处动了一下。

　　义眼中，扫描是绿色的【同伴】标识。

　　在那儿吗。

　　祥子往那边走过去。

　　“跟我走。”她低声说，“我要回一趟——”

　　祥子的声音忽然中断了。

　　因为，她看到了从黑暗中出现的金色发梢。

　　在那儿的不是保镖。

　　而是初华。

　　初华来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是我妹妹


　　初华从小巷的阴影里走出。

　　没有进入备战状态的时候，初华将自己的体循环调节控制在很低的状态。薄雪落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肩头带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初华向祥子招了招手。

　　祥子看了看周围。

　　“……那两名保镖，他们人呢？”

　　祥子问。

　　“我已经让他们先走了。”

　　初华说。

　　……

　　嘎吱、嘎吱。

　　靴子踏在坚硬地面上的声音响着。

　　祥子和初华一前一后走在街上，向南边Ave Mujica的属地走去。

　　“你怎么来了？”

　　祥子走在前面。她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看着前方，问。

　　“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会应该在负责新搭建的铁质围墙安装的监工工作。”

　　祥子说。

　　“围栏差不多都装完了。”

　　初华跟在祥子的身后。她双目低垂，带着浅浅的微笑。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北部，和【综合区1】相接的部分，是最后安装的。”初华说，“最后的铆接工作我已经看过，没有什么大问题。接下来，就是清扫和整理。没什么事了。我正好过来看看。”

　　“这样啊。”祥子说。

　　街道狭窄。

　　不时，有进行了夸张的赛博化改造的行人，形迹可疑地从两人身边挤过。

　　初华从后方挡开扒手的手，用力量无言地警示。

　　两人安静地向前走。

　　“有些日子没见了。”初华说。

　　“新领地刚刚入手。”祥子说，“我们有太多事要做了。大家都很忙。”

　　“嗯……”

　　初华看着墙壁上猩红色与亮蓝色交织的涂鸦。

　　“你在这里用的是Oblivionis这个名字吗……我该在这里叫你Oblivionis吗？”

　　初华忽然压低声音，问。

　　祥子愣了一下。

　　不过，确实。

　　Oblivionis这个名字，几乎只在Ave Mujica的信徒里有知名度。

　　但随着信徒势力的不断壮大，在Ave Mujica属地之外，也可能有了流言。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祥子没有用这个名字。

　　她戴了能够屏蔽扫描的面具，而且，就算是在【小中心区】里，由于不可知的【虫群】风险存在，大家也不敢随便开启义眼扫描，去扫描别人的身份。

　　酒吧里的人向来是无所谓别人的名字是什么的。他们都叫她“钢琴手”“弹钢琴的”。

　　但自己人应该怎么叫？

　　“……不。”祥子说，“用原来的名字叫我。”

　　真名就好了吧。祥子想。

　　“小祥。”

　　初华立刻用了这个许可。她说。

　　在Ave Mujica的共同聊天频道，或是当面的聊天中，初华也是这样叫祥子的。

　　这本该没什么奇怪的。

　　“……”

　　但今天，初华叫的语气，让祥子感觉与先前稍微有些不同……

　　“（可能是因为最近都是用邮件沟通，言辞比较正式。）”

　　没什么被这样称呼的机会，所以会觉得与从前有差别。祥子想。

　　她回头看了初华一眼。

　　初华看上去好像有点开心。

　　两人又走出一段。

　　“小祥要回住处？”

　　初华先开口问道。

　　“今天我要回属地。”

　　祥子说。

　　“视察？”

　　“也有。主要看一下【鸟笼】。”

　　“啊，睦的。这么说来，是做完了。”

　　“用【鸟笼】来执行属地的管理，就可以把我们这些现在的负责人解放出来。不过，现阶段还只是构想。”

　　两人慢慢地随意聊着。

　　“小祥，回去要开会吗？”初华问。

　　“几个人时间应该对不上。”祥子回答。

　　“那之后都没有召开过会议呢。”初华说，“拿下【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分配了各人职责之后，就没有过了。”

　　“……”

　　祥子沉默。

　　初华的手忽然从后面伸了过来，抓住了祥子的上臂。

　　“！”

　　祥子一惊，转回头——

　　初华的另一只手，已经覆盖在了祥子的脸颊上。

　　初华有着薄薄的茧的大拇指，在冬日的冷空气里擦过祥子的眼睑下面。

　　初华的动作让祥子轻微地打了一个激灵。

　　“初华。”

　　祥子的脸色从最开始的诧异渐渐变得沉郁。

　　她金色的眼睛里开始闪危险的光，语气也变得更像是警告。

　　“手没问题。脸也好了。”

　　初华适时地放开了手。

　　“已经没有必要再对我们藏着伤势了吧？”初华说，“明显比向我们说明的计划更重的伤势。”

　　“……”

　　祥子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她继续往前走。

　　初华还是跟在祥子后面。

　　祥子也没有阻止初华的这个举动。

　　“小祥。”

　　初华在祥子的背后又淡淡地喊了一声。

　　祥子向前走着。

　　“……你为什么来了？”

　　祥子背对着初华，问。

　　“因为我不满足。”

　　初华跟着祥子，说。

　　“你想要的是‘去顶峰’的活法。”祥子说，“掠夺、吞噬、向上爬。在同伴的身边，从生到死。我已经给了你这种活法。”

　　“这不够。”

　　初华说。

　　“你现在又有更多想要的东西了？”祥子问，“你想要什么？安全吗？”

　　“我想要的不是安全。”初华说，“我想要下次这种时候，你能带上我们一起。”

　　“……”

　　沉默持续了一小会。

　　“我不可能一直让你们当我的保镖。”祥子说，“你们有各自的职责。能带上你们的时候，我自然会带上的。”

　　“我们所有人？”

　　“当然。”

　　“那就好。”

　　“……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亲自来这里当斥候，是因为不想面对海铃。”

　　初华说。

　　“……”

　　祥子停住了脚步。

　　“我没有。”

　　她转过头，看着初华的眼睛，说。

　　她的脸色变得更阴沉。这让她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更加明亮。

　　“可能也正好。”初华又说，“海铃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初华。”

　　祥子用上了更低的语气。

　　“你说得太多了。”

　　她说。

　　“抱歉。”

　　初华低下头，将手放在胸口——表示臣服的姿势——

　　“我下次会注意。”

　　初华说。

　　“你根本就不会注意。”

　　祥子转回头去。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把——”

　　就在祥子刚说了一个词的时候。

　　“欸？钢琴手！”

　　路旁，忽然传来了声音。

　　祥子和初华一起往那边看去。

　　是一名将手肘改造成了弹出式火炮的，左脸上有两只义眼的男人。他醉醺醺的，祥子一眼就认出，他是酒吧的常客。

　　“酒保不是说……你……呃……去找妹妹了吗？”

　　酒客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用眼光往初华也戴着面具的脸上瞟。

　　酒客很在意初华。

　　原因很简单：两个人都戴了面具，制式还很近似。

　　在【小中心区】，同样的标志性佩戴物会被怀疑是拉帮结派的前兆——虽然祥子和初华确实是同一个帮派里的成员——

　　“呃。”

　　事已至此，祥子只能赶紧把这件事带过去。

　　“……这是我妹妹。”

　　祥子指向初华，说。





第三百九十八章 你也要当妹妹？


　　时过午后。

　　天气由小雪转晴。

　　站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Ave Mujica新建立的二号基地的，挂着【研发中心】电子标牌的建筑物外面，祥子单手撑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要不要做掉、怎么做掉那个听到自己说初华“是妹妹”的酒吧熟客。

　　会在意这个年龄差和身高差吧？会吗？不会吗？

　　伪装成意外，倒是很方便……

　　“……”

　　祥子皱着眉头，往身后瞥了一眼。

　　初华倒是没有祥子这么在意这件事。她心情很好地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云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

　　嘀。

　　随着一声轻响，祥子身前，帐篷外挂着的简易认证屏幕上的字样，从黄色的【审查中】变成了绿色的【准入】。

　　借鉴了BCPD电子围栏技术的微电场滑开了。

　　海蓝色的、涂了隔音涂料的双向对开门向侧面打开。

　　嗡、嗡、嘀、嘀。

　　各种各样电子元件运作的声音，立刻传入了祥子耳中。

　　祥子走向这些声音之中。。

　　红绿两色闪烁的光点，和密密麻麻的线路连接线，迎接了她。

　　这栋建筑物在原本的规划里，是要建成某种电子产品的生产车间。

　　而现在，它在招标找到主人之前，先一步被Ave Mujica征用，成为了Ave Mujica的工坊。

　　建筑物的内部，不同的房间内，安置着不同的设施设备。

　　睦的3D打印工作台和设备组装工作台，现在不止一台了。

　　这些新做出来的工作台被排在不同的房间里，台面上放置着测试到一半的信徒用武器和义体——基础原型是从BCPD“攻坚者”地下仓库里搜刮来的警用配置。

　　和人工智能Mujina Carnival相关联的机器学习系统，在工作台旁边闪烁着的片状荧幕上亮着，不断弹出新的图像、数据和指标。

　　这设施其实挺耗电和材料的。

　　不过，能拥有自己的分析和研发技术——哪怕是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对于一支乐队帮派“帮派”的那一面来说，至关重要。

　　就睦发回的报告来看，这设施绝对物超所值。

　　祥子想着这些，沿着测试房间中间的小道往深处走。

　　祥子在离开属地，去【综合区1】弹钢琴之前，有来过这间【研发中心】。

　　她知道，最深处，是【鸟笼】的研发房间。

　　也是睦总是在的房间。

　　祥子走到了这间房间外。

　　门没关着。

　　祥子透过门，看见一台巨大的设施。

　　“……”

　　那就是【鸟笼】？

　　祥子离开的时候，【鸟笼】才刚刚建成底座。此刻，是祥子第一次见到它的全貌。

　　祥子还在月之森学习的时候，学过关于黑客工作台的知识。最近，也在BCPD那里见过BCPD的工作台。

　　可是，那些工作台，看起来都像是放着很多台电脑的咖啡吧台，或是【歌舞伎区】夜场DJ的打碟机。

　　祥子眼前的这台【鸟笼】，完全不是那样。

　　它不是一个“平面”，而是一个“空间”。

　　无数条粗大的铜缆从底座上膨出，在空中弯曲，交汇，构建出了一个松散的、介于椭圆形和圆柱形之间的区域。

　　那真的像是一座扭曲的鸟笼。每一条铜缆，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暴露在空气中。正前方的出入口，像是一处被粗暴地撕开的大洞。顶部，铜线则拧成数股，接入天花板之中。

　　祥子抬头望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铜线和电缆，就像是一张有着神秘秩序的密集大网。

　　祥子知道它们中的一些会接入到外部天线之中收发讯号，另一些会接入Ave Mujica的服务器。

　　但是更多的，祥子也不知道它们接在哪里。

　　透过左边的生理眼，祥子能够看到【鸟笼】粗犷的、纯粹的金属结构。

　　它们给人的感觉是冰冷，无机质的。

　　然而，透过右边的义眼，印象却截然相反。

　　在义眼之中，【鸟笼】因为超高的数据承载量而在电子显像界面上一片通红。

　　庞大的数据在这些铜线之中流动。

　　那些铜线看起来，就像是时而混杂着青绿色流光的红条带。

　　“……”

　　毫无疑问，这不是市面上有在流通的技术能做到的。

　　这就是用若叶家的技术做成的黑客工作台吗？

　　持有技术垄断资料的家族。

　　祥子的脑袋里冒出了这一句话。

　　祥子现在忽然之间，有一点点明白了丰川家为什么会将若叶家这一整个家族收纳在麾下，并进行最严密的管控。

　　沙沙。

　　鸟笼的背后，忽然传来轻响。

　　祥子往那边看去。

　　在各种各样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调试台后面，有一个身影动了一下。

　　“睦。”

　　祥子往那附近走了一步——

　　“祥～”

　　熟悉的叫法。

　　不过，可不是那个声音。

　　影子从调试台的下面钻出来，挂着促狭的笑容站起了身。

　　是喵梦。

　　“哟哟哟，看看谁来了？”

　　喵梦整理着自己的脑机接口，轻巧地绕过祥子的身侧，又从她的身后绕回来。

　　“老大，终于想起我们的事啦～？我还以为，你这么久不回来，铁定已经把我们忘了呢～”

　　喵梦作势假惺惺地抽噎了两声，擦了擦眼角。

　　“老大要是不要我们了，我们可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啊……我可看过BCPD的通缉令了，我的赏金已经比我收过的工资还要更高啦！再这样下去，我都可以用我自己的户头搞庞氏骗局了……”

　　喵梦说的话，已经让跟过来的，刚刚有意往祥子雷区踩过一趟雷的初华都瞠目结舌。

　　祥子的脸色当然更不会好看了——

　　不过，喵梦在祥子发作之前，凑近了祥子的身前。

　　靠得很近。

　　几乎是脸贴着脸。

　　“你不会放着我们不管吧？”

　　喵梦狡黠一笑，问。

　　“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祥子说。

　　祥子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

　　喵梦从这样的祥子脸上找到了答案。

　　她嘻嘻一笑，后退了。

　　“睦呢？”

　　祥子问喵梦。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人家就是睦子呀……哇！哇！对不起！”

　　眼见祥子已经拿出了【涅槃】，喵梦赶紧大声道歉。

　　“睦子去看芯片工厂了！”喵梦说，“【鸟笼】可以用了，睦子打算提升Ave Mujica的总算力，搭一台2号服务器。她去芯片工厂考察了——我这不是就过来，帮忙打点调试工作了嘛！”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还得是你们


　　祥子的眼睛往侧面转了下，点开自己的脑机信箱。

　　脑机邮件里，睦确实汇报了这个“去芯片工厂”的行程。

　　只是没标时间。估计是发出邮件的当时，还是代办项。

　　“睦什么时候去的？”

　　祥子问。

　　“嗯……十几分钟？几十分钟？”

　　喵梦从调试台后面绕过来，握住【鸟笼】出入口处突起的铜线，进入【鸟笼】的内部。

　　“老大，你可不能问一个刚刚进行了赛博空间网行的网络工作者关于时间的问题！”喵梦一边爬进【鸟笼】里，一边说，“我们的脑波都在调试时加速过了，会有轻微的‘醉时’现象，分不清几秒钟、几分钟、几十分钟、几小时、几天、几周……噢，几周有点夸张了。”

　　【鸟笼】的入口对喵梦来说，有一点太窄了。她花了一点时间爬进去，然后转过身坐直，开始操作。

　　一张张可视化的液晶屏幕，从鸟笼内侧的铜线上弹了出来。

　　它们叠在一起，交替明灭。看上去，就像是一团团闪烁着的电子云，将喵梦围了起来。

　　“已经可以投入运行了？”

　　祥子站在鸟笼外，抬着头，问喵梦。

　　“就是因为可以投入运行了，才叫做‘搭建已初步完成’呀～”

　　喵梦说。

　　祥子想了想。

　　“算了，问你也一样。”祥子说，“现阶段，【鸟笼】能做到什么？”

　　“嘿！什么叫‘问我也一样’！”

　　喵梦对祥子将自己的优先级顺位降低一事发出不满的声音。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眼睛里闪烁着的高数据流光，没有转头，只是动着嘴：

　　“这玩意能做的可多了！它能做到传统黑客工作站所能做到的一切——包括可视化运算，对外部发起信道攻击，对信道攻击展开防御……”

　　“还不止如此！”

　　“它内置了一套特殊的优化方式！良好的结构压缩、快速的资源释放……在‘监控’这件事上，我可没见过比这更好的工作台！”

　　“只需要一点的算力支撑，【鸟笼】就可以通过它的并行算法实时监控全体接入了Mujina Carnival的信徒的状态。包括GPS定位，生理状态、脑机情报。”

　　“这甚至有对脑波的转码代码！【鸟笼】能够共轨处理。以后，通讯将不再局限于点对点、多点对多点。信徒们将完全处于【鸟笼】的照护下。他们可以实时将视觉、听觉、想法、资源和文件传递给【鸟笼】，【鸟笼】也可以实时通过他们的脑机发起黑客攻击！”

　　“【鸟笼】甚至可以代替脑机进行一部分的计算，它资源获取和传播速度比现有的发报模式要更快——快得多——”

　　“——我认为它甚至能做到监控信徒们说的违禁词汇，并进行记录和惩罚。不过，睦子没有实装这组模块……”

　　“有前面的就够了。”祥子说，“不必安装这种模块。”

　　祥子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构成【鸟笼】的铜线上。

　　看上去是冰凉的，但摸上去的时候，却很温暖。

　　这让祥子想到它的主人。

　　“很不错吧～这个～”

　　喵梦在鸟笼里一脸“我家的孩子真不错啊”的表情，点着头。

　　不是你。

　　祥子斜了喵梦一眼。

　　睦已经在尝试扩增算力。目前看来，【鸟笼】就只差实际投入的运算机会了。

　　“（要投入使用了啊。）”

　　祥子看着这些飞扬的铜条构成的工作台。

　　这件睦做出来的，曾经拘束她，现在又反过来被她擒获，成为了她的力量的武器。

　　“……”

　　祥子久违地想到了很多记忆。

　　没有被丰川家的“清洗”洗去的记忆。

　　通常来说，祥子并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事。

　　但今天是个例外。

　　祥子没有特别地用【镇定】带来的高内平衡调整值，去约束自己的情绪。

　　有一点感动，也有一点忧伤。

　　有那么一会儿，她只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注视着这件了不起的造物。

　　“……”

　　祥子一直看着。

　　直到她注意到喵梦结束了调试，很稀奇地看着自己的脸。

　　“怎么了？”

　　祥子稍稍沉下脸，问。

　　“……老大，你去【综合区1】之后，用了什么不干净的芯片吗？”喵梦仔细斟酌了一下话语，“据我所知，有一些芯片会引起性格上的改变——”

　　祥子又把【涅槃】拿出来了。

　　“只是关心！只是关心！”

　　喵梦从【鸟笼】里溜出来，一溜烟地蹿到了初华后面。

　　她抓着初华的肩膀，躲在了初华的身后，只露出半张脸。

　　“好久没见面了！很多事情，这不是不会知道嘛！”喵梦抗议道，“像老大也会有不知道的，关于我们的事嘛！”

　　“……比如说？”

　　初华眨了眨眼睛，问。

　　“怎么是你问啊。”

　　喵梦哑然。

　　喵梦转了转眼睛。

　　“比如说……比方说，我跟初子你的关系变更好了～！”

　　喵梦说着搂住了初华的手。

　　“啊，嗯。”

　　初华点头。

　　初华的举动让喵梦很高兴。

　　“初子～我就喜欢你不会否定这种话这一点～”

　　喵梦说着，用脸去蹭初华的脸。

　　“那不错。”前方，祥子转过身，说，“良好的关系是合作的基础。”

　　“老大～又说这种话……”

　　“那由你们俩跟我来吧。”

　　“……什么？”

　　喵梦静止了。

　　这话题很不妙啊。

　　“我记得你在外负责对可能含有【虫群】的危险开放端口和天线的排查与清除。”祥子说，“你会回到基地，就说明你的工作结束了吧。”

　　“呃……那个……”

　　“我收到了【基础建设区】那边的汇报。汇报说，这两天，你在【基础建设区】开设的休闲舞池喷了好几桶的香槟，还到处缠着本地的女信徒跳舞。”

　　“哈、哈哈。老大，您处理汇报的速度真快啊。”

　　喵梦开始冒冷汗了。

　　“初华的围墙布置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祥子说，“你们两个跟我来吧。有新任务。”

　　初华当然是点头了。

　　喵梦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是……是去酒吧打鼓的任务吗？”

　　喵梦问。

　　“不。”

　　祥子粉碎了喵梦最后的期望。

　　“准备好你的【虫群】排查笔电，【单分子线】和【快速破解】。”祥子说，“是有交战风险的探索任务。”

　　……

　　喵梦在【鸟笼】旁“欸——”地大叫了起来。

　　声音一直传到了门外。

　　门廊侧面。

　　海铃闭着双眼，抱着双臂，靠着墙，站着。

　　睦站在她的身边。

　　“……不进去吗？”

　　睦轻声问海铃。

　　海铃睁开了眼睛，看向睦。

　　海铃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伸出手，在睦凑过来的时候，帮睦拨好了散落在肩头的发丝。





第四百章 初喵搭档


　　“我到现在还抱有一丝希望：老大会说我们要出‘有交战风险的探索任务’是骗人的，然后带着我们绕到她驻场的酒吧，告诉我，我负责打鼓。”

　　喵梦说。

　　说这话的时候，喵梦仰面瘫在【综合区1－外区】破败的街道上，一根栏杆的上面。

　　她用双手撑住那根锈迹斑斑的栏杆，仰天大张着嘴，就好像一台刚从氮浓度过量的海洋环境里浮出来的探测潜艇。

　　“……虽然，打鼓也没有很轻松……但比起沿路徒步排查【虫群】的……长途拉练……好太多……”

　　喵梦呻吟着。

　　“给你水。”

　　初华从旁边走来，将一瓶【笨笨猴联名－玉米风味糖浆电解质水－不含糖浆－不含玉米】递给喵梦。

　　“……咕……谢谢……”

　　喵梦把气泡水哗啦啦地浇到自己的脑袋上。

　　水溅在路面。

　　空旷的街道。风卷起地面上的尘灰。

　　周围没什么人。

　　只有细微的声音，在楼与楼之间的缝隙里响着。

　　这里已经绕过了【综合区1－内区】，到了整个【综合区1】里，相当靠北的区域。

　　初华和喵梦会出现在这里，目的地，当然只有一个。

　　那些在【吧台】【游泳】的【虎头钉子】。

　　……

　　祥子在酒吧打听到了情报：有一批【虎头】的打手，带着一件从BCPD“攻坚者”那里掳来的“秘密兵器”，去到北边五公里外的综合商场进行测试。

　　知道了，就要行动。

　　在喵梦的调试工作结束之后，祥子带上了初华和喵梦，再一次离开了Ave Mujica的属地。

　　祥子没有直接回酒吧。她此行，是是要去看看【虎头】的打手们拿着的这件“秘密兵器”是什么，有什么功能。

　　……若是顺便能弄回来，就再好不过了。

　　这听起来很简单。

　　不过，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没有车。

　　由于长期的封锁，【综合区1】里，汽油和任何其他形式的燃料，都成了最高“等物价”的货品。一升混动稀释汽油，就可以换到一个人的命。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任何人在这片区域里驾车。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是运行起来了。祥子并不缺醇二燃料。

　　不过，在一个大家都不开车的区域自己驾车，这风险，就好像浑身上下涂满了白糖，被丢进巨型蟋蟀的养殖箱里一样。

　　祥子当然不可能这样做。

　　【综合区1－内区】距离Ave Mujica属地中防线最近的一个区段，是相距两公里。

　　【综合区1－内区】直径大约一公里。

　　而测试场“综合商场”，又在它北边五公里，是属于最尽头的区域。

　　这样一来，想要从Ave Mujica的属地抵达“综合商场”，单就直线距离，就足足有八公里。

　　没有车，要怎么去到那儿呢？

　　答案只有一个。

　　硬走。

　　……

　　出发后，过了快两小时。

　　喵梦看上去，已经变成了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我们……已经走了……一百公里了……吧……？”

　　喵梦挣扎着说。

　　“算上一点绕路，走了九公里吧。”

　　初华在喵梦身边喝着电解质水，看着义眼里的数据，说。

　　“……才九公里？”喵梦苦着脸，“我觉得我走了一辈子……”

　　“严格来说，我想没有九公里。”初华眨眨眼睛，“大部分路段没有太多危险，都是我抱着你和小祥跑过来的。”

　　“就算是一公里，对于我而言也是致命的……”喵梦呻吟，“我只能接受在舞池里跳着转这么大的数字……”

　　喵梦看向侧面。

　　在狭窄的人行道旁边，祥子靠在用喷绘彩漆涂了巨大的“干XXX的世界”字样的墙壁上，吸着补充能量用的啫喱果冻。

　　她看上去没有什么疲态。

　　至少，比叫天叫地的喵梦强多了。

　　“……老大的【肉体】点数真的跟我一样吗？”

　　喵梦握着电解质水的瓶子，看着祥子，露出难解的神情。

　　“她只是比较擅长克制自己。”

　　初华说。

　　“欸……有这种上司是最恐怖的啦……因为她对自己的要求就很严格，你还不能说些什么……虽然见到面了是很好啦……但不要工作就更好了。命令就全部用邮件发布……”

　　喵梦开始在栏杆上滚来滚去。

　　“是吗？”初华说，“我是觉得有工作比较好吧。大家一起的工作。”

　　“哇。”喵梦的脸皱起来了，她说，“初子，你这种念头要不得！不行！绝对不行！”

　　“是吗？”

　　“是这样！”喵梦说，“老大也需要慢慢来！”

　　初华又眨了眨眼睛。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多亏你，小祥变得更有进取心了。这非常好。”她说，“现在却需要慢慢来吗？”

　　“虽然是这样，虽然是那样……老大恢复了进取心当然很好啦……至少比之前好了！但是……该怎么说呢……好像有哪里对，好像又有哪里不对……老大……呃……海子也……”

　　喵梦开始呻吟一些不明所以的话了。

　　初华眨着眼睛，在一旁看着这样的喵梦。

　　半晌，喵梦停下来了。

　　“初子倒是不会纠结这种事情啦。”喵梦滚到了脸朝下的姿势，她说，“雇佣兵是不是早就习惯了与他人命运相连的团队工作了啊？”

　　“……是吧？”初华想了想，说，“因为命运相连到这个程度的话，就是已经变成家人一样的存在了吧？家人就不需要在意那么多。”

　　“真好啊～老大和海子能被人这样看待～真希望她们至少能注意到这点～”

　　“你也是。”

　　“……什么？”

　　喵梦猛地转过头。

　　初华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那样看着喵梦，说：

　　“你也是啊？我的家人一样的存在。”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欸，等等！！！”

　　喵梦大叫。

　　她脸红了。同时，开始一个劲地摆手：

　　“别这样！初子！真的，不要突然说这种话——”

　　“……很奇怪吗？”

　　初华真的没有意识到。她问。

　　“当然！”喵梦大叫，“被美人说什么‘是我的家人一样的存在’！救命——初子，这不行——你要知道这不行——”

　　“休息够了吗。”

　　脚步声。

　　祥子在这时走了过来。

　　“欸。”

　　喵梦停下来了。

　　“……这就要继续前进了吗？”她的脸色在短时间内变了又变，“老大，我已经要走不动了——还有多远？”

　　祥子用大拇指往后指了指。

　　喵梦向那里看去。

　　街区的转角处，有着一栋与附近的写字楼长相不同的，有着圆滑外立面的综合建筑体。

　　“就是那儿？”

　　喔！这不是已经很近了吗！

　　喵梦又变得高兴了——

　　但就在这时。

　　嗡！

　　一声剧烈的嗡鸣。

　　那栋综合建筑体四楼的一扇窗户里，忽然炸开了一团白光。





第四百零一章 你玩啥呢


　　危险的爆炸。

　　可疑的光。

　　【虎头】的人。

　　就连在街道深处逡巡着的、几乎只剩下生物本能的、饥肠辘辘的流民们，都知道什么东西应该回避，什么东西不应该回避。

　　在【综合区1】生存，就像是一档没有“选手叫停”按钮的大逃杀综艺节目。

　　你不知道谁在哪里、拿着什么样的武器。不知道有多少人潜伏在附近。你甚至不知道收视率会不会下降得太快，导致制作组在没有通知参与选手的情况下就先离开了。

　　你能做的只有活着。

　　活着，发现比自己更虚弱的人，然后抢走他们的东西。

　　只有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的人，才会靠近危险的区域。

　　不过，鉴于在凶险的环境下，不论多么厉害的人，都不能百分百地说“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

　　也许，是只有最贪心的人，才会靠近危险的区域。

　　看到那道白光从综合商场的四楼飞射而出，祥子立刻给初华递了一个眼神。

　　初华忠实地执行了命令。她双手分别抱起祥子和喵梦，同时调高了自己的集束肌肉的输出。

　　轻微的嗡鸣，震动与白烟。

　　初华飞跃而出。

　　“底部靠近，还是顶部靠近？”

　　初华在呼啸的风中问祥子。

　　“底部靠近……底部靠近……”

　　喵梦在一旁碎碎念个不停。

　　不过，很可惜。

　　“顶部靠近。”

　　祥子看了看地形，说。

　　初华点头。

　　她抱着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综合建筑体之外。

　　没有给内部可能存在的人员察觉到有人造访的机会。初华带着挂住自己脖子的两人向上跳，沿着外墙，一路向上爬去。

　　……

　　【……沙沙……】

　　【频道接入中……】

　　【调频完成，已接入。】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Oblivionis：确认。】

　　【Doloris：确认。】

　　【Amoris：……嘶……确认。】

　　【Oblivionis：【鸟笼】，现在是已经接入作战小队了吗？外部调频的端口亮了。】

　　【Amoris：这里只有我需要做心理上的建设，是吗……是已经接入啦。】

　　【Doloris：原来这样就算已经连接了啊……好像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变化？】

　　【Amoris：主要是【鸟笼】那里的变化啦。我们现在可以被Mortis看到了。从内到外。】

　　【Mortis：是的。】

　　【Doloris：Mortis，下午好。】

　　【Mortis：下午好。】

　　【Oblivionis：我们的界面完全没有变化吗？】

　　【Mortis：有些情况下会看到变化。】

　　【Oblivionis：什么情况下？】

　　【Mortis：正在死亡和已经死亡的情况下。】

　　【Oblivionis：……】

　　【Amoris：哎呀～也是有一些其他的额外功能啦～】

　　咔哒咔哒。

　　喵梦在随身携带的笔电上飞快地敲击了一通。

　　然后。

　　“喵哈！执行～”

　　祥子的视界突然改变了。

　　绿色的网格状条码从义眼的后方覆盖过来，罩住了可以看到的空间。

　　远处，出现了一些黑红色的洞口。

　　那些洞口正在缓慢地溢出少量的数据流。

　　……

　　【Amoris：喔，有了。向外转化【鸟笼】监控件的结果。】

　　【Amoris：把【虫群】暴露端口的部分高亮出来了……现在扫描可以实时进行了！怎么样，不错吧？】

　　【Oblivionis：……之前没开吗？在路上的时候。】

　　【Amoris：第一句评价就是这个！？】

　　【Amoris：跟【鸟笼】的共联这很吃算力啦。一直开着，我的笔记本和我的脑机总要烧一个……啊！】

　　……

　　喵梦的脑波频率很高。祥子甚至是先听到她的“啊”，才看到那缕白光。

　　当——啪！

　　一道白光打在距离祥子有一段距离的钢板上，四散溅开。

　　【Amoris：嘶……这块儿好像也还是有点危险啊？】

　　祥子往侧面探了探。

　　高处的风吹起她金蓝色的头发。

　　她从两片屋顶夹层装修材料中间被推开的缝隙那里探出了头。

　　冷风凛冽。

　　可以看见，正下方，就是综合商场高高的天井。

　　祥子、喵梦和初华，现在正在这栋综合商场的屋顶夹层之中。

　　【Oblivionis：……】

　　再确认下状况吧。

　　祥子想着，解除了脑机后缘的高频噪音屏断。

　　……

　　啪嚓啪嚓啪嚓。

　　哒哒哒哒哒。

　　哗啦哗啦。

　　嘻嘻嘻嘻——哈——

　　能量武器的射击声、动能武器的射击声、物品被损毁的声音、追击声、呼叫声、叫骂声、疯狂的笑声。

　　综合商场被【虎头】的打手们封锁了。

　　商场内部，变成了混沌的猎场。

　　流民被从楼梯上丢下，重重摔在地上。他们义体碎裂，四肢拗起，然后，又被高高抛回。

　　“开枪！开枪！”

　　【虎头】的打手们站在中庭，大笑着。

　　为首的，在脸颊上插满了钉子的打手，拿着一把奇怪的枪。

　　那枪的外形，像是一杆榴弹发射器。

　　义眼扫描到了【BCPD】的临时标记。不过，没有扫出这把枪任何BCPD武装在库数据，只显示为【自组研发品】。

　　打手扣动扳机。

　　嗙！

　　白色的光从枪口、枪口边缘和枪身的某些部分喷出。光弧在中庭内四处飞溅，弹跳。

　　流民被耀眼的白光打中。灼痛感让他们嘶吼，从地上爬起来，反击，跑进综合商场的更深处。

　　一部分流民反击。子弹射向这些疯狂的打手，打穿他们的义体。

　　“嘎——哈哈哈哈！”

　　但这些打手们的精神，很明显都并不是十分稳定——又或者，在这种地方关了4个月，没有谁能够保持稳定。

　　打手们高笑着，移动，开枪。

　　白光造成的致盲，让流民们完全射偏了。

　　能听到有打手在说：“来啊——来啊！这BCPD的大玩具，真不是盖的！”

　　也有听到有人说：“不是让来测试用法的吗……”

　　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其他人的高笑声中。





第四百零二章 一点想法


　　综合商场内部，被狂热的氛围所支配着。

　　袭击者不在乎伤势。他们的手、脚、动能外置件和赛博改造装置因为反击而被破坏了，但他们仍然狂笑着，用手将那些暴露出的管线和电缆粗暴地塞回去，继续攻击。

　　被袭击者的情况看起来更严重一些。不过，他们始终没有放弃反击，想要抓住哪怕最细微的机会。

　　而且，在笑的不止袭击者。

　　许多被袭击者的表情也因为疼痛、激动和过量肾上腺素的注射而扭曲着，看起来，像是在笑。

　　这是一场袭击者和被袭击者，两边都陷入了疯狂的猎杀。

　　【Amoris：嘶……】

　　喵梦看着这番景象，倒吸了一口冷气。

　　初华的脸色也很阴沉。不过，她显然比喵梦更习惯这种景象。

　　【Doloris：那支枪就是BCPD“攻坚者”的“秘密兵器”之一吗。】

　　初华看着【虎头】的打手们，关注着他们手上的目标物品。

　　而祥子……

　　当喵梦看向祥子的时候，她发现祥子没有看着那些【虎头】的打手，也没有看着那把枪。

　　祥子看着的，是那些逃向深处的流民。

　　【Oblivionis：这不对。】

　　祥子忽然在通讯频道里说。

　　【Amoris：……什么不对？】

　　【Oblivionis：枪的威力。】

　　祥子看着逃跑的流民。

　　尤其是那名刚刚被从楼梯上摔下去，又丢回来的流民。

　　他的腿部义件已经破碎。逃跑的姿态一瘸一拐，半边身体上，强光照射带来的热量让人造肌肤表面冒出白烟。

　　但是……

　　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Oblivionis：那把枪。它太弱了。】

　　祥子微微皱起眉头，说。

　　流民腿部义件的破碎，是因为打击和摔落，跟枪无关。

　　一定要说枪造成的伤害，就是人造肌肤冒烟了。

　　光蕴含着热量。

　　可那热量甚至只是让人造肌肤冒烟，而非将它点燃。

　　作为一把枪的攻击手段来说，有点太弱了。

　　“（如果单要论射程和杀伤力，甚至都不如‘健达’的小型火焰喷射器。）”

　　小型火焰喷射器在乐之城主城区，可是跟装了消音器的【斯特恩梅耶35型】一个价格的平价货。

　　呯。

　　祥子眼看着【虎头】的打手又开了一枪。

　　光芒四溢。

　　……溢出得有点太多了。

　　“（先前穿透窗玻璃也好，会错误地射中天花板也好……）”

　　感觉上，能量跑偏的情况相当严重。

　　很难想象这是一把已经完成了调试的成品枪械。

　　祥子又想到了执行对BCPD的突击作战的那一天，负责抓捕BCPD“攻坚者”的信徒小队在行动失败后说的话：

　　【BCPD“攻坚者”警员引发了包里的某个东西。那个东西放射出强烈的白色闪光，让信徒小队后退了。】

　　“（可信徒小队也没有受到伤害。）”

　　在几乎是贴身的距离被引爆，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Doloris：这莫非只是一把闪光弹击发枪？】

　　初华说出了祥子心中的疑惑。

　　【Amoris：啊……这么一说，确实。感觉，它有点太弱了啊？】

　　【Amoris：BCPD的通讯里，“秘密兵器”、“秘密兵器”地叫个不停。】

　　【Amoris：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线性框架Ω】那个程度的东西哩！】

　　【Amoris：现在看来，这……怎么说……还真就是射线玩具吧？买泡泡糖有的时候会赠送的那种【自动屠宰机】小手枪，看上去都比它强啊！】

　　喵梦也这样想。

　　【Doloris：也不好说。有很多时候，武器会不好用，只是用法不对，或是没有经过正确的调试。】

　　有着丰富的、改造枪械与使用报废和半报废枪械经验的初华说。

　　【Amoris：你要这么说，那我可想上手看看啦。】

　　【Oblivionis：我们靠近点。】

　　【Amoris：啊哈，是要亲身体验吗……等等，意思是说下去！？】

　　【Oblivionis：当然。】

　　【Oblivionis：最合适的评估方式，永远是拿到手上评估。】

　　……

　　嗡、嗡。

　　综合商场内，光芒从近距离自转角闪过，飞射不停。

　　嘈杂的声音变得更大了些。

　　祥子、初华和喵梦已经从屋顶下来了。

　　此刻，她们躲在稍稍远离争斗区的商场通道转角后面。

　　看着又一束光从墙角弹开，初华的眼眶预制件闪了闪。

　　【Doloris：1万流明。】

　　【Oblivionis：连闪光弹的强度都没达到啊。】

　　如此看来，也不是眩光作用？

　　【Doloris：那把武器，感觉更像是比较奇怪的泰瑟枪。】

　　【Amoris：你是说BCPD警察有时候会用的那种非杀伤性枪械？就像生日聚会的拉炮一样，一扣扳机，“呯！”，一大堆彩屑从枪口中喷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带电飞镖，让你有个酥酥麻麻的“生日聚会”……】

　　【Doloris：原来正规渠道的泰瑟枪有彩屑吗？我都不知道。我只用过被拆掉枪口的那种高出力版本。】

　　【Amoris：……话题流向听上去怎么像是我用过普通版本？别误会，我可是守法公民。我没被那打过……我只是见过别人被打。】

　　祥子看了看商场的路径状况。

　　拿着目标枪械的【虎头】打手站在一楼天井的正中间。他附近的一楼、二楼，散乱地分布着他的打手同伴们。

　　每个人站的地方，都没有什么掩体。

　　【Oblivionis：我们需要一个掩护。】

　　祥子说着回过头，看了看身后。

　　她的目光从左向右，又从右向左，移动了几回。

　　最后，停在了喵梦身上。

　　“……”

　　起初，喵梦还没有怎么在意。

　　但当祥子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不动了的时候，她开始慌了。

　　“喂……喂，别这样看我。”喵梦压低了声音，颤抖着说，“我是团队中宝贵的黑客！我出过力，我流过血……你们不能这样……”

　　她试图躲开。

　　然后，她才发现，祥子并不是在看她。

　　祥子看的是喵梦身后。

　　喵梦转过头。

　　她看到了她靠着的店面。

　　在【填海新地2期】全面停摆的现在，店面没有商户入驻。

　　目前，那些店铺门口，都挂着写有【招商中】字样的大布帘。





第四百零三章 CS躲猫猫


　　综合商场。

　　二楼。

　　手持【罗斯托维奇DB-2萨塔拉散弹枪】的【虎头】打手们，隔着一些距离，站在走廊靠近中庭的位置。

　　他们负责监视综合商场的出入口，等待新的猎物到来，防止旧的猎物逃跑。

　　老实说，这项监视工作他们做得并不好。

　　他们没多少耐心，更多地，是在搜索周围的流民，把他们挖出来，交战。

　　没有交战的时候，比起看着出入口，他更多的是看着下方正在使用那把闪光枪的打手。

　　“差XX不多轮到老子了吧！”

　　上方的监视打手们扯着嗓子，喊声被淹没在嘈杂的环境声当中。

　　“XX的，这才多久！？再等等！”

　　拿着枪的打手，自然是没有要交出枪的意思。

　　“XXXX……再等，我的液氮聚合XXX都要XXX了……”

　　如果不特意把脏话屏蔽关掉，这里的内容，有一多半都是消音的。

　　打手绕过上方，又转了一圈。

　　他从商铺与商铺之间走过。

　　……嗯？

　　他记得这两间商铺中间，原来是一条窄道，还有一个大垃圾箱。

　　然而现在，那里和左右两侧一样，都挂着写有【招商中】字样的大布帘。

　　那里原来是商铺的吗？

　　记错了？

　　记忆的错误，通常源自于脑机的非正常工作状态。

　　“去XXX的……【小中心区】的那老头，又卖【虫群】没洗干净的内存条给我……这次是烧坏了几个齿啊？回去就把他的脚趾头拔下来……塞到他的嘴里……”

　　打手骂骂咧咧地靠近。

　　然后，布帘动了一下。

　　“！？”

　　从布帘后面伸出了一只手，一把将打手抓进了布帘后面。

　　布帘后方传来沉闷的搏斗和挣扎声。

　　很快，这些动静就结束了。

　　哐。

　　金属盖板敲在垃圾箱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在下方还在混战的嘈杂环境中，这声音根本引不起其他打手的注意。

　　沙沙……

　　【招商中】字样的大布帘动了。

　　它慢慢挪开，重新露出了后方窄道和大垃圾箱。

　　至于那大垃圾箱里面多了什么，也许，要过很久才有人知道。

　　沙沙……

　　“嗯？那是什么？”

　　咕。

　　沙沙……

　　“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咕。

　　初华在布帘后面拧断又一名打手的颈椎。

　　由于【虫群】的存在，在这里的所有人——包括流民和打手双方——对于执行【义眼扫描】的操作，都变得非常谨慎。

　　现在，只要骗过生理眼就够了。

　　【Amoris：感觉最近，我们用了很多这一类的隐蔽战术啊？】

　　【Doloris：隐蔽方式的简化，是去扫描作战的重点。】

　　【Amoris：欸嘿～我会变成隐蔽大师！】

　　【Oblivionis：小心脚下。你踩到布帘了。】

　　布帘沙沙地移动着，贴在店面侧边。

　　左边是初华，右边是喵梦，祥子在中间。

　　三人撑住这块大布帘，在越来越激烈的枪声之中，慢慢挪动，继续向前，然后再吞下一名没有太多防备的打手。

　　并不是所有的场地都有适合藏匿尸体的位点。

　　这种时候，初华会把他放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

　　如果有人一直关注着场中的所有局势，就会发现，这就像是一头伪装成布帘的怪物悄悄地在场地中移动，接近【虎头】的打手，悄无声息地吞吃掉他，又继续慢慢地蠕动，最后，把毫无生气的打手抛在阴暗的角落里。

　　这也许能成为【综合区1】特供的都市恐怖故事。

　　有打手的尸体被发现了。

　　不过，由于处在交战之中，尸体的出现，也不过是让其他打手笑着喊“XXX的！竟然被流民打死了！”“要不咱们去流民里找两个人补上？”之类的话，踹了他的尸体几脚。

　　没什么打手把这仅仅几人的死亡放在心上。主城区的松散组织成员“新陈代谢”率就已经很高了，但【综合区1】这里的“新陈代谢”率，显然比主城区还要高得多。

　　而这些不在意死亡的打手，很快，也被他们不在意的东西吞没了。

　　……

　　【Amoris：喔！还蛮顺利的……】

　　成功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下到一楼的时候，喵梦忍不住在脑机通讯频道中感叹道。

　　前方，已经能够看见在场中来回逡巡，胡乱开枪的那名【虎头】打手了。

　　当然，他手上拿着的那把喷出光线的BCPD自组改造枪，也仍旧醒目。

　　【Doloris：周围开阔，无掩体。【虎头】打手可知五名，已标点。】

　　义眼视野上，有五个红外人员轮廓显示了出来。

　　他们在商场天井里游荡，冲着上方已经缩入深处的流民胡乱开枪。

　　【Amoris：嗯……流民的反击不够强啊！这些打手都站得很靠近场地中间！Doloris没办法再像刚刚一样，悄悄吞掉他们了！】

　　【Doloris：悄悄吞掉他们……】

　　【Amoris：哎呀，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

　　【Doloris：直接上吗？】

　　【Oblivionis：我们的目标只有那把枪。先从外围尽可能地接近持枪者。】

　　【Oblivionis：目标是突袭。争取一击获取。】

　　【Oblivionis：那枪有干扰作用。深处的流民本身，也会在打手变得弱势的时候回击。拿到就开枪，制造混乱过后，把这场地留给流民和【虎头】打手乱战，我们撤离。】

　　【Oblivionis：做好交战准备。】

　　【Doloris：收到。】

　　【Amoris：收到……真的能靠得那么近吗？】

　　三人撑住布帘。

　　布帘沿着墙体，开始沙沙地向天井移动。

　　【Amoris：嘶……哇。背后没有墙壁，让人好不安啊……】

　　周围，打手们正在进行枪战，争执。

　　天井侧面。

　　一条布帘慢慢地贴着墙壁，靠近天井中心。

　　距离前方的五名打手，最远不超过三十米。

　　【Amoris：……再怎么说，也应该被发现了吧？】

　　布帘移动到巨大的招牌旁边。

　　又移动到中庭的假树旁边。

　　……沙沙……

　　【Amoris：……真的假的啊？】

　　好几名打手的目光从周围扫过了。

　　但始终没有人发现这块紧贴墙壁的【招商中】布帘的神奇之处。





第四百零四章 吃我一枪


　　三十米。

　　二十五米。

　　二十二米。

　　写有【招商中】的布帘摇晃着，已经靠近到了【虎头】打手们的身后。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Oblivionis：准备动手了。Doloris。】

　　【Amoris：嘿，Oblivionis！都已经到这么近了，为什么不再往前走两步？机会难得，我想看看他们关掉了脑袋里面那片热感感知器后，要到多近的距离，才能发现身后有人！】

　　【Doloris：再往前，不会被发现吗？】

　　【Amoris：就当作是测试的一环啦？这才只是第一件“秘密兵器”而已——我们还会跟他们交手很多次的！】

　　【Amoris：出来前，Mortis也跟我说过了，这次行动要多多收集数据！怎么样，Oblivionis？】

　　【Oblivionis：……】

　　【Amoris：哦！Oblivionis，你在考虑了！这说明你也觉得这不错，对吗？】

　　【Oblivionis：不。】

　　【Oblivionis：是我们已经得出测试结果了。】

　　嗯？

　　喵梦抬起头。

　　她整个人被罩进了布里，只能从眼眶植入件的红外成像上，辨认敌人的状态。

　　在大部分情况下，这足够用了。

　　只有少部分信息，不能一眼就看出来。

　　比如说，敌人是正面对着自己，还是背面对着自己，这种事。

　　……嗯嗯？

　　喵梦看到敌人握着枪，抬起了手肘。

　　他的手肘是在——他的身前——

　　“什么人！”

　　【虎头】的打手忽然一声怒喝。

　　“鬼吼什么？”

　　他身后的另一名打手往这边瞥了一眼。

　　“那不就是个商铺吗——”

　　“你擦亮你的招子好好看清楚！”

　　前者大叫。

　　“谁家的商铺——会特么开在——场内定时喷泉点的——正上方——啊——！！！”

　　“哈！”

　　喵梦的声音从【招商中】的布帘下面传出。

　　“没定时的时候，不就能当商铺了吗？”喵梦笑道，“没准儿，咱们这儿物尽其用，潮汐式经营呢！”

　　随着喵梦的这句话，布帘向前飞出。

　　它舞作一团，扑向场中的五名【虎头】打手。

　　……

　　呯！

　　哒哒哒哒！

　　枪声响成一片。

　　【虎头】的打手们向着飞舞的布帘开枪。

　　布帘舞动时带起的风，以及它柔软的高聚纤维的材质改变了子弹的轨迹。

　　一些子弹仍然打入了布匹内。

　　不过，由于角度原因，它们并没能造成瘀伤以上的伤害。

　　“啧——！”

　　拿着那把BCPD自组改造枪的打手扣动扳机。

　　光芒迸射，在布帘上弹跳。

　　没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没能致盲。

　　这是当然的。

　　因为被布帘罩在下方的三人，本来就看不见。

　　布帘上下翻飞。

　　主要带动它的还是初华。

　　初华左脚支撑住身体，猛地转胯，带动核心力量，挥出拳头。

　　砰！

　　跟枪响几乎同样分贝的重击声。

　　【招商中】的那个“招”字砸在了最靠近的那名打手的脸颊上。他飞了出去，摔在商场光滑的地面上，一路滑向远方。

　　他并不是没有进行防御。只是，隔着这布帘实在看不清楚，攻击会从哪里前来。

　　“特么的！什么东西！？疯掉的威亚装置！？”

　　背后，打手叫喊着，丢掉手里的【D5铜斑蛇】，举起扎满生锈铁钉的棒球棍做成的狼牙棒，冲上前来。

　　“不管是人还是鬼——总归有正面反面之分——吧！”

　　他看准的是这团布帘“背后”的部分。

　　布帘刚刚挥拳揍了前方的那名打手。那么，背对的地方，就是后背——

　　打手开动了自己的血循环加速系统，他义眼和脖颈侧面，都亮起了鲜红色的光。他增加了手肘、手腕的出力，用力向下揍——

　　咚。

　　不是狼牙棒砸到人或机械上发出的声响，而是狼牙棒掉在地上的声响。

　　狼牙棒从打手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下方。

　　祥子金色的眼睛，在布帘扬起的后方一闪而过。

　　原来，是祥子矮下身，用【青牙】扎了这名打手的脚。

　　“……咯……”

　　血循环的加速让麻痹毒素飞快地进入了他的血管，让他四肢无力。

　　初华蹬身回踢。

　　砰。

　　这名打手也被踢飞了出去。

　　初华的飞踢掀起了布帘，露出了布帘下方。

　　“……哈！”

　　布帘下方，喵梦和祥子一样矮下身。不过，她比祥子更加彻底，趴到了地面上。

　　喵梦看着的，是就在身边，后退了几步的，拿着BCPD自组改造枪的打手。

　　“看到你啦～”

　　喵梦的眼瞳亮起。

　　【鸟笼】扫描，无【虫群】风险。

　　【接入中。】

　　【RAM准备完成。】

　　“【电磁短路】。”

　　呯！

　　那名打手的右半边脸炸开了一朵电花。

　　是脸部埋着钉子的皮肤下，奇特的本地地下义体医生安装的脑机外接芯片盘短路了。

　　芯片盘的爆炸，让碎片刺入打手的面部。他因为疼痛而大声嚎叫。

　　“……嘶……哇……虽然是我骇的啦，但这还真是……”喵梦看得直咧嘴，“谁给你装的脑机外设……？不知道不能把脑机外设装在脑机接口以外的地方吗？”

　　不过，对方也来不及回答喵梦了。

　　这团舞动着的布帘来到他的跟前。

　　布帘的一部分向外凸起。

　　能看出那是手——

　　不。

　　是脚。

　　鞭腿扫在这名拿着BCPD自组改造枪的打手的手腕上。

　　嗙当！

　　他手上端着的这柄光线枪掉到地上。

　　正好，掉在了喵梦的旁边。

　　“喔哇！”

　　天降大礼，岂有不受之礼？

　　喵梦一伸手，就将它给捞了起来。

　　“我看看我看看……技术武器，还是智能武器？有意思……”

　　喵梦像是拿到了稀罕物的小市民一样，摸着这柄枪，眼睛里闪烁起光芒。

　　“呵呵，我的【技术能力】好歹也有10啦……让我看看……”

　　“……”

　　“什么啊，这乱七八糟的保险？”

　　“出力限制、螺栓限制、光能转换、电击转换……链路连接乱七八糟……出力口，怎么那么多啊？”

　　“哈！就说是都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打开、打开、统统打开！”

　　咔、咔数声响。

　　保险降下，枪膛打开。

　　前方，两名方才站得较远的打手接近、射击。刚被夺走手中枪支的打手，也重新站了起来。

　　“呀啊！”

　　喵梦怪笑一声，端起这柄“秘密武器”。

　　“准备接受它真正的实力吧！！”

　　喵梦瞄准三人，猛地扣下扳机——

　　呯。

　　一声闷响。

　　构成枪体的混合碳素纤维塑料和金属部件，在空中飞散。

　　“……欸？”

　　这支会射出光的“秘密武器”枪械——

　　——在喵梦的手中，散架了。





第四百零五章 极简主义


　　我去！

　　枪碎了！

　　喵梦目瞪口呆地看着零件在手中飞散开来。

　　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线路在空气中飞舞，就像是城市游行的时候，会在空中投影的大型3D立体水母。

　　瞄准镜、弹舱、光能转换组件掉在地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

　　哐啷。

　　枪体中心的一根能源杆也掉在了地上。

　　这是一根大约一米长的长杆。长杆的杆身，布满拇指大小的椭圆形开放接口。

　　那些五颜六色的线路，正是从这些开放接口的盖板下方接出，连接在各种插件上，搭建起了这柄臃肿的枪。

　　只有长杆的尾部把手位置，在它被加改成枪的时候是能看见的。它是赫红色的，末端，还有着银色的扣环。

　　而枪体破碎的现在，长杆的前端露了出来。

　　可以看出，前端原本也是赫红色的。不过，光能转换插件在枪体破碎时破了。荧光媒介泄露，泼洒在这根能源杆上，在原本赫红色的枪身上留下了大片荧光黄色的污渍。

　　【……识别中……】

　　当看向这杆能源杆的时候，祥子、初华和喵梦的眼部扫描都同时开始工作了。

　　Ave Mujica的所有人，脑机内都存有了市面武器的数据库。

　　当她们看向常规的武器的时候，识别过后，视网膜上会弹出一个包含此种武器的推论攻击伤害、推论攻击和消耗的方框。

　　这个方框一般不大。大概，只会占据视野的1/8，甚至更少。

　　可这一次，看向这杆能源杆的时候，弹出的却不是方框，而是长长的滚动条。

　　【……测试编号：001……太阳能高聚武器……】

　　【……材料强度：极高……】

　　【……供能强度：强……】

　　【……充能速率：较快，需充能……】

　　【……测试项目……链锯供能……增组部件：锯片（图纸附）……测试数值……12%……流血：可能……评估：低使用价值……】

　　【……测试项目……枪械电能供源……增组部件：混合碳素纤维塑料枪体……金属部件把扣……测试数值……32%……眩晕：可能……评估：改作枪械供源，需进行出力限制……】

　　【……测试项目……枪械电能供源_2……增组部件：出力限制……评估：易解体，需进行螺栓限制……】

　　【……测试项目……枪械电能供源_3……增组部件：螺栓限制……评估：低使用价值……】

　　【……测试项目……枪械光能供源……测试数值……17%……实用性：测试中……】

　　【……】

　　这是开放中的测试状态。

　　祥子这下反应过来了。

　　难怪这柄枪的威力、稳定性和使用方向，都如此诡异……

　　原来，枪并不是它的重点！

　　BCPD在测试的并不是枪。他们的“秘密兵器”，根本不是这把像是在拍摄《星球大战》一样的道具枪——

　　——而是枪中间的这根能源杆！

　　BCPD正在测试能源杆的用法。所以，他们才在它的外部额外加装了如此之多功能不同的配件，让整把枪的功能像是层层堆叠的松饼塔。

　　它之所以是一把枪，只是因为冲突发生当天，BCPD在进行撤退的时候，正好在测试它作为一把枪的使用价值而已！

　　祥子明白了。

　　初华没有去思考这件事。在战斗中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向来集中，不分心去思考现阶段并不紧要的状况。

　　喵梦差不多注意到了——她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把思考回路转过来——

　　叮咚。

　　睦的通讯在这时候接了进来。

　　……

　　【Mortis：尽量确保目标物件本体的完整性。】

　　【Amoris：呃——好像已经做不到了——不，等等，好像又可以做到——所以这个本体是指那个多的本体很难做到少的本体可以做到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规范一下变量名——】

　　【Timoris：降点脑频。】

　　【Amoris：就是，说一下我具体要带走的东西！这儿有一大堆碎片，不要用“目标物品”指代它……】

　　【Amoris：……嗯？刚刚是不是——】

　　……

　　嗖。

　　子弹沿着刁钻的角度向喵梦射来。

　　等到因为能源杆和脑机通讯谈话而分心的喵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很近的距离。

　　“——！”

　　就要被射中了——

　　然而。

　　布帘从眼前晃过。

　　“——！”

　　初华往后用力地拉了喵梦的肩膀。

　　子弹从喵梦的鼻尖前端擦了过去。

　　……

　　【Mortis：确保【墨菲定律】。】

　　【Amoris：墨……什么？】

　　【Mortis：确保【测试编号：001】。】

　　……

　　在睦跟喵梦对谈，喵梦还有点恍惚的这个瞬间，祥子跳到了喵梦身前。

　　【涅槃】在她的手上舞出一圈刀花。她划向下方。

　　这柄锋锐无比的小刀，立刻就将原本接在能源杆开放接口上的一排线路切断了。

　　祥子手起刀落。

　　又是一排。

　　线路连接都被切掉，祥子拾起了那根能源杆。

　　一名打手向祥子冲来。

　　祥子转身，抬手。

　　【涅槃】被掷出。一道寒光刺入对方的喉头，又在对方瞪大眼睛，伸手捂住喉咙之前，被抽回祥子手上。

　　只不过是这一个空隙，另一名打手又从侧方接近。

　　祥子往上瞟了一眼。

　　流民也发现了这里的骚乱，正在从藏身处涌出。

　　……

　　【Oblivionis：Doloris，Amoris，要走了。】

　　【Oblivionis：Mortis，材料强度显示为【极高】。这根杆子可以在不损坏的前提下，用于进行打击吗？】

　　【Mortis：可以。】

　　【Oblivionis：好。】

　　……

　　祥子抄起地上的能源杆，回手，就将它捅向迎面而来的【虎头】打手的腹部。

　　嗡。

　　能源放出。从接口下方迸出的白蓝双色的电弧，打进了敌人的身体。

　　“咕——！”

　　打手发出苦闷的叫声，一阵痉挛。

　　不过……

　　“……哈啊……”

　　痉挛的时间很短。打手在缓慢地恢复。

　　祥子的【肉体】只有3。她的力气很小，打击的力道也很弱。

　　“初华。”

　　判断出自己不足以逼退面前的敌人，祥子抛起这杆能源杆。

　　初华接住了它。





第四百零六章 墨菲定律


　　祥子将能源杆抛给初华，其实是想要腾出手，换出小刀。

　　不过，初华大概是把这个举动，当作了“动手”的命令。

　　初华反手抓住了这柄能源杆。

　　她手持能源杆，用力向下劈砍。

　　开放接口中喷出的蓝白色电弧，在打手的肩头上炸开。

　　义眼里，环境电流指标在一瞬间跳满了。

　　与先前祥子攻击的时候，简直不能算是同一把武器。

　　能源杆承受住了初华的重击。

　　它没有像初华所接触过的其他武器——棒球棍、电子围栏柱、甚至是钢条那样，断裂，破碎。

　　不仅如此，它还因为被施加了更强的力道打击，而释放出了更强大的能量。

　　砰。

　　被劈中肩头的打手倒下了。他的肩膀上，赛博改造过的内合金金属皮肤甚至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Doloris，小心材料强度。”

　　结果不赖。祥子在另一侧低声提醒。

　　她还是担心材料的问题。

　　“【掌中弹道处理系统】显示材料强度无碍。”初华回答，“它的抗打击荷载很高。”

　　不如说，刚才那一下，这还远没有到这根能源杆的极限。

　　后方，另一名打手冲来。

　　正好。

　　继续用力——这材料还可以承受——初华回手，将能源杆深深捅进来者的腹部——

　　“哈哈！”

　　半蹲在地上的喵梦看着这一幕，眯起了眼睛。

　　“这看起来比我刚才好多了——我开枪前，也应该先问一问Mortis的！”她低声叫道，“要是也能像现在一样，不就不出事了——吗——”

　　喵梦话音未落。

　　啪嚓。

　　只听得一声轻响。

　　初华的手向前多伸了一段。

　　原来，整根能源杆，在初华的用力捅刺之下忽然收缩，收进了尾部的把手之中。

　　……

　　“这就是可以按进去的便携结构。”

　　【填海新地2期】，Ave Mujica的领地，【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研发中心。

　　站在工作台前，睦拿着红褐色的能源杆尾部，说。

　　她按了一下能源杆的尾部。

　　棍身弹了出来。同时，上面的接口也同样打开，恢复到了先前的样子。

　　“原来如此。”

　　祥子抱着双臂，坐在睦对面，说。

　　初华坐在她的左手边，喵梦则坐在她的右手边。

　　三人看上去都稍稍有些疲惫，出击用的黑红双色的服装上面，覆盖着薄薄的土灰。

　　不过，三人的精神都还可以。

　　在先前的战斗中，能源杆在一撞之下，筒式折叠，收回了把手中。

　　算上一开始的枪械解体，这根能源杆第二次惊吓了她的使用者，和使用者的队友。

　　好在，附近的打手已经被刚才的两下攻击引发的骚乱成功逼退。

　　而综合商场的二层、三层，也在这时传来骚动。

　　一度是猎物的流民们在打手们惊讶的间隙扑上来。

　　打手们过于娱乐化的“狩猎”行动留存了流民们的力量，而这些力量，开始吞噬他们自己。

　　流民们试图抓住场中打手，将他们变成猎物，转换猎手与猎物的定位。

　　……还是带回去再说吧。

　　祥子、初华和喵梦开始趁乱撤退。

　　来的时候，三人要评估很多东西：【虫群】的状态，【虎头】打手的监视点位，附近是否有流民阻挡在必要的线路上面……

　　但撤退的时候，就不用管那么多了。

　　初华引爆了一枚电磁脉冲手雷。她抱着祥子和喵梦，向后跃出。

　　喵梦的两只眼睛，亮起不一样颜色的光。她开启了和远方掌控着【鸟笼】的睦的骇入连携。

　　【连带感染】燃烧了打手们的义体，还烧了一些流民的。

　　在受限于【虫群】而无法使用【快速破解】的【综合区1】内部，黑客的交叠攻击，就像是一种降维打击。

　　初华带上这杆能源杆，抱着祥子和喵梦，离开了。

　　她在这时候用行动说明了九公里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抱着两人，上下腾跃。她跑得飞快，就像是一台搭载了山地越野组件的【阿波罗】摩托。

　　祥子的状态很好。

　　第二需要担心的，是喵梦在高速行进中的状态。

　　第一需要担心的，是身为BCPD“攻坚者”“秘密兵器”的能源杆的状态。

　　不过，在三人终于回到营地，向睦确认了情况后，这两件事都变得不再需要担心了。

　　“发现的时候，它正在负责给组装枪体提供能源供给。能源杆的滑动保险没关。”

　　研发中心内，睦说着，将尾部的银色卡扣按进护手内部，将它递给初华。

　　“我用【鸟笼】的分析功能，分析了它。”

　　睦说。

　　她已经关掉了这根能源杆的测试界面。

　　现在，随着睦挥动手指，这杆能源杆的数据被【鸟笼】扫描，整合，重新以正规、制式的状态出现在了Ave Mujica的共享小队频道中。

　　……

　　【墨菲定律】

　　【攻击物判定：单手棍棒】

　　【攻击速度（标准额定）：1.7】

　　【每次命中伤害（标准额定）：140】

　　【耐力消耗（标准额定）：8.0】

　　【可以提供的伤害类型：打击、护甲穿透、流血、击晕、电击】

　　【*1秒充能时间】

　　【**电弧出力随施加的攻击力道增加】

　　……

　　能源杆有了名字：【墨菲定律】。

　　这个名字，是睦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根据内部代码起的。尽管那严格说来，只是这根能源杆的进程的内部代号，但睦似乎很中意它。

　　她把它用在了正式的档案上。

　　“喔！【鸟笼】的这个功能也派上用场了！”喵梦看着眼前的界面，说，“更好的分析功能，能够分析出物件最适当的使用方式……哈！BCPD就是没有我们这么好的评测装置，才会需要一个一个地试啦！”

　　“身为一根能源杆，竟然还有作为攻击物的指标啊。”

　　祥子看着这界面，说。

　　“是因为曾使用它当作武器吗？确实，质地很坚固，也有附加伤害……”

　　初华也看着它，说。

　　“只是作为攻击物的判定，都写得这么详细！”喵梦笑嘻嘻地说，“我已经等不及要看到它作为一根能源杆，能够以什么方式组装在枪械和武装里了！”

　　“这就是最适合的用途。”

　　睦说。

　　“……嗯？”

　　喵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便携、可收缩、材料强度：极高、可通过太阳能充电，可通过增强打击力度增加输出。”

　　睦说。

　　“【鸟笼】的综合评定显示，用作‘单手棍棒’，就是【墨菲定律】最适合的用途。”





第四百零七章 云层之上


　　本来都以为是能源杆的【墨菲定律】是一柄单手钝器。

　　这个认知，还是稍稍有些出乎预料的。

　　“哇噢。”

　　喵梦睁大眼睛。

　　“我想这也是时下流行的极简主义的一个佐证。”她说，“给老大用的？”

　　为什么会这样说？

　　这可是钝器。而且，从到手以来，都是初华在使用。

　　在一旁点着虚拟投屏的祥子，往喵梦那里瞥了一眼。

　　“毕竟，名字这么适合嘛。”

　　喵梦笑着说。

　　“……”

　　祥子按住了自己的额角。

　　“不过，确实。”初华看了看手中的【墨菲定律】，说，“最近，是小祥在更危险的区域。”

　　最近，Ave Mujica团队的五个人里，初华、海铃、喵梦和睦都是留在属地，负责本地工作。

　　只有祥子是在【综合区1】。最危险的区域。

　　武器优先给进行危险工作的人。

　　至少在初华这里，这条准则是天经地义的。

　　“我【肉体】不够，用处不是太大。”祥子说，“初华，你拿着吧。”

　　她滑动了一下自己的脑机界面，说：

　　“而且，给你就相当于给我了，不是吗？”

　　……

　　【墨菲定律】最后进入了初华的手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议告一段落。祥子坐在房间侧面的长椅上操作脑机，确认属地内的情况，整理即将进行的安排。

　　初华在房间正中进行【墨菲定律】的打击测试。睦给她准备了一些包着人造海绵的假人，用来测试这杆新武器的手感和更多的用法。

　　睦对那些打击假人得出的数据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兴趣。

　　“数据采集显示，它释放的能量并不完全匹配现有的能量曲线，而是呈现出一种像是在祭奠节庆活动前的晚高峰期时会出现的车流量变化曲线一样的曲线。”睦说。

　　这种形容有点太难懂了。就连喵梦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只知道这意味着你能更好地保护我了。”喵梦靠着墙，看着初华的练习，感叹道，“这可能是最重要的。”

　　“要做到这点，我想还需要更多的测试数据。”初华在测试的间隙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实事求是地说，“只是单方面攻击并不能够满足需求，我需要对打数据……”

　　就在这时。

　　“我来给你提供。”

　　声音从门口传来。

　　是海铃。

　　祥子抬起头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见过她了。

　　她从门口进入，走向初华。

　　在路过祥子的时候，她看了祥子一眼。

　　“第一批的工厂都已经确保完毕，投入使用了。”海铃对祥子说，“报告我发过去了。”

　　“好。”

　　祥子说。

　　海铃点点头。

　　她从侧方跳进初华所站立的区域，抽出【黑独角兽】，与手持【墨菲定律】的初华兵刃相交。

　　祥子也在这时站了起来。

　　“我把第二阶段需要进行的工作发给每个人了。”祥子说，“大多是一些补充性质的工作。”

　　“以待命为主。”她又说，“我们很快会进行下一次行动。”

　　说着，祥子向房间的出口走去。

　　“祥，要走了吗？”

　　睦在后面问。

　　祥子点点头。

　　“这么快？”喵梦也很惊讶，“不来点庆功宴……什么的？”

　　“我要回去上班了。”

　　祥子说。

　　……

　　Ave Mujica已经算是乐队帮派了吗？

　　祥子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毕竟，【填海新地2期】的性质特殊。）”

　　将手缩进风衣里，沿着飘下小雪的道路往【综合区1】走的时候，祥子这样想。

　　【填海新地2期】不连通外部网络。这里的势力，还没有得到过乐之城的检验，正处于巨大的罩子之下。

　　罩子揭开的那一天，会怎么样呢？

　　最近，祥子越来越频繁地想到这件事情。

　　她往通讯栏里瞟了一眼。

　　Morfonica还是没有打来通讯。

　　比起这个……

　　“（青叶摩卡也没有来联络。）”

　　上一笔收入的尾款还没结呢。

　　祥子很难判断对方是正在忙，无法接通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网络，还是想把这笔钱赖掉。

　　怎么说，青叶摩卡也是内部以姐妹相称，以家族般的紧密纽带彼此连接的乐队帮派Afterglow的军师。

　　Ave Mujica被她们带进了这么大的一场纠葛中。当时说的追加任务，给的附加条件——尽管那条件是“活下来”——自己也都做到了。

　　她们应该不至于做出将尾款赖掉这种事……

　　……吧？

　　“（头好痛。）”

　　想到这件事，祥子无奈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无法确认别人的情况。可以确定的就只有自己的情况。

　　算不算乐队帮派另说。至少，名为Ave Mujica的势力，已经在【填海新地2期】内初具规模了。

　　如果Ave Mujica算是乐队帮派，那么，自己就算是帮派领袖了。

　　想到这件事让祥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尽管与预想中十分不同，但她顺利抵达了初阶段的目标。

　　“（感觉就像是还在丰川塔的时候，搭乘景观电梯往顶层走的感觉。）”

　　站在丰川塔下面往上看的时候，能看到乐之城的光雾形成的薄薄的霾。在穿过它之前，能够看到它五光十色的迷幻散射光。可当你真的穿入其中，却除了能见度稍稍降低几个百分点以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祥子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看着眼前的景象，曾经说过——

　　……说过……

　　“（……？）”

　　祥子按住自己的额头。

　　祥子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跟谁说过一句什么话。

　　那好像是一句很重要的话，可是，她想不起来了。

　　“（黑区？）”

　　祥子已经好久没有感觉到丰川家的“清洗”留下的记忆黑区了。在组建起Ave Mujica以后，新的事、新的责任、新的问题摆在眼前，让祥子不停地向前，不停地思考，面对着新的一切……就算有面对旧时的事，也是私人情感上的纠葛。

　　她几乎不再想到黑区。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已经知道想关于丰川家的事是徒劳的。

　　不过……

　　“（这不算丰川家的事吧？）”

　　祥子记得那只不过是一句关于光霾的感叹。

　　为什么丰川家的“清洗”，连这也要洗掉？

　　……

　　p.s.：感谢入睦老师伟大的.5创作和黄金宝箱QAQ赛博小祥24h的参稿，一定写QAQ

　　p.p.s：各位读者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大家顺顺利利，身体平安，财源广进~





第四百零八章 忘却


　　在抵达属地边境线前的时间里，祥子久违地花了很多时间来调用脑机算力，通过扫描回忆过去的事。

　　不过，进展并不顺利。

　　祥子走了一会，休息了一会。她在信徒们的休息区坐了片刻，与这次负责陪同的保镖汇合，进行简单的工作交接，又去盥洗室洗了把脸。

　　期间，她一直盯着投影在自己视网膜上的，过去发生的事。

　　没有跟“光霾”有关的情报，也没有跟丰川塔有关的情报。

　　有的，只是那些她已经看过很多遍的回忆。

　　脑机扫描就是这点不好。回忆越是被反复思考，出现的频率就越高。

　　被从丰川家逐出的记忆，在棚户区打工的记忆，被削肾客追逐的那个雨夜的记忆。

　　祥子曾以为这些刻进她的骨里、她的血里、她的灵魂深处的记忆，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然而，现在的扫描数据里，它们甚至都已经鲜少出现了。

　　祥子的扫描数据区里，全都是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正在倒塌的水族馆。正在倒塌的地铁车站。尚未启用的大楼。目光。信任的、愤怒的、复杂的。还有在那之中的自己。

　　“……”

　　将水泼在脸上，看着水珠沿着鼻翼和眉角滑下，祥子看着肮脏镜面中的自己，也看着投在镜中的视网膜成像上反映出的，【Oblivionis】这个名字。

　　天意总是弄人：那些她想要忘记的事，她永远无法忘怀。而那些她不想要忘记的事，她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也许自己被“忘却”诅咒了。

　　祥子想。

　　祥子偶尔会想到那些在乐之城嘈杂的街道边布道的僧人说过的话。他们总是宣扬万事万物一经命名，就拥有了命运，会在命运的指引下走上既定的道路。

　　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没有什么纯粹的好东西。“忘却”将她从“丰川”的地狱中拯救出来，但“忘却”也只不过是取代“丰川”的又一条附骨之疽罢了。

　　它也许会带走自己的一切。就像这世界上的任何一种东西一样。

　　祥子想要再洗把脸。

　　她伸手去接水，水从她的手指间流过。

　　【基础建设区】的水厂已经接过来了。净水的效果不错。水很澄澈。

　　但祥子老觉得那水很黏。

　　黏答答的，糊在手上，怎么也洗不干净。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严重。水的颜色在改变。从澄澈透明，变成泛着黑的深红色。

　　祥子开始闻到若有若无的腥味。

　　她抬起头，看向镜面。

　　镜面上的是自己，或者是Oblivionis。这没有差别，反正，两者是一个人。

　　在头的侧面，健康监视图像上，出现了一条红色的波。

　　这意味着她的脑波正在进入赛博精神病发作前的危险值。

　　祥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将手伸向后腰。然后，从后腰的口袋里拔出了一管银色的【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针剂。

　　她将它扎进自己的腰侧。

　　哧……

　　轻微的眩晕过后，世界恢复了稳定，变得清晰，透亮，并能在鼻腔里嗅到令人作呕的氯味。

　　祥子已经习惯了。

　　待太久了。

　　她想着，整理起自己的衣摆。

　　手从衣摆下方滑过，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祥子的手顿了一顿。

　　然后，她慢慢地将那个坚硬的东西拔了出来。

　　是动能手枪【骄傲】。

　　骄傲别在祥子的后腰。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它了，但她始终佩戴着它。

　　祥子拿出【骄傲】，慢慢地抬起手，对准了镜子。

　　黑洞洞的枪口背后，是金色的眼睛。

　　“……”

　　祥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过了片刻，她垂下手，把【骄傲】放回了后腰的枪套里。

　　祥子不喜欢自己的脸。

　　有钱人很少进行外观方面的基因编辑。她的脸和她的血亲长得很像，因此，照镜子会让她想到父亲、母亲、外祖父……很多亲人。

　　她很少透过镜子看着自己。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就更少了。

　　自己上一次像这样认真看镜子是什么时候？

　　走出盥洗室的时候，祥子想着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相当无关紧要。

　　但有时候，偏偏是无关紧要的事会得到回答。

　　祥子很快想起来了。

　　是她还在棚户区打工的时候。她出门前，有时候，会这样看着镜子。

　　祥子回头看了一眼。

　　肮脏的镜面上，倒映出自己的脸。

　　气色比当时好了很多。但与记忆中，还是相同的表情。

　　祥子没有再继续看着镜子了。

　　她戴上面具，向前走去，前往保镖们等待的地方。

　　……

　　在自己的脑机记事本上记下“光霾－黑区”的事后，祥子带着两名保镖，越过了【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和【综合区1】的边境。

　　也许，人在心理上真的需要进行一些地域上的分界。跨过那些铁丝网后，祥子收起回忆，进入了工作模式。

　　她要去上班了。

　　……祥子并不是喜欢上班。她不是喜欢在酒吧里演奏12个小时插了芯片就能演奏出来的《蓝色多瑙河》，不是喜欢那些吵得要死的酒客，也不是喜欢醇二、尼古丁和多巴胺速溶剂的味道。

　　她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墨菲定律】丢了。没有在那场战斗中丢掉性命的【虎头】打手们，会将此事汇报给【虎头】。

　　如果【虎头】什么反应都没做出来，那祥子都要尊敬他是一位【大人物】了。

　　“（【虎头】会愤怒，想要抓出谁拿了他的东西。）”

　　进行【小中心区－内区】的排查，增加另外三处“秘密兵器”的守备力量，大肆围猎【小中心区－外区】的流民……

　　这些，都是很容易想象到会发生的。

　　其中，前两种情况，可以很方便地帮助祥子确认另外三处“秘密兵器”究竟在哪里。

　　祥子需要回到酒吧，才能知道第一手的情报。

　　路程并不长。

　　祥子很快靠近了有卫兵把守的【内区－外区】分界线。

　　而情况，也正如祥子所预料。

　　“……拜托了……让我们进去。拜托。这是玉米片……玉米片，和12mm的突击步枪子弹……”

　　在卫兵们的附近，人变得比之前还要更多了。

　　许多流民想要进入【内区】。愿意拿出足量东西的人还是少数，更多的人，是在争执着。

　　人太多了。祥子想要从人群外面绕到侧面——她记得，那里也有卫兵——

　　就在这时。

　　一名穿着兜帽的年轻人被人群推了一下，撞到了祥子。

　　“啊！不好意思！”

　　那年轻人说。

　　那大概是个女性。之所以只能说是“大概”，是因为她有着很重的电子口音。这是喉咙经过了赛博改造，或是用了特殊的声音滤口的人才会有的口音。

　　祥子往年轻人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名脸上覆盖着恐怖的不锈钢管构成的全机械结构的，身形瘦弱的年轻人。

　　她的身高比祥子高出半个头，但这身高不一定是真的，因为仔细一看，她就连颈部和手部，也一样覆盖着机械结构。

　　不过，跟传统的“全赛博人”相比，祥子的义眼扫描出她的热指标相当高。

　　这说明她还保留着生理人的大部分特征——那些看似骇人的机械结构可能是轻度表皮改造，也可能只是可拆卸外骨骼。

　　祥子稍微有一点意外。

　　倒不是因为这个年轻女性的长相——在【综合区1】，长相比她夸张的人多了去了。因为买不起合成皮肤，往自己脸上装汽车轮胎的人，都有。

　　祥子惊讶的是她的用词。

　　来这里的都是从前混底层的，想要寻求翻身机遇的家伙。

　　这些家伙撞到人，不问候家人就不错了，是不可能会说“不好意思”的。

　　当然，这也只是一瞬的惊讶。

　　因为这名女性很快又挤回了人群中，看不见了。





第四百零九章 找东西的人太多啦


　　嘭！

　　还没有走到酒吧，祥子就听见那个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

　　一些桌子、椅子、调酒台、【M2083战术家】、被撕下来的义手、被撕下义手的人，被从酒吧里面丢了出来。

　　“让人全部都给我过来！！”

　　呯！

　　混杂在潮湿霉味中的硝烟味，盖过了廉价尼古丁的气味。祥子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酒吧里储藏的醇二“风味添剂”被点燃了，噼里啪啦地响着。霓虹灯构造成的“酒吧”字样歪歪斜斜，已经破碎。它们垂在地上，从碎掉的管子中，漏出闪烁电弧的酒红色液体。

　　祥子回头，按手示意身后的两名保镖待命。她自己往前靠了靠，凑近了酒吧的门口。

　　她无声地贴在酒吧门口，往酒吧内看了一眼。

　　祥子看见一地狼藉。

　　桌子和椅子的碎片覆盖在地面上，角落里，倒着几个人，其中就包括祥子熟识的那名酒保。几名与综合商场里看到的打手们外貌相似，也在脸上插着钉子、鼻环、钢针和其他金属小物件，看着像是能被吸铁石吸起来的打手，拿着【AKR-20中型突击步枪】，【赫克勒-科赫MP-2013轻型冲锋枪】和【破墙锤】，站在他们身边。

　　而在这混乱的中心，站着一位高大的人……

　　也许，是一头高大的老虎。

　　在这个时代，人工皮肤和人工毛发都不罕见。在乐之城，你偶尔会看见把自己改造成了蜥蜴人，蒸汽朋克牛仔，或是把自己改造成了机械战警的人。

　　不过，在【填海新地2期】，很少看到改造化如此之高的人。

　　站在场地中间的人，只保留了不到三成人类的特征。他的头颅覆盖着黑黄相间的人工皮毛，白色的鬓须沾上了红色的鲜血，在空气中抖动。

　　“你！还有你！你们怎么XX的看场子的！？东西丢了——东西丢了！你跟我说，你不知道它有没有流通到市场上！？”

　　那头高大的老虎转过来。祥子看到了它膨出的鼻头，玻璃弹珠般的眼睛，和猫科动物式的开瓣嘴。

　　做工其实还可以。

　　但由于人类的颅骨结构和面部结构，跟老虎实在是差得太多，此人看上去七分像老虎，三分像人。这种微妙的，介于像与不像之间的状态，给人带来了一种特别的恐怖。

　　此人显然就是本地的领导者，【虎头】了。

　　“所有的市场！所有的市场——这块所有的市场，我说过了，都是在这附近！那不特么是一个人能吃下的东西！想要挑战我？还是想要卖给挑战我的人？不管怎样——”

　　“——我让你们XX的盯住【小中心区】了！你们在做什么？出现了这样的势力，你们没有发现！？”

　　“去给我找！XX的——都给我去找！不知道是谁拿走的，就把你们的肠子XX的翻出来，套到你们自己的头上！！！”

　　【虎头】狂怒。尽管在祥子看来，这里完全松散的结构，和没有任何信息交互化的管理方式，是不具备发现任何一种哪怕最简单的渗透行为的能力的，但他仍然把这一切都迁怒在了酒保、商人，以及附近的一些其他经营者身上。

　　【虎头】砸坏了更多的东西。在他发飙时，祥子看到他的手和脚也都进行了改造，覆盖着厚厚的皮毛。

　　【虎头】将吧台的侧板抬起，又丢出。

　　哐！

　　侧板擦着酒保的脸，砸在背后的墙上，碎成一片一片。

　　“都XX的给我去找。”【虎头】说，“我从【绿柱】回来的时候，要是发现你们还没搞明白是谁偷了那杆枪，你们就得去门口找你们的脑袋了。”

　　嘭！

　　【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桌子碎片，从店铺里面走了出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旁边的墙角处，蹲着一个黑影。

　　【虎头】心情正是不爽的时候。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可没有闲情当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虎头】挥手，露出了手中动能手枪【DR5新星】的枪口。

　　砰！

　　【虎头】开枪了。墙角的那人头部中弹，向后一翻，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就是一个本地饥肠辘辘、皮包着铁的小混混。

　　“呵。”

　　【虎头】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他向前，大踏步离开了。

　　血在地面上缓慢流淌，流到了街道的拐角处。

　　血碰到了黑色的皮鞋。

　　是祥子。

　　她听到【虎头】要离开，已经先一步转移了阵地，躲入了一旁的小巷。

　　在同样站在小巷里的，瑟瑟发抖的卖芯片老头身边，祥子看着【虎头】远去的背影。

　　“（【绿柱】。）”

　　祥子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个她听到的词汇。

　　……

　　【综合区1】，内区。

　　从酒吧所在的位置再往深处走，进入潮湿、阴冷、叠在天线下面，终日不见阳光的小巷之中，祥子走着。

　　皮鞋踩在黏答答的路面上，发出同样黏答答的声音。

　　啪嗒、啪嗒。

　　祥子拐过转角，再转角。然后踏上一处预制板房外粗钢打成的楼梯。

　　哐、哐。

　　从黏腻的声音，变成蹬踏金属的闷响。

　　保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

　　而祥子走在前面，按着脑机后沿。

　　她在进行通话。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Oblivionis：……是的。【虎头】发现【墨菲定律】丢失的事了。但他还没有头绪。】

　　【Amoris：呼！对我们是好事！结果出来前，我还担心了一下面具是不是不足以遮蔽我们的信息！】

　　【Oblivionis：目前看来，他暂时没什么威胁。】

　　【Oblivionis：【虎头】提到，他接下来要去一个叫做【绿柱】的地方。】

　　【Doloris：是【虎头】的营地，还是“秘密兵器”在的地方？】

　　【Oblivionis：【虎头】离开后，我在酒吧里稍微打听了一下。【绿柱】是【综合区1】靠东边的一处区域，不算很近，是【虎头】营地的可能性很低。】

　　【Amoris：啊～那是“秘密兵器”在的地方的可能性就高了！】

　　【Oblivionis：【虎头】最近因为【墨菲定律】丢失的事，在周边疯狂捕猎流民。因此，很多流民在涌入【内区】。我要留在【内区】确认他们带来的情报。】

　　【Oblivionis：我需要一个人去【绿柱】那里确认情况。】

　　【Timoris：我去吧。】

　　【Mortis：……】

　　【Amoris：喔！Timoris，主动请缨？】

　　【Timoris：交给我的工厂确保任务已经完成了。后续，【鸟笼】可以处理。我现在是空闲的。】

　　【Oblivionis：好。Timoris，我把定位坐标发给你——】

　　【Oblivionis：……】

　　【Mortis：Oblivionis？】

　　【Oblivionis：有点情况。会议暂停。】

　　……

　　祥子站在自己打开的房门前，在脑机中说。

　　她看向身前。

　　这里是她在【综合区1－内区】的住处，一间廉价公寓。环境条件差、没有阳光，但胜在隐蔽。

　　在酒吧当钢琴手的日子里，她在此落脚。

　　她是有几天没回来了。不过……

　　“……”

　　祥子看到晶莹的断线，在锁扣内侧的小角度空隙间飘动。

　　离开前，祥子挂在房门上的细线断了。

　　在她不在的日子里，有人曾进入过这个房间里。





第四百一十章 只是给你看看


　　小偷？

　　强盗？

　　无差别杀人的，来寻仇的，发现是自己拿走了【虎头】的【墨菲定律】的？

　　……祥子能想到太多种情况了。

　　但“有人闯入房间”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引起警惕。

　　祥子用义眼往屋子里扫了一眼。

　　地面上，高亮出了新的脚印。

　　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少。祥子因为担心本地的安全情况，从不曾往住处放入过任何物品——但至少那些简易的柜橱和床，都还在原地——柜橱被翻开，有箱子堆在旁边。床上，也有卷起的褥子——

　　“……”

　　房间里的东西没有少。

　　反而是多了。

　　全都是生活用品。不管怎么想，都是有一个祥子之外的某人，住进了这间屋子里。

　　……

　　“我在离开之前，已经多付了等物价五天的房租，你却把那间房间租给了别人。”

　　公寓底层，祥子靠在最角落的公寓的门上，说。

　　公寓门歪歪斜斜的，看上去被巨大的力量攻击、撕扯过，还不止一次。不过，户主大概是没有打算依靠这扇门进出这间房间。门缝与门框之间的缝隙中，钉着碳含量很低的粗合成塑料条，将门锁死了。

　　“你好几天不回来，我怎么知道你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们这儿，住房很紧俏的啊……”

　　门背后，传来气动药管上下泵动发出的，像是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沙哑声音。

　　那是这公寓的房东。大概是。祥子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她只知道他会定期给【虎头】钱，就像【内区】的所有其他营业者一样。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从【虎头】的自建发电机和水泵那里引来的水电管路都是先经过他的屋子，再经由总闸和分流闸进入其他房间，而他把他那间屋子钉死了。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最近，来【内区】的人变多了。我可没办法总是等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人……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

　　房东絮絮叨叨地说。

　　“退钱，或者给我间新房。”

　　祥子言简意赅地打断了房东。

　　“我现在是旺季……旺季。旺季对住宿业的影响，可是很大……”

　　当。

　　祥子把【青牙】插到了门缝中的粗合成塑料条上。

　　青牙的边缘，在阴暗的环境中闪烁着冷光。

　　这是电子刀。

　　电子刀，可不便宜。

　　尤其是在【综合区1】。这种不太需要能源，但又能确切造成杀伤的物品严重溢价，到了一个相当昂贵的价格。

　　也许在乐之城主城区，能够用得起昂贵物品的人不一定是实力强劲的人。但在自由掠夺的【填海新地2期】，昂贵的物品只会在实力强劲的人手里。

　　“……”

　　房屋内，房东因为害怕，停下了话头。

　　“在没有旅游业的地方，无所谓旺季和淡季吧。”

　　祥子说。

　　……

　　最后，房东给了祥子一间在同一层楼，但是位于走廊最里侧的新房。说是新，但其实也未必：你没法说这里有什么是新的，到处都是弹坑、硝烟反应和尼古丁的味道。

　　祥子换了新的住处。她花了一点时间布置起房间内常住时的防御，包括细线，小钢珠和放在空床垫下面的阔剑地雷。

　　这花了祥子一点时间和一点脑机算力。她中途登陆了一次Mujina Carnival的脑机频道，结束了会议，将定位坐标发给海铃，并把自己更换住处这件事告知给了小队成员们。

　　祥子再下一次确认脑机频道的信息，就是这一切的布置完成之后了。

　　消息栏上，显示着海铃的信息。

　　……

　　【Timoris：已经抵达【绿柱】了。】

　　【Timoris：未确认到目标任务【虎头】的标定位置。确认为尚未到达。】

　　……

　　这么快？

　　总觉得，发送坐标还是最近的事。祥子看了一眼时间。

　　她才发现时间走得比想象中还快。距离海铃汇报“出发”的时刻，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绿柱】并不远。至少，比先前的综合商场近。

　　如此看来，海铃到了，而【虎头】未到这件事，并不是海铃抵达得太快，而是【虎头】抵达得太慢了。

　　……

　　同一时间。

　　【综合区1】，内区最高的，由刺钉和钢条构成外观的建筑内。

　　有着一张老虎脸的【虎头】，正坐在由白色的长管搭建成的椅子上。

　　构成那椅子的是PVC管，枪膛……也许，里面有一部分人骨，但如果不说，没有人会想要往那个方向去想。

　　【虎头】坐在黑暗里。他脸色低沉，但没有发飙。

　　他托着下巴，看向前方。

　　一个人背着光，站在他的面前。

　　“是南边的流民抢了你的东西。”

　　站在【虎头】面前的人说。

　　那是个男人，当窗外的霓虹灯光闪过他的脸旁的时候，可以看到，他有着一张完全覆盖了整个面部的，银色的脸。

　　他穿着西装，恭敬地站着。

　　如果在场有曾经去过Poppin'Party在几个月前于CiRCLE举办的Live的人，或许能够一眼认出。

　　因为，他和那天同Poppin'Party的【大人物】，山吹沙绫进行病毒交易的那名银脸的男人，很像。

　　但没有人能确认他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那张银色的脸，掩盖住了一切的信息。

　　银脸的男人对【虎头】微笑了一下。

　　“也许，不能称之为‘流民’。”

　　银脸的男人说。

　　他点了点自己的脸，对【虎头】出示了一个虚拟成像搭建出的logo。

　　字体是玫红色，底色是黑色，有着齿轮和月亮的图案。

　　那是Ave Mujica的logo。

　　“有一支乐队带领着那些流民们。她们形成了名叫Ave Mujica的组织。”银脸的男人说，“是这个组织偷走了你们的东西。并且，她们还会来拿更多。”

　　“Ave Mujica……”

　　【虎头】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吼声。

　　“这里本来还会有Morfonica的身影。不过，乐之城的局势拖住了她们。”银脸说，“棚户区的水塔炸了，一时之间，她们不能分身出来。”

　　“是一个好的时机。我们想要和您合作，协助您清理您的地盘。”

　　银脸的男人说着，将手伸向怀中。

　　他掏出了一张名片卡，递给【虎头】。

　　那张轻金属质地名片卡上，只写着两个字。

　　丰川。





第四百一十一章 我会自己来


　　晚间是祥子出工的时间。

　　在简单地睡了三个小时后，闹钟响了。

　　祥子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新房间的床上爬起来，按着自己的脸，在被褥上坐了一会。

　　血清素不足带来的感觉，让她觉得既怀念，又恶心。

　　“（别怀念这种事情。）”

　　祥子对自己说。

　　她起身，洗漱，前往酒吧。

　　路过楼梯的时候，祥子往自己原来的住房那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灯灭着。新住户并不在家。

　　……

　　再次回到酒吧的时候，迎接祥子的是一片狼藉。

　　【虎头】的愤怒结束了，但生活还得继续。祥子看到酒保正在打扫被砸坏的门面。他在瓦砾堆中穿梭，拾起还能够使用的架子和杯子。

　　这里显然不再是营业状态了。不过，有几名常客仍旧站在废墟边上。

　　他们站在从碎裂的灯管中溢出的、已经干涸的荧光涂料前面，喝着店里最后的几瓶【布尔什‘危’克】伏特加。

　　能很明显地看出，其中有人接了新的肢体——比如说，新的手臂，甚至是新的脖子。

　　祥子记得他们，他们是本地的掮客——生意人、走私者、幕后人和情报贩子的统称。他们需要人脉，钱则是在人脉之后才会考虑的事情。他们是最经常出现在酒吧里的“人种”，酒吧是他们的生意场。

　　祥子开始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酒吧毁了，但是不来酒吧，他们也没处可去。

　　不过，今天看上去，他们并不是做生意的那一边，而是客户。

　　在这几名掮客身前，站着一个人。

　　高度赛博化的外表，覆盖着不锈钢管的身体。说话的时候，气息从口腔两侧的栅格中吐出，变成空气中的白烟。

　　如此高辨识度的外表。

　　祥子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正是先前在入口处与自己撞到的那名年轻女……大概是女性。

　　祥子靠近了些。

　　她看到这名女性正在向掮客们摆弄手头的东西。

　　那都是一些小的零部件、组件和枪械配件。还算稀有，不过，并不算昂贵。

　　“……【XC-10阿勒克托】，我这有十支。【疲软虚弱】和【霓虹飞箭】有的不多。【外区】已经不太找得到这种东西了。其他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就是地图。这附近的地图，还有天线的位点……你们知道的，我主要就是卖这个。当然，小杂物的话，我也有。”

　　女性说着，从腰包里拿出一台小收音机。

　　“……你们想知道乐之城的新闻吗？这台收音机可以收到电波讯号……哎呀，你也知道，在没有接入乐之城城际网络的【填海新地2期】，想要收听主城区动向是很困难的。”

　　女性打开了手上的小收音机。

　　在沙沙的电波声中，它播报了一些零碎的【……填海新地1期……爆破突击……】【……富人区边境的摩擦还在持续，高新产业股价持续下跌……】之类的内容。

　　“（……）”

　　这名女性在向本地掮客推销东西。

　　祥子看着这一幕。

　　售卖是在稳定的环境中，才会发生的交易行为。

　　换句话说，如果不能够保证环境的稳定，售卖只不过是向即将抢劫自己的人出示自己究竟有多值钱的行为。

　　祥子想，她也许从前是混【外区】的人，走投无路……就像祥子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给自己拟的假身份一样。

　　但祥子是有武器、有后手，也有保镖的。

　　“（什么都没有的人，会很容易地消失在这片城区里吧。）”

　　祥子想着，观察着。

　　接下来，掮客们会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意见，先把情况拖住。然后，会有人跟踪她到偏僻无人的地方，开枪，把那些货物的售价统统变成零……

　　然而。

　　事情并没有根据这种常见的发展方式继续发展下去。

　　“收音机不用。没心情管那些事。”为首的掮客说，“【XC-10阿勒克托】给我来两支。”

　　“我要【霓虹飞箭】。”另一人说。

　　“……”

　　交易真的顺利进行起来了。这可很令人意外。

　　祥子有了更多的兴趣，往那边投入了更多的注意力。

　　“给我来张西边的地图……上次来的那批货还有吗？”

　　一名掮客问。

　　“地图有。上次的货没有这么快。”高度赛博化的女郎说，“那是罕见品。”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祥子的注意。

　　【上次来的】。

　　这个词组说明，这名赛博女郎并非如同祥子先前认知的那样初来乍到。

　　她此前也有来进行过交易。

　　考虑到祥子还只在这片区域工作了一周，此人在这里的时间，说不定比祥子自己还要久得多。

　　然后是【那批货】。

　　会被专门询问货品……

　　卖药物的？

　　卖特殊武器的？

　　有特殊的靠山，有特殊的渠道？

　　祥子又往那边靠了靠。

　　这时候，一名掮客注意到了祥子。

　　“喔！好消息，钢琴手回来了。”他说，“我们有音乐了……”

　　他往店铺里面看了一眼。

　　到处都炸毁了。电子琴更是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未必。”他补充道。

　　“我会希望这里还有工作给我做。”

　　祥子说着走了过来，她对着这名赛博女郎伸出手。

　　“初次见面。过去的一周里，我是酒吧的钢琴手……曾经是。”祥子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

　　这名赛博女郎也伸出手，跟祥子握了握。

　　“售货？情报？联络？送信？我想我什么都干。”她说，“【填海新地2期】封锁的时候我就在这了。我主要在【外区】活动，不过，最近【外区】变得有些……呃，乱。”

　　她说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拿着的收音机。

　　“你想要收音机吗？”

　　她问祥子。

　　“谢谢。不过我不太喜欢听新闻。”

　　祥子婉拒了她。

　　祥子看着这名年轻女性的脸。

　　祥子无法穿透她戴着的合金部件，看到她真实的面貌。不过，她能够看到，对方用的个人账户显示她的名字叫做【TOKYO】——一个稍微有些复古的英文代号。

　　最近的年轻人总是喜欢用英文代号。





第四百一十二章 说谎是不好的


　　夜晚，【综合区1】，东侧。

　　建筑群系。

　　海铃站在高耸的写字楼中部，尚未开发的楼层中，看着前方。

　　前方不远处，是另一栋写字楼。

　　这栋写字楼大约有30层高，又细又长。由于整个【填海新地2期】陷入停工的时候，它的外立面刚装修到一半，楼身上，到处都覆盖着绿色的装修网格布。

　　这些网格布中的许多布，已经在这几个月里因为大风、降雨和雾霾的天气而损坏了。但仍然还有些留在上面，让它看上去呈现出灰与绿交织的螺纹。

　　这里就是【小中心区】的众人口中的【绿柱】了。

　　在祥子听到【虎头】要来【绿柱】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虎头还没有来，但海铃并不着急。比这久得多的工作她都做过。BCPD的监视任务，哪怕只是看着几个没任何危害的瘾君子，时长都至少是目前的几倍，而且，还要提交文面上的报告。

　　“……”

　　风变得大了些。海铃稍稍换了一个靠着立柱的角度。

　　视角改变了。她越过一片漆黑的【综合区1】东部，向西望去。她看见了亮着星星点点灯火的【综合区1－内区】，南边的Ave Mujica的属地，看见从那些烟囱里冒出来的白烟。她看见更加西侧的住宅区——那里一点灯光也没有——和住宅区后方的乐之城。

　　海铃根本就不需要额外的照明。高楼外立面广告、电子立体海报、浮空车和飞艇。从乐之城主城区放射出来的灯光照亮了天空。

　　在这些光芒之外，【填海新地2期】静静地沉睡在黑夜里。

　　海铃看着这些光，抬起手，按了一下脑机。

　　脑机的虚拟界面顿时弹了出来。

　　她点开Ave Mujica的聊天频道。里面，喵梦和睦正在讨论最近的工作。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Amoris：焊接车间需要一份指导芯片～】

　　【Mortis：Amoris，4个小时前，我已经将指导芯片的制作权限转让给你了。】

　　【Amoris：我是想问问看名字！《汗、传送带和她的扳手》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Mortis：我不知道。】

　　【Amoris：别说“不知道”这种话，Mortis！你感觉如何？】

　　【Mortis：艺术是主观的。】

　　【Amoris：就主观的看法！】

　　【Mortis：听上去，像低成本电影的名字。】

　　【Amoris：呃……我换个说法！如果是你，会起什么名字？让人一眼就会想看的那种！】

　　【Mortis：……《螺丝松动的艺术》。】

　　【Amoris：噢，这稍微有点不吉利。】

　　……

　　喵梦子怎么把若叶小姐当作高级的AI在调教啊。

　　海铃看着跳动的字符和那一大堆表情贴图，想。

　　她的手指在聊天框上停留了片刻。

　　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就划掉了聊天框。

　　她调出了聊天列表。

　　写着【Doloris】的聊天栏里，发来了一些厂区与人员的对接。

　　写着【Oblivionis】的聊天栏里则是空的。

　　“……”

　　海铃继续往下拉。她的手指滑过在她手下工作的那些信徒，一直往下。

　　海铃的指尖停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这个名字曾经也并不算在靠上的位置。不过现在，它彻底被淹没在许许多多的工作信息中了。

　　海铃看了那个名字一会，把整个界面关掉了。

　　绿色的闪光从视网膜上消失……

　　同时。

　　黄色的闪光，在不远处闪了一下。

　　“……？”

　　海铃望向【绿柱】的方向。

　　【绿柱】底部，隐隐约约看到了闪光。

　　紧接着，是声纹在声压分析器上跳动。

　　几辆摩托车，正沿着道路缓缓开向【绿柱】。

　　能在【综合区1】里开得上摩托车的，毫无疑问，只有【虎头】和他的手下。

　　“（来了。）”

　　海铃想。

　　她用歧路司的【2型眼眶植入】捕捉到了这些人。她接入【鸟笼】防范【虫群】，她用眼眶预制件放大、拍照、标定体征状态，记录，准备上传到Ave Mujica的服务器。

　　【虎头】和他的手下开始进入【绿柱】了。

　　海铃不打算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跟进。不过，她会在确保自己处于非扫描状态下的安全距离的情况下，往前多探索一点。

　　海铃向前，从窗户外沿处一跃而下，然后，开启【踝部加固】。

　　【踝部加固】义体在空中顿了一顿，用反冲力抬升垫起海铃，落在道路对面的另一栋大楼里。

　　海铃又无声地往前行进了一段。她打算再次向前跃出，去【绿柱】的另一侧……

　　就在这时。

　　嗡。

　　海铃听到自己的脑机里发出一声轻响。

　　红色的提示弹出。【鸟笼】拦截住了一次针对海铃脑机的攻击。

　　“——”

　　黑客。

　　在海铃想到这个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的词汇的瞬间。

　　更多的攻击来了。

　　……

　　【综合区1－内区】，酒吧。

　　祥子、“赛博人”少女和几名本地掮客站在废墟前面，还在聊着天。

　　“钢琴手，你找到妹妹了吗？”

　　一名本地掮客忽然问祥子。

　　“……”

　　怎么还记得啊。

　　祥子有的时候会很怀疑这些【综合区1】的流民们是不是没有更多的娱乐方式，所以，才总是对别人的私人情报念念不忘。

　　“没……”

　　祥子本想着敷衍一句“没找到，是空欢喜一场”。

　　但她忽然想到，之前，自己被熟客看到和初华会面。

　　要说找到了吗？

　　但是那样会被追问更多的细节，容易出事。

　　说没找到，又担心熟客已经把自己会面的事说出去了。

　　“……找到了一个。”

　　祥子最后说。

　　找到一个是什么意思？

　　掮客们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连那位无法看见脸的赛博女郎，也能从肢体语言看出她的惊讶。

　　“我不止一个妹妹。”祥子只得接着之前的话头往下说，“我见到了我的一个妹妹，但是，我还有一个妹妹也不见了。所以，我们没有一起回来，而是分头继续寻找……”

　　祥子自己都觉得这借口太生硬了。她真想拿刀顶在这些家伙的喉咙上，威胁他们别继续往下问了——

　　不过，不用她拿刀。

　　掮客们的确没有深究。他们换了个话题。

　　而这个话题是祥子始料未及的。

　　“这个年头，在找人的人很多啊。”

　　一名掮客说。

　　他看向那名“赛博人”女性。

　　“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在找人，对吧？”

　　他说。





第四百一十三章 赛博人有两个


　　你也是在找人。

　　这话一说出来，掮客面前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欸？这有可比性吗？像我这种工作，可不总是在找人吗？这儿又没有卫星电话！”

　　赛博装扮的女性笑了笑，将话题带过去了。

　　“说得也是。这里很不方便呢。”

　　祥子接话。

　　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暗地里，却用余光观察了这名女性。

　　“（你为什么惊讶？）”

　　祥子比起这名女性在找人这件事，她会感到惊讶这件事，更令祥子在意。

　　在【小中心区】，有太多惹祸上身的境况。

　　想要不让别人知道的事，是不会就这么放在台面上说出来的。

　　同理，他人也不会随意说出口仅仅只是“观察”到的事。

　　因为，在这里，很难知晓他人的实力。如果对方想要保密，暴露信息的人可就要遭重了。

　　在这里生活的流民们尚且如此，靠说话的艺术吃饭的掮客们，更是深谙此道。

　　既然这名掮客能这样若无其事地说出来，说明他判断这件事是对方“愿意告知他人”的。

　　“（那不就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吗？）”

　　自己说出来的事，被别人转述，却又感觉到惊讶？

　　……这里面，好像有点什么隐情。

　　“你是在找顾客吗？我还以为你也在找家人。”

　　祥子若无其事地诱导了一下话题的方向。

　　“嘛……差不多啦。”

　　女性说。

　　在女性说话的时候，祥子始终用余光观察着她的肢体动作。

　　祥子很确定，在说“家人”这个词的时候，对方的身体在那个瞬间稍微有一点点绷紧了。

　　这是这个词汇很关键的信号。

　　“差不多？”

　　祥子又问。

　　“现如今，不是很流行吗？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女性发出像是在笑的声音，“饶了我吧！如果我说我的顾客不是家人，会对我的销售额有影响的……”

　　“也是呢。”

　　祥子说。

　　环境越是混乱，人们就越是容易出于自发和非自发的原因聚集在一起。

　　祥子可以认同“现如今很流行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这句话。

　　不过，这句话出现在这里，在祥子看来，跟自己的“不止一个妹妹”是同一个级别的圆场术。

　　“（要不要追问下去？）”

　　背后可能有更多的秘密。

　　“秘密兵器”还有两样没有情报。在这之上，祥子也不是没有想过能否找到机会吞下【综合区1】的控制权。

　　机会永远是脱胎于情报的。

　　问一下可能更好。

　　“（但也可能不要多管闲事会更好。）”

　　不清楚这个人的背后是谁，又有谁都关注着她背后的秘密。

　　就像方才所说的那样，如果对方想要保密，把信息挖掘出来的人，绝不可能独善其身。

　　“（怎么办呢……）”

　　就在祥子思考着的时候。

　　忽然间。

　　“……？”

　　祥子的脑机屏幕里闪了一下。

　　闪烁的部分是Ave Mujica连接着【鸟笼】的小队频道。

　　酒红色的底框上，浮现出了一段短短的文字。

　　【Timoris已下线。】

　　祥子最初以为是【鸟笼】在进行测试。

　　但一秒、两秒、三秒。

　　五秒钟过去了。

　　Timoris的账号仍然没有回线。

　　这时间已经足够【智力：12】的喵梦通过赛博空间进行一千次以上的测试调试了。

　　就算是【智力：7】的睦，这时候也应该已经完成重启了。

　　祥子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好像聊太久了。”祥子对在场的几人说，“我还得去找新的工作。”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先失陪了，随后匆匆离开。

　　“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那名赛博女性说。

　　随即，她也与祥子沿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在场的只剩下了几位掮客。

　　……

　　“那个从外区来的，卖带子的家伙，真是在找人？”一名掮客看着离开的女性，问另一人，“我连你装在肚子里的步进电机黏得厉害，需要清理积碳的事都知道，你说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哈？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在前一名掮客纠结了一阵子后，说回了正题：

　　“她前两天不是在这附近到处找人吗？虽然当时我没有直接看见，不过，很多人都在说，有面部呈现高度赛博化特征的人在【小中心区】找人。我的渠道还是灵通……”

　　此人的话音未落，其他的掮客忽然大笑。他们喉管里装的尼古丁滤嘴上下摩擦，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你的消息灵通到月球去了！”其中一人说，“你听说面部进行了赛博化改造，就觉得是同一个人了，是不是？”

　　“不是吗？”又有一人说，“哎呀，我也没弄明白！说真的，我还以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呢！早知道不是一个人，我那会儿就不用顾虑，‘弄点儿’了——”

　　“前两天来找人的不是卖带子的！”另一人大笑着说，“卖带子的今天才刚来！前两天来的人是——”

　　就在这时。

　　踏、踏。

　　酒吧的废墟旁，又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

　　掮客们转过头。

　　出现在废墟旁的，是一名面部同样进行了赛博化改造的人。

　　她出现的时候，就能够很清楚地明白，为什么先前的掮客把两人弄混了。

　　新来者的面部改造和之前那名赛博女郎很像。

　　不过，仔细观察，能发现用了更多的哑光管、数据端和廉价半节流阀。

　　这名新来者也是一名年轻人。看肩膀和胯的比例，很可能也是一名女性。

　　但还是有区别的。

　　和先前那名赛博女郎相比，新来的赛博人脖子和手腕没有进行赛博化覆盖，还保留着生理人的皮肤。而且，看步态，这位新来的赛博人比之前的赛博女郎要更虚弱。

　　一名掮客转了转眼睛。

　　“说来就来了。”他说，“就是这家伙？”

　　“妹妹还是朋友？”另一人则问了一句。

　　“……”

　　新来的赛博人明显有点没把握住状况。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找这里弹钢琴的。”

　　她的声音也没有前面那名赛博女郎那样改造得彻底，而是还保留了年轻女性生理人特有的音域。

　　掮客们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怎么办呢……”

　　五分钟前，他们才刚跟祥子聊过。但现在，大家都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他们搓了搓手，比出“货”的手势。

　　“也许再来一点这个，就能够想得起来了。”

　　一名掮客说。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过往的经历


　　【综合区1－内区】。

　　祥子所居住的公寓。

　　在离开酒吧后，祥子没有回到这间公寓。

　　但是，有另一个人回来了。

　　咔嚓。

　　祥子原先居住那间房间被人用钥匙打开。

　　灯亮了。

　　进入房间的，是方才跟在祥子背后离开的，那名被称为“卖带子”的，高度赛博化的年轻女性。

　　门在背后关上。

　　“……呼。”

　　赛博女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走到床边，倒在床上。

　　“……”

　　她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然后，把手伸到了下颌边上。

　　咔嚓。

　　一处气动按钮被按下。女性的下半脸上，出现了一条裂缝。

　　女性将她的手伸进那条裂缝里，向上一揭。

　　整张赛博化的脸，被她掀了起来。

　　被掀起的这张脸，比看上去要更薄。在粗犷的管路下面，是一张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年轻的脸。

　　粉色的头发，银色的眼睛。

　　赛博化的脸下方，露出了另一张生理人的脸。

　　一张年轻女性的脸。

　　而且，是相当有名的年轻女性。

　　只要你曾经接上过这座乐队之城的网络，就能够认出这个人。

　　此人正是一时风头无限的学生乐队，MyGO!!!!!的成员，节奏吉他千早爱音。

　　爱音点开自己的脑机界面。

　　今天显示的可疑频段还是零。

　　“……哈啊。”

　　爱音叹了口气。

　　……

　　【在这个时代，一切境况都会在瞬息之间发生变化。】

　　【今天是活人，明天是死人。今天是王子，明天是囚徒。】

　　这些话，爱音当然从小到大，都曾无数次地听说过。

　　但是，就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小资产阶级家庭的子女一样，在直到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刻之前，爱音都一直认为，她周围的环境是基本可控的。

　　灯被枪击中，然后于混乱中失踪。

　　那之后，事情一路向着爱音此前从来未曾考虑过的方向发展。

　　【填海新地2期】的骚动，在乐队帮派和丰川家的军警势力几个小时的交火后结束了。

　　那之后，乐之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紧张的气氛。

　　街上的枪声变多了，本地税收在“谨慎地考虑”过后，上调了几个点。

　　但除此之外的变化，并不为一般民众所知。

　　可MyGO!!!!!这一次，并不能再这样当一般民众了。

　　爱音是置身事中。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参与。

　　在这场发生在【填海新地2期】的战争真正爆发之前，她就因为卷入小规模的冲突而昏迷了。她昏迷的位置并不算特别的危险，她很快就被赶来的立希和素世带走，作为一般民众转移了出去。

　　这些也是她醒来之后，才知道的。她睁开眼睛，就发现她已经被后入场的BCPD保护起来，正在送出【填海新地2期】的路上了。

　　第一反应当然是安心更多一些。但很快，爱音发现获救的只有自己。

　　别说灯了。

　　立希、素世、乐奈……

　　MyGO!!!!!的其他人，完全联系不上。

　　她们怎么样了？

　　【填海新地2期】在被封锁了。有被驱散的人员转移到撤离点。

　　联系不上MyGO!!!!!众人的爱音，一直停留在撤离点里，询问过往的人员相关情况，但一无所获。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最后一批人员出来了。

　　爱音在这批人员里面看到了立希和素世。

　　两人的脸色都差到爱音第一眼甚至没认出来的程度。

　　“你们没事吧！？小……”

　　爱音想问“小灯和乐奈呢”。

　　但看到两人的脸色，她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

　　“灯死了。”

　　立希忽然说。

　　——什么？

　　这话太不真实了。爱音感觉到一阵恍惚。

　　“还在搜索。”

　　素世用很轻的声音说。

　　“……是啊，是啊……还在搜索——还在搜索——！！！”

　　立希忽然抬高了音调。

　　“我没办法像你那样想！”

　　立希喊道。

　　她转过了头，对素世举起手。

　　立希的右手上铐着丰川家用的，可以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电击环。

　　“……为什么强行让丰川家的人把我带出来？”

　　爱音看到立希开始颤抖。

　　“你的脑波指标已经不支持继续探索了。这样下去，你会疯的。”

　　素世又低、又轻地说。

　　她的脸色可以说比立希更糟糕。

　　立希转回头。

　　爱音想要上前说些什么，立希一把推开爱音——爱音甚至没有感受到力量——因为立希的手废了，连正常人的力气都没有——

　　立希擦着爱音的肩膀，向外走了出去。

　　“Rikki！？”爱音赶忙大叫，“你要去哪！？”

　　“去让自己相信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是有意义的。”

　　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的立希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等……”

　　爱音想要留下立希。

　　但就是这么一会功夫，乐之城城市医疗的人来了。

　　立希消失在了人群中。就连素世，也被和爱音分隔开了。

　　……

　　在那之后，立希、素世、乐奈和灯，爱音统统都找不到了。

　　一句轻飘飘的“灯死了”，当然没有办法让爱音接受。

　　爱音开始找人。

　　爱音给立希发了一条又一条的邮件，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复。

　　爱音多少是知道立希去了哪里：以她对立希的了解，立希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总是会优先从BCPD的内部着手，就像此前MyGO!!!!!遇到威胁问题时那样。

　　但爱音可没有BCPD的渠道。

　　她尝试去BCPD的本部了解情况，但不管如何尝试，都被拦在门外，更不要说知道立希会在哪，做些什么了。

　　乐奈那边，更是无从着手。

　　那天之后，乐奈再也没有回来。爱音也没有从任何渠道获知到她的消息。

　　乐奈从来都是一个很难找的人。爱音只能够安慰自己，从立希和素世当天的那次对话来看，乐奈应当是没有出事的——因为她们只谈到了灯。

　　爱音只能寄希望于素世。

　　在这最后的希望上，爱音使出了浑身解数。在去往素世的家搜索无果后，爱音端掉了乐之城一些由丰川设置的端口，尝试从丰川家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爱音有想过自己会先被丰川家抓住，送回BCPD的拘留所。为了找到素世，她也是做好了这一方面的心理准备。

　　但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在又一次破拆搜信工作后，素世出现在了爱音面前。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会开你盒（4k9月票加更）


　　“你想住BCPD的羁押单间，还是想进丰川的脑机扫描中心？”

　　这是素世在中心区的地铁轨道交通站外面，被破拆开的、印有【丰川】字样的交互捕捉器旁边，见到嘴里叼着小号扳手的爱音后的第一句话。

　　“丰川家已经捕捉到你的行为了。就连我的权限，也能够在网安平台上查出你留下的痕迹。”

　　素世从上而下看着爱音，说。

　　“我劝你死心。想要用这种程度的手段，从丰川家内部挖出讯息是不可能的。”背着光，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能来警告你，已经是……”

　　但爱音并不是为了从丰川家挖出讯息。

　　爱音没等素世说完。她向前一步，抓住了素世的手腕。

　　素世因为爱音这预料之外的举动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还会惊讶嘛。”

　　一直观察着素世表情的爱音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她说。

　　……

　　在MyGO!!!!!的小队频道里发现素世连月之森都不再去了，而是频繁出现在丰川大厦之后，爱音最担心的，是素世接受了脑方面的改造。

　　毕竟，爱音可以很轻易地想到像丰川这样体量的公司，不可能没有对于脑的操作手段。

　　确认素世是因为担心——虽然她自己始终没有承认这点——而非丰川的命令，前来与自己会面，让爱音松了一口气。

　　她紧紧地跟住了素世。

　　“我要跟你谈谈。”

　　爱音这样跟素世说。

　　“……MyGO!!!!!已经结束了。你想知道的，新闻会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素世并没有打算跟爱音多纠缠。她转身离去。

　　“我已经给你的脑机上了【归航追踪器】了！”爱音在背后冲着素世喊，“你跑不掉的！你去丰川大厦，我就等在楼下，你回家，我就去你家门口，你不出来，我就也不回去！”

　　“……”

　　素世停住脚步了。

　　她转回头，脸上露出薄薄的愤怒——

　　“我骗你的。”

　　爱音看着素世的脸，说。

　　“你的【智力】是9，我是6。”爱音说，“怎么想，我也不可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黑掉你的脑机。而且，想使用【归航追踪器】，双方都需要装硬件。单靠骇入，做不到。”

　　素世的脸更加明显地皱起来了。她的眉头跳了一跳——

　　“不过，会一直追着你是真的。”

　　爱音没给素世说话的空隙，继续说了下去。

　　爱音的表情看上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认真。

　　“至少让我知道大家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爱音说。

　　“大家——灯，乐奈，立希，还有你。”

　　“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是不会走的。”

　　她看上去很坚持。

　　素世起初仍然不愿意说发生的一切。

　　她从那里离开，去了丰川大厦。

　　但爱音也是认真的。

　　她一路跟着素世去了丰川大厦，然后，真的在那里蹲了她十个小时，然后，又跟着素世去了素世家。

　　在半夜两点打开门，发现爱音躺在公寓的走廊里的时候，素世放弃了。

　　“之后我不会回这里了。我会一直待在丰川大厦。”

　　素世把睡着的爱音从地上拽了起来，说。

　　“想继续的话自便。之后出了什么事，你自己负责。”

　　素世离开了。

　　“……什……等等……”

　　爱音当时还没有清醒。她想要去追——素世已经进入了电梯——

　　就在这时。

　　“……？”

　　爱音注意到一张芯片从自己的腹部上滑到了地面上。

　　……

　　在将那张芯片插进脑机后，爱音很快发现，它的里面记录着非比寻常的东西。

　　里面记录的，是素世自己的脑影像。

　　看得出，是临时做的，由于采集者没有超梦处理经验，处理得很粗糙。芯片里，只有视频和音频的内容，嗅觉、味觉、红外侦测、电子通道等等信息，都没有。

　　但这已经足以让爱音知道发生什么了。

　　摇晃的镜头中，出现的是【填海新地2期】进水了的水族馆。

　　立希和素世在那里救出了昏迷的爱音。

　　爱音认真地看着——虽然，在视频文件中看到昏迷的自己，感觉有点奇怪——但她还是努力去捕捉了景象中的细节——

　　素世和立希将自己转交给了丰川家私兵负责地上接应的小队——这花费了两人一点时间。爱音看到，素世的镜头也有拍到乐奈。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不见了。

　　然后，两人开始追击被带走的灯。

　　但是她们到得晚了一点。

　　爱音透过素世的眼睛，看到了灯被枪击中的那一幕。

　　“……”

　　素世已经离开了。不过，爱音在素世家的门口又坐了几个小时。

　　爱音看了后面的内容。包括素世和立希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到最后还在水族馆的废墟里尝试找人——包括水族馆的塌陷和外面的战况都变得更加严峻，立希的情绪开始变得不稳定，而素世在最后一批人员到达的时候阻止了她——方法很简单，就是在身后悄悄扣上手环——两人离开【填海新地2期】，在外部集合口见到乐奈——还是一闪而过——然后又见到醒来的爱音自己——

　　爱音还收听了广播。

　　广播中，说着【填海新地2期施工场所爆炸，BCPD已派出小队搜索失踪人员】【醇二价格上调，我们即将迎来更冷的冬天】【Hello, Happy World！最新单曲发售】之类的话。

　　“……”

　　在天亮起来的时候，爱音打开了MyGO!!!!!的聊天对话框。

　　素世和立希倒是都没退出MyGO!!!!!的脑机共通频道。

　　或者说，MyGO!!!!!的五个人都没有退出脑机共通频道。只不过是灯的信号消失了，乐奈的信号状态显示为了【不明】。

　　爱音盯着MyGO!!!!!的logo看了一会儿。

　　【爱音：没有接下来的方案了吗？】

　　爱音在频道里说。

　　自然，素世和立希都没有回复她。

　　【爱音：那我要按照我的方法做了。】

　　还是没人回复。

　　【爱音：你们都不说话，我就当作你们是同意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要做什么（4k9刀片加更）


　　这天之后，爱音开始尝试从各种各样的乐之城街头渠道，获得【填海新地2期】可能与灯有关的消息。

　　爱音甚至不算乐之城本地人，对街头并不算了解。爱音做了很多自己第一次尝试的事——比如去酒吧、登录灰色网站，去集会性质的地下live场所——她开始学习使用自己在脑机里装的那些插件，然后用它们来判断、分析，周围的环境，和所接触的人——

　　过程并不顺利。

　　爱音是觉得自己在当学生的时候，还算擅长察言观色。但到了地下，她仍然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这件事。

　　爱音无数次地遇到麻烦，碰到帮派火拼、诈骗犯和把骨头换成了碳钢武器、一看就很危险的家伙。她被骗了好几次，失去过钱，被人威胁过，几次从卫生间的窗户里狼狈地翻到大街上。

　　一方面，情况比爱音想得要好。

　　乐之城最近形势动荡。

　　所处地盘的乐队帮派情况不稳固，底层的小地头蛇们也变得心存顾虑，他们很少就一件事乘胜追击，把事做绝。

　　因此，爱音在大多数时候，都能用她的脑机里面的那些高级功能——比如针对眼神的锚定，针对声压的情绪感应，针对硝烟反应和血液反应的高敏感探测——逃出生天。

　　另一方面，情况比爱音想得要差。

　　在乐之城主城区，像这样一个门外汉边学边做进行的情报搜索工作，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爱音是没有放弃跟MyGO!!!!!的众人保持联络的。她在夜晚外出搜索情报，在白天回家，给灯、乐奈、立希和素世发信息，通报自己每日的进展。

　　她发在脑机共通频道里。

　　没有人回复。

　　她又发到每个人的私人聊天频道里。

　　发到灯频道里的信息，从来都是未读状态。

　　乐奈那边也是。

　　立希那边，一开始会显示已读，然后说一两句“不要跟进”“停手”之类的话。

　　后来的某一天，立希的账号状态也变成了【不明】。那之后，立希那里也都变成了未读。

　　素世则是长期的已读不回。

　　时间又一天天过去。

　　终于有一天，素世回信息了。

　　【素世：我之后要随丰川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住宅区】。别再发信息了。】

　　“——”

　　看着是一句拒绝，但其实是情报共享。

　　爱音对这小小的改变感到了由衷的高兴。

　　但好事和坏事似乎总是一起到来。

　　在收到素世信息后的那一天的晚上，爱音在尝试进入一家她最近才了解到的，名叫【流星堂】的小型货品仓库，尝试获取情报时，被抓了。

　　爱音多少也明白，自己的所做所为总有一天会翻车——

　　只是，这场翻车比她想象中更加盛大。

　　捉住爱音的，是一位【大人物】。

　　Poppin'Party的【大人物】，执乐之城之牛耳的Poppin'Party绝对的领袖，【非凡之星】户山香澄，站在了爱音的面前。

　　……这下是真完蛋了。

　　当时，爱音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沉乐之湾了——被从网箱区放下去，浸进那些因为滥用核弹打击而核辐射超标的海水里——

　　她会给自己的墓志铭写上“我已经够谨慎了！谁能想到这种小地方也会有大人物！是说，我也没有擅闯民宅啊，我正经地敲过门了”，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创伤急救小组保险能够先抢救自己一下。

　　但事实是，香澄并没有把爱音沉乐之湾。

　　“我听说了，有人想要在【填海新地2期】找人。”

　　香澄这样说。

　　爱音不是乐之城人。她对于本地【大人物】，没有太多的概念。

　　光是看香澄说话的状态，爱音真的很难把她跟她在电视上看到的，关于【大人物】的那些翻云覆雨的传闻联想起来。因为，面前的这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比较开朗的女大学生——

　　在爱音胡思乱想的间隙里，香澄又开口了：

　　“想要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找人的话，直接进去会比较好吧？”

　　“……”

　　在不明就里的爱音面前，香澄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帮你进去里面找人，怎么样？”香澄说，“相对的，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

　　时间回到现在。

　　【填海新地2期】，【综合区1－内区】，公寓。

　　爱音仰面躺在床上。

　　“（今天被那名掮客说出在找人，可真是吓了一跳。）”

　　爱音看着肮脏的天花板，想。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来到【填海新地2期】的目的。

　　“（被看出来自己在找人了……？）”

　　只是随口一说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毕竟，自己也往返过【小中心区】和市区好几趟了，被猜想要找人，没什么奇怪的。

　　“（幸好不是另一个目的被发现了。）”

　　如果自己的另一个目的——也就是Poppin'Party委托给自己的目的——也被发现了，那可不得了了。

　　“（毕竟，这可是绝对机密。）”

　　爱音用右手打开了左手手腕深处隐藏的卡扣。

　　咔哒一声，左手脱开了。

　　如同义手一般的碳纤维外壳被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生理手。

　　一眼就能看出，腕部的生物信息线缆经过了改造。

　　端口增加了特殊的制式，皮肤周围，围上了一圈红色的条带。

　　爱音轻轻碰了自己的眼眶预制件。

　　眼眶预制件中，闪烁出了一幅相片。

　　那是一张有着银色脸的男人的相片。

　　爱音看着那幅相片。

　　【我们会为你的生物信息线缆端口做防【虫群】加固。之后，你需要定期接入【综合区1】的本地天线与城建监控摄像头，搜索与长着银色的脸的男人有关的一切情报，以及疑似丰川家使用的特殊代码ID，并定期返回汇报情况。】

　　这就是Poppin'Party承诺给爱音进行伪装，帮助爱音进入【填海新地2期】找人，所开出的条件。

　　首先，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其次，当时爱音被按倒在【流星堂】的地板上，脑袋上顶着枪，没得拒绝。





第四百一十七章 校园-酒吧-无法地带


　　Poppin'Party给了爱音包括面部、颈部和手肘的全身外骨骼。

　　这是爱音第一次穿外骨骼。这套轻量化的外骨骼其实没有多少功能，爱音偶尔会觉得，像是在穿一套不那么紧身的紧身衣。

　　“（没有什么功能，该不会是觉得我很可能死在里面，导致装备无法回收，所以不愿意给太昂贵的装备吧？）”

　　这个念头曾一度闪过爱音的脑海，又被她赶紧甩开。

　　什么都不知道，干活会比较快乐。

　　“（就……就当作是一种打工吧！打工！）”

　　爱音这样想着，开始执行Poppin'Party给她的工作。

　　爱音还记得，那是12月快到圣诞节时期的事。

　　那天之后，爱音通过Poppin'Party给的权限秘密打开【填海新地2期】的封锁，潜入深处，成为了一名行商人。

　　之所以选择假扮成为一名行商人，是因为这是最能够方便地解释自己为何行踪不定的职业，也是最能够在鲜少露脸的情况下仍旧保证知名度的方式。

　　……知名度是为了保证自己不要陷入危险的情况。

　　不是因为爱音自己的爱好。

　　大概。

　　毕竟，大家都知道自己“有来头”，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被不知名的小角色在暗巷里放倒的几率。

　　爱音自己是准备了许多脱身用的办法，外骨骼也算勉强有点用处。不过，在【综合区1】，总会有防范手段派不上用场的时候。

　　知名度是这种时候的保障。

　　爱音总是学得很快。

　　在先前一个月位于乐之城的情报搜索生涯结束后，她算是粗略地学会了怎么跟危险、凶暴的人物打交道。

　　进入【综合区1】，比起困扰，更像是一种升级版的体验。

　　“（说到底，就算是【综合区1】的住民，也是人。）”

　　【综合区1】聚集着三教九流的人士，鱼龙混杂。在这里，也不光只是有犯罪分子，也是有能够讲理的小市民存在的。

　　精致的外骨骼很好地阻隔了本地不法分子试探的视线。爱音用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配合一点点脑机软件的辅助，观察气质、眼神和动作，判断能够交涉的人，需要远离的人，和进行威胁后才会变老实的人。

　　她与第一种人交易，避免遇见第二种人，对第三种人有意无意地展示出自己有Poppin'Party的背景，打消他们的心思，并让他们把自己的知名度散播出去。

　　当然，最关键的保障措施，还是爱音作为一名行商人出售的东西。

　　爱音出售的东西是“带子”。

　　“带子”是本地黑话。

　　它指代的，是刻录有乐之城【七支乐队】演唱会的光碟。

　　乐之城电台广播显示，乐之城每十人中，就会有三人出现对喜爱的乐队重度依赖的情况。

　　在生活环境压力大的人群身上，这种情况尤为明显。

　　在没有网络，也没有音乐的【综合区1】，“带子”成为了极其稀缺的资源。

　　能够定期获取“带子”的、有着背景和实力的行商人，自然是重点交易对象。

　　一些本地居民甚至会在发现爱音来到【内区】时，自发地护卫她……

　　虽然爱音坚持认为，这并不完全是因为他们想要保护“带子”入境的渠道。

　　“（其中至少有一部分，是自己靠优秀的沟通技巧获得的人心吧！？）”

　　爱音偶尔会这么想。

　　不过，由于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作出评价，真相如何，暂且不得而知。

　　爱音总是对本地的交易人员说，她有特别的探测技巧，平时，在【外区】里进行探索。这些“带子”，就是会偶尔发现的收获。

　　这话真一半，假一半。

　　爱音的确总在【外区】里进行探索。不过，她是小心地利用自己脑机软件的优势穿过【虫群】多发的地段，接入本地天线与城建监控摄像头，搜索一遍，往返于乐之城主城区和【综合区1】之间。

　　至于发现“带子”，则没什么技巧：她光明正大地从【住宅区】的方向离开，去酒吧找杂货交易人买一篮子演唱会的光碟，再原路返回。

　　她一直如此行动。

　　到今天，已经持续两个多月了。

　　Poppin'Party给的工作，稍微算是有点进展。

　　爱音偶尔会从本地城建监控摄像头里找到有银脸的男人在的影音资讯信息，包括录像和疑似的音频图像。

　　她也有在本地天线中，找到一点点丰川家使用的特殊代码ID留下的痕迹。

　　爱音是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问题。不过总之，她会把它们都发给户山香澄给的Poppin'Party对接用账户。

　　而这个账户从来不会说【收到】之外的词汇。爱音自然无从知晓她搜集到的这些资料究竟是有用还是没用，方向正确还是错误。

　　不过，打工嘛，打工。

　　打工不要问那么多。

　　另一方面，就是爱音自己的事。

　　搜索灯的行动已经持续了两个月。

　　爱音获知了一些关于游荡的年轻女性的传闻，和一些发现受伤女性的传闻……

　　……甚至是发现尸体的传闻，她都去确认过了。

　　但很遗憾，任何一个都不是灯。

　　自从那一枪之后，灯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乐之城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

　　……

　　“感觉这里会有情报才来的……结果，还是不行吗。”

　　破败的小屋内，爱音在床上滚了一圈。

　　“也不知道Soyorin和Rikki那边怎么样了。”

　　爱音侧躺着，看着自己粉色的头发垂在机械手上，想。

　　在灯出事之后，乐奈失踪了，立希在不久后也失踪了。素世成为了爱音仅有的，还保留了联络的MyGO!!!!!成员。

　　在丰川家进入【住宅区】的动向出现后，素世也来到了【住宅区】。

　　从地理上来说，素世和爱音变得挨得很近。

　　爱音的往返路线会穿过一条位于【行政区】的窄道。不过，绝大部分路径，还是经过【住宅区】。

　　可以看得出，Poppin'Party和丰川家打过了某种程度上的招呼，爱音的行动并不受阻拦。

　　对爱音来说，“不受阻拦”和“畅通无阻”是近义词。

　　这两个月里，爱音每次路过【住宅区】，都会去找素世。





第四百一十八章 我也会努力的


　　素世不太喜欢和爱音会面。

　　但是爱音通过丰川家边防哨卡的人员进行对素世的联络后，素世还是会出现……最起码，也会托人带话。

　　每次都只是讲几句。

　　其实，也没有进行什么有意义的交谈。

　　灯的事件过后，素世得到了外部特许指标，开始为丰川家工作。她受丰川的保密协议的约束，不能向爱音说出非必要内容之外的情报。

　　两人的会面总是只有一些可有可无的对话。

　　但这对爱音来说已经够了。

　　在危险地带奔波、神经紧绷的日子里，她单纯为了没有与过去的朋友失去联络这件事感到高兴。

　　爱音相信，素世也是这样想的。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持续着。

　　直到几周前。

　　又一次来到【住宅区】的爱音，还没有请求呼叫，素世就主动出现了。这还是第一次。

　　“立希在我这里。”

　　让卫兵回避后，素世对爱音说。

　　“找到立希了！？”

　　爱音非常惊讶——立希的失联已经有几个月了——

　　“立希还好吗！？”

　　爱音立刻问。

　　“不好。”素世直接说了出来，“我是从【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BCPD赛博精神病警报中发现她的行踪的。”

　　BCPD的赛博精神病警报……立希不就是BCPD的警员吗？

　　“意思是立希被赛博精神病攻击了？”

　　爱音吓了一大跳。

　　“比那更糟。”

　　素世说。

　　……

　　素世带爱音看到的，是坐在房间的床上，面对着墙壁一言不发的立希。

　　立希受到了某种打击，陷入了赛博精神病状态。她得到了一时的救治，但暂时还没办法平复心情。

　　爱音尝试和她交谈，但她始终盯着墙壁，一言不发。

　　立希的情况让爱音非常担心。

　　但另一方面，因为长期的工作而变得比从前还要敏锐的爱音，也没有错过素世的情况。

　　“你能让丰川的卫兵回避了。”

　　爱音对素世说。

　　“你以丰川家人员的身份带走并私藏了袭击BCPD的通缉人员。”爱音说，“从前的你，能做到这种事吗？”

　　“这是努力的成果。”

　　素世只是这么说。

　　“soyorin，你不能在危险的方向上努力！”爱音说，“丰川家——我这几个月——总之，我很确定，你的深入会让你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难道你没有在危险的方向上努力吗？”

　　素世的一句话，就让爱音无话可说了。

　　……

　　公寓中，爱音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平静。

　　立希的状况变得很糟。

　　素世正在走向某种危险的道路。

　　乐奈始终不见踪影。

　　而爱音自己，也的的确确，在向着危险的深渊滑落。

　　执念、情谊、不安、愤怒、迷茫。

　　MyGO!!!!!的众人从名为“现代生活”的保护壳中出来，伸手去够落入乐之城深处的灯。

　　她们想要比“现代生活”的社会人能够拿到的更多的东西，而越过了那层薄薄的障碍。与之相对的代价是，那些原本与她们隔绝开来的，乐之城的“真实”，开始慢慢地、一点一滴地侵蚀了她们原本的生活。

　　各种各样的感情交织在这件事当中，让情况超出了个人所能够掌控的范围。

　　爱音想要改变这一切，但却无能为力。

　　“（唯一能想到的，改变这局面的办法，就是找到灯。）”

　　爱音想。

　　把灯找回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她相信着这一点。

　　“……”

　　她想要相信这一点。

　　爱音长久地躺在这张并不舒适的床上。

　　乐之城的阴暗面。

　　危险的地区，危险的行动，危险的陌生人。

　　没见过的枪，没见过的武装。无法之地。一言不合，就有人失去性命。混沌的染缸。

　　没有人能告诉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没有人告诉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去做什么事。

　　爱音投身于此，她开始适应，但并不会因此而变得轻松。在每个夜晚独处的时候，她都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未来的巨大不安而彻夜难眠。

　　自己在做的事真的是正确的吗？

　　寻找灯的行为，真的不是徒劳无功的——只会将我们其他人送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鲁莽行为吗？

　　爱音会在深夜因此而犹豫。

　　“（灯。）”

　　她也会因此想起灯。

　　在最后一次与灯分别的时候，在那座没有启用的水族馆里，爱音对灯表露出了她的不安。

　　“我会前进的。”

　　那时候，灯对着不安的爱音这样说。

　　“不管之后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前进的。”

　　灯说。

　　“即使迷茫，也要前进。”

　　“（……）”

　　素世拒绝相信灯死了。

　　立希想要让自己相信灯活着。

　　爱音的想法与她们两人都有些相似，又有所不同。

　　爱音并非是相信灯有活下来的概率，或者是相信“找不到人”就等于人活着。

　　爱音是相信灯说过的话。

　　灯说，她“不管之后变成什么样，都会前进”。

　　爱音相信这样的灯。

　　爱音相信灯只要活着，就一定在为了回到MyGO!!!!!的众人身边而努力。

　　所以……

　　“……所以，我也会努力的。”

　　爱音在狭窄的房间内低声说。

　　时至今日，爱音仍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正确的。

　　但她已经下定决心了。

　　即使迷茫，也要前进。

　　灯的话语支撑起了她，并再一次推动她。

　　爱音从床上撑起了自己。

　　灯是特别的。

　　爱音想。

　　在接触了更多的人之后，爱音渐渐意识到，在这座城市里，没有人会说“一辈子”。

　　只有灯会说。

　　爱音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很重要。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之中的意义。

　　但她想，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唔——！”

　　爱音用力地伸直双臂，提振了一下自己的精神。

　　“（别总是想沉重的事！一直这样，可坚持不下去！）”

　　爱音对自己说。

　　“（还是来想点不那么阴暗的事吧！）”

　　比如说，见到灯了以后，要说什么呢？

　　爱音有很多事想要对灯说。

　　比如跟她一起商量乐奈、立希和素世的事。

　　比如跟她一起讲讲乐之城最近的事。

　　再比如一些闲事——比如最近，感觉【综合区1】的人变多了，好像有人在悄悄放人进入【填海新地2期】……

　　“……一开始觉得，是丰川家在补充人手，但现在看来，很多人都流入了【综合区1】……”

　　就在爱音压低声音自言自语的时候。

　　忽然间。

　　呯！

　　有人用力敲了爱音的房门。

　　……

　　p.s.:

　　大佬打了宝箱！我才看到！

　　感谢QAQ我努力写QAQ





第四百一十九章 今天有要见的人（5k月票加更）


　　呯！

　　那敲门声很急促。

　　呯呯！

　　在一敲过后，没有反应，又敲了两下。

　　“（……哇！）”

　　来者十分急切，爱音也被吓得又惊又疑。

　　她匆忙弯下身，将手部的外骨骼套上，又将面部的外骨骼套回脸上，扣好，紧走几步，来到门口。

　　“……谁？”

　　爱音低声问。

　　她的一只手背在背后，做好攻击的准备。

　　“是我。”

　　外部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

　　声音在声纹对比图上跳跃。爱音看到比对表里弹出了过去的识别记录。

　　识别显示，此人爱音曾经遇见过。

　　电子粗扫显示，外面的人手里没有握枪，也没有准备杀伤性武器。

　　“我想要向您买东西。”

　　外面的人说。

　　“……”

　　爱音慢慢地推开门。

　　门打开了，一名穿着廉价白色上衣和灰色网格裙的女性站在门口。

　　这名女性像【综合区1】里的所有人一样，有着灰扑扑的、黯淡的头发。爱音能依稀分辨出，她的头发是蓝色系的。不过，现在已经很难辨认出原本的色彩。

　　女性很年轻，与爱音自己差不多。她的身高比爱音要矮些，上脸和右半脸，被黑色的面具覆盖着。

　　“你是白天那位……酒吧的钢琴手。”

　　爱音说。

　　“您还记得我，真是太好了。”钢琴手说，“请原谅我打听了你的地址。”

　　……又要换住处了吗。

　　爱音已经习惯地址暴露了。在【综合区1】，想要不暴露自己的住处，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已经数次更换过住处，并且，这也已经成为了她的日常。

　　比起这个……

　　面前人的来意，显然更加需要考量。

　　爱音用自己的方式观察起这名钢琴手。

　　钢琴手的用词很礼貌，同时有着瘦弱的身材。

　　这意味着她在进入【综合区1】之前，至少是一个不依靠武力吃饭的中底层服务业打工人。

　　这种人在爱音刚来【综合区1】的时候并不少见。

　　那个时候，【综合区1】的秩序也比现在稍微好点……尽管只是稍微。不过，在残酷的竞争中，这种人成为了最早失去性命的那一批。因此，现在，这种类型的人会相对来说比较少见一些。

　　爱音看着钢琴手的眼睛。

　　她的眼眶预制件在工作。脑机软件根据面部特征，分析起对方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能简单地分辨出的，就是焦虑的情绪。钢琴手眉头紧锁，隔着面具，也能一眼看出。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复杂的感情。

　　钢琴手感到焦虑，但她的背部依然保持挺直，肩膀并未因不安而垮下。

　　她站在那儿，金色的眼睛盯着爱音在外骨骼镜片后的眼睛。

　　爱音想，对方发现自己在扫描她了。

　　不过，对方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口。

　　“（……）”

　　感觉上，【镇定】点数会比较高吧……

　　但这不是爱音现在要考虑的事情。

　　爱音把人分成三类。

　　能够交涉的人，需要远离的人，和进行威胁后才会变老实的人。

　　面前的这名钢琴手肯定不是第三类。

　　那双金色的眼睛，和她的主人面对扫描呈现出的自然生理姿态，让爱音能够确信，面前的人是在被威胁后反而会变得恐怖的类型。

　　“（感觉会是第一类和第二类之间……）”

　　更偏向于第一类？

　　还是更偏向于第二类？

　　“（可能是第一类……吧……）”

　　在爱音思考的时候，钢琴手先开口了。

　　“我想向你购买东西。”

　　钢琴手直截了当地说。

　　……应该不是无法进行交易的人员。

　　在进行了“可以交易”的判断后，爱音说道：

　　“你要什么？这次‘带子’没货。收音机还有。”

　　“我需要这附近的地图。”

　　钢琴手说。

　　……

　　想要不受监管的交易顺利进行，不要在过程中脑袋搬家，要怎么做？

　　正确的答案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碰面交易，完事走人。

　　在【综合区1】干了这许多单，爱音当然知道这种道理。

　　在判断钢琴手“可以进行交易”后，爱音没有问钢琴手为什么要地图，也没有问她是谁，要去做什么。

　　爱音从她长长的外套下面拿出一张芯片，和一根棒状的【芯片预读仪】。

　　她将芯片插入预读仪中，播出了一段地图情报。

　　包括【虫群】的泄露点位，常有流民在的位点，和一些地标建筑物。

　　她晃了晃手中的预读仪，又收了回去。

　　“5000等物价。”

　　爱音说。

　　这可不是一个便宜的价位。

　　不过，这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贫穷感觉的钢琴手从后腰上拔出了一板罕见的物品组件，立刻就把钱给付清了。

　　……

　　钢琴手来得快，走得也快。

　　在从爱音那边收下含有地图内容的芯片后，钢琴手立刻离开了。她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就像她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

　　爱音目送这名新客户离去，关上门，回到房间里。

　　除了找上门来之外，都算是一次普通的交易。

　　不过，爱音总觉得，有些地方令人在意。

　　或许是因为盯着那名钢琴手，盯得有点久了。爱音越想，越是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爱音总觉得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进入【填海新地2期】之后？

　　在那之前，作为MyGO!!!!!活动，演出Live的时候？

　　还是说，更早以前，在学校？

　　爱音试图搜索记忆。但是，不管是哪段时期，都给出了似是而非的结果。

　　“……怎么回事？”

　　爱音在屋子里思考了一会。

　　直到……

　　砰！

　　“（哇！）”

　　这是爱音今天第二次被吓到了。

　　砰砰。

　　爱音的公寓门口，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红外成像显示出了身形、体温和体征。

　　是年轻女性。

　　刚才的钢琴手又回来了？

　　“（饶了我吧。我这里可不受理退换货啊。）”

　　爱音想着，走去开门……

　　沙沙。

　　门外，传来轻微的摩擦声。

　　那摩擦声，是赛博器件管路传动发出的轻响。

　　“……”

　　爱音心头一跳。

　　刚才那名钢琴手，身上只有一只眼睛是义眼。

　　义眼是绝对不可能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门口站着的……

　　不是刚才买走地图的那名钢琴手。





第四百二十章 所以很着急（5k刀片加更）


　　危险。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爱音在狭窄的玄关处站住了脚步。

　　“……是谁？”

　　她压低声音问。

　　与钢琴手的时候不同，门口没有传来回答。

　　“……”

　　这毫无疑问是事态的危险程度更加升级了的信号。

　　爱音沉默着打开了自己的脑机，并投入了算力，开始进行层叠防护下的扫描。她打开了自己的三维全息图透视分析软件，好让自己隔着薄薄的门，就能够通过光的散射和同位素标定分子在黏稠空气中的流动状态，来确认门对面的人的状态——

　　——这并不是三维全息图透视分析软件正确的用法。通常来说，它更经常被用在番茄罐头灌装车间的QA（质量检测）流程上。

　　不过，装都装了。

　　爱音现在很擅长用这些“多余的”软件去做些什么了。

　　电流在爱音的后脑深处流动。这是大量算力被投入的证明。

　　透视分析慢慢显现。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就像是把一块纱布盖在石膏雕塑的脸上，再用一根铅笔涂抹它，直到纱布上出现深浅不一的印记。

　　那印记成为了真实样貌的拓本。

　　爱音“看见”了门口的人。

　　哑光管、数据端和廉价半节流阀。

　　门口的人和爱音一样，有着一张高度赛博化的脸。

　　而且……

　　“……”

　　三维全息图透视分析软件上，缓缓拓出了一把【A-22B超式】智能手枪。

　　不算罕见，不算强。

　　不过，那是武器。

　　跟先前来访的钢琴手不同。

　　这名新的不速之客，手中有枪。

　　爱音没有开门。她的手在身后悄悄地握紧了一柄武器。

　　那是她准备的，用来应对突发状况的武器。

　　如果来者强闯，她就也要来硬的了。

　　“……”

　　门内，爱音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门外，拿着【A-22B超式】的赛博人来客，好像也在思考。

　　赛博人来客抬起了枪。

　　爱音打开了紧急情况下使用的保险——

　　就在这时。

　　哒！

　　一声枪响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不是赛博人来客开枪了，也不是爱音按下了“紧急设备”。枪声不是从门口，而是从远处传来的。

　　一颗子弹穿透了爱音侧身对着的、薄薄的门，擦着爱音的鼻尖射入了室内。

　　几乎就是在同一瞬间。

　　哒哒哒哒！

　　密集的枪响从不远处传来。

　　透过子弹打穿的小洞，爱音的眼部分析软件成像出外部的情况。

　　走廊靠近楼梯的地方，有人手持【时雨】动能冲锋枪，开枪了。

　　子弹射向站在爱音门外的这名赛博人。

　　然后——

　　“——！”

　　爱音看到，数枚动能冲锋枪的子弹击中了这名赛博人。

　　其中一枚子弹打中了赛博人的颈部。

　　鲜血溅在了爱音住处的门板上。

　　……

　　哒哒哒哒！

　　枪声在夜色中响起。

　　快步走在小路上的祥子回过头，望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那是从她所居住的公寓的方向发出的。

　　不过，祥子已经距离那里有一段距离了。

　　声音只能说是那个方向，而不能说就是那栋公寓中发出的。

　　况且，就算是，也跟祥子没什么关系。

　　【综合区1】太混乱了。在这里生活，比起人的谈话声，还更常听到枪声。

　　确认过枪声并非与自己有关后，祥子继续向前快走。

　　又过了一个街区，快走变成了小跑。

　　她看着义眼内的信息。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Mortis：账号【Timoris】自主切断，无回应。再次尝试呼叫。】

　　【Amoris：尝试连接、尝试连接——见鬼！那家伙为什么要把端口关了！？】

　　【Doloris：7分钟后同Amoris抵达定标I-9BV5。】

　　【Oblivionis：12分钟后抵达定标I-9BV5。】

　　……

　　见鬼。

　　祥子想。

　　海铃在搜索【绿柱】的过程中失踪了。

　　距离她的掉线，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祥子在第一时间就让喵梦和睦展开了搜索和呼叫，但是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可以很确定的是，海铃自己把【鸟笼】关闭了。

　　祥子有段时间没有跟海铃正经地说过话了。

　　但是，她仍然非常、非常地确信，海铃不是会无故做出这种事的人。

　　反常，意味着情况比最坏的预想还要更危急。

　　祥子在离开酒吧，与Ave Mujica的众人商量了情况过后，立刻做出了决定：自己、初华和喵梦一起动身前去搜索海铃。

　　去往【绿柱】的道路是海铃探索的。考虑到海铃已经失联，其中可能存在问题。

　　祥子需要地图。

　　找到先前离开的那名赛博行商人，所花的时间比祥子预计的要久。当祥子结束调度，赶回酒吧的时候，行商人已经离开。祥子不得不花费预料外的时间，在确认对方的住址，以及前往对方的住址上。

　　万幸的是，对方正巧住在祥子的附近。没有浪费更多的时间来排查陷阱和寻路，但已经失去的时间，仍让祥子焦躁不已……

　　……不。

　　祥子是感到焦躁，但并不完全是因为浪费了时间。

　　危险情况。失去联络。投入全员的搜索，和深入未知的地区。

　　这些东西，唤起了祥子对过去的阴影。

　　“（……真烦人啊。）”

　　祥子已经受够心理阴影了。重要的不是过去的阴影，而是海铃的事才对吧。

　　“（那可是给我的性命啊。）”

　　祥子这样想。这一次，她终于成功调节了自己的心率，继续向前跑去。

　　……

　　同一时间，廉价公寓。

　　“哈……不是行商人的新来者……还这么大摇大摆地去酒吧，还能掏出‘等物价’换情报……根本肥羊啦。”

　　蹲在楼道口的两名流民窃笑着，接近了倒在门板上，向下滑落的赛博人。

　　仔细一看，其中一人，正是今天傍晚在酒吧废墟外聊天的其中一名掮客。

　　弱肉强食。盯上与被盯上。这块地区的法则。

　　附近的房间里，不少都亮着灯，很明显，是有人在的。

　　但没有任何人开门。

　　或者说，不可能会有人开门的。

　　“看看身上还带着多少好东西……”

　　两名流民慢慢地、慢慢地，接近了倒在地上的那名赛博人。

　　就在这时。

　　嘭。

　　赛博人靠着的那扇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然后。

　　砰。

　　巨响。

　　之后是惨叫。

　　前方的流民倒下了。

　　后方的流民——那名掮客叫喊着“塞……赛博人……是那个行商人！”，没命地扛着软作一团的同伴，向下逃跑。

　　爱音没去追，她将与自己相似又不同的赛博人拖回了房间里。

　　……

　　做出了危险的行为。

　　做出了不冷静的举动。

　　比想象中更加在意。

　　比想象中更加无法忘记。

　　无论如何——

　　“——你可不能死啊。”

　　只有这一件事，是眼下的自己真实的愿望。





第四百二十一章 信号模拟


　　【填海新地2期】，【综合区1】，外区。

　　覆盖着绿色装修网格布的高楼，伫立在夜晚的风中。

　　这些绿色装修网格布中，大部分都是破碎的。它们随风摇曳，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大楼风化后扯出的碎片。

　　咚。

　　初华左手抱着祥子，右手抱着喵梦，落在了距【绿柱】不远的写字楼中。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啊？”

　　脚落地了，喵梦还絮絮叨叨个不停。

　　“把脑机接口都关掉了！【鸟笼】都捕捉不到——搞什么？又不是下班后去超梦体验中心玩的身心俱疲的上班族！”

　　喵梦少有地皱起了眉头，语速飞快。

　　另一边，祥子落在靠近立柱的位置。她的义眼亮着，在黑夜里发着幽幽的光。

　　“定位显示，Timoris先前到过这里。”祥子转头，对初华说，“往前一点。”

　　初华点头。她再次带起祥子和喵梦，跳向隔壁的大楼。

　　初华的身影在黑夜中划过一道弧线。

　　她不像海铃那样拥有【踝部加固】，不过，光是一跃的爆发力，就足以让她抵达临街的楼层。

　　气动、缓冲、压杆均衡。

　　沙、沙。

　　足部在落地后向侧方滑开，在地板上擦出一条减速用的痕迹。

　　“这里是最后捕捉到Timoris信号的地方。”

　　祥子说。

　　她环视四周。

　　这栋楼和先前的一样，是没有进行商业入驻的。

　　没有桌椅、没有广告、没有音响，光秃秃的钢筋混凝土结构一目了然，就连比热系数都十分一致。一眼望过去，没有任何可以藏匿人、电子炸弹和红外线陷阱的地方。

　　“……”

　　祥子金色的义眼里出现了齿轮状的淡绿色光芒。这是将自己的脑机完全依托于【鸟笼】运行的标志。

　　对环境的侦测精细程度在上升。

　　空气、尘土、湿度。只要是人曾经来过，就会留下痕迹。

　　而留下痕迹，就会被捕捉到。

　　“能看见什么吗？”

　　祥子低声问。

　　“窗口。”

　　睦的声音在祥子的脑中响起。

　　祥子往窗边靠近了些。

　　那里的地面上，本来是空无一物的。

　　不过，祥子的义眼拍到了地面的情况，这些情况被投入【鸟笼】的高算力分析，又得出结果，缓慢地回传到了祥子的脑机里。

　　地面开始出现淡淡的浅绿色痕迹。

　　那是脚印。

　　发力的姿势被还原了出来，紧接着，人体工程模型开始还原出当事人的外观、样貌。

　　祥子看到绿色的波纹在地面上延伸，形成纵横交错的框架，看见墙壁在剥离，空气中出现绿色的光点，看见从地面向上伸出的绿色细线拧成一股股，细细地勾勒出人身体的轮廓，又慢慢地塑出了眉眼。

　　一个“八幡海铃”出现在了祥子面前。

　　除了身体是绿基调的，其他都很像。包括她的那柄【黑独角兽】，也被标准地还原了。

　　祥子看到这个“八幡海铃”停顿，转身，发力，向着大楼外跳去。

　　根据脚步，还原出了过去的动作。

　　细节到了发力姿势，和手部姿势。

　　“（【鸟笼】甚至能做到这种事。）”

　　祥子看着这景象，想。

　　还原出来的景象，已经真实到像是脑内环境紊乱产生的幻觉了。

　　“（不过，电子技术本来就像是一场幻觉。）”

　　祥子又想。

　　她看向大楼外，幻影的“八幡海铃”跳向的地方。

　　那是【绿柱】。

　　海铃跳向了【绿柱】的方向。

　　……

　　不论是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雇佣兵，还是作为Ave Mujica的得力干将，海铃都不会在确认目标场地安全之前，就贸然突入。

　　祥子获得了海铃的动向，但疑问只是越来越多。

　　只有【绿柱】能够告诉她这背后的答案。

　　十几分钟后。

　　【绿柱】的外围，衣服布料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祥子，初华和喵梦来到了这里。

　　喵梦抬着头。

　　她没有开口。不过，她后颈处的信息接口闪着光。

　　已接近目标位点。为了安全起见，三人不再说话，而是换为脑机交流。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Amoris：从底部看，这楼还真高。】

　　【Amoris：信息量不正常啊……嘶……四面八方全是人……把每个入口都给占得死死的了……流民哪弄来的这么多人啊？】

　　【Amoris：而且，感觉里面有东西……】

　　【Doloris：什么东西？】

　　【Amoris：大型服务器、黑客工作站、酒店管理中心、自动加油站储油计算器。Doloris，你觉得会是什么？】

　　【Doloris：都是信息数据类的？这地方看上去不像是数据中心。】

　　【Amoris：这也是我想问的。我可想不到这里面可能会有些什么。】

　　【Oblivionis：Mortis，能捕捉到Timoris的信号吗？】

　　【Mortis：需要再靠近一点。】

　　【Doloris：再靠近……意思是，要进入【绿柱】吧。】

　　【Amoris：哇……只能硬冲了吗？】

　　【Oblivionis：……】

　　【Oblivionis：有轮胎的痕迹。】

　　……

　　祥子高亮了自己的视野。

　　视野之中，周围的地面上有着轮胎印。

　　轮胎印很深，是重型摩托驶过的痕迹。

　　“……”

　　祥子一路顺着摩托印看去。

　　楼外的空地，建材的背后，很隐蔽的地方，几辆用【草薙CT-3X】的部件混合廉价动力系统拼装成的自组装摩托，停在那儿。

　　藏得很好。

　　不过，在【鸟笼】的扫描面前，这种尝试没有太多意义。

　　寂静的夜包裹着【绿柱】。

　　片刻后。

　　轰。

　　摩托引擎的轰鸣，忽然响了起来。

　　紧接着。

　　嗖——

　　嘭！

　　巨响、火光、猛烈的爆炸。

　　火柱腾起，点燃了【绿柱】底层的绿色装修网格布。

　　自组装摩托突然自行启动了。

　　它们加大油门，冲向【绿柱】，撞开最底层绿色的装修网格布，冲入大厦，就像是一枚枚装载着燃油的导弹。





第四百二十二章 救援工作


　　嘭！

　　更多的爆炸。

　　【绿柱】内，传出了人员骚乱的脚步声。

　　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们想要尽量掩饰自己在这里的事实，但长期缺乏组织性和纪律性的生活，让他们没有办法整齐、高效地行动。

　　原本没有死角的站位改变了。人向着事故发生的地方聚集。

　　这让【绿柱】后方露出了空隙。

　　在发生骚乱的位置另一侧。

　　【绿柱】的背后。

　　三道黑影顺着建材的侧面，抵达了【绿柱】。

　　是祥子、初华和喵梦。

　　借助骚乱的掩护，她们很快就成功进入了建筑。

　　走在最前面的初华，伸手去揭绿色的装修网格布。

　　哗啦。

　　一声轻响。

　　……

　　哗啦。

　　轻响。

　　“这个程度……那个家伙应该走了……”

　　有人在低声说话。

　　伴随着卡扣被打开的声音，沾着血的面具被摘了下来。

　　“抱歉……！必须对你进行止血！”

　　公寓，房间内。

　　爱音脱下了袭击而来的赛博人的面具。

　　当啷。

　　面具掉在一边。

　　面具下露出了一张年轻的，女性的脸。

　　女性看上去和爱音差不多大。她双目紧闭，刺客因为颈部受伤，面上表现出呈现着极大痛苦的神情。

　　“坚持住……！”

　　爱音用棉花和止血钳对颈部的伤口进行按压止血——伤口并不深，看上去还行——爱音给她打了凝胶封闭药剂——当一名行商人，最佳的好处就是，药品总是备得很全——

　　凝胶被鲜血染红。

　　但鲜血并没有从那之中溢出。

　　因为抢救及时，按压和封闭药剂起效果了。

　　爱音的眼眶预制件看到，对方的生理指征正在慢慢回稳。

　　同时。

　　合钢隔绝面具被摘掉后，爱音也看到了扫描出的，这名赛博人的名字：

　　【实园瑠奈】。

　　没有用代号。普通的日文名。

　　爱音还看到了这个名字下方的身份认证。

　　【学生账户－乐之城中学－高中部－在籍－非登校状态】

　　对方竟然是一名在籍高中生。

　　爱音还以为永远也不会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在籍高中生，出现在这片危险的区域里。

　　……

　　哗啦。

　　绿色的装修网格布被掀开。

　　祥子、初华和喵梦看到了【绿柱】内部的景象。

　　【Amoris：那些家伙的摩托倒是不难骇！如果是我，就不会给摩托加装巡航装置！在这里，又用不到那个东西——】

　　【Amoris：——哇噢。】

　　【Amoris：我还以为我回主城区了呢。】

　　喵梦在脑机里小声地说。

　　眼前的景象，稍微有些超出三人的预料。

　　装修网格布的背后，是预制板分割出的房间。

　　在夜间，室内一片昏暗。不过，仍然有红色和绿色的信号灯交替闪烁着光。

　　反光板、高频射灯、探头和信号发射枪。

　　这些人类文明的利器堆在一起，组成了非常基础的防卫系统。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全都是很廉价的产品，或是自己用线路板进行的简单搭建。制作的水平相当粗糙，感觉上，像是新闻播报中偶尔会听见的那种，诈骗团伙在下水道里临时制作出来的黑客基地。

　　但在【虫群】肆虐，技术水平已经向着上个世纪大幅度倾斜的【填海新地2期】，有这样基础的防卫系统，已经颇为难得了。

　　……

　　【Amoris：他们不怕【虫群】？】

　　【Amoris：我手痒了，好想丢【虫群】炸弹……咱们好久没丢过这东西了吧？】

　　【Amoris：把外部开放接口短接过来……一个炸弹下去，所有的仪器设备全部瘫痪！这应该被列为年度最佳解压项目！】

　　【Doloris：Timoris还在里面。】

　　【Amoris：啧……先炸了，回头我帮她清理脑机行吗？我会节流到对脑机杀伤性没那么大的程度的！】

　　【Oblivionis：Amoris。】

　　【Amoris：啧……知道啦，知道啦。怎么进？】

　　【Oblivionis：Mortis，里面有对外接口吗？】

　　【Mortis：扫描完成。没有对外接口，只有放射端。】

　　【Amoris：放射端？这么高的数据量，全都是放射端？】

　　【Mortis：目前看来，是的。】

　　【Mortis：数据量，几乎都来自于信号发射枪。】

　　……

　　信号发射枪名字是“枪”，但实际上，并不是一种攻击性武器。

　　许多人都见过它，但大家并不会知道它叫这个名字。因为他们见到它，更多的是在相对和平的地方。

　　比如说，歌舞伎区的舞池，或是地下超梦放映厅的特殊感官厅。

　　因为这种信号发射枪的本质是发射指向性很弱的电波，对来者的脑波进行扰动，来让来者看到幻象，并享受它们。

　　……

　　【Amoris：说真的，我还没有见过有人会用信号发射枪进行防卫的！】

　　【Amoris：是因为供电和算力不足以支持火枪和炮塔吗？竟然搞了一堆这种东西！】

　　【Amoris：通过给入侵者看4D影像，来阻碍对方？恐怕只有电影院和4D迷宫，会采取这样的做法……】

　　【Doloris：我听到火枪碰撞的声音了。】

　　【Doloris：上方的人员不少。从站位分布来看，内部结构确实很复杂。】

　　【Amoris：……真的是4D迷宫啊？】

　　【Oblivionis：现在能捕捉到Timoris的信号了吗？】

　　【Mortis：……】

　　【Amoris：果然还是不行吗？已经不在这里了？搞不好，她只是中途来过这里，然后再次转移离开——】

　　【Mortis：很微弱。】

　　【Mortis：但是可以。】

　　……

　　睦在信号频道上高亮一段短短的频段。

　　那是一段声音纹路。

　　非常轻微，非常模糊。但在高度拟真的测试中，显示出了与海铃的声纹超过80%的相似度。

　　【Mortis：在【绿柱】7-8层的位置捕捉到的。】

　　睦在脑机中说。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专业的扛伤人员（44w打赏加更）


　　【绿柱】的7-8层，捕捉到了海铃的声音讯号。

　　这代表海铃有很大的可能，就在面前的这栋建筑物里。

　　“……”

　　祥子用手按着自己的嘴部。

　　义眼之中，阶段性的黄点闪烁。

　　这是分析模拟软件正在进行辅助分析计算的特征。

　　义眼从捕捉到的信号之中扫过，高亮了场中的可疑物品。

　　毫无疑问，就是那些信号发射枪。

　　目前看来，

　　信号发射枪的数据、型号、标准使用流程从电子渠道上被打捞起来，被理解，然后成为佐证的一环。

　　“（信号发射枪不会是独立存在的。）”

　　信号发射枪只是一种道具。它无法进行“自主判断”。

　　一定有某种东西在控制着它。

　　可能是一段记录了攻击要求的程序。

　　可能是一台能够远程联网的电脑。

　　可能是一名黑客。

　　而要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就得先让它进入攻击模式。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Oblivionis：Mortis，援护我。】

　　【Oblivionis：我做下精神皮试。】

　　……

　　所谓的“精神皮试”，就是采取半防护状态主动暴露在精神干扰类信息攻击的袭击下，接受一次弱化过的信息攻击，以此来获取信息攻击的方式、强度、复杂性等种种指标。

　　在以个人为单位的阵地信息战中，这算是相当常见的一种预反制手段。

　　而且，由于高【镇定】会提供精神方面的耐性，通常也是【镇定】点数较高——至少有【非凡】的人员，来进行这方面的试探。

　　【Mortis：……】

　　【Mortis】的账号回复的时间稍微有一点久。

　　祥子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包括她刚刚在分析模拟软件中确认的可行性——

　　【Mortis：收到。】

　　睦回复了。

　　【Oblivionis：……好。】

　　祥子点点头。

　　身边，喵梦耸耸肩膀，初华则始终警惕着外部的动向。

　　祥子再次确认义眼接入了【鸟笼】，探出身体，进入了【绿柱】之中。

　　嗡。

　　一柄信号发射枪亮起，转向祥子。

　　下一个瞬间，脑机传来“啪”一声轻响。

　　祥子感觉到视线歪曲了一下。

　　不过，【鸟笼】的图标闪烁。

　　很快，一切恢复如常。

　　祥子也在同一时间向外回退，回到安全地带。

　　在表示了“已恢复”的脑机界面中，出现了波状条块。

　　攻击频在脑机上跳出图像。数字跳跃，上下浮动——电子信号干扰、AI干扰、集成干扰——

　　但是，【鸟笼】显示，在可屏断的范围内。

　　【Oblivionis：还行。】

　　祥子对这个测试结果看起来还算满意。

　　【Oblivionis：至少，【镇定：3】也不会被施加超过认知状态之上的精神压力。】

　　祥子在脑机频道中说。

　　【Oblivionis：可以进了。】

　　【Amoris：……什么什么？】

　　刚刚一直在进行信道排查，帮助确认内部情况的喵梦因为这句话猛地转过头。

　　【Amoris：Oblivionis！我刚才还在想，你的【镇定】肯定可以通过这里，为什么要做测试！我以为是你喜欢用肉身解决问题的那种特质跑出来了——原来是为了我，才做精神皮试的吗？】

　　【Amoris：哇，我没想到——这太令人感——】

　　【Oblivionis：你要是倒下了，我们就没有随行黑客了。】

　　【Oblivionis：抓紧时间……】

　　【Doloris：流民开始回归岗位了。】

　　初华忽然说。

　　祥子调转了探测的方位。

　　果然，不需要多投入算力，脑机很轻松地就捕捉到了脚步声。

　　被喵梦黑入的摩托引起的爆炸起火，能够牵制敌人的时间已经到极限了。

　　流民们正在返回他们的岗位。

　　【Oblivionis：……究竟是谁把这些流民弄过来的，也是一件令人在意的事。】

　　【Oblivionis：我们先走。】

　　【Doloris：收到。】

　　【Amoris：恶！高频音波！也许我应该带点棉花，把我的耳朵堵上！】

　　……

　　初华小心谨慎地监视着楼梯口，祥子、初华和喵梦一路向里。

　　信号发射枪工作着。祥子能够感觉到视线轻微地歪曲。不过，【鸟笼】非常有效地将这些攻击屏蔽了出去。那些歪曲的视线，也摇晃着，在回正与不回正之中微妙地徘徊。

　　在这样的情况之中，祥子、初华和喵梦顺利通过，进入了【绿柱】的二楼。

　　进入二楼以后，环境的状态变得更加明显。

　　可以看出，【绿柱】原来应当是要被建设成为一个计算机中心。

　　楼层内，到处都是弯弯绕绕的分割墙，和墙上预留的线路槽口，简直如同一座迷宫。就连地面，也被铺上了能够过线的反光板。

　　【Doloris：有人在楼层内侧。】

　　初华在频道中提醒着。

　　她举起了手中的【DS-1脉冲】——在一定距离的巷道交战中，还是这把老伙计，更加稳定可靠。

　　哒、哒。

　　楼梯当然有流民的守卫。

　　远处，还有守卫正在靠近。

　　【Oblivionis：……】

　　而祥子在通讯频道中沉默。

　　她的义眼亮着。

　　过了片刻。

　　【Oblivionis：Mortis已经确认了人员情况。】

　　【Oblivionis：没有【专家】以上危险人物。】

　　【Oblivionis：以潜伏－击杀方案行动。】

　　……

　　哒哒、哒哒。

　　流民巡逻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

　　哒哒。

　　手持【赫克勒-科赫MP-2013】轻型冲锋枪的流民，出现在楼梯拐角。

　　银色的光一闪。

　　他被【单分子线】绊倒，又被有力的手钳住脖颈。

　　流民悄无声息地倒下。三名入侵者轻巧地转移，前往下一片区域。

　　还不知道海铃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祥子仍采取着最高级别的戒备态势。

　　不过，祥子警惕着的是“未知”。

　　单论面前可以看到的敌人而言……

　　低级别的脑机攻击，缺乏组织纪律性的流民。

　　这根本不足为惧。





第四百二十四章 工作的时候


　　深夜。

　　【填海新地2期】。

　　Ave Mujica的属地，【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边沿。

　　高高的围墙，在这个季节非常常见的冻雨之中挂上了寒霜。

　　“哈啊……”

　　几名信徒卫兵站在围墙边上搓着手。他们吐出的呼吸在空气里变成一小股一小股的白烟。

　　“好冷啊……冻死我了……这个天气。”其中一名信徒说，“值夜班！我再也不值夜班了——B队再用【CQO迷你加农72型】的瞄准镜配额跟我换，我也不会再值夜班了！”

　　“想开点，至少夜班活少。”另一名信徒说，“那些饥饿的流民不怎么在夜晚进攻。他们开始明白有夜视镜和没有夜视镜的差别了。”

　　“哈，他们的学习速度终于追上AI了……”

　　前一名信徒说。

　　这时，黑暗中传出“沙沙”声。

　　咔、咔两声。两名信徒抬起配给的【军用科技M221萨拉托加】动能冲锋枪，对向黑暗之中。

　　沙沙……

　　黑暗之中，有涌动的人影一晃而过。

　　看见信徒卫兵抬起配枪，人影又缩回了黑暗深处。

　　沙沙……

　　很快，人影便不见踪影了。

　　在上报【鸟笼】，确认扫描无异常后，两名信徒放下手中的冲锋枪，回到了监视状态。

　　“……你有没有觉得，防御工事建好之后，靠近边境的流民反而变多了啊？”

　　一名信徒卫兵问他的同伴。

　　“是你的错觉吧？”另一名卫兵说，“流民又不会凭空出生！不管怎么想，他们的数量都应该是越来越少，才对啊？”

　　……

　　【绿柱】。

　　【单分子线】、【墨菲定律】、【青牙】、擒拿技，再加上一点点的子弹。

　　一路解决着流民，祥子、初华和喵梦向上攀登。

　　“……”

　　向上登的过程很顺利。

　　不过，越是顺利，祥子的心中越是萌生出无法解释的疑虑。

　　海铃是为何消失在这大厦之中的？

　　“（这绝对不是她无法自力解决的问题。）”

　　这里需要谨慎思考。

　　祥子看向前方黑洞洞的楼层。

　　祥子很确信，有什么东西等待在那里。

　　越是往前，就越是要慢。

　　【Oblivionis：降低行进速度——】

　　就在祥子准备发布新的命令的时候。

　　沙沙。

　　祥子的耳缘收集件捕捉到了轻微、混沌的杂音。

　　以她的收集件精度，并不能听出那究竟是什么。

　　但是脑机共通频道里，有消息弹了出来。

　　【Mortis：捕捉到二次声音讯号。】

　　【Mortis：来源相同，经确认为Timoris。】

　　睦那边有了进展。

　　那杂音是上方传来的，来自海铃的新的动静。

　　视网膜上有了新的波形图样。光看波形，比先前的信号还要强烈。

　　【Mortis：正在还原。】

　　……沙沙……

　　睦投入了算力。这些电流讯号，正渐渐地被还原成了声音文件，并最终播放了出来。

　　“……沙……沙……返……”

　　那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返回属地。”

　　许久没听见的海铃的声音，在呼叫中重复着一句话。

　　“Oblivionis，返回属地。”

　　……

　　【绿柱】7层。

　　昏暗，拥挤的房间内，到处都是碎铁、断裂的线缆和破损的机箱碎片。

　　电弧从这些损坏了的电子元件面上弹出，在室内发出亮光。

　　海铃背靠机箱，坐在地上。

　　更确切地说，是被迫坐在地上。

　　倒塌下来的巨大横梁压在海铃的上方，这让她甚至无法起身，只能够坐或卧在下方狭小的空间里。

　　“……哈啊。”

　　【黑独角兽】从这横梁的下方切入，直刺入海铃身后的机箱。看得出，它的切入非常及时。这多少为海铃保证了一部分活动空间。

　　海铃身后的这台机箱还能够使用。

　　从海铃左手伸出的生物信息线缆，也正是接在她身后这台唯一能用的机箱上。

　　“……”

　　海铃的眼眶预制件亮着。

　　虚拟投屏被投在她的面前，荧光照亮了她的脸。

　　虚拟投屏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当然的。因为“短路”引发的冲击，让海铃的脑机死机了。

　　能感觉到后脑处的脑机滚烫。

　　冷光之中，血从海铃的后颈处涌了出来。

　　“……哈啊。”

　　海铃抬手向后平推，用手掌的根部擦掉了它们。

　　“Oblivionis，返回属地。”

　　海铃用最朴素的办法——强行拆除出来的机箱功放——播出了这段话。

　　……

　　情况稍微变得有点麻烦。

　　海铃想。

　　事情要从一个多小时之前开始说起。

　　海铃接到了【绿柱】的侦察任务。

　　或者说，她主动要到了【绿柱】的侦察任务。

　　比起对工厂的确认和对接任务，与人交流更少，有更多独处时间的侦察任务，让海铃感觉到更加舒适。

　　任务、工作、指令。

　　海铃曾经没有觉得这些东西有多么好，多么必须——尽管她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很习惯高额的工作量了，但她并不觉得自己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工作狂”。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工作从来不是为了工作本身，不是为了金钱、荣誉、与工作相关联的地位和个人价值感，而是为了工作能够获得的东西。

　　最早是向上爬的渠道。

　　然后是【反应】的提升。

　　后来，是完成一个任务。

　　再后来，是顶峰。

　　现在……

　　现在，是喘息的空间。

　　海铃感觉到了熟悉的茫然。

　　这种感觉，在她完成那个为母亲的交通事故收尾的任务之后经常感觉到。

　　在加入Ave Mujica后，她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茫然。她曾经以为，在确定目标为“去顶峰”以后，她再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但现在，它又出现了。

　　海铃并不算愚蠢。

　　她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茫然产生的原因。

　　她久违地感觉到了恐惧。

　　想要不失去任何东西。想要保护想留在身边的人。

　　最初想到的办法是最朴实的：成为警察。

　　后来稍微升级了一点：成为权力机关人员。

　　当然先这样走不通之后，想法回到了更基础的部分：拥有力量。

　　而现在，这个方案的前方，也出现了一个死结。

　　想要拥有力量，去保护想留在身边的人。

　　但如果获取力量的过程本身，是一条会与重要的人事物断绝联系，甚至让这些人事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道路的话……

　　应该怎么做才好？





第四百二十五章 我会有良好的职业操守


　　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世界上能让人与人事物之间切断联系的情况，太多了。

　　让人事物消失的情况，更加多。

　　不是自己动手，也会有别的人、别的事、别的意外来动手。

　　一时的心软什么也解决不了。

　　不获得力量，就只是等待着过去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发生。

　　不需要迷茫。

　　不需要去想“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

　　唯一要关注的就是效率。

　　而在这道路上所不得已失去的一切，只不过是从前没有力量留下的恶果罢了。

　　如果就这样停下，现在的处境会循环往复，永远无法脱离。

　　想要将伤害最小化，唯一的办法，就是最高效地行动，最快地掌握力量，最早地将身边的一切握于掌控之中。

　　海铃是这样想的。

　　她知道，祥子也是这样想的。

　　海铃正是因为认同祥子的观念和做法，所以，才会跟随着祥子。

　　自然，她也会以此为基准进行行动。

　　所以，在那个时刻，海铃在面对着选择的时候，也是这样给出答案的。

　　……但能不能释怀，又是另一回事了。

　　作为一名BCPD的预备警员，海铃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接受过人性隔断训练。

　　这些训练让她能够在任务状态和非任务状态下，良好地适应各种会对人性造成冲击的任务展开。

　　其中就包括同伴的伤害，熟识人员的赛博精神病化，和对熟识人员的镇暴活动。

　　但不管怎样。

　　只要还有着人性，影响终归是难以避免的。

　　或许是因为并没有出现赛博精神病化的预兆，海铃很少想到让她最为难受的画面，她也不想要去想那些东西——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要去想那些东西。

　　海铃更多地，还是想到她还租住在花咲川附近的公寓时的那些事。

　　那些回忆还算平和。

　　但已足够让海铃难以忍受了。

　　……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征服战一役过后，只有工作——尤其是单人行动的工作，能让海铃短暂地从过往的一切中解脱出来。

　　“按照你想的去做吧。”

　　海铃还是没有办法在看到祥子的脸的时候保持冷静。她总是会想起祥子说的那句话，和那之后发生的一切。

　　就像母亲出事时那样。她并不是想要怪罪谁，她只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人性——这个能够防止人赛博精神病化，但在除此之外的时候，只有负面作用的虚构概念。

　　有的时候，海铃会希望时间用比子弹列车更加快的速度过去，将她的情绪软化、带走，成为一种模糊的回忆。

　　有的时候，她又希望时间能够如同被灌入了超低温液氮那样凝固下来，让她来得及在一切都抵达最糟的情况之前登上“顶峰”，获得能够切断现存的负面连锁的力量。

　　在这些复杂的情绪当中，海铃执行着Ave Mujica监视【绿柱】的任务。

　　直到事情发生之前。

　　在正常的监视环节之中，海铃在【绿柱】旁的废弃写字楼之中，遭到了远处而来的黑客攻击。

　　这真的非常罕见。

　　在【填海新地2期】这么久了，海铃还没有见到过喵梦和睦以外的黑客。

　　“——”

　　在海铃反应过来的时候，信道上的攻击次数已经跳了超过一百次。

　　【鸟笼】的反骇入程序显示，这些信息流是从【绿柱】那里来的。大约在第7层的位置。

　　黑客的攻击又快又稳。

　　近接黑客的优势是反应迅速，骇入方式多样，攻击最高频高。

　　而远端黑客的优势是输出稳定，难以被干扰，攻击频率不容易衰弱。

　　眼下的黑客攻势，介于喵梦那样子依赖自己的脑机和输出端的近接黑客，和睦那样借助了某种智能设施——比如黑客工作站——的远端黑客之间。

　　反应很快，但是输出同时很稳定。

　　这种特征，很像是借助了某种高频发射装置。

　　海铃立刻想到了曾经处理过的情况。【B-Creative】的社长搭建出的【骇入型高频电发射器】，就能够实现类似的效果——

　　近期，祥子不再有对海铃的额外要求。

　　不过，她从来没有说过从前的要求作废，或是停止执行之类的话。

　　所以，海铃会一直做她应该做的事情。

　　包括对若叶睦的护卫工作。

　　再加上海铃本来就负责了Ave Mujica属地内第一批工厂的确认工作，后续，是与睦的【鸟笼】系统进行对接，海铃与睦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交往颇多。睦前往工厂的考察项目，也是海铃在负责护卫。

　　海铃是知道的。【鸟笼】刚刚加装了一台服务器，还在测试中。

　　现在，恐怕就连睦，也不知道【鸟笼】的极限运算承载量。

　　“（一直抵抗会很糟糕。）”

　　可能会导致服务器过载。

　　可能会被捕捉到我方有反制手段。

　　最糟糕的可能性下，敌方可能入侵【鸟笼】。

　　“（我不被骇入，比我被骇入危险。）”

　　做出如此判断后，海铃关闭了自己脑机对【鸟笼】的连接。

　　没有了【鸟笼】的防护，不掌握任何黑客技能的海铃，就如同一台门户大开的限制终端，失去了任何信道上的保障。

　　电子攻击将在一瞬间冲破海铃的脑机防护。

　　下一步，就是切断脑机对各个肢体的控制，或是加热脑机，让脑干停止工作，把人变成废人——

　　不过，海铃不光是切断了脑机和【鸟笼】连接。

　　她直接把自己的脑机关闭了。

　　黑客的攻势消失了。

　　海铃知道，这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黑客无孔不入。就算脑机被关掉了，敌方也能够重新骇入自己的足部、腕部、眼部的义体，最终，达到相同的，让自己完全失控的目的——

　　既然逃跑是不可能的。

　　那么，路只剩下了率先发起进攻。

　　“很遗憾，我不是非常依赖脑机的类型。”

　　海铃手动调整了【踝部加固】的义体开放频率，向前跳去。

　　【踝部加固】在合适的时间再次启动，成功确保海铃在被黑客二次入侵之前，率先入侵了【绿柱】之中。





第四百二十六章 调虎离山（5k1月票加更）


　　海铃从外而来，撞穿【绿柱】之外的布帘，突入其中。

　　第一眼没有看见人。

　　到处都是机箱，线路和铺设开来的反光板。

　　腕部和踝部的义体在失控，能够感觉到球形的关节增强件上逐渐升高的温度。

　　义体即将失控。

　　海铃可不想要无法动弹，瘫倒在敌方的阵地上。

　　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黑独角兽】闪过。碳刃刺进机箱之中，切开线路与数据板，在金属外壳上擦出火花。

　　海铃在第一时间破坏了面前的机箱，又划开线道，切断内部的线缆。

　　不管是什么样的黑客，一定是依赖着硬件而行动的。

　　海铃不是很懂黑客的事。

　　但是她知道一点点让机房出事的办法。

　　还是喵梦教的。

　　在Ave Mujica属地的时候，她没事就喜欢说一些对她的同行很不利的发言。

　　比如，如何简单快捷地造成服务器异常——把对手的内部链接挂网，远程格式化数据库，【虫群】炸弹，短接端口，水或者一点油——

　　海铃当时不是很有兴趣听这些。

　　但现在，她有点庆幸自己有听。

　　海铃抽出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接在被她强行撬开的端口上，然后打开了自己的脑机，进入非联网状态。

　　对方使用的自动攻击代码轰入，并从生物信息线缆并入对方的主机，引起了一次高频“短路”。

　　这次短路对服务器造成了客观的伤害——比刚才【黑独角兽】切砍的伤害还要高。越来越多的线路冒出火花——

　　这很有效。

　　黑客骇入海铃踝关节和腕关节的义体的速度在降低。

　　这意味着她能够很快地摆脱对方的控制——

　　就在这时。

　　“……”

　　海铃注意到了服务器的外部可视面板。

　　或许是因为短路的缘故，可视面板上，数据在溢出。

　　情报开始乱跳，一张张图像自动弹出——

　　最先看到的是一串报点报告。

　　全部都是使用的指代代码和坐标代码。一时间，无法确定其内容究竟指代为何。

　　但是有两个词引起了海铃的注意。

　　一个是【绿柱】。

　　一个是【Oblivionis】。

　　海铃看到这两个词在报点报告里高频重叠。

　　而跟在这份报点报告后面弹出的，则更加清晰明了。

　　那是驻扎图。

　　人员在【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外的驻扎图。

　　有明确的分工，定位，和袭击时间——能看得出是今天——但是更确切的时间，很模糊了——海铃向前走了一步，试图看清袭击具体的袭击时间——

　　“——”

　　就在这时，海铃有了很不好的感觉。

　　这一切太像是一次袭击。而且，不是一次针对她个人的突然袭击。

　　而是一场有预谋的作战。

　　就在这时。

　　咚。

　　海铃听到房间顶部传来了沉重的闷响。

　　紧接着，钢条砸下。

　　碎钢飞溅。

　　……

　　海铃有的时候会想要知道把自己弄到这里的人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还是想要把自己困在这里。

　　如果是前者，海铃会觉得自己有点被低估。

　　就算被可疑的情报吸引到了指定地点，海铃也成功地通过自己的【反应】架住了安全空间，防止被上方落下的钢梁拦腰砸断，或是轧断一两只手脚。

　　如果是后者，海铃想，他们暂时成功了。

　　从天花板上掉下的梁柱堵住了海铃逃离的空间，把她困在了狭窄的小区域里。

　　“……”

　　海铃握着【黑独角兽】。

　　【黑独角兽】没有被压住。这意味着需要一点时间，她能让自己挣脱出去——

　　海铃看到服务器的外接交互屏上，还在闪烁不同的数据。

　　包括弹药的移动量、火药存量——在往Ave Mujica的属地移动——

　　还有关于【Oblivionis】这个词的词频。

　　这个词的词频，越来越高地出现了。

　　“（这是真的，还是用来诱骗我的陷阱？）”

　　海铃有所怀疑，但她要把Oblivionis和属地可能遭遇危险这件事传递出去。

　　海铃拆下了机箱的一部分——用来进行扩音——这花了她一点时间，但她希望能够起到效果——

　　不过。

　　很快，她就不再怀疑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

　　“Oblivionis，返回属地。”

　　【绿柱】下方，抵达楼层中段的祥子、初华和喵梦，通过睦的捕捉获得了这讯息。

　　返回属地？

　　属地发生什么事了？

　　祥子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把握住某个关键——又好像还差一点——

　　就在这一瞬间。

　　——嘭！

　　祥子听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沉闷的轰鸣。

　　像是地震，又像是大楼倒塌。

　　闷响在外部回荡。

　　“——！”

　　祥子猛地望向大楼外部那绿色的装修网格布。

　　脑机准确无误地指出了方向。

　　那闷响是从Ave Mujica的属地方向传来的。

　　……沙沙……

　　祥子听到自己的脑机在响——通讯频道变得不稳定——

　　睦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

　　【Mortis：1号哨卡、3号哨卡、7号哨卡遭受攻击。】

　　【Mortis：流民在冲击属地的边境。】

　　【Mortis：人数不少。】

　　……

　　袭击。

　　针对Ave Mujica属地的袭击。

　　祥子的脑袋飞速运转。

　　流民的袭击，祥子见得并不少。

　　从Ave Mujica占领一块地盘的时刻起，她们的属地就注定要遭遇流民的攻击。

　　不过。

　　三段哨卡同时遭遇袭击？

　　还偏偏是在领袖都不在的时候？

　　海铃在常规搜索活动中失踪，【绿柱】奇怪的电子科技，不同寻常的人员分布，从上方发出的“返回属地”呼叫。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阴谋，像是作战中的一环。

　　祥子还是知道这片地盘的情况的。

　　这里有【虎头】。

　　但【虎头】的统帅能力，也不过就是那样。

　　祥子不认为【虎头】能够做到这一切——

　　——谁盯上自己了？

　　其他的新流民势力？

　　祥子可不认为他们有如此能力。

　　那么……

　　会是，谁？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进来也不说一声（5k1刀片加更）


　　对方明显，就是冲着Ave Mujica来的。

　　其他的新流民势力？

　　祥子可不认为小小的【综合区1】，能够在无摩擦的情况下，催生出【虎头】之后第二个大型势力。

　　在她一周多的钢琴手生涯中，她也没有见到任何与新势力有关的迹象。

　　而且，这新进入的势力对于指派的优先级，明显比【虎头】要高。

　　祥子更加不认为【虎头】会臣服于同级别的，流民出身的人。

　　【填海新地1期】的两支乐队，RAS和Morfonica？

　　RAS的态度，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攻坚战中，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

　　Morfonica虽然暂时失联，但也看不出是会在寻求合作以后突然翻脸的乐队帮派。

　　而这两支新兴势力的举动，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五支乐队】的状态和想法。

　　【最初的双团】，Poppin'Party和Roselia，如果想要进驻【填海新地2期】，RAS就不会在先前的【线性框架Ω】争夺战中，表现出不愿意置身事内的态度。

　　接下来，是Afterglow和Pastel*Palettes这两支队伍。

　　祥子跟Afterglow的青叶摩卡，和Pastel*Palettes丸山彩、白鹭千圣，都有过交集。

　　两边的交集都是相当深的。至少，祥子认为如果她们想要对Ave Mujica的现状做出影响，不会选择一声不吭地设置陷阱，开战。

　　然后是Hello,Happy World!。

　　祥子也算是与Hello,Happy World！的弦卷心有一点交集……

　　……祥子没办法预估这个人的想法。

　　但祥子能肯定，弦卷心不是会做出这样布置的人。

　　除这些人之外……

　　乐之城官方机构？

　　BCPD才不会这样做。

　　外部势力？

　　乐之城一团乱、随时都可能乱飞集成病毒和核弹的现在，外部势力恐怕躲避还来不及。

　　“……”

　　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最先在祥子心中出现，但她直到最后才确定的答案。

　　丰川家。

　　在认知到这件事的瞬间，比起“是想要排除新的帮派乐队势力吗”、“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吗”、“是想要用自己作为诱饵去干预【七支乐队】吗”这些事情……

　　祥子的心中最先出现的是两种情绪。

　　愤怒和，喜悦。

　　当这两种情绪在祥子的心中燃烧，带走了多余的感情。

　　当它们消失之后，祥子变得平静了。

　　比之前还要更加平静。

　　平静得多。

　　……

　　“Oblivionis，返回属地。”

　　海铃的声音还在呼叫。被转化成声音讯号的电波信息沙沙地在脑机共同频道内响着。

　　【Amoris：喂！别像个坏掉的商场广播一样！】

　　【Amoris：Timoris！你能听到我吗！？能听到，就说点别的什么——】

　　【Amoris：喂，喂！咱们家炸啦！“返回属地”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Amoris：你都知道些什么？】

　　【Amoris：拜托！你不知道的话，那说什么都行！】

　　【Amoris：实在不行，你就念你腕部组件的生产编号！】

　　睦回撤了权限，开始进行属地的防守工作。

　　喵梦交替尝试和海铃获得沟通。

　　她反追踪海铃声音的位点，搜索最近的声音输出端口，尝试将她的电讯号在那里转换成声音讯号，来获得和海铃的双向对话。

　　但海铃除了间断的“Oblivionis，返回属地”之外，迟迟没有给出其他的回应。

　　初华在这时后退，碰到了祥子和喵梦的背。

　　【Doloris：流民上来了。】

　　短而高效的通报。

　　提供的信息，却不那么令人安心。

　　【综合区1】本地的，受【虎头】管控的流民打手并不算是很难缠的敌人。

　　但任何敌人，只要数量超过了一定范畴，麻烦程度就会以指数级别增长。

　　不论是想前进，还是想撤离，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Amoris：喂，回应——】

　　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按住了喵梦放在脑机接口上的手。

　　是祥子。她示意喵梦停下。

　　“转码。”

　　祥子低声说。然后，她将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接入了喵梦的后颈端口。

　　【Oblivionis：Timoris。】

　　祥子开始打入脑波信息。

　　喵梦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地执行了命令——

　　祥子的信息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转录成电信号，并被发送出去。

　　【Oblivionis：你的信息，我收到了。信息包含的资讯并不充足。我捕捉到的资讯，并不包括“是否撤离”“必须撤离”的必要条件。】

　　【Oblivionis：行进途中的撤离会大幅度降低安全系数。同时，对重要人员的回收是有必要的。在有更进一步情报影响判断之前，战略方案不会更改。】

　　【Oblivionis：Timoris，准备汇合。】

　　祥子从喵梦的后颈处抽出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

　　她并不认为海铃一定能听到自己的传讯。

　　能听到最好。这样会多一重保障。

　　真正要做的，还是接下来的事。

　　“全速向上前进。”

　　收回生物信息线缆，祥子对初华和喵梦说。

　　“放弃潜行姿态，允许破拆。”

　　……

　　脚步声。

　　扫描的光。

　　祥子、初华和喵梦向上前进。

　　她们破拆开楼道内的维修井，从3楼向6楼爬去。

　　初华在最前面。

　　祥子在中间。

　　喵梦在最后。

　　……

　　【Amoris：侦测到6楼有不同方向的高能量。】

　　【Oblivionis：是什么？】

　　【Amoris：主要发信源！与信号发射枪的指标很像——】

　　【Oblivionis：可以破坏吗？】

　　【Amoris：我认为破坏后就能够停止工作了！】

　　……

　　前面两人都爬到了顶端，从出口跳了出去。

　　喵梦也终于到了。

　　【Amoris：我把位置发给你们——】

　　喵梦说着，也从出口跳了出去。

　　【Amoris：——了。】

　　然而。

　　从维修井爬出，落在地上，喵梦只看见了附近灰白色的隔离墙。

　　周围，没有祥子与初华的身影。





第四百二十八章 就像回家了一样


　　“嘿，人呢？”

　　喵梦低声喊。

　　声音在身前的空间中回荡。

　　在喵梦之前进入楼层的祥子和初华不见了。

　　喵梦从她的视野左侧看向右侧。

　　没有人。

　　又从视野右侧看向左侧。

　　还是没有人。

　　“喂，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我真的会离开的！我跟你们说，我真的会离开的——”

　　喵梦回头，望向她爬上来的维修井，想要沿着检修梯返回。

　　然而。

　　当喵梦看向检修梯的时候，检修梯不再是检修梯了。

　　玫红色的灯光闪了喵梦的眼睛。

　　喵梦身后狭窄的空间内，出现了巨大的玫红色和亮蓝色交织的霓虹招牌与气氖灯管。

　　它们歪歪扭扭，攀爬在凹凸不平的楼房外墙上，组成【客座三位】【“蓝玻璃”不限量供应】【夜晚】之类的词汇，又分散。

　　迷幻的灯光在雨后湿润的空气里闪烁。

　　喵梦闻到了混杂着淡淡机油和药物味道的潮湿的风。

　　她开始听见一些声音。她听见空调外机在身边嗡嗡运转，听见大功率的音响放着Roselia的《BRAVE JEWEL》，听见人群的嗡嗡声，听见背后觥筹交错，杯子碰在一起发出响声，听见有人在交谈、嬉笑。

　　喵梦眨了眨眼睛。

　　她低头向自己的身上望了望。

　　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很短的短裙——紫色的内衬，荧光红色的流苏，她在酒吧工作的时候经常穿的那身。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酒吧狭窄的、灰扑扑的阳台上，手上还端着一杯马天尼。

　　她微微往里靠了靠。

　　视角改变了。视野从只能看到周边布满环酒吧街楼宇群系嗡鸣的空调外机的角度侧开了一点，喵梦看到高楼与高楼之间空出一条窄窄的缝隙，那条缝隙前方，是被大都会的灯火照亮了天空的乐之城夜晚，是川流不息的街道，和街道上在灯光照耀中闪闪发光的水洼。

　　“……”

　　喵梦挑高了眉毛。

　　她抬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

　　标准的杜松子酒底味。

　　“味觉也有做啊。”

　　喵梦自言自语道。

　　……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

　　所有的感觉都被植入了外部干扰。

　　但这种情况，反而让喵梦没有刚才发现进入场地，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害怕了。

　　毕竟，对于一个黑超梦制作人来说，处理虚拟现实场景，比收拾堆满了外卖炒面包装的屋子还要更轻松愉快得多。

　　幻觉又不是真的。

　　而被丢下……

　　“……感觉真的有可能会发生。”

　　真是让人虚惊一场。

　　喵梦将手中的马天尼一饮而尽。

　　义眼中，黄体生成素的指标开始下降。

　　身体感觉到酒精进入——不管是不是真的摄入——只要有这种念头，就会有相对应的内循环分泌被抑制。

　　这是安慰剂效应的一种应用方式。

　　不过，安慰剂效应引发的指标变化，和真正摄入引发的指标变化，当然还是有区别的。

　　而通过判断这细微的区别的强度，就能够评估出“幻觉”的强与弱。

　　“（强度……还算挺高的啊。）”

　　喵梦推开想象中的阳台门，进入嘈杂、拥挤、声光过饱和，空调的凉气和人身上的热气交织的酒吧时，评估出了一个大概的幻觉强度区间。

　　进入该楼层之前，有评估到信号发射枪的指标。

　　如此看来，这些五感影响就是从信号发射枪中发出的。

　　“（比一楼、二楼的那些发射枪的强度高多了……）”

　　电波以隐蔽、高效的状态渗入脑机，对脑机输入非法口令，造成一系列颅内致幻反应。

　　这其实算是超梦体验的一种旁支应用。喵梦此前也稍稍有了解过。

　　比起只需要一台主机，一根窄窄的钨钢超梦头环的超梦体验，场地式的信号发射体验并不便携，但胜在受影响的个体仍然对肢体拥有支配权，因此不用植入那么高强度的信息，也可以达成相近似的效果。

　　“可以说是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吧……”

　　喵梦拨开人群。

　　眼眶预制件也被影响了。对“幻觉”人群，也探测出了红外扫描的图像。

　　喵梦得解决这个幻觉问题。

　　哪怕是刚安装脑机的小孩也能够想到，解决问题要从源头出发。

　　由此，解决脑机毒电波导致的致幻问题，最容易想到的方式就是关闭脑机。

　　但是喵梦现在不打算去动自己的脑机。

　　因为幻觉的类别里面，是包括认知幻觉的。

　　根据植入幻觉的不同，黑客在理论上可以做到让脑机被渗透的人再关闭脑机的时候，错误地打开其他的文件。

　　【智力：12】的喵梦有自信，黑客进行这种操作的时候，她能够进行防御。

　　但她的另外两个队友不一定行。

　　一个人从幻觉中脱离是不行的。

　　祥子和初华消失这件事，可能是真的。

　　这意味着她们陷入了幻觉的困境之中。

　　队友需要一个解决的办法。

　　意识到了这点，喵梦开始行动。

　　“再碰面的时候，你们最好要用力感谢我……！”

　　身为一个黑超梦制作者，一个黑客，以及Ave Mujica的一员，喵梦开始采取另一个办法。

　　……

　　信号发射枪引起的场地致幻体验，与超梦头环引起的个体致幻体验有很多不同。

　　而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它“没有办法消去现实中的东西”。

　　场地面积大，在幻觉中，这块区域也很宽敞。场地面积小，在幻觉中，这块区域也很狭窄。

　　比如说刚才的维修井。

　　它在幻觉中被变成了酒吧街楼与楼之间的天井。

　　外观完全改变了，但面积和纵深，还是一样的。

　　而这个道理同样被用在其他必要的东西上。

　　幻觉中存在的东西，现实中不一定存在。

　　但现实中存在的东西，幻觉中一定存在——只是被包装成了别的形式——

　　“（比如信号发射枪。）”

　　在酒吧中穿梭的喵梦，抬头看向房屋的边沿。

　　在房屋的边沿，悬挂着监控摄像探头。

　　对于一间酒吧来说，室内有监控摄像探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从概念、位置、分布上考虑……

　　“（这些监控摄像探头都是信号发射枪伪装的吧。）”

　　喵梦想。

　　她看着那些“监控摄像探头”，眼眶预制件闪了闪。

　　喵梦开始骇入这些“监控摄像探头”。





第四百二十九章 去酒吧点一份炒饭


　　蓝色的空闲RAM在眼眶预制件上跳跃，一条条荧光绿色的条带在视野内进展，伸缩。

　　……

　　【//ROOT】

　　【//？访问_请求】

　　【//？访问_请求_成功】

　　【//正？在骇入代码矩阵……】

　　【//正在确认？剩余入侵时间……】

　　【//正在收集封？包……】

　　【//正在上传？所需序列……】

　　【//test_0010】

　　【//？_接入成功】

　　……

　　喵梦成功骇进了一台“监控摄像探头”。

　　她靠在酒吧的墙壁上，看着这些信息在视网膜上弹出。

　　基本来说，信息是标准的骇入应答。

　　只是稍微在某些选词用段上，有一点点轻微的乱码。

　　骇入应答结束了。不同的【快速破解】内容弹出，包括对“监控摄像探头”的关闭、接管、转移、警示——和那些喵梦曾经在其他不同地区骇入过的监控摄像探头一样——

　　但喵梦没有执行它们中的任何一个。

　　喵梦更进一步。

　　加密代码被投入执行。

　　【快速破解】的人机交互界面闪了闪，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飞速运行的纯代码页面。

　　喵梦开始键入命令。

　　“【让酒保给我来一杯因哆啡】。”

　　“【请求发送】。”

　　……

　　嗡嗡。

　　喵梦饶有兴致地看着界面上各种各样的弹窗弹出又消失。

　　身为黑超梦制作人，喵梦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没有任何一名构建幻觉环境的程序员，是自己完成对于幻觉环境的构建的。

　　构建幻觉环境的是程序员、是计算机、是AI。

　　但更多的，其实是被植入“幻觉”的受访问者自己。

　　受访问者就算能够意识到身处幻觉，潜意识中还是会不受控地浮现出基础的、对于当前环境的认知。

　　走进人群，人群就会不耐烦地推挤，但最终还是会分开。

　　在酒吧里大闹，就会有打手将自己打翻在地。

　　骇入了监控摄像探头，就会有相对应的骇入界面出现。

　　这些是受访问者自己的感受，AI只不过是捕捉到了这些，然后通过计算机的算法重现它们。

　　控制计算机的本地程序员，只会在这其中起到很轻微的作用——他们可以部分决定方向，但并不会做出太夸张的调整。因为那样会导致平衡的崩溃。

　　所以，最能让对方困扰的，就是“自己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骇入本地监控摄像头，然后点单。）”

　　看上去好像有点严重，又好像不是很严重。

　　管理宽松的酒吧是不是真的能这样做？后台联网环境下，似乎真的有可能直接进入酒吧的点单界面……

　　但这种行为是否会招来警告？管理严格的酒吧是不是会有人来维持秩序？

　　是会先出现点单界面，还是会先进入警告流程？

　　是并行，还是或行，抑或是皆非？

　　说实话，喵梦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又给一台新的“监控摄像探头”发送指令。

　　这次，她发送了重复指令，并把循环设置成了65536次。

　　周围的幻觉倒是没有因此而停止，或是出现异常……

　　不过，服务器那里，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潜意识里没有的情报，就要通过AI的知识库和逻辑分析能力来进行判断。

　　这会消耗更大量的算力。

　　“（服务器冒烟了吧。）”

　　喵梦靠在墙上，幸灾乐祸地想。

　　服务器过载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问题。喵梦自己管理Ave Mujica的服务器的时候，当然也曾因为处理超出算力的问题而导致不当停机。

　　自己冒烟的时候，喵梦有多烦，现在让同行冒烟，就有多开心。

　　“我果然还是应该当一名黑客呀……当程序员什么的，不适合我！”

　　喵梦窃笑。

　　她打开了自己的眼眶预制件。

　　这一次，开启的是红外温感扫描。

　　喵梦冲了服务器。不过，毕竟不是DDos攻击。负责制造幻觉服务器的荷载增加，但还在持续工作。

　　红外温感扫描中，酒吧里的人们还是“有体温”的红点……

　　……但真实的东西是不会消失的。

　　喵梦看到环境里，有一块区域的温度比刚才上升了几个小指标点。

　　总不可能是幻觉的人们突然心跳加速导致的。

　　“这个时代是讲逻辑的时代啦。”

　　喵梦起身，向着那块升温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酒吧的外侧包间。

　　喵梦从一处处包间门口走过。她透过代表“无人”的透明玻璃向内望去，看到里面有着酒桌、吧台和吧台的控制面板。

　　控制面板。

　　深处的那间包间，控制面板的位置，有着异常的热量。

　　找到服务器了。

　　“感觉差不多了啊。”

　　喵梦笑着说。

　　找到服务器，问题就好解决了。

　　接入，骇穿，停止。

　　“几分钟就能搞定～”

　　喵梦说着，走到了最里间。

　　她伸手去推包厢的门。

　　门里面好像有人，门被顶住了，稍微有点难打开。

　　“……程序员方面的干预？”

　　握着门把手的喵梦眨了眨眼睛。

　　估计是看到服务器被发现了，负责监管这一切的程序员，紧急采取了防卫措施，往幻觉里面临时增加了更多额外的信息量。

　　“不过，都到这一步了，要怎么干预啊？”

　　干预通常是能最大程度地影响受干扰者的景象。

　　可是，都已经到这门口了。

　　单纯的人海战术，把里面堆满了人，挤不进去？

　　开门以后，有几个全副武装的酒吧壮汉在包厢里，随时准备攻击？

　　“真要搞那么没逻辑性的场景，结构构建会崩溃的吧。”

　　喵梦用鼻子笑了一声。

　　不管背后是什么，都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的小小把戏罢了。

　　她再次用力推门。

　　这一次，门打开了——

　　包厢里面，四双眼睛望向了喵梦。

　　那是Ave Mujica的四人。

　　都戴着面具——因为这种面具也有对脑加密信息的屏断作用——不过，她们的身上都穿着与喵梦类似的礼服裙。

　　喵梦在门口愣住了。

　　“……不是吧。”

　　喵梦的喉头动了动。

　　“来这套啊？”

　　……

　　另外两边。

　　同样是幻觉，但不是酒吧。

　　初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事务所的走廊上。

　　而祥子。

　　祥子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雨夜里。





第四百三十章 好久没有唱歌跳舞（5k2月票加更）


　　天然石粉、树脂和聚氯乙烯铺就的地面，在脚下延伸。

　　上方，是灰色的吊顶，和埋藏在吊顶内部的小型照明灯。

　　挂着演职人员胸牌的staff按着脑机接口，抱着物料与打印件，在前方匆匆跑过。

　　环境里，有着似有若无的，电子设备和人谈话的嗡嗡声。

　　初华站在这条熟悉的走廊上。

　　她向侧面看去。

　　金色的半长发柔顺地垂着。良好的妆容，精致的耳饰。走廊的半身镜中，映出的是穿着sumimi那身黑色连衣裙制式的演出服的自己。

　　在自己的身后，还能看到插着色彩缤纷的假花的装饰花瓶，闪烁着广告和事务所简介的映像板，和象牙白色、半掩着的小房间。

　　镜中的一切，都是颠倒的。

　　广告是，事务所的简介是，小房间上镶着金边的门牌也是。

　　不过，那门牌并不难辨认。

　　门牌上写着的，是很简单的一行英文单词。

　　【Honeycomb】。

　　……啊啊。

　　初华没花多少时间，就反应过来了。

　　这里是娱乐经纪公司，Honeycomb的事务所。

　　好久没有回到这里了。

　　这么说起来，自己还算是Honeycomb旗下的艺人吗？

　　初华记得电台广播中说，Honeycomb对外是宣称自己——当红艺人三角初华——被【填海新地2期】发生的暴动事件卷入，被挟持了。

　　这样艺人身份算是解除了吗？

　　“（也是。没有跟经纪人谈过这件事啊。）”

　　初华沿着半身镜往前走，想着这些因为无关紧要，一直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不知道在乐之城，艺人被判定为失踪后多久死亡，死亡后，肖像权又是如何分配的。Honeycomb内部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又有没有将自己的音源AI化的打算。也许，她等会儿该跟经纪人谈谈……

　　……等一下。

　　跟经纪人谈谈？

　　初华忽然觉得不太对。

　　她自然而然地就往场景之中走去了。她很熟悉这一切，不过……

　　……不过，她什么时候来到事务所了？

　　“（……不是这样的。）”

　　自己不应该在事务所里。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到访事务所了。

　　因为……因为……

　　……因为自己一直待在【填海新地2期】里。

　　因为Ave Mujica。

　　初华慢慢地重新捕捉起思考的节奏。

　　“（这不是真的事务所。）”

　　初华想。

　　她开始回想起一点点碎片——在属地的工作——接到小祥发来的指令——海铃的失踪——对【绿柱】的突入——然后——

　　然后，初华记得自己是落在了新的楼层里。

　　这种地方，可不会有事务所。

　　“……对脑机的电子扰动……？”

　　初华很少接触超梦。

　　由于成长环境的限制，她基本上没有看过什么超梦的片子，对各种各样的人工幻觉的了解程度不深。她勉强算是对于药物致幻有着一定的经验，但对于电波－脑机回路致幻，则完全是门外汉。

　　她第一次了解“超梦”这种题材的存在，是在一箱随洋流飘到海岛上的垃圾资讯芯片的标签上。

　　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看超梦，是在来到乐之城之后的佣兵任务中——那时候，她负责去“处理掉”某些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的人，往往会挑他们在看超梦的时机。

　　……说真的，几乎每个任务目标都会浪费一天中的2—6个小时在观看超梦上面。

　　对于一些比较特别的——比如说闭门不出的那些人，这个时长还会上升到12个小时。

　　初华偶尔会对乐之城的人们都那么热衷于超梦这件事有一点惊讶。

　　她很擅长接受新的事物。所以，她把这也当作了本地生态的一环。

　　这让她没有那么难理解这些本地人的狂热。

　　不过，她自己还是很少去尝试这种会让她感觉“自己的肢体消失了”的体验。

　　在雇佣兵时期，她因为任务看过几次超梦。

　　但也仅限于此。

　　“……麻烦了啊。”

　　初华勉强意识到现在“可能是陷入了某种类似超梦的感官干扰状况”，但她对这种状况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然而，紧急情况，就需要紧急处理。

　　这一点，初华还是知道的。

　　初华在走廊上停下，按住自己的脑机，试图得到系统自检的反应。

　　“（如果系统自检不成功，就关闭脑机。）”

　　初华想。

　　不过，就在这时。

　　“初华。”

　　初华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她转过头。

　　在她的后方，走廊的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人。

　　深棕色的长发，栗色的大眼睛，和初华风格一致的服装。

　　开朗地笑着，叫住初华的人，是初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了的，Honeycomb旗下女子双人乐队sumimi的另一名成员。

　　也是初华从童兵时代就认识的，在海岛发生变故后曾相依为命的“家人”。

　　纯田真奈。

　　……

　　雨。

　　祥子站在泥泞的空地上，看着雨线从空中落下，落在自己的身上，和周围的洼地里。

　　雨一直下着。

　　不远处，集装箱群笼着雨雾的影子，在深夜中灰蒙蒙的。

　　雨敲在集装箱板上，发出密集的“当、当”声响。

　　周围又冷又湿。

　　昏黄的街灯在远处显出笼罩着雾霭的光。

　　熟悉的景象。

　　“……哎。”

　　祥子叹了口气。

　　果然，那些信号发射枪并不是场景装饰品。

　　幻觉。

　　祥子在看到这景象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正陷入幻觉”这件事。

　　祥子的反应比喵梦还要更快。

　　海铃正在上方求援。

　　属地正在遭受攻击。

　　幻觉也没有让祥子忘记这两件事。

　　祥子对幻觉的耐性很好。

　　因为习惯了【脑舞】治疗，因为【镇定】点数有【专家】级别，因为自发现了信号发射枪的指标起，她就对电波保持了高度警惕……

　　……也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很难忘记事情的类型。

　　祥子向前走。

　　在雨夜中，身后传来熟悉的刹车声。

　　祥子回头。

　　她看见了很久没见到过的削肾客，和他们经过改造的越野车。





第四百三十一章 净是在打打杀杀（5k2刀片加更）


　　啊……是被削肾客追杀时候的事啊。

　　祥子看着他们，心里只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这情节，甚至都无法在祥子所经历过的所有令人绝望的场景中，排进前五位了。

　　“（【绿柱】一层大概面积是一千平米。）”

　　祥子看着那些削肾客，想着别的事。

　　现实的事。

　　“（向特定方向走，就能从布局的差异化中推断出楼层的边界。）”

　　就算是幻觉，也无法让人穿过原本存在在那里的墙。

　　同样，楼梯也不会消失。

　　楼层的布局、窗户的位置、通道的位置、楼梯的位置。

　　在下层的时候，祥子就有注意过这些。

　　脑机里面当然有记录。

　　不过，祥子现在不打算用脑机。

　　在幻觉中呈现出来的脑机图像，可能会骗人。

　　祥子有用自己的生理脑记住。

　　祥子每次都会记。或者说，作为深入敌方阵地的小队的指挥官，祥子认为，至少记住地图这一点，是基本中的基本。

　　祥子会做到她认为该做到的事情。

　　同样的，在眼睛、耳朵、脑机、其他的感觉都无法信赖的时候，她也不会担心。

　　她会相信这样的自己。

　　“（现在的位置应当是在【绿柱】的西北角。往西和往北，距离分别在二十米和五十米。）”

　　“（按照楼下的墙体趋势来看这个方向来看，对侧的墙是向东边延伸。大约一百五十米处，是楼梯。）”

　　祥子根据楼下的格局，稍加比对，推断了目前所在楼层的情况。

　　“（往楼梯的方向靠近，就是了。）”

　　祥子想。

　　信号发射枪终究是一种指向特定区域内的设备。

　　不管安置在哪里，只要自己脱离了它们就可以很方便地进行指挥，指示初华和喵梦上到楼上。

　　祥子继续向前走去。

　　“（别耽误时间。）”

　　她想。

　　身后，削肾客们叫骂着，追了过来。

　　祥子姑且有用余光注意着他们——他们之中，有人拔出了枪、给枪上膛、抬枪、瞄准——

　　“……？”

　　瞄准？

　　祥子心头忽然一跳。

　　她已经对过去的事情没有多少感觉了。

　　看过去的回忆，对她而言，也不过就是“观赏超梦”级别的经历。甚至于，可以说是一种精神治疗。

　　但对过去的事情没有感觉，并不代表着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

　　祥子可是记得很清楚。

　　削肾客们找到自己的时候，是为了追问自己背后那个他们幻想中存在的“靠山”，以及泄愤。

　　他们完全没有杀死祥子的打算。

　　所以，在遇到祥子之后，他们没有开枪——

　　他们怕把祥子给打死了，只用了拳脚和棒球棍。

　　就算情况再来一遍，祥子也完全不认为当时在那个场景下，削肾客会开枪。

　　他们没有任何开枪的必要，也负担不起开枪后引发的问题。

　　那么……

　　这幻觉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幻觉中，会出现实际并未出现过，自己的想象中也不认为会发生的事？

　　这个念头只是在祥子的脑海里猛地擦过。

　　下一刻。

　　呯。

　　枪响了。

　　子弹擦着祥子的脸颊飞过。

　　子弹没有击中祥子。

　　因为祥子在这名“幻觉中的”削肾客开枪之前，就猛地停了下来。

　　擦过脸颊的子弹，在祥子的脸侧带出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热量带来的灼痛、伤口和血。

　　如果这是即时演算产生的幻觉……

　　“（……也有点太真实了。）”

　　祥子看着眼前。

　　“……嗬……啊……”

　　不像雨声和削肾客的叫骂声那样模糊。

　　一声嘶哑的、像是覆盖在这些声音之上的、人的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从削肾客们之中传来。

　　一名“削肾客”按住自己的手，跪倒在地。

　　冒着青烟的枪从他的手中落下，“哒”地一声，掉在地面上。

　　他的手中，此刻有了别的东西。

　　泛着金属光泽的【青牙】，插在这名“削肾客”的手上。

　　这名“削肾客”的肢体很明显地正在失去控制。

　　他试图去拔出【青牙】——

　　嗖。

　　【青牙】原路飞回。

　　下一秒，【涅槃】哑光的刀身飞出，精准无误地刺中了这名“削肾客”的喉咙。

　　天空下着雨。

　　但【涅槃】的刀身并没有溅上水珠，而是被猩红色的血液铺满了。

　　那名“削肾客”倒下了。

　　“啪唰”一声，翻倒在了被雨打湿的地面上。

　　祥子想，现在“幻觉”不是对她专供的了。

　　因为面前，理应只存在于回忆中的“削肾客”们脸上，很明显地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情绪。

　　一大部分削肾客的脸上，还保持着先前的愤怒与凶狠。

　　但一小部分的削肾客，脸上在这个瞬间轻微地闪过了一丝恐惧。

　　这就有点不专业了。

　　“……面对一个快要死掉的年轻瘦弱女性，你们是在恐惧什么？”

　　祥子轻轻地说。

　　同时，她的眼神从左到右扫过。

　　她没用脑机。

　　但她把这些脸上流露出恐惧的削肾客的脸，都记住了。

　　……

　　“开……开枪！”

　　有人喊。

　　呯、呯！

　　更多的枪响。

　　祥子向身后的集装箱后闪去。

　　那里当然不是真的集装箱。

　　不过，那里是真的有墙壁。

　　墙壁隔绝了一些子弹。

　　也有一些子弹命中了目标。

　　但根本难以区分这两者的差别。

　　……因为，面前的敌人就算被子弹命中，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一些“削肾客”开始轻微地颤抖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场地。

　　这场地在他们的眼中，跟在祥子眼中，并不一致。

　　在祥子眼中，这里是Afterglow与Roselia的属地交界处，集装箱区外的空地。是雨夜，是过去的回忆。

　　但在这些“削肾客”眼中，这里就是【绿柱】光秃秃的6层。

　　有一些灰白色的隔离墙，有一些挂在墙面上的信号发射枪，还有眼前的一名敌人。

　　这些“削肾客”，是【虎头】的打手。

　　他们没有被“幻觉”影响，是因为他们的脑机上加装了一块金属塞。

　　这是【虎头】找来的那个奇怪的，有着银色脸的男人给他们的。

　　这块金属塞，这可以有效地抵消这种对脑机发送的电波。

　　……至少，他们是这样听那个男人说的。

　　但现在，打手们开始怀疑起这件事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这boss有bug


　　眼前的场景超出了打手们的认知。

　　没办法判断敌人被命中了，还是没有被命中。

　　子弹打在对手身上，带来的反馈感几乎为零。

　　能够确认到血和开放式的伤口，然而对手的动作却不会被影响。

　　敌人在反击。

　　还杀死了一名打手。

　　……难道现在是身处幻觉当中吗？

　　打手们在恍惚间开始觉得，陷入幻觉的人不是敌人，而是他们自己。

　　左半脑的工作指标显示，敌人正在被击中。

　　然而，右半脑的工作指标却在提出一场警报。

　　认知的不统一性带来了轻微的混乱。

　　在这轻微的混乱中，身后传来了风声。

　　【青牙】刺进又一名打手的后背。

　　神经毒素顺着神经系统蔓延，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麻痹打手的感官。

　　惊恐的表情浮现，片刻后，凝固在他的脸上。

　　【涅槃】刺入喉咙。

　　又一名打手倒下了。

　　是敌人由墙后方而来的攻击。

　　精而准。

　　她是什么时候绕到墙的后面的？

　　或者说——

　　她是怎么判断出哪里是真实的墙壁，哪里是虚假的幻象，哪些“危险情况”是真的，哪些“危险情况”是假的？

　　反而是打手们陷入了恐慌。

　　而恐慌带来了包括瞄准精度下降、弹药使用量过剩、攻击动作变形、站位缺失在内的一系列问题。

　　幻觉。

　　幻觉是一种赛博时代常见的防御和进攻方式，学名是【脑机干预并发现实失调感】。

　　给予敌人施加幻觉，来让敌人对周围的环境失去正常的判断力，从而无法继续正常执行包括进攻、突击、撤离、防守在内的一系列行动。

　　可以说，是否陷入幻觉的标准是，是否失去“对周边环境的正常判断力”。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打手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现在，因为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陷入对周围的不确定引发的恐惧之中的打手们，或许才是正处于幻觉之中的人。

　　他们在恐慌。

　　这本来是他们想要使用信号发射枪，施加给祥子的。

　　但不需要那些东西，祥子也能做到。

　　“——后——后撤——”

　　一名打手向后撤退。

　　信号发射枪真的有效吗！？

　　他们在来之前有听说，信号发射枪会制造出幻觉，让他们隐藏在一大群虚幻的人物影像中间。

　　所以，只要冷静下来，重新躲回，就没问题——

　　幻觉之中，这名打手确实成功地藏回了削肾客的人群之中。

　　然而。

　　在向前张望的时候，他与一双金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嗖。

　　【青牙】穿透虚拟的雨幕，刺破真实的、干燥的空气，刺入了这名打手的喉咙。

　　他发出“咯”一声轻响，向后翻倒。

　　又是一名打手倒下了。

　　“真安静啊。”

　　祥子的声音在【绿柱】的6层深处，墙的背后，平静地响了起来。

　　“除了我的身边，没有其他地方有交火的声音。”

　　她说。

　　“我的两位同行者，看起来没有在交战呢。”

　　“啊……啊啊……”

　　发生的一切，和听到的声音，都无疑加剧了打手们的恐慌。

　　因为打手们能够肯定，反击是有击中敌人的。

　　可是现在，从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听上去，却像是完全没有受伤。

　　眼所能见的事实和自己的判断，一定有一个出了问题——

　　身影从墙后浮现。

　　“不规则分布的隔离墙，比下方更密集的信号发射枪，良好的幻觉施加时机，和有指向性的诱导……”

　　祥子的声音响着。

　　“……这一切的目的，是把来袭小队拆开，逐个击破吧。”

　　打手们开枪。

　　子弹擦过目标地点。

　　加装了【掌中弹道协同处理器】的手连着脑机，有弹出出血、伤害的指标数据。

　　但是敌人的主要状态指征没有下降。

　　这根本就不正常。

　　【虎头】的打手们，终究也只是从主城区逃来的混混。

　　他们虽然比其他人经验丰富一点，但仍然没有和战斗风格具有特异性的人物战斗的经验。

　　街头的人们，并不是什么良好出身的人。

　　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属性点数有限。

　　这些有限的点数，会被投入更适合的专长上面。

　　以抢劫、胁迫为生的人们，点【肉体】。以小偷小摸，飞檐入户为生的人们，点【反应】。盗窃街机和街头存取款机的人点【智力】，以维修、维护、小手艺为生的人点【技术能力】，以贩售、交涉为生的人点【镇定】……

　　基本是这样。

　　打手们没有与纯【镇定】的人交手的经验。

　　或者说，纯【镇定】的人，本来就很少会在混战中成为气势上具有压迫力的一方。

　　所以，打手们从来没有在战斗中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种情况，他们只在因为内存溢出而出现了bug的虚拟体感游戏中看到过——

　　——但这又不是虚拟体感游戏。

　　“……啊啊……啊啊！”

　　一名打手怒吼着开枪。

　　【涅槃】一闪。

　　飞刀刺进手枪的枪口，引起的炸膛崩掉了他的三根手指。

　　“将侵入的三个人分散，埋伏在此的人们集中袭击其中一名入侵者。”

　　祥子的声音在一名打手背后响起。

　　“是依次处理的战术。”

　　拉紧细线的嗡鸣在耳边响起。

　　【涅槃】倒飞而回，刺进打手的喉咙。

　　“第一个选择处理我啊。”

　　祥子轻声说。

　　“是因为判断出，我是小队里最好对付的人吗？”

　　一名打手吼叫着，从后方跳来。

　　祥子回身。

　　银光一闪，【青牙】飞出。

　　打手在看清小刀的轨迹前，右眼就被刺中了。

　　“——”

　　刺入，抽出。

　　猛烈的疼痛，和在疼痛之上的恐惧。

　　“论战斗，我是不如我的同行者。”

　　祥子从倒下的打手身后出现，看着她面前的雨夜因为与计算机模拟出现分歧而渐渐模糊。

　　在过于激烈的展开中显得呆板的，只会吼叫着的削肾客们的身影摇晃着、开始消失。

　　现场只剩下了那些惊恐的“削肾客”们。

　　“我会带保镖，会注意安全系数，也很少单独作战。”

　　祥子面对着他们，说。

　　“不过，我想，还没有到会没办法解决突发情况的程度。”





第四百三十三章 别大费周章地找人


　　在被丰川家“清洗”，失去了点数之后，祥子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率的，以交涉为主，依赖团队的提升方向。

　　不过，祥子也深知，自己终究是需要有战斗能力的。

　　一直在使用芯片提升的【镇定】点数，和一直在练习的飞刀技巧。

　　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刻，一瞬间就足够了。

　　在各种各样大事件发生的间隙中，时间一天天经过。

　　祥子总是很少说她自己“在努力什么”。

　　她会让她的敌人亲身体会到她的变化。

　　……

　　祥子最后一次收回【涅槃】。

　　她的视网膜之中，吼叫着的削肾客们的身影最后摇晃了一小会，便彻底消失了。

　　雨还在下。

　　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倒在地面上的“削肾客”们，和他们身体旁边晕染开的血迹。

　　祥子看着这一幕。

　　她清楚地知道，这也有幻觉分析、解构过后的成分。

　　倒在地上的并不是那个夜晚的削肾客，而是【虎头】的打手们。

　　……一定要对比的话，这些在【填海新地2期】野蛮生长，暴力镇压的【虎头】的打手们，其实比主要行动方式是在小巷和酒吧里阴人的削肾客，还要更加难以应付。

　　不过。

　　累积的战斗经验，累积的突发情况经验，累积的精神抗性，【镇定】点数的提升，和不曾懈怠练习的飞刀技巧。

　　这些东西成为了失去一切的祥子的一部分，又把她再一次、以另一种方式抬了起来。

　　抬到了一个不算太高，但已经可以接受了的高度。

　　祥子的心头浮现出一路走到现在，终于能够解决过去的问题的不真实感。

　　……但她可不只是走到能解决几个小混混的地步，就能够满足得了的。

　　祥子自己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一点。

　　祥子向前走了几步。

　　她踏进混合着血的水洼。

　　血在地面上流淌。

　　几乎都是打手们的。

　　但其中，也有着祥子的血。

　　祥子有受伤。

　　大多是穿透式的枪伤。有一部分碎弹片还留在祥子体内，

　　不过，祥子用她惯常的方式解决了：打止血药物和镇定药物，再用自己的【镇定】调节能力控制住生理指标。

　　在【镇定】抵达7，进入【专家】的领域以后，祥子就能够通过控制下丘脑－垂体功能单位来弱化受伤后的创伤反应，将创伤对身体的影响模糊、延后了。

　　【镇定】到8的现在，这种效果更是得到了加强。

　　比如，祥子现在能够让中弹的腿部像正常腿部一样活动，在以小时为单位的短时间内支撑身体，行走，甚至跑步。

　　情况会因为这种拖延稍微恶化。中弹的腿部会因为这种勉强行为而出现大面积的坏死。

　　不过一针事后的松弛剂，和一次十五分钟的微创手术，就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现代的医疗手段，能够很有效地治愈哪怕是恶化后的伤势。

　　考虑到延后争取出来的时间能够让当事人解决当前的问题、杀死面前的敌人，以及从危险地带转移到安全地带……这种延后带来的伤情加重，在提升的生还率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事实上，包括BCPD的暴恐突击队人员，丰川家的私兵在内，综合属性点数比较高的战斗人员，都会在遭遇创伤的时候采取这种做法。

　　祥子只是在“心里有数”的范畴内，稍稍有些滥用它而已。

　　但这种滥用是必要的。

　　至少，祥子是这样认为的。

　　异常的战斗情况，脑机缺乏数据支撑而无法计算的战事展开，难以用标准模型评估的对手。正是这些支撑着生还率和成功率，也正是这些一次又一次地成为危险形势下的突破口。

　　祥子看了一眼义眼里的时间。

　　“（耽误了一点点工夫。）”

　　祥子想。

　　她收起手肘，用风衣的肘部擦去了【涅槃】上沾上的血渍，并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

　　沙、沙。

　　祥子背后的雨夜里，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

　　很轻。

　　只有一个人。

　　对于一个幻觉场景来说，改变场景里的内容并不太困难。幻觉的场景是构建在道路边上，有人经过，是很容易联想到的事。

　　但考虑到原本埋伏在这里的打手已经被解决，不管是分散注意力，还是拖住自己以便后续的增援，都显得太晚了，而且没有必要。

　　会出现这种声音，只说明，一件事。

　　……因为这种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祥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雨夜的集装箱群周边，斑驳的霓虹灯在水洼上投下亮斑。

　　竖立着高高栅栏的出入口之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啪唰，啪唰。

　　黑色的影子向前走了几步。

　　在注意到祥子盯着他之后，他停了下来。

　　“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用那把杀伤性更强的小刀？”

　　黑色的影子说。

　　他的声音机械质感很重，有着赛博改造过后的金属喉咙特有的那种不连贯的吞音与黏滞音。

　　霓虹的光打在他的身上。

　　祥子看到，那是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隔着薄薄的雨幕，站在那儿，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头稍微抬起来了一点。

　　这让祥子看到了他那张改造过的，覆盖着银色软金属的脸。

　　“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用那把杀伤性更强的小刀？”

　　见祥子没有回应，银色脸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那把杀伤性小刀可以做到一击就让这些人失去行动能力。”他说，“依我看来，没有必要先用神经毒素限制行动，再用杀伤性武器处理。”

　　“……”

　　祥子看着这名男人。雨落在她的肩头。

　　“我有同行者。”

　　祥子回答了他的问题。

　　“存在同行者被幻惑的可能性。”祥子说，“先手的神经毒素是为了判断来袭者在紧急情况下的反应，避免出现错误的交手情况。”

　　“神经毒素能够阻断人的反应，让人无法按照原本的实力行动。”银脸的男人说，“很难想象你用这种方式来进行判断。判断失误的可能性很大。”

　　“也许吧。”

　　祥子说。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我太受欢迎了该怎么办（45w打赏加更）


　　祥子盯着银脸的男人。

　　不过，银脸的男人却看着地面。

　　他看着的，是地上那些倒下的，【虎头】的打手们。

　　“我以为他们至少能够控制得住你。”

　　银脸的男人说。

　　他的语气和微动作都传达出了恰到好处的惋惜之情。但考虑到他的外貌，你总是很难判断一个脸部和喉部全部经过了改造的人所表达出来的肢体语言和谈话语气，是出自真心，还是出自一种社交上的刺探。

　　“这可不是一场良好的沟通的开始方式。”

　　祥子说。

　　……

　　祥子盯着银色脸的男人。

　　这名银色脸的男人，从外表来看，毫无疑问，是丰川家的人。

　　不过，如果要问他是不是祥子先前在CiRCLE看到的，那名去和Poppin'Party谈判的银脸男人，祥子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身材、声音、长相。

　　没有可供判别的点。

　　祥子在模糊中觉得，应该有某种方式能够判断这些银色脸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她现在已经不拥有这种方法了。

　　祥子曾经无比急切。

　　她迫切地渴望知道丰川家的一切，想要从这些与丰川家有着密切关联的人入手，来把握住重要的脉络。为此，她曾主动加码了和青叶摩卡进行的危险对赌协议，也曾不顾一切地想要深入险境。

　　现在，她曾梦寐以求的机会，忽然自行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眼下，机会比在CiRCLE的时候，还要更好。

　　但祥子却没有了在CiRCLE的时候那样急切的心情。

　　她不再是那一天的祥子了。

　　祥子得到了很多，失去了很多——可以说是她因此而被改变了——

　　——但祥子不会把一切，都归咎于心理上的变化。

　　比起精神上的因素，更强烈地影响了祥子的态度的，是现状。

　　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

　　一种熟悉的感觉在祥子的心里浮现。

　　那并不是一种好的熟悉感。

　　或者说，正相反。

　　那是一种令祥子感到反胃的熟悉感。

　　“布置【绿柱】，拉拢人手，集结【综合区1】的当地人。”祥子看着银脸的男人，说，“你花了不少工夫吧。”

　　“乐之城不需要更多的乐队帮派了。”银脸的男人说，“至少现在不需要。”

　　这句话像是解释了眼下的情况，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Ave Mujica的领袖，你收治的地盘太大了。”他又说，“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开始扰乱乐之城脆弱的平衡。”

　　“竟然指责在【填海新地2期】偏安一隅活动的人扰乱平衡，还真是无情啊。”祥子说，“扰乱平衡的人，是你们吧？”

　　“……”

　　银脸的男人又不说话了。

　　看起来，他有被设定过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祥子看着这样的男人。

　　“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用那把杀伤性更强的小刀？”

　　祥子忽然问。

　　“……”

　　银脸的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或者说，没有做出反应。

　　祥子观察着这样的男人。

　　“如果你背后的家伙们是要摧毁Ave Mujica，所以想要针对我，这也说得通。”祥子说，“但是，你们大可以直接进攻。”

　　“你们找来的家伙们在攻击边境的防线。你成功分散了我和我的小队成员。你手上，甚至还有一名我的人。”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你们把握了先机。你们是优势方，而我们的反击甚至还没有开始。”

　　“你们的进攻已经开始。现时段，你们甚至不需要进行战前和谈。”

　　“……所以，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出现在这里的必要。”

　　“我接到了命令。”

　　银脸的男人说。

　　他平稳地看着前方，像是一台机器，一个人工智能，一名仿生人……

　　……或者，一名丰川家的高级雇员。

　　“Ave Mujica的领袖，Oblivionis。”银脸的男人说，“你被判定为会破坏乐之城平衡的，最高危险级别的危险分子。我来到【填海新地2期】，目的是从这里带走你。”

　　“……”

　　祥子看着银脸的男人。

　　她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能找到我的？”祥子问银脸的男人，“我很可能根本就不会亲自来【绿柱】。”

　　“流民发起了进攻。”银脸的男人说，“你只可能在属地，或者这里。”

　　来了。

　　在这个瞬间。

　　祥子确认了那股熟悉的、令人厌恶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

　　现状其实很简单。

　　在祥子——在Ave Mujica众人的视角，有一股来自丰川家的力量入侵了【填海新地2期】。

　　他们偷袭了Ave Mujica的成员八幡海铃，并且，在Ave Mujica的其他成员离开救援的时候，袭击Ave Mujica的属地。

　　这是祥子以自己的视角来看的。

　　但是以对方的视角来看，问题截然不同。

　　银脸的男人接到的指令——不管他说的那些“因为危害安全”真实与否——目前看来，核心目标是准确的。

　　那就是：【带走Ave Mujica的领袖，Oblivionis】。

　　从他能跟【虎头】搭上线来看，他潜伏在【综合区1】已经有一定时间，至少，掌握了如何平和地接触【虎头】的情报。

　　自己从【虎头】手中夺走“秘密兵器”的事，肯定也是被他知道了。

　　他预估自己还会取得其他【虎头】手中的东西，并以此与本地的地头蛇【虎头】取得接触。

　　他甚至为此准备了两方阵线。

　　一方面，用【虎头】手中的东西诱导Ave Mujica的探索人员，并用此前没有暴露过的攻击方式攻击对方，牵制、拘束探索人员。

　　另一方面，在Ave Mujica的属地外面集结起人手。

　　如果Ave Mujica的领袖前往【绿柱】救人，就用布置在【绿柱】里的阵地分散人员，以实现精确地带走目标人物。

　　就算Ave Mujica的领袖没有前往【绿柱】，Ave Mujica的领地内的主战力也一定因为救援而比平时更少，可以直接依托流民的冲入，在混乱中展开抓捕。

　　前期暗线作战。

　　以情报战为主要方针的中期作战方式。

　　靠人际关系交涉，拉拢力量。

　　准备多套方案。

　　制作【绿柱】这样的阵地。

　　以最坏情况为基准行动，并将对手逼迫到自己所构想的更好的情况上去……

　　正是这些构思作战的方式，让祥子感觉到了熟悉的厌恶感。

　　……因为，这种构思作战的方式，和祥子自己习惯的构思作战方式，几乎一模一样。





第四百三十五章 只是不喜欢


　　祥子和银脸的男人相对而站。

　　在祥子的视角中，他们站在一场不知从何时下起，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深夜中的雨里。

　　空气潮湿，霓虹闪烁，车辆驶过，轮胎挤压马路的声音在远处响着。

　　在银脸的男人那边，这里则不过就是一栋安静、空旷的，就连夜风都被绿色的装修网格布挡住的大楼。

　　到处都是灰白色的墙体，楼层被细细密密地分隔开来。

　　在这个小隔断里，只有他和祥子两人。

　　“如果我和你走，你能做到哪一步？”祥子问，“把Ave Mujica的人全部放出来？解除【绿柱】的干涉武器？停止流民对【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攻击？”

　　“前两者是可以实现的。”银脸的男人说，“在最后一点上，我对流民没有强控制权，无法停止他们的攻击。不过，我会停止面向流民的战略指挥，进攻的流民会随着时间经过慢慢减少。”

　　“如果我说‘不’呢？”祥子平静地问，“或者，如果你的尝试失败了呢？”

　　“我受命在此种情况下摧毁你和你的侵占地。”

　　银脸的男人说。

　　祥子瞥了银脸的男人一眼。

　　“你很有自信的样子。”祥子说，“这让你的宣告听起来更可怕了。”

　　“我们已经掌握了必要的情报。”银脸的男人说，“我相信达成这个交易，对我们双方都好。”

　　“掌握了关于必要的情报啊……”祥子看着自己手中的【涅槃】，问，“你们都知道多少？”

　　“我们知道【绿柱】会在交涉失败后被空投炸弹，也知道流民正在源源不断地进入【综合区1】。”银脸的男人说，“我们知道在阵地中做好了准备的一方是更优势的一方，还知道永远拥有新人员补充方法的一方是不可能在区域作战中落败的一方。”

　　银脸的男人看着祥子——也许说他用那张流动着数据的银色的脸“面对着祥子”更加合适。因为当他面对祥子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

　　他对着侧面抬了抬手。

　　他指向的是地面上倒着的那些【虎头】的打手。

　　血凝固在地上，在这些身体逐渐变冷的打手身边勾勒出骇人的图案。

　　“你的战斗模型已经被分析处理了。”银脸的男人说，“就算在这里打起来，你也没有办法制服我。”

　　祥子也看了看这些打手，看了看他们身边这些曾由他们赐予其他人，现在又被赐给他们自己的血的图纹。

　　“成功就控制住我，失败就获得关于我的战斗方式的情报。”她说，“你们考虑事情还真是全面。”

　　“我们只是不想要把一切动作弄得那么显眼。”银脸的男人说，“会谈就是为了减少损失而存在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于双方而言，都是这样。”

　　“减少损失。”祥子轻笑了一声，“是啊，是啊……”

　　“不同意的话，是当下就发生的危险和无止境的袭击……同意的话，至少是有着某种交涉的余地……”

　　“很好的提案。”

　　“我没有理由拒绝的提案。”

　　祥子说着，向银脸的男人走来。

　　“……”

　　银脸的男人看着她。他的脸上还是有数据流流过。

　　祥子意识到对方注意着自己手部能够触碰到的【涅槃】和【青牙】两把小刀，笑了一下。

　　“需要一点表示吧。”

　　祥子说。

　　她一边说，一边抽出卡在腰部两侧的小刀，并熟练地将刀尾的回收槽口拆下。

　　回收槽口是小刀连接着祥子手腕上的回收系统的部分。

　　拆下它们，意味着祥子不再能够控制这些小刀。

　　当啷、当啷。

　　祥子松开手。

　　两把小刀掉在地上。

　　“我很高兴你能主动做到这一步。”

　　银脸的男人说。

　　“诚意还是要有的。”

　　祥子说。

　　她走上前去，伸出右手。

　　祥子的示意被顺利地接收到了。

　　银脸的男人也伸出了右手。

　　两人双手相握。

　　“那么，谈判成立了。”

　　银脸的男人说。

　　“Oblivionis小姐，我们的人会带你……”

　　银脸的男人的话说了一半。

　　因为，他的下颌触碰到了冰冷的东西。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边缘泛着金属的银光的手枪。

　　那是祥子的动能手枪，【骄傲】。

　　两人就在彼此的面前，距离很近，右手相握。

　　而左手侧。

　　祥子的左手拿着【骄傲】，顶住了银脸的男人的下颌。

　　“……”

　　男人银色的脸上，荧光绿色的数据流向下移动，慢慢聚集在被枪顶住的区域。

　　那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绿色的眼睛。

　　“真令我惊讶。”银脸的男人说，“在我们的统计分析结论里，你会接受这条件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是吗。那你恐怕是把我和别人搞混了吧。”

　　祥子说。

　　“就算你不害怕接下来即将要在【绿柱】发生的事，流民的攻势也是你无法抵挡的。”

　　银脸的男人说。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甜头，就会有人不断地出现。”他说，“他们的攻击不会停止，就算Ave Mujica一时之间能够拦住他们，也会因为被卷入属地边境的长期战事疲于奔命，无法再在发展上更进一步。”

　　“失去了发展空间，名为Ave Mujica的帮派乐队只会陷入慢性死亡。”

　　“Oblivionis小姐，你会后悔的。”

　　他说。

　　“真巧。”祥子说，“我就是为了不由别人来判断自己会不会后悔，才站在这里的。”

　　祥子举着枪。

　　“给你一个忠告。”祥子说，“下次来威胁我的时候，别用这种令人作呕的方式。”

　　她开始收紧放在扳机上的手指。

　　“微动作情报分析软件显示你患有枪械类ptsd，没有办法使用手枪。”

　　银脸的男人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

　　他脸上那只绿色的眼睛盯着枪口顶住的地方。

　　“我只是不喜欢。”祥子说，“不是不能。”

　　手指收紧了。

　　扳机被扣下。

　　砰。

　　子弹射出，银脸的男人的头颅在祥子的面前炸开。

　　飞溅的血、软金属碎片、电子回路元件和白色的脑内容物，溅在了祥子的脸上。





第四百三十六章 就拿这个考验同志？


　　酒杯碰杯的声音混杂在轻音乐里，隔着垂下塑料光片的珠帘，朦胧地在外部响着。

　　混杂着些微彩色亮片的玫红色球状灯亮着，将光洒在狭窄的包间内。

　　轻笑声，窃窃私语声，布料摩挲的沙沙声。

　　若即若离地触碰在身体上的肢体。

　　薄薄的体温。

　　手从旁边搂上来，环抱住腰，又触碰着大腿的侧面——

　　“——别这样搞我啊！？”

　　喵梦大叫。

　　灯球照亮了狭窄的包厢，也照出了喵梦扭曲的脸，和扭曲的姿势。

　　幻觉创作出的酒吧包厢内，喵梦半躺在包厢的沙发上。

　　她身旁的控制面板已经被打开了。可视化界面被调出，绿色和红色的数据灯交替闪烁，在控制面板前方弹出一排排控件界面。

　　喵梦艰难地用一只左手操作着这些界面。

　　之所以“艰难”，并不是因为界面使用的代码有多么复杂，进行的加密方式有多么多种多样。

　　而是因为戴着面具，穿着紧身短裙的初华、海铃、睦和祥子，正亲密地抱着喵梦，缠在她的身上。

　　“不看着我吗？”

　　初华贴着喵梦的耳朵，轻轻地说。

　　“明明我是想要跟你成为家人的……”

　　她搂住喵梦的腰，坐在喵梦的左手边，用手指勾住喵梦的下巴，让喵梦看向自己。

　　但另一只从喵梦右手边来的手，又把喵梦的脸转了回来——是海铃的手。

　　“多说说话吧。”海铃说，“很久没有跟你说话了。我很想你。”

　　海铃是站着的。她从稍微上方的位置看着喵梦，说。

　　“……再来，一杯吧？”

　　在海铃下方，睦坐在喵梦右手边。她抱着喵梦的手，拿着酒杯，从斜下方看向喵梦，说。

　　“我想跟你一起喝。教坏我，也无所谓。”睦说。

　　除此之外，还有身前。

　　祥子正面面向喵梦，趴坐在喵梦的胸口上。

　　“你是特别的。”

　　祥子用她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喵梦，说。

　　“我命令你，满……”

　　……不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太夸张了吧！”

　　喵梦忍无可忍地大叫。

　　的确，喵梦是知道，负责实施幻觉计算的服务器即将遭受破坏的时候，背后的程序员或者主控AI肯定会投入更多的算力，进行更多的演算，用各种各样可能的情况和场景来把情况拖住，避免服务器遭遇外部强迫骇入关停。

　　她能感觉得出系统在拼命留人了！

　　但是，但是……

　　但是没必要这样吧！

　　“这样不会崩溃吗！”

　　喵梦惨叫。

　　四名队友包围着她。不过，她还是很艰难地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探出头，看着控件界面，并用唯一能够伸出的左手接入，操作……

　　趴在喵梦胸前的祥子又往上动了动。两人胸口的位置贴合在一起。

　　“啊啊！！”

　　喵梦快要抓狂了。

　　“算法补完的内容太多了吧！”

　　她大喊。

　　“解释不一致！在我心目中的解释都变得不一致了！性格都不一样了！”

　　“Doloris才不会说什么‘明明想要跟你成为家人’！Timoris——你撕掉她的嘴，她都不会说‘我很想你’——除非是想要整我——Mortis怎么可能说什么“教坏我也无所谓”！？——Oblivionis——Oblivionis——”

　　喵梦向贴在自己身前的——因为姿势和角度看起来变得格外娇小的祥子看了一眼——

　　“这是谁啊！！！”

　　喵梦又惨叫。

　　她艰难地挤出Ave Mujica四位队友构成的温暖人墙，盯着控件界面，把脑机算力全部投入对控制面板的骇入关停工作。

　　“还不如来一堆大汉打我呢！”

　　喵梦的喉咙都被挤住了，但她还是不停地说——就好像不说她就会憋死一样——

　　“虽然很怪，虽然，虽然，虽然说好就是怪，怪就是好——”

　　“但不是现在啊！”

　　“别这时候给我看啊！”

　　数据流在可视面板上跳动。

　　喵梦敲进一串新的控制命令。

　　弹出的控件界面飞速刷过，几乎变成流动的光带。

　　远处的酒吧中，似乎有什么重物落下，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Timoris的情况咋样了，还没有得到确认呢！”

　　“Doloris和Oblivionis不见了，Mortis还在属地那儿争分夺秒地防守！”

　　“这么危险的时候，怎么可能看得进去啊？”

　　“怎么可能享受得了啊！？”

　　“你下次来好不好！”

　　“拜托，拜托，你下次来吧！”

　　“放我出去，等我回属地，我专门给你开后门！我给你做个虚拟环境，你进来就用这套黑我脑机！我给你黑好不好！到时候我们慢慢看！慢慢看！就算你让我付钱，也没关系！一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你考虑一下吧！”

　　喵梦最后一次大叫。

　　她猛地挥手，在虚拟界面上敲过。

　　“【关闭】！”

　　啪。

　　酒吧包厢的控制面板，闪了一下，黑屏了。

　　在同一个瞬间，轻音乐和酒杯交错的声音，温暖湿润、带着香氛和酒精气味的空气，环抱着喵梦的温暖体温……

　　这些东西都像是显像管上最后的印象那样，在感官中轻微地摇晃了一下，消失，化作了彩色马赛克般的雾霭。

　　周围变得安静、冰冷。

　　喵梦眨了一次眼睛。

　　雾霭被从视觉环境中清除了出去。

　　喵梦发现，自己躺在灰白色的墙面附近堆着的一台主机机箱上。

　　她伸出的左手，按着的是机箱一侧的操作面板。

　　与刚才舒适的沙发和温润的肢体相比，这儿硬得不得了。幻觉消失后，难受的感觉被放大。喵梦开始觉得浑身都痛，而且……

　　……很难保持平衡了。

　　“呃……哇啊！”

　　嘭。

　　喵梦从主机机箱上掉了下来，摔在了水泥地上。

　　“……疼疼……”

　　喵梦按着脸，爬起来。

　　“好……真实的疼痛总归是比刚刚那些东西……好些……”

　　喵梦从地上爬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脑机。

　　各项指标状态正常了。至少，没有被干扰时会出现的特定乱码。

　　然后是反向分析刚才的各项指标……

　　“……！？”

　　喵梦立刻看到了异常的波形。

　　刚才，在就要关停服务器的时候，喵梦听到了一声像是重物落下的声音。

　　那声音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被系统判定为了“枪声”。

　　“……嘶……不会没赶上吧！”

　　喵梦立刻转身，向着枪声发出的方位跑去。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这不是空投吧（5k3月票加更）


　　喵梦绕过灰白色的隔离墙，小心翼翼地从廊柱后面探出头。

　　她最先看到的，是地面上半干的血迹。

　　“……哇啊……”

　　脸上、身上扎着刺钉的，本地的【虎头】打手们的尸体在水泥地面上歪歪斜斜地倒着。

　　在这幅骇人的景象之中，喵梦看到了祥子。

　　祥子站在灰白色的房间中。

　　她笔直地站着，手中握着那把【骄傲】。

　　【骄傲】斜向下指，枪口正冒出薄薄的白烟。

　　那身黑色的长风衣被血濡湿了。袖口、领口和下摆，都有着明显的深斑。

　　祥子看着【骄傲】的枪口指向的方向。

　　那方向上，一名【虎头】的打手倒在地上。

　　只能从他的衣着打扮和赛博改造风格，看出他是一名【虎头】的打手。因为他的整个头部被枪近距离击中，四散破碎了。

　　“Oblivionis——”

　　喵梦叫着，往前走了一步。

　　祥子在这时忽然又扣了一次扳机。

　　呯！

　　枪声把喵梦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怎么了？

　　喵梦往祥子注视的地方看了一眼。

　　在祥子刚刚开枪命中的地方，金属外壳和塑料元件飞散、碎开。

　　那是一台小型远程对讲机。

　　对讲机此刻已经粉碎了。

　　不过，凭借那些断裂的连接管和碎片的残骸，还能够勉强看出，它原来是与这名头部被枪击的【虎头】的打手的脑机连在一起，属于一种装在喉咙上的外置赛博插件。

　　祥子终于收起了枪。她抬起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和脑容物。

　　喵梦左右看了看。

　　判断出附近大概没有危险了，她小心地凑了过去。

　　“Oblivionis，你这人可真够多的。”喵梦说。

　　她看着祥子面前的这名【虎头】打手，用下巴点了点他——他脖子上破碎的小型远程对讲机。

　　“这是谁？”喵梦问道。

　　“一个想通过恐吓和诱饵诱骗人进入笼中的恶心家伙。”

　　祥子说。

　　祥子甩掉【骄傲】枪口上沾着的血迹，将它插回后腰。

　　“走。敌人即将空投炸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祥子短而快地说。

　　“什么！？空投炸弹都来了！？他们哪来的飞行器——还能不被观测地飞过来！？”

　　喵梦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报吓到了。

　　“之后再分析。”

　　祥子弯腰从地上拾起【涅槃】和【青牙】。她用另一只手按住脑机接口，接通了小队频道。

　　……

　　【Oblivionis：Doloris，立即汇合。】

　　……

　　祥子在脑机里键入消息。

　　但是，没有回应。

　　祥子将目光从前方滑向喵梦的位置。

　　“你没有关停所有的服务器？”

　　祥子问。

　　“我——我看看——”

　　喵梦说。

　　喵梦也发现初华没有回应了。现在，她正在紧张地确认着自己的脑机。

　　“没有多的信息流反应。这楼层所有的服务器都被关停了……”喵梦一边在眼眶预制件中确认扫描情况，一边说，“算力的确大幅度下降了！但是，但是……这楼层里可能还有小型处理器——比如小型机箱、笔记本电脑——有一部分信号发射枪可能也连接着它们……”

　　“它们通常不主要负责支持幻境搭建！但有可能，构造Doloris的幻境所需要的算力不高，在主要服务器被关停的时候，这些小型处理器的算力仍然足以支持幻境继续运行——”

　　就在喵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轰！

　　从【绿柱】的上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

　　天摇地动。

　　声浪，爆炸，上方腾起的火光。

　　楼体猛烈摇晃。

　　祥子和喵梦都险些摔倒在地。

　　有一颗炸弹，在大约是8楼与9楼的位置爆炸了。

　　……

　　初华看着墙边的茶几。

　　茶几上，矿泉水瓶发出“嗡嗡”的声音，轻微地颤动着。装有演出合照的相框，也因为震动而微微移动了位置。

　　“最近很多地震呢。”

　　坐在长桌对面的真奈注意到了初华的视线，温柔地搭话道。

　　“是吗。”

　　初华说。

　　她看着周围。

　　米黄色的墙壁，米黄色的地面。

　　初华正坐在娱乐艺人经纪公司Honeycomb的艺人休息室里。

　　坐在她的对面，拿着一次性塑料杯小口地喝着茶的，是她双人组合sumimi的搭档，纯田真奈。

　　两人面前，长桌上放着的小型平板电脑，显示着最近的工作任务通告。

　　初华刚刚来到经纪公司，就被真奈叫住了。然后，真奈带着她来到了休息室，说着“我们讨论下接下来的行程吧”，开始了这次会议。

　　“……”

　　初华表情复杂地看着真奈。

　　“下周二的这个通告，要求我们录制一段超梦体验中的原声音乐。”

　　真奈喝着茶，手指在平板上滑动。

　　她没有抬头看初华，而是盯着平板。

　　“制作人说超梦体验中的音乐需要一些必不可少的情绪加强。他建议我们用类似眩晕光谱、追鬼人和AI对决那种风格的曲风去改编歌曲。在原本的音轨上多开几条通道，增加失真效果。”

　　真奈说。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好！”她又说，“我之前没有处理过类似的风格，而那个音响监督又是出了名的不说人话——上次我们去的时候，你也听到了，他让我们把曲子的风格做得‘更像气泡水软糖’，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看上去有点开心。

　　“——真奈。”

　　初华喊了搭档的名字。

　　“……”

　　真奈从平板电脑上抬起头来，看了看初华。

　　“你不是真的。”

　　初华说。

　　初华明白，自己正在陷入一场幻觉。

　　她的脑机被电波影响了，看到了不应该存在的事情。包括很久没有见过的事务所、真奈，还有这些需要处理的任务。

　　面对初华的质疑，真奈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后，真奈笑了起来。

　　“你要不要试试关掉脑机？”

　　真奈说。

　　“……”

　　不需要真奈说，初华的手已经按在脑机开关上了。

　　但就算按动它，也没有反应。

　　幻觉消失不了。

　　“Doloris，你现在好像只能等待同伴完成对现状的处理呢。”

　　真奈笑着，用那个她不应该知道的名字叫了初华。

　　她手指点着面前的平板。

　　“反正都是要等待……”

　　幻觉中的真奈看着初华，说。

　　“……你就跟我聊聊嘛。”





第四百三十八章 别钻牛角尖（5k3刀片加更）


　　Honeycomb的休息室里，初华和真奈相对坐着。

　　初华坐在更靠门的一侧，真奈坐在更靠里的一侧。两人的身前放着一次性塑料杯。真奈总是喜欢在休息的时候弄一点饮料，通常是茶和风味果汁。初华不爱喝，但真奈每次都会给她也拿一杯，放在她的左手旁边。

　　在作为sumimi活动的一年多里，她们一直都是如此。

　　就像现在一样。

　　房间里的陈列，两人坐的位置，桌上的塑料杯放置的地方。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是当然的。

　　因为这就是在记忆之中。

　　这是幻觉，是脑科学技术的一种，是电波对脑机展开的过度联想，是虚构现实技术投入生产后的运用的一环。

　　这不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答应一个不是真实存在的，只存在想象中的人的请求？）”

　　初华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她还是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这儿，走出房间，尝试解决电波入侵脑机引发的五感失调问题，或是到随便什么地方去。

　　她一言不发。

　　“（说点什么。）”

　　初华想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沉默——不要看起来好像她默许了对面的真奈所提出的“聊聊”的建议——

　　但在她真的组织出语言之前，真奈先开口了。

　　“我们好久没见了。”

　　真奈说。

　　她用手转着一次性塑料杯。

　　她总是喜欢做这个动作。

　　真奈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让初华对于幻觉的确信变得模糊。

　　那看起来太像她真的就在这里了。

　　“（不使用钨钢超梦头环的幻觉……不实时监控的幻觉，也能做到这么真实的效果吗？）”

　　初华忍不住想。

　　“Doloris。”

　　在初华的面前，真奈叫了初华的另一个名字。

　　“你最近还好吗？”

　　真奈问。

　　只有真奈这个不同寻常的称呼是唯一的违和感。

　　当真奈用“Doloris”叫初华的时候，初华在内心深处长松了一口气。

　　“还行。”

　　初华用一个不算逾矩的回答回复道。

　　初华没打算说什么，只打算这样等这段时间过去。

　　她观察着周围的状况，以试图捕捉到能够证明幻觉出现问题的细节。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知道该如何判断进行何种尝试——比如进行一些对脑机的重启和对不可视电子设施的破坏工作——

　　“那太好了。”真奈说，“Doloris，能听到你过得不错，我很高兴。”

　　真奈用手转着杯子。

　　“因为，那是你单方面切断了我们共同的事业，也要选择的别的道路，不是吗？”

　　真奈说。

　　“……”

　　初华的视线停顿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广播里说，你是被危险的流民组织胁迫，离开主城区，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真奈说，“但你不是，对吧？”

　　“……”

　　初华还是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有真奈的声音轻柔地回荡着。

　　“你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属于Doloris的道路，而非属于我和你的道路。”

　　真奈说。

　　“你离开了。我一个人留在了乐之城里。”

　　“……我离开前，已经确保你能够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继续生活了。”

　　初华终于开口了。

　　“在我离开前，sumimi已经有了很多你单人的活动。”初华说，“你签了单人的娱乐节目与外景项目活动，主要的社交打点和人脉处理，也都是你在做。公司方面，上头Pastel*Palettes的关注也能够保证不出问题——”

　　“——真的吗？”

　　真奈突然问。

　　“……”

　　这句话打断了初华的话语。

　　“你亲眼见过吗？”

　　真奈又问。

　　“……”

　　初华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不是从你‘被胁迫’到【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开始的事，对吧。”真奈说，“从很久之前，你就下定了决心。”

　　“富人区的家，你好久没有回过了吧。”真奈继续说，“我很久没有看到你的楼层亮着灯。”

　　初华没有看着真奈。

　　但是真奈看着初华。

　　一直看着。

　　真奈一个人说了下去：

　　“回想起来，从那个时期开始，你就总是不在。”

　　“反复确认sumimi的行程。在行程不密集的时期，看上去也总是很疲惫。很容易睡着。工作结束后，就匆匆离开……”

　　“后来，又突然之间，就说了什么学分的问题，去上学了。”

　　“我的单人活动变多，而我们一起的活动变少。”

　　真奈看着初华。

　　“你关注我的时间，变得这么少了。”她说，“你真的能够那样确定，我能够一个人在这座城市里继续生活吗？”

　　“……我听到了你个人代表sumimi进行活动的消息。”初华说，“我也有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晨间新闻上。”

　　“那说明不了什么。”真奈说，“面向公众的新闻，总是不会报道所有的事情。”

　　“你也知道吧。”真奈继续说，“乐之城现在的形势变化了。”

　　“……”

　　初华沉默。

　　“针对乐队的袭击事件后，又是不明朗的局势。”真奈说，“连续的打击带来的会是娱乐行业的波浪、沉寂和洗牌。”

　　“Pastel*Palettes也会身处她们自己的立场。”

　　“她们连Ave Mujica都不再保全了。曾经随口一提提过的，对sumimi的关注程度，又怎么能够保证一直生效呢？”

　　“更何况，她们那时候提到的，对sumimi的关注，也是基于sumimi能够挣钱的基础上的……”

　　“如果sumimi因为你的退出而渐渐退居二线、三线，本来就会影响Pastel*Palettes的关注啊？”

　　地震变得比刚才更强烈了。

　　初华听见桌子和椅子在嘎啦嘎啦地响。

　　啪。

　　茶几上的装有演出合照的相框翻到了，倒扣在了桌上。

　　“曾一度红过的明星一旦被抛弃，会变成什么样子，你当本地雇佣兵的时候，应该见过吧。”

　　在震颤和嗡鸣声中，真奈依旧柔和地说着。

　　“我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很糟，有没有因为你的离去，而实质上陷入了无法挽回的糟糕境遇里……”

　　“……光听晨间新闻，感觉不出来吧？”

　　真奈笑着，说道。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最讨厌话没能说完的感觉


　　房间震动着。

　　“你现在还好吗？”

　　初华在这震动之中，对着真奈问出了这个问题。

　　真奈只是看着初华，并笑。

　　“真奈。”

　　初华喊出这名她曾经的搭档的名字。

　　“现在问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

　　真奈说。

　　“你知道我要什么。”真奈说，“我要的是平稳的、安定的，不与生死打交道的生活。”

　　“我曾拥有它了。”她说，“但Doloris，你把它夺走了。”

　　“……我从未希望从你身上夺走什么。”初华说，“我已经尽力将损失减少到了最小。”

　　“不是这样的吧？”

　　真奈说。

　　墙壁簌簌落下尘灰，地板摇动得更加剧烈。

　　Honeycomb的艺人休息室已经开始崩塌了。可真奈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用像原来一样的方式转着杯子。

　　“你在做的事情没有跟我说过。你在进行的行动也没有跟我说过。就连你为我好的这些举动，也是在没有跟我商议过的情况下，自行构思、并执行的。”

　　真奈说。

　　“Doloris。”

　　她叫了初华的这个名字，并用栗色的眼睛看着初华。

　　相对而视的两人身上，都穿着演出服。

　　不过，只有真奈穿着的，是sumimi黑白双色的演出服。

　　戴着面具的初华穿着的，变成了Ave Mujica红黑相间的哥特裙装。

　　“我的愿望和你的愿望并不相同。”真奈说，“在乐之城，人人都会有愿望。我没有指责你这点。”

　　“……”

　　初华以沉默回应。

　　“Doloris，你明白我在指责你什么。”真奈又说。

　　“……”

　　“Doloris，你渴望实现你的愿望，所以，毁掉了我的愿望。”

　　“……”

　　“你对这件事的补救，都是建立在‘你的愿望不会无法实现’的基准上的。你是如此的渴望——渴望到无法忍受这件事失败的可能性——所以，才没有与我进行任何的沟通。”

　　“……”

　　“无论你如何粉饰，那些行动，都只不过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而做的，而并非是为了我。”

　　“……不……”

　　“不是吗？”

　　“——不！真奈！”

　　初华猛地站起了身。

　　墙壁开始崩溃。

　　剥落的墙体后面，出现了红色与绿色的电子光。

　　脑机接口在发烫，有电子声在脑后回响。

　　余光中，能够看到视网膜界面外侧无法忽视的热量指标。

　　初华向前伸出手，想要去抓坐在对面的真奈。

　　“我——”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

　　啪。

　　初华脑后脑机接口的位置，传来一声轻响。

　　绿色的【重启中】字样，在初华的视网膜上亮起。

　　桌子、椅子、摆件、坐在对面的真奈，Honeycomb的房间……

　　这一切，都消失了。

　　……

　　迎接意识回归的初华的，是脚下猛烈摇动的地面。

　　初华最初还保持着刚才伸出手的姿势，但很快就不得不调整姿态，避免自己摔倒在地面上。

　　有那么一会儿，初华甚至没能分清自己究竟是回到了现实，还是坠入了一个新的，脑波刺激程度更高的梦境。

　　因为面前的景象，实在太不寻常了。

　　【绿柱】那水泥面的大楼内部，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走廊和房间在摇动中崩塌，天花板上的石膏板破碎不堪，露出内部的钢筋。

　　墙壁上，水泥浆开裂的细纹斑驳陆离，碎块沙沙下坠，在室内飞扬。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令人窒息的烟尘和烧焦的味道。

　　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噪音。

　　声纹过度饱和，填充了耳缘空间所有的通道。

　　灰尘和碎石在空气中迸射。它们打在初华的眼睑下面，让初华眯起了眼睛。

　　燥热、轰鸣、混乱——

　　“谢天谢地！Doloris，你终于醒了！”

　　初华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大声喊。

　　一个灰头土脸的人穿过摇动震颤，全是尘灰的房间跑过来。

　　那是喵梦。

　　她跌跌撞撞地跳过地面上的裂缝，来到初华的身边。

　　“我希望你睡得好！”喵梦叫喊道，“因为接下来，你需要有精力逃跑！”

　　喵梦那件紫色的战地外套里面鼓鼓囊囊的，塞着一台黑色的，印着“BCPD”字样的笔记本电脑。

　　“竟然还有【虎头】的打手连着这个做中间处理器！”喵梦又短又快地说着，“幸好我和Oblivionis发现得早——他们差点就把这个带走了！还好给我们拦下来了，不然我都没法这么快解除你的问题——”

　　“这东西是【虎头】的，没落进丰川手里，还算好抢！”

　　“这又是一种幸运：丰川因为需要【虎头】的协助，所以不好明着带走他们的东西，而【虎头】的打手们没有紧急状况下的纪律性，留不住东西，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我把外接链接切断了——hello？hello？Doloris！回个话吧，你应该已经恢复了！”

　　“当然，还有很多细节上的东西需要调校，但没有时间做那么多事了！”

　　“总之，我把它上面的连接线全拔了。剩下的脑波参数——可能有一点影响，但我想不多，也就跟多打了一针因哆啡造成的影响差不多——我们可以等回去再慢慢调整——”

　　初华还在挣脱幻觉刚被关停时陷入的那种迷茫、朦胧的不真实感。她扶着墙，保持住平衡，按着自己的眉心。

　　“喂，喂！还好吗！”

　　喵梦拍打了初华的肩膀。她稍微有点用力——因为她很紧张。

　　“拜托！Oblivionis的计划是以你会和我一起行动为基准制定的啊！”喵梦紧张地提高了音调，“你要是完了，我也完啦！”

　　“我……我还好。我没事。”

　　初华深呼吸，吸入那些满是硝烟的空气，说。

　　她左右望了望。

　　面前，只有一脸惊慌的喵梦。

　　“Oblivionis呢？”

　　初华用有点沙哑的声音问。

　　“确认你这里只剩下需要时间的工作后，她上去了！”

　　喵梦用头偏向楼梯的方向，说。

　　“这笔记本电脑里有具体的方位！她先一步去接Timoris了！”





第四百四十章 我不要听


　　【绿柱】7层。

　　早先就已经倒塌的梁柱交错重叠，上面，又叠上了新倒下的柱体。

　　“……咳……”

　　热浪之中，废墟下方传来了动静。

　　瓦砾轻微地动弹了一下。

　　梁柱下方，海铃因为爆炸导致的冲击睁开了眼睛。

　　视野摇晃着，尘烟让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难看清楚。

　　“（我昏迷了多久？）”

　　海铃问自己。

　　但这个答案一时之间，得不到解答。

　　……

　　海铃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那时候，在确认自己被诱导着进入【绿柱】，并被困在有服务器机箱的房间后，海铃拆除了一台机箱，并使用了里面的扩音设备。

　　“Oblivionis，返回属地。”

　　当时，海铃如此对下方反复播报。

　　声音很小。

　　不过，海铃想，如果用耳缘声压捕捉器捕捉环境音，再投入【鸟笼】的算力分析、还原音频，是可以做到隔着好几层楼就听到的。

　　这里是针对Oblivionis制作的陷阱。

　　而与此同时，属地正要被攻击。

　　不管怎么想，敌人都是冲着Oblivionis来的。

　　只要能把这件事告诉Oblivionis，让她在听到后及时返回属地，就能够避免这件事陷入最糟糕的境地——Oblivionis被抓、或被拖住，属地陷落。

　　这样，要考虑的问题就不多了。

　　“（没错，当时的自己是在考虑着这些事的时候……）”

　　考虑着这些事的时候，听到了声音。

　　“Oblivionis，返回属地。”

　　那是海铃第二次重复播报这句话的时候，发生的事。

　　那时候，播报中传出了杂音。

　　海铃随即听到了脚步声。

　　“……！”

　　海铃正面面对的方向，【绿柱】7楼的楼梯口入口处，浮现出了一张脸。

　　一张银色的脸。

　　银色的脸动了，浮现出身体的轮廓。

　　海铃看清那是一名银脸的男人。

　　他浑身上下包裹在漆黑的长风衣里，从黑暗之中出现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只有银色的脸飘浮在空中一样。

　　男人按着他的喉咙。

　　喉咙里，传出了像是无线电通话一样嘈杂的，自外部而来的声音。

　　“【……沙沙……】”

　　“【‘空投’已准备，正在抵达现场。】”

　　“【准备数量6/6。】”

　　“【荷载正常，当量运输无异常。】”

　　“收到。”

　　银脸的男人说。

　　这次是他自己的声音了。不过，就算是除去了无线电特有的那种杂音，他的声音也充斥着机械感，没有人声的成分。

　　“Oblivionis的抓捕，正常进行中。”

　　银脸的男人说着，走向海铃。

　　“……！”

　　海铃知道，他注意到自己了。

　　“（是终于要来灭我的口了吗？）”

　　也是。

　　自己深入到了这个程度，肯定会被盯上的。

　　海铃想着，伸手握住脚边的【黑独角兽】。

　　【绿柱】7层的内部，倒塌得很厉害。

　　地面上有断裂的线路，碎裂的元件。

　　“（会进来吗。）”

　　海铃用余光观察着周边，想。

　　海铃被部分困住了。不过，她没有失去反抗能力。

　　如果对方射击，就用【黑独角兽】弹开。

　　如果对方近距离作战，更是自己擅长的领域。

　　“（想要我的命，可得费点功夫。）”

　　海铃想着，警惕着银脸的男人的动作。

　　对方做出动作，自己就用【反应】应对——

　　就在海铃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看到银脸的男人动了。

　　他抬起了手。

　　他的手上没有拿球棒、武士刀、小刀、链锯之类的近战武器，也没有拿任何一种枪械。

　　他只是抬起他的手。

　　黑色风衣的袖子从他的手腕上滑下，露出了他的腕部和肘部。

　　银脸男人的脸变成了明显的赛博改造件。不过，他的手还覆盖着仿生皮肤。

　　在那仿生皮肤上面，有着纹身。

　　纹身是黑色、银色和紫色交织的复杂超现实主义风格图案。当银脸的男人将手抬起来的时候，这些纹身开始发光，并如同他脸上的可视化数据流一样开始闪烁。

　　怎么回事？

　　海铃抬起【黑独角兽】挡在自己的身前。

　　然后。

　　她发现，有一些事情变得不对劲了。

　　【黑独角兽】刀柄上缠绕的绳子改变了。它的柄巻不再是乐之城街头常用的【连接Ⅱ型】，而是变成了一种银蓝色的软护板。

　　海铃将手微微松开。

　　她在软护板上看到了【BCPD特勤】的字样。

　　“……”

　　海铃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BCPD专用的、可以将武器数据情报记录下来的近战采录件。

　　她当然也用过这个。

　　在她还在当BCPD预备警员的时候。

　　接下来，海铃看到自己的着装也开始改变。

　　她纯黑色的人造皮革手套，变成了BCPD警用制服黑蓝相间的手套。

　　她的袖口不再是黑色皮夹克的收口式，而是变成了BCPD外勤制服的制式，上面，还印着【BCPD】的图标。

　　周围的环境在改变。

　　这里应当是只有海铃和银脸的男人两个人的。但海铃却开始听到别的声音。

　　像是BCPD的通信呼叫声，BCPD其他人员在周围来回走动的脚步声，警车的鸣笛声，人接近她的声音……

　　海铃抬起了刀。

　　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给自己的手肘进行了一次【过载】。

　　砰！

　　【黑独角兽】挥出，切在摇摇欲坠的梁柱之间的平衡点上，打出火光。

　　脆弱的平衡被动摇，碎石落下，牵扯、撕裂线缆，火花四溅。

　　唰啦啦！

　　更多、更大块的碎石和柱体落了下来。

　　室内变得非常危险。

　　原本已经在向前进的银脸的男人注意到了。

　　他犹豫了一下，退后，离开了。

　　而这也是海铃在【脑机过载】的警告中看到的，最后的记忆。

　　……

　　直到现在。

　　咚沙。

　　在剧烈的声响中，大楼在摇动，瓦砾被推开。

　　楼梯的颤动让海铃被重新从迷蒙中唤醒。

　　“……咳。”

　　海铃咳嗽着，让眼睛重新聚焦。

　　在得不到“昏迷了多久”这个问题的答案后，她执行了标准的紧急流程，转而确认她自己的状况。





第四百四十一章 黑心老板（5k4月票加更）


　　脑机完全没办法使用了。

　　尝试获取生理指征的指令失效了，过载的红灯在海铃的视网膜上亮着。

　　从脑机界面上弹出的红色的警示文字像一张张没有厚度的图片一样，漂浮在海铃的视野当中。

　　周围一片混乱。

　　海铃动了动手指。

　　“……”

　　情况很糟糕。

　　右肩胛以及右下侧腹都被砸伤了。只要一动，就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除此之外，体温似乎也有异常。

　　附近很热。

　　头顶上，弥漫着很浓的烟。好像很近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着火了。

　　身体也很热。

　　脑机的评估功能无法正常工作，但海铃仍然能够凭经验大概判断出来，自己正在陷入高温导致的中枢功能失调。

　　除此之外，她还明显吸入了过量的浓烟。这也对神经系统造成了影响。

　　注意力在不受控地涣散。

　　意识很难集中。

　　【……沙沙……】

　　身体旁边，传来了微弱的沙沙声。

　　【Oblivionis，返回属地。】

　　是海铃自己的声音。

　　海铃听见小型扩音器还在播放着自己先前录下的声音。

　　“（……还好。）”

　　海铃想。

　　万幸，自己放置的外放广播还在运作。

　　尽管楼层不停摇晃，热浪翻涌，所处环境已经到了相当危险的情况，海铃仍然稍稍放下心来了。

　　自己有将情况通报出去。

　　这样就好。

　　“（不知道今天来救援的是谁？）”

　　听那些人的说法，祥子是有亲自来的。

　　若叶小姐要控制【鸟笼】，应该不会来。

　　那就是初华和喵梦中的一人，或者两人……

　　“（不过，没有差别了。）”

　　自己的广播通报已经发出。

　　如此一来，不管是谁来到这里，现在都应该已经回去了。

　　这样，至少属地会没有问题。

　　作为一名雇佣兵，到最后，都有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

　　“（……到最后。）”

　　脑中忽然浮现出的这个词，让海铃感觉到轻微的恍惚。

　　自己今天会死在这里吗？

　　海铃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动了动手指。

　　手还能动。

　　【黑独角兽】，也就在手边。

　　手指又动了动。

　　手挪动，靠近了【黑独角兽】，并将它握在了手里。

　　手心里感觉到刀柄上绳索那粗糙的触感。

　　她还能握得紧刀。

　　在这里捡起它，爬出去，继续向前……

　　理论上，还做得到。

　　理论上。

　　“……”

　　还要继续前进吗？

　　这个问题忽然出现在海铃的脑中。

　　当然了。

　　怎么可能不呢？

　　这里着火了。这里在坍塌。

　　不继续前进，留在这里，会死的。

　　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结束了。

　　在这里结束，好像……

　　“……”

　　这是一个奇怪的念头。

　　一个绝对不可以这么想的念头。

　　不过，它自从海铃的脑海中出现以后，就像是成为了一块顽固的颅内出血点那样，黏附在了脑海深处。

　　在这里结束，还可以说，自己是结束在为追逐所求之物而踏出的道路途中。自己问心无愧，做到了最好。

　　但继续走下去呢？

　　继续走下去的话……

　　……会到达，哪里？

　　海铃忽然感觉到了恐惧。

　　对于那个未知的，自己继续走下去所能抵达的未来，感到了恐惧。

　　这份恐惧让她短暂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也是这时。

　　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声音。

　　沙咚、沙咚。

　　那是人在穿过倒塌的建筑，接近这里的声音。

　　从浓烟弥漫的7楼入口处，传来了声响。

　　一个浅浅的人影出现在了那里。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海铃甚至以为那是银脸的男人。因为人影出现的位置，和银脸的男人先前出现的位置是一模一样。

　　但并不是。

　　人影靠近了些。

　　这个人影明显，比先前出现的那名银脸的男人要更瘦小。

　　脚步声。

　　拨开碎石，靠近的声音。

　　“……哈哈。”

　　看到熟悉的、有着繁复花纹的黑色面具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海铃轻微地笑了。

　　“我的工作合同，签得可真是长久啊。”

　　她轻声说。

　　“似乎，直到地狱深处，都会追过来的样子。”

　　沙咚。

　　“你能认识到这点，我很高兴。”

　　拨开瓦砾，祥子出现在了海铃面前。

　　两人之间，仍然横贯着数条倒塌的梁柱，和被挤压、扭曲了的服务器残骸。

　　祥子的到来已经指明了一条可靠的离开途径。不过，从祥子的位置，仍然很难主动动手施救，将海铃拖拽出来。

　　所以，祥子俯身，继续靠近倒塌梁柱下方。

　　“……”

　　海铃看着这样的祥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

　　海铃忽然问。

　　“我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后，就已经发出了呼叫。到现在，时间已经不短了。”海铃说，“你应该有听到才对。”

　　“我听到了。”

　　祥子说。

　　她嘴上这么说着，动作上却没有停下，还在继续靠近海铃的方向。

　　“属地怎么办？”

　　海铃问。

　　“Mortis在指挥信徒防守了。”祥子说。

　　“没有高【属性点数】的即战力镇守，光靠【鸟笼】，也没办法把信徒们变成超人。”海铃说。

　　“我们会尽快赶回。不过，是在进行完对你的救援之后。”祥子说。

　　“这样吗。”

　　“是的。对你的救援已经开始，撤退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已经进入【绿柱】的Doloris，Amoris和我会被包尾，这情况可能导致严重伤亡。而且，你这个重要战力的损失，也是Ave Mujica现发展阶段所不能接受的。”

　　“这样啊。”

　　海铃说。

　　祥子在最后一条钢筋面前俯下身子，从下方钻入。

　　但也是在这时，她听见海铃轻轻地说：

　　“总有一边要做出牺牲吗？”

　　祥子看见了海铃。

　　海铃靠坐在逼仄的小空间里，血从她的前额上流下来。

　　她的一只手里握着【黑独角兽】。【黑独角兽】被她微微抬起，冲向前方。

　　无光泽的刀身，似有意，似无意地指着入口的方向。

　　也是指着祥子的方向。

　　祥子在小空间的入口处停了下来。

　　“这样很危险。”

　　祥子看着海铃，说。

　　“抱歉，我现在意识有点不太清醒。我想，我的血钾浓度太高了。”

　　海铃仍旧是轻轻地说。

　　她是这么说。

　　不过，她没有把刀放下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让我续签（5k4刀片加更）


　　浓烟与火光笼罩着狭窄的空间，也笼罩着祥子与海铃。

　　“还有多远？”

　　海铃用她面具背后那双因为内循环指标改变，变得比从前稍稍黯淡的绿眼睛看着祥子，问。

　　“Oblivionis，我想，我有点累了。”

　　她问。

　　“‘顶峰’，还有多远？”

　　“……”

　　祥子绕过钢筋与倒塌的横梁。

　　她没有立刻回答海铃的问题，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狭窄的空间内，没有可以进行回避的空隙。【黑独角兽】的刀尖抵在了祥子的心口。

　　海铃没有用力，也没有特意瞄准。

　　但想要进入眼前这狭窄的小空间，就无法避免情况变成现在这样。

　　“你有想过停下来吗？”

　　海铃又问。

　　“我想过。”

　　祥子说。

　　然而，她的行动与她的说辞截然相反。

　　她又向前了一步。

　　“就当作是【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攻坚作战的时候，你最后没有刺出的那一刀吧。”

　　祥子说。

　　她向前。

　　【黑独角兽】的刀尖，扎进了她的风衣外套。

　　“……！”

　　海铃的眼睛微微睁大。

　　刀尖刺进皮肤，在原本就因为血渍而变得糟糕的大衣上，扩散出新的深色痕迹。

　　血顺着祥子的手，流了下来。

　　【黑独角兽】没有被稳定地持握着。因此，刀尖因为服装布料的缘故，微微滑开了。

　　刀尖是刺中了祥子。不过，是斜刺中了祥子左肩的肩头。

　　祥子再次向前。

　　刀尖往更深的地方扎入。

　　同时，距离已经缩得足够近了。

　　祥子来到了海铃怀中。

　　祥子抬起右手。

　　她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涅槃】，从同样的位置，捅进了海铃的肩头。

　　……

　　【涅槃】刀身中释放的生物碱破坏了凝血酶，鲜红的血汩汩涌出。

　　随着放血的进行，黏稠的血质开始改变。血环境的盐平衡得到改善，热射状态稍微缓解。肾上腺素因为伤口的出现被内循环泵泵入。

　　疼痛、刺激，体温下降。

　　“——！”

　　海铃猛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睛变得比刚才亮了。

　　她的视线重新开始聚焦——

　　“欢迎回来。”

　　保持着刀刃捅进彼此对方身体里的状态，祥子平静地对海铃说。

　　“……”

　　海铃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对不起，我失态了。”

　　她慢慢地说。

　　祥子看着渐渐恢复的海铃。

　　“我不知道。”

　　祥子忽然说。

　　“……什么？”

　　海铃问。

　　“我不知道还有多远抵达‘顶峰’。”

　　祥子说。

　　她仍旧在海铃怀里。

　　从两人的伤口上溢出的血液把她们的前襟都染红，并最终融汇在了一起。

　　“因为还没有人从这条道路上抵达，所以，我无法告诉你还有多远。”祥子说。“不过，等我们到了，你会知道的。”

　　“……”

　　海铃看着祥子。

　　“你这次一个人来了呢。”

　　海铃说。

　　“是的。”祥子平视着海铃，说，“我还有想要跟你说的话，所以，我先来了。”

　　“……”

　　海铃等待着祥子接下来的话语。

　　而祥子的确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对你说‘做你想做的事’。”祥子说，“从那之后，我一直想着那件事，没有办法面对你。”

　　“因为，虽然我不想承认——我确实因此而感到——”

　　祥子停顿了一下。

　　“——羞愧。”

　　她说。

　　海铃略微惊讶地挑起眉毛。

　　血从她的鬓边流下，擦过她的耳际。

　　“我感觉到羞愧。”祥子说，“因为，我把开枪的权力交给了你。”

　　在烟、尘与血中，祥子看着海铃。

　　“我已经跟你进行了交易。”祥子说，“我获得你的人生，与之相交换的，我要带你登上顶峰。”

　　“既然如此，你的决策，理应全部由我做出。”

　　“这无关你个人的意志，因为，它已经是属于我的东西。”

　　“可是，我却因为我自己感情上一时的踌躇，而把选择权交给了你，交给了一个已经交出了决策能力的人。”

　　“这算怎么一回事？”

　　祥子平静地说。

　　“我是你的领袖，而你是我的刀。”

　　“我和你的联盟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我需要你去做无法被原谅的事情。”

　　“你会感到迷茫，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我。”

　　“因为我优柔寡断了。”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回避跟你的交谈。”

　　祥子说。

　　“从今往后，由我来做决定。”

　　“如果要杀掉，我就会说‘杀了她’。”

　　“要留一条命，我就说‘留下来’。”

　　“人情、世故、对你的影响、对我们关系的影响、更长远的事。”

　　“这些，我会考虑，也只由我来考虑。”

　　祥子握紧刺入海铃肩头的【涅槃】。

　　她没有将它拔出，而是刺得更深了。

　　“你要做的是跟随我的道路。”

　　祥子说。

　　【涅槃】扎进海铃体内的程度明显更深，但海铃却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反而是祥子的面上，因为【黑独角兽】的刺入显露出痛苦。

　　祥子的表情扭曲着。

　　看上去，像是在笑。

　　“我想停下来，比任何人都想。”祥子说，“但我不会停下来，死也不会。我会前进、前进、前进，去‘顶峰’——”

　　她凑近了海铃的脸，面贴着面，眼神相交。

　　“必须牺牲的时候，不要说‘命运让我必须牺牲’。”

　　祥子说。

　　“说‘Oblivionis让我必须牺牲’。”

　　“不是‘因为命运，所以没有办法’。”

　　“而是‘因为Oblivionis夺走了我的人生，所以没有办法’。”

　　祥子看着海铃。

　　“我选择的，我改变的，我夺走的。”

　　“你的人生，是我的东西。”

　　“——因为你和我，是命运共同体——”

　　祥子因为疼痛咧开嘴——露出笑容——

　　“后悔也没有用，惋惜也没有用，挣扎也没有用。”

　　“Timoris。”祥子说，“我支配你的人生。”

　　“而你要且只要做的，是接受它。”

　　“从现在开始，记好了。”

　　“能影响你的，不是命运，不是必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一切——”

　　“——是我。”

　　祥子说。

　　她握着【涅槃】，盯着海铃，确保自己能够长久地，烙印在海铃的眼中。





第四百四十三章 舒伯特的魔王


　　尘烟。

　　血在流淌。

　　能感受到彼此正在流逝的体温。

　　“你变得比之前坚定了。”

　　半晌，海铃说。

　　她看着祥子。

　　飞烟带着微弱的火星粘在她脸颊上的血渍里，留下黑灰色的痕迹。

　　“因为我现在感觉糟糕透了。”

　　祥子说。

　　她将手按在海铃染血的衣襟上。

　　“当我看到你坐在那里，我看到了我自己。”祥子对海铃说，“我看到我的作风、我的做派、我的优柔寡断、我的软弱。我看到死去的东西如同不灭的亡灵，在我做出一次明确的拒绝之后，又再一次出现，追赶在我的后面。”

　　“这种追赶让你感到恐惧吗？”

　　海铃问。

　　“我感觉心脏在鼓动，血液在燃烧。我的手脚变得麻木，脑袋却像是终于从长久的迷蒙中苏醒。”祥子说，“我不喜欢给难以捕捉的事物命名。不过，如果你将它命名为恐惧，那么，它或许是恐惧吧。”

　　“你不害怕恐惧呢。”

　　海铃说。

　　“因为恐惧让我感觉到自己活着。”

　　祥子说。

　　海铃注视着祥子。

　　她轻轻地吐出了肺里的空气。

　　“Oblivionis，有人说过吗？”海铃说，“你感觉‘糟糕透了’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好。”

　　直到刚才为止，她都是直直地注视着祥子。

　　但现在，她的表情变得稍稍更自然了一点。

　　并不是变得开心、变得释然，或是变得坚定。

　　她只是开始重新找回过去的状态。

　　过去那种她原来——一个月前的——那种状态。

　　“现在有人说过了。”

　　祥子说。

　　祥子起身了。

　　她直起身。

　　【黑独角兽】的刀身往外退出了一寸。

　　疼痛让祥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

　　海铃看着这样的祥子的脸。

　　“Oblivionis，你跟那个银色脸的男人谈过了。”

　　海铃忽然说。

　　祥子的动作停下了。

　　“Timoris，你偶尔会说出令我惊讶的话。”

　　她说。

　　“失去意识之前，我有看到他。”海铃说，“我想你说的上一次拒绝，是指这个。”

　　“你太敏锐了。”

　　祥子承认了。

　　“跟他的会面怎么样？”

　　海铃问。

　　“糟透了的来源。”

　　祥子说。

　　“是吗。”

　　两人平缓地说着话，慢慢地将刀从彼此的身体中拔出。

　　比寻常体温更高的血，滴落在地面上。

　　“丰川盯上Ave Mujica了。”祥子说，“我还不知道他们是在与【七支乐队】交战的间隙里获得了关注【填海新地2期】的机会，已经在乐之城的动荡环境中掌握了优势，又或者是宁可分散力量处于劣势，也想要做某件事。”

　　“但总之，他们开始啃咬Ave Mujica了。”

　　“因为不好处理【七支乐队】，所以想通过从我们这里下手，来达成某种目的？”

　　“要是他们把我们当作好处理的方便踏板，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会让他们全须全尾地离开的。”

　　“让他们为他们的轻视付出代价。”

　　祥子说。

　　【涅槃】先离开了海铃的身体。

　　它从那里抽出，带出一条血线。

　　海铃看着这样的祥子。

　　她转动手腕。

　　【黑独角兽】剜开祥子的肩头，被从里面抽了出来。

　　更多的血洒落在地上。

　　但是，已经再没有刺进伤口中的异物了。

　　从刚才起一直持续不断地震动，让出入口的钢梁崩塌，出现了更加宽敞的退路。

　　祥子先站起来，通过了钢梁的下面。

　　然后是海铃。

　　海铃也向前。

　　她离开了狭窄的空间，进入了充斥着尘灰与热量，几乎变成了废墟，只勉强还有落脚之处的楼层之中。

　　一捆绿白相间的小物件从前方丢来。

　　海铃伸手接住。

　　那是捆在一起的两支【复尔康】的气动注射封闭凝胶，一支可的松的注射液，和一管口服的镇痛气雾剂。

　　“我受伤了。带我离开这里。”

　　祥子说。

　　她点了点自己肩头【黑独角兽】造成的伤口。

　　海铃挑起眉毛。

　　那分明就是因为祥子自己的举动而造成的伤口。

　　海铃也有同样的原因造成的伤口——【涅槃】造成的伤口。

　　从后续的长效伤害，对凝血酶的破坏造成的失血等方面，惯用作战发力状况来看，海铃的伤口还是更严重的。

　　而且，从一开始的情况来说，海铃才是遇险需要救援，并且也在先前受到过更多伤害的人。她的右肩胛和右侧腹还有着足以让行动出现问题的伤——

　　不过，海铃没有抱怨这些事。

　　与之相反的，她笑了笑。

　　因为她看到祥子没有对她自己进行治疗。

　　祥子把她所有的药物都给了海铃，然后，让海铃带她出去。

　　这举动究竟是说明她的温柔，还是她的无情呢？

　　海铃想，这或许是一件无法进行简单判断的事。就像这个世界上其他的所有，人无法简单判断的事一样。

　　但海铃知道一件事。

　　唯一一件能够确信无疑的事。

　　那就是这举动，是Ave Mujica的领袖会做的事。

　　在所有事情都无法确信的世界之中，能够抓住的、确信的事物，成为了一种力量。

　　“好。”

　　海铃说。

　　她将【复尔康】的气动注射封闭凝胶打在自己的肩头上。

　　绿色的凝胶缓缓成型，封闭了伤口。海铃凑近祥子，用左手搂住这位她们的领袖纤细的腰，支撑起了她的体重。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访问请求……】

　　【//_已认证】

　　【//……人员尝试重连……】

　　【//……重连尝试_1次……】

　　【//……重连尝试_2次……】

　　【//……重连尝试_3次……】

　　【//_重连成功】

　　【//_Timoris登入了Mujina Carnival。】

　　【Timoris：test。】

　　【Amoris：喔、喔、喔、喔！终于——终于！】

　　【Amoris：Timoris，你回来了！我给Oblivionis那个强制重启脑机的芯片有效果吧！我就猜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了——我来这边救援之前，花了5分钟紧急烧录的！有用吧！】

　　【Timoris：嗯。脑频稍微有点受影响。】

　　【Amoris：别在意细节！能用就行——回来再调！】

　　【Doloris：受伤情况和撤离情况如何？】

　　【Oblivionis：可控范围内。】

　　【Timoris：撤离状况良好。运气很好。最初的爆炸之后，没有发生第二次大型爆炸。】

　　【Amoris：嘿！你要说这个，我就不高兴了！那才不是“运气很好”，那是因为我和Doloris——我们两个人在拼命努力的缘故啊！】





第四百四十四章 赛博打地鼠


　　【Amoris：Timoris也就算了！看在隔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能够跟你正常说上话的情况下，我就不在意了！】

　　【Amoris：Oblivionis，这明明是你交给我们的任务！这一转头，就——】

　　“Amoris！”

　　身旁，初华喊了一声。

　　喵梦的注意力被从脑机共同频道的对话中唤回。

　　喵梦转头。

　　狂风扑面，将喵梦紫色的短发吹得在空中四散飞舞。

　　风很大。

　　因为喵梦此刻并不是在室内。

　　【绿柱】，4层。

　　地面和墙壁上，还残留着弹痕和攻击武器飞射过的痕迹。

　　喵梦和初华蹲在大楼外檐。

　　她们所在的，是本来应该用玻璃封住，但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封闭的边缘区域。

　　喵梦已经够靠外了，但初华还在更靠外的位置。

　　初华靠在一根立柱后方，半长的金发在喵梦前方飞扬。

　　“怎——”

　　喵梦想要问身前的初华“怎么了”。

　　下一秒。

　　猛烈的风和离子推进器发出的嗡鸣声，告诉了喵梦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嗡！

　　一台大型无人机从【绿柱】的外部，初华和喵梦的面前滑过。

　　这台通体明黄色、有着黑色勾边的大无人机大约长两米，宽一米，高一米，从外观上来看，长得就像是一个被拉伸开的巨大板夹。

　　在夹子捏手部分的四角上，分别装载着四台电浆离子推进器。

　　当这台无人机从初华和喵梦从面前飞过的时候，能够很明显地看到，这些离子推进器良好地工作着，喷出蓝色的火焰。

　　如果一个东西长得像是一个夹子，那么，它一定是用来夹东西的。

　　这台大板夹的下方，夹着绿色的，长柱型的密封铁皮容器。

　　就算再怎么想要说“那其实是城建垃圾箱”，恐怕，也很难忽略那上面橘黄色的【危险爆炸品】标识。

　　喵梦只是瞥了一眼，视网膜中就同时弹出了两条扫描提示。

　　一条是指向这台“大板夹”无人机的。

　　亮绿色的边框和深红色的底面上，刷新出关于它的信息情报。

　　……

　　【名称：华盖_Canopy】

　　【类别：大型无人机】

　　【所属：泽塔科技】

　　【技术参数：K9-VⅢ-02制式发动-离子推进器加装】

　　【技术指标：V99多旋假装-集成处理】

　　【AI内置情况：有】

　　【……】

　　……

　　另一条，则是指向下方的密封铁皮容器。

　　令人绝望的明红色。视线里，弹出了【250+当量】、【高爆危险】、【无安全锁】等等成串的警告。

　　显然，银脸的男人所说的“空投”——

　　就是指，这铁皮容器里面的东西。

　　“这就又来了！？”

　　喵梦尖叫。

　　“我话还没有说两句！”

　　她一边紧张地嚷嚷，一边确认自己的左手。

　　生物信息线缆正从喵梦的左手手腕处伸出，接在先前从【虎头】的打手们那里弄来的，印有【BCPD】图标的笔记本电脑上。

　　而喵梦前方的初华，此刻抬起了手中的【M-179E阿喀琉斯】技术精准步枪。

　　瞄准、测速、校正。

　　反应在视网膜上的晃动绿色准星，与空中飞过的无人机重叠，又滑向它角上的离子推进器。

　　初华扣下扳机。

　　呯！

　　子弹打在大无人机【华盖】的离子推进器上，炸出一团小火星。

　　由外而来的冲击力，让飞行器稍稍歪斜。

　　不过，就连乐之城主城区最平常的，给居民楼运送快递的中小型无人机，也会内置应对意外事故的自动平衡－回正系统。

　　这种大型的飞行器，当然也是如此。

　　飞行器的四角上亮起钴蓝色的光。它在空中顿了一顿，保持住平衡。

　　然后，夹身的部分颤动了一下，像是要执行某种命令……

　　“别开！别丢！保持住！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喵梦大叫着伸出手。

　　脑机运作，共联嗡鸣。

　　喵梦的生物信息线缆连接着那台笔电。

　　这台笔电曾经是【虎头】的助力。

　　但现在，它没有休息多少时间，就转而开始为它的新主人效力了。

　　笔记本电脑作为小型的处理器，协助了喵梦的运算。

　　喵梦的视网膜内，亮起亮绿色的齿轮状光圈。

　　……

　　【//ROOT】

　　【//访问_请求】

　　【//重复指令】

　　【//访问_请求】

　　【//……活动板件锁死_120秒……】

　　【//……活动板件锁死_120秒_重复】

　　【……】

　　……

　　一排排代码从喵梦的视网膜中快速通过，被飞快地叠加执行，又奔向下一段。

　　喀嚓、喀嚓。

　　大无人机【华盖】像是所有进程卡住时的自动机器人那样，夹子机械地颤动了好几次，重复着无法进行的开启工作。

　　初华在这个间隙里完成下一次瞄准工作。

　　然后，她开枪。

　　呯！

　　子弹从【M-179E阿喀琉斯】中射出，打在【华盖】的另外几处离子推进器上。

　　嗡……

　　紧急情况。

　　【华盖】的自适应AI系统，判断出了目前处于无法正常执行工作程序的环境当中。

　　它的应急系统被启动了。

　　它转头，开始下降，顺应系统应急标准流程，进入安全区域进行自检。

　　而也是在这时候……

　　嗡、嗡。

　　又是两台【华盖】，从【绿柱】的侧面飞了过来。

　　与刚才那台一模一样。

　　甚至于，连下方夹着的【危险爆炸品】铁皮箱，都一模一样。

　　“这不是都回来了吗！”

　　喵梦惨叫。

　　刚才，她可是搏斗了好久，才把这些【华盖】全部弄下去的！

　　“它们的自检比我想象中要快！”喵梦大叫，“泽塔科技的那帮家伙，干什么搞那么好的AI给这些抓娃娃夹啊！？这是几台？4台？5台？还要再来一遍！？饶了我吧！”

　　“我记了，是6台。”

　　初华在喵梦身前说。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地瞄准。

　　扣动扳机。

　　呯、呯。

　　两声枪响。

　　两台【华盖】各有一处离子推进器被击中。

　　它们在空中停顿。

　　在这空挡之中，喵梦的骇入进程抵达了它们那里。

　　喵梦关停它们的投掷程序。

　　初华再次射击，让它们被迫进入撤离流程，离开。

　　一套趋于标准化的流程。

　　从刚才喵梦救出初华之后，赶到楼层边上起，两人就一直在执行这套流程。





第四百四十五章 赛博打气球（5k5月票加更）


　　有标准的牵制流程，当然是一件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能够稳定，有效地进行长期作战。

　　但也是一件坏事。

　　因为，这意味着，短时间内只能进行牵制。

　　大无人机【华盖】们，距离【绿柱】太近了。上下飞行，又是轮班次的。

　　初华不敢贸然射击，引爆它们。

　　因为那样，可能可以一次性解决一、两架。但只要漏过一架，都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更不要说，眼下看来，一旦漏过，绝对不止一架。

　　“6台！？”

　　喵梦的声音又拔高了一度。

　　得到笔记本电脑的算力支持以后，她的处理速度比之前略微加快。

　　但相对应的，她的脑活动也变得更快了。

　　这意思是说，她变得更“聪明”。

　　也变得更吵了。

　　“刚才它们是一台一台飞上来的，所以我们才能来得及慢慢摸索！”喵梦叫道，“幸好来得及让我锁死它们的定向舵，这样，它们就只能从这附近的朝向起飞，能给我们充足的应对时间！”

　　“就这样，中间我们还配合失误了一次，让一台【华盖】绕到了【绿柱】背后，在偏高的楼层轰了一发！”她又说。

　　嗡嗡。

　　就在喵梦说话间，又是一架【华盖】飞上来了。

　　啪。

　　初华开枪，击中了它。

　　“它们可以一直飞！但我们总会有失误的时候！子弹也会用光的！赛博苍天——我们可跟机器耗不起啊！”

　　喵梦一边大叫，一边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方向。

　　她的注意力指向这些大无人机。

　　意识变成代码，代码变成电波。

　　这些含有意义的字符串穿过空气，进入【华盖】那电子元件构成的“神经中枢”，在线路板上跳出火弧，停止它即将执行的动作。

　　几台【华盖】落下了。

　　不过。

　　很快，又有新的【华盖】飞了起来。

　　“嘶——”

　　喵梦在风中倒吸冷气。

　　也是在这时，她脑中的【Mujina Carnival】脑机共通频道，弹出了信息。

　　【Oblivionis：属地的情况怎么样了？】

　　【Oblivionis：把Mortis在前时段给的汇报调给我。】

　　“不是……”

　　【Amoris：不是吧！Oblivionis，别问那属地的事了！你关心关心我们吧！】

　　喵梦改为在脑机中叫道。

　　【Amoris：接到Timoris了对吧！你们什么时候出来！？】

　　【Amoris：再拖下去，我们——我人要没有了！】

　　……

　　【Amoris：＃交接记录】

　　喵梦最后还是把跟睦的对接记录，发在了【Mujina Carnival】的脑机共通频道里。

　　交接记录上，显示了Ave Mujica团队中两名黑客，在事故发生后进行的应急处理。

　　由于【智力】导致的脑频差异，基本，都是在睦和喵梦之间交换进行。

　　最初，是睦通报的属地情况。

　　包括但不限于多处关口遭遇流民突击，流民使用了长程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流民在持续进攻，多处关口的防御工事受到损伤，等等。

　　这些情报从中途开始渐渐增加。

　　然后。

　　【Mortis：敌方，投入了战略兵器。】

　　【Mortis：需要投入全部算力。我将暂停汇报。】

　　睦发出了这两条消息。

　　而这两条信息，也是约20分钟前的事了。

　　在这之后，睦便没有再次进行情报汇总和报告。

　　和喵梦的脑机通讯里，只留存下了每隔5分钟便会自动进行的、表明睦的人身安全尚未受到威胁、【鸟笼】系统也没有遭受毁灭性打击的打点报时记录。

　　……

　　喵梦发出了交接记录。

　　不过，祥子那里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消息显示已读不回，永远那么让人感觉恐惧。

　　在日常生活中就是如此。

　　更不要说，是在战场上了。

　　【Amoris：喂，喂。】

　　再次击落一台【华盖】的时候，喵梦因为强烈的不安而再次开始在脑机共同频道中发言。

　　【Amoris：汇报，我可发了啊！】

　　【Amoris：Oblivionis？】

　　【Oblivionis：刚才在进行可行性构思与测试。】

　　【Oblivionis：我们在往外赶了。现在在7楼东侧，靠近外立面的位置。】

　　祥子终于回复了。

　　这让喵梦长松了一口气。

　　祥子说她们正在7楼东侧。

　　而喵梦和初华所在的位置，也是楼梯东侧。

　　也就是说，祥子和海铃现在，正在喵梦和初华正上方3层楼高的位置处。

　　这绝对是好事。

　　因为这样，祥子和海铃可以直接进行速降，而正下方的喵梦和初华，可以为她们提供掩护。

　　【Amoris：Oblivionis，说真的，你快点下——】

　　就在喵梦说到这里的时候……

　　嗡。

　　热量、质量、推进器推动发出的风。

　　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的嗡鸣声，从外部传入。

　　在按着脑机接口的喵梦，和举着【M-179E阿喀琉斯】技术精准步枪的初华面前……

　　四台【华盖】大无人机，一起缓缓爬升。

　　它们从不远处的藏身处飞起，出现在了【绿柱】的外面。

　　其中，三台【华盖】是有抓握着密封铁皮容器的。

　　而还有一台，并没有抓握。

　　因为它已经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投递——先前炸毁【绿柱】上部的那次——

　　不过，它还是飞了过来。

　　【Amoris：——！】

　　喵梦的惊讶在脑波通信频道上，拉出一条长长的线。

　　【Amoris：四台一起！？】

　　【Amoris：糟了，糟了，Doloris——】

　　“……！”

　　在看到四台【华盖】一起起飞的时候，初华就已经在瞄准了。

　　呯！

　　初华开枪。

　　呯！

　　又一枪。

　　她同时命中了两台抓握着密封铁皮容器的【华盖】。

　　这是初华所能够稳定做到的——

　　“……”

　　但不是初华的极限。

　　呯。

　　初华开了第三枪。

　　这枪的准星已经飘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

　　但初华还是成功了。

　　第三台抓握着密封铁皮容器的【华盖】的离子推进器，眼看着就要被命中——

　　“！”

　　那台没有抓握任何物品的【华盖】突然出现了。

　　它出现在第三台【华盖】的前方。

　　当！

　　一声锐响。

　　没有抓握任何物品的【华盖】替后者挡下了这一枪。





第四百四十六章 好快乐（错乱）（5k5刀片加更）


　　没有抓握任何物品的【华盖】出现在了第三台【华盖】的前方，挡下了初华射出的子弹。

　　没有被击中的【华盖】携带着密封铁皮容器，开始攀升，向上。

　　“停下！停下——！”

　　喵梦大叫。

　　这要是被它飞上去了，可就不得了了！

　　祥子刚刚才说过，她和海铃正在正上方，靠近【绿柱】外立面的地方！

　　如果这台【华盖】就这样飞上去，投出它下面带着的大炸弹——

　　那肯定，会直接炸到就在那里的两人！

　　喵梦向前一扑，趴在地上，向【绿柱】外面探出身子。

　　她将注意力指向正在远去的这台【华盖】。

　　“接入、接入、接入！”

　　进程在喵梦的视网膜上滑过——信息流的速度在加速，变得更快——

　　……

　　【//ROOT】

　　【//访问_请求】

　　【//重复指令】

　　【//访问_请求】

　　【……】

　　……

　　喵梦开始尝试在无牵制的情况下，强行骇入上升中的【华盖】。

　　仍然可以尝试接入。然而，失去了初华的牵制，【华盖】向上飞的速度太快了。

　　这台【华盖】很可能将在喵梦成功将所有的活动板件锁死之前，就将携带的高当量炸药丢进眼前的【绿柱】。

　　喀嚓、喀嚓。

　　【华盖】的下方夹身开始颤动——

　　“见鬼——来不及了——”

　　喵梦大叫一声。

　　“这样！”

　　“【电磁短路】！”

　　啪嚓。

　　一道电弧从【华盖】下方的夹身后部腾起。

　　【华盖】顿了一顿，停住了。

　　原来，眼见来不及接管【华盖】的控制权，喵梦放弃了骇入【华盖】，选择集中算力，进行了一次【快速破解】。

　　【电磁短路】破坏性地打穿了【华盖】的中控，攻击了那些活动板件。

　　现在，【华盖】失去了对它的抓握活动板件的控制权。

　　当然，喵梦也没有获得它。

　　【华盖】的活动板件，现在处于被烧毁的卡死状态。

　　“好……好险……”

　　勉强算是阻止住了。喵梦瘫在楼板上，长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成功不了了……”

　　就在这时。

　　嗡。

　　空中传来奇怪的机动声音。

　　喵梦抬起头。

　　嘭、嘭。

　　两声轻响。

　　喵梦和初华同时看见，那台刚刚被喵梦施加了【电磁短路】的【华盖】，关掉了自己的两个尾部离子推进器。

　　【华盖】开始倾斜。

　　吱……喳……

　　由于角度的倾斜，密封铁皮容器开始从夹面中滑出。

　　“——”

　　然后。

　　在这台【华盖】背后，那台原本没有夹取任何东西的那台【华盖】出现了。

　　它向上抬升，正好夹取了从前者的夹面中滑出的密封铁皮容器。

　　喀嚓。

　　新的【华盖】抓住了从旧【华盖】中滑出的密封铁皮容器。

　　然后，它带着这个密封铁皮容器向上飞去。

　　空……

　　空中对接！？

　　现在的AI运算，已经能够做到这种技术了！？

　　初华和喵梦都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来不及反应了。

　　初华还在牵制后方的两台同样携带着密封铁皮容器的【华盖】。

　　喵梦的注意力，因为刚刚那次拼尽全力的【快速破解－电磁短路】的完成，而短暂地陷入了涣散和停滞。

　　她想要重新集中注意力——

　　但已经太晚了。

　　携带着密封铁皮容器的【华盖】，抵达了【绿柱】7层的位置——

　　【Amoris：Oblivionis！Timoris！】

　　【Doloris：小心——】

　　【Amoris：小心！空投过去了！】

　　喵梦和初华只来得及在脑机共通频道里提出警告。

　　下一刻。

　　钩爪松开，弹射抛出。

　　绿色的密封铁皮容器，被向前丢出，撞进【绿柱】的7层。

　　同一时间，隐隐约约之间，似乎有黑影在这个时刻从那里飞出——

　　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下一个瞬间。

　　轰。

　　随着撞击产生的，巨大的火团，将【绿柱】7层的侧面包围了。

　　……

　　整栋【绿柱】都因为这次冲击，而产生了剧烈的摇晃。

　　由于楼体已经被先前的爆破空投损伤了大半，此刻，已经处在了摇摇欲坠的边缘，这一次，剧烈的摇晃甚至比前两次——祥子和喵梦一起经历的第一次爆破空投，和喵梦和初华因为失误而送上的第二次爆破空投，都更加强烈。

　　楼板弹跳。喵梦差点被这剧烈的震动抛弃，甩出楼体。

　　幸好，在看到【华盖】向上飞去的时候，就预料到情况不妙的初华先一步做了准备。

　　在爆破发生之前，她就抓住了喵梦。

　　初华一手抓着一旁的立柱，一手紧紧地拽住喵梦，将她拽在了摇晃的楼层之间。

　　天旋地转，震动让人想吐。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了。

　　【Amoris：Oblivionis！Timoris！】

　　脸色发白的喵梦看着空中坠落下的火球和建筑碎片，在脑机共通频道中大声喊。

　　【Amoris：喂，拜托，回复啊！死了没啊！没死就回复！死了也回复——拜托，拜托！】

　　【Amoris：Oblivionis！Oblivionis——不对，Oblivionis很有可能挺不住攻击——】

　　【Amoris：Timoris！Timoris！Ti——】

　　【Timoris：可以了，Amoris。】

　　【Timoris：我的脑机还没有正常工作，脑频对不齐。你叫我信息一起来了，就好像在用【冰锥】扎我的脑子一样。】

　　【Amoris：——！你还活着！太好了！】

　　【Timoris：别随便把人说死啊。】

　　【Oblivionis：……“很有可能挺不住攻击”这个评价，是怎么回事？】

　　【Amoris：Oblivionis！】

　　【Amoris：我就知道这种程度杀不死你！你总是很难死——】

　　【Oblivionis：……】

　　【Amoris：好……我是说好的意思！】

　　【Amoris：所以，所以，你们在哪儿！？】

　　【Doloris：我想是在那儿。】

　　初华在频道中说。

　　喵梦望向身边。

　　她看到初华正举着【M-179E阿喀琉斯】，向上瞄准——

　　顺着初华的瞄准线，喵梦向上看。

　　她真的看到了祥子和海铃。一眼就看到了。

　　因为，她们已经不在【绿柱】内了。

　　【Amoris：……呜哇。】

　　祥子和海铃此刻，正紧紧抓着那台刚刚投放了炸弹的大无人机【华盖】，挂在了【华盖】的上面。





第四百四十七章 你喜欢三明治吗？


　　爆炸产生的狂风将刚刚抛出炸弹的【华盖】从【绿柱】的边缘吹向外围。

　　爆风让它部分倾斜，呈斜45°角悬浮在空中。

　　它回正的速度变慢了。

　　因为负重的增加，和机体重心的偏移……

　　因为机身上，多了两个人。

　　祥子和海铃抓住大无人机【华盖】，悬浮在半空中。

　　更准确地说，是海铃抓住大无人机【华盖】和祥子，悬浮在半空中。

　　在离地7层楼的高度上，许久不见的海铃出现在了初华和喵梦的面前。

　　与上次相见时相比，她的模样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她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身上的皮夹克前襟和肩头的位置，则满是干涸的血渍。

　　只有她手中握着的【黑独角兽】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稳定，似乎永远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黑独角兽】那亮着绿色流光的刀身，刺进【华盖】的离子推进器和夹身的接口之处，固定在那里，让海铃得以用环抱的姿势，抓住【华盖】细而长的夹身结构。

　　她能够固定自己的身体，至少有一大半，都多亏了【黑独角兽】。至少，她肩膀上那恐怖的伤口，说明了这点。

　　海铃的另一只、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手抱着祥子。

　　祥子也与喵梦与初华上次见面的时候不同了。

　　她刚刚向上提起身子，爬到【华盖】的上面。随着她的动作，能看到暗红色的血沾满她的风衣外套，也粘在她银蓝色的长发上，在风中飞扬。

　　【华盖】嗡鸣。

　　内置的自动平衡装置在工作。

　　【华盖】开始回到常规位置——

　　但是配重问题，让这个过程进行得不是那么顺利。

　　“！”

　　【华盖】的回翻过猛了！

　　它猛地在空中转了180°。

　　海铃和祥子立刻从背部向上，滑至背部向下——

　　“……！”

　　这样会掉下去的。

　　意识到这点，海铃绷紧脸，腰腹发力，踢向【华盖】的侧边。

　　海铃身体的重心，带动了【华盖】的重心。【华盖】顺着惯性，继续向下转——

　　天旋地转。

　　这台大无人机在空中翻了360°，又恢复到刚才那种斜45°角的状态。

　　它在空中颤颤巍巍地上下浮动了一下——

　　然后，又开始向另一个方向翻滚。

　　“呃——！”

　　眼看着，【华盖】就将在空中转起来了！

　　这比刚才的大楼爆破还要吓人！

　　“……！”

　　初华立刻放弃了同时牵制两架【华盖】。

　　她抬手，击中瞄准一台——

　　呯！

　　一台【华盖】的其中一个离子推进器因为被连续击中，在空中关停了。

　　这台【华盖】几乎立刻因为推进器的不平衡向侧面滑去。

　　停用的离子推进器，从底部喷出黑色的尘烟。

　　可以看到，它在尝试受创重启。

　　不过，在那之前，它就撞上了海铃和祥子所在的那台【华盖】。

　　撞击带来了震颤。

　　不过，这次撞击并不是很重。

　　这台携带着密封铁皮容器的【华盖】撞进海铃和祥子所搭乘的【华盖】下方，卡住了后者旋转的空间。

　　推力还在继续运作。

　　两台叠在一起的【华盖】，和着它们下面的密封铁皮容器，以及它们上面的海铃与祥子，构成了一块危险的三明治，慢慢滑向【绿柱】的大楼楼面。

　　而在这块危险的三明治背后，嗡鸣声没有停歇。

　　又是两台夹着密封铁皮容器的【华盖】起飞了。

　　“谢谢！我吃最上面那层面包就可以了！”喵梦大叫，“Dr.Pepper也不用了！我知道你们这些餐饮店的附赠饮料都很贵！”

　　喵梦抱着她手中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她飞快地进行骇入，试图改变这套“大三明治”的行进路线。

　　“呃——修改路线要骇入的时间太长了！”喵梦喊道，“我来不及改变它们的航程！”

　　“Oblivionis，Timoris，跳过来！”

　　初华已经收起了她的【M-179E阿喀琉斯】。

　　她将这柄长技术精准步枪背到背后，空出双手，准备接应。

　　“只能跳了啊！”喵梦也喊道，“我可太讨厌这种活动了！不过还好只有4层楼！4层楼的话，我还行——”

　　初华和喵梦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上方的祥子没有就这样行动。

　　狂风之中，她先是向前看了看初华和喵梦，和身下的两台【华盖】，又转头向后，看了看身后飞来的另两台【华盖】。

　　【Oblivionis：Doloris，Amoris。】

　　祥子说。

　　她通过脑机发信，以确保消息能够准确无误地被喵梦捕捉到。

　　【Oblivionis：准备起跳。】

　　【Amoris：好啦！早就准备——】

　　等等。

　　准备起跳？

　　喵梦忽然觉得不对。

　　如果要起跳，不应该是祥子和海铃先起跳回到楼体，然后，四人再一起从楼体向下跳吗？

　　为什么会是自己和初子先接到【准备起跳】的命令——？

　　【Oblivionis：你们上来。】

　　【Oblivionis：到【华盖】上来。】

　　【Amoris：什——】

　　【Doloris：收到。】

　　喵梦只觉得身上一轻。

　　她像是一只真正的猫那样被初华拦腰抱住，夹了起来。

　　然后。

　　“——啊啊啊啊！？”

　　初华起跳了。

　　“Doloris！？你也应该多问一下情况再执行！”

　　喵梦大叫。她抓着笔记本电脑，而初华抓着喵梦。她们从【绿柱】之中跳出——

　　咚。

　　初华的落点并不如海铃那么精细。

　　在落下时，她从【华盖】中间的空隙处穿过。

　　不过，由于两台【华盖】叠在一起，初华还是成功被下方的那台【华盖】挡住，顺利落在了明黄色的钢结构板上。

　　【Oblivionis：继续骇入。】

　　祥子发出指令。

　　【Amoris：等等——这算是为我争取到时间——吗！？】

　　喵梦抱着她那台印有【BCPD】字样的笔记本电脑，看着下方咫尺之间的橘黄色【危险爆炸品】标识，喊道。





第四百四十八章 很猛的镇痛剂


　　呯。

　　两台【华盖】在空中颤动。

　　因为初华的落下造成的冲击，它们震颤了一下，在空中渐渐分离。

　　上方的【华盖】上，祥子和海铃努力保持着平衡。

　　从姿势上，能够看得出来，她们没有多少力气了。

　　而下方的【华盖】上，初华小心地保持着平衡。

　　她一手抓着一台离子推进器，一手拦腰抱着喵梦。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

　　不过，喵梦罕见地没有对这种好事发表什么感想。

　　因为，她正紧张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个不停。

　　风声渐强。

　　两台自下方起飞的，夹着密封铁皮容器的【华盖】的自瞄准系统，精确地工作着。

　　它们一点点地瞄准，AI自控件中，绿色的准星指向了Ave Mujica四人所在的方向。

　　再没有射击，再没有程序干扰。

　　这两台【华盖】顺利地执行起它们被耽搁了许久，早就应该投入进程的工作。

　　安全阀确认。

　　目标确认。

　　活动板件向前推进。

　　咔、咔。

　　两声锐响。

　　随后，又是“咻——”，气动助推的尖锐鸣叫。

　　密封铁皮容器被向前掷出。

　　夹状的板件给了铁皮容器一个向前的力。

　　容器在空中划出一道平滑的抛物线，飞向了Ave Mujica的四人的方向。

　　……

　　最初，一切都是无声的。

　　火光膨起。

　　两枚足当量炸弹一起爆炸，腾起的火球，是此前的数倍。

　　火球迅速膨胀。

　　随之而来的。

　　是忽然出现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爆鸣响起，声浪向外推出。

　　周围的空气被压缩成冲击波，扩散向四面八方。

　　热量、声压、碎石飞溅。

　　【绿柱】外部的绿色装修网格布被大面积点燃，腾出浓浓的黑烟。

　　嘎……

　　……喳喳……

　　【绿柱】发出恐怖的声响。从火雨之中，越来越多的混凝土块在落下。

　　【绿柱】开始摇晃，歪斜——

　　也是这时。

　　从浓烟之中，传出了离子发动机的声音。

　　嗡。

　　两台【华盖】穿破浓烟，自内飞出。

　　一台没有夹着任何东西，一台则是夹着密封铁皮容器。

　　拄着刀的海铃、海铃身边的祥子、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喵梦和初华，都好端端地在这两台【华盖】上面。

　　不过，人员配置改变了。

　　没夹任何东西的【华盖】上坐着的，变成了海铃、祥子和喵梦。

　　只有初华，还坐在夹着密封铁皮容器的那台【华盖】上。

　　“咳咳、咳咳！”

　　喵梦一个劲地咳嗽。

　　“结果还是慢了点儿！”她一边咳嗽，一边说，“这太呛了！”

　　喵梦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正连接着她所坐的这台【华盖】的操作接入面板。

　　原来，因为嫌困难环境下、电波受到干扰，无线操作的速度太慢，喵梦干脆使用了有线连接。

　　她先是用有线骇入了原本她和初华在的那台【华盖】，又爬到祥子与海铃所在的这台【华盖】上，骇穿了它。

　　这样会更快。

　　……而且，喵梦不想要坐在有炸弹的那台上面。

　　此刻，喵梦挤在祥子和海铃的旁边。

　　“不过，还算行吧！”

　　喵梦转头，在呼啸的风中对祥子和海铃说——她得找个话题，好努力不让自己向下看——

　　祥子没有回答喵梦。

　　因为，她此刻正按着脑机接口。

　　……

　　【Oblivionis：……是。我要直接从空中返回，给我一条关于领空通路的线路……需要敌方射程的图报。】

　　【Mortis：＃图报_VK-898】

　　【Mortis：＃图报_VK-899】

　　【Mortis：＃图报_VK-900】

　　……

　　祥子已经在看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

　　她正在和睦重新取得联系。

　　睦的算力还都投入在【鸟笼】里。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根据祥子的要求，发回属地的情况报告。

　　看起来，不是能够谈话的状态。

　　喵梦又把注意力放到海铃身上。

　　海铃什么话也没说。她按着侧腹，挂在【华盖】上。

　　这么说来，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

　　海铃倒是一句话也没接。她看着前方。

　　她的前方是在浓烟中浮现的【综合区1】……更近的地方，则是挂在【华盖】另一端的祥子。

　　“Timoris，不用脑机交谈，你怎么也这么安静啊？”

　　喵梦侧过头来，说。

　　她开始有一点点担心海铃是不是不仅仅是脑机受损了。

　　某些脑神经中枢区块上的损伤，可能会导致语言能力受损——

　　“希望你能看到我身上的血，和我红细胞降低的情况。”

　　海铃还是看着原来的位置。不过，她开口说。

　　好的。

　　至少脑神经中枢区块没问题。

　　这么说起来……

　　喵梦这时候才在近距离注意到了海铃身上的血。

　　海铃的皮夹克是黑色的，内衬则是暗红色，材质也不是会显脏的腈纶。

　　在远处看的时候，只是觉得身上有着血迹。

　　但靠近了以后……

　　“……！？”

　　靠近了以后，忽然发现，血渍比远处看到的还要夸张很多倍。很多血痕风干了，叠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喵梦立刻转头看向祥子。

　　祥子也是一样。

　　血迹，比远处看到的还要夸张。

　　“全是血！”

　　喵梦倒吸了一口凉气。

　　“比想象中还夸张！”她问，“你们跟谁打，打成这样的？城建机器人？核动力机甲？加装了两个脑袋、四只胳膊的赛博改造人？”

　　“……”

　　海铃按着伤口，想了想。

　　“还要思考？”

　　喵梦疑惑。

　　“说出来怕你不信。”

　　海铃轻轻地说。

　　她的语气还是过去那样。不过，说话的声音确实变得很虚弱。

　　“……你没事吧？”

　　明明刚才还能从大楼里面跳出来，还能挥着武士刀到处乱刺，改变身体的平衡。现在，却突然变得如此虚弱。海铃的状态有点把喵梦吓到了。

　　“当然不是没事。”海铃说，“肾上腺素的效果过了。我随时可能会昏过去。”

　　什——

　　在这里昏倒，那不是会从【华盖】上掉下去吗！

　　“喂，别在这里昏倒啊！”

　　喵梦吓得赶紧叫道。

　　“……骗你的。”海铃说，“至少还能撑到回属地。”

　　她看了一眼前方。

　　祥子因为刚才谈话声注意到了这边，往海铃和喵梦在的地方望了一眼。

　　海铃正好和祥子双目相接。

　　“我没事。Oblivionis给我上了很猛的镇痛剂。”海铃说，“对身体没什么好处，但正是现在的我需要的。”

　　“别抱怨了。”祥子把视线转回旁边去了，她说，“我给你的，是我自己也在用的。”

　　“这不算抱怨吧。”

　　海铃说。她轻微地笑了笑。

　　“哈……”喵梦因为这奇怪的对话挑起一边的眉毛，“不管怎么说，你能活着回来就好……”

　　【Mortis：Timoris，欢迎回来。】

　　睦忽然在脑机共同频道中发出一条语音讯息。

　　看起来，她稍稍拨出了一点点算力。

　　【Timoris：谢谢。已经被这样欢迎过一次了，不过，再来一次的感觉不赖。】

　　海铃闭起眼睛，在脑机中回复道。

　　“落地以后，需要支援随时叫我。”

　　两台【华盖】擦过彼此。初华说。

　　“好。”

　　海铃说。





第四百四十九章 你们的败因


　　【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靠北的边缘燃烧着。

　　火从靠近边境线的位置蔓延而来。它们吞噬了铁皮做成的围挡，在这两块区域与【综合区1】接壤的地方扯出一条新的、火焰构成的亮线。

　　战事在进行。

　　进攻方是【综合区1】而来的流民。

　　这些流民像是被注射了过多的致幻剂，像是受到了某种宗教的蛊惑，又像是患上了赛博精神病的无义体肉人。

　　找不到理由，找不到目的。

　　他们忽然出现在了【综合区1】的边境上，然后，开始对【综合区1】发动袭击。

　　这不是Ave Mujica占领【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以来第一次遭受到流民的攻击。

　　但这确实是Ave Mujica占领【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以来，第一次遭受到如此大规模的、难以通过警告和射击击退的流民的攻击。

　　流民们拿着【健次安达】F系列的喷火器和【SPM】制式的链锯刀，使用着【奈尔斑】和【能源科技】牌子的复合弓、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和能够射出高爆弹的武器，向着Ave Mujica的属地之中发起进攻。

　　这些敌人的嘴中叫喊着无意义的话语——吼叫、黑话、单纯的情绪宣泄。

　　冲锋的时候，很多人开着音乐，很大声。

　　有重金属摇滚、俄罗斯摇滚、铬金摇滚，当然，更多的是乐之城本土的流行摇滚——【七支乐队】的摇滚。

　　音乐、叫喊、武器的轰鸣、枪声与爆炸声，像是要彼此覆盖那样，恐怖地填充了战场所有的音轨。

　　进攻方很吵。

　　不过，防守方，却是另一番景象。

　　从BCPD的仓库里翻出的制式装备——防弹衣、合成碳头盔、陶瓷护板手足甲——被经过改造后发给了信徒们。信徒们此刻，穿着这些以黑色为基调，间有玫红色条带的Ave Mujica“新制式”装备。藏身在尚未被攻陷的，以及新构成的后部掩体后面。

　　他们的穿着大多一致，手中的武器，也大多一致：【诺科塔D5铜斑蛇】突击步枪、【宪法军工M2038战术家】泵动式霰弹枪、【军用科技M221萨拉托加】冲锋枪、【罗斯托维奇DB-2萨塔拉】霰弹枪……

　　BCPD的枪占了不少。

　　乐之城主城区能够便宜、大批量地进货的枪，也有很多。

　　防守方的信徒们很安静。

　　与狂躁到已经开始从“人”的定义上偏移的流民们相比，信徒之中，没有任何人说话。

　　他们所有的小队沟通、战情上报和命令下达，都在脑机中完成了。

　　一件很惊人的事。

　　能够做到，是因为他们拥有着【鸟笼】，【填海新地2期】最好的脑机－人员管理控件。

　　或许，也是乐之城最好的。

　　防守方很安静。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音乐了。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信徒脑机之中，都同样循环播放着歌曲。

　　Ave Mujica的歌曲。

　　……

　　嘭。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最北部，又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源源不断的流民推倒了一片新的围栏。

　　流民冲入。

　　信徒们一边后撤，退到后方的掩体，一边开枪压制。

　　子弹扯出的火线在空中飞舞。

　　【……点位O-PII7受损……】

　　【……阵地退后3……3单位……】

　　【……新分布图生成……情况计算……】

　　【……转向9号区……】

　　Ave Mujica的研发基地。

　　【鸟笼】之中，亮绿色的数据流变得更多、更亮。

　　它们从铜线上滑过，编织出0与1的数据流。

　　睦坐在这【鸟笼】中。

　　她的脑后接口处，大量的数据线直接连接，裸露在外，与【鸟笼】相接。

　　不过，睦的脸上并没有数据过量导致的过兴奋，也没有神经元过载导致的痛苦。

　　战事在步步紧逼。

　　然而，睦还是原先的表情，面无表情地处理着手中的问题。

　　只有逐渐增加的数据流量，彰示着情况在渐渐变得危急。

　　又是一处隘口被攻破了。

　　后方已经再没有待命中的信徒。现在，只能进行战线调度。

　　【……8号防卫军抽调。接受到命令的人员，立刻转向9号进行支援。】

　　【重复一遍，接受到命令的人员，立刻转向9号进行支援……】

　　睦使用【鸟笼】开始执行新的调配。

　　不过……

　　就是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了。

　　绿色的数据流反馈出的信息中，出现了红色的小点。

　　1、2、3、4。

　　一共四枚。

　　【……8号防卫军停止支援。】

　　睦很快打出新的信息。

　　【已有援军前往9号隘口。】

　　睦看着那四枚红色的小点，指令道。

　　同一时间。

　　在下方坚守的信徒们，听见了上方传来的嗡鸣声。

　　一些信徒抬起了头。

　　他们看见，两台泽塔科技的【华盖】大型无人机，从他们头顶上飞过。

　　其中一台下方，还夹着绿色的铁皮密封容器。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Amoris：总算到了！老天爷！这是我坐过最难受的交通工具了！米歇尔乐园的“蹦蹦车”都没有这个颠簸——也没有这个吵！】

　　【Timoris：也没有这个快。】

　　【Amoris：你不能只关注快！人的感受没能得到合理的关注，正是我们这个时代变成大垃圾场的主要原因！】

　　【Timoris：忽然就出现了上级叙事啊。】

　　【Amoris：我说的是事实——嘿，Oblivionis！我们带着的“垃圾”要丢哪儿？】

　　【Oblivionis：……校正指标……W071，J060……好。】

　　【Oblivionis：9号口后方。】

　　【Oblivionis：＃地标TAG】

　　【Oblivionis：往靠后的方位投。不要伤害防御工事。】





第四百五十章 是音乐品味不统一


　　【Amoris：终于可以把这个在我旁边嗡嗡绕着的大绿块头丢出去了！】

　　【Amoris：让主控看看……】

　　【Amoris：……那么后面？】

　　【Oblivionis：扫描点位显示那里有洼地。那个点位的道路尚未完工，攻击能够破坏地形，阻断后续进攻，把6、7、8号口的人手都解放出来。】

　　【Oblivionis：而且，丢在那个位置，能够防止我们的属地遭到爆炸余波的波及。】

　　【Amoris：那已经跑进来的流民怎么办？这样影响不了多少流民的！】

　　【Doloris：我来处理。】

　　【Amoris：Doloris，你知道吗？你说了太多Oblivionis本来就要说出口的话。】

　　【Amoris：这降低了她的负罪感——对我们不是件好事。】

　　……

　　下方。

　　“泽塔科技……！？哪里来的？是敌人的无人机！？”

　　信徒中，有人产生了轻微的动摇。

　　而进攻的流民，情绪则因为无人机到来而变得愈发高涨。

　　“是我们的无人机！”

　　有人叫喊。

　　不过，更多的人并不是如此。

　　“进攻……进攻……”

　　他们喊着。

　　这些人只是单纯地因为场地中有了更多的新情况，而开始情绪高涨。

　　他们的心中早就没有恐惧了。

　　他们的眼睛因为注射太多激素药物和甾体药物呈现出不自然的红色——药物帮助他们克服不安、紧张、压力，和他们身为人会产生的一切不良情绪——包括认为自己是人这件事本身。

　　流民的人数本来就比信徒更多，而且，他们更不在乎同伴的伤亡情况。

　　因此，这场作战之众，信徒本就处于压制的状态。

　　现在，士气的改变又加剧了这一情况。

　　流民们在通过被攻破的点位——尤其是9号口和它的周围——冲入Ave Mujica的地盘。

　　眼看着，形势就要无法挽回了。

　　就在这时。

　　在信徒们的紧张不安，和流民们持续高涨的热情当中……

　　……空中，传来了响声。

　　咔、咔。

　　【华盖】下方的活动板件松开了。

　　活动板件变形，开始施加一个向前的推力。

　　绿色的铁皮密封容器被释放出来。

　　气动推进的声音在空中鸣响。

　　这个绿色的“大块头”，被抛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

　　飞向的，并非是【基础建设区】的主要基础供应设施，也并非是【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工厂和在这里聚集起来作战的信徒群体。

　　这个容器飞向的是，流民们的后方。

　　流民们没反应过来。

　　信徒之中，其实也没有多少人反应过来。

　　铁皮密封容器就这样砸下，落在了流民们的身后。

　　巨响。

　　火光。

　　热量。

　　在黎明到来前的黑夜里，火光替代了阳光，先一步抵达了这片土地。

　　它的到来，将这场战事的形势，彻底改变了。

　　……

　　尚未完工的道路坍塌了。

　　数公里长的道路塌陷，开裂。

　　交通要道被切断。

　　背后，腾起了爆炸带来的火柱。

　　有炸弹！！

　　被袭击的流民们被爆炸的浪掀翻，倒在地上。

　　什么！？

　　流民们陷入了形势改变带来的茫然。

　　大型无人机在天上飞。

　　空投炸弹攻击了他们。

　　而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是接受了“那个提案”来到这里的。

　　“那个提案”中说，他们进入【填海新地2期】，会拥有比这里的暴徒更好的装备，对面的抵抗会在转瞬之间消失。他们听说他们即将服用测试药物，这种药物能够让他们胜过任何一名老练的士兵。他们听说在这片土地上获得的一切，都将属于他们自己。

　　他们有看到支持这种说法的武装、装备、跟他们同行的人、好像很厉害的人物，大型的无人机。

　　可现在，对面看上去并没有当初听到的那么一触即溃。

　　而且，这些一度被认为是“自己人”的无人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攻击他们自己。

　　恐惧成为了一支清醒剂，将一些流民从迷蒙中唤醒。

　　但更多的流民没有。

　　“进攻！！！”

　　他们还在往前冲——以一种药物带来的，超乎寻常的热情——

　　而就是在这样的流民们上方。

　　一台大无人机【华盖】弧线下降，掠过他们的头顶。

　　一名凶狠的流民抬起头——

　　咚。

　　一声闷响。

　　初华落下，正砸在他的身上。

　　她的手中【墨菲定律】弹出，发出白蓝双色的电弧光。

　　“——”

　　电弧通电，打击，一气呵成。

　　流民倒下。

　　初华顺势平挥这根长棍。

　　电弧在空气中划出圆形的轨迹。

　　周围的流民们登时被击中，应声飞出。

　　嗖！

　　初华跳下后，真的变成“无人”机的无人机，平贴着地面掠过。

　　它撞向流民之中。

　　充满质量感的铁皮机身撞击流民，将这些手握武器的暴徒撞翻在地，又重新飞起。

　　“小心空中车辆！”

　　控制着无人机的喵梦在高处的另一台上大叫。

　　初华在地面上飞快地进攻，冲入人群。

　　【墨菲定律】放出电弧。所到之处，犹如镰刀割麦，流民一簇簇倒下。

　　喵梦控制着无人机的撞击，也造成着同样的效果。

　　顷刻间，原本危急的局势，就被改变了。

　　一些流民渐渐反应过来。

　　他们抓住飞来的无人机，试图向上爬——

　　但迎接他们的是闪烁的银光。

　　祥子在上方。她的飞刀刺中这些流民的手，让他们哀嚎着摔落回地面，撞在其他流民的身上。

　　初华再次前进——

　　“——！”

　　她一个人能够照拂的区域终究有限！

　　背后，手持链锯的流民忽然跳出。

　　下一刻。

　　当！

　　火星四溅。

　　海铃出现在了初华身后。

　　尽管说了“自己状况很糟”“交给初华”，她还是下来了。

　　她架起【黑独角兽】，挡下了自后方而来的攻击。

　　“Timoris！？”初华回身，靠住海铃的背，“你怎么……”

　　“先说好，我只能帮点小忙。”

　　海铃说。

　　她回撤手，将刀提到了脸颊边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实园瑠奈（5k6月票加更）


　　每个人都渴望成为主人公。

　　每个人都在寻找答案。

　　他也是，她也是。

　　都认为能够理解。

　　尽管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生物，但却坚信能够互相理解。

　　明明只要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就好了。

　　明明只要相信自己想信的东西就好了。

　　你看。

　　你也一样。

　　寻找着答案。

　　……

　　所谓的“人生”，不就只是一条由出生通向死亡的道路吗？

　　至少实园瑠奈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名叫“实园瑠奈”的人的人生，算是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开局。

　　出生在乐之城。

　　成长在乐之城。

　　中等偏上水平的家庭。

　　父母都在中心区的格子间里上班。

　　至于瑠奈自己，也因为小时候用过一点便宜的软件幼教，加之自身心性相对沉稳，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读书、工作和处理事务的才能。

　　“拼一下，说不定能够进入【丰川大厦】！”

　　父母和老师们都曾经这样说过。

　　“我会努力的。”

　　瑠奈这样一一回复他们。

　　不过，瑠奈自己内心是觉得，没有太多那种必要。

　　普通人的孩子，最后也会是普通人。

　　就算进入【丰川大厦】，这种事情也不会改变。

　　在这个时代，AI和机器可以做到所有事。

　　仅有的一小部分它们没法做到的，也可以由【属性点数】提升到生理人夸张水平的几个人，来简单快捷地完成。

　　不需要那么多员工。

　　只要有大企业持有人的子女、外部注资人士的子女和内部高管的子女，就够了。

　　从外部爬进来的人员，进入【丰川大厦】后，需要的只不过是在最底层的格子间里，做着最基础、最繁杂的人力处理工作。

　　没有升值、没有加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必要的时候，还会最先被当作替罪羊推出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

　　“（和在外面，在乐之城的街头生活，也没有太多区别。）”

　　瑠奈想。

　　不过，她接受了。

　　毕竟，【丰川】就是稳定的代名词。

　　说是【丰川家】的人，大家都会感觉到恐惧。

　　在乐之城，就连“丰川”这个姓的改名费用都要更贵。

　　而且，也没什么人会去改。

　　毕竟光是改成这个姓，在交易中被盯上的几率，都比其他人要更高。

　　在丰川大厦工作，至少你工作的时候不会死。

　　这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了。

　　瑠奈努力读书，并参加了她能报考的最好的学校，羽丘的考试。

　　以她【智力：7】，【镇定：6】的水平，本来，是可以稳稳地入学的。

　　不过很可惜，考试前夕的时候，出现了一次意外。

　　……一次人为的意外。

　　瑠奈同校一名同学的父亲，一名本地芯片商人来到了瑠奈家。他打算出一笔钱，向瑠奈买下入学羽丘的资格。

　　那笔钱并不少。

　　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成为高级打工人的机会，和一笔预支未来工资的机会。

　　瑠奈和父母选择了后者。

　　在乐之城，谈“未来”是一件奢侈的事。

　　有了快速变现的道路之后，就没有必要做那种没有性价比的投资。

　　进入了其他的中学，也能够在高二、高三的时候向羽丘申请借读，搞不好，还有那么百分之几上大学的机会。

　　如果能成功，将来或许还有得一拼，再次尝试进入【丰川大厦】。

　　失败的话……

　　也就失败了。

　　失败是常有的事情。

　　乐之城还有很多娱乐公司、经纪公司、唱片公司。

　　以自己的【属性点数】，稍微再在高中时期提升一下，到那些地方去，打打杂、做做经纪人、做做发行商，也能够捞到一份饭碗。

　　“（实在不行，就去卫星城吧。）”

　　瑠奈想。

　　到那里，也是生活。

　　总体而言，瑠奈对于现状并没有什么不满。

　　毕竟，不管升学成功不成功，基本上，也都是过差不多的生活。

　　醒来、吃饭、挣钱、睡去。

　　无非就是能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瑠奈也没有很想要更好的生活。

　　如果要问她周围的环境变化好，还是不变化好……

　　那肯定，是不变化会更好。

　　现在的生活虽然不算特别有保证，但也是有吃、有喝、有地方睡，能够通过互联网进行最基础的娱乐。

　　更重要的是，自己凭借自己的经验与知识，能够玩转身边的“规则”。

　　包括读书的规则、工作的规则、交税的规则、人际交往的规则。

　　这难道不好吗？

　　如果要上升，就要进入新的环境，学新的规则。

　　那时候，又不知道是否做得好了。

　　“（做不好的话，不是会比现在还要更惨吗？）”

　　瑠奈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瑠奈自己，其实不太想要上升。

　　也是因为如此，瑠奈对于自己售出羽丘资格，转而进入乐之城中学高中部念书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忿或后悔。

　　过去的努力，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毕竟，换到了钱。

　　努力本来就是要用来换钱的。

　　省略去中间的步骤，还省事不少。

　　平静地生活，就好了。

　　身边的事物不变化，就好了。

　　进行着必要程度的社交，进展着必要程度的学业，不需要深入地去做些什么。

　　瑠奈觉得，自己察言观色的水平不算差。

　　以自己的水平，在外面的社会，不至于混得比在【丰川大厦】内部差太多。

　　只要不要因为对现状不满足，而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就能够平静地活下去。

　　“（在无形中戴着假面度过的，平淡无奇的每一天。）”

　　这样的日子，就已经是很平稳，很完美的人生了。

　　“（一辈子，都不需要去谱写新篇章的人生。）”

　　新篇章才容易招致毁灭。

　　“（即便升上高中，一切依然如故。）”

　　这没什么不好的。

　　像这样，在这个世道上生活下去。

　　这样的人生，不是很好吗？

　　而且……

　　抛开这些不谈，瑠奈其实也因为另一个原因，对于自己没有进入羽丘，而是进入了乐之城中学读高中这件事，稍微感到了一点开心。

　　……因为乐之城中学高中部，有瑠奈的朋友在。

　　那是瑠奈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的朋友。

　　芦田莉伽。





第四百五十二章 摩擦（5k6刀片加更）


　　瑠奈对莉伽的第一印象，是莉伽是一个内向、胆怯的同龄孩子。

　　不擅长自己抛头露面去做什么。

　　习惯躲在别人后面，配合别人行动。

　　比起自己出风头，更擅长接受别人的指挥，去做点什么事情。

　　大部分时候，在班级里一个人坐着。

　　没什么兴趣、没什么爱好、没什么特长。

　　没什么存在感。

　　这就是瑠奈眼中的莉伽。

　　瑠奈最初是因为和莉伽坐前后桌熟识的。

　　相对于内向的莉伽来说，接受过一点点早教教育，被培养着成长起来的瑠奈性格更加沉稳，更懂得如何做事，如何与人交际。

　　自然而然，两人之间，就变成了由瑠奈引导莉伽的关系。

　　同样自然而然地，两人又变成了朋友。

　　莉伽总是跟在瑠奈身后。

　　瑠奈其实不讨厌这样。

　　因为，莉伽虽然内向，但并不令人厌烦。

　　瑠奈和莉伽就读的学校，不是富人学校。

　　因此，校内生源良莠不齐。

　　在瑠奈身边，总是不乏一些一眼看上去，未来就会变成街头流窜的混混或者太妹的笨蛋。全是些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既无法沉下心来努力进取，也无法放下他人的眼光享受人生的，整天在廉价娱乐上蹉跎的半上不下的家伙。

　　与他们相比，莉伽脑子还算好使。

　　莉伽说话有条理，也不会做些蠢事。

　　自己说的话，会好好听，然后认真地思考，答复自己。

　　有了解决不了的事，就会老老实实地躲到自己后面，拜托自己帮忙。

　　瑠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还算“可以”，但与真正有才能的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像这样的自己，也能够被依赖……

　　说实话，感觉不坏。

　　瑠奈一直和这样的莉伽当着朋友。

　　她们一起长大，从同一所小学毕业，进入同一所中学。

　　后来，两人都没有考上羽丘，又进入同一所高中。

　　在高中开学典礼过后，当莉伽找到瑠奈，对瑠奈说“我是不是会就这样过一生呢？”的时候，瑠奈知道，莉伽也想到了她想到的，关于上升渠道的事。

　　果然莉伽也是能认识到这件事的啊。

　　知道朋友与自己能够对道路拥有相同的认知，让瑠奈有一点高兴。

　　因为，眼界决定了未来的道路。

　　能够看到同样的道路，就说明了她们将来能够去往同一个地方。

　　就算是普通无奇、小心谨慎、随时可能因为车祸、枪击、股价、【大人物】的社交和一般居民难以想象到的问题而被破坏的每一天……

　　……如果能像之前那样，一直跟莉伽一起生活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瑠奈承认，自己有一点高兴。

　　不过，这种高兴并没有维持太久。

　　因为开学没多久后，瑠奈发现，莉伽变了。

　　……

　　莉伽迷上了一支乐队。

　　乐队只不过是为乐之城里那些生活没有目标的人提供的，用于投射、移情、消耗心中不安的“偶像”而已。

　　瑠奈知道这件事。

　　她知道莉伽也知道。

　　她们从前都只是听听歌——也仅限于听听歌，并没有狂热的去追寻谁。

　　这一次，莉伽如此关注这支乐队，让瑠奈感觉到了有些意外。

　　当瑠奈深入了解了一下后，更是吃惊不小。

　　那甚至不是一支正规出道的乐队。

　　那是一支忽然出现在互联网上的，装神弄鬼的乐队。

　　没有名字，不支持义眼扫描，弄出了一些都市传说，大搞互联网噱头，还要人登入可疑的网站。

　　不管怎么看，都只觉得是在搞可疑的赛博宗教，进行非法AI训练，或是要干脆给人塞盗刷病毒礼包。

　　“这不安全。”

　　瑠奈对莉伽说。

　　她知道她的这位朋友喜欢解密。

　　这支乐队的确是搞了一些解密活动，莉伽想必也是因为这样，才接触到它的。

　　不过，神秘并不代表着背后有秘密，更可能是某些非法活动的遮羞布。

　　瑠奈对莉伽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然而……

　　“这不一样。”

　　莉伽说。

　　总是没什么主见、没什么想做的事的莉伽，这次竟然非常坚持。

　　而且，还自己行动了起来。

　　从前，一直是瑠奈更忙。

　　瑠奈的【属性点数】更高，个人能力也更强。进入初中后，就总是有学生比赛和社团活动来找她，进入了高中，这种情况就变得更多了。

　　而莉伽总是比较闲的那一个。

　　所以，在没有事的时候，莉伽会坐在班上等待瑠奈的【网络漫游】社团结束，再跟她一起回去。

　　但在沉迷这支乐队后，莉伽再也没有这样做。

　　她一放学就回家，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了研究这支乐队上。

　　甚至于……

　　甚至于，从来不会自己去做什么的莉伽，竟然还为了追逐这支乐队，在深夜一个人跑到了危险的地方。

　　“废弃洋馆群里，有奇怪的集会？”

　　瑠奈听到莉伽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很努力，才掩饰住了心中的震惊。

　　“反正，是什么公司为了营销，举办的活动吧？”她笑了笑，说，“毕竟，莉伽总是有些奇思妙想。”

　　“不是的！”莉伽在她的面前努力解释，“真的很不同寻常！就像是……某种仪式……那样的集会！”

　　莉伽着急地说：“我希望瑠奈也能一起看看！我一个人，没办法好好判断——”

　　看着莉伽这样努力地在自己面前解释，瑠奈看着手机，心中却涌现出奇怪的感觉。

　　莉伽改变了。

　　原先，明明是不会这样执着地追求什么的。

　　原先，明明是更加胆小、不会去做这种危险的事的。

　　……原先，明明是更加依赖我的。

　　为什么要改变呢？

　　会这样变得更多，去更远的地方吗？

　　这感觉存在着，无法消失，像是火焰舔舐着瑠奈的心。

　　瑠奈不想让自己显得在意这件事。

　　……也没办法真的不在意这件事。

　　“我才不要。”瑠奈没看莉伽。她看着手机，淡淡地说，“莉伽找到了有趣的事情，不是件好事吗？”

　　“可是——”

　　莉伽好像还想说什么。

　　“你找其他人一起去吧。”瑠奈盯着手机的屏幕，说，“我就算了。我还要参加【网络漫游】社团的活动。”

　　果然是态度太糟糕了吗？

　　耳边传来莉伽有些生气的声音。

　　“算了！我一个人去就好！”

　　莉伽大声说。

　　“对不起啊。谢谢你的理解。”

　　莉伽走了。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跟瑠奈说话。

　　时间就这样在冷战中流逝。

　　一转眼，就是两个月。

　　就在瑠奈觉得，事情差不多该有转机了的时候……

　　莉伽不再来学校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你的朋友已经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莉伽不再来学校了。

　　她的账号，也不再上线了。

　　她身上发生的事，她没有跟瑠奈说。

　　莉伽很少一个人拿主意。

　　瑠奈想，这是莉伽第一次有了没有跟自己说的事。

　　……不。

　　应该说，这是自己第一次知道，莉伽有没有跟自己说的事。

　　电话打不通。

　　发信息也不回。

　　就算尝试用网上下载的软件进行发信源定位，也只会显示【未知】。

　　一天、两天、三天。

　　一周。

　　莉伽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消失在了这座城市里。

　　发生什么了？

　　瑠奈开始感觉到不安。

　　这不安随着莉伽失联的时间增加，愈发膨胀。

　　莉伽说不定是出事了。

　　瑠奈开始在学校里四处找人，询问莉伽的下落。

　　她没能取得收获。

　　莉伽本来就是一个相对内向、没有存在感，在人群中不醒目的人。

　　像这样的人，乐之城要多少、有多少。没什么人在意莉伽的行踪。

　　“谁知道啊？”

　　“没关系吧？”

　　其他人都这样说。

　　“在乐之城，忽然之间消失的人太多了！”一名同学说，“最近又挺乱的，晚上总是有帮派交火……说不定是被卷进什么帮派纠纷，变成新的失踪人口了！”

　　“也可能单纯就是搬家了吧？”另一名同学也说，“她自己注销掉了学籍啊，明显是自愿的！最近乐之城的火拼和爆破案数量都在上升，BCPD又因为总是在解释【填海新地2期】封锁的问题上打马虎眼，可能单纯只是对这座城市失望了，不想住在这里了！”

　　“读了一半读不下去的孩子，最近几年越来越多了。”就连老师都说，“家庭资金短缺，家族人员情况变动，自主退学以预防压力导致的赛博精神病发作……她会另谋生路的。”

　　大家都觉得没关系的样子。

　　可怎么会没关系？

　　目睹他人的事不关己，让瑠奈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不，你们不了解莉伽，莉伽不会那样的。

　　莉伽不会在夜晚靠近帮派纠纷，她不是那么蠢的人。不会对这座城市失望而搬家，因为她能明白，哪里都一样。不会读了一半读不下去——她不是那么没有定力的人——

　　瑠奈想要对他们大声说。

　　但话到嘴边，她却无法说出口。

　　因为，她忽然发现。

　　她现在也无法说自己“了解莉伽”了。

　　仅靠安全的做法能够做的事，已经全部都做完了。

　　莉伽的线索，一点儿也没有找到。

　　瑠奈起初觉得，时间能够带走她的感受，让她接受莉伽的消失这件事，就像时间过去让她接受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一切那样。

　　但这一次，这一招似乎行不通了。

　　莉伽说不定是因为自己先前的冷淡态度，才不找自己商谈，走出了这一步。

　　明明知道对方是需要人引导才会前进的人，却没有给予对方适时的建议。

　　可能是自己导致了莉伽的失踪。

　　没有办法接受的负罪感。

　　莉伽遇到了麻烦。

　　她没回来，很可能是因为一个人没法解决。因为她总是没法一个人解决问题。

　　“（她需要我去帮她。）”

　　瑠奈对自己说。

　　“莉伽需要自己”这句话，正当化了瑠奈心中的焦躁，但却仍旧无法将它平息。

　　于是，在莉伽消失后的第二周，瑠奈开始在本地网络上搜索莉伽的踪迹。

　　搜索持续了数周。

　　终于。

　　在这天深夜，

　　瑠奈看到了那个Ave Mujica的图标。

　　瑠奈记得这个。

　　莉伽第一次谈她迷上的乐队的时候，就把这个图标给瑠奈看过。

　　……

　　外出，收集关键词。

　　解开谜团。

　　起初，是一段非日常的行动。

　　渐渐地，变成了日常的学校作业一样。

　　自那之后，再没有人看到过莉伽。

　　在这荒谬而孩子气的游戏之中。

　　答案什么的……

　　……

　　“（会有莉伽的线索吗？）”

　　走在深夜的洋馆里，瑠奈想。

　　在不知名的灰色网络板块里面找到的，不知名的图标。

　　玫红色和黑色混杂在一起，用着奇怪的艺术字，像是齿轮一样的月亮。

　　那些图标拼在一起，进行特定的转码后，就可以得到地址和新的密语。

　　瑠奈并不擅长解密。

　　第一次看到那图像的时候，她没能解开。

　　她只好继续寻找。

　　招聘广告、雇佣兵广告、房屋租赁广告、乐之城聊天版、娱乐网站、视频网站、小型弹窗。

　　Ave Mujica的图标出现在这些小网站上隐秘的角落里。

　　出现的频率并不固定。

　　有时候是几天，有时候是几周，有时候，仅仅相隔几个小时。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那就只是一种花纹，一种符号，一段代码。

　　但是对于知道的人来说……

　　那是一封，通往未知的邀请函。

　　瑠奈第二次、第三次地找到了它们。

　　第三次的时候，她解开了谜题，但是太晚了，已经超过了“开演”的时间。

　　瑠奈只得继续寻找。

　　寻找、解密、再寻找。

　　跟解密有关的那些，在网络的夹缝里找到的神秘乐队的歌，听了一遍又一遍。

　　第四次、第五次。

　　第五次——也就是这一次——的时候——

　　瑠奈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

　　哒、哒。

　　脚步声在空旷的废弃洋馆中回荡。

　　手机的屏幕，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冷光。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

　　真的是这里？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顺着谜底的答案，来到废弃洋馆的时候，瑠奈的心里浮现出了一点点退缩的情绪。

　　埋头解密，投入了太多精力，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连“注意安全”这么基本的事都忘记了。

　　“（郊区的废弃洋馆……）”

　　怎么想，都觉得大有问题。

　　搞不好，是帮派、混混的巢穴……

　　“（……）”

　　但是莉伽曾经到过这里吧。

　　莉伽也是曾经在这里找到过东西，然后才离开的吧。

　　“（……）”

　　比起“一定要找到莉伽，一定要救出莉伽”这种伟大的情绪，胸中先浮现的，其实是“莉伽都能做到，我没理由做不到”的情绪。

　　自己，以前是会这样想的人吗？

　　那些歌好像有一点点影响自己了。

　　【——歌曲没有影响你，只是脱下了你的假面——】

　　“！”

　　废弃的洋馆深处，好像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家


　　洋馆深处，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瑠奈心头猛地一惊！

　　她猛地转身，将手机的光照向黑暗之中。

　　黑暗之中，洋馆空荡荡的，没有人。

　　不过……

　　“……？”

　　瑠奈看到，面前的地面上，放着两封信。

　　哒、哒。

　　瑠奈迟疑地靠近。

　　那是两封叠在一起的信。都是通体漆黑的。

　　叠在下面的那一封较大，上面烙有【A】图样的火漆。

　　叠在上面的那一封则较小，信身也更偏暗红，上面，用白色的花体印刷着【Ave Mujica】的字样。

　　看到这两封信的时候。

　　瑠奈的脑机忽然轻轻地响了一声。

　　眼眶预制件轻微地闪烁，视网膜上出现了红色和青色的干扰条带。

　　“（这是……）”

　　“（邀请函……？）”

　　瑠奈慢慢地，慢慢地拿起了两封信。

　　打开以后，里面印着时间、地点，和五个黑色的人偶。

　　“（这就是莉伽看到的，假面的舞台？）”

　　日期和地点……

　　看来能去。

　　……

　　时间是在深夜。

　　月光从大楼外部洒下，落在第一次造访的大楼内。

　　瑠奈缓步登上楼梯。

　　在齿轮形状的月亮的摆件旁边，她又转乘了电梯。

　　电梯缓慢上升。

　　已经隐隐能够听到了。

　　异常甜美的旋律。

　　在917号房间举办的，可疑的集会。

　　房间里，堆着金币、齿轮形状的月亮的摆件和国际象棋的棋盘。

　　墙壁上贴着图样繁复的海报。

　　《新月之夜》、《至少我们生活在乐之城》、《填海新地2期：一丘之貉的狂欢》……

　　这是一场游戏吗？

　　在这既豪华，又充满颓废的楼层上，瑠奈感受到了一股怀旧之情。

　　感受到了，曾经在这里存在过的，人类的温度。

　　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在这之中。

　　如果继续前行。

　　会得到什么呢？

　　咚。

　　房间深处，忽然间传出钢琴被按下的声响。

　　随即，鼓声响起、吉他与贝斯鸣响。

　　“！”

　　房间四周，出现了耸动着的黑影。

　　他们原本是如此安静，然而，随着音乐鸣响，他们像是终于被唤醒，发出如同喟叹般的笑声。

　　周围有人……！

　　就在瑠奈惊慌地转头四望，又转回头来的时候——

　　——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搭住了她的脸。

　　纤细、修长的手指，隔着薄薄的丝绸手套，触摸着瑠奈的脸。

　　不知何时来到瑠奈身前的，是一具人偶。

　　一具有着金蓝色长发，戴着面具，和如同面具一般的笑容的，美丽的人偶。

　　“你怎么会在这里？”

　　瑠奈只觉得自己动也不能动了。人偶用她那金色的眼睛看着瑠奈，用好听的声音轻柔地说。

　　“你不是渴望变革的‘人偶’吧？”

　　“——！”

　　瑠奈往后倒退了几步。

　　然后，她飞奔而出。

　　她从这诡异的集会中逃了出去。

　　她跳进电梯，下楼，逃跑，从小巷跑到大路。

　　中间，好像撞到了一个有着银色脸的男人。

　　这种集会举办的地方，果然都是这种奇怪的人。

　　瑠奈顾不得那么多。

　　被看穿了。

　　被看穿是因为别的居心而来的了。

　　像那种——不明就里的，宗教一样的乐队，很危险——可能会被打、可能会被杀——

　　瑠奈拼命地逃走了。

　　但是，并没有人追上来。

　　……

　　瑠奈抵达了探索的终点。

　　不过，她没有在那里接受邀请。

　　或者说，人偶们，没有邀请她。

　　“……”

　　终于回到家里，平静下来的瑠奈，被自己紧接着涌上的古怪失落感，吓得心头一跳。

　　差一点就要搞错了。

　　她本来就不是为了被邀请，才去的那里。

　　“（莉伽。）”

　　她是为了找到莉伽，才去的那里。

　　终于……

　　终于，可以确认一件事了。

　　那就是，这支名叫Ave Mujica的可疑乐队，在招纳“下属”。

　　如此看来，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莉伽绝对就是被这支乐队蛊惑，带走了。

　　至于带去哪里……

　　瑠奈开始在身上摸索邀请函，试图找到更多的线索。

　　然而。

　　“……没有了。”

　　邀请函不见了。

　　难道是跑出来的时候，掉在路上了？

　　算了，那种东西，掉了也没差。

　　瑠奈还记得，在那个可疑的会场里，自己看到了【填海新地2期】的公告。

　　新闻中，也有听说因为集成病毒泄露而变得极度危险的【填海新地2期】，出现了不要命的流民集群。

　　从时间和找人的数量上来看，很可能就是这些人没错了。

　　……要进入【填海新地2期】去找莉伽吗？

　　很危险……

　　但是，该怎么说呢。

　　“（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对危险的排斥感了。）”

　　瑠奈想。

　　她察觉到自己在发生变化。

　　不过，这变化很轻微，没有引起她太大的注意。

　　学校停课了。

　　因为Roselia和Afterglow发生了一些争执，信号炸弹破坏了一片区域的服务器。

　　正好，就是乐之城中学所在的这片区域。

　　停课的时间里，瑠奈来到了【填海新地2期】外围。

　　那里当然被电子围挡围起来，无法进入……

　　……但瑠奈在这里看了没几天，就发现每天定期有穿着西装的人打开电子围挡，随后，一些新的流民会从那里进入【填海新地2期】内部。

　　看起来，这里面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封闭。

　　“（不过，我该怎么进去，又是一个问题。）”

　　自己只是一名高中生。

　　没有混街头的经验，也没有背景和实力。

　　进入这种危险的地区，不管怎么想，都只有死和比死更恐怖的下场。

　　在犹豫之中，瑠奈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全身赛博化程度很高的人。身材纤细，和瑠奈差得并不太多。

　　她也从丰川家打开的口子中进入，流民们对她投去疑惑的视线，但是，却没有人轻举妄动。

　　对了。

　　就是这个。

　　如果是一个肉人程度很高的学生，大家都会有所轻视。

　　但如果是一个赛博化程度很高的人，哪怕是同样的身材、给人同样的感觉，也会让人忌惮三分。

　　在乐之城城区，色厉内荏的装扮能通过扫描被识别出来。

　　但在存在【虫群】风险的【填海新地2期】，大家无法扫描，自然不会存在这种问题。

　　瑠奈花了一点钱，在义体医生那里买了不需要拆除肉人组织就可以安装的面部赛博化外骨骼。

　　很昂贵，但还算负担得起。

　　她进入了【填海新地2期】。

　　这里与主城区，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火光。

　　火光、热量、震动、爆炸……

　　还有……

　　还有，人叫喊着的声音。

　　“……醒……”

　　“……醒一醒……”

　　“……拜托！醒一醒！”

　　迷蒙之中，瑠奈感觉到有人摇晃着自己的肩头。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不要问我（5k7月票加更）


　　头很痛。

　　喉咙也很痛。

　　手脚冰凉，脸上和身上却觉得很热。

　　“咳！”

　　空气里有烟和尘灰。

　　“咳咳！”

　　在“醒一醒！”的叫喊声中，瑠奈猛烈地咳嗽。

　　然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意识一点点地回来了。

　　……自己，之前是昏过去了？

　　昏过去的时候，好像梦到了很多事情，最近的、先前的，更早之前的。

　　嘴干渴得吓人。

　　一咳，脖子侧面就传来刺痛。

　　“……啊……”

　　瑠奈伸手摸向脖子的侧面。

　　摸到的是纱布的触感。

　　脖子上，被盖上了厚厚的纱布，并用医用胶带缠绕了起来。

　　瑠奈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摇晃着。

　　“……太好了！你醒了……”

　　面前，好像有个人站着，并对自己说了什么。

　　是谁？

　　莉伽？

　　“……莉伽……我……怎么……”

　　瑠奈艰难地发出声音。

　　现在，她连声音都如此微弱了。

　　脸发麻。

　　有半张脸，都感觉不到存在了，木僵僵的。

　　瑠奈下意识地将放在脖子上的手，又往上抬了抬。

　　手碰到了脸部的皮肤。

　　很好，脸还在，没有因为什么创伤而被毁掉，或是沾上化学物质——就像乐之城新闻里总是会说的那样——

　　……等等。

　　手碰到了脸？

　　自己戴着的赛博面部义体被取掉了！

　　瑠奈一下子惊醒了。

　　没有携带面部义体，自己的处境就变得很危险了！

　　自己会被发现是肉人——没有什么抵抗能力——被危险的家伙们盯上——

　　瑠奈从地上弹起来。

　　这大幅度的动作扯到了她脖颈处的伤口，让她因为疼痛，整个人拧到了一起。

　　“小心！你的伤！你还不能进行这么大幅度的动作——”

　　身前的人立刻拦住了瑠奈。

　　瑠奈的视线在这时候聚焦到对面的人身上。

　　她看到的，是高度赛博改装化的，布满不锈钢管、输出端和复杂藏线槽的脸。

　　“！”

　　面前的人，不是莉伽。

　　在瑠奈面前出现的，竟然，是一名高度赛博化的人！

　　而且，瑠奈当然认得此人。

　　此人是一名本地的行商人——

　　瑠奈就是学习了对方的装扮，才混进【填海新地2期】的！

　　瑠奈这瞬间惊醒了。

　　【填海新地2期】内部的混乱情况，尤其是人员聚集最密集的【小中心区】情况如何，瑠奈在进来搜索的这一段时间里，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总的来说，用“无可救药”这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混乱，没有秩序，弱肉强食，充斥着暴力。

　　没有从事生产的人员，只有饥饿的掠夺者们在互相撕咬。

　　能在这种地方当行商人的人……

　　瑠奈只能认为，对面要么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的老鼠，要么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而眼前的这个人，瑠奈并不认为是前者。

　　“……别过来……！”

　　瑠奈短促地抽着气，她向后退，并去摸自己的智能手枪【A-22B超式】——见鬼，手枪没了，应该是掉在别的地方了——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这里被杀死——

　　瑠奈做出抵抗的姿势。

　　“嘿，等等，等等！！”

　　对面的赛博行商人略显慌张地叫了起来。

　　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她举起双手。

　　“冷静点……我没有害你！”赛博行商人说，“或者说，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啦！”

　　什么？

　　面前的赛博行商人的谈话语气，跟瑠奈想象中有些差异。

　　这让瑠奈短暂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但她还是保持着警惕，注视着这名赛博行商人。

　　“对！放轻松点。”赛博行商人更进一步，说，“我也是乐之城的学生！”

　　也是乐之城的学生？

　　在瑠奈感到惊讶的间隙里，这名赛博行商人按动了她自己下巴上的卡槽。

　　喀嚓。

　　机械板块脱开的声音。

　　那张面部赛博外骨骼脱开了。

　　瑠奈看到对方露出了真正的脸：

　　那是名很年轻的女性，有着粉色的长发和银色的眼睛。

　　“你在我家门前被流民击中了。”这名年轻的女性说，“你的脖子被打中，情况很危急。我把你拖进了屋子里，你还记得吗？”

　　当她说话的时候，瑠奈看到了她露出的虎牙。

　　这名赛博行商人竟然不是进行了完全改造。

　　她和自己一样，是加装了赛博外骨骼结构。

　　瑠奈犹豫了一下，进行了一次极近程的扫描。

　　扫描显示出了对方的身份ID。

　　……

　　【千早爱音】

　　【学生账户-羽丘女子学园-高中部－在籍－非登校状态】

　　……

　　“……”

　　学生账户是很难作假，也没有必要去作假的。

　　瑠奈想要相信这个情况。

　　可这个情况实在太过异常了。

　　本地的行商人，也是一名高中生？

　　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瑠奈还在思索的时候。

　　咚。

　　两人所在的公寓，楼体一阵摇晃。

　　“糟糕！”

　　名叫爱音的行商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部。

　　“这附近不太稳定！”她飞快地说，“前面在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有一部分街道塌陷了，我不确定这附近的建筑还能不能支撑——幸好你醒了！”

　　“我已经给你打了凝胶止血喷雾，可的松和肾上腺素。”爱音又说，“我们快撤离！”

　　她跑过来，把瑠奈从地上扶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

　　瑠奈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这句话。

　　她完全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这问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脑袋因为刚醒来，她有明显的失血——她脖子上的伤口告诉了她这件事——

　　但还有更大的原因，是对方的做法本来就很难理解。

　　瑠奈先前是握着智能手枪【A-22B超式】，站在门口的。

　　她自己也必须承认，她是做好了攻击室内的人的打算，才站在那里的。

　　就算说她之前还想要杀了爱音，也不算是一个误会。

　　但爱音却救了她？

　　于情、于理，爱音都没有任何救她的必要。

　　这只是把她自己置身于险境中的，没有任何必要的举动——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爱音又把她的赛博面具戴上了。

　　她在瑠奈面前背起一个大帆布包，说道：

　　“发现的时候，身体就自己动了——如果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你当时被打中了脖子！你被击中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我也回答不了（5k7刀片加更）


　　被击中的样子，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这是瑠奈听过的，最奇怪的救人理由。

　　但她还是跟着爱音走了。

　　她们从公寓逃出。

　　公寓震动着，不少楼板都已经歪斜。

　　瑠奈看见到处都是碎钢、被丢弃在地的日用品和廉价的衣物。

　　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向远处望，看见南边的方向，天空下冒出闪烁着火光的黑烟。

　　她能听见枪声，高爆弹声，人群喊叫的声音，和耳机里多种音乐混杂在一起的电流声。距离不近，但仍旧很吵。

　　“嘶……有人从无人机上跳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拿棍，一个拿刀……嘶……很厉害的人……流民们抵抗不住，局势再往我们这里回推……”

　　身边的爱音按着眼眶看向远方，说。

　　瑠奈也看向前方。不过，就算她把眼眶预制件调到最大，也完全没办法看到爱音所说的景象。

　　“快走了，这边。”

　　爱音说。

　　她带着瑠奈穿过公寓下方，挤进后方的小巷。

　　她们往大路走，一路向西。

　　爱音在前面跑，瑠奈跟在后面。

　　路上没有多少人。流民要么聚集到边境的地方去，要么，躲起来了。

　　大道和小路上，都空荡荡的。

　　两人沿着道路，顺利前进了很长一段距离。

　　“……”

　　瑠奈很快发现，爱音对这附近的地形相当熟悉。

　　明显，就超过了一般“初来乍到”的范畴。

　　她准确无误地向着西边，【住宅区】的方向赶去。

　　而那正是瑠奈先前进来的地方。

　　“——有人！”

　　爱音忽然低呼一声。

　　她拉住瑠奈，和她一起躲进附近的小巷。

　　街道上，忽然传来了人行进的声音。

　　是流民。

　　许多一些手持武器的流民跑过街道。

　　看起来，流民方面还有支援。

　　人数还不少。

　　哒哒哒。

　　脚步声渐渐远去。

　　“……呼，好险。”

　　在藏身处，爱音轻轻地叹了口气。

　　“……”

　　瑠奈挤在更里面的位置，看着这样的爱音。

　　果然，现在也是。

　　在瑠奈听到有动静之前2～3分钟，爱音就听到了声音。

　　提前太多了。

　　捕捉能力，至少是指数倍。

　　是依赖赛博外骨骼做到的吗？

　　瑠奈盯着爱音，想。

　　“（不知道是从哪里购买到的这种组装……）”

　　就在瑠奈这样想的时候，前方的爱音忽然回过了头。

　　“啊。”

　　她短促地叫了一声。

　　“……！”

　　瑠奈被轻微地吓到——她对面前的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我有东西没带！”

　　谁知，爱音说了令她很意外的话。

　　“收音机！我的收音机忘记带了！”爱音说，“在公寓里……那还是蛮值钱的……”

　　“……”

　　真不可思议。

　　自己对对方保持了很高的警惕。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对自己保持警惕。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瑠奈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爱音看上去很放松。

　　比始终警惕着，紧绷的自己，放松得多。

　　听到这话，爱音转过来看了瑠奈一眼。

　　“你的表情。”爱音说，“你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你不是那种无法信任的人。”

　　“光看表情，吗？”

　　瑠奈有点难以置信。

　　“光看表情。”

　　爱音说。

　　她顿了顿，又说：

　　“很不可思议，对吧？不过，我也是最近才掌握到诀窍的——我以前只知道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事，当时，我还以为除了她以外，谁也做不到……”

　　“……不，果然，现在也是除了她以外，谁也做不到吧。我还差得远呢。”

　　爱音说。

　　很奇怪的话。

　　瑠奈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

　　两人从藏身处离开，继续向前。

　　有爱音的协助，路程并不困难。【住宅区】的边境线，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了。

　　两人成功脱离了危险地区。

　　“到了这附近，就会比较安全了。”爱音说，“边境线的附近，流民比较少。如果你要回主城区，也可以沿着边境线走。”

　　她留下这句话，然后，准备进入【住宅区】之中。

　　瑠奈看着她。

　　“我不是要袭击你。”

　　在分别前，瑠奈开口对爱音说道。

　　“我是在找人。”瑠奈说，“我在找曾在酒吧工作过的钢琴手。因为我买到的声音录制芯片显示，她曾演奏过一段令人在意的旋律，跟我听过的很像。”

　　“我寻找她，找到了你的住处。”

　　“我以为在里面的会是她……”

　　“……不。”

　　“我的最终目的也不是找她。”

　　瑠奈说：

　　“我的最终目的，是找到一个名为芦田莉伽的女孩。”

　　爱音的面部微微动了动。

　　瑠奈是不如爱音那么懂得把握表情变化的。更何况，爱音又戴上了她的那副赛博面具。不过这时候，瑠奈确实感觉到，爱音产生了一些情绪波动。

　　“您认识芦田莉伽吗？”

　　瑠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那样，脸色变了。

　　她立刻问。

　　“不……”

　　然而，爱音没有给出瑠奈希望的答复。

　　“我很抱歉。”爱音说，“我在【小中心区】里，确实没有接触过这个名字。”

　　“不过我确实感到有些惊讶。”爱音又说，“因为我也是为了找人来【填海新地2期】的。”

　　原来像这样拥有特殊装备的人，也是为了找人而来的。

　　……而且，也找了这么久。

　　瑠奈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可笑。

　　像是拥有这样良好装备的人都没有办法轻易地找到人，难道，自己就能够成功吗？

　　“……”

　　瑠奈沉默了。

　　爱音看着沉默的瑠奈。

　　过了一会，她开口了。

　　“我知道有地方有不少从主城区来的人。”爱音说，“我想……我想那里应该是对外开放的。我不确定……不过，你跟我过来，我可以带你去问问，能不能让你进去找人。”

　　爱音说的话再一次出乎了瑠奈的预料。

　　已经不是帮忙到哪个程度的问题了。

　　“为什么做到这步？”

　　瑠奈问。

　　“我会希望你能够成功。”

　　爱音说。

　　这更奇怪了。

　　“为什么？”

　　瑠奈再次问。

　　“和我为什么救你的答案一样。”

　　爱音说。

　　……

　　爱音和瑠奈进入了【住宅区】。

　　而她们的身后，边境线上的战火，已经接近了尾声。

　　Ave Mujica的信徒们因为他们领袖的到来，控制住了局势。

　　但他们并不能继续前进。

　　因为，还有流民在增援。

　　信徒的数量也并不多，他们无法忽视这点继续进军。

　　局势开始呈现出微妙而诡异的平衡。





第四百五十七章 新的清晨


　　新抵达的流民来了。

　　这些人显然没有接受过制式的培训。他们彼此之间，差异很大。

　　流民中的一些，有着【D5响尾蛇】、【DB-4针式导弹】、【技术护目镜】和【火蜥蜴通透油布高塑夹克】。

　　另一些，装备则并不充足。他们的身上还穿着印有乐队图案的纺织T恤，有一些人的手里，甚至没有枪。

　　装备比较良好的流民们快速前压，防止Ave Mujica的信徒们冲入【综合区1】。

　　而装备并不齐全的流民们则进入了后方的民用住房。他们拆除门板，撞破窗户，因地取材，搜刮可用的弹药和物资。

　　呯。

　　祥子和爱音先前都住过的那间公寓被粗暴地撞开。

　　几名流民冲入这里。他们带走了屋里所有的被单——他们需要布——还有零碎的电子元件。

　　当然，放在桌上的，爱音忘记带走的收音机，也被一并扫走。

　　这些流民前往前线，替换先前倒下的人，抵抗住信徒们的攻势。

　　信徒的领袖们仍然在进攻。拥有了制空权的无人机也忠实地工作着，将流民们阻碍在炸弹爆炸的位置后面。

　　火光之中，阵线前进、后退，反复拉扯。

　　空的弹仓，用完的气动注射剂，以及义手的手指被散乱地丢在那片战场上。

　　人们从一处匆匆跑过，又前往下一处。

　　咚沙。

　　又是新的东西在人员的转移中掉在了地上。

　　棕黄色的外壳，缠绕的天线。

　　这次是收音机。

　　是爱音的那台收音机。

　　它从一名流民的背包里掉了下来。

　　是他拔出【焦土燃烧手雷】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的。

　　收音机在地上弹了几弹，停了下来。

　　它静静地躺在夜色里，躺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子弹飞射的火光下面。

　　远处，能看到乐之城的霓虹仍旧照亮着夜空。

　　它们反射在收音机的外壳上，投射出琉璃色的光。

　　收音机附近，子弹在地上打出凹坑。

　　而远处，飞空艇照常在深入云端的摩天大楼间缓慢悬浮。

　　它们投射着【RAS新曲】、【负重增强件】、【因哆绯饮片】和【“牛奶”巧克克力（巧克力风味）】的广告，播放着Poppin'Party和Roselia的经典歌曲，缓慢滑过空中。

　　似乎不管【填海新地2期】发生什么，那里都永远不会改变。

　　飞空艇在远处转了一圈，又一圈。

　　当它再次回到先前的位置的时候，战场中的光源不再只是火光和霓虹了。

　　天边泛起了一点带着尘烟的鱼肚白。

　　太阳穿透灰蒙蒙的云层，将晨光洒在了战场上。

　　天亮了。

　　交火的节奏终于变慢了。

　　流民已经剩余不多了。

　　当然，仍然有一些流民冲入前线，但数量的下降，让他们不能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踢踢踏踏。

　　战场中，人员来回。

　　有人踢中了地面上的那台收音机。

　　当、当啷。

　　收音机滚了几滚，落到了道路中间。

　　【……沙沙……】

　　大概是某个开关被撞到了。收音机闪了闪，开始进行了播报。

　　【……沙沙……我希望你们没有被半夜的高爆弹惊醒！因为【填海新地2期】又打起来了。】

　　【我们的乐之城绝对不能算太好！因为还是有人宁可去满是集成病毒的【填海新地2期】，也不愿意在乐之城的格子间、工厂和农庄里面，像一枚“理想的电池”那样发电！】

　　【在主城区找不到自己位置的无业游民们持续涌入【填海新地2期】。】

　　【可是去了那里，他们也发现自己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他们能做的只有火拼、火拼、更多的火拼，就像他们在主城区每天遭遇的那样！因为在那里，还是没有人需要他们的生产力——他们只是廉价AI和废铁组装的劣质机器人的下位替代……要知道，他们比一台【XRIII】的作战机器人，还要便宜大约5万元！】

　　【不管怎么说，我希望你们习惯这点！新的地区，新的争执……就像曾经的【填海新地1期】，和它们那里发生的网箱爆炸一样。新地区的出现，总归伴随着那么一点儿小麻烦。】

　　【我注意到有听众给我投来来信了！他们想要知道新地区的出现，是否会意味着新乐队的诞生！】

　　【关于这件事，你可算是问对人了：Hello,Happy World！早在一个月前就开过了这个盘口，有78%的参与者投给了“不会”——因为那里面的病毒决定了一支乐队如果想要在那里生存，必须像是上个世纪落魄的音乐人一样，亲自把新歌带出来，再投给Pastel*Palettes那片的经纪公司！】

　　【当然，我想短时间内，我们无法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我们不知道Afterglow那艘靠在港区的“货运”船什么时候会真正上岸，也不知道Roselia的凑友希那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期和Poppin'Party的户山香澄一次又一次地单独会谈！】

　　【狗仔队用几颗生理脑袋的代价抓拍到了她们，我想，除了今井莉莎和市谷有咲，留在乐之城的所有人都会希望她们只是因为一些感情上的因素，才如此频繁地出现在富人区的高级酒吧和旅馆！】

　　【但我们希望深夜里不要再出现枪声了。就好像我们希望股市的股价不要再像是电浆净化时期的乐之湾那样波涛汹涌。】

　　【毕竟，这儿可是乐之城！我们不可能离开这儿，到别的地方去——只要在这儿待过，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法再满足你的视听神经！】

　　【最近，这里只是多了点硝烟、硫磺和消毒水……】

　　【……不过，不管怎么样，新的一天还是会来到！】

　　【早上好，乐之城！我是你们的播报员，麻里奈。和我一起，开始乐队之城的新一天吧！】

　　【接下来将为您播放的乐曲是Roselia的《R》！】

　　【你们做好将一切都献给Roselia的觉悟了吗？】

　　【*乐曲声】

　　【……沙沙……】

　　一只手伸出，将收音机从地上捡了起来。

　　金蓝色的长发，黑色的面具，因为血而变成红黑双色的长风衣。

　　祥子拿起了这台收音机。

　　她拿着它，看向战线的方向。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后方


　　Ave Mujica的属地。

　　【基础建设区】及【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到处都可以看见战火焚烧过的痕迹。

　　曾经搭起的帐篷倒塌了，建筑物周边的墙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弹痕，和高爆弹爆炸过后的漆黑印记。

　　不过，现在这里变得比先前安静。

　　因为战局稳定了。

　　只零星有交接班的信徒，匆匆从道路侧边跑过。

　　而更往深处走……

　　更往深处走，就更安静了。

　　嘀。

　　黄色的【审查中】变成了绿色的【准入】，微电场运作之下，海蓝色的、涂了隔音涂料的双向对开门向着建筑物侧面滑开。

　　祥子走进大楼内部。

　　监控摄像探头的红点闪了闪，扫过她血色素指标很低的脸，又扫过她身上那件血迹已经干涸板结的黑色风衣。

　　她越过它的下方。

　　她向着房屋深处走去。

　　祥子穿过狭窄的门廊，进入了深处的房间。

　　在这充斥着酒精、消毒水、硼酸和【复尔康】喷雾味道的宽敞房间里，有着四个人。

　　睦的颈部戴着内置有电子纹路的项环，站在最靠近进门处的位置。

　　项环亮着蓝绿色的光，代表发信与统筹工作仍旧在进行中。不过，她没有再坐在【鸟笼】里了。

　　她站在初华身前，帮忙将大块的纱布和压力止血绷带递给初华，并协助她更换它们。

　　初华坐在长条的板箱上。

　　她把上衣脱了，上身缠绕着压力止血绷带。那件破口的沾血上衣，被丢在她的身边。

　　海铃坐在初华的对面。

　　她抱着刀，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她身上的好几处——尤其是肩头和侧腹，也缠着压力止血绷带。

　　而喵梦则坐在房间的最深处。

　　她的手上抱着那台【BCPD】的笔记本电脑，在祥子进来的时候，她还十指翻飞，敲打不停。

　　这里是Ave Mujica的研发中心。

　　不过现在，这里成了临时的Ave Mujica专供医疗中心。

　　祥子进入了房间。

　　室内的初华、海铃、喵梦和睦都抬起了头。

　　“祥，你回来了。”

　　睦说。

　　祥子点点头。

　　“前线的状况已经稳定了。”

　　祥子一边脱下她的大衣，一边说。

　　那大衣因为血渍的凝固，袖口变硬，和内里的衬衣黏在一起，变得很难从身上脱下。

　　祥子努力了一会。不过，发现这点后，她放弃了。

　　“流民的人数大量减少了。还有一些人仍旧在尝试冲入我们的属地，但可以暂时被抵御。”祥子说。

　　“信徒顺利转入了三班倒的换班状态。”她说，“人员伤亡的情况，我也看了。多亏了【鸟笼】的实时指标侦测，大部分人在受到重伤的时候执行了正确的医疗方式。人员损失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好大概三成。”

　　祥子一边说，一边在睦的身后的行军床上坐了下来。

　　她沾血的衣摆碰到了睦的手。

　　“抱歉。”

　　祥子低声说。她往里靠了靠。

　　“……”

　　睦看着这样的祥子。

　　而祥子看着前方。

　　“初华，海铃，突击行动很成功。”祥子说，“如果当时没能把流民赶出外围，我们会陷入很大的困扰。搭乘无人机返回节约了时间，没让对方进入属地的中心区域。只有一些最外围——K9和T14两块区域的工厂遭到了打击。”

　　“是我们的信徒有骨气。”初华说，“他们撑住了关口。”

　　“当然，我只会招募拥有‘渴望’的人。”

　　祥子说。

　　“人员没有太多损失是不幸中的万幸。”祥子又接下去说，“但肢体残缺，内脏负伤的情况非常严重。我们接下来需要很大量的义体。BCPD仓库里的存量可以使用，但我们的义体医生数量不足以快速地将这些信徒恢复成即成战力。”

　　“现在义体医生很难找。”海铃说。

　　她先前一直没有加入对话，更没有动，看上去睡着了。

　　但其实她并没有。

　　她只是靠坐在墙壁上——每次她这样做的时候，总是很难区分她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的。

　　“是的。”祥子说，“想要在短时间内拥有大量新的义体医生，就只能通过绑架和胁迫。”

　　“我不倾向于使用这种手段。”祥子又说，“把治疗行为交给无法确认是否忠诚的义体医生，比在枪战中当场死亡还可怕。而且，我们没有去主城区进行的人手了。”

　　“更重要的是，我并不希望交战的情况持续太久。”她说，“因为信徒们是未来的建设必需的人才，而不是应当被拉到这种地方消耗的资源。”

　　“就这样先拖住呢？”

　　初华问。

　　“有一个问题很迫切。”祥子说，“我现在仍不知道丰川家是以何种标准，何种规划方式安排流民进入【综合区1】，又是以何种方式让他们如此狂热地进攻的。”

　　银脸的男人说过的话，还像回荡在她耳边那样清晰。

　　【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甜头，就会有人不断地出现。】

　　【他们的攻击不会停止，就算你一时之间能够拦住他们，也会因为属地边境长期被封堵疲于奔命，无法再进一步做任何事。】

　　【失去了发展空间，名为Ave Mujica的帮派乐队只会陷入慢性死亡。】

　　前额刺痛着。

　　这是过度劳累的生理表征。

　　祥子对此很熟悉了。但她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思考。

　　祥子按住她的眉心，一边回想，一边说：

　　“丰川家因为我拒绝了他们的要求而准备动手。听上去，他们对流民的人数和攻击欲望很有信心。”

　　“我需要尽快确认他们信心的来源。”

　　“那枚炸弹和我们的到来，击退了第一批的流民攻势。但如果无法确认这件事，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下一批。”

　　“目前看来，流民的进攻不是持续存在，而是有阶段性的这件事，更让人在意。”

　　“只有我们单方面在被消耗的情况，是绝对要避免的。”

　　“我会分析形势，然后进行行动上的安排。首先是，情报——”

　　祥子尝试使用逻辑归纳情报，进行总结。

　　但集中注意力让她的头更加疼痛。

　　“……”

　　她皱起眉头。





第四百五十九章 小寐


　　祥子按住额头。

　　喵梦从后方看了祥子一眼。

　　“我刚才还在想什么时候有人提你的身体问题，老大！”喵梦说，“你喝了一罐【合成可乐】以后就离开了，距离你拔出身体里的弹片还没有三十分钟。看到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是因为倒下而被抬出去了。”

　　“当时，确认情况是最必要的。”祥子说，“我已经接受了紧急治疗——”

　　“我好像看见有性命正在被消耗。我会希望不是我的。”

　　祥子听见侧面的海铃说。

　　然后，一支红色的小管被她递了过来。

　　那是提神用的【快醒P7】血溶复合激素。

　　“谢……”

　　祥子伸手去拿。

　　但她没抓住。

　　海铃在祥子就要抓住的时候抽回了手。

　　祥子握了个空。

　　“海铃。”

　　祥子抬起眼睛。

　　被捉弄的感觉让她有一点真的生气。

　　她从前会把情绪掩饰得更好，她会先仔细斟酌当前的情绪是否是必要的，再在包装后表达出来。

　　但现在她很累，无法做到这一点。

　　不过，海铃好像更喜欢看到祥子这种真实的、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攻击性的状态。

　　被祥子瞪了以后，她反而微笑了。

　　“抱歉啊。”海铃说，“你的药物给我用了，可我的药物好像不能给你用。”

　　她绿色的眼睛亮了一亮。

　　“你用药太多了。”海铃说，“肝功能指标已经到了危险值。肾功能指标也不好。”

　　祥子动了动眼球，用眼动控制调出了自己的生理指标检测——因为总是弹出黄色的低度警告指标框，它们被缩得很小，放在视野的角落里。

　　上下跳动的数字，勉强介于“还算能用药”和“完全无法用药”之间。

　　海铃不给药，祥子也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她从海铃那里收回手，转头看向睦。

　　“给我点双环醇。”祥子说，“或者……睦，我们手头最有效的药物是什么？”

　　“休息。”

　　睦看着祥子，说。

　　“……”

　　祥子想起了那些在她外出进行情况巡视的时候，睦从脑机共同频道上发来的生理健康检测警告。

　　“……这个之后再说。”

　　祥子回答道。她指了指睦的脖子。

　　“你也还在工作。”祥子说，“我没关系——”

　　“我在休息了。”

　　睦说。

　　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颈环。

　　“前线基本稳定，我用AI【Mujina Carnival】代理了【鸟笼】，它在管理人员的换班，并会负责进行紧急情况下的调度工作。”睦说，“我脖子上的，只是必要的数据监管接收器。”

　　“我会确保良好的休息，来保证脑波活动频率处在最适区间。”

　　睦又说。

　　“……”

　　祥子这下再说不了什么了。

　　“我完成治疗还需要一段时间。”初华从旁边转过头来，说，“海铃也还在适应她的脑机回滚。命令至少等我们结束再发布？”

　　“谢天谢地，好提议，初子！”喵梦也在另一头说，“我这也还没弄完——这笔记本里好多加密档案！如果能等我这儿弄完再发布新的指令，就再好不过了！”

　　睦看了看祥子。

　　她把位置让出了一点，示意祥子可以从她身边进入行军床的里侧。

　　“……”

　　好吧。

　　祥子轻轻地叹息，然后接受了。

　　她往里侧爬去，进入床靠墙的位置，和衣躺下。

　　她打算在这里看点报告——物资报告和人员报告，以及无人机的回馈报告——

　　窸窸窣窣的声音。

　　“……睦？”

　　祥子面前，睦也躺了下来。

　　现在，祥子和睦变成了四目相对地躺在这张行军床上。

　　“……”

　　这张单人的行军床。祥子和睦的身材都很瘦小，所以，即便是两人共睡一床，也并不显得局促。

　　不过，睦仍然靠得很近。

　　这距离让祥子有点恍惚。

　　祥子几乎记不得上一次跟睦贴得这么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也要休息一下。”

　　睦说。

　　睦同样金色的眼睛盯着祥子。

　　睦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表情。她就像她往常一样，只是盯着。

　　……祥子有点受不了这个。

　　“好吧，好吧。”

　　没办法。

　　祥子吐出肺里的空气。

　　她往睦的身边靠了靠。

　　确实。

　　作为“领袖”，脑活动的状态需要保证的。

　　闭目养神一小会，也是必要的休息。

　　祥子想着，闭上了眼睛。

　　能够感觉到睦在自己身边，手和脚轻微地触碰到自己。能够听到对面海铃很浅的呼吸声，和侧面初华更换压力绷带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身边的空间很拥挤。

　　但自从拿下【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后，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在这样拥挤的地方，跟这么多的人——Ave Mujica的成员们——一起待过了。

　　祥子在朦胧中想着这些事。

　　在这拥挤的空间中，祥子睡着了。

　　……

　　祥子不喜欢睡眠。

　　新闻里，人权主义者抵制了很多年缩减人睡眠时间的技术。但祥子想，如果这种技术问世了，她一定会使用它。

　　因为祥子几乎每次睡着，都会做梦。

　　她本就是非常多梦的人。

　　在接受过脑舞治疗后，她多梦的情况又变得更严重了。

　　就像这次一样。

　　祥子梦见了很多事情。

　　她梦见过去发生的事，那些雨天、那些乐之城的小巷、那些昏暗天空下的摩天高楼的阴影，那些咆哮着的，涌出鲜血的，与她互相立过誓言的人。

　　她梦见未来会发生的事。那些流民冲入了Ave Mujica的属地，点燃她辛苦建立的一切，一转头，又是她将这些人击退，将匕首扎进银脸的男人喉咙里面。

　　那个男人的脸开始剥落，里面露出了一张和祥子很像的，有着明显丰川家特征的脸。

　　那张脸在变化。变成母亲，外公——

　　“别动我的东西。”

　　祥子听到自己对那张变化的脸说。

　　她看到那张脸变成了她自己。

　　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碎片。

　　碎片化的场景拼接在一起。祥子梦见自己身处在乐之城城市下方很深的底层，抬头向上望，看着乐之城的天空一点点破碎。又梦见自己坐在一趟空无一人的地铁上，地铁一直向前开，外部一片漆黑，而内部则只有无机质的冷光。

　　地铁的广播里，放送着祥子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说：

　　“你只能这样活下去。”

　　然后。

　　祥子醒了。





第四百六十章 苏醒


　　祥子睁开眼睛。

　　祥子对于睡眠结束后的“苏醒”这件事，也没有太多好的印象。

　　一方面是因为，她很多次在奇怪的地方醒来。

　　绝大部分醒来后出现的地方，都让她本就不良好的起床体验变得更糟。

　　另一方面，则是她没办法判断自己睡了多久。

　　对于入睡时可能会错过的事失去控制的感觉，让祥子并不愉快。

　　这一次，后者还是存在。

　　但前者……

　　没那么糟糕。

　　光线从窗户照进室内，落在粗糙水泥面的室内地板上。

　　室内的人，比祥子睡下前少了。

　　初华、海铃和喵梦都不在房间里了。

　　原本堆在房屋中的纱布、取弹器和【复尔康】的药物罐子，也都被带走了。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淡了。

　　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酒精味道，淡淡地飘荡在空气里。

　　而在这间房间里，睦还在。

　　睦坐在行军床的边上，祥子的身边。她背对着祥子，操作着可视化面板。

　　“……呃……”

　　祥子撑住床，支起了身体。

　　身体确实变轻了不少，头痛也不再那么剧烈。

　　“（就像是用噩梦的痛苦去替换身体上的疼痛那样。）”

　　祥子想。

　　沙沙。

　　前方，睦听见祥子醒来，转回了头。

　　“我睡了多久？”

　　祥子问睦。

　　睦的眼珠往侧面动了下。

　　“两小时又十一分钟。”

　　睦说。

　　“……”

　　睡眠的时间，比祥子想象中要更长。

　　她本来没有打算睡着，更没有打算睡这么久的。

　　“初华、海铃和喵梦呢？”

　　祥子问睦。

　　“初华和海铃去里间休息了。”睦说，“喵梦去借用【鸟笼】的算力处理一个关键锁。”

　　祥子点点头。

　　“边境的情况怎么样？”

　　她又问。

　　“跟祥入睡的时候一样。”

　　睦说。

　　“好。”

　　祥子总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睡去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因为，如果她是对面的指挥官，她想，她是会去推定对方的首脑入睡的时间，并选择在入睡的时间发起进攻的。

　　“（自己还是太‘生理人’了。）”

　　祥子想。

　　击溃生理人的办法有很多。不停地在睡眠时间内进行间断性骚扰，就是简单而有效的方法。

　　至少，如果对面的敌人是生理人，祥子自己是会用这种方法的。

　　高【镇定】点数和充足的药物供给，能够进行一时的支撑。但总归不能够长久地持续下去……

　　……不过好在，祥子担心的事情总归没有出现。

　　“（就是不知道这‘没有出现’，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种问题的开始。）”

　　祥子想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祥，还可以再休息一会。”

　　睦说。

　　“不了。”

　　祥子活动了一下被压住的手肘。

　　“我去前方的时候，看到了死去的信徒。”祥子说，“几个倒霉的家伙。他们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但他们弄错了战壕修建的方向。”

　　“一次不走运，一次被卷入，一场爆炸后带来的余波。”祥子说，“他们因为这些东西死去了，这不奇怪。在乐之城里，每天也有很多人因为同样的原因正在死去。‘倒霉’是乐之城人口死亡的最大原因，甚至比‘寻仇’还高。”

　　祥子从睦的旁边出来了。她站到地上，挺直了背。

　　“……不过。”

　　祥子背对着睦，又说。

　　“这些人在外面可以倒霉。”

　　“但在我的属地里，不能。”

　　祥子说。

　　她看上去就像是执着地想要证明什么。

　　或者说……

　　从【绿柱】回来后，她就一直是这样。

　　“祥，发生什么了？”

　　睦问。

　　“我在【绿柱】遇到丰川家的人了。”祥子说，“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认出我……我觉得还没有。不过，他们想要我放弃Ave Mujica，就像他们过去想要我放弃我父亲一样。”

　　“……”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我始终很后悔那一天，那一个时刻，我选择当场支持我父亲。”

　　祥子说。

　　“我没有打算顺从他们。”她说，“不过，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更稳定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好了。如果那时候，我能够更多考虑一点不同的做法就好了。如果那时候，我能够多考虑后面会发生的事就好了……”

　　“祥。”

　　睦轻轻地叫了一声。

　　“现在，相似的选择机会再次到来了。”

　　祥子说。

　　她转回头，看着睦。

　　“我还是没有办法忍耐下来，想更多的措施。”

　　祥子说。

　　“……”

　　“睦，我想我只能这样活下去。”祥子看着睦，说，“我比其他人都更加傲慢、更加贪心，所以，只会对想要我放弃的人说‘不’。”

　　“所以，我要么死，要么爬到比那些要我放弃的人更高的位置上。”

　　祥子对睦说。

　　“我知道。”

　　睦说。

　　她们同样金色的眼睛看着彼此。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祥子稍微有点惊讶。她问。

　　“我一直都知道。”

　　睦说。

　　“祥走在会死亡的道路上。”睦说，“越前进，死亡的概率就越大，为了回避死亡付出的代价也越多。所以，祥停下了。”

　　“但只能前进，因为，只能这样活下去。”

　　祥子看着睦。

　　“祥只能前进，但同时，也不想死。”睦也看着祥子，说，“所以，我们才会被带来这里。”

　　这听上去像是一句指责。

　　不过，祥子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她笑了。

　　“是啊。”祥子说，“我把我的选择带来的死亡分给你们了啊。”

　　“能让一个人死去的‘死亡’，分摊到五个人身上，就只是重伤……吗？”

　　她说。

　　睦在祥子身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看着祥子。

　　而接下来的一会儿，祥子也只是看着睦。

　　终于，祥子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她看起来像是要说些什么——

　　但也是在这时。

　　咚咚。

　　祥子背后的房门被敲响了。

　　祥子和睦一起向房门口望去。

　　她们看见喵梦夹着笔记本电脑，斜靠在门框上。

　　“抱歉打扰了～”

　　喵梦说。

　　“我这边弄到的笔记本电脑确认好了——”

　　她的话说了一半，停下了。

　　她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

　　喵梦看了看祥子，又看了看睦。

　　“噢。”她犹豫着说，“你们……是要先听听我确认的结果，还是要先再聊聊？”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发现了新的多人游戏很高兴（5k8月票加更）


　　在得到祥子的默许后，喵梦最后还是进入了房间，坐下了。

　　狭窄的房间里，她坐在行军床上，刚才祥子坐过的位置。

　　睦靠在她的身边，祥子则坐在她的对面。

　　“喔。”

　　喵梦看了看就在身边的两人，短促地说。

　　祥子不明白她在“喔”些什么——她看上去也不像是摄入了太多的咖啡因。

　　祥子挑了挑眉毛。

　　“难得的人员构成。”喵梦说，“之前没这样过。不过，这感觉还挺好的。”

　　她又眨了眨眼睛。

　　“那我们就——”

　　嚓。

　　气动门开启的声音。

　　初华和海铃也进入了房间。

　　同样是睡了两个小时，这两位身上开放性伤口更多的Ave Mujica成员，恢复速度却更快。

　　至少，比祥子快。

　　两人面上看上去，比祥子的气色还好不少，眼部扫描给出的结果，也更加稳定。

　　“你们来了。”

　　祥子对她们点点头，说。

　　“收到脑机消息了。”

　　初华笑了笑。

　　张着嘴看着这一幕的喵梦忽然扭头，看向自己的眼眶预制件。

　　里面，Mujina Carnival的共通聊天频道上，果然有祥子发送的信息。

　　【Oblivionis：Timoris，Doloris。集合。】

　　“……哈啊……”

　　果然还是会变成全员集合吗？

　　喵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会议结束后你就可以休息了，喵梦子。”

　　海铃说。

　　她在祥子斜对角的板箱上坐下。

　　“不是这个问题。”喵梦说，“海子，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像是看到卡仕达酱里面混进了金枪鱼风味油一样的心情。虽然我都喜欢。”

　　“我不知道。”

　　海铃简单直接地回答。

　　“……？”

　　初华和睦看着两人。

　　“喵梦。”

　　祥子叫了一声。

　　她用眼神示意喵梦谈论正题。

　　“噢……好吧，好吧。转换心情。”

　　喵梦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把印有【BCPD】图案的笔记本电脑前后调转，屏幕对着四人。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

　　“先说结论。”喵梦说，“没有能用的。”

　　祥子的眉头因为喵梦的这两句话而皱了起来——

　　“但是。”

　　喵梦紧接着，又说：

　　“我们找到宝贝了。”

　　“什么意思？”

　　一旁的海铃问。

　　初华和睦也投来疑惑的视线。

　　喵梦说着“别着急”，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了几下。

　　一个一片空白的立体窗口弹了出来。上面显示，关于【填海新地2期】，【丰川】、【流民】等几十个关键词的检索记录是零。

　　“这台笔记本没有参与这次流民的攻势。”喵梦说，“它没有被用来记录相应的资讯，也没有连接在有关的网络环境里。”

　　“意思就是，我们没有办法通过这台笔记本电脑来了解对方的人员布置和人员计划，是吗？”

　　初华一边思考，一边说。

　　“这也算是能够猜到的。”祥子说，“这台笔记本电脑是从【虎头】那里抢过来的，本来就是流民的东西。为了不引发流民的抵触情绪，丰川家没有要这台笔记本，所以才能够被我们抢到。”

　　“也是因为丰川家没有要这台笔记本电脑，所以，这上面才没有任何关于这次行动的内容，对吧。”海铃说，“因为流民进攻的计划并不是由流民自己的内部人员指挥，而是由丰川家指挥的。”

　　“丰川不会把计划给被指挥的人。”睦说。

　　祥子点头。

　　“就是这样……展示一下，说明我没有偷懒。”喵梦说，“毕竟，老大安排我工作的时候，是让我破拆跟流民的进击有关的内容——虽然没找到，但至少我努力了。”

　　喵梦冲祥子眨了下眼睛。

　　祥子没回她。

　　这让喵梦感受到了些微的慌张……

　　不过，祥子只是在思考现在的情况。

　　祥子又抬起头。

　　“那你说‘找到宝贝了’，是怎么一回事？”

　　祥子问喵梦。

　　“噢……这个呀。”

　　喵梦“啪啪”地又打了两下键盘。

　　一些新的立体影像，浮现在了笔记本电脑的上方。

　　……

　　【测试编号：003：五感干扰技术【灵境】】

　　【测试代码：Xv-9q690-C】

　　【技术分野：幻听、幻视、幻嗅、幻触、幻味】

　　【标定关键技术：动态环境建模技术】

　　【标定关键技术：实时三维图形生成技术】

　　【标定关键技术：立体显示和传感器技术】

　　【标定关键技术：应用系统电生理交互工具】

　　【标定关键技术：系统集成技术】

　　【测试情况：第一次标定……】

　　……

　　很长的文件不停地弹出，其中，还有着彩色图像、立体三维图形和视频。

　　整个版式，让人很熟悉。

　　“和【墨菲定律】的测试模块一样。”

　　初华看着面前，说。

　　“对～啦！”

　　喵梦打了个响指。

　　“好消息就是这个！”她的语调上扬了，她说道，“这套虚拟现实幻觉系统，不是丰川家的东西，而是【虎头】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也不太对，应该说是BCPD的东西。等等，BCPD的东西是我们的东西……”

　　“是丰川跟【虎头】达成协议以后，使用了他们手上的这份技术，帮助他们构建的【绿柱】内装吗。”祥子一边思考，一边说，“的确，光是用来对付我们，好像有点太大手笔了……”

　　“……”

　　祥子忽然想到了一种不太妙的情况。

　　获得【虎头】的技术。

　　在【填海新地2期】这种对外封闭的场所里，构建满是信号发射枪、处理器和服务器的“黑客塔”。

　　把Ave Mujica的人员引诱进去。

　　再以毁尸灭迹的借口，就这样把一看就是用了很多资产堆起来的楼房炸毁……

　　“（看上去，简直像是借打击我们的名头来销毁【绿柱】里的东西一样。）”

　　很可疑。

　　但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件事。

　　“这个纹身技术，竟然也是这套【灵境】技术中的一部分啊。”

　　祥子身边，海铃看着面前的虚拟界面中调出的图像，说。





第四百六十二章 可是大家都不玩（5k8刀片加更）


　　海铃只是随口一问。

　　她对这个纹身感兴趣，是因为她是众人之中唯一一个亲身体会过它的。

　　在【绿柱】的时候，她同银脸的男人交手。

　　那时候，那个男人就使用了这种技术。

　　不过，海铃的这个询问就像是戳中了喵梦的点，让喵梦“腾”地坐直了身体。

　　“智能纹身！”喵梦说，“没错，我正想跟人聊聊这个。智能纹身能通过生物工程和数字技术，把复杂的信号线路纹进皮下……”

　　“而这个文件里面包含的智能纹身，在现在乐之城的智能纹身技术里面，也算是非常高级的！”

　　“特定的纹身外加特定的输出端，可以让被纹身者在没有信号发射枪的情况下简单地对目标人物的脑释放【灵境】带来的幻觉。”

　　“我看了它的构成，它还可以通过增加图样，来增强个体在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切换时所感受到的愉悦感——就像市面上的那些智能纹身的加强版一样——”

　　喵梦很兴奋。

　　不过，祥子、初华、海铃和睦的关注重点并不在这里——这让喵梦感觉到失望。

　　她们更关注的，还是当下的形势。

　　“也就是说，这台笔记本电脑和它里面的资料，就是BCPD的一个秘密兵器。”初华说，“成功回收了危险物品，倒是值得人高兴……”

　　“不过，没有丰川家的情报。”祥子说，“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祥子抱起双臂。她用直指的关节点着自己的嘴。

　　“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

　　她说：

　　“现在已知，有一名丰川家的高层和【综合区1】的领导者【虎头】搭上了联系。”

　　“【虎头】同意了和丰川家的合作。”

　　“【虎头】的目的暂且不明朗……【墨菲定律】在北边的综合商场里被抢走，可能是诱发因素。”

　　“总之，【虎头】出了人和手上的技术，答应了计划。”

　　“他们组织了流民，在【绿柱】埋伏了我们。”

　　“我和银脸的男人在那里会面。随后，我们的谈话以失败告终。”

　　“【绿柱】因此被炸，流民也因此开始冲击Ave Mujica两块地盘的边境……”

　　祥子说着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里面有几个问题。”

　　她继续说：

　　“第一个问题，是虎头拥有的BCPD‘秘密兵器’。”

　　“能源杆【墨菲定律】和五感干扰技术【灵境】已经被我们拿到了。”

　　“按照数量来看，还剩下两个。”

　　祥子点着下巴。

　　“我原来是考虑，BCPD的‘秘密兵器’在【虎头】手上，【虎头】也成不了气候，可以慢慢从他那里把东西笼络过来……”

　　“但现在看来，情况变得有点不妙。”

　　“【虎头】能把【灵境】共享给丰川的来客，另外两件‘秘密兵器’，没理由会藏着掖着。”

　　“恐怕现在，是丰川的人在使用它们了。”

　　“这也是问题吗？”喵梦挑起一边的眉毛，问，“丰川还是【虎头】使用，会有很大的差别吗？使用的人再怎么样，总不能把白的玩成黑的，把坏的玩成好的？”

　　“丰川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像【大人物】那样，有那么恐怖的【属性点数】吧。”她又说，“我是说，我们现在的【属性点数】也不低了啊。”

　　“我认为是天壤之别。”祥子说，“丰川的人才培养制度选拔出来的，是最擅长‘利用’手头一切的人。”

　　“哇噢。”

　　喵梦感叹了一句。

　　她明显想要继续听“为什么，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过，祥子并不打算继续讲。

　　祥子把话拐回了正题。

　　“第一个问题是我们必须要警惕的‘秘密兵器’。”祥子说，“我们有两件，而对方也有两件。它们是拥有足以影响后续计划的力量的不确定因素。必须要确认它们的情况，才能够做出妥当的计划。”

　　“第二个问题，是流民的动力。”

　　祥子继续说。

　　“流民并不是完全受【虎头】控制的。【虎头】所能控制的，其实只有他手下的打手——数量并不算多。”

　　“而且，他的打手也并非完全受他严密的控制。”

　　“【虎头】不是乐队，他对手下的控制力度，比起【七支乐队】，要弱上太多。”

　　“那些打手原本是出于自身的利益——对资源的渴望和对力量的恐惧——才加入【虎头】麾下的。他们并不会为【虎头】卖命，必要时，抛弃【虎头】逃跑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祥子看着Ave Mujica的四人。

　　“首先，他们能调动的人员从数量上就太多了。”

　　“其次，不管是流民还是打手，都是比起‘占领’这种虚无缥缈的概念，更在乎自己的性命的。可现在冲击我们属地的流民，却完全看不出这种目标上的犹豫。”

　　“会不会是因为【灵境】？”初华看向喵梦，问，“幻觉可以导致一个人失去对死亡的判断力吗？”

　　“我不好说幻觉能不能做到这点！”喵梦皱起眉，“但根据我看到的资料，我不觉得【灵境】能够一次性影响这么大数量的人员！需要的算力太多了。你要说【绿柱】上方几十层都是处理器，还差不多……可【绿柱】现在都已经被炸了，要是，幻觉也早就解开了。”

　　“那是药物？”海铃问，“神经毒气和生物毒素都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还不好说。”祥子说，“猜测得不出答案。我们需要关于它的情报。”

　　祥子又从侧面转过来。

　　“第三个问题，是流民的来源。”她说。

　　“流民的数量在因为我们的抵抗而减少，但是，丰川有办法增加流民的人数。让流民进入【综合区1】的那条未知的通道没有关闭。”祥子说，“就像永远无法在漏洞的袋子里装满水那样，不堵上这条漏洞，不阻止流民继续进入【综合区1】，我们的一切抵抗都只不过是延后毁灭的时间。”

　　睦在旁边点点头。

　　“还有第四个问题。”祥子说，“第四个问题是丰川家的目的。”

　　“我不认为丰川家此行，就是忽然想要剿灭我们那么简单。尤其是在他们疑似和【七支乐队】发生摩擦的时间点上……”

　　“不过，第四个问题不是现在的重点。”

　　祥子抬起头。

　　“只要弄明白前三个问题，就有办法想出合适的计划。”

　　她说。

　　“为此，我需要你们进行侦察。”





第四百六十三章 华盖没意见


　　【//频道定时杀毒检查】

　　【//自检中】

　　【//……扫描确认1次……】

　　【//……扫描确认2次……】

　　【//……扫描确认3次……】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通讯无异常】

　　【Doloris：一七零零确认，正常回报。】

　　【Timoris：一七零零确认，流民常规线路。】

　　【Mortis：一七零零确认。】

　　【Mortis：＃信徒指标。】

　　【Amoris：*哈欠】

　　【Amoris：早上好……】

　　【Timoris：现在是傍晚了，Amoris。你睡了十二个小时。】

　　【Amoris：多睡的孩子才能长得高～我觉得，我是我们之中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Timoris：你还漏说了一点，多睡也能让孩子变得更聪明。】

　　【Amoris：噢！对对——】

　　【Timoris：所以，是时候用你变得聪明的脑子，把过去十二个小时内无人机进行扫描的结果快速整合成报告文档了。】

　　【Amoris：……Timoris，你回来以后变得很辛辣了哦？】

　　【Timoris：哦，是吗？谢谢夸奖。】

　　【Amoris：就是这点啦。*沙沙－话说，我有做无人机的自动程序，那个不够吗？】

　　【Doloris：我需要一个我这片区域的K频波合集。我的扫描件范围不支持大规模的搜查。】

　　【Amoris：我把2号机短暂转接给你。*沙沙】

　　【Amoris：*沙沙－＃确认链接】

　　【Doloris：Amoris，你的信号杂音有点大。发生什么了？】

　　【Amoris：只是在调试新东西啦。】

　　【Timoris：好吧。Doloris，给我一下七点钟方向的扫描数据。我准备进隘口地形了。】

　　【Doloris：＃地形数据】

　　【Doloris：需要掩护吗？】

　　【Timoris：谢谢，那里没什么人，暂时不用。】

　　……

　　“……”

　　祥子站在现在已经被Ave Mujica收编了的，BCPD“攻坚者”的地下仓库内，看着脑机共通频道内的谈话。

　　情况正顺利地执行着。

　　在十二个小时前进行的会谈结束之后，喵梦和睦都去休息了。【鸟笼】和它所监控着的信徒状况，换由祥子、初华和海铃进行。

　　【智力】点数并不算高的三人，能做的并不多。她们只是轮班看着检测指标，确认没有流民在这个时期冲入Ave Mujica属地的边境线。祥子也是在这个时期，又睡了几个小时。

　　六个小时后，睦醒了。

　　换初华和海铃再次休息。睦进入鸟笼，清点最近的状况，并进行数据报告分析处理。

　　祥子看了那些报告。上面显示属地的物资和人员状况相对安定，边境线上的交火也渐渐变成了一段时间才会进行鸣枪警告的状态。

　　可以的话，祥子希望能够重新搭建战壕和简单的防御墙，加固防线。她为此又去了前线一趟。但由于仍在交战中，这些防线的构建很慢，而且并不能完备、稳固地被搭建到原来的状态。

　　祥子再次回到Ave Mujica的休息所，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

　　初华和海铃已经醒来了，她们在进行最后的整备，准备出发。

　　要确认的情报有三项。

　　虎头拥有的BCPD‘秘密兵器’，流民的动力，和流民的来源。

　　想要知道这三件事，要做的措施显而易见：

　　对【综合区1】进行大规模的排查。

　　前两者暂且不论——‘秘密兵器’有可能并非是一种杀伤性的武器，而是在更隐形的地方发挥它的威力。

　　就像【灵境】那样。

　　而流民的动力，也可能是一种抽象的，无法被具现化的东西。

　　可能是一段被打进脑机里的电子信号、一种改变了的生理指标、一种精神上的概念。

　　这两者可能可以被藏起来。想要找到跟它们有关的线索，需要一点运气。

　　但至少，流民的来源是很难被藏起来的。

　　祥子至少认为，物质穿梭机这种东西还没有被研发出来。

　　流民想要进入【综合区1】，一定是伴随着人员的转移。

　　有人在移动，就能被动作感应探头捕捉到。就算是在地下，红外扫描仪也能够看出些许端倪。

　　只需要顺藤摸瓜，就能够找到源头。

　　在睦和喵梦一起睡下之前，两人就已经把两台【华盖】放了出去。

　　她们（主要是睦）花了一些时间，用研发中心的大型设备拆解了【华盖】的主控面板。

　　她们切断了【华盖】与流民之间那只能说是对讲机程度的对接信号源，将收发信装置连根拔起，塞进属于【鸟笼】的线缆。

　　稍微有些粗暴。

　　但喵梦说“【华盖】说，它没意见”。

　　在两台【华盖】的上面都简单地加装了监控摄像探头、动作感应探头和红外扫描仪，来进行探索。

　　Ave Mujica入手了BCPD的秘密兵器【灵境】。

　　但【灵境】的幻惑能力，并不是一个可以被立刻投入战场的即战力。

　　对于如何使用，怎么使用，怎么最大化它的用处，还需要投入时间、精力和金钱进行深入的研究。

　　与之相比……

　　在这次行动中意外夺取的两台【华盖】，反倒是现在就可以用上。

　　这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华盖】外出侦察帮了Ave Mujica的大忙。

　　唯一的问题就是，它飞起来噪音很大，而且很醒目。

　　这个问题曾经帮助Ave Mujica一度从被轰炸的危机中逃脱——因为如果不是它如此醒目，喵梦和初华当时根本无法发现它——

　　但现在也给Ave Mujica的搜索带来了困难。

　　【华盖】不能飞得太低。

　　它们早就被发现了。祥子并不想去用宝贵的无人机评估对面有没有高射武器。

　　所以搜索的精度最终，还是要靠人力来确保。

　　而这就是初华和海铃被交付的任务。





第四百六十四章 我有意见


　　两小时前，初华和海铃接到任务出发了。

　　说实话，祥子直到她们出发之前，还在考虑要使用两套行动方案之中的哪一套。

　　第一套行动方案是：【让两人潜入流民的防线背后，从后方包夹。尽可能地干掉流民，让流民的数量降低到必要值之下，迫使流民方面不得不进行人员增补。】

　　这套方案很显然地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

　　初华和海铃深入打击，从后包抄，相当于Ave Mujica向前吃子，让对方的执棋手必须应这一着棋。

　　对方必须要补充更多的流民进入【综合区1】，来维持住现在的防线，以避免Ave Mujica将持续侵入更多的地区，搭建更多的防御工事。

　　而这批补充进来的流民，就能够让Ave Mujica看清敌方的增援动线。

　　但是，这套方案也有它的缺点。

　　它的缺点是暴露了Ave Mujica方面“正在派出人员渗透进入防线的后方”，并且“有强烈的进攻意向”。

　　祥子相信，任何一场地区级别的交战，之所以能够陷入相对的平衡状态，一定是因为交战双方都对“暂时稳定”有着需求。

　　Ave Mujica主动派出人员去进行后包围进攻，就等于是主动去打破这个平衡。

　　对方很可能会认为到了必须背水一战的关键时刻，提前拿出一些更加凶险的应对措施。

　　……因为“秘密兵器”的存在，祥子知道他们一定会有这种措施。

　　祥子不知道对面的“秘密兵器”是什么，自然也无法推定他们要进行的措施会是何种方向。

　　而因为祥子的两样“秘密兵器”——【墨菲定律】和【灵境】——都是从【虎头】那里夺来的，祥子这边的“秘密兵器”，对方是知道的。

　　这是一场扑克游戏。谁先出完更多的牌，谁就赢了。

　　杀死银脸的男人派来的人，夺走【华盖】，提前抵达战场，丢出炸弹，破坏道路。

　　祥子打出了更多的牌，形势因此向她倾斜。

　　但只有祥子自己知道，自己的手中最大的也只不过是一对“J”罢了。

　　对方的手中可能会有K，可能会有大小王。

　　如果对方的决策者不愿意暴露，而跟祥子走到对拼底牌那一步，祥子会因为情报上的劣势，而陷入战局上的劣势。

　　“（得避免在了解最低限度的情报前，改变当前的事态。）”

　　这是最终让祥子决定选择另一套行动方案的决定性因素。

　　另一套行动方案——也就是现在初华和海铃正在执行的行动方案，同样是要初华和海铃深入敌后。

　　只不过，这次她们负责的是【从地面进入，分散探索，确认【综合区1】之中可疑的地方】的行动。

　　在确认前线的流民数量还相对固定之后，初华和海铃进入了【基础建设区】。她们小心翼翼地潜伏，绕过最边沿的关卡薄弱之处，在没有触发警报的前提下干掉了两名据守的流民，从防线的豁口处穿过，跨越那儿，进入了【综合区1】。

　　两人立刻开始远离交火地点。

　　她们向着【综合区1】之中深入，对比【华盖】发来的图片，进行可疑点位的搜索。

　　……

　　【Timoris：已成功进入。未发现异常。】

　　【Doloris：未发现异常。】

　　……

　　Mujina Carnival的脑机频道中，初华和海铃又向前进了一处地形。

　　回报显示，两人都暂时还在排查情况。

　　过去的两个小时之内，她们找到了几个有流民驻扎的小窝点，但那都是换班人员待的地方，而且都离前线很近。

　　那之后，两人又深入了一段。

　　暂时还没有找到更关键、更决定性的信息点。

　　【Doloris：要返回先前的流民窝点进行监听工作吗？】

　　祥子看到脑机共通频道上，弹出了初华的信息。

　　“……”

　　祥子思索、并对比了一下窃听被发现的可能性，窃听听到关键情报的概率，以及进入深处搜索到关键情报的概率。

　　【Oblivionis：先不监听。再往里探。】

　　她最后说。

　　自己派出的人只有两个。监听会浪费宝贵的人手，并且，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

　　与之相比，继续向内搜索更加安全。

　　而且，也更加容易获得情报。

　　祥子认为流民的来源就算是出于安全性上的考量，也不会是在靠近前线的位置。

　　不是因为那里太危险了。

　　而是因为第一批在【填海新地2期】封锁后进入【综合区1】的流民，没有让Ave Mujica注意到。

　　这说明他们是从Ave Mujica的眼线之外的地区进来的。

　　线索，应该在【综合区1】更深的地方。

　　……

　　【Doloris：收到。】

　　【Timoris：收到。】

　　……

　　初华和海铃继续前进。

　　祥子则看着界面，陷入了思索。

　　“（后方的人员没有前方多……）”

　　可以肯定，至少第一批流民，是全部在最初的作战中压上了。

　　“（原本应该是计划至少打到能毁掉几排工厂的程度。不过，因为我们搭乘飞行器回来，又丢下炸弹，毁掉了道路，丰川的计划没能够执行。）”

　　祥子想。

　　她想到当时的情况。

　　当时，海铃和初华从无人机上跳下，冲入流民之中。

　　【墨菲定律】是第一次被投入多人作战之中。而它的表现，令人惊异地好。

　　【墨菲定律】在初华手中放射出强电流。电弧击穿了空气，所到之处，数人被同时攻击。

　　被【鸟笼】评估为适合近战的它，杀伤性不负期望地卓越到了吓人的程度。当初华挥下它，打在流民身上的时候，它就像是一把不需要换弹、轻便了数倍的电能【L-69卓式】大型霰弹枪，将电浆溅射到周围所有靠近的流民身上。

　　这把武器唯一的弊端是，它是一把近战武器。

　　远处，还是会有子弹向初华倾斜。

　　海铃、喵梦的无人机，和祥子的小刀负责解决那些开枪的家伙。

　　正是这作战，让局势最终稳定下来。

　　不过，也正是这作战，引起了祥子的戒心。

　　“（因为【墨菲定律】。）”

　　祥子想。

　　自己很明显地投入了一张【王牌】，所以，扭转了局势。

　　但对方没有随之投入【王牌】。

　　对方就这样后退，把优势让了出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要变聪明（5k9月票加更）


　　“（这很令人在意。）”

　　祥子想。

　　在祥子看来，丰川是可以在背后动作，让流民继续跟Ave Mujica的信徒们再拼一下的。

　　都不需要更多的投入。只要稍微使用一下Ave Mujica这边不知道的“秘密兵器”，就可以将攻势维持住。

　　那样至少能够给当时跳下来的初华和海铃，造成一点麻烦。

　　再不济，也能让信徒们无法回推到防线，制造工程上的压力。

　　但对方决定就这样回撤了。

　　换句话说，是没有打算在这里跟Ave Mujica相对消耗力量……明明，他们才是更不害怕消耗力量的那一边。

　　对方没有死死地咬住祥子，而是点到为止，给双方都留了余地。

　　“（是对自己能够在战略上获胜有着自信吗？）”

　　祥子的脑袋里浮现出“想要更优雅的打法”这种短句，这让她的眉头更明显地皱了起来。

　　她深呼吸。

　　对手有可能并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

　　对手可能只是把这种带有缓冲的打法，当作一种心理上的战术陷阱。

　　如果因此变得急躁，自己就中计了。

　　当然，对手也有可能真是因为这种想法，而就这样放过机会。

　　那是他们的托大和愚蠢。

　　不管对手如何，她不能够被情绪影响。

　　“（看着眼前，把手头的事做好。）”

　　祥子对自己说。

　　她依稀记得自己以前也这么对自己说过。

　　不过，她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

　　祥子把手从自己的脑机边上放下。

　　她转过身，看着身后高耸的货架。

　　这狭窄的地下房间，是曾属于BCPD“攻坚者”的地库。

　　地面、墙面和天花板上包裹着的隔音、防震材料，还是老样子。

　　不过，原本蓝灰相间的BCPD涂装字样全部被涂掉了。

　　玫红色和金色的喷漆，在墙壁上喷出了大大的【Ave Mujica】字样。

　　祥子从这些架子、柜子和多层箱之间走过。

　　她穿过分门别类排好的各式的插件、芯片和合成材料中间，进入后方。

　　在那里的，也是一排货架。

　　当义眼扫过那排货架、和货架上面的一排排长条塑料盒的时候，扫描显示出了【属性点数芯片】的字样。

　　祥子伸手，把一根写着【肉体】的长条塑料盒抽了出来。

　　透过上部的透明板，她看到这些塑料盒内侧放着的，写有【属性点数芯片】的小型安置槽。

　　安置槽上，写了一条条使用说明、使用注意事项、和它们的用法用途。

　　不过，最关键的地方则是空的。

　　安置槽里，一片【属性点数芯片】也没有。

　　祥子又抽出第二根塑料盒。

　　这根写着【反应】。

　　光是拿到手里的手感，就跟先前那条一模一样。

　　向里望去，更是足够确认了：这条也是空的。

　　祥子抽出第三根塑料盒。

　　【技术能力】。

　　还是空的。

　　不过，她并不意外。

　　她把这些都推回去，最后抽出了【智力】和【镇定】的塑料盒。

　　这一次，塑料盒内部传来“沙沙”的动静。

　　【智力】和【镇定】的塑料盒里有装着【属性点数芯片】。

　　装着好几片。

　　【镇定】芯片有七八张。【智力】的数量比【镇定】要更多，大概有十几张。

　　这些点数芯片聚集在一起，在祥子的义眼上形成了高能量反应特有的红斑。

　　与红斑一同出现的，还有弹出的电子说明。

　　安置槽自带的电子说明显示，这些全都是【菜鸟】级别的——提供【3-6】级别之内点数提升的【属性点数芯片】。

　　……

　　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攻坚作战结束后，Ave Mujica就收缴了这间BCPD“攻坚者”的地下仓库。

　　在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时候，祥子曾对这里抱有很大的期待。

　　毕竟，对于只能够依靠【属性点数芯片】来提升的祥子来说，【属性点数】的提升，能够为她提供绝对的补强。

　　如果能够搜到【专家】级别的【镇定】芯片的话……

　　祥子也曾这么想过。

　　“（不过，结果，就只搜出来了【菜鸟】级别的【智力】和【镇定】芯片。）”

　　祥子看着这些塑料盒，想。

　　喵梦曾就此抱怨过“怎么都是些垃圾东西”，而初华说“BCPD只会给外派项目提供这种程度的芯片”。

　　也是。

　　可以算是BCPD流放地的【填海新地2期】驻扎地，怎么可能发到昂贵的【专家（7-12）】级别的【属性点数芯片】补给？

　　就算是这些【菜鸟】级别的【属性点数芯片】，也给得不多。

　　而且，基本都是急需品。

　　根本没有人想要来【填海新地2期】。BCPD派来这里驻扎的人之中，前线人员永远不足，为此，有很多犯了事情，或是被穿了小鞋的原文员，也被安排到了前线组。

　　正是他们需要这些【属性点数芯片】，进行针对项上的补强——因为有一些BCPD的技术武器，【属性点数】不够，根本就无法启动开机程序。

　　至于他们自己的能力是否到达那个【属性点数】所表示的面板水平，是否能够用好这些武器，不是当时要考虑的东西。

　　能让人顺利开机技术武器的【技术能力】芯片是最需要的。能保命的【肉体】和【反应】芯片也是抢手货。

　　这三种芯片的物资一到，就会被人请领走。

　　根本就留不下来。

　　只是提升射击稳定度的【镇定】，没有太多人需求。

　　而一般是程序员需求的【智力】，则更少人请领了。

　　BCPD没有发智能武器给这个部门。满是【虫群】的【填海新地2期】不需要黑客。

　　至于为什么没有发智能武器，却发了【智力】点数芯片……

　　恐怕，就是只有BCPD的财会部门和跟BCPD签订了点数芯片采购合同的【超互联】点数芯片生产工厂，才知道的秘密了。

　　祥子把手指停在了装有【智力】点数芯片的盒子上面。

　　她把【镇定】的盒子塞回去，将【智力】的盒子拿了出来。





第四百六十六章 也会遵医嘱（5k9刀片加更）


　　祥子在第一次来这间仓库的时候，就知道有【智力】芯片的存在了。

　　尽管没有她最想要的【专家镇定】，但这也能够提升数值……

　　“（……）”

　　不过，当时，祥子并没有拿走它们。

　　她当时只给睦带了一些【菜鸟镇定】芯片，让睦拆掉它们的元件，投入先前那些【专家镇定】芯片的修复中。

　　“祥，不用【智力】芯片吗？”

　　当时，当祥子从BCPD的地下仓库里走出来，把那些【镇定】芯片交给睦的时候，睦曾经这样问过祥子。

　　“……先不用。”

　　那时候，祥子是这样回答的。

　　“这些芯片最多也只能将我提升到【智力：6】，只能让我在脑机通讯频道中说话的速度变得更快，并不足以让我抵御【冰锥】、【快速破解】和【虫群】的病毒。它造成实质上的变化。我有你和喵梦帮助防护脑机，暂时并不需要它。”祥子这样说，“但【智力】点数的高低，却能够被从接入设施的速度上面看出来。”

　　低点数能够麻痹敌人，帮助自己更好地伪装成一般民众。

　　祥子当时是这样对睦、对Ave Mujica的众人解释的。

　　不过……

　　这并不是所有的真相。

　　祥子其实是担心脑波的情况。

　　【智力】属性点数的提升，能够让人的脑波频率加快。

　　升频，意味着可以在同一时间内思考更多的事。

　　这会在人进行人机交互，或是进入赛博空间的时候，发挥很大的作用……

　　……也会在思考走进死胡同的时候，发挥很大的作用。

　　祥子对于自己的脑波活动“已经很糟糕”这件事，还是有自觉的。

　　“（不想要联想的事，不想要回忆的事。）”

　　祥子经常被这些东西困扰。

　　还有梦。

　　脑频的升高，梦也会变得更加糟糕。

　　祥子可不希望以后每次入睡前，都必须打一针【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

　　对身体的影响姑且不论。

　　那可是很贵、很难获取的。

　　所以，她原本是没打算提升【智力】的。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现在，有了【鸟笼】。

　　有了【鸟笼】，Ave Mujica内部的情报交换速度上升了一个量级。

　　在睦和喵梦去休息的时间里，祥子、初华和海铃暂时监管了【鸟笼】。

　　祥子也注意到了一件事。

　　睦是通过使用脑后的可插拔技术接管来解决与【鸟笼】的大数据交互问题的。

　　而对于没有安装这种接口的人来说，想要与【鸟笼】进行交互，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智力】点数——依赖于脑机能够在同一时间处理多少数据量。

　　“……”

　　看起来，战事还需要继续一段时间。

　　睦需要得到充分的休息，而无人机也要有人管理。

　　【鸟笼】需要人代理，但初华和海铃没有办法及时赶回来。

　　现在，在这里，能成为代理的人……

　　“（我。）”

　　没有任何意外，祥子得出了这个答案。

　　祥子想，她差不多是时候提升自己的脑频，以备不时之需了。

　　“（而且，【智力】的提升，也能够让我更高效、更快速地处理属地内的问题。）”

　　祥子想。

　　自己的赛博精神病症状，是不能够忽视。

　　但如果因为睦和喵梦休息而导致属地失去管控，被流民攻入，祥子觉得，她才会更严重地赛博精神病发作。

　　祥子伸出手，把三枚菜鸟级别的【智力】属性点数芯片从塑料盒里取了出来。

　　……

　　从狭窄的地下楼梯往回走的时候，祥子给自己的赛博精神病治疗师打了个电话。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没有上前线。当祥子打给他的时候，他正投身于后勤工作，帮忙治疗那些在先前交战中失去了部分肢体的信徒，并给他们安装义体。

　　这并不是他的主业。

　　不过，赛博精神病治疗师，也是治疗师。

　　这年头，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你不想接受我的治疗！？哈？就因为我以前是修车的？我告诉你，乐之城很多诊所的义体医生，根本没有义体医生执照——与他们相比，我以前至少还握过扳手！”

　　祥子打电话的时候，就听见赛博精神病治疗师的背后，有人在这样和患者吵架。

　　“……”

　　属地内的义体医生问题急需解决。

　　祥子按着眉角，在记事本上多加了一栏。

　　“……不好意思，他们太吵了。”赛博精神病治疗师低声、惶恐地说，“您找我？”

　　“我有事想要咨询您。”祥子问，“以我现在的精神状况，可以用【智力】点数芯片吗？”

　　“我……我的建议是，能自然成长最好。”赛博精神病治疗师犹豫了一下，说“【智力】提升造成的短期脑频增加，可能会影响赛博精神病的稳定状态——”

　　“不行？”

　　祥子问。

　　她的语气稍稍有些改变，变得更硬、更冷。

　　“——当然，也不是说不能用。”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巧妙地转换了说辞。

　　“很好。”祥子说，“那么注意事项是什么？”

　　“嗯……尽量在精神松弛的情况下使用，并且注意在使用后的一段时间内，不要有太剧烈的脑部活动……”

　　赛博精神病治疗师说。

　　“谢谢。”

　　祥子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交际稍微用些话术，会更加顺利。

　　祥子想着这些事，回到了地表。

　　不远处，就是Ave Mujica的研发中心。

　　睦现在在那里，进行【鸟笼】的工作，喵梦也在那里，负责处理无人机拍到的图像。

　　祥子看了看时间。

　　距离下一次定点汇报，还有一会。

　　她打算先跟她们汇合。

　　“（等待海铃和初华得到线索的时间里，【智力】芯片差不多可以先安装了。）”

　　祥子一边通过研发中心门口的安检仪器，一边想。

　　这段时期内，应该没有太严重的问题。

　　“（……）”

　　还是要警惕敌方突然袭击。

　　但应该也还好……

　　祥子想着这些事，一边准备给自己安装芯片，一边走向【鸟笼】的房间——

　　然后。

　　祥子在路过侧面的一间房间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间房间是检查室。

　　里面放了一张床。

　　床上，有两个人。

　　喵梦胸口朝下，趴在床上，什么也没穿。

　　而睦则斜坐在喵梦身侧，双手放在喵梦的身上。

　　听到祥子路过的时候，喵梦和睦正好抬头，与祥子对上了视线。





第四百六十七章 老大不要啊


　　“……你……”

　　“哇啊！”

　　祥子的第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喵梦就先跳了起来。

　　“老大！进门之前要先敲门！”

　　她扯住身下的白被单罩在胸前，就好像她被祥子占了便宜似的。

　　“不过。”她绞着那些被单，又说，“如果老大真的想看，也不是不可以……”

　　祥子直接走向喵梦。

　　她用手按住喵梦的肩膀。

　　“喵！”

　　外部带来的凉意让喵梦差点跳起来——

　　祥子把喵梦的肩膀扳了过来。

　　在喵梦光洁的白背上，祥子看到了黑色、玫红色、粉色、紫色、绿色和青蓝色的线条勾成的蝴蝶兰。

　　也看到了睦拿着纹身笔和纹身针的双手。

　　消毒蓝皂因为祥子的动作，从喵梦的后腰上滑下来，带出了一条湿滑的青色痕迹。

　　纹身还没有完成。只覆盖了喵梦从右侧肩胛骨斜向下，大概一半的背部。

　　但已经可以看出它和寻常纹身不同的地方。

　　纹身做出了伪3D效果，越是集中注意力盯着，就觉得那些彩色的图案越是深邃，像是要被光怪陆离的线条吸入其中。

　　这是皮下刺入了液态半导体墨的表象。

　　“调试怎么样了？”

　　祥子问。

　　“老大，我就喜欢你了解事情很快这一点。”

　　喵梦笑着，将自己的脑机界面转成了【外部共享】。

　　……

　　【灵境：皮下交互界面】

　　【状态：安装流程中－手动】

　　【进度：71%】

　　【血指标：评估正常－＃打开详细数值】

　　【脑指标：评估正常－＃打开详细数值】

　　【循环量：间断测试中】

　　【……】

　　……

　　祥子扫了一眼个体需要投入的算力。

　　还挺多。

　　“我记得你上一次会议的时候才说，你不能做更多的事了，因为光是监控无人机就让你筋疲力尽。”

　　祥子说。

　　“哎呀，兴趣是最好的精力补充剂嘛。比【爆裂】还管用。”

　　喵梦笑着说。

　　“而且装了这个，后面就会轻松很多啊！”喵梦又说，“老大，你就当没看见吧！”

　　祥子倒不能说这话错了。

　　“我会的。”祥子说，“你的工作量照常。”

　　喵梦开始哀嚎了。祥子转过头，看向睦。

　　“我不知道你还会纹智能纹身。”

　　祥子对睦说。

　　“BCPD的笔记本电脑里，有附技能数据。”睦说，“没有很难学。”

　　“是吗。”

　　祥子侧过头。

　　“祥。”睦又说，“祥去仓库了。”

　　睦果然知道自己先前的动向。

　　自从接入了【鸟笼】以后，行程是无法瞒过睦的。

　　祥子想。

　　睦有给这个功能装被监控侧的切断功能，但祥子并没有把它关掉。因为她作为Ave Mujica的核心，不能够仅凭自己的好恶去决定一件事情。

　　“啊啊。”祥子回答睦，“我去拿了一点【智力】的点数芯片。”

　　睦眨了眨眼睛。

　　“祥，没加点数。”她说。

　　果然接入了【鸟笼】以后，这也能够被确认到了吗。

　　“我想现在不是时候。”

　　祥子说。

　　“因为感觉除了外部的问题，内部也需要担心。”

　　她说着，看了坐在床上的喵梦一眼。

　　“干、干嘛啊。”

　　喵梦往后缩了缩。

　　她收紧手臂，把胸前的白被单搂得更紧了。

　　也就在这时。

　　滴滴。

　　祥子、喵梦和睦的脑机接口灯，同时闪了闪。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Timoris：一七四九，侦测到高能量指标。】

　　【Timoris：＃TAG点位】

　　【Timoris：＃影像资料】

　　……

　　是海铃发来的讯息。

　　这么说来，海铃在上一次汇报的时候，进入了隘口地形。

　　如此看来，应当是有了发现。

　　祥子点开海铃发来的那份影像资料。

　　青绿色的信息框弹出，在她的眼前出现了资料。

　　混乱的战场上，一台深褐色涂装的装甲骑兵攻击车停在街道上。

　　扫描框体从它像是短短的炮管上弹出，显示出它的名称。

　　【军用科技-A-20-装甲骑兵攻击车】。

　　这种外形像是短炮管坦克的车辆的主要用途，是在战斗中负责前线侦察和与远端侦察。

　　“……我活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哪里能买到装甲骑兵攻击车。”

　　喵梦在一旁咋舌道。

　　“如果这些没钱没地位的癫子能够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买到军用科技的装甲骑兵攻击车，我就把我收回来的问题天线全部做成意大利面吃下去。”她说。

　　喵梦想要吃天线的行为，祥子不能苟同。

　　不过，她认同喵梦的认知。

　　不管是从价格还是从入手渠道，这种装甲骑兵攻击车都不像是流民能够拥有的武装力量。

　　“（就算勉强能用‘【填海新地2期封闭之战】中丰川与乐队作战时留下来的废弃武装修好了’来解释，燃料问题他们也解决不了。）”

　　祥子看着这台装甲骑兵攻击车。

　　海铃的播报是实时播报。不过，装甲骑兵攻击车的位置并没有移动。

　　现在，它并不是在行驶中，也不是停靠着。

　　而是侧翻倒在路面上。

　　仔细一看，还有一块巨大的石板插进了它侧向的轮毂下面。

　　祥子看了一眼坐标。

　　距离十几个小时之前，Ave Mujica丢下炸弹的爆破地位置很近。

　　它应当是在运行途中遭遇了炸弹从天而降，因此被震倒，卡在了破碎的路面之中。

　　“……是它。”

　　睦忽然轻声说。

　　“睦？”

　　祥子转过头，问。

　　“流民的战略兵器。”

　　睦说。

　　睦打开了电子扫描界面，并出示了电波的比对波频。

　　“这台车里搭载了能影响电子设备的强干扰场。”睦说，“【鸟笼】跟它作战过。”

　　“……是它，还是它们？”

　　祥子问。

　　至少要确认数量。

　　“拜托是‘它’，好吗？”

　　喵梦在一旁说。

　　喵梦这会儿倒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直接趴到了祥子的背上。

　　背上传来的触感，令祥子大皱眉头。

　　“它。”睦说，“就这一台。”

　　“好极了！”

　　喵梦打了个响指——她直起身，祥子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某个东西给打到了——

　　也是在这时。

　　“……”

　　祥子看到海铃传来的影像中，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





第四百六十八章 听话，让我看看


　　影像被切换到了红外显示面板。

　　面板上出现了人的体温状态。

　　快速上升的温控图像显示，有人正在地上的装甲骑兵攻击车附近。

　　……

　　【Timoris：我觉得现在需要支援了。】

　　【Doloris：马上到。】

　　……

　　Ave Mujica的定位地图上，初华的位置开始移动，向着海铃的标定方向靠近。

　　同一时间，也能看到监控摄像中，人影闪现。

　　……

　　【Doloris：Timoris，你的红外温控不是很稳定。脑机的接板没弄好？】

　　【Timoris：这你得问把我的脑机回滚的人是怎么还原我眼眶连接件版本的了。】

　　【Amoris：那个人说她做得完美，没有任何问题～】

　　【Timoris：我这里写着我的眼眶连接件“被还原回出厂设置”了。】

　　【Amoris：还原回出厂设置，不就是没有任何问题吗？】

　　【Mortis：人，出来了。】

　　……

　　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祥子正看着摄制到的影像。

　　有两个人在破损的道路旁边的阴影中走进走出。

　　两人似乎是在确认那台装甲骑兵攻击车的状况。

　　透过海铃回传的图像，祥子看到这两人在翻倒的装甲骑兵攻击车内部和周边走动，来回确认。

　　电子信号上下跳跃，显示他们正在拆除某些设施设备。

　　……

　　【Amoris：是觉得车弄不回去了，在回收物资吗？】

　　【Amoris：流民倒是也挺勤俭持家的。】

　　【Oblivionis：他们不是流民。】

　　【Amoris：嗯？】

　　【Oblivionis：电子扫描界面显示，他们有配备陶瓷内衬的防弹衣和智能手枪。】

　　【Oblivionis：流民不用智能手枪。】

　　【Doloris：那能进来这里的人，可不多。】

　　【Timoris：如果待会他们出来，我发现那是两个有着银色脸的男人，我要尝试砍掉他们的脑袋吗？】

　　【Oblivionis：……】

　　【Mortis：不是银色脸的男人。】

　　【Mortis：针对这两人的侦测指标中，没有检测到丰川家的数据图样。】

　　【Amoris：Mortis，如果你能晚十秒钟再说出这句话，我们就能听到Oblivionis提供的有意思回答了。】

　　……

　　祥子可不认为以“精简”为行事准则的丰川家，会让麾下的走狗两人一组行动。

　　不过，不需要她专门指出这点，现状就做了最好的回答。

　　过了一会，这两人带上了一些数据元件和一些芯片，从装甲骑兵攻击车旁边离开。

　　海铃的眼眶扫描件拍摄到了他们的脸部。

　　不是银色的脸。

　　是正常的生理人……

　　也可能是人造皮肤。

　　不过，至少长得像人。

　　……

　　【Doloris：真的不是。】

　　【Amoris：可惜！】

　　【Timoris：我也只是一说。没想到你真的希望那是银色脸的男人。】

　　【Amoris：不——我在可惜我刚才没开盘口！Doloris明显是有相信的成分在的——】

　　【Oblivionis：……】

　　【Amoris：——我的意思是，我就是活跃下气氛，哈哈……】

　　……

　　祥子的脑波是有一点波动了。不过，并不是因为喵梦。

　　而是因为她看到了初华正在接近目标地点。

　　很快，她就将和海铃进入能够彼此支援的范围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差不多了。

　　祥子看着初华在标准位点停下。

　　同时，她也看着这两个人正在离开这辆装甲骑兵攻击车。

　　两人开始向着西南方向移动。

　　……

　　【Oblivionis：Timoris，Doloris。】

　　【Oblivionis：跟踪他们。】

　　【Timoris：收到。】

　　【Doloris：收到。】

　　【Mortis：需要实时监控吗？】

　　【Oblivionis：定点监控就可以了。】

　　【Amoris：肯定不需要无人机了吧？】

　　【Oblivionis：去侧向点位巡逻。】

　　【Amoris：嘿！侧向点位已经搜查完了！Oblivionis，你没在关注无人机给的报告，对吗？】

　　【Oblivionis：……是吗？】

　　……

　　喵梦的这句话，倒是让祥子有一点点惊讶。

　　侧向点位巡逻完毕，意味着无人机对【综合区1】的巡逻基本结束了。

　　但是，祥子这里没有收到集群报告。

　　“（这意味着目前【综合区1】深处，没有太多流民……吗……？）”

　　跟前线的人数相比，是不是太少了点？

　　祥子是在【综合区1】的酒吧里，当过一段时间的钢琴手的。她对【综合区1】的人员数量，多少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人变少了。

　　“（会是藏在这两人要去的地方吗？）”

　　祥子看着海铃回报的画面，想。

　　初华和海铃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着两人。

　　喵梦和睦重新开始纹身，而祥子始终确认着画面。

　　进行武器的搜查，而且，不是流民。

　　这两个条件合在一起，祥子认为，这两个人的身份只可能是丰川的人。

　　在这之前，祥子没有见过除了银脸的男人之外的丰川家人员。

　　他们即将要回去的地方，很关键。

　　“（要么是流民的来源。）”

　　即，前往【综合区1】通往外部的通道处。

　　“（要么，是流民人员接受动力影响的地方。）”

　　即，丰川家和流民们的聚集处。

　　不管是哪一个，都是重点。

　　【综合区1】单论横长，并不宽。

　　很快……

　　很快，初华和海铃就跟着那两名可疑的技术人员，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

　　而那目的地。

　　“……”

　　那目的地，让Ave Mujica的众人并没有预料到。

　　两名技术人员来到了【综合区1】西南角的位置。

　　然后，他们越过了那里的，流民简陋的护栏。

　　他们继续向前进。

　　两人穿过满是商用写字楼的【行政区】的边沿，向着【住宅区】的方向走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过去


　　还不够。

　　还不够。

　　青鸟如是低语。

　　希冀救赎。

　　哀叹救赎。

　　这里究竟是现实，还是回忆。

　　亦或是幻想呢。

　　……

　　宽广的室内场馆，内部。

　　光线透过高处贝壳状的透明拱顶天窗，从上方洒落，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场馆内部还没有启用。

　　不过，装修已经完工了。

　　装饰豪华而不失现代感的内饰立面，铺着厚厚的吸音毯。

　　墙壁上，挂着各种使用最新数字技术绘制的，复杂、炫目甚至超现实主义风格的抽象艺术图案。

　　瑠奈从它们的旁边走过。

　　她看不懂它们在画些什么。

　　这是脑波需求图像，只有脑频到了一定程度——【智力】到了一定程度，才能理解的艺术。

　　是让那些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的上流人士，炫耀自己【属性点数】的装饰品。

　　瑠奈的【智力】已不算低。

　　但仍不行。

　　她踏着铺设着深色调大理石的地面，匆匆向前走去。

　　地面光滑而冰冷，反射出周围的一切。

　　人群在宽敞的场地中穿梭。

　　与这座以【高档演出厅】为设计目的而被设计出来的场馆那高雅的内装相比，周围的人们显得有点太贫穷了。

　　他们穿着最廉价的无纺布衫、线衫和牛仔裤，挤在这庞大的空间内。

　　他们在乐之城内是渺小的。到了这里，给人的感觉，也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他们的身影在光线中忽明忽暗，擦肩而过时，瑠奈能看到他们脸上紧张、疲惫的情绪。

　　瑠奈路过一根光滑的柱子。

　　上面映出了她的脸。

　　她的脸跟这些人，也没什么差别。

　　空气中弥漫着人的味道，和清洁机器人的轻微金属味。

　　场馆内部很吵。

　　场馆的正后方，有一个巨大的LED屏幕。

　　上面，正播放着乐之城的流行音乐——Poppin'Party的《序曲》。

　　【直至现在也一直记得】

　　【那便是我们一直所绘的】

　　【未来序曲】

　　【如同奇迹一样吧】

　　【无论去往何处】

　　【来吧】

　　【共同前行吧】

　　欢快的歌声流淌着。

　　“（不播Roselia的歌吗？《FIRE BIRD》之类的。）”

　　瑠奈这样想着，穿过人群。

　　瑠奈到这里已经有几十个小时了。

　　场馆里，除去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播放的Roselia，Morfonica和RAS的歌以外，基本只放Poppin'Party的歌。

　　而且，都是来回在播那么几首。

　　瑠奈觉得Poppin'Party的歌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有一点太欢乐了。

　　而且不适合这么大声地放。

　　但瑠奈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也很累了。

　　她从一处立柱转移到另一处立柱，叫住了一名青年。

　　“您好。”

　　瑠奈开口问道。

　　“您认识一名叫做芦田莉伽的人吗？”

　　……

　　直到安顿下来以后，瑠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过去做的事究竟有多么的大胆。

　　无法忍耐内心焦躁的情绪，鲁莽地购买了改造外骨骼件，就进入了危险的动乱地区。

　　结果，当然是没有找到莉伽。

　　不仅如此，还被枪击中了。

　　差点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幸好，被好心人救了。

　　名叫千早爱音的奇怪同龄人将瑠奈带出了开战中的【综合区1】，带入了【住宅区】。

　　在听说瑠奈在找人后，爱音打了一些电话，和附近的人说了一些事……

　　最后。

　　“可以了，进来吧。”

　　最后，爱音带瑠奈进入的，便是【住宅区】外围的这座高档演出厅【Zepp Plus】。

　　在瑠奈抵达【Zepp Plus】的时候，有许多人已经在里面了。

　　基本都是青年。

　　看上去，都是紧张又疲惫。

　　衣着都不是太光鲜亮丽，穿的都是些普通服装。

　　进行了轻量赛博改造的人很多。

　　完全没改造的人和重度改造的人，都很少。

　　他们的处境，给人感觉与瑠奈在【综合区1】里见到的那些流民有点相似。

　　不过，与凶神恶煞的流民不同的是，现在在这里的这些人更疲惫、更羸弱、更像“良民”。

　　“这里有为了躲避【综合区1】的交火而过来的人，也有从乐之城主城区过来的人。”爱音对瑠奈说，“如果你要找人的话，在这里找，是最优选择。”

　　“记得在17号早晨6点之前离开。还有……”

　　爱音犹豫了一下，说：

　　“别在意无关的事。”

　　是一个有时间限制的探查。

　　当时，瑠奈看了一眼她的脑机。

　　她抵达的时间是16号凌晨。

　　也就是说，只有一天的搜索时间。

　　“如果不在17号早晨6点之前离开，会发生什么？”

　　瑠奈问。

　　“我好像说过别在意无关的事了。”爱音说。

　　“抱歉。”瑠奈道歉了。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爱音说，“这是同意你进来的那个人提出的要求，而她也总是不告诉我这背后的原因。”

　　她挥了挥手。

　　“那就这样。祝你成功找到在找的人。”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谢谢……千早小姐不在这里找人吗？”

　　瑠奈在后面问。

　　爱音转过头，笑了一下。

　　“我找的人不会在这里。”

　　她说，然后离开了。

　　自爱音走后，瑠奈便开始和这里的人打听莉伽。

　　……

　　“请问？”

　　“啊，那位戴眼镜、穿黑色夹克的大哥。”

　　“那个……”

　　“您有听到吗？”

　　“那位戴眼镜、穿黑色夹克的大哥。”

　　“抱歉，打扰您。”

　　“是的，就是您。”

　　“那个……”

　　“我在找一个朋友。”

　　“她的名字叫做芦田莉伽。”

　　“……大哥？”

　　“您不知道吗？”

　　“好的，谢谢您。”

　　“啊，那边的姐姐……”

　　……

　　寻找不见了的莉伽。

　　寻找不见了的莉伽。

　　寻找不见了的莉伽。

　　1个小时、2个小时。

　　5个小时、8个小时。

　　16个小时。

　　不。

　　从莉伽失踪的那天起，一周、一个月……

　　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一无所获。

　　连自己都惊讶的执着。

　　甚至，都到了这种地方。

　　为什么追逐到了这里？

　　瑠奈问自己。

　　答案却暧昧不明。





第四百七十章 追随的脚步


　　在疲劳之中，瑠奈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如此坚持的意义了。

　　唯一能确信的，就是她越来越觉得，场馆内的LED屏幕的声音太大了。

　　“（总觉得，开始……）”

　　总觉得，开始回想起先前听过的别的歌曲了。

　　疲惫带来了思维的涣散。

　　“（莉伽，你在哪里？）”

　　瑠奈靠着一处立柱，缓缓坐了下来。

　　她想到了那张不见了的，Ave Mujica的邀请函。

　　如果有在的话，至少可以拿出来问一问……

　　“（是因为邀请函不见了，所以才找不到人吗？）”

　　瑠奈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虽然让很多人认识了莉伽。

　　虽然从很多人那里得到了帮助。

　　“（但我所获得的，仅仅是前奏曲的邀请而已。）”

　　“（已经结束了吧。）”

　　感觉再查下去，可能也无法再找到了。

　　还有时间限制。

　　要离开这里。

　　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连结，已然断开。）”

　　瑠奈坐在地上，意识慢慢地、慢慢地变得模糊。

　　糟糕。

　　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四十几个……小时……以前……）”

　　坐下来以后，疲惫带来了困意。

　　眼睛看到了眼眶预制件之中的时钟。

　　现在是晚上。

　　快到午夜了。

　　距离早上6点，还有7个多小时。

　　“（稍微休息一会，也没关系吧。）”

　　瑠奈想着。

　　眼皮慢慢地、慢慢地，合上了。

　　瑠奈沉入了深沉的睡梦之中。

　　……

　　瑠奈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紧张、焦虑、并不良好的睡姿，和不能安稳地入睡的环境，她做了奇怪的梦。

　　梦里，纯白色的空间之中，齿轮构成钟表转动着，咔哒、咔哒地响着。

　　梦里，瑠奈久违地想到了莉伽的事。

　　不是莉伽失踪——这件事本身。

　　而是她很久没有考虑过的，关于“芦田莉伽”这个人的事。

　　那是每年的惯例。

　　莉伽的生日……

　　只有莉伽过生日的时候，自己会在即将变成新的一天的0点，准时为她献上祝福。

　　中学的时候。

　　莉伽会准时在午夜0点来到自己的家门前。

　　“看窗外！”

　　我家住在廉价公寓的3楼。

　　拉开窗帘往外看，映入眼帘的就是，在画板上写下【生日快乐】字样的，像笨蛋一样挥舞着手的莉伽。

　　多么想要回到那个时候。

　　为什么在莉伽接触到奇怪的乐队的时候，没有能够阻止她呢？

　　为什么在莉伽开始频繁出入危险场所的时候，没有去劝阻她呢？

　　为什么，当时，没能保护好她呢？

　　啊啊。

　　在梦中与醒时略有不同的音乐声中。

　　稍微。

　　稍微，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执着的来源。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

　　我只能做好，我现在力所能及的事情。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Doloris：从【住宅区】通往【综合区1】的安保做得很夸张。】

　　【Doloris：从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一点【住宅区】的状况。不过扫描给出了热能反应。武器很好。】

　　【Mortis：武器，是【TKI】和【HJSH】的信号。】

　　【Mortis：丰川家用的款式。】

　　【Oblivionis：丰川，这就已经完全进驻【住宅区】了吗……】

　　【Oblivionis：因为人手不足，没有向西边扩张的时候，也有考虑过会有新的势力抢先进入，或是在那里自然生成。】

　　【Amoris：那时候考虑的是BCPD会转而驻守【住宅区】呢～】

　　【Oblivionis：是。因为乐之城官方比起相互牵制的【七支乐队】，更有明面上的占地合理性。】

　　【Oblivionis：虽然，丰川家入场，也算是乐之城官方的力量……】

　　【Oblivionis：但还是比BCPD麻烦多了。】

　　【Amoris：他们不还在跟【七支乐队】打脑子吗？怎么就有私兵力量可以进【填海新地2期】了？】

　　【Doloris：来的人可能不多。】

　　【Amoris：可能？人热源反应呢？】

　　【Timoris：人热源反应显示，至少有几百个人。】

　　【Amoris：那还真是不……啊？】

　　【Oblivionis：是流民。】

　　【Oblivionis：或者说，是即将成为流民的人。】

　　【Amoris：啊……兵工厂啊？生产人的那种。】

　　【Doloris：到那里去，就能知道流民的来源和动机了。】

　　【Timoris：不太好进。】

　　【Timoris：如果要从【综合区1】进，路线会穿过【虫群】输出端最多、情况最复杂的【行政区】。】

　　【Timoris：就像在城堡外面有着护城河一样。】

　　【Amoris：我们用【鸟笼】解决虫群吧！鸟不就是用来吃虫的吗？】

　　【Oblivionis：【鸟笼】还在负担前线的实时指挥。要同时解决【虫群】，数据承载量会超过预期。】

　　【Amoris：稍稍超一点没事吧？】

　　【Timoris：就算能进，也不好进。我们会正面对上丰川的私兵。】

　　【Oblivionis：……】

　　【Doloris：说得也是。说来，进去以后，要怎么处理那些流民也是个大问题……】

　　【Oblivionis：【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和【住宅区】，在西边有相邻的部分。】

　　【Amoris：嘶……对啊。说不定，北边【综合区1】只是个幌子呢！】

　　【Amoris：他们也许真正的目的，是从西边打进来！】

　　【Doloris：西边我们这一侧的高大的工厂多，而对方是以公园为主的开阔地带。战略上，他们可能不太从劣势地形进攻。】

　　【Oblivionis：但我们可以。】

　　【Amoris：什么？】

　　【Oblivionis：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

　　【Amoris：地区接壤的部分，会有暗雷和诡雷吧！我们没有那么多人，也没有那么多腿！】

　　【Mortis：人数在五人以下的暗雷扫描，【鸟笼】是可以支持的。】

　　【Amoris：噢……不。】





第四百七十一章 mujica杂技团


　　严格来说，乐之城没有夜晚。

　　大功率探照灯从所有的角度点亮夜空，顺带着下面的城市，也亮如白昼。

　　夜晚不再是夜晚。

　　所以，黎明前，天空最黑的一段时间，也与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关系。

　　多种颜色的灯光在演出场馆【Zepp Plus】贝壳型的上弧面上跳跃，折射出黯淡的光。

　　而在它下方的夜里。

　　有人靠近了它。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Amoris：我真以为我会少掉半个脚掌！过雷区的时候，视野里竟然也只有不到1/5的域！】

　　【Mortis：【鸟笼】可以用1/7的域解决大规模秩通量问题。】

　　【Amoris：Mortis，我们不要什么都放在最危险的极端值上操作，好吗？】

　　【Mortis：那，反而会危险。】

　　【Amoris：真的？我也是搞程序的，你不要骗我！】

　　【Mortis：增加域就好像把黄油涂在猫的身上一样。】

　　【Amoris：伙计们，我们是时候该庆祝Mortis的比喻进入抽象的次元了。】

　　【Timoris：放轻松，你可以做一做潜入任务来转换一下心情。】

　　【Amoris：噢——我爱死这种放松方式了！】

　　【Doloris：＃高能量指标】

　　【Amoris：……至少比看到有人一言不合地发来这种指标，要更爱。】

　　……

　　脑机谈话之中，四个黑影悄悄地出现在了【Zepp Plus】的下方。

　　是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

　　每个人都穿着红黑相间的服装。

　　能伪装、有良好的武装藏匿空间，Ave Mujica的标准行动装扮。

　　如果算上远程接在众人脑机里的睦，五个人全都到齐了。

　　这是一次标准的配置。

　　因为这个侦察任务的成败，将决定Ave Mujica眼前面对的“丰川问题”的最终走向。

　　脑机里，喵梦的话变得很多。

　　这说明她在紧张。

　　而祥子基本不说话。

　　这说明她在思考。

　　这两种情况同时出现，就足以说明眼下事态的重要程度了。

　　沙。

　　最前方的初华无声地举起手臂，示意后方的众人停下来。

　　她们隔着人工假草做成的绿化带，向着【Zepp Plus】的入口处看去。

　　有丰川家的打手在巡逻。

　　祥子打了个手势。

　　喵梦的义眼亮了亮。

　　众人的背后，Ave Mujica属地的方向，传来了大无人机【华盖】飞过的声音。

　　“……”

　　丰川的打手们被短暂地吸引了注意力。

　　Ave Mujica的四人快速从阴影中通过，来到了【Zepp Plus】的墙边。

　　墙边，很高的地方，有窄窄的小窗。

　　顶上，则是钢结构的横梁。

　　小窗和衡量，离地都有大约十米。

　　四人的行动改为了祥子和喵梦望风。

　　海铃快速爬到初华肩膀上。

　　初华向上伸直手。

　　海铃又爬到初华手上。

　　然后。

　　初华猛地向上托举。

　　海铃借势一跃。

　　她在空中二段蹬墙，抓住了小窗那窄窄的边缘。

　　【Timoris：顺利。】

　　海铃单手抓住小窗的边缘，另一只手解下腰间的搭扣。

　　微型吸盘启动，抽出真空，细钢绳拧成的钢条被固定在窗台上，在墙体上吃住力道，又被放下。

　　片刻后，初华带着祥子从下方爬了上来。

　　海铃已经在这时打开了窗户。

　　祥子被交到海铃手里。

　　初华又再次抓着钢索落地。

　　她落在喵梦的身边。

　　而也是同时，先前那名被无人机的声音吸引开注意力的警卫，已经慢慢地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初华从后腰处抽出了【墨菲定律】。

　　然后……

　　哒、哒。

　　守卫就像谁也没看见那样，从喵梦和初华的面前走了过去。

　　“……”

　　初华略微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她看向一旁的喵梦。

　　喵梦的眼瞳深处亮着青绿色的光。

　　看到初华望向自己，她诡谲地笑了笑。

　　“（魔术伎俩。）”

　　喵梦做了个口型，对初华说。

　　……

　　喵梦也跟随初华一起抵达顶部的小窗时候，祥子和海铃已经在确认窗户内的情况了。

　　可以看到，这扇窗户就是在【Zepp Plus】大厅的东南角。

　　透过窗户向内望去，能够看见很多人或坐或躺，零零散散地在室内待着。

　　祥子看着人在红外感应上留下的热点，在深夜的冷风中按住自己的脑机后沿。

　　【Oblivionis：Mortis，能更精确人数吗？】

　　【Mortis：350—400人之间。】

　　【Amoris：哪来的人？我敢打赌，就算是【填海新地2期】现在发生九级大地震，也跑不出这么多人！】

　　【Timoris：那当然跑不出来。因为九级大地震，乐之城都没了。】

　　【Amoris：哇噢。摧毁一座大都市，九级就够了？还得是自然来战胜人类呀！】

　　【Timoris：我有点怀疑你这个“就”的用法。】

　　【Amoris：别在乎细节！我没上过学！】

　　【Timoris：至少你学会了怎么用“我没上过学”这句话来终结一切对你不利的话题。】

　　【Amoris：谢谢……我就当作你是在夸我了！】

　　【Doloris：果然。这里就是丰川聚集流民的地方？】

　　【Oblivionis：……】

　　祥子看着那些躺在【Zepp Plus】大厅里的人。

　　他们的打扮大多简单，身形也瘦弱。

　　服装大多是廉价的织品，常见的品牌很少，甚至不穿名牌的山寨版或二手。

　　名牌的山寨版或二手是乐之城中层人士的标配。这也没有，说明他们处于不能这样穿——会被认为“露财”——的立场。

　　“（想要翻身机会的……人……）”

　　而这些人想要成为即战力，还差得有点远。

　　“（招这样的人……究竟是……）”

　　就在祥子想着这件事的时候。

　　她看到自己的耳缘声压分析器上，有绿色的波跳动了一下。





第四百七十二章 是你的错觉


　　声压分析器能够听到人类的耳朵无法捕捉的音波。

　　有波跳动，就说明那个方向有声音。

　　祥子向着【Zepp Plus】场馆的侧面看去。

　　距离有点远了。

　　不过，依稀可以看见，【Zepp Plus】内部对侧，一扇小小的门被推开。

　　一名丰川的打手推着一辆小小的箱型电动推车，从那扇门里进入了【Zepp Plus】。

　　……喳喳……

　　声压分析器上跳动着的绿色线条，正是这辆电动推车轧过路面发出的，轻轻的声音。

　　喳喳。

　　电动推车推过了场地侧面，又打开了一扇通往里间的门。

　　然后，门关上了。

　　祥子看了一眼义眼中的时间。

　　现在即将凌晨五点。

　　她又看了看身旁的Ave Mujica众人。

　　与她一样，初华、海铃和喵梦也注意到了那个丰川打手和他的推车。她们静静地盯着打手消失的方向。

　　祥子按住了脑机。

　　【Oblivionis：给我一套无声地从这里抵达那个房间的方案。】

　　命令被发下。

　　1秒、2秒。

　　3秒。

　　喵梦的方案最先被发了过来。

　　是很规则的落地→潜行→干扰模板。

　　紧接着来的是初华的方案。

　　落地→从侧边处理掉暗中的打手→把打手堆进板条箱。一路杀过去的模板。

　　最后来的海铃的方案。

　　是直接从屋顶上走的方案。从屋顶的钢结构之中穿过，一路爬到【Zepp Plus】对面，再从那里跳下来。

　　“……”

　　祥子打开方案处理软件，把海铃的方案做成了基底。

　　她交互比对现状，人员的动向，人员的视听范围。

　　然后，把初华的方案和喵梦的方案叠加进去。

　　她将海铃的方案从中间打断，在最靠近掩体的位置转成初华的方案，最后，再用喵梦的方案转移走敌人的视线。

　　祥子把方案发回给了三人。

　　【Oblivionis：执行。】

　　她说。

　　初华抱起喵梦，海铃抱起祥子。

　　两人打开了窗户，跳上了【Zepp Plus】屋顶的钢梁。

　　【Amoris：今天对应的抱人人选，是不是跟之前不一样了？】

　　喵梦在脑机频道中说。

　　海铃看了喵梦一眼。

　　【Timoris：你想要被我抱？】

　　【Amoris：……Timoris，你这话有歧义，出去可不能跟别人随便乱说。跟我说，倒是没关系啦——】

　　【Timoris：想要我抱也没办法。我最近比较有抱Oblivionis的心情。】

　　【Amoris：我就说……什么？】

　　【Timoris：骗你的。】

　　【Timoris：只是因为你离我比较远。】

　　【Amoris：Timoris，你最近开玩笑尺度越来越大了。是我的错觉吗？】

　　【Timoris：是你的错觉。】

　　【Doloris：Timoris，你还好吗？】

　　【Timoris：嗯？】

　　【Doloris：我说不好……你身上的味道改变了。】

　　【Timoris：真令我惊讶。Doloris，原来这能嗅得出来吗？】

　　【Doloris：只是一种感觉，Timoris。你现在闻上去像是……像是……】

　　【Mortis：像是Oblivionis。】

　　【Amoris：哇噢。】

　　【Timoris：是吗？】

　　【Amoris：你们睡——】

　　【Oblivionis：因为她用了我在用的药物。】

　　【Timoris：也可能是因为，我最近不想再一直在意过去在意着的，很多没有答案的事情了。】

　　【Amoris：Timoris，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可能还是去在意一下比较好。】

　　【Amoris：比如说我的精神健康。】

　　【Timoris：谢谢，我会的。】

　　咚沙、咚沙。

　　两声轻响。

　　初华和海铃从会场巨大的LED屏幕背后滑下，小声地落在铺有黑色软垫的地面上——落在两名丰川的，负责监视场地的打手后面。

　　初华一手抱着喵梦，一手将不完全展开的、亮着电弧光的【墨菲定律】捅进一名打手的后腰。

　　海铃则是丝滑地将祥子放到身侧，在半转身的间隙里对打手施加了一次裸绞。

　　咚、咚。

　　两人无声无息地倒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喵梦对着不远处，刚才推推车的丰川打手进入的房间上方的监控摄像探头，抛了个媚眼。

　　探头就像是无法承受她的热情那样，扭头转了45°。

　　而在那探头的下方，刚刚出现的监控死角里，有人前后脚到了。

　　是祥子。

　　她在被海铃放下来之后，就开始朝着那儿移动。

　　现在，她已经抵达了那里。

　　祥子金色的义眼里也亮着光。

　　她将手碰在了电子门锁上。

　　义眼里弹出一小段写着【强制破拆：技术等级需求：12】的红色警示图标。

　　不过，这图标很快被闪烁着的、金绿色的、破开的鸟笼形状的图标所遮盖。

　　当鸟笼形状的图标消失的时候……

　　原来的警示图标，变成了绿色的【已开启】。

　　祥子将手轻轻地拿开。

　　门无声地滑开了。

　　内部的景象显露了出来。

　　房间内部靠外的一侧，是单向的玻璃。

　　玻璃下面，是条形的电子工作台。

　　电子工作台后方，房间的深处，则有着靠墙放置的，空荡荡的置物架。

　　这里看上去，像是【Zepp Plus】场馆一楼大厅LED屏幕和音响广播的主控间。

　　主空间并不大，浅绿色调的房间分为内间和外间。两个房间被一个狭窄的，还没有装布帘的门洞分隔开来。

　　祥子现在只能看到外间。

　　外间没有人。

　　房间正中间，停着一辆电动推车。

　　正是Ave Mujica的众人刚才看到被推进来的那一辆。

　　电动推车原本闭合的顶部，现在打开了，祥子看到一些管状、袋装的东西放在里面。

　　这些小容器里存放着的，好像是液体。

　　“……”

　　在用义眼控件确认房间没有异常后，祥子踏进了外间内。

　　她无声地来到了电动推车后面。





第四百七十三章 来时路（6k月票加更）


　　祥子从电动推车后面伸出手，拿起了一袋车里的药物。

　　无色、透明的液体。

　　装在透明的聚乙烯软袋里。

　　乍一看，很像静脉注射时会用到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水。

　　不过，上面印着的条状信息码，可比市面上可以买到的常规注射品长得多。

　　祥子金色的义眼闪了一闪。

　　这些药物的登陆编号，被显示了出来。

　　……

　　【测试编号：004：复合神经类药物【钢印】】

　　【直接效果：奖赏愉悦、学习记忆、抑制控制及行为动机4条脑成瘾环路的调节与管控】

　　【推定效果：异常激活奖项环路，反向强化奖赏环路异常】

　　【最终期望：配合外部影像，快速形成思维定势】

　　【测试检测成分：苯基乙胺、内啡肽……】

　　……

　　祥子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又拿起下一份药物。

　　这次是装在气动吸入罐里面的。

　　但药物本身的介绍，还是一样的。

　　再下一份也是。

　　这次是注射用。

　　还有……

　　就在这时。

　　内间深处，忽然传出了沙沙、人起身的声音。

　　“……还有多久？”

　　有人在内间里说。

　　“……”

　　祥子无声地将手上的药物，放回了推车当中。

　　她短暂地回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

　　背后，海铃、初华和喵梦也已经进入了房间。

　　走在最后的海铃已经把门带上了。

　　祥子又往前挪了挪。

　　她把声压分析器开到了最大，以确保自己能听清内部人员究竟在说些什么。

　　“定的时间是6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一人说。

　　“今天的测试时间真早啊。这些人几点要去冲击帮派乐队的防线？”

　　另一人问。

　　“看他们适配情况了。”

　　前一人又说。

　　“给药完成后就放影像。”

　　“顺利的话，9点之前他们就已经冲进【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了。”

　　“这是加量以后的第一次测试？”

　　“对。那位先生说，这次剂量比上一次大了，无法预知会出现什么状态。”

　　“我们要离远一点吗？”

　　“说是保持规定的安全距离，就行了。”

　　两人讨论着情况。

　　听起来，是先前进入这主控间的那名丰川的打手，正在和原本就在这里的值班人员交谈。

　　背后的初华给祥子投去一个眼神，询问是否要更进一步地动作。

　　祥子抬手，示意初华等待。

　　内间的两人，还在交谈。

　　祥子用声压分析器拆解了两人的声音，并在两条细细的声纹线路上，标注出了“A”和“B”。

　　“那位先生呢？”

　　丰川打手A问。

　　“之前，那位先生说这不是他带进来的东西，所以，要谨慎小心地处理。”他说，“但是，他本人却没有来吗？”

　　“他说收尾的时候他会来。”

　　丰川打手B说。

　　“那是什么意思，现在呢？他回主城区了？”

　　打手A问。

　　“昨天晚上离开的。”打手B回答，“说是要分析之前的数据。”

　　“哎，不能用脑机了解情报，真是不习惯。”打手A说，“我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说：

　　“丰川这次为什么没让若叶往【填海新地2期】里搭信息站？他们都愿意做塔楼测试了。”

　　“若叶不是被丰川按住了吗。”打手B说，“好久没听到他们有动作了。塔楼测试听说也不是若叶做的。”

　　“明明之前丰川的信息管理都是交给若叶去做的？”

　　“【填海新地2期】以后，不就没有了吗。”

　　“还真是。因为他们的继承人的事？”

　　“你问我这些，我也不会知道。”

　　“也是。”

　　两人的谈话中断了一会儿。

　　但祥子仍然沉默着，没有给海铃、初华和喵梦“进击”的指令。

　　过了一会。

　　“我还以为那位先生会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算拟合的结果。”

　　打手A又开口了。

　　“塔楼测试已经结束了吧？我看到【绿柱】已经被爆破了。”他说。

　　“嗯。”打手B说，“我们这边弄完后，作战测试应该也要结束了。”

　　“这分析量不大吧。”打手A说，“他要用服务器辅助吗？”

　　他又说：

　　“不是有说他被喂了神经突触拷贝件，和复数的行为逻辑芯片吗？”

　　“我还以为，上面的人会这样做，是为了让那位先生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独立于丰川内部网络进行计算。”

　　“可能只是为了加快分析速度。”打手B说，“毕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说得也是。现在的时间都是挣取来的。”打手A说，“乐队帮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这里是乐之城唯一不会被乐队帮派监视的土地，能够针对乐队帮派的攻击手段，要在乐队帮派的人员到来之前完成才行。”

　　“幸好也有乐队帮派明白正确的道路。”打手B说，“在中心区共事多年，还是Poppin'Party明白事理。”

　　“听说她们去跟Roselia会谈了？”

　　“如果能把【最初的双团】都稳定下来，这次的闹剧也就快结束了吧。”

　　“是啊。希望稳定的生活能够尽早到来。”

　　“就是啊。是丰川提供给了这座城市、以及在这座城市里生活着的垃圾们秩序和安宁，就像荒坂和弦卷提供它们给这个世界上其他的地方一样。”

　　“希望那些借着娱乐风潮起势、收容不可燃垃圾的小丫头们能够了解这一点，摆正自己的位置。”

　　“要是这世界上的所有乐队帮派都像Afterglow的那几个疯婆娘一样，整天要搞恐怖袭击，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城市里的住民自己？”

　　“嘛、嘛、嘛。”

　　“不管怎么说，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也是。毕竟，这次的行动也算是计划外的了。”

　　“之前BCPD测试的结果都不太理想，上头才会派那位先生来亲自测试。”

　　“希望这一次，那位先生主持的测试方式能够解决问题。”

　　“我会希望至少【钢印】能够解决丰川和乐队帮派在人员招募上存在的先天差异。这样，我们就不用总是进出这种危险的地方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丰川，丰川（6k刀片加更）


　　“也许吧，也许吧……”

　　丰川的打手B说着。

　　看起来，与不太了解情况的丰川打手A相比，他更多地了解过“那位先生”的行动，对于眼下的情况，了解得也更多。

　　不过，他显得比打手A还要更加犹豫。

　　“我还是很难想象丰川这次把所有的决策权都交给了那位先生。”打手B说，“我知道这里不连通网络，就连小队内部通话都只能够使用喉咙和对讲机，而非脑机。可是……从前我们都是直接收到丰川家的命令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打手A说，“丰川的命令过去直达我们每一个人的脑机，而现在，我们是第一次听从另一个人的指挥。”

　　“我同样不明白，为什么争取来的宝贵时间，被用在进入这块烂地做些不痛不痒的测试。”打手B说，“虽然那位先生是有说过，这些测试不光是测试我们能看见的东西……”

　　“他肯定有我们这个级别的人并不知道的任务。”

　　打手A说：

　　“你不是也知道吗？”

　　“高层的那些人，总是喜欢把任务考虑得很复杂。”

　　“几个目的，乃至十几个目的被统筹规划起来，像是叠盒子一样，叠在同一次行动里面，就像是一个套叠了多种进程的大型程序。”

　　“像我们这种人，充其量都只能够了解其中的一、两个罢了。”

　　“而只有丰川家那些精心培养出来的、【属性点数】极高的人，才能够从多方面体会、理解、玩转这种如同密码盒一样的指令。”

　　“那不是我们所能了解的。”

　　“噢，是，是……”打手B也说，“正是因为如此，才只有丰川能够最好地管理这座城市，不是吗？”

　　“毕竟，从最根本的地方出发，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谁能够拥有丰川家拥有的，那种级别的人才呢？”

　　说着，他们之中有人走动了。

　　听声音，像是走近了单向玻璃的旁边。

　　“这座城市里只有外面的这种生物垃圾。”是打手A，他说，“说是有钱拿，可以为丰川工作，就来到了这里……哈哈。”

　　“也没人骗他们。”打手B说，“他们就要为丰川工作了。而这将是他们生命中所做过的最伟大的事情。”

　　打手B说着，向外间走来。

　　“还有半小时。差不多该把药物备上了。”

　　他说：

　　“把注射药物推进去，把气雾式的灌进通风喷口下面。准备播影片了。”

　　“那位先生对时间要求很严格。”

　　“他回来的时候，如果发现我们没把事情做好，结果会很可怕的。”

　　打手A也跟着走出来了。

　　“下次来的还会是他吗？”

　　打手A在后面问。

　　“谁知道呢。”

　　打手B说。

　　他们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外间。

　　然后。

　　他们在黑暗中，看到了四对不同颜色的眼睛。

　　……

　　【填海新地2期】比乐之城主城区凶险得多。

　　这毫无疑问，是全乐之城人的共识。

　　不过，这个认知，是基于【填海新地2期】内部有【虫群】和【流民】这两大杀器的存在，而建立起来的。

　　如果【虫群】不再能造成威胁，又身处在一处【流民】所不能干扰的地方……

　　那又如何呢？

　　黑客不会在这里黑掉别人的脑机。

　　流窜的危险分子开枪之前，还要先估量一下自己的子弹，和敌方的实力。

　　如此想来，【填海新地2期】说不定，比乐之城主城区还要安全。

　　丰川家意识到了这点。

　　但他们显然没能好好地将这些事传达给他们下面的人。

　　为了规避【虫群炸弹】而不使用扫描的日子过久了，这些人有点……

　　……太放松了。

　　……

　　【Mortis：丰川家的任务，真的总是考虑得那么复杂？】

　　脑机里，传来睦被转换成音频的讯息。

　　【Oblivionis：我不知道。】

　　祥子说。

　　祥子从手脚都被捆住，嘴也被封条塞上的，两名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惊恐的丰川家打手身前走过。

　　一方做好了准备，还有着人数上的优势。

　　而另一方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其结果，就是制服行动在一瞬间就完成了。

　　【Oblivionis：丰川家的事，我不知道。】

　　祥子说的，是真的。

　　她被清洗过的大脑，根本想不起来，也不可能想起来与丰川家的所谓“任务”有关的记忆。

　　至于说，让现在的她来思考的话……

　　【Oblivionis：我个人，反而常因为任务不够简单而困扰。】

　　祥子是认为优秀的行动，是越简单越好的。

　　因为简单，意味着“容易执行”和“容错率高”。

　　祥子走过两名被捆住的丰川家打手。喵梦靠在她们身边，用食指点着下巴。

　　“他们，好像知道的挺多啊？”喵梦饶有兴致地说，“要留下来，从他们的脑机里慢慢拔丰川的情报出来吗？”

　　“周围可能还存在危险。这种情况下，留着他们，试图把他们带出去的行为是相当危险的。”

　　祥子说。

　　而且，这两人只是打手。

　　“之前的内容也没多少关键信息。”

　　“欸～没多少关键信息吗？”

　　“说的都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能看见的。”祥子说，“关键的东西，这些打手不会知道的。”

　　“那怎么处理他们？”

　　初华在后方说。

　　“给他们试试这些药物，怎么样？”喵梦拿起一袋【钢印】，晃了晃，“我看这个可以‘快速形成思维定势’……让他们体验一点比为丰川工作更伟大的事情？”

　　“别搞那个。”

　　祥子说。

　　“不搞这个，他们就只能去见赛博苍天了。”喵梦说，“也许他们更希望磕点什么，被洗脑子，然后换一个新雇主，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们想，我不想。”

　　祥子说。

　　她俯下身，从一名打手身侧抽出了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我来决定他们活或死。”

　　祥子说。

　　“Oblivionis，你说了会下地狱的人才会说的话。”

　　海铃挑起眉毛，说。

　　喵梦在一旁切切地笑了。

　　“我早就已经要下地狱了。”

　　祥子说。

　　她对着斜下方，扣下了扳机。

　　嘭、嘭。

　　两声闷响。

　　一切归于平静。





第四百七十五章 prelude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Mortis：对操作台的骇入已完成了。】

　　【Mortis：找到了影片。】

　　【Mortis：＃丰川家的宣传影像】

　　【Doloris：这就是配合【钢印】使用的影像？】

　　【Timoris：先让人们摄入【钢印】，然后在LED屏幕上播放宣传片的操作吗。】

　　【Amoris：恶，这片子有够难看的。我宁可去看一百遍【五味全】的广告。】

　　【Doloris：Amoris，你已经看了？小心暗示影响。】

　　【Amoris：没什么！就是宣传皈依性和狂热，还做了一点1/24秒的插帧处理。在我这里都到不了Keter级。】

　　【Timoris：那你还真是发布了很多荼毒乐之城民众精神健康的影片啊。】

　　【Amoris：嘿！别把我做的片子和这些家伙做的相提并论！我会发的都是艺术品——你可以说它们过激或变态，但你不能否认我的爱！而这些——这些就只是声光电垃圾！】

　　【Amoris：这些片子恐怕只有已经得了赛博精神病的家伙才会信……当然，如果说给药以后的效果，那我就不了解了。】

　　【Timoris：强制植入强迫行为和疯狂行为啊。他们是想要制作赛博精神病？】

　　【Oblivionis：是想要制作歌迷吧。】

　　【Timoris：歌迷，吗。】

　　【Oblivionis：无聊的实验。不知道丰川是怎么通过这种测试的，他们根本对‘歌迷’这种群体一无所知。】

　　【Oblivionis：他们不知道歌迷要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行动的底层逻辑。他们估计就以为乐队帮派里面的帮众都只是一些苯基乙胺、内啡肽和多巴胺活动异常的人，才会想要用药物来速成这种群体。】

　　【Oblivionis：任何一个对乐队帮派有过了解的人都不会采取这种办法，至少，如果是——】

　　【Oblivionis：……如果是【七支乐队】的领袖，不会用出这种办法。】

　　【Mortis：Oblivionis。】

　　【Oblivionis：什么？】

　　【Mortis：外面那些人怎么办？】

　　……

　　祥子从脑机共通频道中抬起头，往单向镜的外面望去。

　　时间是凌晨5点35分。

　　大厅里的三四百人中，绝大部分人还睡着。

　　有一小部分人已经醒了，但由于没有脑机可用，他们也重新和衣睡下。

　　“丰川的两名打手说，给药时间是6点。”

　　海铃在祥子背后说。

　　“影片放映是6点15来着？”

　　喵梦也说。

　　“如果到了时间，这些民众没有去前线，说不定会出麻烦。”

　　初华也说。

　　“轰！”

　　喵梦比出一个“爆炸”的手势。

　　“该不会，只能炸掉这里了吧？”

　　喵梦说。

　　“全部炸死吗？”

　　初华皱起眉头。

　　“那不然，我们悄悄把他们带走？”

　　喵梦说着，靠近了初华。

　　“不用药物，倒是也能实现。”

　　多种颜色的纹身，自她从行动服内漏出的白皙后脖颈处幽幽地亮了起来。

　　“我可以把【灵境】共享给你。”

　　喵梦挑起初华的下巴，暧昧地笑着，低语：

　　“你要试一试吗？幻惑。”

　　“不会痛的。”

　　她笑着说。

　　初华微微皱起眉，看着喵梦。

　　而在初华身后……

　　“……”

　　祥子抱着双臂，看着单向玻璃的外面。

　　……

　　如果真实的自己能够被爱。

　　在那假面深处沉睡的。

　　究竟是虚构。

　　还是现实。

　　在这永不结束的Masquerade的终点，将会看到什么？

　　如果真实的自己，能够被爱……

　　Ave Mujica。

　　……

　　在剧烈的，就像是敲打头颅内侧一般的疼痛之中，瑠奈醒了。

　　“……咳。”

　　她轻微地咳嗽着，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直起身子。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浑身都很冷。

　　头痛得不得了。

　　身上到处都传来麻木的钝痛。

　　大概是因为之前太久没睡，后来又睡在地板上的缘故，身体很不舒服，意识也很模糊。

　　瑠奈望向四周。

　　到处都是睡着的、疲惫的、被丰川的宣传引诱而来的一般民众。

　　LED大屏幕还亮着幽幽的光。

　　不过，上面不再像之前一样，播放着乐之城乐队的乐曲MV，而是纯黑的。

　　但它仍发着光，这显示出它正在工作。

　　至于声音……

　　“……”

　　瑠奈的耳朵里一直隐隐约约，有听到音乐。

　　是纯音乐。

　　像是某种乐曲的前奏曲。

　　用音量相当低、但是环绕很强的效果，循环播放着。

　　“……梦……？”

　　感觉像是尚被笼罩在梦中。

　　身体状况很差的时候，容易幻视、幻听。

　　这一点，瑠奈曾在电视上看过。

　　瑠奈不能确定那些声音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仅仅是她的幻听。

　　不过……

　　“……时间！”

　　瑠奈想到了这件事。

　　她猛地看向眼眶预制件投影在视网膜上的时钟。

　　凌晨5点47分。

　　“（……好险……）”

　　千早小姐说，6点之前就要离开这栋建筑。

　　幸好，在还有13分钟就要到时间的时候，自己醒过来了。

　　“（得赶紧出去才行。）”

　　瑠奈扶着自己睡着时靠着的柱子，打算慢慢站起。

　　就在这时。

　　“……？”

　　瑠奈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摸到了什么黏黏的东西。

　　她把手从身后收回，放到眼前。

　　是暗红色的，黏稠的液体。

　　“——！”

　　血！？

　　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受伤了——

　　瑠奈立刻转身！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原先一直背靠着的那根立柱。

　　在立柱的下面，她靠着的位置旁边，用暗红色的液体写了一行记号。

　　那是一段文字。

　　【Ave Mujica】。

　　曾经见过的词汇，曾经见过的花体字。

　　这——

　　这是——

　　就在瑠奈恍惚的时候。

　　笼罩这座场馆里的……笼罩在瑠奈周围的音乐声，变强了。

　　节奏，也变得更快了一点点。

　　更像前奏曲了。

　　场馆中传来沙沙声。

　　人们因为变强的音乐声，陆续醒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诱惑


　　音乐渐强。

　　室内的LED屏幕渐渐亮起……

　　又或者，应该说是渐渐黯淡。

　　光源变得更少。

　　同时，投影出了包含黑色与红色的，黯淡的花纹。

　　这些花纹很快消失。

　　然后，变成了【填海新地2期】的航拍图。

　　在即将到来的黎明之中，天空边际因为远处主城区放射出的光照，而显出微微的紫色。

　　音乐响着。

　　与此前LED屏幕所播出的，Poppin'Party、Roselia，Morfonica或是RAS的风格都截然不同的，阴暗、低沉、蕴含着能量的鼓点与贝斯，在旋律底层铺就。

　　“……”

　　沙沙声变得更多了。

　　越来越多的人直起身体，坐、或站了起来。

　　然后。

　　咚。

　　一个“DO”被在琴键上按下。

　　就像是宣告了开始的讯号。

　　歌声自【Zepp Plus】的多通道音箱中流淌而出。

　　漂亮而悲伤的女声，似乎在哪里听过。

　　……

　　【如此，即使肮脏也无妨】

　　【委身于深沉的假寐】

　　【Mas？uerade，那面具的寓意】

　　【Don’t be afraid，我只是赠礼】

　　【被紫色的天空】

　　【所征召】

　　……

　　“！”

　　鼓点进来了。

　　然后是电吉他。

　　狂躁的、激动的、狷狂的旋律，将所有人从眼前的迷梦中唤醒——

　　——再送进一场，更加深沉的迷梦当中。

　　五个人影出现在了LED大屏幕的上面。

　　那是五个戴着面具的年轻女性。

　　她们穿着黑红色调的、哥特式的服装，投入一场狂乱的演奏。

　　五个人影也出现在了LED大屏幕的下面。

　　同样是那五个戴着面具的年轻女性。

　　四个人是真人。

　　一个人，是LED屏幕侧方自带的虚拟投影。

　　【嬉戏的影与影】

　　【被吞噬殆尽】

　　【甚至连那狂气】

　　【也显得愉悦吗】

　　在歌声中，她们走向彼此。

　　一举一动，就像是……

　　……就像是，人偶一般。

　　人偶们来到了舞台中间。

　　虚拟投影，在她们的头上弹出了名字。

　　Mortis，Timoris，Doloris，Amoris……

　　以及，Oblivionis。

　　台下一些民众有了轻微的反应。

　　但没有人做出什么特别的动作。

　　因为音乐。

　　音乐，压倒了惊讶、紧张、恐惧、迷茫，压倒了场中的其他感情。

　　【the point of no return】

　　【dreamin'】

　　【dreamin'】

　　在音乐进入间奏之后。

　　戏剧，开场了。

　　……

　　名叫Doloris的人偶，站到了舞台的最中间。

　　她左右张望。

　　而名叫Timoris的人偶，从后面靠近了她。

　　“你是也是为了丰川家，而来到这里的吗？”

　　Timoris问Doloris。

　　“啊，我……”

　　Doloris看上去吓了一跳。

　　她后退。

　　Mortis从另一边飘了过来。

　　“丰川家在招人。”

　　Mortis说。

　　“因为他们招人，你们就来了吗？”

　　Amoris从后方转过，轻笑。

　　“因为能够被招募，就意味着钱，和食物……”

　　Doloris犹豫着说。

　　这话让Amoris笑出了声。

　　“只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非要为丰川家工作呢？”她说。

　　“这儿，可不只是丰川家在招人。”Timoris也说。

　　Doloris转头，左右张望——

　　“也有乐队帮派在招人。”

　　Mortis说。

　　“新生的，乐队帮派。”

　　“哈哈！当然是选择乐队帮派啦！”

　　Amoris张开双手。

　　“看看身边吧！乐队帮派夺走了丰川的招聘会——这不就是乐队帮派比丰川更强的证明吗？”

　　“也许他们更信任丰川。”

　　Oblivionis从旁边走过。

　　“毕竟，丰川是长久以来，稳定的代名词。”

　　“你要为丰川工作吗？”

　　Mortis凑近Doloris的左侧，问。

　　“还是说，为帮派乐队工作呢？”

　　Timoris凑近Doloris的右侧，问。

　　“我……”

　　Doloris显得迷茫——

　　“其实，不都一样吗？”

　　Mortis忽然说。

　　“没错。”

　　Oblivionis从Doloris的身前走过。

　　“其实跟随谁，对我们而言，不都一样吗？”Oblivionis说，“我们需要钱、食物、住处……谁能给我们，我们就跟从谁。”

　　“有区别的，只是我们的想法。”

　　Oblivionis伸开双手。

　　“人偶们。”

　　她看着前方的人群，看着几百双眼睛，说：

　　“你们是在寻找主人？”

　　“还是，在寻找‘觉醒’呢？”

　　Oblivionis举起手。

　　嚓……嚓……

　　一台电动推车，从大厅后方的黑暗中开了过来。

　　当它进入昏暗的LED屏幕所能照到的范围内的时候，转过头去的那些民众，看到了那台车上满满当当地放着药物。

　　【引导我吧】

　　【take me there】

　　大厅里的音箱响着。歌声又再次渐强。

　　Oblivionis将手向前伸。

　　“如果你们在寻找主人。”她说，“到那辆车旁边去。”

　　“如果，你们在寻找‘觉醒’……”

　　Oblivionis又将手往回收。

　　她伸手进怀中。

　　再次抽出手的时候，她的手上拿着一张黑色的面具。

　　“就聚集到台前来吧。”

　　Oblivionis说。

　　背景音里，响着底鼓和低沉的和声。

　　【oh yes/oh yes】

　　……

　　人群骚动着。

　　起初，大家都没有动。

　　但如此之多的人之中。

　　必然有些人，是下定了决心的。

　　渐渐地，人群开始分散了。

　　有人开始向后退。

　　有人不明白什么意思，还留在原地。

　　还有人，开始向LED屏幕的方向靠近。

　　【此刻】

　　【献出一切】

　　歌声渐起。

　　人群慢慢地，分成了前、中、后三段。

　　……

　　瑠奈，也是还在人群中段的人们中的一员。

　　她站在稍微靠近前段的位置，盯着LED屏幕发出的亮光，和它下面的人偶们。

　　她听着那些。

　　听着歌。

　　Ave Mujica的歌。





第四百七十七章 招待（6k1月票加更）


　　瑠奈是知道Ave Mujica的。

　　也是听过Ave Mujica的歌的。

　　不过。

　　“（奇怪。）”

　　以前听的时候，有感觉如此打动人心吗？

　　“（是因为自己现在又累、又疲惫，无处可去吗？）”

　　还是说……

　　“（是因为，心态上的改变呢？）”

　　瑠奈感觉到心脏在胸腔深处怦怦跳动。

　　那是一种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鼓动。

　　声音。

　　图像。

　　人偶。

　　Ave Mujica那带有齿轮状月亮的花体图标。

　　在Masquerade之前的前奏曲。

　　真相就在那里。

　　戏剧化的世界观和歌词是，一种诱惑、和拥抱。

　　感觉到一丝怀旧之情。

　　情绪逐渐高涨。

　　这一切，让瑠奈回忆起了。

　　与莉伽一起度过的……

　　那段，童年时光。

　　有什么东西，慢慢地，被打开了。

　　瑠奈向前走了一步。

　　又一步。

　　她从位于中段的人群中向前靠。

　　一步步、一步步……

　　瑠奈来到了分割人群前段和中段的，交界处。

　　红色的光，与快速的鼓点。

　　人群的分割变得明显。

　　有人偶从台前下来了。

　　她们穿过人群之中，分隔开前段和中段……

　　……

　　“你也来一起跳舞吗？”

　　瑠奈突然听到身边传来了声音。

　　她转过头。

　　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站在她的身边。

　　看不清样貌。

　　声音也因为音乐声而变得模糊。

　　不过……

　　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莉……伽……？”

　　瑠奈不自觉地发出了声音。

　　“牵起我的手吧？”

　　这次很明显了。

　　在激烈的音乐声中传来的，的确是莉伽的声音。

　　瑠奈向前走了一步。

　　她在这时候，看见了莉伽在兜帽下的脸。

　　“……为什么？”

　　欸。

　　灯光还是并不明亮。

　　不过，凑近了之后，可以看到。

　　莉伽戴着覆盖了上脸和左半脸的，黑色的假面。

　　“为什么？戴着面具？”

　　瑠奈发出疑惑的声音。

　　然而。

　　“瑠奈！”

　　在听到瑠奈的疑问之后，莉伽突然变得激动，音调也因此变高——

　　她忽然说。

　　“瑠奈，我们可以一次次重生！”

　　什么？

　　怎么忽然间……

　　你在说什么，莉伽？

　　“我不明白。”

　　瑠奈急忙说。

　　“我真的不明白啊，莉伽！”她喊道。

　　莉伽往前走了一步。

　　“Prelude也好，Masquerade也好。”莉伽说，“都将继续下去。”

　　她伸出手：

　　“结束。”

　　“又重新开始。”

　　“现在既是最古老。”

　　“也是最新。”

　　这说法，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音乐回响着。

　　“答案总是存在的。”

　　莉伽喃喃低语。

　　“但是，对其他人来说……”

　　“有时候，会看不见。”

　　“有时候，会无法理解。”

　　“所以，我们必须要享受当下！”

　　说着，莉伽便往前方的人群中走去——

　　“等等！”

　　瑠奈大声叫道。

　　“等等，等一下啊！莉伽！”

　　瑠奈向前追去。

　　她跨过了那条区分“前方的人”和“中间的人”的，无形的分界线。

　　而也是在这时。

　　前方的莉伽，转回头来了。

　　“瑠奈，你决定了吗？”

　　莉伽问。

　　“决定，什么？”

　　瑠奈停下了，她问。

　　“……要来吗？还是不来？”

　　莉伽向着瑠奈伸出手。

　　瑠奈看到莉伽的手上，握着一副勾勒着银边的，猩红色的面具。

　　……

　　逐渐被侵蚀。

　　逐渐沉沦。

　　逐渐被吞噬。

　　已经，什么都，不明白了。

　　唯有微睡，能让我。

　　觉醒。

　　……

　　DO。

　　再一次，有钢琴的声音落下。

　　人群已经被完全分成了站在台前的人，和向后方那台放置着药物的电动推车靠的人。

　　最后一名犹豫的人向后退去。

　　前方，剩下了大概一百人出头。

　　在这一百人的最尾端。

　　瑠奈站在那里。

　　她蓝色的眼睛变得没有神采。她只是微微低着头。

　　而站在她身前的……

　　不是芦田莉伽。

　　而是初华。

　　初华看着这样的瑠奈。

　　从一开始，站在瑠奈身前的就不是莉伽，而是她。

　　初华的眼瞳中亮着青蓝色的光。

　　嗒、嗒。

　　鞋跟敲在地面上的声音。

　　“怎么样，共享给你的【灵境】好用吧。”

　　喵梦来了。

　　她轻笑着走过初华身边，拍了拍初华的肩膀。

　　“一下子就把中间这些犹豫着的家伙们分开了，对吧？”

　　喵梦说着，勾了勾手，又从初华身旁走了过去。

　　初华最后看了瑠奈一眼。

　　她跟在喵梦的身后，向前走去。

　　“是什么让她们做出了决定……她们会看到什么？”

　　初华还是回头看了这些最后做出决定的人，她问。

　　“看到她们自己内心想要看到的东西。”

　　喵梦挥手，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侧面，又通过了那里的窄道，回到了LED大屏幕的前方。

　　祥子已经站在舞台的中间了。

　　海铃和睦的影像，则在她的身后。

　　用余光看到初华和喵梦回来，在身后重新站好，祥子轻轻地微笑。

　　DO。

　　第三次有钢琴声落下。

　　LED的屏幕也从歌曲MV的界面，转回了【填海新地2期】的航拍影像。

　　在黎明前最后的，深紫色天空的影像中，祥子弯下腰，双手拉起裙摆。

　　她对着面前的一百多人，行了屈膝礼。

　　“……欢迎来到，Ave Mujica的世界。”

　　祥子说。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在背后，装有药物的电动推车背后，【Zepp Plus】的大门缓缓打开。

　　清晨的风从外面吹进来。

　　“！？”

　　冷空气让后方的两百多人回过头。

　　空气里，同样有着嘈杂的，车辆的声音，和铁制品的味道。

　　有丰川家的打手们，正在向这里靠近。

　　人群中传出轻微的骚乱——

　　而在这骚乱之中。

　　“前面的人不见了！”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那些人看向前方。

　　果然。

　　原先聚集在台下的那一百多人，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

　　冷风。

　　逐渐升起的朝阳。

　　Ave Mujica的五人带着从【Zepp Plus】场馆里带走的一百多名新信徒，自场馆后门离开。

　　他们向着【住宅区】与【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交界处而去。





第四百七十八章 沉沦之路（6k1刀片加更）


　　祥子在冷风中按住自己的脑机。

　　……

　　【Oblivionis：Mortis，丰川家的援军的情况报给我。】

　　【Mortis：＃指征坐标】

　　……

　　在先前Ave Mujica控制【Zepp Plus】的时候，睦通过主控台进入了大厅的LED屏幕。

　　而她进入的，不只是LED屏幕。

　　场地线路、场地广播、场地门禁、内部监控摄像探头，和外部监控摄像探头。

　　【Zepp Plus】的所有电子设备，都被睦把握在了手中。

　　而Ave Mujica进行演出，也不仅仅是为了招募信徒。

　　远端的睦在这个时间里，筛查、排除【虫群】感染源，再调用了所有【Zepp Plus】外部监控摄像头所能拍摄到的画面。

　　她使用这些画面，进行了一次对周围丰川打手指征的扫描。

　　她从远处关停了一些人的脑机。

　　然后，她通过共鸣他们身上的无线电对讲设备，确认了其他丰川家的人员和设备所在的位置。

　　【鸟笼】做到了这些事。它很优秀。

　　当然，睦也很努力。

　　……

　　【Oblivionis：辛苦了。】

　　【Mortis：没关系。】

　　【Amoris：Timoris，Doloris，你们有没有发现，Oblivionis只会跟Mortis说辛苦了？】

　　【Amoris：明明我们也这么辛苦——】

　　【Timoris：有吗？】

　　【Doloris：也有跟我们说吧。】

　　【Amoris：我们不能统一阵线吗？】

　　【Oblivionis：你们也辛苦了。】

　　……

　　在喵梦“就这！？可以更走心一点！”的叫喊声中，图标在祥子的义眼中展开。

　　祥子能够看到，有很多代表丰川家势力的小型圆点，出现在地图上。

　　Ave Mujica的招募活动已经被丰川家发现了。

　　先前的演出与活动的声音，毫无疑问地，正在引来丰川家的士兵。

　　有从与信徒交战的前线方向来的小股势力。

　　有从【住宅区】更深处正在前来的援军。

　　不过，这两股势力都不多。

　　前线方向，本来就是因为人手不足，才没能推进。

　　就算发生意外，也抽调不出太多的人手。

　　而从【住宅区】深处来的援军……

　　也只有零星三两支。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丰川家选择了【住宅区】最东侧，最靠近Ave Mujica属地的大型场馆【Zepp Plus】，来暂存这些从乐之城主城区来的民众。

　　会如此选择，一个很明显的理由是，为了减少【钢印】洗脑后在移动过程中的衰减率。

　　但还有一部分，恐怕是因为，要在这里对【钢印】进行测试。

　　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狂暴的民众会进行何种破坏，都是不可控的。

　　“（派来的人不多，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祥子一边撤离，一边想。

　　在【住宅区】更深处的丰川家人员，要优先确保内部的安全。

　　“（在做什么，还真是令人在意……）”

　　不过，地图上并不是只有这两股势力。

　　“……”

　　祥子能够看到，在【住宅区】与乐之城主城区接壤的部分，还有丰川家的士兵。

　　暂时没有动向，不过……

　　距离【Zepp Plus】这里，算相当之近。

　　而且，那里的人数不少。

　　可以说，比在与Ave Mujica交战的前线的人，还要更多。

　　“（在与主城区的交界处，也安排了那么多人？）”

　　就为了接应带来的民众，防止他们暴动？

　　祥子稍稍有些意外。

　　如果光是看这些侦测到的，代表丰川家打手的图标位点，祥子都要搞不清哪里才是主战场了。

　　那部分的士兵现在正在向着【Zepp Plus】接近。

　　“（希望留在【Zepp Plus】里的民众，能够牵制住他们一点时间。）”

　　或者，至少分散丰川家的注意力也行。

　　祥子看着后方跟随着自己的人员们，想。

　　她需要把这些人带进属地去。

　　带走人是很关键的。

　　当然，Ave Mujica需要人手。

　　一百多个人，已经是Ave Mujica现有信徒数量的一大半了。

　　这一百多个人的加入，能够有效地补充Ave Mujica的有生力量。

　　“（不过，补充力量反而不是现在的重点了。）”

　　这批人若能成功被带走，象征意义将要大于实际意义。

　　因为，这就说明，Ave Mujica是‘能从【住宅区】里带走人’的。

　　想要解决丰川的威胁，Ave Mujica必须处理三个问题。

　　其中两个，分别是流民的动力，和流民的来源。

　　现在已经知道流民的动力是【钢印】，而来源是从主城区招募来的一般民众。

　　选择在边境使用地雷和诡雷，选择减少附近的人手，选择把人员安置场馆放在如此靠近Ave Mujica属地的地方……

　　这都是因为，这是“【钢印】+一般民众”的组合下的最优解。

　　而如果Ave Mujica能从这样的安排之中带走人，他们的这个体系，就不能再继续工作了。

　　原因很简单：这意味着他们的这个体系，反而在为Ave Mujica提供增援。

　　想要继续如此执行，就必须要更换人员留存的场馆。

　　这就意味着要换到距离前线更远，距离【住宅区】内部更近的地方。

　　或者是更换别的策略。

　　而那，又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测试，来去获得一个最终可以稳定运行的方法。

　　“（等于是破坏了丰川说的‘能够补充人手’的条件。）”

　　祥子想。

　　丰川能不能承受这点呢？

　　如果不能，就是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就算能，也算是大开了他们一刀。

　　并且，还能够将经验运用在之后的对抗之中。

　　嗡嗡。

　　头顶上，传来离子推进器喷出的声音。

　　两架大无人机【华盖】，呼啸着从Ave Mujica的众人头顶飞过，吹乱了她们的头发。

　　这也是祥子让喵梦叫来的。

　　祥子原先不使用它们，是担心被人发现。

　　但已经被发现了的现在，就不需要再掩饰。

　　无人机升上更高的位置。

　　它们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提供更详细的声光电扫描图像，为撤退做很好的掩护。

　　很完美的撤退。

　　但祥子仍旧在担心。

　　“（三个问题。）”

　　她想。

　　Ave Mujica面对的三个问题，只解决了两个。

　　祥子在担心的，正是这最后一个问题。

　　BCPD的“秘密兵器”，一共有四件。

　　已经见到了三件。

　　【墨菲定律】、【灵境】、【钢印】。

　　“（而还有一件……）”

　　……

　　【Oblivionis：Mortis，再把你从中控台上拔出的资讯，发给我一次。】

　　【Mortis：＃芯片资料】

　　……

　　祥子确认了其中的文字。

　　其中，有一小段高亮过的话。

　　那是曾经在【Zepp Plus】里面进行过测试的名单。

　　祥子从后往前翻。

　　……

　　【测试路径：测试编号：004：复合神经类药物】

　　【……】

　　【测试路径：测试编号：002：特殊钢材】

　　……

　　只有名单。

　　并没有具体的详解。

　　“（……特殊钢材。）”

　　丰川的2号测试品，是特殊钢材。

　　“（特殊钢材，是什么？）”

　　就在祥子想着这件事的时候。

　　“！”

　　她忽然看到睦给的指征坐标上，靠近乐之城主城区的部分……

　　……有一个很大的图标，动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这也能被猜到吗？


　　远处的地面上，传来有东西轧过路面的恐怖轰鸣。

　　大型指标开始快速靠近Ave Mujica和新的追随者们所在的地方。

　　战略图样上，界面闪烁，渐渐显示出了敌方的数据指标。

　　【推定：高度疑似：军用科技-A-20-装甲骑兵攻击车】。

　　【A-20】，就是先前那台初华和海铃找到的，被卡在【综合区1】街道中的装甲骑兵攻击车。

　　“先前那台？”

　　祥子快速地在脑机频道中问睦。

　　“信号指标一致。重量指标不同。上一次的作战中，没出现过。”

　　睦言简意赅地说。

　　重量指标不同。

　　是不同型号？

　　祥子从义眼之中调出视窗。

　　那是【华盖】的航拍画面。

　　向前飞去的两台【华盖】，从左右两个方向，凑近了指标所在的方位。

　　“快速撤离。”

　　祥子对身后的众人下达命令。

　　人们向着隔离墙的方向移动。

　　与此同时。

　　在嗡鸣着的【华盖】下方，喵梦和睦加装的监控摄像探头，拍摄到了模糊的图像。

　　城际边沿。

　　朝阳从楼宇之间的缝隙中露出。

　　不过，很快，就被巨大的影子再度挡住。

　　一台重型机甲滑过楼与楼之间。

　　当监控摄像探头终于成功聚焦在它的样子上的时候，祥子辨别出了它。

　　炮台。

　　短管炮口。

　　深褐色的涂装。

　　确实是【军用科技-A-20-装甲骑兵攻击车】。

　　外观都和先前那台，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这一台的位置，变得比她们先前看到的，倒在路边上的那台，要更高了。

　　“——”

　　【军用科技-A-20-装甲骑兵攻击车】，出现在了大约三层楼高的位置。

　　咚沙。

　　装甲骑兵攻击车向前迈步。

　　楼宇之间，露出了它的下半身。

　　“丰川还有做过断骨增高的玩意儿！？”

　　喵梦在祥子旁边咋舌。

　　“……”

　　祥子盯着拍回的影像。

　　这台装甲骑兵攻击车下方，原本是气垫的部分，进行了改造。

　　那里被改造成了连接绞盘。

　　然后，连接绞盘下方，又被加装了六条巨大的合金腿部——

　　“这什么玩意！？”喵梦叫道，“一只背着装甲骑兵攻击车的机械蜘蛛！？”

　　“蜘蛛是八条腿。”海铃说。

　　“我就说我没上过学了——这不是重点！”喵梦尖叫。

　　“奇美拉？”

　　熟悉军用科技的初华在看到这个图像的瞬间，绷紧了身体。

　　这种仿生昆虫式的足部结构，最经典的使用例，就是重型战车【奇美拉】！

　　那可是被投入战场使用的——是护卫级别的重武装！是现在最强的地面行进式武器！是设计来被用来对抗超过一千人的军队、最先进的电子机器人军团，和【属性点数】在18以上的超强赛博人的战略武器——

　　“奇美拉！？意思是他们用淘汰科技和开源代码自己做了一台【奇美拉】！？”

　　喵梦大叫。

　　“你知道【奇美拉】？”

　　初华问。

　　她有点惊讶——因为普通底层民众出身的喵梦，看上去并不像是会了解这种军用级别的武器。

　　毕竟，电视新闻和广播媒体不会报道这些。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喵梦叫道，“我只知道你的表情告诉我，是它我们就要完蛋了——”

　　“冷静。”

　　祥子打断了喵梦的话。

　　“不是奇美拉。”

　　祥子在前方低声说。

　　睦的数据库给出了结果。

　　对这台“机械蜘蛛”的扫描，得出了两方结论：

　　一方是它背在背上的装甲骑兵攻击车——

　　——就是标准的A-20款式。

　　另一方。是它下方踏着的这六条腿。

　　对这六条腿的扫描，显示出了【测试编号：002：特殊钢材】的结果。

　　这毫无疑问，不是某种原装制品。

　　“丰川给【军用科技-A-20-装甲骑兵攻击车】加装了仿【奇美拉】仿生结构的机械腿部。”

　　祥子说。

　　这是丰川的东西。

　　现在被投入战场，用来阻止Ave Mujica的行动。

　　既然如此，那是人、是机器人、是无人机，还是装甲战车，都无所谓。

　　本来，祥子在决心要把【Zepp Plus】里的人们带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有两件了。

　　尽可能快地撤退。

　　以及。

　　挡住追兵。

　　“挡住它。”

　　祥子说。

　　……

　　“Mortis。”

　　在祥子喊出睦的名字的同时，留在Ave Mujica属地内，坐在【鸟笼】之中的睦开始动作。

　　她的手指挥过【鸟笼】的黄铜线缆。

　　一条条绿色的数据从【鸟笼】的一端流向另一端，形成无数微小的0与1构成的光带。

　　扫描结果显示，前线在紧张的情况下，仍然抽调出了流民，投入祥子这里。

　　这意味着祥子的撤离将更加困难。

　　同时，也意味着前线的防守压力，会更小。

　　祥子进行了一次大胆的指挥：

　　【最小化【鸟笼】对前线的管控能力，将算力投入【住宅区】现在的交战中。】

　　睦依言执行。

　　在简单的意识调动下，【鸟笼】的“注意力”便从几公里外的前线飞跃向【住宅区】的战场，并最终落在一台【华盖】之中。

　　【鸟笼】盯上了丰川的大机械蜘蛛。

　　然后。

　　这台黑客工作站开始了它的黑入工作。

　　连接外置输入端，关闭渠道，打开关口。

　　飞快地找到了窍门。

　　因为，这是已经测试过一次的了。

　　睦曾这样骇过一台装甲骑兵攻击车。

　　就在流民刚冲击Ave Mujica属地的时候。

　　电波钻入这台“机械蜘蛛”的甲壳之间……

　　然后。

　　“！”

　　流量被阻止了。

　　“签名匹配。”睦飞快地说，“它们测了【鸟笼】常用的字符串伪随机生成规律，并屏蔽了这种类型的签名。是用先前那台测的。”

　　祥子立刻想到了那两名丰川的员工从被【鸟笼】破坏的装甲骑兵攻击车里取走的东西。

　　“用一台装甲骑兵攻击车做诱饵？”喵梦在旁边说，“这可真是够大手笔的。”

　　“因为我们有【鸟笼】这件事被发现了。”

　　祥子说。

　　十有八九，是在前线作战的时候，看着信徒的作战模式意识到的。

　　咚沙。

　　【鸟笼】的攻击被屏蔽了，装甲骑兵攻击车毫无阻碍地向前踏出一步。

　　哒哒哒！

　　它开火了。子弹擦过两台【华盖】。

　　“Amoris。”

　　祥子叫了喵梦的名字。





第四百八十章 兑子


　　“是时候给我加薪了！”

　　喵梦说着，按住自己的脑机。

　　她早已进入了另一台【华盖】，此刻，她将脑机中的两条并行线路调至一处，打开了背上智能纹身的共通链路，开始骇入。

　　“转接口调试，又如何呢？还附赠物理干扰！”

　　喵梦开始骇入。

　　不是运用已经安装好的程式和固定好的回路，而是“随机应变”的话，【智力：12】的喵梦是要显著地强于【智力：7】的睦的。

　　再加上，智能纹身【灵境】，现在也能支撑起更快的运算输出了。

　　测试出问题后，就直接现场调试。调试被阻碍，就伪装加包，再次调试。

　　用超高的脑频实时改变脑机的运算方向，进行大量多通道的试错，强行攻克“机械蜘蛛”的防御。

　　【华盖】飞舞着，向丰川的“机械蜘蛛”投去嗡鸣的电讯号。

　　嚓……

　　能感觉到，“机械蜘蛛”的行进速度慢下来了。

　　“……哈……下次我要随身带冰床。”

　　喵梦短而浅地吐着气。

　　她这是第一次让【灵境】全功率运作，辅助脑机运算。她的眼睛因为高温而带上了淡淡的红色，脖颈、后背也都因为在那里的智能链路全速运作而升温，染上了薄粉色。

　　“很难说完全控制住那‘蜘蛛’。”

　　喵梦短促地说。

　　“我知道。”祥子说，“控制它。尽量往这个方向靠。”

　　祥子给喵梦发了一个坐标。

　　喵梦用余光瞥了一眼。

　　“……这不是我们也要去的地方？”

　　她问。

　　在脑波活动升高后，喵梦会变得亢进、多言、激动。

　　但当脑波活动超过一个特定值后，这种现象反而开始减弱。

　　她的声音变得更轻、更浅，也更慵懒。

　　这是脑算力已开始接近满负荷的表象。

　　现在她连说话都很费劲了。

　　祥子知道这点。

　　她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点头。

　　喵梦便也没有继续问。

　　咚……沙。

　　“机械蜘蛛”的声音还在靠近。

　　而后方，也传来了车辆行进的声音，和装载了外骨骼肢体的人员奔跑的声音。

　　丰川从前线和【住宅区】深处来的支援来了。

　　祥子往后看了一眼。

　　“Mortis，转【鸟笼】权限，带这些人先撤退去＃坐标点位。”

　　祥子在脑机里发出这段对话。

　　“收到。”

　　睦回答。

　　与“机械蜘蛛”相比，这些民众的脑机显然容易骇入得多了。

　　【鸟笼】只是稍稍探出它的数据线，就钻进了走在队伍最前端的几名民众的脑中。

　　“我来带领你们。”

　　睦轻轻地对他们说，就像一个电子精灵在耳边轻声低语。

　　民众继续向前。

　　祥子、海铃、初华和喵梦则留在了半路当中。

　　海铃携带着喵梦，跳上一旁的高楼，安置她，再落回地面上的时候，后方的道路上，已经慢慢出现了车辆的影子。

　　“（来了。）”

　　祥子想。

　　丰川的后手来了。

　　意图如此明显。

　　简直……

　　“（简直，就像是在兑子一样。）”

　　丰川家传唤流民，进攻Ave Mujica的属地。

　　祥子防守。

　　丰川家从外面找来民众，增补流民的损耗。

　　祥子从后方切入丰川家停驻民众的场所，带走民众。

　　丰川家从靠主城区的方向派来“机械蜘蛛”。

　　祥子用【鸟笼】去骇它。

　　而【鸟笼】被丰川先前兑掉的装甲骑兵攻击车无效化了。

　　祥子又用了喵梦和她的【灵境】。

　　为了干扰喵梦，丰川早从后方挤出士兵，调来进攻。

　　“（该到我出牌了。）”

　　祥子想。

　　人渐渐从前方出现。

　　一些小型车辆远远地在后面，而最前方的，反而是进行了赛博改造，行进速度变得很快的流民。

　　祥子在最前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头部黄黑相间的仿生毛发在空中飞扬。

　　身上，则装载着许多巨大的、翻到体外的冷凝设备。

　　“……【虎头】。”

　　来者是【小中心区】的统治者。

　　跟丰川达成了协议的暴君，【虎头】。

　　嗡、嗡。

　　与【虎头】一起到来的，还有完全不逊色于远处“机械蜘蛛”和后方车队的轰鸣声。

　　咚！

　　【虎头】起跳，向前飞跃。

　　他的手上，拿着一杆巨大的、与他的身形相匹配的铁锈色柴油电锯。

　　嗡。

　　电锯嗡鸣，像是要撕裂一切。

　　“吼——啊——A——阿——”

　　【虎头】想必也是被【钢印】影响了。

　　他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短促的、像是错误电流一般的声音。

　　他飞身向前——向祥子——落下——

　　然后。

　　祥子出了她现在要用的牌。

　　铮！

　　电锯与钢棍摩擦，绽出火星。

　　火星就飞过祥子的正上方。

　　【虎头】用力下压。

　　然而，仍不能推进半分——

　　巨大的电锯，被一根细细的钢棍挡住了。

　　是【墨菲定律】。

　　初华挡在祥子身前，架住了【虎头】势在必得的一击。

　　他向后回撤电锯。

　　电锯的齿在【墨菲定律】上摩擦，伴随着更多的火花，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锐鸣声。

　　祥子回身向后退，向侧边让开。

　　初华顺着力道撞肘。

　　【墨菲定律】没有退避，反而卡进电锯之间，开始冒出蓝白色的电弧光。

　　“那……那是……我的……我的……！！！”

　　【虎头】认出了这光。

　　他用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初华手中的【墨菲定律】，发出低沉的吼叫。

　　“这不是你的。”初华平稳地说，“这是Oblivionis的。”

　　她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电光与电锯的齿碰撞，四散飞溅。

　　嘭、嘭。

　　电锯冒出黑烟。

　　这时，祥子绕到了外围。

　　而海铃，已经从她原先在的地方向前蹿出去了。

　　【黑独角兽】在寒冷的清晨拉出流光。

　　它绿色的光带跃入流民之中，剜出红与绿混杂的花。

　　祥子转进侧方，开始协助海铃。

　　她成为海铃背后的眼睛，进行人员的扫描、报点，以及……

　　嗖。

　　银光飞出，刺进流民的后颈。

　　以及，负责处理一小部分敌人。

　　混战持续着。

　　过了一会。

　　嗡嗡。

　　前方，武装车辆行进的声音变大了。

　　祥子向着那个方向眯起眼睛。

　　义眼缩距。

　　祥子看到有人站在车上，举着便携式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

　　祥子立刻按住了脑机。

　　同一时间。

　　武装车辆上人扣下了扳机。





第四百八十一章 没人说过一对一吧（6k2月票加更）


　　榴弹助推器，发出长长的气声。

　　而同样发出声音的，还有他物。

　　一台大无人机【华盖】从街道之中飞出。

　　这是先前睦用来转接，试图骇入“机械蜘蛛”的那台【华盖】。

　　在确认【鸟笼】无法入侵敌方后，祥子召回了它。

　　【鸟笼】无法骇入“机械蜘蛛”。

　　但它仍然可以骇入防护等级没有那么高、和【A-20】装甲骑兵攻击车的系统适配度没那么高的物件。

　　“糟——做好准备！小心对榴弹发射器的骇入——！”

　　武装车辆上的不是流民，而是丰川家的成员。

　　他们具有一定的侦察意识，此刻，大声叫喊——

　　但祥子让借由【华盖】转出的【鸟笼】骇入的，不是那架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

　　而是武装车辆。

　　“——！”

　　武装车辆因为中控被袭击，触发了紧急减速的程序。

　　因为事发紧急，【鸟笼】没有稳定地骇入，仅仅只是影响了一个瞬间。

　　但一个瞬间就够了。

　　一刹那的剧烈颠簸，影响了一切。

　　榴弹的射击准星因为颠簸而大幅度地偏移，指向了地面——

　　榴弹发射了。

　　下一秒，场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

　　炽热的爆风从远处武装车辆的方向吹来，拍打在前方的人员脸上。

　　“！？”

　　【虎头】也因为这场爆炸被短暂地分散了注意力。

　　初华看准这个时机，向前猛地挥出【墨菲定律】。

　　蓝白色的光在这个时刻压倒了电锯。

　　【虎头】尝试转身。

　　但是。

　　“——”

　　一柄亮着绿光的黑色武士刀从他的后心穿入，扎穿了他的胸膛。

　　是海铃。

　　海铃向后抽刀，拔出一条血线。

　　“你——这——”

　　【虎头】向下倒去——他看起来还能动——

　　但很快就不能了。

　　祥子从侧方跳回近处。

　　银光一闪。

　　她将【涅槃】从前方扎进了【虎头】的胸口之中。

　　“——咳——啊——”

　　虎头的从他覆盖着长毛的口鼻处喷出一股鲜血。

　　他手中的柴油电锯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外壳破损了。

　　柴油从里面漏了出来。

　　后方的热浪再靠近——漏出的柴油被点燃——

　　“！”

　　初华从侧面抱起祥子，海铃则是抽身后跳。

　　下一刻，场中发生了二次爆炸。

　　更大的火球，吞没了这条街道。

　　……

　　烈焰在街道上燃烧。

　　海铃站在道路旁的建筑中向下望，黑色的头发在浓烟与扬起的尘埃中飞舞。

　　她看着下方。

　　丰川的追兵们被烈火和爆炸阻隔开了。

　　她又望向街道对面。

　　那里，初华抱着祥子，刚缩回高楼的立柱背后。

　　在发生二次爆炸之前，三人就起跳，并逃了出来。

　　海铃抬起手，看了下手臂上的烧伤情况。

　　“……”

　　烧伤面积15%。

　　肾上腺素和类激素已经打入。

　　“（还行。）”

　　脑机里，收到了祥子和初华的“无异常”线报。

　　【Timoris：无异常。】

　　海铃便也将“无异常”通报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

　　“……喂。”

　　背后，传来很轻的声音。

　　海铃转过头。

　　是喵梦。

　　她在冲突开始前，就已经被海铃带上来了。此刻，正斜靠在水泥墙壁上，轻轻地喘着气。

　　紫色的发丝粘在满是汗水的前额上，微微晃动的时候，挡住了她明亮、炙热的，酒红色的眼睛。

　　“……还以为我说话终于没法被你们听到了。”

　　喵梦轻轻地笑了。

　　她变得虚弱以后，每次笑，都有种特别的蛊惑与暧昧。

　　“你们忙完了？”她说，“现在，有空吗？”

　　“……”

　　海铃向喵梦这里走了两步。

　　光是靠近，就能够感觉到从喵梦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意。

　　“帮我脱衣服。”

　　喵梦轻笑着，用暧昧的语气说。

　　她的话语似乎也变得带有湿度了，黏答答的。

　　“……”

　　海铃对喵梦的暧昧表示，没有作出表态。

　　她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表情，靠近，用手按住喵梦身后的水泥墙。

　　摸到的水泥墙都因为导热而有了热量。

　　海铃蹲了下来。

　　她抽出了【黑独角兽】。

　　黑光一闪。手起刀落。

　　【黑独角兽】从领口处伸入，切开了喵梦后背的服装。

　　伴随着几缕青烟，和鼻端能够闻到的淡淡焦糊味，【灵境】智能纹身从服装下面露了出来。

　　彩色的、蝴蝶兰的纹身。

　　海铃见过她这纹身的图片——纹好之后，喵梦把她的背发在了Ave Mujica的群聊里，半强迫性地要求每个人都看一看。

　　那个时候，这纹身就已经是艳丽异常。

　　然而，海铃会这么认为，只是因为她没见过它现在的样子。

　　此刻，纹身上的液态半导体墨，因为全速投入运转而流动着明亮、迷幻、色彩饱和度和复杂程度极高的光芒。

　　光是看一眼，都仿佛能够让人眩晕。

　　“Timoris，原来喜欢用撕的吗？”

　　喵梦浅浅地笑着。

　　“我早就觉得了。你肯定是喜欢粗暴的那挂……嘶！”

　　袖子也被切掉了，露出了室内派白了一个色号的手臂和肩胛。

　　喵梦被从她的Ave Mujica制服中剥了出来，暴露在早春冰冷的空气中。

　　可她绝对不会感觉到冷。

　　所有露出的皮肤都在发红。

　　看上去，就像是正在经历一场高烧。

　　“真难以想象，你还有心情分精力说话。”海铃说，“你快把自己煮熟了。”

　　“我也很难以想象。”

　　喵梦笑道。

　　“你知道吗？这个东西全速开启的状态太美妙了。”她说，“它很舒服。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就像是泡在热水浴缸里那样——”

　　“我希望不要是你的濒死体验让你感觉很舒服。”

　　海铃说。

　　她撕下喵梦的裤装。

　　“我跟老大可不一样。”喵梦趴到了海铃的臂弯里，她轻轻地笑着，说，“我还是很爱惜自己的性命的。虽然已经被骗走了。”

　　“那你这是？”

　　“因为那个大东西比想象中还要难缠得多，所以，不小心开多了点。”

　　喵梦凑近海铃的耳边。

　　“帮我联系老大。”喵梦说，“让【鸟笼】派点算力给我。不然，我来不及在撤退人员抵达之前送那只‘蜘蛛’到指定地点。”

　　“更多的算力会烧糊你的。”

　　海铃说。

　　“一点点。”喵梦笑道，“Mortis明白‘一点点’是什么，她可是一直跟着我们那个比我夸张一万倍的老大的——”

　　喵梦的话说了一半。

　　她的脸色突然变了。

　　“‘蜘蛛'在脱离控制。”

　　喵梦飞快地、用不像是她平时说话的语气说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总归要做的（6k2刀片加更）


　　【填海新地2期】。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和【住宅区】交界处。

　　暗雷·诡雷区。

　　黎明之中，传来“沙沙”的行进声。

　　一百多名Ave Mujica的新信徒躲藏在高楼下方的阴影之中，靠近着这片区域。

　　起初，只有最前方的几名新信徒脑机呼吸灯亮着。

　　但过了一会，随着嗡、嗡的声音，又有大概十名民众的脑机呼吸灯亮起了浅浅的绿光。

　　几名新信徒注意到这件事了。他们脸上的神情稍稍松弛。

　　“赛博苍天！”一名新信徒低声说，“指引消失到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我以为要发生什么事了！幸好，又回来了！”

　　“我们的选择会是正确的吗……”另一名新信徒低声问。

　　“不管是不是，都只能在这里一搏了！”又是一名新信徒说，“我们只能祈祷……”

　　就在他的话说了一半的时候。

　　咚。

　　伴随着沉闷的声响。

　　一个巨大的东西从楼宇之间跃出，挡住了东边照进的日光。

　　那是一台有着六根长长的、蜘蛛状腿的机械。

　　有人惊叫起来。

　　这台“机械蜘蛛”沉闷地，落在了众人的前方。

　　它慢慢地移动——将头部转向这一百来人的前方——

　　……

　　街道。

　　Ave Mujica与流民和丰川家打手先前交手的地方。

　　烈焰仍旧燃烧着。

　　高楼中，喵梦在海铃的臂弯中停了下来。

　　她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身前虚空中的某个点，看上去就像是在发呆，或是放空。

　　也许，只有她眼瞳深处密集地闪烁着的光点，和她后背上流动的光带，能够说明她在做什么。

　　……

　　嗡。

　　远处。

　　【华盖】从“机械蜘蛛”的侧面飞过。

　　“机械蜘蛛”转过来了一半的头部，忽然大幅度抖动了一下。

　　那头部开始不再看向下方的民众。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了它上方的【A-20】装甲骑兵攻击车部分，将它强行扭向另外一边。

　　不过。

　　很快。

　　沙……沙。

　　装甲骑兵攻击车装载的核心忠实地工作着。

　　算力很强。

　　那只无形的大手，似乎不再能够抓握住这只“机械蜘蛛”。

　　“机械蜘蛛”又开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将头扭回新信徒们所在的方向——

　　沙沙。

　　金属的摩擦声中，下方的一百多名新信徒们陷入了不安和惶恐。

　　强烈的压迫感和恐惧，让他们之中没人注意到，又有十几个人脑机处的呼吸灯灭了。

　　……

　　“机械蜘蛛”在抵抗。

　　喵梦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

　　她的体温在上升。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喂。”皱着眉毛的海铃伸手，去拉喵梦的肩膀，“Amoris，你——”

　　但是，就在她继续说下去之前，喵梦的眉头猛地放松了。

　　喵梦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

　　沙。

　　新信徒们，前方。

　　忽然出现的一股力道，从另一侧，将“机械蜘蛛”的头再次往回扳。

　　咔吧。

　　“机械蜘蛛”猛地转向，错开了原本就要正面对着的新信徒们。

　　……

　　“——哈啊！”

　　喵梦大口喘气，就像是刚从水中浮起。

　　“有别的信号！”

　　在惊讶的海铃怀中，喵梦眨着眼睛，说：

　　“有别的信号……在复制……我的攻击？”

　　……

　　同样是喵梦与海铃所在的街道。

　　街道对面。

　　高楼之中，立柱旁的阴影里。

　　祥子扶着立柱，站在那里。

　　而初华站在她的身后。

　　阴影之中，祥子金色的义眼明亮地亮着，如同流动的火焰在眼瞳深处燃烧。

　　她的脑机在嗡鸣。

　　这意味着，它被投入进行了高速运作。

　　祥子看着远方。

　　她的目光透过电波，透过在“机械蜘蛛”旁边盘旋的另一台【华盖】的监控摄像探头，看着那台“机械蜘蛛”。

　　“……”

　　视线中浮现着红色的警告图标，和青绿色的骇入界面。

　　这是祥子觉得稍稍有点熟悉，但她确实在被丰川家“清洗”过后，就再也没有用过的界面。

　　【高功能设备骇入界面】。

　　代码构成的数据流，在界面上飞速闪过。

　　祥子在对这台“机械蜘蛛”，进行骇入。

　　……

　　见到海铃的时候，喵梦让海铃联系祥子。

　　海铃因为喵梦的紧急情况，而没有来得及将情况回报给她。

　　不过，海铃其实早在那之前——在进入大楼，看到喵梦异常高热的情况的时候，就在第一时间连上了Ave Mujica的通讯频道，并把消息共享、传递了出去。

　　祥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做出反应的。

　　她请求了【鸟笼】调拨算力。

　　跟喵梦的判断一致。

　　但祥子并不是请【鸟笼】把算力拨给喵梦。

　　而是让【鸟笼】把算力，拨给了她自己。

　　随着数据通道一并到来的，还有祥子向【鸟笼】请求拷贝的，喵梦用来对“机械蜘蛛”进行攻击的代码。

　　祥子做不到像喵梦那样瞬时反应、立即调试。

　　但是，单单是充作一台进行DDos攻击的肉机……

　　她还是能做到的。

　　而且……

　　【智力】的增加，能够让她做得更好。

　　祥子按住后脑接口处的芯片插槽。

　　一片薄薄的芯片，被从那里退了出来。

　　那是一枚【菜鸟】级别的【智力】属性点数芯片。

　　嗒。

　　点数芯片掉在地上。

　　信息面板从骇入界面上弹出。

　　……

　　【已侦测到点数芯片。类型：智力。】

　　【安装中……】

　　【安装成功】

　　……

　　【姓名：Oblivionis】

　　【属性】

　　【肉体：3】

　　【智力：4】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8】

　　……

　　这信息面板弹出，又消失。

　　祥子从口袋里，再次掏出了一枚。

　　一模一样的【智力】点数芯片。

　　祥子将这枚【智力】点数芯片，推进自己脑后的脑机接口卡槽。

　　嗒。

　　又是一声轻响。

　　祥子眼看着面板再次跳出。

　　……

　　【姓名：Oblivionis】

　　【属性】

　　【肉体：3】

　　【智力：4】

　　【……】

　　【智力：5】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8】

　　……

　　【智力】栏位的数字闪烁了一下，向上浮动了1。

　　咔嚓。

　　第二片芯片也被退出来了。

　　它落下，在地上弹了弹，掉在第一枚的旁边。

　　祥子从口袋里拿起第三枚——

　　然后。

　　她的手腕，被一只手握住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用药健康


　　手腕被握住，祥子转过了头。

　　她看到的，是初华面具背后紫色的眼睛。

　　“脑波危险线碰到了？”

　　脑波的上升，让祥子的情绪和面部表情，都变得没有先前那么沉郁。

　　她露出寻常无法看到的明艳笑容，问初华。

　　“还有5个单位。”

　　初华看着这笑容，说。

　　“Doloris，我让你监视我的指标的时候，说的是‘碰到了，再阻止我’。”

　　祥子说。

　　“这张插下去，肯定会超过。”

　　初华说。

　　“现在没超过，就没关系。”

　　祥子将另一只手伸向她繁复的制式裙装腰侧。

　　手抽出来的时候，握着一杆透明的小管。

　　那是一管气动注射式的【钢印】。

　　祥子离开【Zepp Plus】的时候，把那些【钢印】留在了那里。

　　她销毁了那辆电动推车上的【钢印】——通过让喵梦骇入电动推车异常加温、破坏活性的方式——

　　不过，她带走了几支。

　　脑药物。

　　只要打进身体里，就可以快速作用于神经递质，在脑中形成固定思维回路。

　　“用最后一张的时候，我会把它打进脑里，命令我自己不失控。”

　　祥子像是舞她的小刀那样，将【钢印】气动注射管在手中转了一圈，说。

　　“我跟你说过了，Doloris。”

　　祥子说。

　　就算是充作一台发送指令的肉机，在骇入的同时说话，也是非常需要消耗精神的。

　　亢进作用让祥子的语气开始上挑，也让她显得更加危险和迷人。

　　她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着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笑。

　　“Oblivionis。”

　　初华喊了祥子的名字。

　　她露出些许犹豫的神情，始终盯着祥子，但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

　　祥子看了看这样的初华。

　　“不打【点数芯片】也不是办法。”她说，“【鸟笼】的需求量在增加，对脑波升频的要求也在增加。”

　　她又说：

　　“我要面对这件事。”

　　“不是现在，也会是未来的某天。”

　　“安定的时期会更好……”

　　“但我和我们，其实并没有安定的时期。”

　　“你明白吧？Doloris。”

　　祥子看向初华。

　　“……”

　　初华沉默。

　　“我的内环境转氨酶过高，血红蛋白过低。而给药又会加剧这情况。”祥子再次说，“【镇定】可以遏制药物的副作用，但仍然存在缓释效应，用下这支药物以后，体平衡会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崩溃。”

　　“这是可以部分治愈的。”

　　“Amoris无法一个人牵住那只‘机械蜘蛛’。不能全交给她处理，她需要援护。”

　　“软件分析显示，我的【智力】到5点，援护成功的概率只有43%。但我【智力】到6点，成功率就会上升到79%。”

　　远处，喵梦和祥子执行的攻击，还在与“机械蜘蛛”拉扯。

　　脑机里，发送着攻击。

　　祥子在那穿过神经簇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庞大信息流之中，看着面前的初华，笑着说。

　　“我现在停下，这场战局会倾斜。”

　　祥子看着初华。

　　“……”

　　初华始终一言不发。

　　祥子笑了。

　　“Doloris，你不是来让我停手的。”

　　祥子忽然说。

　　这一次，初华点头了。

　　祥子笑得更加明显——

　　“Doloris。”祥子用柔媚的声音说，“你总是在顾虑别人，所以不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你在想什么，Doloris？”

　　“……”

　　“我让你说，Doloris。”

　　“……Oblivionis，不要用药物。”

　　初华终于开口了。

　　“你自己撑住。”

　　她说。

　　“哈哈！”

　　祥子大笑。

　　笑容在她那印有剑兰花纹的黑色面具下面绽开。

　　“Doloris，你说得对！”她说，“用了药物，确实会让我的身体更糟，留下更多暗伤，将来的路变得更艰难——”

　　“——我比谁都更了解这件事！”

　　“可是，我需要考虑所有的情况！”她笑着，说，“自己撑住，失败了，如何呢？【钢印】没有后摄入效果——如果我濒临失控，没有东西能强行稳定住我的脑波！”

　　“有。”

　　初华说。

　　“你有能够让你强行稳定住脑波的东西。”

　　她说。

　　祥子笑着。

　　“是什么？”

　　她问。

　　“我。”

　　初华说。

　　祥子的笑变得更加张扬。

　　祥子说：

　　“给【智力】芯片，升到6点【智力】，打药抑制脑波异常，进行稳定干扰。”

　　“成功率为79%，推定可以在合理失败区间值内，将‘机械蜘蛛’送到指定地点。”

　　“这个方案是没有问题的。”

　　“但如果不打药，成功率则无法估算。”

　　“也无法估算失败后的后果。”

　　她看向初华。

　　“我会做得比【钢印】好。”

　　初华说。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失败了，我会负起责任。”

　　祥子轻笑了一声。

　　“是允许你这么做的我要负起责任，Doloris，你记好了。”

　　祥子说。

　　她抬起手，抛出手上的【钢印】气动注射管。

　　她把启动注射管从楼上扔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下方才传来“啪嚓”一声，极其轻微的，薄管碎裂的声音。

　　初华松开了握住祥子手腕的手。

　　祥子把最后一张【智力】属性点数芯片，插进了脑机里。

　　信息面板上，【智力】的栏位轻轻跳了一下。

　　从5，变成了6。

　　……

　　脑频在短时间内的快速提升，会带来过多的杂乱思绪。

　　这些思绪将在尚无法适应的高脑频下爆炸性发散，致使脑波出现异常的紊乱状态。

　　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要么让自己冷静——处在一个安静的环境里，平心静气，不要思考太多事情、不要分析周围环境带来的情报。

　　要么，就是半强制性地控制住思绪。

　　比如说用【钢印】整合思维，让自己只能想着某一件事。

　　再比如……

　　更原始的办法。

　　用动作去约束个体。

　　用话语去干扰个体对周围环境的关注。

　　……用疼痛，让意识只集中在一个点上。

　　空旷的、未启用的大楼之中。

　　两颊飞红的祥子，金色的眼睛亮着，眼神空洞地看着上方。

　　她的衣领被打开了。

　　雪白锁骨和肩头露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之中。

　　初华从正面紧紧地搂住祥子的腰。

　　她双手按住祥子的肩和背，用牙咬住了祥子的肩膀。





第四百八十四章 狼


　　信息从祥子的眼中飞快地经过。

　　那些绿色的数据流扭曲着，变形成或粗或细、扭曲的线条。

　　视觉信号被扰动了。

　　义眼中的世界、忽远、忽近，出现不真实感。

　　眼中能够看到初华金色的发丝。

　　还能看到城市上方，黄色涂装的无人机【华盖】在巨大的、深褐色涂装的机械蜘蛛周围飞舞。

　　两者互相拉扯，僵持不下。

　　这两者哪个是真实能看见的，哪个是视觉影像，变得不再那么容易区分了。

　　祥子感觉到身周有风，感觉到寒冷的空气，嗅到硝烟。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很快。

　　在一个瞬间内，她甚至尝试了思考那些从大脑皮层下方穿过的电讯号的含义。

　　她又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很慢。

　　看到的东西都要花上几秒钟，才能理解那究竟是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的剥离，粉碎，意识在解体，又重新生成——

　　她感觉到了疼痛。

　　“——嘶。”

　　从脖颈上传来剧痛。

　　鲜血从白色的皮肤上流下。血穿过放射状的瘢痕。

　　那是先前海铃的【黑独角兽】刺穿时，留下的。

　　现在，那儿已经愈合了，只留下恐怖的痕迹。

　　不过此刻，它的上面，又多了一处新的伤口。

　　初华咬破了祥子的肩膀。

　　她刺穿，撕开，又用舌头细细地舔舐。

　　疼痛把祥子从脑频紊乱造成的解离之中，短暂拉回现实。

　　“……哈。”

　　祥子吐出轻微的气音，笑着。

　　“有点痛啊。”

　　她说。

　　而她的耳边，初华轻声低语。

　　“小祥，你最近太依赖药物了。”

　　初华说。

　　“我问了Mortis，你的肝功能指标一直在下降。”她说，“这样下去，你会在抵达‘顶峰’之前，就崩溃的。”

　　初华没有用代号来称呼。

　　祥子想要指出这点。

　　但是，在她能够开口之前，初华又用力地咬了她的肩膀。

　　非常用力。

　　“……嘶……”

　　简直像是要从那里撕下肉来一样。疼痛让祥子咬紧了牙。

　　但脑波的高频影响了垂体的分泌。

　　快乐的神经电讯号也变得错乱了。伴随着疼痛而来的，还有亢奋和欢愉。

　　舌尖，又温柔地接触了被撕开的地方。

　　“为什么？”

　　初华轻声低语。

　　“小祥，明明把一切都看作了资源，为什么，却不把自己的身体看作资源？”

　　“明明，一个集团的话事人的身体健康和精神健康，才是最重要、最高优先级的资源……”

　　“为什么，每一次，都在以很高的损耗率行动着？”

　　祥子想要张口说话。

　　但每当她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初华便再次咬她。

　　“——！”

　　疼痛拉扯着祥子的神经。

　　她的精神状态被维持，脑波的紊乱程度下降，掉到堪堪低于危险值的位置。

　　“我们的‘领袖’，没有在做着正确的事情，而是做着方便的事情。”

　　初华说。

　　与疼痛同样刺入祥子意识的，还有初华的话。

　　“小祥的决策，明明是可以没有伤害的。很多行动，没有必要走到小祥负伤那一步的。”

　　“可结果，负伤的情况总在出现。”

　　“一次又一次。”

　　“这次也是。”

　　“因为悲伤？”

　　“因为犹豫？”

　　“因为这些，想要用疼痛来麻痹自己，所以，才像现在这样行动？”

　　初华用她那双紫色的眼睛盯着祥子，

　　“这不行。”

　　“这样不行，小祥。”

　　初华说，并再次咬了祥子。

　　“……哈……！”

　　祥子因为初华的牙刺入皮肤的痛感，吐出卡在喉咙里的声音。

　　脑波又往下掉了一点。

　　“你要疼痛的话，我来给予你。”初华说，“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

　　她用力地将祥子按在她自己的怀里。

　　比起亲密要更用力，更像是要防止这位【肉体】点数极低的领袖，从她的怀里逃出去那样。

　　“但如果，你追求着这之上程度的疼痛，追求着会让你死去的程度的疼痛的话……”

　　初华的手向上移，来到祥子的脸侧，抬起了祥子的头。

　　祥子的目光只有稍稍地聚焦。

　　不过，确实是看着初华的。

　　“……那我是否认为，现在，到了我可以吃掉你的时候了？”

　　初华说。

　　祥子的脸上泛出了艳丽的笑容。

　　“……哈……太严格……了……吧……”

　　祥子笑着，说。

　　“我认为我已经足够耐心了。”

　　初华说。

　　“小祥先前因为悲伤而暂时停下了。我理解，所以，我一直等待着。”

　　“一直。”

　　“我看着你沉沦，看着你治疗，看着你向前进，又看着你再次停下，再次前进。”

　　初华松开了祥子的脸。

　　她的手顺着伤口处流下的血，按在了海铃留下的旧伤上。

　　“我看到Timoris和丰川家的来客，让你醒来了。”初华说。“这很好。”

　　“可你还是这样行动。”

　　初华说。

　　“过去发生的事永远地改变了你吗？”初华贴近祥子，问，“伤害自己，会成为你永远的作风吗？”

　　她再一次凑近祥子的脖颈。

　　不过这一次，是凑近喉管的位置。

　　“告诉我。”初华说，“Oblivionis。”

　　这一次，她倒是说了Oblivionis这个名字。

　　“……”

　　祥子的喉咙动了动。

　　她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变得没有先前那么狷狂。

　　而是更像祥子原先的那种笑容。

　　“你借这个机会，表达你的不满？”

　　祥子慢慢地问。

　　“那当然。”

　　初华没有隐瞒。

　　“挑这种时候吗？你还真是一匹危险的家伙。”

　　祥子说。

　　“所以我只会跟从危险的领袖。”

　　初华答道。

　　初华用她的牙触碰了祥子的喉咙。

　　“前进吧，Oblivionis。”

　　初华说。

　　“你停下来的时候，会让我想起自己也想要忘记的东西。”

　　“你曾经把我从那一切中拯救出来，但你的犹豫又会将我送回悲伤的深渊。”

　　“所以你不能被你自己粉碎，Oblivionis。”她说，“要是你已经无法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我会绝望地撕咬你的尸体。”

　　“听上去好可怕。”

　　祥子轻轻地笑。

　　“你要我前进，同时，不要被破坏？”她慢慢地问。

　　“是。”初华说。

　　“这很困难。”祥子说。

　　“是你的话，就能做到。”初华说。

　　祥子又笑了。

　　“对我的期待，可真高。”她说。

　　“在拿走我的一切的时候，明明许诺这些都会做到。事到如今，却反而说我的要求任性吗？”初华说。

　　“也是。”

　　祥子微笑着回答。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

　　“我的脑频好像也太高了。”

　　初华说。

　　“那是当然的。”祥子说，“因为你是我的属下，和我是联系在一起的。”

　　祥子伸出手，推开初华。

　　“——！”

　　初华神情微变——

　　“没关系了。”

　　祥子说。

　　“我稳定住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前线还在打架啊！（6k3月票加更）


　　这个世界上的问题，真的有正确答案吗？

　　如果有的话……

　　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

　　咚。

　　咚咚。

　　头顶上，三层楼高的巨大“机械蜘蛛”摇晃。

　　从它的头部探出的数条红外指示线，在空中滑过，不规则地抖动。

　　它在尝试用红外指示线捕捉围绕它飞舞的两台泽塔科技的无人机【华盖】。

　　但是……

　　嘎吱。

　　不自然的，短暂的颤动，让它总是无法进行精确的瞄准。

　　下方。

　　瑠奈挤在与她同样躲藏在楼宇阴影之中的一百来位新信徒们中间，看着上方。

　　就在他们的斜前方不远处，这台由军用科技的【A-20-装甲骑兵攻击车】和六条钢铁腿部组成的“机械蜘蛛”，动作诡异地自行拉扯，已经有一会儿了。

　　瑠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额头传来轻微的刺痛。

　　尘烟、灰烬、干燥的土腥味。

　　在这些的包裹之中。

　　能感觉到了。

　　真实感——

　　“……啊。”

　　瑠奈猛地眨了眨眼睛。

　　她忽然间深呼吸，像是从一场长久的催眠之中醒来。

　　大地震动，

　　“（发生了……什么……！？）”

　　瑠奈努力回忆。

　　大脑的功能没有任何异常，脑机也没有出现问题的警报。

　　瑠奈开始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她从乐之城主城区来到【填海新地2期】，来到【小中心区】寻找失踪的莉伽。之后，被遇到的千早小姐指点，进入【住宅区】的【Zepp Plus】继续找人……自己在那里睡着了……然后……然后……

　　“（然后，自己听到了音乐会……！）”

　　对。

　　Ave Mujica的音乐会。

　　“……”

　　感染力喷涌而出的歌曲。光是回想，就让人心脏开始跳动。

　　再后来……再后来……

　　自己在那里见到了……

　　“……莉伽！”

　　瑠奈猛地想起了。

　　自己看到莉伽邀请了自己！

　　还给了自己红色的面具。

　　那之后，自己就跟着周围的人们——一起向着某个地方走去——

　　瑠奈伸手进自己的怀中。

　　然而，她摸了个空。

　　没有，没有红色的面具，什么都没有。

　　“莉——”

　　瑠奈又环顾四周——

　　“太靠前了！”

　　一名新信徒猛地按住瑠奈，把她往后拉。

　　“你要去哪！你不要命了吗！”

　　那名新信徒小声地说着，把头往“机械蜘蛛”的方向偏了偏。

　　“……！”

　　瑠奈的紧张感也回来了。她立刻噤声，绷紧身体。

　　她看着上方从来没有见过的，军用的武装。

　　这个充满质量感的大块头前进，又后退，颤动着。

　　“它已经这样十几分钟了。”

　　瑠奈身后，一名新信徒说。

　　“十几分钟？”另一名新信徒立刻反驳，“还不到五分钟！”

　　“你太紧张了。”又有别的声音，“不到五分钟！你对时间的感觉产生偏移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出现后，身边，新信徒们悉悉索索地开始讲话。

　　“现在是什么情况？”

　　“它这样抖动，究竟是不是正常的？”

　　“它发生故障了？什么故障？”

　　在新信徒们的交谈之中……

　　咚！

　　“！”

　　“机械蜘蛛”忽然，往新信徒们的藏身处跳了一步。

　　一只钢铁构成的脚爪，踩在了信徒们藏身之处的外面。

　　它穿透钢板，如同银色的钢钉，钉在地上。

　　“指示还没有来吗？”

　　一名新信徒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摇动身边的人。仔细一看，被他摇动的那名新信徒的后脑脑机接口处，亮着绿色的呼吸灯——放眼望去，只有一两个人的脑机，有这样的呼吸灯亮着。

　　“没有！”被摇动的那名新信徒更紧张地搓着手，“那边的人只说了，先等待——”

　　咚沙。

　　“机械蜘蛛”被再一次摇动，从街道的一边晃向另外一边。

　　“别过来！”

　　人群中，有人低声喊。

　　“一定是Ave Mujica的领袖们牵制住它了！”

　　也有人说。

　　这个人看上去对情况了解得更加详细——

　　“看我们背后！”他说，“看到那钢结构的墙壁了吗？”

　　人们顺着他的指示看去。

　　大概三、四百米远的地方，确实伫立着钢结构的墙壁。

　　“那后面就是Ave Mujica的属地！”

　　这名新信徒说。

　　“我知道——都听我的！我来这里之前，会去乐之城信号中心收杂物！我有听那里的员工说过，那个方位——那个方位，现在有乐队帮派正在建立！一定就是Ave Mujica！”

　　“她们肯定在想办法把我们带过去——就快了！肯定，只要越过这里，就——”

　　这名新信徒在努力说明。

　　人群因为他的说明，而稍稍安定下来。

　　但是……

　　这时候，有人说了能够盖过他给人的安心感的，恐怖的话。

　　“……喂。”这名新信徒说，“那玩意，是不是比刚才更靠近我们了？”

　　咚沙！

　　“机械蜘蛛”被最后一次大幅度地摇动。

　　它忽然起跳了，跳向新信徒们的聚集处——

　　“！！”

　　新信徒们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冲击而蜷起身子。

　　瑠奈也双手抱住头——

　　咚。

　　“机械蜘蛛”沉闷地落在了新信徒们的躲藏地的旁边。

　　它的红外线指示线扫过新信徒们的头顶——看着，就像是要进行攻击——

　　然而。

　　“机械蜘蛛”忽然古怪地抖动了一下。

　　咚。

　　它再次起跳了。

　　那姿势很怪异。

　　比起说是“起跳”，不如说是失去了平衡。

　　就像是侧面被人用力锤了一拳那样，“机械蜘蛛”越过了新信徒们的躲藏地，跌向隔离墙的方向——

　　咚。

　　它撞到了隔离墙上。

　　那对于这台“机械蜘蛛”而言，充其量，只能算作是一个趔趄。

　　撞在隔离墙上的时刻，它就已经重新保持好了平衡。

　　不过。

　　它现在要解决的，不是保持平衡的问题。

　　嘭！

　　大团的火花，从机械蜘蛛的六条长腿踩中的地方炸开。

　　是埋在隔离墙外，丰川布置的暗雷和诡雷！

　　它们因为机械蜘蛛的重压，爆裂开来。

　　机械蜘蛛大幅度地歪斜了身子——

　　嘭！

　　更多的地雷炸开。

　　机械蜘蛛的身体终于无法再次保持平衡了。

　　它斜斜地倒了下去，砸在了地面上。

　　轰——嘭！

　　迄今为止最大团的火团，在它倒下的地方炸开了。

　　而也是这时，仅有的几名留存着绿色呼吸灯的新信徒的脑机中，收到了信息。

　　【Mortis：＃路径图标】

　　【Mortis：随我指示，沿路径撤退。】





第四百八十六章 按鲨鱼牙齿的试胆游戏（6k3刀片加更）


　　烈焰。

　　爆炸的声音。

　　爆炸推动“机械蜘蛛”在地上翻滚。

　　它挣扎，弄开更多的雷，并再次倒下。

　　起初，那些爆炸甚至将一小块天空染成了灰白色的、烟尘的颜色。

　　但随着时间过去，很快，它不再有动作了。

　　睦在这时候，于脑机中给出了【前进】的指令。

　　淡绿色的线在部分新信徒的视网膜上浮现，于虚空中浮现出浅浅的指引痕迹。

　　然后。

　　更多绿色的呼吸灯在新信徒们的后颈处亮起，并伴随着【防火墙已穿透】的警告。

　　一部分新信徒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止，但被睦在脑中轻轻响起的【给我许可】打断了。

　　这些新信徒们，也收到了指引。

　　人群开始向前移动。

　　起初，人群犹豫着，速度并不算快。

　　但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了要抓紧时间的道理。

　　有人跑了起来。

　　很快，大部队被这几个人带动着，越跑越快。

　　他们向前跑去，几百米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了。他们距离那倒下的“机械蜘蛛”，也越来越近——

　　淡绿色的线条，从机械蜘蛛倾倒的下腹部下方穿过。

　　“……”

　　有人犹豫了。

　　但有人已经明白。

　　“那里是排过雷的位置……！”

　　有新信徒低声说。

　　充满质量感的钢结构腿部，正在泄露不明燃料的破碎外壳，地面上，仍燃烧着火焰的液体。

　　越是凑近，就越是恐怖。

　　唯独只有那条绿线并不动摇。

　　【Mortis：安全路径。】

　　没有起伏，接近AI调配的声音，此刻有一种特别的，让人安心的魔力。

　　“……”

　　有信徒的喉头动了动。

　　几个人走了出来。他们最先小跑，向着机械蜘蛛的下方跑去。

　　他们的身影，和机械蜘蛛的影子重叠——

　　然后。

　　他们穿过了机械蜘蛛的下方。

　　这些人抵达了高大的钢制围墙。后方的新信徒们看到他们在门边摸索了一阵后，从一处视觉错视的豁口旁边闪身，进入了围墙后方。

　　他们成功通过了。

　　而最先通过的人们的成功，无疑是对后来者的鼓舞。

　　“我们快走！”

　　越来越多的人低声说。他们顺着指引，接连穿过机械蜘蛛下方。

　　“会不会突然动起来！？”

　　也有人这样不安地低声说。

　　不过，没有人停下来，这还是好的。

　　新信徒们一个接一个，穿过围墙后方。

　　瑠奈在人群最后的位置。

　　“（……莉伽……）”

　　因为，她在尝试从排成一列纵队的新信徒中，找到莉伽的身影。

　　可是……

　　“（……没有……）”

　　没有莉伽。

　　瑠奈明明记得，在【Zepp Plus】的场地之中，是莉伽牵起了自己的手，让自己做出决定的。

　　可是，这一百多人中，没有莉伽的身影。

　　“（难道，【Zepp Plus】中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吗？）”

　　瑠奈望向来时路。

　　来时路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前进的队伍已经陆续进入了围墙背后。

　　瑠奈身前的最后一位新信徒，也开始动了。

　　“（……是幻觉吗……？）”

　　瑠奈有心想要找莉伽。

　　但就算那真的是莉伽，莉伽还在【Zepp Plus】里面，瑠奈也不可能现在鲁莽地选择返回那里，送掉性命。

　　更别说，瑠奈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了。

　　“（莉伽，你在哪？）”

　　瑠奈想着，转回了头。

　　她依样行动，向前跑去。

　　从机械蜘蛛身下穿过的时候，瑠奈能够感觉到它恐怖的质量。

　　它比想象中更加高大。

　　有那么一瞬间，瑠奈真的以为它会忽然动起来，碾碎她——

　　——但它没有。

　　满身疮痍的机械蜘蛛静静地躺在雷区之中，没有动弹。

　　很快，瑠奈也穿过了这片雷区。

　　她从小门背后进入。

　　“……！”

　　瑠奈被面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小门背后，身穿黑色防卫武装的士兵们，手持【宪法军工M2038战术家】泵动式霰弹枪和【诺科塔D5铜斑蛇】突击步枪，站在那儿，严阵以待。

　　他们的制式装备给瑠奈的感觉，有点像是BCPD的防弹衣，但又不完全相同，涂装上也漆成了纯黑色。

　　一名士兵望向瑠奈。

　　危险。

　　到了别人的地盘。

　　瑠奈不敢多看，立刻低下了头。

　　她用余光看到士兵们从她身边穿过，在她的背后，把门稍稍合拢了一点。

　　但没有完全关上。

　　“（还有人没进来吗？）”

　　瑠奈想。

　　不过，她同样不敢多做停留。

　　前方的新信徒们还在前进，向前走去。

　　瑠奈便也跟上了他们。

　　……

　　沙、沙。

　　风从外部吹过，沙砾在“机械蜘蛛”满是爆炸痕迹的外装甲上摩擦。

　　这景象持续了一小会。

　　远处，刚刚新信徒们来时的街道上，又出现了两个人影。

　　人影稍显臃肿，一前一后，正在往围墙的方向靠过来，速度很快。

　　片刻间，人影就能够被看清了。

　　原来，那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

　　初华抱着祥子，海玲则背着喵梦。

　　她们一前一后，飞快地靠近了围墙的方向。

　　“哈！老大，没想到你也有了当黑客的兴趣！”

　　喵梦趴在海铃背上。

　　她的衣服早就被撕碎了，现在，几乎是裸身趴俯在海铃背上，只有胸前和腰下，还留着小块的服装碎片。

　　【灵境】那蝴蝶兰图样的智能纹身明晃晃地露在外面，不过，它已经没有在工作了。此刻，它变得黯淡不少，只反射出液态晶体特有的琉璃色泽。

　　“刚才，那大铁疙瘩跳过来那会，你那两手与我的呼应节奏很棒！你很有天赋噢！”喵梦冲着祥子的方向喊，“你以前干过黑客吗？哎，没有也没问题，我教你——我可是自学成才的，最擅长教人了！”

　　“别在我耳朵边上说话。”

　　喵梦的声音太大了。背着她的海铃皱起眉头，说。

　　“没办法！风太大了，我不大声喊，她们听不见——”

　　喵梦在风中继续喊。

　　“我脑机过热，暂时用不了脑机频道了！除非，你想要背一块熔钢！”

　　她叫道。

　　在对“机械蜘蛛”的攻击结束，脑机停用后，喵梦又恢复了精神。

　　对Ave Mujica小队而言，这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四百八十七章 战斗续行


　　“那至少你不要乱动吧。”

　　“我都没穿！我怎么乱动！我会走光！”

　　“我也很好奇。就你的行为来看，你不太在意这点。”

　　海铃背着喵梦，讲着话，一路向前跑。

　　而两人前方，初华抱着祥子，向前疾驰。

　　初华抓握住的祥子的肩膀，还在流血。血从初华的指缝中间滑下去，渗入了风中。

　　初华用的力气很大。祥子微微皱眉。

　　“你应该换一边抱我。”

　　祥子说。

　　“是吗？Oblivionis，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边。”

　　初华说。

　　她顿了顿，又说：

　　“我的不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

　　祥子看向远处。

　　“果然，能从我身上看见很多种死法吧？”

　　祥子说。

　　这次换初华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祥子的表情变得柔和了。

　　“不过我想，被吃掉不是最适合我的那一种。”祥子说，“你还要再等等。”

　　“总是让我等待吗？”

　　“那回到属地，先告诉你一部分好了。”

　　“我期待着。”

　　“这就轮到我害怕了。”

　　祥子微笑着说。

　　不过，就在这时。

　　沙。

　　祥子的视网膜上，一直侦测着的、周边环境的状况，忽然发生了一点变化。

　　“……”

　　祥子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她按住了脑机侧面的接口。

　　跟祥子对话的初华，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怎么了？”

　　初华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她说话的声音变得很低，很轻。

　　“靠近乐之城主城区的外围丰川打手们的指标，从刚才开始，就动得很怪异。”

　　祥子说。

　　“我不确定这是什么情况。”她又说，“阵线拉扯的状态很怪。”

　　“尽快撤离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

　　海铃的声音。

　　祥子转过头，看到海铃已经从另一边赶了上来。

　　“不知道，但尽快撤离可以解决这世界上八成的问题。”祥子说，“我们走。”

　　四人一路向前，谈话间，已经来到了“机械蜘蛛”巨大的身躯下面。

　　合金的蜘蛛腿，就扎在四人的跟前。

　　“靠近看，还真是好大一只！”在海铃向“机械蜘蛛”靠近的时候，喵梦抬着头，说，“到底是在哪里的工厂生产出来的啊？拜托不要动——踩下来，应该能给我身上扎一个全乐之城最酷的洞！”

　　“你越是这样说，事情就越是会发生。”海铃说，“别在我们来的时候动了。”

　　“有可能。”初华说，“军用设备一般会把设备重启安排在最适合进行袭击的时间点上……比如小队靠近的时候。”

　　“你们别乌鸦嘴——”

　　喵梦大惊。

　　而下一秒，她惊讶的声音，被尖锐的报警声打断。

　　嘀、嘀、嘀、嘀。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的后脑脑机处，同时闪烁起了代表警告的黄灯。

　　同一时间。

　　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里，弹出了信息。

　　【Mortis：侦测到异常指标。停止前进。】

　　什么——

　　“Timoris！！！Doloris！！！都说了不要！！！”

　　喵梦尖叫。

　　同一时间。

　　伴随着隆隆的轰鸣声——

　　就在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身前，沙尘哗哗落下，扬起沙雾。

　　“机械蜘蛛”摇晃着。

　　它再一次，站了起来。

　　嗡、嗡、嗡。

　　三声机械结构运作的声音。

　　祥子看到它的腹腔打开了。

　　从那下面，伸出了三柄发着红光的高能热线枪。

　　“……戒备！”

　　祥子立刻大喊。

　　初华和海铃往两侧弹开。

　　下一刻。

　　嗡！

　　三条高能热线从空气中犁过，切开了刚才四人所在的地面。

　　空气中，弥散着氧气被电子放射转换成臭氧的焦臭味。

　　“怎么还加了这东西啊！！！”

　　喵梦转头大喊。

　　高能热线向着她的方向指去。

　　喵梦和高能热线枪的枪口对上了视线。

　　“我跟它对上眼了！”喵梦尖叫，并拍打海铃的后背，“快跳、快跳！”

　　喵梦太激动了，她非常用力。海铃因此皱起眉头。

　　不过，海铃还是在合适的时机起跳了——

　　嗡！

　　热线擦着海铃的脚底，犁过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啧！”

　　初华向前冲。

　　她改为一手抱住祥子，另一手抽出了【墨菲定律】。她从“机械蜘蛛”的脚边绕过，用它自己的脚作为掩体，挡住热线枪的攻击。

　　她向着属地的方向望了一眼，又转头。

　　“可以直接进。”初华飞快地说，“我们全部跳过去，来得及。”

　　“它会跟过来。”祥子立刻说，“不能让它进属地。要在这里牵制住它。”

　　“能牵得住吗！”

　　喵梦的声音通过海铃的外部采集件传入Ave Mujica的聊天频道。

　　祥子也在顾虑这个问题。

　　喵梦的脑机已经过负荷了，不能再提供长效的支援。只能依靠海铃进行牵制。

　　初华的【墨菲定律】可以进行放电干扰，是一件好事。

　　可初华和海铃要携带着自己和喵梦，多少会影响机动。

　　但放下来，自己和喵梦又会因为低移动力而变成攻击目标……

　　“一点点来！”

　　祥子在脑机频道中说。

　　她飞快地将现有的情况排列组合，思考。

　　“再把它往侧面的雷区带一次——”

　　“——！”

　　在祥子下令的时候，“机械蜘蛛”动了。

　　它抬起脚。

　　祥子已经准备好了抵御冲击。

　　但是。

　　“机械蜘蛛”没有向祥子和初华这里踩来。

　　而是后退了。

　　它向北方起跳。

　　“（什么？）”

　　祥子等人在“机械蜘蛛”的西边，Ave Mujica的属地在东边。

　　“机械蜘蛛”却要向北方移动。

　　看起来，不像是要进攻祥子等人，也不像是要打属地的主意。

　　“（更像是，逃……）”

　　就在这个念头于电光石火之间，出现在祥子脑海里的时候。

　　忽然间。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同时听见了空气嗡鸣的声音。

　　空气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拍打着的东西推动了一样，在整个立体的、三维的空间中，泛起了涟漪。

　　南边的街道那头，亮起一个蓝白色的小点。

　　下一个瞬间。

　　一道亮蓝白色的闪电，刺穿整条街道，打在了“机械蜘蛛”的侧面。





第四百八十八章 纯粹的暴力


　　啪。

　　电浆在空气中解离。

　　靠得很近的祥子看清了。

　　那道闪电，是投掷物拉扯出的流光。

　　被从几百米之外掷来的，是一柄小小的电能短斧。

　　下一刻。

　　电能短斧引发的电子伤害冲击波，在“机械蜘蛛”的侧面炸了开来。

　　嗡——

　　祥子脑袋里的义眼、操作系统、耳缘外置件一起嗡鸣。

　　初华抱着她向后跳，离开“机械蜘蛛”的下方。

　　在她们离开的同时，有一个身影从南边、电能短斧飞来的方向跳了过来。

　　看不清身影。

　　因为来者的身上有光学迷彩带来的迷幻效果。那像是将周边楼宇的投影投在了她的身上。

　　祥子只能辨认出白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

　　距离在一瞬间化为了无。

　　来者跃来，跳到刚才炸开“机械蜘蛛”身上，抓住那柄短斧，用力向下推挤。

　　蓝色的电弧光霎时炸裂。

　　咔……

　　嚓嚓嚓……

　　“机械蜘蛛”的【A-20】车身在恐怖的撕扯声中凹陷，冒出线路被破坏的火光。

　　“机械蜘蛛”开始剧烈挣扎。

　　它下方的高能热能枪向外推伸。

　　枪口，对准了身体上的来者。

　　红光再次聚集——

　　嗡！

　　高能热线喷出。

　　然而。

　　“……什么……”

　　来者伸出了手，挡住了高能热线。

　　对方是不会痛吗？

　　还是装备了什么义体？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疯子？

　　祥子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名来者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向下滑，逆着高能热线，伸出手。

　　回溢的高能热线，让枪膛也开始熔化——

　　来者空手，就抓住了“机械蜘蛛”的高能热线枪枪管。

　　然后。

　　用力向后抽手。

　　“——”

　　啪嚓。

　　一声闷响。

　　整条高能热线枪管，在这名恐怖来者的无可抵御的巨力之下，竟被生生扯断。

　　枪管被向后抽出。

　　断裂的线缆带着火花和碎片，在空中飞舞。

　　来者回手。

　　啪！

　　这条被抽出的高能热线枪管，又被敲回“机械蜘蛛”的身上。

　　比踩中地雷时的冲击力，还要更大。

　　“机械蜘蛛”被砸得倒退了一步。

　　它开始最后一搏，发出一种恐怖的嘎吱声。

　　所有的车载火炮一起鸣响，所有的高能热线一起放射——

　　“！”

　　高能热线从头上飞过。近处的祥子和初华，远处的海铃和喵梦都猛地俯下身子。

　　而那名来者也因此从“机械蜘蛛”的身上跳了下来。

　　不过，并不是这样就结束了。

　　来者向前一步，并向后撤手。

　　嗡。

　　那柄散发着蓝白色电光的小斧倒飞而回，落在来者的手中。

　　来者又将这小斧向外挥出。

　　嗖。

　　小斧敲在“机械蜘蛛”的一只脚内侧。

　　咔吧！

　　脆响传遍四周。

　　坚硬的“机械蜘蛛”的脚，就像是玩具一样，被一股向上的巨力拗折了90°。

　　长腿从拗折处断裂开来。

　　嘭。

　　失去了腿的“机械蜘蛛”再也保持不了平衡。

　　它倒在尘土里。

　　它压到了一些雷——

　　爆炸的火光再次腾起。

　　爆炸让“机械蜘蛛”的外壳更增添了恐怖的伤痕。

　　它奋力挣扎。

　　但那个来者怎么也还能泰然自若地身处其中？

　　祥子看到那个来者在烈焰之中按住挣扎的“机械蜘蛛”的腹部，打开了它的腹腔。

　　“……欸……”

　　祥子听到了轻微的、年轻女性困惑的声音。

　　这名来客用完全不符合这里情况的语气，略有些慌张地说道。

　　在战场上，能掌控事态的人冷静，而无法掌控事态的人慌张。这两种情绪，都再常见不过了。

　　可是，这位来客“有一点慌张”。

　　这比纯粹的冷静、或是完全的慌张，都有着更强烈的异质感——

　　“……啊……怎么找不到啊……”

　　咕沙、咕沙。

　　来者将身体没入了“机械蜘蛛”的腹腔之中，搅动。

　　咕沙。

　　“不、不要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动……有点可怕……”

　　线路和管路被拽出，拽断，溢出深色的、不知名的液体。

　　咕沙。

　　“——啊！”

　　腹腔中，传来惊喜的声音。

　　来客沾染着“机械蜘蛛”腹腔内溢出的机油和液体，重新出现在了祥子的视野里。

　　她将手向后拉，用力拽动。

　　一团缠绕着的线路，被她从“机械蜘蛛”的腹腔之中掏了出来。

　　啪嚓、啪嚓。

　　线路在断裂。

　　来者施加的力道，越来越大。

　　那团缠绕着的线路不断断裂，喷出火花和黑色的液体。

　　很快，在线路剥落大半后，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团线路连接着的，是有一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的、闪着指示灯光的小球。

　　“有了。”

　　来者欣喜地说。

　　她将手覆盖上小球。

　　然后，施加了更多的力道。

　　咔、咔……

　　咔嚓。

　　那个小球在她的手中，被捏成了碎片。

　　直到刚才还微微颤动的“机械蜘蛛”，在这个瞬间发出“嗡”的一声，彻底停下，不动了。

　　“……呼！”

　　来者这时候才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她用手按着胸口，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

　　她躯干上搭载的【光学迷彩】渐渐被关闭。

　　身形能够被捕捉到了。

　　那是一名年轻的、身材纤细的少女。

　　身高并不高，跟祥子差不太多。

　　“机械蜘蛛”溅上的液体，也不能够掩盖她原本的色泽。这名少女有着如同白化症状一般纯粹的、白色的头发，然而，眼瞳却是明亮的蓝色。

　　那蓝色在刚刚还反射出一种朦胧、迷幻的流光。

　　不过，随着【光学迷彩】和其他义体与插件的关闭，那种流光慢慢地消失，变成一种更澄澈的蓝色。

　　“啊。”

　　这名少女也是在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回头。

　　她与不远处的楼宇边上，面露惊讶神情的祥子四目相接。

　　“啊，啊——那个——”

　　少女有些慌张。她像是要说话——

　　“啊，糟糕！”

　　她猛地醒悟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慌手慌脚地擦掉了脸上溅有的机油。

　　“那个，那个。”

　　脸上的机油被擦成了黑色的条带。少女再次看向祥子。

　　“我是Morfonica的，那个……主唱，仓田真白。”

　　少女指着自己，说。

　　“Ave Mujica的领袖，Oblivionis小姐。”她说，“抱歉，七深给的那个账号出了点问题……总之，总之……”

　　“我是来找你的。”

　　她说。





第四百八十九章 完美之城（45w打赏加更）


　　乐之城，中心区。

　　“两人一起，分享生命和灵魂……”

　　“……收集梦想，现在就振作起来吧～”

　　印有【Popipa!Pipopa!Popipapapipopa!】粉色气泡字样的大型飞艇，播放着Poppin'Party的《B.O.F》，从大幅面的【Bang＆Olufsen耳机：给你最新的立体听觉体验】广告中间飞过。它慢慢地穿过一栋又一栋高楼上方。全息立体投影落在它白色的飞艇艇身上，留下光斑。

　　飞艇带着那些光斑，滑过中心区仅次于丰川大厦的最高楼，64层的【森JP塔】的侧面。

　　而在【森JP塔】的内部。隔着厚厚的高层合钢玻璃，有人微笑着，注视着这艘驶过的飞艇。

　　褐色的短发，紫红色的眼睛，像是猫耳朵一样的发型。

　　坐在覆盖着深绿色桌布的餐桌旁，看着窗外的这位年轻女性，正是Poppin'Party的领袖：

　　【非凡之星】，户山香澄。

　　飞艇慢慢驶过高楼。

　　流光从窗玻璃上消失。坐在香澄对面的人的身影，露了出来。

　　那是Roselia的领袖，【紫炎蔷薇】，凑友希那。

　　两位普通乐之城市民想见无门的【大人物】，此刻，在这座【森JP塔】的高层旋转餐厅内，隔着餐桌，相对而坐。

　　友希那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

　　不像有心情观景的香澄，友希那神情严肃。她黄色的眼眸亮着，正在确认义眼中的信息。

　　友希那确认信息的时间很长。

　　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光是从外表来看，根本无从判断她的情绪和态度。

　　但香澄有足够的耐心。

　　她坐在那儿，微笑着，等待着。

　　终于，友希那把手放了下来。

　　“合同我看完了。”

　　友希那说。

　　“怎么样？”

　　香澄微笑着问。

　　“你想用镰谷和千叶的卫星城产业股份，购入我手上的脑科学技术，而且，出价还很有诚意。”友希那握起双手，“老实说，我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在这种特殊时期，没有人会放弃卫星城的股份。”她说，“一旦全面开战，那些地方会成为撤退前最后的港湾。”

　　“嗯……是吗？”

　　香澄只是笑笑。

　　“随便你。我是没问题。”

　　友希那说着，眨了下左眼。

　　香澄的右眼，在同时闪了一下。

　　香澄往她的右眼那里扫了一眼，很快，又把视线正了回来。

　　“交易成立了。”香澄笑着说，“我很高兴你能同意。”

　　香澄说着，按住脑机侧面，确认起友希那刚才发过去的东西。

　　“……”

　　友希那看着这样的香澄。

　　“你也太倾丰川了，香澄。”她忽然说，“你这是要挺他们到最后一刻。”

　　香澄笑了笑。

　　她转过头，看向侧面。

　　车水马龙的街道，五光十色的专辑广告，轨道交通、浮空车、飞艇、流淌在城市中的音乐。

　　玻璃背后，就是这座城市。

　　乐之城。

　　“多漂亮啊，不是吗？”

　　香澄看着这幅景象，说：

　　“音乐之城，梦想之城，乐之城。”

　　“美好、梦幻、脆弱。”

　　“如同搭建在白沙烧制的琉璃瓦上一般的音乐殿堂，美丽的城堡。”

　　“跟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样，人只能在光鲜亮丽的外皮下面生活下去。”

　　“但又跟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

　　“这里有真正的音乐。”

　　“在这里，至少你能够选择听你自己心里的声音。”

　　“……”

　　友希那看着香澄。

　　“友希那。”

　　香澄看着下方的乐之城，说：

　　“丰川的老头，生理寿命要到了。”

　　“那老头年轻的时候，是靠氪命的狠劲上来的，也算是个人物。”

　　“不过，这也注定了，他不管怎么换内脏，都没办法熬过第一个七十岁。”

　　“丰川，要迭代了。”

　　“新的高层，几乎全面倾向于趁此机会进行改制。”

　　“因为这座城市，超越他们管控的东西太多了。”

　　友希那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和我，和我们，对吧？”友希那说，“我们拥兵太多，手上技术太多，话语权太多……【属性点数】，也太高了。”

　　“丰川的老头和都筑女士达成了协议，我们才走到今天这一步。”香澄说，“那是一个奇迹般的协议。”

　　“不过，那是因为，当时乐队帮派帮助丰川完成城市的集中建设，和对社会治安的稳定。”

　　“现在，城市已经建设完毕了。”

　　“乐队的必要性已经消失，变成了单纯的娱乐产物。而乐队帮派的合理性和正当性，也因此而逐渐消失。”

　　“年长的人终归要逝去。”

　　“新的洗牌，又将因此再次开始。”

　　“乐之城很快就不会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香澄如此判断。

　　“城市还会在这里，丰川还会在这里，但【大少女乐队时代】会因此结束。”

　　“乐之城会从‘乐之城’这个过渡态蜕变，向着已经得到认证的，‘完整’的大都市转变。”

　　“乐队会被招安，变成经纪公司和娱乐公司的附庸。丰川会伸出更多的手。帮派的性质会被打压，变成混混们的居所。”

　　“而帮派，其实才是我们乐队之所以是乐队的关键。”

　　“我们有钱、有支持者、有武装。所以我们才能唱我们想唱的歌，这座城市里才能诞生出更多的歌，而不是诞生出和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的一样的快消产品。”

　　“没有了帮派，乐之城会变得只有资本手中的音乐，变得更像其他的那些世界大都市那样。”

　　“音乐不能消失。”

　　香澄说：

　　“因为音乐是感情。”

　　“在理性被高层垄断后，感情是我们所有人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

　　“而所有人都拥有的东西，可以有别的名字。”

　　“那就是希望。”

　　“……”

　　友希那像是早就想到了香澄会说什么。

　　她没有任何惊讶，平静地喝了口茶。

　　“我想留下这座美丽的城市。以它现在的样子。”

　　香澄说。

　　“任何事物都有消亡的一天。”友希那说，“乐队帮派的合理性削减，是无法避免的趋势。我们可以在废墟上再次把新的东西建立起来，但是我们无法挡住向着琉璃色的沙堡驶来的战车。”

　　友希那顿了顿。

　　“就连你和我，也做不到。”她说，“香澄，我们能保护的东西很多，但我们不能保护的东西更多。你要保护的东西，太大了。”

　　“也许我们应该先试试看。”香澄说。

　　“你两年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友希那说，“等太久了。你这么说着，却没有给出答案。兰已经没办法再等了。从默许新乐队的诞生，到默许丰川的种种试探。她已经忍耐了很久。”

　　“我们和乐之城联系在一起，丰川也和乐之城联系在一起。”香澄说，“构建这座城市的根，是丰川家的金融体系。只是单纯地打倒丰川，只是给世界上其他存在的金融巨头一个进驻的机会——只会把这座城市推向另一个方向上摧毁。”

　　“我想要告诉兰这点，但我失败了。”她说，“我很遗憾。”

　　“谁的重建你都不想要。”友希那说。

　　“谁的重建我都不想要。”香澄说，“现在的乐之城是一个奇迹。是一个让它继续下去，它就会变得更好的奇迹。推倒以后，它就重建不起来了。”

　　“你总是只在说它的重要性，却没有给出保护它的方法。”友希那说，“香澄，你说你在丰川的女婿试图笼络若叶家的事上看到了契机，但那件事也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啊，契机。”香澄交叉双手，说，“我看到丰川家内部并不完全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接受了统一的价值观整合。这意味着它能够从内部改变。”

　　“……你还是想要让丰川从内部改变。”友希那看着香澄。

　　“因为想要让乐之城继续存在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在现有的秩序消失之前，就让新的秩序出现。”香澄说，“我要让新的秩序诞生，去替换原有的骨架，支撑起这座城市。”

　　她又说：

　　“为此，关键的人是必须的。我一直在找——”

　　“——只是很难找到。”友希那替她说完了后半句。

　　香澄微笑。

　　“谁能理解赛博精神病，谁就能影响底层。谁能理解丰川，谁就能干预顶层。”香澄说，“只有这两种人同时存在于我们这边的时候，新的秩序才能够建立起来。因为你永远无法去将一个自己并不理解的东西，整合到全面的概念之中去——”

　　“——前者的话，我在培养仓田了。她并不稳定，但在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而后者，我还在找。”

　　香澄说。

　　“兰没办法一直等你找到。那个毛愣愣的新人也是。彩和心没表态，不过，她们不会帮你的。”友希那说，“丰川已经在推进改制了。”

　　“所以我才来拜托你，友希那。”

　　香澄笑道。

　　“……”

　　友希那看着香澄。

　　而香澄笑着，说：

　　“乐之城是因为丰川当时整合‘大东京都市圈’而发展起来的。乐队帮派引入了区域化管理、娱乐和小团体内部秩序，所以，和丰川达成了一致，就这样存在了下来。”

　　“但现在已经没有这种需求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或许打不赢我们，但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打赢他们。因为只要他们不需求我们，我们就永远只能跟他们两败俱伤。这片孕育乐队帮派的土壤将会不复存在，而我们，也终将随着土壤的消失而消失。”

　　“友希那。”

　　香澄看着友希那，说：

　　“我要建立新的秩序。”

　　“就像当时丰川因为城市建设而不得不需求乐队帮派一样，我要让丰川——荒坂——弦卷——这世上任何一个能够稳定提供资金链和金融体系的商业巨头，都能以一个新的理由，需求我们‘乐队帮派’的存在。”

　　“一个全新的，比‘城市建设’更加长远、更加稳定的理由。”

　　香澄目光炯炯。

　　而友希那平静地看着这样的香澄。

　　“控制一个巨型企业。”友希那说，“还没有任何人做到过这种事情。”

　　“我曾做到过一件没有任何人做到过的事。”香澄说，“把乐队变成帮派。”

　　友希那叹了口气。

　　“你在追求的东西是镜花水月。脱离实际谈梦想，是最愚蠢的人和疯子才会做的事。”友希那说，“你是前者，还是后者？”

　　“我既是前者，也是后者。”香澄说，“因为只有愚蠢的人和疯子，才能在这个世道里做出音乐。”

　　友希那摇了摇头。

　　她推开椅子，起身了。

　　“合同之外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香澄忽然问。

　　“只要丰川别做得太过分，我就不会对他动手。”友希那说。“我只会承诺这点。”

　　“你还是这样，只承诺自己切实做得到的事情。”香澄笑道。

　　“富人区的人们给我钱，我用钱做音乐，把音乐换成火枪和武装载具，保护他们，他们挣钱，再把钱给我。”友希那说，“我只做这件事，这件我能做到的事。我收多少钱，负多少责。”

　　“我只追求音乐，不追求‘梦想’。因为人要追求的东西超过一件，就一定会失败。”友希那又说，“和某人不一样。”

　　友希那说出了相当尖锐的话。

　　但香澄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开朗地笑了。

　　“这样就够了。”香澄说，“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友希那说。

　　她离席，向着旋转餐厅的出口走去。

　　“友希那。”

　　香澄在这时，从背后叫住了友希那。

　　友希那转回身。

　　“你想看完美的梦想之城吗？”

　　香澄对着友希那问。

　　香澄明朗地笑着，露出她一如既往的笑容。她的义眼深处有光点明暗，像是闪烁着星光。

　　“……哈哈。”

　　友希那笑了。

　　友希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只是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就离开了。

　　【第六卷 完】





第六卷 总结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

　　【乐队/帮派】：Ave Mujica

　　【追随者】：信徒

　　……

　　【丰川祥子】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6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8

　　【印象武器一】：不朽小刀【涅槃】

　　【印象武器二】：不朽动能手枪【骄傲】

　　【印象武器三】：不朽小刀【青牙】

　　…

　　【祐天寺若麦】

　　【登记姓名一】：喵梦

　　【登记姓名二】：A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12

　　【反应】：3

　　【技术能力】：10

　　【镇定】：3

　　【印象武器】：史诗手臂义体【单分子线】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手枪【河童】

　　【特殊装备】：智能纹身【灵境】

　　…

　　【八幡海铃】

　　【登记姓名一】：八幡

　　【登记姓名二】：Ti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7】

　　【智力：3】

　　【反应：13】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不朽武士刀【黑独角兽】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冲锋枪【TKI-20信玄】

　　…

　　【三角初华】

　　【登记姓名一】：三角初华

　　【登记姓名二】：Doloris

　　【属性点数】

　　【肉体：12】

　　【智力：6】

　　【反应：7】

　　【技术能力：7】

　　【镇定：6】

　　【印象武器一】：传说动能冲锋枪【DS-1脉冲】

　　【印象武器二】：传说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印象武器三】：不朽单手棍棒【墨菲定律】



　　…

　　【若叶睦】

　　【登记姓名一】：若叶睦（若叶家认证/童星认证）

　　【登记姓名二】：Mort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7】

　　【反应：3】

　　【技术能力：14】

　　【镇定：6】

　　【印象武器】：暂无

　　【其他武器】：黑客工作站【鸟笼】

　　………………

　　【其他乐队/雇佣兵小队】：

　　（仅显示有出场的角色）

　　…

　　【乐队】：MyGO!!!!!

　　…

　　【千早爱音】

　　【登记姓名】：千早爱音

　　【属性点数】

　　【肉体】：5

　　【智力】：6

　　【反应】：5

　　【技术能力】：8

　　【镇定】：6

　　【印象武器】：动能手枪【自动屠宰机】（多把）

　　【特殊武器】：Poppin’Party制式外骨骼装甲

　　……

　　【乐队】：Morfonica

　　…

　　主唱：【向后全速前进】仓田真白

　　定位：主唱/领袖/突击作战人员

　　印象武器：不朽斧【雨魂灵】



　　其他装备：光学迷彩、义眼“神谕”

　　p.s.：

　　第六卷，完结！

　　接下来的一周，每日4k更新~

　　过后恢复到8k！

　　嗯……？怎么感觉没加更多久？

　　一定是因为春节！

　　不用担心，多出的时间和精力，就给下一卷做一个复杂点的大纲好了！

　　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最后，赛博小祥55h春日之影，太帅啦！

　　怎么看都看不完啊！（我都还没看完……）

　　都快来看！





第四百九十章 蝴蝶与阁楼之月


　　深玫红色的绒布窗帘，隔绝了外部的阳光。

　　铺着黑金双色放射状细纹绒毯的地板上，放着仿木结构的茶几。

　　两张石榴石色的长沙发椅就位于茶几两边。背后，老式的留声机在装裱了金边的古典油画下面播放低频的舒缓乐曲。

　　这是一间幽静，低调，但在装潢上颇有品位的会议室。

　　光看这间房间，人们可能会认为这是中心区的古典静吧的三楼包房，可能会认为这是富人区的企业写字楼的社长室，甚至于，可能会认为这是丰川大厦里某一层的一个秘密房间。

　　但很少有人能够把它和一个词、一个地区，联系起来。

　　【填海新地2期】。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大型设备厂区，办公用建筑，三层。

　　会议室。

　　“很难想象……【填海新地2期】里面，竟有这样的房间。”

　　坐在石榴石色的沙发椅上，Morfonica的领袖，【向后全速前进】仓田真白，环顾四周，说。

　　真白不再是在【住宅区】的边缘出现时，那样充满冲击力的模样了。此刻，她已经将身上的油污除尽，穿着一袭白色的制服。

　　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白色的。

　　在乐之城，“白色”可是很罕见的颜色。

　　“人在一个区域住得久了，就总想要装饰点什么。”

　　坐在真白对面的祥子说。

　　祥子身上还是那身黑红相间的哥特裙装。

　　不过，从整洁度上来看，她也换了一身衣服。

　　“闲不下来也许是我的毛病。”祥子微笑着说，“我总是到处转转、逛逛，一周多以前，我就突然想‘有间接待室挺好的，人来了，也不失礼数’。”

　　“我偶尔会厌烦我的这种毛病，因为它们让我花了太多的钱。“

　　”不过，能像现在这样接待您，我花的这些麻烦功夫，算是没有白费。”

　　祥子说，并端起面前茶几上放着的茶杯，喝了一口。

　　“啊……”

　　真白因为祥子的这句话而微微抬头。她像是不知道怎么应付奉承那样，露出了一瞬的无措。

　　她很快把这个反应掩饰起来。

　　“……”

　　坐在对面的祥子微微抬眼，观察着这一切。

　　真白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我们关注你和你的追随者们很久了。”真白看向祥子，说，“在新的土地上诞生的，一支新乐队帮派的雏形。”

　　“我们原本想要赶在很多事情发生之前就和你搭上线，但通讯出现了问题。”她又说。

　　“没办法，通讯总是出现问题。”祥子说，“信道很难调整。脱离了运营商，我们有一半的时间都受困于它。”

　　“不过，也许不幸的事背后就是幸运。”祥子又说，“正因为您稍晚才到来，才正好在那个时间点帮助到了我们的撤离，让我们可以坐在这里，面对面谈。”

　　她微笑道：“我比较喜欢面对面谈。”

　　又是那种轻微的、紧张的微表情，在真白的脸上一闪而过。

　　“我也是。”真白说。

　　她拿起茶杯。不过，放到唇边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是碰了碰，就放下了。

　　茶杯底座和茶几碰撞，发出轻响。

　　真白在微微的停顿后，开口了：

　　“丰川家的人已经回缩到【住宅区】深处了。”她说。

　　“失去了丰川的支持，【综合区1】的流民们也不再进击。”

　　“【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将在接下来的72个小时内逐步恢复稳定。不过，丰川留下的影响还存在。”

　　“【综合区1】的生态平衡被他们破坏了。现在，那里一片混乱。”

　　“不论从扩张的角度、还是从维护安定的角度，趁这个时机拿下【综合区1】都是你们必须要做的。”

　　“不过，我注意到你手下的人员。”

　　真白深呼吸。

　　她交叉起双手，说道：

　　“我……就直说了。”

　　“老人基本都是伤员。正在对义体的适应期中。人数还很少。”

　　“有接近一半的人员都是刚刚加入的新人，急需培训，不能成为即战力。”

　　“这个状态，就连想要管理现在的两块地盘，都只能算是勉强维持。”

　　“更不要说再进一步，把曾经有过城市生态体系，内部环境和残留人员状况复杂，还疑似有着丰川家秘密入驻通道的【综合区1】收入麾下了。”

　　“你需要扩张。因为地头蛇刚刚被拔除，丰川也还没有展露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现在进驻，能够抢占优势，避免夜长梦多。”

　　“但你同时又不能扩张，因为力量不足——你手下人员的数量和状态，支撑不起你如此频繁地进行势力范围的扩张……”

　　祥子挑着眉毛，等待真白继续说下去。

　　真白说：

　　“我可以提供人员协助你。”

　　“……”

　　祥子因为这句话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Morfonica可以提供一部分人员，帮助Ave Mujica进入【综合区1】。”真白说，“如果你需要的话，Morfonica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协助你从主城区招人，度过这段阵痛期。”

　　“听上去，没有比这更有吸引力的提案了。”

　　祥子看着茶杯中的涟漪，说。

　　“交换条件是什么？”

　　她问真白。

　　真白没直接回答，而是从她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了两根扣合在一起的金属杆。

　　她将它们分开。

　　轻微的电流声中，虚拟显像屏幕在金属杆之间出现。

　　那是立体投影式的数字平板电脑。

　　真白将这块薄薄的平板电脑，从桌子上推了过去。

　　祥子伸手接过。

　　平板电脑上，显示出了一则新闻。

　　……

　　【填海新地1期·大型水塔爆炸】

　　【填海新地1期，棚户区与小歌舞伎区交界处，发生一起大型水塔爆炸事故。水塔左侧的增压泵起火爆炸，被认为是引发大型连锁爆炸的主要原因……】

　　【＃大型水塔损毁的配图】

　　【……事故发生在夜间，不少附近居民目击到了火光。目前，现场救援已完结，事故原因尚在调查中。】

　　……

　　祥子看了一眼。

　　“我想，我的手下里应该没有擅长修水塔的人。”

　　她说。

　　“我们当然不是来请你们修水塔的。”真白说，“而且……”

　　“这不是水塔。”

　　真白说。

　　“这是Morfonica的化工车间。”





第四百九十一章 通往未知的路标


　　“对外的名字还真是简单易懂。”

　　祥子微笑道。

　　“前不久，Morfonica跟随Afterglow进入【填海新地2期】，在这里跟丰川的私兵交火。”真白说，“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是的。”祥子说，“我还听说，后来交火这件事也被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它只是被放在了台面下。”真白又说，“情况被按了下来，但只是从地上转到了地下。”

　　“被包装成‘意外’的事情在各地发生。Afterglow在【七支乐队】的首脑会议中没有得到支持，但燃烧愤怒这件事，本来就不需要他人的支持。”

　　“她们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冲击那些丰川在各地安置的设施的，就是她们的人。”

　　“她们很明显在酝酿下一次更大的、更无可阻挡的破坏，而丰川也因此对Afterglow和她的盟友们进行打击……”

　　“……其中包括跟随Afterglow进过【填海新地2期】的Morfonica。”

　　“丰川在暗中给【填海新地1期】的赛博精神病实验了【钢印】药物。”真白说，“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全貌，但早就注意到了此事的端倪。我们想要进行产业转移，防止装着鸡蛋的篮子被打碎……但还是没有来得及。”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数十名赛博精神病出现在我们的‘水塔’外面，在那里炸出巨大的洞。”

　　“……请允许我表达我的哀悼。”祥子说。

　　“总之……这件事，我们已经处理完了。”真白说，“赛博精神病被制服……但被毁掉的设施无法轻易重建。”

　　“而在这个时期，我们又从经济和帮派力量上，都很需要这些产品。”

　　真白看向祥子。

　　“所以……我们来找你了。”

　　真白说。

　　她将手指向两人侧面。

　　那里是覆盖着绒布窗帘的窗户。

　　但两人都知道，在窗户背后，是【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高耸的工业用冷凝塔。

　　“你有足以支撑一块大地区的水站和电厂，也有这些已经完工的厂房。”真白说，“我们注意到，你只将其中的一小部分投入了使用。”

　　真白又说：“这就是Morfonica想要跟Ave Mujica进行的交易。”

　　“我们想要租下你这里的化工厂。”她说，“我们会把人和技术带进来。我们租几个月，租到‘水塔’修好……租场地的佣金，就用【综合区1】和后续的战力支援来支付。”

　　“嗯……”

　　祥子敲打着双手的手指。

　　“你意下如何？”

　　真白问祥子。

　　“我要是同意这个需求，不就成为Morfonica的盟友——也就是，成为了Afterglow的盟友吗？”祥子说，“我们会明确地站在丰川的对立面。”

　　她说：“那可是会把服用了【钢印】的赛博精神病丢在厂区里的丰川啊。”

　　真白摸着手。

　　她的动作和祥子很像。不过，与祥子表现出来的气场相比，她要更弱，让人简直分不清究竟哪边已经担任了快两年的领袖，哪边还是个新人。

　　“正是因为你已经是丰川反对面的立场了，我们才来找你的。”

　　不过，真白尽管气场不强，在谈话过程中倒是没有掉链子。她还是准确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

　　“……”

　　祥子轻微地点着头。

　　她翻阅着手上的平板电脑。

　　翻过上面那则新闻后，下面还有几个文件。

　　那是Morfonica准备的其他信息。

　　祥子翻到了“水塔”的内部结构。

　　大型储罐，传动结构，纵横交错的车间。

　　内部，的确完全就是化工厂的模样。

　　祥子又往下翻。

　　那里，显示出了化工厂有进行生产的产品种类。

　　……

　　【合成可乐】

　　类型：亢进剂

　　标准评估强度：+1

　　【斯汀】

　　类型：亢进剂

　　标准评估强度：+3

　　【醒阙15号】

　　类型：抗迷药

　　标准评估强度：+3

　　【速愈】

　　类型：治愈药物

　　标准评估强度：+2

　　【……】

　　……

　　“……这些都是药物。”

　　祥子看着它们，说。

　　对面的真白点了点头。

　　“我们的化工车间，是制药车间。”

　　她说。

　　“……我需要考虑一下。”

　　祥子说。

　　……

　　办公用建筑的三层，祥子和真白的谈判持续着。

　　而二层。

　　宾客室。

　　同样深玫红色的窗帘挡住了阳光，不过，室内的灯却比上方的会议室更明亮。

　　在装饰稍微更少，整体风格也更加商务的宾客室内，三个人坐在石榴石色的沙发上。

　　紫色头发，身形稍矮，坐在最右边的好学生风格的少女，是【长大的Girl】，鼓手二叶筑紫。

　　坐在中间，一头金发，辣妹风格的少女，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吉他手桐谷透子。

　　至于坐在最左边，总是一脸笑意的粉色头发少女，则是Ave Mujica与BCPD交火时期就曾私下来见过祥子的“老朋友”，总是问【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的贝斯手，广町七深。

　　这三人，都是Morfonica乐队的成员。

　　也都是乐之城的【大人物】。

　　在真白前来后，她们三人，以及队伍里的小提琴手，八潮瑠唯，也都来到了此地。

　　祥子没说什么，就许可了她们进入属地，并在此处等待。

　　这是很罕见的帮派乐队成员在自己属地外的全员到齐。

　　不过，比起说是“重视与Ave Mujica”的会面……

　　更像是在这里暂时落脚，确认丰川的状况。

　　三人坐在宾客室里。

　　状态，却不一样。

　　透子哼着歌，在涂她的指甲油。

　　七深拿着手机，按着，时不时因为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咯咯笑起来。

　　只有筑紫皱着眉头，总不时看向门的方向，并不时交替，看向眼眶预制件内的时钟。

　　“小白还没有回来。”

　　在又一次确认后，筑紫低声对另两人说。

　　“果然，交涉上的事交给小白，还是太冒险了。”她说，“我还是觉得，应该瑠唯或者七深……或者我去跟Ave Mujica的领袖，谈这件事。”

　　她说：“小白她原本就不是负责交涉的！她的【镇定】点数也不支持——”

　　“放轻松～”

　　透子打断了筑紫。

　　她说：“没事的，小白也该从现在开始习惯这些场面了！”

　　“可是……”

　　筑紫看上去还是有所顾虑。

　　“没事的啦！瑠唯在会议室外面护卫呢！要是打起来了，有瑠唯和小白两个人在，谁能动得了她们啊？”

　　透子拍了筑紫的肩膀。

　　“不是打不打的问题！”筑紫急道。

　　“小筑紫，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七深从旁边看过来，说，“可是小白是我们的‘领袖’。接下来，有些交涉只能由她来进行。”

　　“……”

　　筑紫因为这句话沉默了下来。

　　“这是小白自己同意的决定。我们能做的是支持她。”七深说。

　　“是啊。”透子也说，“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接下来，事情要由我们Morfonica自己去做——”

　　“——而不是再代为执行Poppin'Party的意思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月光蝶计划


　　事情要由我们Morfonica自己去做。而不是先看Poppin'Party的意思再决定。

　　这句话让筑紫的眼神微微变动。

　　“真的要执行那个计划吗？”筑紫说，“让我们脱离Poppin'Party的计划……Monica计划。”

　　“筑紫，你怎么还在犹豫啊？”透子凑向筑紫，说，“你不也是总表达出丰川和这座城市对我们做的一切的不满吗？”

　　“在过去的一年里，整个乐之城都把【填海新地1期】当作巨大的垃圾场。”透子又说，“民生问题、治安问题、非法药物的流通问题、RAS跟Roselia交火后的流窜帮众问题、危险人物和赛博精神病的处理问题……”

　　“反正，主城区一时半会搞不定的东西，全丢到【填海新地1期】慢慢消化。”

　　“而我们是那批只是因为刚好出现在那里，就被丢了烫手山芋的垃圾场管理员——”

　　“透子。”

　　七深低声提醒透子说得太过了。

　　“这边有【虫群】。我也扫描了监听器，我说，也没人听见。”

　　透子抱起双臂。

　　她继续说了下去：

　　“就是丰川家，一直在往我们这里丢垃圾。”

　　“这一年多来，他们把我们这里当作便宜好用的处置场，做得是越来越过分了。”

　　“现在，他们甚至都不仅仅是满足于往我们这丢垃圾了。”

　　“他们在干什么？”

　　“动Hello,Happy World！，动Poppin'Party，动CiRCLE？”

　　“一次两次地，试探乐队的底线……”

　　“【五大团】，他们都敢动了。”

　　“再不回击，他们还要得寸进尺到什么时候？”

　　“Afterglow也无法忍耐了。”

　　“这是当然的。”

　　“因为丰川在我们的属地里乱来。”

　　“这可是‘属地’啊。”

　　透子交替看着筑紫和七深，说：

　　“我们是因为意外才开始管理这片土地的。”

　　“当时，小白因为意外发病，状况很特殊。暴恐机动队在追她，她又不能接受常规的赛博精神病治疗，所以，只能躲到RAS、Roselia和Afterglow交战后、混乱无序的【填海新地1期】这里。”

　　“我们为了救她，追着过来，但也对如何救小白一筹莫展。”

　　“然后，Poppin'Party出现了。”

　　“你们愿意为了救她，将自己的生命托付出来吗……”筑紫慢慢地说，“当时，户山小姐这样问我们了。”

　　“时至今日，回想这件事仍然让我好惊讶～”七深笑了笑，说，“仔细想想，这是很不得了的事情欸～那个时候，怎么就那样答应了呢？”

　　透子在两人面前点头。

　　“没错。”透子说，“我们答应了。所以，这里被交给了我们进行管理。”

　　“会管理【填海新地1期】，确实是由意外开始的。”

　　“因为我们是月之森的学生。”

　　“我们是经过基因选择诞生的，有着良好的天赋，接受过优秀的教育，【属性点数】很高，背后有家族，有资产……”

　　“而且，我们需要待在这里。”

　　“所以，Poppin'Party给我们提供资源，扶持我们。”

　　“她们给我们这些还在读高中的年轻女孩，提供经验和技能芯片上的指导。而我们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开始了管理——”

　　“——直到现在。”

　　“起初，我们对【填海新地1期】并没有感情，甚至只有恐惧和厌恶。”

　　“但现在，那里已经是我们的归处了。”

　　“我们一直在努力，想要把【填海新地1期】变好。”

　　“可是一直很难推进。”

　　“就是因为从主城区流入的这些顽疾！”

　　“而这些顽疾，一半以上与丰川强相关，还有许多与丰川弱相关。”

　　“我受够了。”

　　“这样下去，【填海新地1期】单靠我们的努力，是没有办法变得更好的。”

　　“是时候解决根源上的问题了。”

　　“有谁能忍耐别人往自己家里扔垃圾呢？”

　　透子最后重新把目光转到筑紫脸上，盯着她，说。

　　“……”

　　筑紫露出犹豫的神情，末了，叹了口气。

　　“我还是认为丰川的行为，是因为Poppin'Party在加速丰川的变革。”筑紫说，“同意在攻打【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支援Afterglow，是因为欠下了她们先前在领地边境动荡时提供增援的人情。”

　　“这尚有可说理之处。”

　　“但要是执行了Monica计划，一切就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了。”

　　“我们所做的一切，会对我们、Poppin'Party，乃至整座乐之城，都造成极大的影响……”

　　“我想要给丰川施以颜色。”筑紫说，“我只是不确定要不要执行这么……这么破坏性的计划。”

　　“这世界上哪有不破坏就能够消失的秩序？”

　　与犹豫的筑紫，和基本上只是听而不说话的七深相比，透子的立场则坚定得多。

　　“筑紫，你还是把Poppin'Party的动机想得太好了。”透子说。

　　“我知道。”筑紫叹气，“可Poppin'Party让我们管理【填海新地1期】后，确实提供了必要乃至必要之上的帮助。”

　　她又说：“每次，丰川‘丢垃圾’过火的时候，户山小姐都会替我们去交涉。危险情况下的支援，更是如此。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她们帮忙，我们早就死了。”

　　“那只是因为在中心区负责跟丰川交涉的乐队帮派Poppin'Party——是我们是她们的附庸，她们需要我们存在，筑紫！”透子说，“我们要是死了，找人、培养人来管理【填海新地1期】，也是Poppin'Party无法承受的时间、精力和资源代价！”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筑紫闭上眼睛。

　　“——好吧。”筑紫最后说，“透子，你是对的。”

　　“筑紫，你能明白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透子松了一口气。

　　她说：“你是我们的队长。如果你犹豫，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筑紫轻微地摇了摇头。

　　“筑紫，我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要对Poppin'Party动手的。”透子看着这样的筑紫，说，“看看现在Poppin'Party的态度吧。”





第四百九十三章 再造之恩


　　Poppin'Party现在的态度。

　　这句话，确实是筑紫所没有办法反驳的。

　　“【填海新地2期】一战，在增援Afterglow之前，我们电联请示了Poppin'Party……请示了户山小姐，我们是否可以进行支援。”

　　透子说。

　　“那时候，户山小姐只给了模棱两可的回复。在听到我们说‘倾向于支持’后，也没有阻止我们。”

　　“所以，我们去支援了Afterglow。”

　　“但支援结束后，丰川的报复来袭时，很多细节表明，Poppin'Party默许了丰川的报复行为。”

　　“这是在做什么？”

　　“如果要保持中立，就在那时候说‘不管你们做什么，我都会保持中立’。”

　　“如果要亲丰川，就跟我们说‘不要增援’。”

　　“如果要亲乐队，就阻止丰川的报复。”

　　“结果，这三种都不是。”

　　“而且后面，丰川把注射了【钢印】的赛博精神病们丢到‘水塔’那边的时候，通讯正好坏掉。”

　　“通讯坏掉的时间点，太刚好了。”

　　“正好是我们会选择呼叫Poppin'Party的增援的时间点。”

　　透子说。

　　“是要避免自己陷入必须表态‘增援’或者‘不增援’的境地？”

　　透子在宾客室内来回踱步。

　　“我不会说Poppin'Party一定要对我们不利，或是一定在做什么要损害我们的事。”她说，“但我现在确实很怀疑，她们在瞒着我们，利用我们。”

　　“不表明态度，回避立场，不明说。”

　　“是想看我们会怎么做？”

　　“我们明明到如今位置，都从来没有违抗过Poppin'Party的命令。”

　　“你要做什么，跟我们说，我们执行就好了。”

　　“可却不说。”

　　“这样子，不就是在把我们当作试探形势的，方便的棋子吗？”

　　“我们是附庸，但我们也是一直真心向着Poppin'Party的。”

　　“Poppin'Party，却是要抛弃我们吗？”

　　透子猛地转回头。

　　“过往的恩情是过往。她们给我们恩情，我们给她们尊重，我觉得我们没有欠她们任何事。”她说，“而现在，情况改变了，我们也必须发生变化。”

　　“是啊，是啊……”

　　筑紫说。她抓着自己的胳膊，把眼神别向一边。

　　“是啊。”七深轻轻地摸了筑紫的肩膀，说，“这也是我会同意这个计划的理由。”

　　“七深，谢了。”透子向七深投去感激的眼神，“你是Monica计划的关键……你的工坊是必要的。”

　　“当然了，必要的还有二之助啦。”

　　透子向筑紫眨了下眼睛。

　　“……又叫我二之助啊。”

　　筑紫默许了透子对自己称呼的改变。

　　这成为了气氛缓和的契机。

　　筑紫发出最后一次叹息，然后抱起了双臂。

　　“总之，先要解决的是药物的问题。”筑紫按住眉头，说，“流窜在城市底层的非法药物加工和售卖链条，始终是【填海新地1期】的顽疾。要打击这些因为不规范用药而在作战上疯狂的赛博精神病和类赛博精神病，我们和我们的追随者——我们的‘鳞粉’自己研发、管控的作战药物，是必须的。”

　　“而且，小白对治疗、稳定和作战的药物需求量也很大。”她又说，“‘水塔’被炸后，这些问题都会随库存的告急，而变成致命伤。”

　　“所以，小白不是在努力了吗～”七深说，“这次的交涉里没有说谎，也没有需要掩饰的部分。小白能处理的，相信小白吧。”

　　“也是。”筑紫说，“小白这一年来，也改变了。”

　　“她当然改变了！”

　　透子也察觉到了筑紫态度的软化。她一下跳到筑紫的身边坐下，说：“毕竟，她可是我们的‘领袖’啊！是吧，队长？”

　　透子搂过筑紫的肩膀。

　　“队长是管事的人，而领袖是能号召别人追随她的人……”透子说，“在这种关键时期，我相信小白一定能够带领我们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没有把Monica计划最关键的部分告诉小白，透子。”筑紫看着透子，说，“你只跟她说了想要脱离Poppin'Party的事。明明说着相信小白带领我们的。”

　　透子因为筑紫的这句话愣了一下。

　　然后，她大叹了一口气。

　　“不是我想瞒着小白！”透子苦恼道，“每次，我都想要说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我还在思考措辞——”

　　“小白的命是户山小姐救的。”七深说，“那一天，在【填海新地1期】，户山小姐压制住了暴走的小白，并把希望赐予了她。”

　　“那一天，在那里，如果户山小姐不出手，我们可能可以全身而退，户山小姐更可以全身而退。但小白一定会死。”七深说，“是户山小姐救下了小白，并全力协助了药物的研发，让小白从一个一天之中有23个小时无法保持意识的异常突变型赛博精神病，回归到了能够正常思考、生活，至少是生活线上水准的人生当中，甚至，还有了新的目标。”

　　“自那之后，小白一直视户山小姐为她的救命恩人，她的偶像，她崇拜的对象。”七深又说，“那之后，她也是我们之中与户山小姐接触最多的人。她对户山小姐的崇拜，非他人可比。”

　　“我能明白你们难跟小白解释。”筑紫说，“可是，瑠唯那边，你们也没说。而且，是什么也没说。”

　　“瑠唯那边，我也还在想措辞啦！”透子说，“瑠唯那个人，你们也知道的！不把计划安排到她无话可说，她是绝——对不会同意任何有风险的行动的！我们得想办法说服她……”

　　就在透子这么说到一半的时候。

　　嗒、嗒。

　　门外的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有了脚步声。

　　那是很远、很轻微的声音，但【大人物】们耳朵里小小的感应件，还是敏锐地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

　　筑紫、透子和七深都不再说话。

　　过了一小会。

　　吱呀……

　　门被推开。

　　真白和瑠唯一前一后，走进了宾客室里。





第四百九十四章 暴露了？


　　真白和瑠唯回来了。

　　这意味着，一直进行到刚才的，真白和Oblivionis的交涉，已经结束。

　　透子、筑紫和七深都站了起来。

　　“交涉怎么样了，小白？”

　　筑紫问道。

　　“我，我没出什么问题……啊，是说交涉的结果吧。”

　　在脱离进行过充足准备的交涉环境后，真白又变回了那种不善言辞的状态。她说：

　　“【水塔】租赁的交涉，还没有得出结果。”

　　“Ave Mujica方面即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七深问。

　　真白点点头。

　　“情况我都已经说明了。”真白说，“Oblivionis说，她要仔细考虑下，再决定。”

　　“没有当场得出结果啊……也是。这结果也是意料之中。”透子点着自己的下巴，说，“毕竟，进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武装、帮众、杂乱的电波在空中构成音乐……”

　　“……Oblivionis看着，像是目标明确地要把这区域做成乐队帮派的巢穴。”透子说，“那样的话，在腹地安置其他乐队帮派的产业，不是那么好随意定论的事情啦。”

　　透子说着，转向真白：

　　“另外一件事，问得怎么样了？”

　　真白再次点头。

　　“Oblivionis对我们在这里短期停留，表示出欢迎的态度。原话是，‘正好我也需要几天来考虑化工厂租赁的事。’”真白说，“而且，她也没有对我们表示接下来要搜索【综合区1】的行为，做出特别的反应。”

　　“这个Oblivionis，倒是蛮上道的嘛。”透子笑道，“真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是什么态度啊。果然，跟七深说得一样。”

　　“那可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哦～”七深说。

　　“我从之前就觉得了，七深都会评价为‘不得了’，还真是罕见啊。”筑紫说。

　　“因为，那是个在好的和坏的意义上，都很不得了的家伙嘛～”七深说，“要么撕裂别人，要么撕裂自己。很恐怖哦。”

　　三人说着话，凑近了真白和瑠唯。

　　“接下来，怎么行动？”

　　七深问众人。

　　“既然该谈的都谈好了，我想去看看【综合区1】。”透子说，“毕竟，这事情早结束，早好。”

　　她转头看向七深。

　　“定位还在原来的地方吗？”透子问。

　　“一直在～”

　　七深说着，晃了晃她手上的手机。

　　手机的界面之中，蓝色和绿色的线条交汇，形成了位置地图。

　　而这地图中间，则有一个小小的黄色圆点。

　　那个黄色圆点，正是在【填海新地2期】的【综合区1】之中。

　　“在‘水塔’爆炸时，我让那附近的居民都吸入了【花粉】～”七深用她那一贯的笑容说道，“有【花粉】在的地方，蝴蝶一定会抵达～”

　　“本来，是因为事发突然，才定位在场人员，方便进行后续的问讯和笔录，调查事情真相的。”筑紫抱着手臂，说，“没想到，有一个吸入了【花粉】的人在那之后，就离开了【填海新地1期】，穿过乐之城，一路跑到了【填海新地2期】……甚至，在2期发生了大规模动员和地区交战后，还留在这里面。”

　　“这人至少知道些什么。”透子嘻嘻笑道，“早点抓到，早点收工！不要拖太久。”

　　“现在就走？”

　　七深问道。

　　“那、那个……”

　　众人之中，真白举起了手。

　　“……我想先休息了。”

　　真白说。

　　“小白？”

　　筑紫对真白的这句话感觉到有点疑惑。

　　她看了一眼表，猛地想起了什么，看向真白，问道：

　　“【大蓝闪蝶】的副作用上来了？”

　　“嗯。”

　　真白点头。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瑠唯之外，脸色都微微变了。

　　“小白，你用【大蓝闪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副作用了！”透子立刻说。“果然，出于库存上的考量减少平日的药量，还是不行！”

　　“不用作战的时候，还好。”筑紫抵着下巴，喃喃自语，“但一旦作战，就会超额亢进，无法稳定吗……”

　　“抱歉，小白。”七深也说，“突入【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丰川的阵线铁桶防守太麻烦了，才让你注射了【大蓝闪蝶】……”

　　“没关系。”真白摇了摇头，说，“不严重……我……还能控制得住。”

　　“好啦，别聊了——副作用上来了，就快保证休息时间啦！”透子急道，“Ave Mujica方面有给你准备房间吗？”

　　“我已经跟她们谈过了。”

　　一直抱着双臂，站在最后的瑠唯在进入房间之后，第一次开口了。

　　“就在这里的四楼，Ave Mujica给我们安排了简单的客房。”她说。

　　“谢谢，瑠唯。大家，那我先走了。”

　　真白说。

　　她对面前的四人点点头，从她们身边走过，往楼梯的方向去了。

　　“那我也先回【填海新地1期】了。”

　　在真白走出门的时候，瑠唯也回头说。

　　“还是得要有人在那里镇守才行。”她说。

　　“嗯。”筑紫说，“拜托你了，瑠唯——”

　　“——还有。”

　　瑠唯忽然接着说：

　　“在回去之前，我有事要先跟你们说。”

　　嗯？

　　还留在房间内的，刚刚向前走，准备跟上真白的透子、筑紫和七深，此刻都看向瑠唯。

　　“我并不打算参加计划。”

　　瑠唯说。

　　“——什——”

　　透子、筑紫和七深明显地顿了一下。

　　计划？

　　Monica计划？

　　瑠唯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这计划，她们可还没跟她说过啊？

　　“啊？你说什么……”

　　透子下意识地反问，但她的动摇已经出卖了她。

　　“莫非，是指Monica计划吗？”

　　筑紫稍微有些慌张，不过，对于计划暴露，她表现得更冷静。

　　“暴露了……？”

　　七深也与筑紫是同样的反应。

　　“等等，瑠唯，你为什么会知道啦！？”

　　眼见已经无法隐瞒，透子立刻上前一步，问。

　　瑠唯叹了口气。

　　“用七深的工坊做了【那些东西】，你们真的以为我会发现不了吗？资产，是我在管理啊。”

　　她抱住双臂，说：

　　“再说了，最近，你们三个的举止也总是很可疑。稍微调查一下，就明白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想要做出好决定


　　“呃……！”

　　面对瑠唯的质问，透子无言以对。

　　而筑紫则在透子身后叹气——她今天尽是在叹气了。

　　“没办法。”筑紫说，“毕竟，我们的侦察和反侦察部门，也是瑠唯在做啊。”

　　筑紫看向瑠唯。

　　“瑠唯。”她说，“我知道你觉得这个计划不可靠。但是至少，让我们先一起讨论一下……”

　　“做不到。”

　　瑠唯很直接地说。

　　“我无法从你们的计划中感受到任何意义。”

　　她闭上眼睛，说：

　　“力量的展示是为了扼杀敌人尚在萌芽中的祸心，报复的行为是为了让明处的敌人和暗处的敌人看到我们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不管哪一种行动，都是因为有切实可以看到的，行动后能够收获到的东西，才采取的行动。”

　　“我们进攻，永远应当是为了对Morfonica的将来更好。”

　　“但这一次，不是。”

　　“你们的行动——用这种破坏性的手段脱离Poppin'Party，对我们有任何益处吗？”

　　瑠唯的目光扫过三人。

　　“如果你们说，你们有把握脱离Poppin'Party，给丰川一棍子，就能够让丰川不往我们这里丢垃圾——甚至于让丰川就这样消失，那我也会同意的。”

　　“但可以吗？”

　　“……”

　　透子、筑紫和七深没有说话。

　　“但现在看来，你们就只是想要趁着不安定的局势泄愤罢了。”瑠唯说。

　　她又说：

　　“泄愤是这世界上最无意义的行动。”

　　“这样的行动，街边的小混混可以做，底层的拾荒者可以做，被冤枉的通缉犯可以做。”

　　“但帮派的领袖，不可以做。”

　　“就算打了，也不会让丰川生产的垃圾消失。我们的行为，就是在送人员和资产去战场上消失。”

　　“Poppin'Party的态度，确实，最近变得不明确了。”

　　“但她们也只是仅此而已。”

　　“还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表明，就是她们在损害我们的利益。”

　　“现在真的能看到的，在损害我们利益的，是丰川。”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正面对抗丰川‘已经造成损害’的事实，把这种对利益的危害推出去。而不是优先去考虑Poppin'Party是不是要抛弃我们、什么时候要抛弃我们的事——你们的计划把事情的先后弄反了。”

　　瑠唯尖锐地说。

　　“可是！”透子立刻说，“Poppin'Party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在支持丰川！如果不脱离，我们要怎么对抗——”

　　“不脱离就对抗不了了吗？”瑠唯说，“说来说去，Poppin'Party无非就是没有提供情报，没有提供支援，对吗？”

　　“Poppin'Party不表态，在我看来，恰恰是没有完全放弃我们的表现。”

　　“只是一直以来给予我们的东西没有了，可能要失去了，就没有办法接受，要从这里下手……而不是从一直持续地对我们施加压力的那一边下手。”瑠唯说，“因为后者更难动，而前者更好动？”

　　“话不是这样子说的！”

　　透子立刻反驳！

　　“瑠唯！”她叫道，“暗中的威胁才是最需要优先处理的！我们已经一直在问Poppin'Party了，但她们始终不说！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又不是没有情绪的铁人，我们没办法扛着可能会被Poppin'Party出卖的风险去做事！”她又说，“你对Poppin'Party背后想要对我们做什么，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我不在乎自己的在乎无法影响的事。”

　　瑠唯说。

　　“你——”

　　透子想说什么——

　　“而且，真要说的话，我也觉得脱离不太可能顺利进行。”瑠唯打断了透子，说，“我不认为Poppin'Party在【Monica计划】之后，真的会那么顺利地进入完全拿我们没办法的境地。”

　　“而这对我们是致命的。”

　　“我说完了。先走了。”

　　瑠唯最后留下这句话。

　　她转身离开。

　　“瑠唯！”

　　筑紫在身后喊，想要叫住瑠唯。

　　但瑠唯还是离开了。

　　……

　　【登录名：八潮瑠唯】已离开【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义眼中，弹出了这条消息。

　　祥子金色的眼睛微微转动，看向它。

　　“（八潮瑠唯离开了。）”

　　祥子想。

　　如此看来，【填海新地1期】接下来，就会是八潮瑠唯进行管理。

　　而剩下的四人……仓田真白、二叶筑紫、广町七深和桐谷透子，则会跟交涉时说好的那样，留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和【综合区1】一段时间吗……

　　“……”

　　祥子思索着现在的情况，和不久之前的那场会议。

　　当。

　　侧面，传来冲压打击的声音。

　　火星在不远处溅开。

　　在那里的，是睦，和她正在操作的大型【设备组装工作台】。

　　现在，Ave Mujica的五人，正在【研发中心】里面。

　　祥子坐在距离工作台比较远的位置。

　　睦、初华和海铃正一起站在工作台旁边，确认工作台最新调试的冶炼功能。

　　喵梦倒是也站在工作台那儿。

　　不过，与那三人相比，她对冶炼的兴趣显然低得多。她靠在后方的墙上，看着自己脑机内的信息。

　　“喔！”

　　喵梦忽然叫了起来。

　　“八潮瑠唯离开了啊！”

　　重要人员的行程，是对Ave Mujica内部的人员共享的。

　　显然，喵梦也在这时候发现了这件事。

　　“果然，就跟老大说的一样，剩下那几个，是要留下来了！”

　　喵梦抱着自己的胳膊，夸张地做出颤抖的动作。

　　“有【大人物】要住在我们的属地里了！”她说道，“这还是第一次！哇，我好紧张——”

　　“——是不是要近距离接触【大人物】了！？”她转过头，向着祥子的方向喊道，“老大，你刚才都只说了会议进展！那些【大人物】你都没介绍——都是怎么样的人啊？”

　　“我只接触了仓田真白。”

　　祥子说。

　　“还算可爱，不过，不像是习惯交涉的人员。Morfonica会选择让她来交涉这点，值得注意……”

　　祥子还在思考事情。她没过太多脑子，随口说道。

　　旁边突然没有声音了。

　　“……？”

　　觉得奇怪的祥子转过头。

　　她看到，不光是喵梦，就连专注在【设备组装工作台】冶炼状况上的初华、海铃和睦都看了过来。

　　她们都仿佛见了鬼一般地盯着祥子。





第四百九十六章 勇气就是当面开老板的玩笑


　　“我……”

　　“老大，什么情况！？”

　　祥子刚刚开口，就被喵梦的大叫声盖过去了。

　　她的叫声简直比发现了互联网上常见的恶意程序【碟板崩溃】触发了反入侵警报的时候，还要响。

　　“什么‘什么情况’——”

　　“‘还算可爱’！‘还算可爱’啊，老大！”

　　喵梦大叫。

　　“拜托！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哪个人可爱！你连看治疗赛博精神病用的毛绒动物碟片都不会说‘可爱’！”喵梦瞪大眼睛，“你怎么了！？你脑机被入侵了！？”

　　喵梦说着，就要过来确认祥子的脑机。

　　“我没有。”

　　祥子挡开喵梦伸过来的手。

　　“那不是重点。”

　　祥子稍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她像是想要把这件事挽回那样绷紧脸，用阴沉的神情说：“重点是后面我说的话……”

　　“在看到那个Morfonica的【大人物】手撕机械蜘蛛之后，交涉感想却是‘可爱’吗？”

　　在【设备组装工作台】旁边的海铃用食指顶住下巴。

　　“《乐之城新闻》说仓田真白是疑似赛博精神病患者。”她说，“可是，却没有先入为主，而是从这方面来观察吗？原来如此。这还真是未曾设想的角度。”

　　“……不。”祥子试图解释，“那是针对交涉的感……”

　　“在回属地的路上能够察觉到，Morfonica的领袖平时不算气场很强。”初华说，“可能是新闻里的说法、战斗时的状态，与实际交际时的反差感让人感觉很可爱吧？”

　　初华在圆场。但好像把事情变得更糟了。

　　“我就知道！”

　　喵梦叫道。

　　“老大就是喜欢比自己小的！比自己小的、内向的、气场不强的、文弱的、有非人感的——”她说，“对！老大就是喜欢非人感！”

　　喵梦又蹿回【设备组装工作台】旁边了。她一下钻进站在那儿的三人中间，搂住她们。

　　“她就是好这口！”喵梦叫道，“所以，我们这四个美女都没办法满足你！你才会对着别的女人说‘可爱’——你就是喜欢异质感！我知道的，千禧年过后才新出现的特殊性——”

　　“不。”

　　睦在这时候说。

　　祥子不得不承认，睦打断得好。

　　“祥只是没办法喜欢上人类。”

　　睦说。

　　“……”

　　祥子放弃了解释。

　　她坐在原地等待了一会，直到看上去很开心的、不停解释着“后千禧时代刺激”概念的喵梦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因为心虚自己停了下来。

　　……

　　“那……那个……说到这些特别的地方，果然还是【大人物】最特别！你、你们说，要在我们这儿住几天的Morfonica【大人物】们，是不是真像《乐之城新闻》里面讲的那样啊？”

　　喵梦颤抖着，打着哈哈。

　　喵梦刚刚把话题从“双缸发动机和四缸发动机在体验上的不同”上强行拗了回来。

　　因为背后投来的目光，还有她的直觉告诉她，再不往回说，自己的工作量就不是能够开个玩笑解决的问题了。

　　海铃抱着双臂看着喵梦。

　　初华则是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睦倒是又监管起【设备组装工作台】了。冲压设施碰撞，伴随火星发出“喀啷、喀啷”的声响。

　　“嘛，也许是吧？”

　　海铃说。

　　谢天谢地，海铃接了这个话题。

　　喵梦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她赶紧接着说了下去：

　　“电台说负责帮派日常事务的是二叶筑紫。她个性认真……负责前线打击工作的仓田真白、八潮瑠唯和桐谷透子，就给人交战风格很狂放、不好对付的印象……还有……还有……”

　　“广町七深。”睦说。

　　“对，还有广町七深。”喵梦说，“电台没给什么关于她的线索。”

　　“电台给的关于Morfonica的管理消息，本来就不多。”

　　祥子在这时加入了对话。

　　她说：“Morfonica是一支以打击能力为专长，管理能力相对弱势的帮派乐队。而《乐之城新闻》，基本上只报道她们的打击情况。”

　　“毕竟，BCPD和暴恐机动队都不怎么爱进入【填海新地1期】。”初华说，“在我还在当雇佣兵的时候，【填海新地1期】的打击·营救类委托任务是最多的。‘旺季’甚至会到其他地区的两三倍。”

　　“……为什么打击·营救类的雇佣兵任务还会分‘淡季’和‘旺季’？”

　　喵梦忍不住问。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秋天和春天的招聘季。”

　　海铃在另一边抱着双手回答。

　　祥子在这时候叹了口气。

　　祥子说：

　　“【填海新地1期】的情况，比较特殊。”

　　“因为【填海新地1期】成立最初、RAS和Roselia交战而出现的混乱状况，那里在短时间内吸引了大量危险、麻烦的人。”

　　“而这些危险、麻烦的人又反过来，奠定了【填海新地1期】的底色。”

　　“到那里去的犯罪分子和赛博精神病，许多人背后都牵扯着麻烦的利益关系。”

　　“不管是丰川家，还是主城区的乐队帮派，都不希望代表着城市治安力量的BCPD方面随意动手。”

　　“而Morfonica由此存在。它就像是取代了BCPD警务部门和暴恐机动队在【填海新地1期】的生态位，在【填海新地1期】运作……”

　　“……一个由乐队来管理的、特化过的乐队帮派，取代丰川管理的城市机构，运作着。”

　　“有人说，她们是负责在乐队帮派会议上接受【五大团】的意见，来处理极端的麻烦情况的‘附庸帮派’——特别是听从Poppin'Party——”

　　“这种猜想有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大家都知道，掌握了中心区的Poppin'Party，是七支乐队帮派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Morfonica很可能听从Poppin'Party。

　　而Poppin'Party管理中心区，和丰川家有交集。

　　由此，出现了一个问题。

　　一个让祥子谨慎处理Morfonica的邀约的问题——

　　——丰川和Poppin'Party，是什么关系？





第四百九十七章 10%与90%


　　祥子在思考一条简单的逻辑链。

　　现在已知的情报是，Afterglow跟丰川在去年11月底的时候，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交战过。

　　但那场交战最后，并没有演变成全城正式开战的情况。

　　从当时的阵仗来看，这不是能够顺其自然地抵达的情况。

　　一定是有会谈，然后进行了休战。

　　但这休战，却又并不彻底。

　　这几个月来，主城区里还在频繁发生小摩擦。

　　“（如果，真是Afterglow和丰川和谈成功。那么，他们至少会保持明面上的和睦。这些小摩擦，都不应该会发生才对。）”

　　祥子对此的看法是：有第三方介入了Afterglow和丰川的交战，并调停了双方。

　　这支第三方势力不能太弱。

　　太弱——比Afterglow的话语权还小的乐队——的话，根本无法阻止Afterglow和丰川双方。

　　这支第三方势力也不能太强。

　　太强——比如说，弦卷本部的势力亲自降临——的话，祥子不会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听到Afterglow和丰川中的某一者，乃至两者都已经覆灭的新闻。

　　不太强、不太弱。

　　在这座城市里存在着的，正好能调停Afterglow和丰川，却又不能让Afterglow方面完全服气的存在……

　　“（……Poppin'Party。）”

　　祥子只能认为，是Poppin'Party调停了Afterglow和丰川之间的矛盾。

　　Poppin'Party选择进行调停，而非援助其中某一方至少取得阶段性胜利，再谈战后条件……

　　在祥子看来，这是因为Poppin'Party同时亲双方的立场。

　　也就是说……

　　“（Poppin'Party至少存在一点亲丰川的意思。）”

　　祥子如此推断。

　　Poppin'Party存在亲丰川的立场。

　　Morfonica在坊间的风评中，常听从Poppin'Party的指示行动。

　　从上述两个前提，可以推导出一个三段论式的结论：

　　【Morfonica采取利丰川的行动的可能性，不是完全没有。】

　　“Morfonica有可能直接或间接、有意或无意地在帮助丰川。”

　　祥子对着Ave Mujica的同伴们，解释了她的逻辑。

　　“丰川是我们的敌人。”祥子说，“现在，他们的人已经明确地表示出了要毁灭Ave Mujica的态度。”

　　“从绿柱的爆炸、到属地边境的袭击，看上去都太像是某种测试了。”

　　“如果那是测试……”

　　“真正的、让那个银脸的男人确信能够摧毁我们的行动，是什么？”

　　“从时间上来看，恐怕，那个摧毁我们的行动，现在就快要来了。”

　　祥子面对着初华、海铃、喵梦和睦，说。

　　祥子现在，非常、非常地警惕可能渗透而来的袭击。

　　“小祥。”初华思考着，说，“你的意思是，Morfonica这次跟我们要进行的交易，可能是丰川为了摧毁我们而安排的？”

　　“可能性很小，但不是完全没可能。”

　　祥子说。

　　“Morfonica要来我们这边租化工厂制药，因为她们的药厂被赛博精神病炸了。作为交换，她们会派出士兵帮助我们快速占领地区。”

　　“该不会，是要先建一个硝酸甘油厂，然后再点燃，把我们这儿炸了吧？”

　　喵梦咋舌道。

　　祥子摇了摇头。

　　“租赁化工厂这件事本身，可疑的程度还相对小。”祥子说，“真正可疑的东西，没有被摆在最明亮的地方。”

　　她敲着自己搭在手肘上的手指。

　　“可疑的是，要给我们的报酬。”她说。

　　“报酬，吗。”

　　海铃若有所思。

　　“没错，报酬。”祥子说，“Morfonica许诺，提供人员进行‘水塔’建设的技术支持——这是Morfonica的人，提供人员进行【综合区1】的占领——这是Morfonica的人，甚至于，能够提供人员协助我们去招募信徒——这还是Morfonica的人。”

　　“如果答应了Morfonica的邀请，【填海新地2期】里……尤其是【综合区1】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里，会到处都是Morfonica的人。”

　　祥子眉头紧皱。她说：

　　“我们的西面，是缩进【住宅区】深处的丰川。”

　　“可他们会缩到什么时候？”

　　“如果他们再次打来，我们就需要和Morfonica混合联军袭击。而这种情况下，我们的北面和属地内部，还有大量Morfonica的人。”

　　“如果Morfonica在这时候跳反呢？”

　　祥子金色的眼睛在黯淡的环境中淡淡地亮着。

　　祥子说：

　　“【大人物】的做事手法，不会像之前的那几次交锋一样。明显的行动，明显的反馈，进入拉扯，如同给人工智能AI做训练的训练员工作的日课。”祥子说，“【大人物】……”

　　“……【大人物】，会在事先把绞索的绳套全部挂好。”

　　“在实力差距够大的情况下，需要谋划开战后行动的计划，终归只是二流。”祥子说，“一流的计划，只等待一声令下。”

　　……

　　祥子的话，让在场的初华、海铃、喵梦和睦都因此陷入沉思。

　　“确实如此。”海铃说，“按照现在的实力差距来看，如果我们陷入内外交攻的情况，就完了。”

　　“哎、哎……判断Morfonica会利于我们，是因为之前，Pastel*Palettes说，【五支乐队】在【填海新地1期】的时候，很支持乐之城出现新乐队……”喵梦也罕见地皱起眉头，努力思考着，说，“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情况变了这么多，【七支乐队】会不会跟当时的想法不一样了，不好说……”

　　“我以为你说‘需要考虑一下’，是因为不喜欢药物。”

　　初华看向祥子，说。

　　“我是不喜欢药物——这也是重点。我不会让我的属地内出现成瘾品。”祥子说，“【填海新地1期】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成瘾品生产渠道和售卖渠道在那段无人管理的时间内扎根了。它们毁了那片地区。”

　　“我有在仔细确认Morfonica提供的药物名单，以确保里面没有危险问题……”

　　“Morfonica的‘水塔’，是真的爆炸了。”

　　睦在这时说。

　　“Morfonica跟随Afterglow进入【填海新地2期】共同打击了丰川，也是真的。”

　　睦看向祥子，她说：

　　“按照祥先前的观点，这些，都是伪装？”

　　祥子再次叹气。

　　“Poppin'Party可能说服了Morfonica不要在意那些事情，也可能，是‘水塔’的重要性被夸大了……不过，更可能的，还是Morfonica说的是真的。”

　　祥子说出了一句完全否定了她之前说辞的话。这让大家又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综合各方来考虑，我认为我刚才说的这种【Morfonica正在为绞杀我们铺路】的可能性，大概有10%。”祥子说，“而【Morfonica真的如她们所说，和Afterglow同一阵线，正在打击丰川】的可能性，大概有90%。”

　　“如果认为情况落在这90%的区间内，结果却是那10%，后果是Ave Mujica的覆灭。这是我们无法承受的。”祥子说，“但反过来说，如果认为情况落在这10%的区间内，放弃90%的可能性背后非常优渥的条件、和与跟【七支乐队】中反丰川的力量搭上线的机会，后果是我们走向死路——这从长远的角度上来看，也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无法承受，和无法承受……吗。”海铃问，“要如何选择？”

　　祥子靠到了房间的墙上，她从眉头间露出些微无奈的疲态。

　　“如果真的那么好决定，我也不会一直在思考它了。”

　　祥子说。

　　她在那里靠了一会儿。

　　然后，她把手伸进了她自己的怀里。





第四百九十八章 勤俭持家


　　“在会谈开始前，我就在尝试至少知道一些额外的信息。”

　　祥子说。

　　祥子把她的手从怀里拿出来。

　　她的手上，拿着三枚绿色的电路板。

　　“这是什么？”

　　初华问。

　　“厂区办公用建筑二楼，宾客室附近的监控摄像探头的主板。”

　　祥子说。

　　“我让睦降低了音频采集的精度，增加了采集范围，让宾客室内的情况勉强处在‘能听到’和‘不能听到’交界的范畴内。”

　　“就算被找来，也能够通过‘这是我们属地内的正常安保布置’来解释。”

　　“我想要确认Morfonica的成员们交谈时的内容。”

　　祥子直言。

　　“我们不需要知道她们具体要做什么。那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祥子说，“我想要万无一失地确认的是，【Morfonica究竟有没有可能‘现在’或‘即将’变成亲丰川的立场】这件事。”

　　“这件事，不需要冒险捕捉到很精确、完整的谈话。”

　　“不同的态度，会有不同的作风。”

　　“谈话的立场、谈话的角度、成员之间交谈时默认彼此会知道的信息……”

　　“这些，都会因为乐队帮派的倾向不同，而产生很大的差别。”

　　“只需要一小段对话，就能够从谈话的细节上分析出这种差别。”

　　“喔！不愧是老大！”

　　喵梦捶了一下手。

　　“想得真周到！”她说，“这就捕捉到了吗？”

　　祥子向前走了一步。

　　她把三张电路板递到喵梦跟前。

　　电路板上，是一眼就可以看到的，明显的焦黑色痕迹。

　　“去确认的时候，发现三台监控摄像探头，都直接被烧掉了。”睦说，“Morfonica的成员进宾客室之前，就烧掉了。”

　　“听说Morfonica是以正面打击为主……但这种程度的扫描与确认，果然还是能做到的啊。”

　　初华说。

　　“对方没有顺着这个事情借题发挥。”海铃思考了一下，说，“看上去，合作的可能性又增加了啊？”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祥子说。

　　她看上去还是很犹豫。

　　“祥，在犹豫什么？”

　　睦问。

　　“……主要是，如果认可Morfonica说的话，那就说明她们和Poppin'Party的立场已经不同了。”祥子吐出肺里的空气，说，“这件事有点令人难以想象。”

　　“我是认为Morfonica原本是受Poppin'Party干预很多的。”祥子说，“就连【填海新地1期】棚户区少得可怜的公共设施，里面内置的AI都是Poppin'Party提供的。”

　　“紧密连接到了这种程度，还想要改变立场，那就说明，对方想要脱离管控了……”

　　“……等等……”

　　“仓田真白在交涉的时候没有提到Poppin'Party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叛出？”

　　“如果对‘水塔’的打击，是因为叛出的影响……”

　　“叛出……有可能……因为跟随Afterglow……想要更换上头势力？想要独立？”

　　“这样的话，Poppin'Party的想法就不需要那么重视……”

　　祥子开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了。

　　她目光盯着眼前的地面，说着些“【七支乐队】会分为Poppin'Party势力和Afterglow势力吗”、“Roselia呢？Roselia是什么定位”、“其他几支乐队也有站队吗”、“对我们的影响”之类的话。

　　“老大陷入她自己的世界了。”

　　喵梦看着这样的祥子，笑道。

　　“说着人家可爱，结果却在想这些事。”喵梦说，“老大，好可怕～”

　　“如果她是因为可爱就不去想这些事的人，才更可怕。”海铃说，“那我会真的认为我中的幻惑到现在都还没有解除。”

　　“也没有到这种程度吧……”

　　初华在旁边无奈地笑着，说。

　　就在这时。

　　嘀、嘀。

　　众人身边的【设备组装工作台】发出两声轻响。

　　当喵梦、初华和海铃一起看向那工作台的时候，她们看到工作台的顶端，代表【工作中】的红灯变成了代表【等待工作】的绿灯。

　　“初步处理，好了。”

　　坐在工作台操作位的睦说。

　　她滑动工作台前方的可视屏幕。

　　弹出的大页面上，出现了一节长约1.5米，宽约3指的长钢。

　　长钢原本的涂装都已经被除掉了，现在，它呈现出一种灰暗的黑色。

　　这节长钢的侧面，还有弹出的特殊标注。

　　……

　　【测试编号：002：特殊钢材】

　　【硬度指标：极硬】

　　【元素指标：合格】

　　……

　　“钢坯处理好了。”

　　睦说。

　　喵梦、海铃和初华又凑得更近了一些。

　　“喔喔……”喵梦发出感叹的声音，“这就是用那只‘机械蜘蛛’被敲下来的脚部残件，去杂重锻后做出来的？”

　　“留下来的部分，比我想象中小。”海铃说，“我记得回收回来的时候，有半个人高。”

　　“加了强度和密度。会缩体积。”

　　睦说。

　　她又出示了具体的指标。

　　那是一个对于钢材来说，相当高水准的数字。

　　“这已经比军用的刀具的强度更强了。”初华看着那些数字，难掩惊讶，“如果在物资中捡到，可以开心一年的程度。”

　　“在物资中哪能捡到这种好东西啦！”喵梦说，“这可是我们刚刚逃出来，就叫信徒去回收的东西！”

　　“要说对物资的执着，还是没人比得上我们老大！”她笑道，“前脚刚看到【大人物】手撕机械蜘蛛，后脚，就悄悄叫了关卡那边的信徒去把这掉在隔离墙附近的玩意给回收了过来！老大的指示，每次都能让我瞠目结舌！”

　　“这叫做重视战略资源。”

　　海铃说。

　　“不愧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喵梦笑嘻嘻地说，“就连‘擅长毛东西’，都有个好听的名字！”

　　“锻打过后，体积不是很大啊。”初华看着界面，说，“这个大小，应该没有办法用来制作大型武器。”

　　“能制作的……”

　　她想了想，看向海铃。

　　“武士刀吧？”

　　初华说。

　　“海铃，你再拿一把刀吧？”

　　“毕竟，你的【反应】点数，也到14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我们就是好Homie呀


　　毕竟，你的【反应】点数也到14了。

　　听到这句话，正和喵梦交谈的海铃转过头来了。

　　“看出来了？”

　　海铃问初华。

　　“我们一直都在最近的地方战斗啊。”初华微笑着，说，“在和【虎头】那批人战斗的时候，你的动作频率和节奏从中途开始，加快了。那不是从前的你会感觉舒适的速度。”

　　“这下，我得承认花咲川教的是对的了。”海铃闭上眼睛，说，“你身边的人，总是比你更经常发现你的改变。”

　　海铃说着，共享了她的信息面板。

　　……

　　【八幡海铃】

　　【属性点数】

　　【肉体：7】

　　【智力：3】

　　【反应：14】

　　【技术能力：3】

　　【镇定：6】

　　……

　　在换完了【12→13】的点数芯片补偿值后，海铃一路依靠【反应】处理危机，终于完成了【13→14】的增长。

　　“【反应】到了13以后，理论上，就能够同时使用两把近战武器进行作战了吧？”初华说，“之前因为无法确认是否正常增长到【反应：13】，所以你一直没有使用。现在，已经提升到了14，应该没有问题了。”

　　“双持作战最好还是要有相应的技能芯片。”海铃说，“不过，【反应非凡】确实能够让我在很短的时间内，在不影响战斗状态的情况下实现武器的更换。”

　　“意思就是能够在连续作战之中快速更替武器，更针对性地进行打击了，对吧？”

　　初华说。

　　“这我要确认过后才能决定。不过，我认为是这样的。”

　　海铃说。

　　“从质地考量上，打成武士刀，也是相当优秀的方案。”

　　睦说。

　　她操作面板，把【综合考虑后，认为将钢材锻成武士刀并分配给单兵突击手Timoris是该材质的最佳用途】的8页分析报告，发给了祥子。

　　“欸，欸？你【反应】到14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喵梦在这时皱着眉头，来到初华和海铃之间。

　　“按理来说，你升级之后，第一个见到你的人，是我吧！”喵梦面向海铃，不满道，“你竟然没跟我说！”

　　“如果不是你那时候快要被煮熟了，我想我会跟你说的。”

　　海铃一脸平静地回答道。

　　“唉唉……这样的？不过，真好啊……”

　　喵梦感叹道。

　　“我也想升级啊！”喵梦说，“用了【灵境】以后，明显感觉【智力】的属性点数还能再升……结果，却没有升！”

　　“你的【智力】12了吧。”海铃说，“从12到13，会实现从【专家】到【非凡】的跨越。需要累积的经验，比之前要更多。”

　　“哎，我也想用【点数芯片】先升上去爽爽，再说嘛……听说到了【非凡】以后，骇入体验会有质的飞跃欸！”喵梦斜过眼睛，说，“说起来，初子的【肉体】，是不是也卡在这个等级上？”

　　初华点点头。

　　“初华，你难累积属性点数，不止这一个原因吧。”海铃说，“你的总点数高，分类也杂……这都会影响累积的速度。”

　　“改变了主要负责的内容后，最近的经验累积速度好些了。”初华说，“我想，应该不需要再等多久了……”

　　“海铃。”

　　睦在这时候，轻轻地在侧面叫了海铃的名字。

　　海铃转过头。

　　“你对新刀，有什么需求？”

　　睦从下方看向海铃，问。

　　原来，祥子的回复来了。

　　【Oblivionis：许可。】

　　祥子还在后方低着头，比对现有情报，思考能分析出乐之城局势的蛛丝马迹。不过，她已经完成了对最优先事项的确认。

　　确认的速度很快。可以想见，祥子的心目中，这块钢供给海铃锻刀，也是最优解。

　　面对睦的问题，海铃想了想。

　　“【黑独角兽】的攻击曲线很平滑。在损失体力和损失平衡性的情况下，也能够完成最低程度的攻击。下限很高。作为稳定输出手段，已经很可靠了。”

　　海铃说。

　　“接下来，我希望有一把能够上限高，能够在关键时刻提供爆发伤害的刀。”她说，“可以不用那么重视常规输出和稳定输出。我更希望，它能够在短时间内造成超额伤害。”

　　“我明白了。”

　　睦点头。

　　她在往下翻那些锻刀的图纸。

　　这些图纸中，有一些是常见的刀具类型。还有一些，则比较罕见——是若叶家的数据库的私藏——

　　“睦子的数据库，不论看多少次，都太惊人了！”喵梦在一旁探过头，感叹道，“乐之城的城市某个专项的专项数据库，恐怕也就这个存量吧？睦子，你平时都把这些内容存在哪里啊？”

　　“存在脑皮层下插件里。”睦说，“我的脑里植入了6块，所以，能够比常人储存更多信息。”

　　“……啊？”

　　“不过它们的主要功能，还是用来辅助探测脑波。”

　　“等等等等！等等！”喵梦惊讶地叫道，“脑皮下插件？探测脑波？一个两个，都是第一次听说的事情啊！欸——！？”

　　“看来黑客部门不像我们一样知根知底呢。”

　　海铃抱着双臂，看了一眼旁边的初华，开玩笑道。

　　“哈哈……”

　　初华只能用笑来回应。

　　“这把，可以吗？”

　　在震惊的喵梦面前，睦把一份刀的图纸发给海铃。

　　……

　　【攻击物判定：刀剑】

　　【攻击速度（标准额定）：2.34】

　　【每次命中伤害（标准额定）：73】

　　【耐力消耗（标准额定）：7.6】

　　【可以提供的伤害类型：切裂、流血】

　　【*拔刀的第一击，必定施加【流血】效果】

　　【**对已被施加特定【流血】效果的敌人发动的进攻，将会引发【血崩】效果，造成额外伤害】

　　……

　　“这不错。”

　　海铃说。她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上。

　　她对此很满意。

　　……

　　“（想来想去，了解Morfonica的情报，还是必要的。）”

　　“（在真的可能涉及Morfonica叛出的情况下，就更需要知道。）”

　　“（但这之中的风险……）”

　　祥子揉了揉眉心。

　　她有点累了。

　　能感觉到，自己最近的身体变得比从前更容易疲惫。

　　连续工作，或是思考得太久，就容易眩晕。

　　“（之后也去【综合区1】看看。那时候，再顺便思考吧。）”

　　祥子想着，决定先休息一下。

　　她抬起头。

　　【设备组装工作台】的旁边，祥子看到，海铃手上拿着一把新的武士刀，正在比划着。

　　刚才睦请示的锻钢的最后成刀工作，看来，已经完成了。

　　那是一把相当朴实无华的武士刀。

　　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会发光、会发热的新潮玩意。更像是传统的，上世纪的“武士刀”。

　　刀身就是钢材的颜色。

　　规格和街边卖的制式武士刀，差距并不多……不过，这个方形的刀镡，和这个刀把的做法，好像在哪里见过……

　　“……睦。”

　　祥子低沉地喊道。

　　睦闻言转过头。

　　她看到，祥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

　　祥子的脸色很严肃。

　　“怎么了，祥？”

　　睦问。

　　“你问‘怎么了’……”

　　祥子用那种表情开口了。

　　她说：

　　“你给海铃打的，这是【觉】啊。”





第五百章 还是养生好


　　【觉】。

　　这是祥子被洗到只剩下黑区的记忆中少有的，还能够记住的，关于过去的内容。

　　【觉】是丰川家的人在用的刀。

　　丰川家的人在用的装备有很多。

　　在用的刀，也很多。

　　祥子不知道那些刀具体都是什么，数据为何。因此，她无法判断【觉】是不是它们之中最好的。

　　但她可以肯定一件事：

　　【觉】是有特殊意义的。

　　因为，那是丰川家的现任家主——祥子的外祖父——所使用的佩刀。

　　祥子之所以还记得这件事，也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

　　【觉】是丰川家家主佩刀的事，不是秘密。

　　丰川家的家主在公开场合登场时，会佩此刀。

　　如果你有心要查关于丰川家的事，只需要一点网络情报收集技巧、一点口才或一点金钱，就可以很轻松地明白这一点——包括这把刀可以被高级扫描软件扫描出来的所有信息。

　　因此，这把刀的象征意义，大过了它的实际实用意义。

　　也是因此……

　　“拥有【觉】”这件事，并不像拥有任何一把普通的武士刀那样，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睦。”

　　祥子压低声音，看着睦。

　　“不行吗？”

　　睦回看祥子，问。

　　“不……”

　　出乎意料的反问，反而让祥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人物】的武器配置，存在一种天然的广告效应。

　　正因为丰川的家主持有【觉】这件事是公开的。【觉】的各种不同精度、不同还原度的仿制品，在乐之城市面上也很流行。

　　明明真正重要的不是那把刀，而是拿着那把刀的人。但大家都希望能通过握着“真正厉害的武器”，获得自己也变得无所畏惧的错觉。

　　“这是最好的选择。”睦说。

　　“……”

　　重锻会很麻烦。而且，又会损失质量和适配性。

　　要解释的话，倒也不是解释不了——就说这是仿制品的一种——而且——

　　严格来说，这确实是仿制品。

　　“刀身用的材质，肯定和丰川家家主佩的【觉】不一样。”祥子说，“被问到，就说是仿制品。没什么问题，吗……”

　　这种程度的交涉，祥子可以轻松地圆过去。

　　不过，那毕竟是丰川家家主的佩刀。

　　“要用这把刀的仿制品”的这种不快的感觉，还残留在祥子的心里。

　　“……行吧。”

　　祥子最后说。

　　祥子感觉到不快。

　　但她总是很少让不快的感觉左右自己的决定。

　　她同意了使用这把刀。

　　不过，当她转过头的时候，她看到睦盯着自己。

　　“不。”

　　睦说。

　　“什么不？”

　　祥子问。

　　“这不是仿制品。”睦看着祥子，说，“这是真品。”

　　她说：

　　“因为是祥在用它。”

　　“——”

　　祥子在这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的话罕见地卡在了喉咙里。

　　“……是海铃在用。”

　　祥子最后说出了以交涉者的标准来说，水平在及格线以下的这句话。

　　不过，睦显然并不会在意这种事。

　　“海铃在用，就是祥在用。”

　　睦说。

　　这是一句正论。

　　祥子忽然想到了刚入驻【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睦说“要给自己锻刀”这件事。

　　不过，这句正论……

　　……只会指向一个事实。

　　“睦，你的意思是，还认为我是丰川的继承人吗？”

　　祥子说。

　　“——！不……”

　　睦在这时露出了想要解释的表情——

　　但看到祥子脸上的复杂表情后，她又低下了头。

　　“抱歉。”

　　睦轻轻地说。

　　睦的神情让祥子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祥子摇了摇头。

　　“没什么。”

　　她说。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嗒、嗒。

　　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在祥子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海铃从后面靠近了祥子和睦在的位置。

　　“我试过了。这个手感刚刚好。”海铃说，“力量的传导恰到好处。就用这个动态锚定区间来做，没问题。”

　　海铃对刀的测试结束了。

　　她对睦说：“开刃吧。”

　　睦点头。

　　“用你的血就可以吗？”

　　只是这一会儿工夫，睦就把她的情绪调整好了。

　　刚才和祥子交谈时的动摇已经消失，她用和先前一样平静的态度，和海铃交涉起相关的事项。

　　睦又调整了她自己的脑波。

　　注意到这点，让祥子微微产生了一丝不忍的情绪……

　　……不过。

　　“血？”

　　用什么血？

　　祥子出声问道。

　　“【觉】和【涅槃】用的是相同的技术，通过释放生物碱破坏凝血酶，让被命中的目标无法在短时间内止血。”睦说，“我用了【涅槃】开刃的时候留下的生物碱数据，不过，我仍需要一些血来活化它。”

　　“这需要是特定人员的血。”睦又说，“【觉】可以储存一种DNA讯息。这让它在命中这唯一一名目标的时候，不会触发【流血】和【血崩】。”

　　“看着是朴素的刀，结果却有记忆识别的功能吗？”

　　看热闹的喵梦从后面探出头，说。

　　睦点头。

　　“事实上，正是这个功能，让它成为了丰川家家主的佩刀。”睦说。

　　“啊，因为不会误伤自己吗。”初华也在旁边说。

　　睦看向海铃。

　　她想要海铃的血。

　　因为毕竟，说到“不误伤”，肯定是说不误伤使用者——

　　然而，海铃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为了不误伤，而提供的血吗？”

　　海铃说着，看向侧面。

　　而她在看的……

　　只可能是一个人。

　　“那应该用我的血吧。”

　　祥子叹气。

　　她向前走了一步，来到睦和海铃中间。

　　睦眨了眨眼睛。

　　不误伤“领袖”。

　　这确实也是一个选择项。

　　“用我的血的话，里面说不定也有你的血呢？”

　　海铃看着祥子，说。

　　“那件事，你还要说多久？”

　　祥子没看向海铃。

　　她径直走过去，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涅槃】——

　　祥子在这时犹豫了一下。

　　“你有注射针筒吗？”

　　她问睦。

　　那个最不把自己当回事的老大，竟然没有直接用刀取血！？

　　这件事让喵梦吵嚷了起来——

　　而祥子只是看了喵梦身后的初华一眼。

　　“我最近决定要调养身体了。”

　　祥子说。





第五百零一章 约会没烦恼


　　傍晚。

　　乐之城的光污染从2级指标上升到3级指标的时间。

　　光霾从主城区飘过来。深紫色的天空之下，【填海新地2期】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霭。

　　祥子站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靠【综合区1】的边界线上。

　　她抬着头，晚风吹动她浅褐色的长风衣，和她金蓝色的长发。

　　初华站在祥子的身后。

　　与色调稍浅的祥子不同，初华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并背着与她身高差不多高的吉他箱子。

　　吉他箱子也是黑色的。

　　只有从鬓边露出的金发，成为了她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

　　“……”

　　祥子在看的，是【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最外围的混钢隔离墙。

　　这些隔离墙曾因为流民的冲击，而被冲毁了一次。

　　但在Ave Mujica闪击【住宅区】的【Zepp Plus】之后，情况发生了转变。

　　丰川家回缩。

　　流民一方面失去了后援，另一方面，【钢印】对脑的影响时间也到了。

　　信徒们趁机击溃了一大部分的流民。剩余的流民则作鸟兽散，逃回了【综合区1】。

　　前线的交火由此停息。

　　在祥子的指示下，信徒们没有追击。而是就地重铸了防御工事。

　　眼下，祥子在看的，就是这个指令的成果。

　　粗钢构筑的防御工事，再一次立了起来。

　　“（已经基本建设完毕了啊。）”

　　祥子看着整齐的隔离墙，想。

　　返回属地后，祥子和Morfonica开会。

　　结束后，又和Ave Mujica的众人会谈，并在那期间完成了新武士刀【觉】的打造。

　　那之后，祥子去休息了一会。

　　再次醒来，就是晚上……

　　这之中，不过12个小时。

　　而返回时，才刚刚开始修建的防御工事，已经基本完工了。

　　增加的一百多名新信徒们，果然很关键。

　　当然，因为【鸟笼】的存在而变得高效率的用人方式，也是关键。

　　新信徒们被安排接入了【鸟笼】。

　　然后，【鸟笼】用几封早就准备好的说明报告，向新信徒们解释了Ave Mujica身为乐队帮派的状态，构成情况，以及常规的生活方式。

　　一系列填表完成后，在【鸟笼】之中并行的Mujina Carnival AI会从新信徒中自动筛选出特殊人才（如上过高中的、打过某些技能芯片的、有某些特定工作经验的），进行分类。之后，再用任务式的指令栏，将接下来他们分别可以做什么，换取何种报酬，发给他们。

　　祥子记得，给新信徒第一批次发放的任务里有很多【根据引导完成对属地的修缮工作】、【根据引导完成对钢材的检查】、【根据引导制备新加固条】类的任务。

　　报酬则是食物、衣物、数字货币和Ave Mujica的信徒积分。

　　祥子很喜欢这种管理方式。

　　简单、直接、高效。

　　新信徒加入之后，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够初步成为能够派上简单用场的力量。

　　这种管理方式落到实处，就是这在12个小时内重新修缮完毕的防御工事。

　　“（不错。）”

　　祥子的确认得到了令她满意的结果。

　　“（人手多，就是好办事……）”

　　她想着，从防御工事旁边离开。

　　如此一来，不成气候的流民，就无法再次威胁到Ave Mujica的属地了。

　　“（……除非，再把Ave Mujica的五个人全部引出去一次，再集结起像此前那么多的流民……）”

　　这基本上，就是完全不可能再复制的事了。

　　“（不过，还是要警惕。丰川家接下来，肯定还有行动……）”

　　祥子一边想，一边转身。

　　她没有选择通过防御工事侧面有卫兵把守，可以打开的小门，而是向着黑夜中走去。

　　她前进的方向，是【综合区1】。

　　祥子打算去那里看看。

　　和她身后的这名“保镖”一起。

　　祥子沿着熟悉的小道，向原来【小中心区－内区】的方向走去。

　　这条小道，她在酒吧当钢琴手的时候，就走过好几次。

　　不过现在……

　　“……”

　　这条小路，给了她完全不同的感受。

　　因为安静。

　　过去，这条小路也不能算是吵。

　　不过那时候，黑暗中，总会觉得有人的衣物摩擦、鞋底蹭过地面的声响。能感觉到有人从暗中投来视线，能够感受到不怀好意地观察着的气息。

　　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周围，感觉不到有人存在。

　　【综合区1】变得在真正的意义上很安静。

　　理论上来说，是有一些流民在交战结束后，逃回了【综合区1】之中。

　　不过，这数量跟原先比，大概确实是太少了。

　　更何况，【钢印】这种作用在脑上的药物，结束后会带来的负向感觉，肯定也不是一般药物能够匹敌的。

　　祥子走出了相当长的一段路。

　　远远的，她已经能看到【内区】的关口。

　　从前，那里会站着【虎头】的守卫。

　　但现在，那关口附近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

　　在夜色中，只有水泥石墩反射着月光。

　　祥子慢慢地走过，看着那泻落在地上与石墩上的银色月光。

　　“总觉得，变成像是真正的夜间散步一样了啊。”

　　她轻笑着说。

　　“能与您一同夜间散步，是我的荣幸。”

　　初华在祥子的身后微笑。

　　“你总是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说这种话呢，初华。”

　　祥子笑道。

　　她走进月光下。月光落在她的发际和肩头。

　　“……”

　　初华没直接回应。

　　她将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稍远处，看着月色中的祥子。

　　“谢谢。”

　　初华说。

　　“什么？”

　　祥子问。

　　“锻刀的时候。”初华说，“您考虑了我逾越的提议。”

　　“因为你的提议是正确的……”

　　祥子转回身。

　　“……以及，这种时候，就叫我‘您’，而不是‘小祥’了啊。”

　　祥子笑道：

　　“明明是一匹野兽，难道说，却因为月色而变得冷静了吗？”

　　“……我想我没有因为月亮而变得冷静。”

　　初华一如既往地微笑着，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是吗？”

　　祥子又笑了。

　　“我很肯定。”

　　初华说。

　　“太好了。”祥子微笑道，“毕竟，夜还很长。我还有很多需要你去做的事情。”





第五百零二章 在小巷里做什么呢


　　进入高楼下方后，月光被钢筋水泥的墙壁阻挡。

　　楼与楼之间的夹缝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剩下祥子和初华那金色和紫色的眼睛，淡淡地亮着。

　　她们在那里逗留。

　　许久，终于一前一后地离开。

　　在步出小巷，月光重新洒在身上的时候，祥子叹了口气。

　　“结果，这里也没有啊。”

　　祥子叹息道。

　　她抬起头。

　　月色正好。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漂亮，是祥子最喜欢的缺月。

　　但月亮的魔力，也并没能为祥子指引出正确的方向。

　　她转回头。

　　在祥子后面出来的初华熄灭了她义眼里的光，也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让祥子有一点点的头痛了。

　　她看了一眼表。

　　带领初华进入【综合区1】搜索，已经过了4个小时。

　　完全找不到任何痕迹。

　　“（本来还觉得，此行或多或少，能找到一点Morfonica留下的线索啊。）”

　　祥子想。

　　……

　　Morfonica除去八潮瑠唯之外的四人，还在Ave Mujica的属地之中留宿着。

　　她们跟祥子打过了招呼，祥子给她们安排了住处。

　　来往的礼仪已经尽到了。

　　接下来，就是祥子等待Morfonica结束她们的探查，Morfonica等待祥子对租借化工厂一事做出回应的双边等待阶段。

　　等待期间，两边都没有进行更多的交涉。

　　毕竟，这也是一种礼节——

　　——在这座城市里，重要人物之间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你好”，也需要警惕监听、拍摄、面部捕捉、谈话技巧和声音信号转码式病毒投放。

　　但不接触，当然不意味着不需要关注对方的行踪了。

　　在傍晚从位于【基础建设区】的，自己简单、朴素的卧榻上醒来之后，祥子第一件确认的，就是Morfonica在她睡着的时间里做了些什么。

　　当时，她调出，并确认了Morfonica在Ave Mujica属地边境的出入登记记录。

　　……

　　当日9点13分，【桐谷透子】、【广町七深】和【二叶筑紫】的登录认证从【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离开，进入【综合区1】。

　　当日16点47分，【桐谷透子】、【广町七深】和【二叶筑紫】的登录认证从【综合区1】返回，进入【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

　　Morfonica确实如真白同祥子所说的那样，在Morfonica和Ave Mujica的领袖会谈结束后，积极地对【综合区1】发起了勘察。

　　“（说是要搜索东西……）”

　　祥子认为，她们要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

　　她会如此判断，理由就是Morfonica的四名成员们返回Ave Mujica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次离开，返回主城区。

　　如果是等待自己给出答复，只要留一个交涉负责人就好了。

　　如果因为看得起Ave Mujica的实力和胆魄，认为Ave Mujica可能会对留下来的交涉人员不利，那留两、三人也足矣。

　　“（东西不是从‘找到’那一刻起，就结束了的。）”

　　祥子很清楚这一点。

　　“（恰恰相反。）”

　　“（东西被找到，被确认了，才说明接下来要针对这个新情报，进行新的行动。）”

　　这种重要的事，祥子想，就算Morfonica有脱离局域网存在的通讯手段，也不会冒险在别人的地盘上通过可能会被劫持和窃听的通讯沟通，而是会面对面谈。

　　而要面对面谈，就至少有一人会离开。

　　但现在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连Morfonica都没办法在一天之内找到的东西……？）”

　　祥子是有点好奇。

　　不过，好奇这件事是很危险的。

　　祥子还是把重心放在了她最初顾虑的那件事上。

　　Morfonica的立场。

　　祥子本来想要看看，Morfonica会不会是通过破坏【综合区1】的某些建筑来进行的搜索。

　　这样，祥子自己就能够从对方破坏了何种建筑，建筑所属为谁，里面的蛛丝马迹是否显示出其主人的倾向性这些地方，来分析Morfonica的立场。

　　“（可是没有……）”

　　Morfonica没有在【综合区1】里进行任何破坏式的行动。

　　“（明明是以【使用比暴恐机动队更狂野的手段制服赛博精神病】而闻名的乐队帮派？）”

　　Morfonica没有进行破坏式的探索这一点，让祥子有一些头疼。

　　“（这样就收集不到线索了。）”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和初华走在【综合区1】的街道上。

　　两人穿过又一条黑暗的小巷。

　　祥子抬起头。

　　“……”

　　东北方向的夹角，有层叠的钢条和电线。

　　隐蔽性很好，看起来，是个很合适装监控的位点。

　　祥子盯着那里看了一会。

　　自己装监控，在明天Morfonica的人员进入的时候进行监听，吗……

　　“（没什么用吧。）”

　　祥子想。

　　她向前再次迈开脚步。

　　【综合区1】不算小。

　　Morfonica可能根本不会通过这条道路。

　　但同时，【综合区1】也不算大。

　　如果Morfonica想要避开【虫群】，进行细致的全区扫描，也不是做不到。

　　“（能工作的监控摄像探头出现在Ave Mujica的属地里，还好说。）”

　　出现在【综合区1】，可不得了。

　　【综合区1】的“原住民”们饱受【虫群】的困扰，可是不使用监控摄像探头这种东西的。

　　要是被Morfonica的人发现【综合区1】里有这种东西，在弄明白对方隐藏的立场前，就会先破坏对方姑且面上看着是亲近自己的立场了。

　　“（不使用监控摄像探头，而是使用人来监听呢？）”

　　祥子再次对自己的思路摇头。

　　派人在这里，也很有问题。

　　祥子手上目前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保证隐秘监听，却不被Morfonica的人抓住的人。

　　不管是熟练、老道、外出执勤过好几次的第一批信徒，还是Ave Mujica小队的核心成员，甚至是祥子自己，都不行。

　　派过来，万一被抓住，扒了脑机里面的内容，就更糟糕了。





第五百零三章 你怎么还在？


　　不能使用监控摄像探头，也不能派人监听。

　　这基本上，就是把情报获取的道路给堵死了。

　　“（还是不能依赖捷径吗？）”

　　祥子向前走着，忍不住想。

　　如果情况确实只能是现在这样，没有办法通过听到Morfonica的内部对话，而没有办法判断Morfonica的隐藏意图的话……

　　……祥子就需要靠现有的情报，自己做出决断。

　　“（从立场、角度、实力和时机上来看，还是选择相信……Morfonica……吗？）”

　　这是更加合理的推测。

　　也是最可行的方案。

　　不过……

　　过去选择相信他人留下的惨痛结果，在祥子脑中闪回。

　　在【智力】到达6之后，回忆变得更简单、更快速、更清晰。

　　有时候，甚至在祥子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开始了。

　　这让祥子感觉无奈。

　　“（不需要这种便捷。）”

　　祥子对脑中无法停止的回忆说。

　　祥子想到了Ave Mujica的同伴。

　　【智力：12】的喵梦，和【智力：7】的睦都已经是【专家】水平了。

　　比祥子还要更夸张。

　　“（她们是怎么控制自己的脑波的？）”

　　祥子有时候，真的很想向她们请教这件事。

　　“（……）”

　　祥子又想到了喵梦放纵自己欲望的生活方式，和睦——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的脑波控制——

　　“（……不能用作参考吧。）”

　　祥子想。

　　祥子在心里叹息，并试图尽量用理性去分析现状。

　　Morfonica的好意，在没有内情的情况下能说得通。

　　但祥子仍然很难确信在没有百分之一百的确凿证据下选择“相信别人”的正确性。

　　无数的选择在面前交织。

　　这让祥子陷入了迷宫之中。

　　“……赛博精神病发病的时候，还更容易做出判断呢。”

　　祥子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说起来……

　　祥子看了一眼义眼中的时间。

　　22点刚过一刻。

　　“今天的药物还没打啊。”

　　祥子轻声说。

　　她伸手进入长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银色的气动注射管。

　　【β耦合-人性损耗拮抗药物】。

　　气动注射管表面红色的刻字，在月色下清晰可辨。

　　这根气动注射管跟此前她曾经在紧急情况下多次使用过的，从表面字体到注射管结构，都一模一样。

　　只不过，大小上有着差异。

　　这根注射管的大小，只有从前紧急情况下使用的那种的1/3。管身更细，内容量也更少。

　　这是赛博精神病没有发作的情况下使用的维持药剂。

　　剂量更小，药物作用更缓和，副作用也更小。

　　“帮我拿一下，初华。”

　　祥子把注射管递给初华。

　　她掀起了自己风衣的下摆，又掀起了白色的衬衣。

　　跟白色衬衣色差都并不明显的平滑侧腹，露了出来。

　　“给我。”

　　祥子从初华手中拿回注射管，然后扎在了侧腹上。

　　隔着银色的外壳，可以看到，药物在缓缓进入身体。

　　“咳咳！”

　　祥子因为药物的注入，忽然捂住嘴，开始咳嗽。

　　“小祥？”

　　初华低声凑近。

　　“……没事。”

　　祥子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初华的靠近。

　　祥子的喉头发甜。嘴里也有淡淡的铁锈味。

　　不过，她仍浅浅地笑了。

　　“之前打过的药残留下来的，对肝脏的毒理性影响。”祥子说，“最近给药的时候，刺激反应有点大。”

　　“你的身体，果然已经很糟了。”初华皱着眉头，说，“你得休息。”

　　“调养就能恢复的。”祥子笑了笑，说，“医生是这样说……”

　　夜风吹过。

　　沙沙。

　　……呜呜……

　　风穿过楼宇间狭小的缝隙，带动细碎的砂石，又发出如同婴孩夜哭般瘆人的声响。

　　“……”

　　“……”

　　祥子和初华都因为这声响，沉默了片刻。

　　“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走吧。”

　　祥子说。

　　她抬脚向前走去。

　　初华沉默地跟上。

　　“一直没有线索，也不是办法。”

　　祥子一边走，一边说：

　　“我们得查快点。分散查，会比较有效率。”

　　她说着，指向前方的路口。

　　那是一个双岔路口。路口呈“Y”字型，分成了左右两边。

　　“我查右边，你查左边。”

　　祥子说。

　　初华点头。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轻轻的脚步声中，她们在不同的路口分散开了。

　　……

　　脚步声渐渐远去。

　　“……呼……”

　　原本，祥子和初华所站的位置，还要更后方的黑暗中，传来了有人轻轻地松了口气的声音。

　　“……终于走了……太好了。还以为，就要完蛋了……”

　　有人小声地自言自语。

　　沙沙。

　　这个人在小巷深处的缝隙之间轻微地移动自己。

　　“……我得赶紧走……”

　　在此人自言自语之中，慢慢地，从小巷之中探出了身子。

　　“……”

　　头顶。

　　楼房三楼，连接楼层正面和侧面的外挂楼梯上。

　　紫色的眼睛，在深夜中亮着光。

　　初华站在那里。

　　“——！”

　　下方的这个人没有回头，但却像是也在踏出这一步后，感觉到了不对！

　　“——糟——”

　　此人猛地想要回身——

　　嗖。

　　嗙！

　　势头凶猛的落地。

　　初华从上方跳下，用膝盖猛撞，压制住下方人的背——

　　“咳！”

　　这名可疑人物显然并不能抵御初华从天而降的冲击。

　　此人发出一声闷哼，在猛击中向前摔倒。

　　咔啦啦！

　　此人摔在地面上，发出的却不是沉闷的肉体碰撞声，而是金属撞击时的脆响。

　　可疑人物的手被初华反剪，捉住，背到背后。

　　而入手的触感，也是义体，而不是生理手。

　　更高义体化，意味着更高的潜在危险。

　　意识到这点让初华的眉头更加紧皱。她开始在手上施加更多的力道——

　　“等，等等！”

　　更大的力道让这个可疑人物惊慌了起来！

　　她发出机械音很重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我没有恶意——这是误会！别拔我的手——它没有看上去那么结实！”

　　这个可疑人物尖叫。

　　嗒、嗒。

　　小巷那头，传来了脚步声。

　　祥子在这时走了过来。

　　刚才的风声之中，祥子和初华都听到了有人在暗中轻微地动作的声音。

　　也是如此，她们才假意离开，引蛇出洞。

　　“果然，抓到了人啊。”

　　祥子走到了近前。

　　她也是在这时，看清了被捕者的脸。

　　“……！”

　　脸部、颈部、手部。

　　能看到的地方，都覆盖着不锈钢管、机械组件和外插件。

　　外骨骼化程度极高。

　　祥子认得此人。

　　这么有特色的外貌，她根本不可能忘——

　　“你是……【小中心区】的商人？”

　　祥子看着眼前这个被初华压在地上的赛博女郎，皱起眉头，问道。

　　……

　　p.s.:感谢大佬的宝箱QAQ

　　会努力写的TAT

　　明天，明天就四更了！





第五百零四章 汗流浃背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千早爱音坐在地上，想。

　　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大拇指被用塑料轧带捆在了一起。

　　面前，一个矮个子的金蓝发女人和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女人，在她面前窃窃低语。

　　她能感觉到手臂很酸，刚才被膝撞的地方在隐隐作痛，以及……她外骨骼甲里面的紧身衣，被冷汗全湿透了，黏答答地贴在背上。

　　“（欸？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不要啊。我新做的炸弹还没有用上呢。

　　那个从天上跳下来的家伙，动作太猛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反应的时间……）”

　　果然【反应】才是最需要提升的吗？之后，要不改成着重提升……

　　……等等，我还有之后吗？

　　“（不不不，不要自己吓自己……）”

　　爱音嘴上是这么说。

　　不过，她的脸色已经在这段对方没有跟她交涉的时间点里，从红转黄、从黄转白，又从白转青了。

　　幸好，隔着面部外骨骼，外面的人是看不见的。

　　“（啊……）”

　　“（来做个死前的前情提要吧。）”

　　爱音在心里流泪，想。

　　……

　　事情要从哪里说起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就从【填海新地2期】自Afterglow和丰川家开战后的【第二次开战】说起吧。

　　以【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和【综合区1】的分界线为交火线，【填海新地2期】北边和南边的流民打了起来。

　　北边的流民，爱音相对清楚一些。他们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弱肉强食，肆意放纵天性的危险家伙。

　　不过，也正是这种野兽一般的生活方式，让他们的社区里总是有着很多巨大的空隙。这使得爱音总是有机可乘，可以在那里短暂地生存。

　　而南边的流民，爱音不怎么清楚。

　　一方面是因为，派爱音来【填海新地2期】的Poppin'Party，只指定了她在【综合区1】里的工作。

　　另一方面是因为，南边的流民，组织性和纪律性都绝对地强于北边的流民。

　　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这几个月里，爱音是有考虑过也稍微进入一下南边，去里面找关于灯的信息的。

　　但看到那些哨卡（竟然还有正经的换班登记！）后，爱音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爱音对南边就只知道，他们有的时候会有演出。因为声音和光，远远地就能够被她捕捉到。

　　“（是乐队帮派吗？）”

　　爱音有这么想过。

　　但她始终没有机会去确认这件事情。

　　后来，两边爆发了冲突。

　　北边的流民变得很狂暴。他们本来就很狂暴了，但这次更是异于常态。

　　枪声不绝于耳，硝烟、血和尘土的味道弥漫在空中。

　　爱音怀疑是酒吧的酒和储水罐的雨水有问题。因为爱音自己没事。爱音没有吃过本地的东西——她以“自己已经被改造，没办法摄入流体和固体”为由，拒绝了一切本地饮食、饮水的摄入，只使用自己带入的干粮与水维生。

　　“（果然，还是谨慎好。）”

　　爱音这样想着，采取了行动：

　　逃跑。

　　当然是逃跑了！

　　都打起来了，还愣在那儿干什么？

　　爱音二话没说，就溜了。

　　她一路向西边——【住宅区】的方向撤退，还顺便带走了一名看上去同样没有被影响的年轻女性。

　　这名年轻女性，也是来找人的。

　　“（大家也真是各有自己不容易的地方呢。）”

　　爱音如此感叹，帮她也进入了【住宅区】。

　　那之后，她自己……

　　……当然是离开了。

　　【填海新地2期】，都已经开打了。

　　就算爱音是真的全义体化赛博坦，也不打算留在这里——

　　现在离开，她还能决定是留在主城区，还是留在【填海新地2期】。

　　不离开，她就只能决定自己是留在乐之城，还是去天堂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道有没有天堂，但爱音觉得自己值得上天堂。

　　情况就是如此。爱音回到了主城区。就连光霾、大气污染和汽车行驶发出的噪音，都让她觉得可爱。

　　她把情况报告给了Poppin'Party，休整了一段时间，然后出现在乐之城的街头巷尾。

　　暂时不能进入【填海新地2期】了。

　　爱音打算趁这段时间，找一下乐奈。

　　她好久没见过乐奈了。但与担心灯、担心立希、担心素世的漫长时间相比，她担心乐奈的时间很少。

　　那孩子很年轻。但爱音确信，她能照顾好她自己。

　　“（就是我可能也需要她照顾……）”

　　乐奈有没有什么线索？

　　爱音想跟她接上头。但有点难找……

　　……不。

　　是很难找。

　　根本发现不了。

　　比【流星堂】的位置都难找。

　　乐奈是、素世是、立希也是、灯更不用说了……

　　“我们队伍的队员，怎么一个个都那么难找啊？”

　　在数天的搜索后，爱音忍不住大叫。

　　但爱音自己，显然并不像她的队员们一样，那么难找。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工作？”

　　在拐角处，从来没有见过、完全不认识的中年妇女，向爱音搭话了。

　　“……什么？”

　　爱音一开始还以为对方认错了人。

　　“【填海新地2期】的工作啊。”

　　对方笑眯眯地说。

　　啊……

　　爱音立刻意识到了，对面是Poppin'Party派来的人。

　　“呃，那个，不是还在打……”

　　爱音说。

　　“已经打完了。”对方笑着说，“南边的势力获胜了。”

　　“啊……那个，恭喜……他们？”

　　谁都知道，刚交战完的地区才是最恐怖的。

　　南边的流民可能会入驻，北边的流民残党的凶狠程度会上升好几个等级。地区内可能会有之前留下的陷阱和诡雷，一些危险的防御工事可能因为使用者的死亡而尚处于激发状态。

　　爱音是打算等再过几周，再去搜索的——如果可能的话——

　　不过。

　　“工作还没有结束，对吧？”

　　温和的中年妇女说。

　　“啊，是的。”

　　难道我能说不吗？

　　爱音只能干笑着，这样回答。





第五百零五章 领导催促我上工


　　结果，爱音又进入了【填海新地2期】。

　　Poppin'Party只说了让爱音回来上工，但没有安排新的任务。

　　爱音也就根据着之前的任务——定期接入【综合区1】的本地天线与城建监控摄像头，搜索与长着银色的脸的男人有关的一切情报，以及疑似丰川家使用的特殊代码ID，并定期返回汇报情况——继续进行了下去。

　　【填海新地2期】在战斗结束后，变得非常空旷。【综合区1】里面原来的人几乎都不见了，爱音只偶尔会用她因为安装耳缘外扩件而变得较之常人更加敏锐的听力，听到有人隐秘地躲在暗中，而她也总是会早早躲开。

　　【内区】在流民冲出的时候变成了废墟。那里不再聚集人员。爱音在白天和夜间行动，去搜索天线和城建监控摄像头——尽管在【虎头】的发电机因为缺乏燃料补给而停止工作以后，这些都已经没有再投入使用了——

　　真的还能找到情报吗？

　　都已经打过一仗了，所谓“长着银色的脸的男人”，真的还在这片地区吗？

　　有的时候，爱音会怀疑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否还有意义。

　　至于“觉得危险”这件事，实际进入这里后，慢慢地，因为习惯而不再怎么在意了。

　　“（……现在看来，还是在意一下比较好……）”

　　爱音欲哭无泪地看着眼前正在交谈的两名女性。

　　今天，爱音本来打算在白天工作的。

　　但白天，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环境的电波指数很高——

　　所以，她没有从藏身处离开。而是将工作时间换成了夜间。

　　“（没想到，夜间行动才是错误选项吗！？）”

　　在小巷中确认信号基站的时候，爱音看到了两名女性从小路上走了过来。

　　两名女性在深夜单独行动？

　　而且，还没有特意躲藏踪迹？

　　这是爱音在返回【填海新地2期】后，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象。

　　她忍不住因为好奇心而多看了几眼——准确来说，是用扫描波多探测了两下。

　　然后……

　　“（就被发现了……）”

　　见鬼！

　　爱音真的觉得自己躲得够远了，而且，也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但是……

　　“（怎么又被发现了！）”

　　每次，都在觉得“不会出事”的时候出事。

　　“（我真的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了啊！？）”

　　爱音这么想着，看向面前的两名女性。

　　黑暗之中，两人的身形并不清晰。

　　但因为爱音凑她们很近——也因为爱音的眼眶内置件支持夜视功能，她还是看清了两人大概的模样。

　　两个人都戴着黑色的，花纹繁复的面具。她们穿着风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那些扫描得出的能量反应，明白地显示着，两人身上暗藏玄机——尤其是那个金发的女性。至少有一把大口径的枪械，装在她背后的吉他箱子里。

　　爱音猜测，她们是从南边的流民营地来的。因为她们神情自若，像是对本地有一定的熟悉，而且，两人身上的衣物都很齐整、干净，并不是【综合区1】里驻留许久的流民会有的那种状态。

　　爱音又更多地看着两人的脸……

　　……这时候，她感觉到了轻微的熟悉感。

　　“……？”

　　金蓝色长发的那名女性，爱音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

　　总觉得，好像是自己变成商人【TOKYO】之后见到的……感觉这很可信啊，因为对方喊出了自己是【小中心区】的商人……

　　但是……但是……又有种自己还在读书的时候就见过的感觉……

　　等等，这么一说，金色短发的那人，好像也有点眼熟啊。

　　怎么这也好像见过，那也好像见过？

　　“（我的人脉这么广吗？不愧是我——）”

　　就在爱音这样苦中作乐地想的时候。

　　前方，金蓝色长发的女性忽然向着爱音走了一步。

　　“——噫！”

　　爱音差点就以为自己的内心想法被看穿，要下意识地道歉了。

　　不过，她险险冷静了下来。

　　“（是、是对方的交谈结束了吧。）”

　　金蓝色长发的女性走到了爱音身前。

　　因为离得更近了，所以，脸部的细节更加明晰——

　　“啊！”

　　爱音突然叫了一声。

　　“你是那个在【小中心区】酒吧驻弹的钢琴手！”

　　爱音认出来了！

　　对面，终于被辨认出来的钢琴手微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钢琴手用好听的声音说。

　　原来你加入了南边的流民——还是说，你原来就是南边的流民？

　　爱音当然不可能会这么问。

　　她要做的是赶紧解释。

　　“还记得我吗？不对，你一开始就记得我了——”爱音连忙说，“熟人好说话！我不是故意要看你们的——我发誓！”

　　“我只是在这附近撬点电子元件——我也要生活的，是这样的——没想到，你们来了！”

　　“我只是看到有人来，就注意了一下！我不是要做什么！”

　　“只要有人来，我都会确认一下啊！”

　　爱音趁机拼命说明。

　　爱音确实不知道这两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她会祈祷她们是出来约会，而不是执行流民的秘密任务——虽然看那个金色头发的力气，就算是前者，她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我什么也没看到。”爱音说，“看在我之前还卖过地图给你的份上，这次……这次能不能算了？”

　　“……也是。”对面，钢琴手想了一下，“之前，承蒙你的关照了。”

　　太好了。

　　爱音心下稍宽——

　　然后，她看到那名钢琴手转头，对着金色头发的同伴说：

　　“总之，先扒下脑机吧。”

　　“太好……”

　　……等等。

　　扒脑机？

　　糟糕！

　　“（别、别啊！）”

　　爱音在心里尖叫！

　　扒脑机，确实不能算是一种伤害性的拷问方式……

　　但对于爱音来说，可不是这样！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她可是领了Poppin'Party的任务过来的！

　　要是被扒脑机，发现了自己跟Poppin'Party有交涉，而这钢琴手又隶属于南边的流民……

　　说不定，自己要被流民当作是意图侵害他们的危险分子，处理掉了！

　　“（就算流民不处理我，我接Poppin'Party任务的事被暴露给了流民，Poppin'Party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我……）”

　　爱音好想逃跑。可她并不能动。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色头发的女人走到自己身后。

　　爱音感觉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冰冷接口，插进了自己的脑机。

　　“（……永别了。大家，我爱你们。可以的话，希望有人给我烧奶酪派。）”

　　爱音想着，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

　　“嗯？”

　　她听见后方，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第五百零六章 PPP特制：自损一千防御法（6k4月票加更）


　　“嗯？”

　　听到初华发出惊讶的声音，祥子转头看向她。

　　“怎么了？”

　　祥子问。

　　“无法正确拔取脑机内容。”初华说，“读取端口显示被阻挡。”

　　初华侧过身，让出了位置，让祥子可以看到那条被插在爱音后脑上的半包覆式超梦头环——那是初华此行带出的众多物品之一。

　　“Mortis根据BCPD的收藏，简化了超梦摄制的流程。”祥子走过来，说，“如此看来，简化版本还是不行吗？”

　　“要带回去给Amoris吗？”

　　初华轻声问。

　　简化版本不行，那就还是用老办法。

　　让人躺在椅子上，给戴超梦头环，连接各种长管线，再接入笔电……

　　用这套流程，来拔取脑机信息。

　　“我想……”

　　我想这是好的办法。

　　祥子想这么说。

　　不过，在这时，她的脑机里闪了一闪。

　　……

　　【Mortis：不。】

　　【Mortis：Amoris拔不出她的脑机讯息。】

　　……

　　睦的对话，从Ave Mujica的聊天频道中弹了出来。

　　祥子和初华，毕竟是进入危险的地区进行探索。

　　她们离开属地的时候，就请求了【鸟笼】的跟随监视。

　　睦一直注视着祥子和初华。

　　现在，也是如此。

　　……

　　【Mortis：读取端口被阻挡，是因为目标的脑机里，塞了多种ICE（入侵对抗电元）。】

　　【Mortis：＃目标ICE分布图】

　　【Mortis：常规盈余量十倍以上的ICE和多项垃圾进程，让内存处于流动填满态。没有超梦摄制流程可以运行的空间。】

　　……

　　换句话说，就是脑机本身就已经内存爆炸。

　　进程相互交错、关联，彼此影响，如同已经中了病毒一样。

　　随便关停一个什么，都有可能触发连锁反应，导致脑机崩溃。

　　超梦摄制流程，或是其他的什么黑客病毒，根本没办法再进入这台脑机了。

　　“……”

　　祥子看了一眼那个【ICE分布】。

　　红标的内存占用指数高到吓人。

　　像是把小企业级别的ICE配置，直接用在了个人的脑机里。

　　不管怎么想，都是冲着脑机瘫痪去的。

　　“（自己先将脑机瘫痪，来防止【填海新地2期】的【虫群】入侵脑机？）”

　　倒……也是一种做法。

　　祥子哑然。

　　她想到她曾经看过的某条超梦母带记录。

　　那条记录里看到的MyGO!!!!!的吉他手，也是像这样，往脑机里塞了很多东西——虽然，这个人塞得比那个吉他手还要更多了——

　　这确实是扒不出脑机内容。

　　祥子想，恐怕，别说带给Amoris了。就算带给乐之城的【大人物】黑客——比如白金磷子、丸山彩——都不一定能够扒出这个商人像是黑暗火锅一样的脑机里的东西。

　　“怎么处理？”

　　初华低声问祥子。

　　眼前的人，就算带回去，也扒不出脑机里的信息。

　　这样一来，就只能……

　　“在这里做掉？”

　　初华问。

　　“……噫！”

　　她背后的爱音因为这句话打了一个激灵——

　　“……”

　　祥子点着自己的下巴。

　　她思考了一会，转头看了看小巷的距离，又转头面向爱音。

　　“你刚刚在这儿，就看到道路尽头我们的情况，对吗？”

　　祥子问爱音。

　　“准、准确地来说，是听到啦……哈哈。”

　　爱音冒着冷汗，说。

　　“信号捕捉范围，比属地内的监控摄像探头还要大。”祥子喃喃自语，“是外骨骼的增幅……这也是能够在【综合区1】里面活下来的根本吗……”

　　“屏断也很好……如果保持隐蔽，都不一定会进入可察觉状态……”

　　祥子又低声说了些什么。

　　而爱音只是心惊胆战地等待着。

　　像是过了几分钟，又像是过了几年。

　　祥子终于再次开口了。

　　“你说，只要有人来，你都会确认一下，对吗？”

　　祥子问。

　　“是、是啊。”

　　爱音不明就里地回答。

　　“很好。”祥子微笑道，“我希望，你能够继续保持你的行事风格。”

　　……

　　月亮在穹顶上移动，往西落下。

　　新的朝阳，又再一次从东边升起。

　　早安，乐之城！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也没有什么新鲜事——死人大乐透开奖了一圈，但没轮到【填海新地2期】！

　　有一个倒霉鬼在那儿撞上了流民的人！

　　不过……好险！

　　流民没有杀了她，拔掉她的指头，或是牙齿！

　　她们就这样放她走了！

　　她可真是个被幸运眷顾的家伙！

　　又或者说……

　　“……这才是不幸呢？”

　　“如果手头真的有电台，会这样播报吧……”

　　“哈哈……”

　　躲藏在楼房下方的阴影之中，爱音干笑。

　　新的一天到来了。

　　爱音看到了她曾以为再也不会看到的，第二天的太阳。

　　昨天晚上，那个钢琴手和金发的流民，没有在那场糟糕的相遇之后杀死爱音。

　　或者说，正相反。

　　钢琴手用她的小刀，割断了捆住爱音的扎带。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会跟在我们身后，只是一场意外。”钢琴手对爱音说，“看在过去是熟人的面上，你走吧。”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爱音几乎都要哭了。

　　不过……

　　“看在过去是熟人的面上，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呢？”

　　钢琴手又说。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爱音有一种“坏了”的感觉。

　　而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

　　“我注意到，你的外捕捉件很好。”钢琴手温和地微笑着，对爱音说，“我想请你这几天帮我看看，【综合区1】这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那些可疑的人又是在做些什么。”

　　钢琴手说：

　　“毕竟，我个人也不是很喜欢严厉地处分明明没有坏心，却因为意外被抓住的人。”

　　“如果你认真去搜索，确认了周边的情况，帮了我们的忙，也算是出示了你对我们无害的这个诚意……我们就算是两者相抵，一笔勾销了。”

　　“而如果，你没有认真去搜索，或是尝试逃跑，那……”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钢琴手微笑。

　　那笑容很美丽。

　　但却像是有毒的花一样，令爱音毛骨悚然。

　　“（这家伙，从前就是这样笑的吗！？）”

　　从前交际的时候，爱音是发现这个钢琴手可能不是个泛泛之辈了……

　　……但那时候，她可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啊。





第五百零七章 双料间谍（6k4刀片加更）


　　“……哈啊。”

　　藏身在角落里，爱音长长地叹气。

　　自己好好地站在这儿。

　　有手、有脚，有脑袋。

　　这就说明一切了。

　　爱音同意了钢琴手的提案。

　　“（被抓，被胁迫，然后要帮忙获取情报……）”

　　“（这流程怎么这么眼熟？）”

　　靠在布满尘灰的墙面上，爱音忍不住想。

　　“（我该不会是打工命吧？）”

　　这可不要啊。

　　【体温电台】说过，在这世道，被占卜出“打工命”命格的人，平均寿命不会超过三十六岁。

　　那不就只剩二十年可以活了吗。

　　“（不行啊！虽然是垃圾世道，但我还没活够啊！）”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才避免了自己拉低平均寿命。

　　可以的话，爱音想活得更久一点。

　　“（而且，都说好要一辈子乐队了……）”

　　“（……）”

　　也不知道灯出事以后，MyGO!!!!!其他的几位成员，还记不记得这个约定。

　　……不。

　　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记得的吧。

　　不过，她们现在是怎么看待这个约定的呢？

　　是不是认为无法实现了？

　　还是说，认为那想法太幼稚了？

　　“（我好不容易才接受这件事欸！你们要是反而不认了，我会哭的啊！）”

　　爱音在心里想道。

　　她又往前挪动了一点，重新扫描周围的景象。

　　好吧、好吧。

　　“（反正给一家打工也是打工，给两家打工也是打工……做一份事，领两份工资……）”

　　爱音一边拆开挂在房屋侧面的天线，一边安慰自己。

　　这次，爱音没打算逃跑了。

　　可以的话，她当然也考虑过逃出去，把自己被威胁的事告诉Poppin'Party，让Poppin'Party来解决这件事。

　　但俗话也说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强龙难压地头蛇。

　　【填海新地2期】里，没有信号。

　　爱音没办法从这里就通知Poppin'Party具体的情况。

　　爱音根本不懂钢琴手说的“发现你尝试逃跑”，是不是有某种实际措施在支撑——比如各个关口都有南部流民的眼线——

　　她也不敢用自己去赌。

　　“（万一出去，在联络上Poppin'Party之前就被发现，被做掉了，根本冤死鬼……）”

　　爱音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继续扫描、监听，拆电线。

　　“（……只能相信对方的信誉了。）”

　　已经定论的事情，爱音也没什么招了。

　　不过，这么说来……

　　“（仔细想想，那个钢琴手，是怎么回事啊？）”

　　刚见面的时候，事发突然。

　　爱音以为对方是从前就在南边的流民阵营里的一般流民，被派来北边流民阵营当间谍。

　　又或是北部流民阵营的一般流民，在先前的局部战事中随大部队冲击了南部流民，后面被俘获，转投了南部流民阵营。

　　但过去了这么几个小时，爱音也稍稍冷静下来了。

　　“（现在想来……）”

　　说话的语气，对金发女人的态度，对自己的态度。

　　感觉，不像是一般的流民。

　　“（莫非，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哇。

　　自己认识的【大人物】，又多了一个呢——

　　“（——喂。才不是这样想的吧。）”

　　爱音自己提出夸张的假设，又自己否定了自己。

　　不得了的家伙找上了自己。吓都吓死了。

　　可高兴不起来。

　　“（难道说，那个钢琴手是个流民的小头目？）”

　　这么说起来，南边的阵营，好像是有要搞乐队帮派的意思。

　　嗯……

　　“（要搞乐队帮派的话……确实，外貌也是很重要的。因为【七支乐队】的存在，很多乐队人都喜欢保持年轻女性的外貌……）”

　　就在爱音想着这件事的时候。

　　嗡。

　　爱音的脑机中，出现了一小块声音图像。

　　同时弹出的还有【内存占用率100%】的提示。

　　不过爱音没管这提示，把它划掉了。

　　她的脑机运行一直挺流畅的，她觉得没什么必要在乎。

　　声音图像很快被自动识别出了类型：人声。

　　这些人声，是从南边来的。

　　“（喔……这算可疑人物吧。）”

　　至少能证明自己没有怠工。

　　爱音想着，投去了更多的关注。

　　因为距离太远，人声很模糊。

　　但细化软件忠实地进行了细化，让它们基本能被分辨。

　　声纹比对软件也工作了起来。

　　不过，它会运行，只是爱音不知道怎么关掉它的自动启用。

　　爱音没联网，声纹数据库里比对文件很少，只有那些【大人物】，连BCPD的通缉犯都没有，一般得不出什么结论——

　　——但今天，好像并不是这样。

　　嘀。

　　“咦？”

　　声纹识别软件上，弹出了一段话。

　　【侦测到声纹：确认所属：乐队帮派Morfonica：桐谷透子】

　　什……

　　……么？

　　爱音还没来得及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诧异，眼眶预置件上，就又一个接一个地，弹出了三条新的信息。

　　【侦测到声纹：确认所属：乐队帮派Morfonica：二叶筑紫】

　　【侦测到声纹：确认所属：乐队帮派Morfonica：桐谷透子】

　　【侦测到声纹：确认所属：乐队帮派Morfonica：仓田真白】

　　“（什么！！？？）”

　　爱音真的非常希望是声纹识别错了！

　　可接下来，现实开始显露出它残酷的一面。

　　对话内容被还原了。

　　【……沙沙……小白，身体真的没关系吗？……】

　　【……你才休息了一……今天就……跟我们一起……】

　　【……我们Morfonica的……对……】

　　完了。

　　这谈话内容怎么听，都感觉像是真货啊。

　　“（乐队帮派Morfonica的成员，怎么会出现在【填海新地2期】啊！？）”

　　那可是据说，会把发疯的赛博精神病的脑袋整个拔下来的Morfonica啊？

　　虽然、虽然那是灰色网站上的小道消息，但小道消息，一定也有它的真实性所在……

　　爱音受到了数倍的惊吓。

　　“（要是被发现我窃听了她们。我的脑袋会不会也被整个拔下来啊！？）”

　　而且，怎么会是从南边来的？

　　南边来的，不就是流民的地盘吗！？

　　可是，那个钢琴手又叫我窃听——难道她们不知道会有这种危险的人出——

　　“（——啊。）”

　　忽然之间，爱音弄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根本，就是要让我去窃听这几个危险的【大人物】啊！？）”

　　爱音在心里惨叫。





第五百零八章 史上最不想要窃听成功的情报员


　　好。

　　好、好、好、好。

　　现在，爱音算是完全把这其中的关节想明白了。

　　钢琴手看似退了一步，给自己留了个台阶，其实，早就知道南边今天会有【大人物】过来。

　　“（她是先知道这件事，才看上我的！）”

　　回想起第一次去Poppin'Party那里会面的时候的事，爱音依稀记得，Poppin'Party的人说了“你的脑机安保程度会变得很高”之类的事。

　　“（肯定是盯上我这点了！）”

　　因为没办法从自己的脑机里面扒出东西——强制拔取，会让脑机变砖——就算Morfonica的人抓住了自己，也根本咬不死证据！

　　说明不了背后是受谁指使的！

　　“（所以才让我在这儿偷听！）”

　　被发现了，就是“只是让你‘帮我看看’，又没有让你去听这些危险人物”。

　　没去听，就是“这么明显地进入的可疑人物，你都没听到？你该被处理了”。

　　爱音都能够想到这之中的路数了！

　　“（乐之城的人，心都好脏……我想回卫星城了……）”

　　爱音在心中叹息。

　　【……沙沙……昨天搜到的……】

　　【……往那边去一点……】

　　声音在耳缘预置件中沙沙作响。

　　声音变大了一点。

　　Morfonica的成员们，在往爱音的方向靠近了。

　　“（不好！）”

　　爱音连忙压低身子，往后退。

　　现在这个距离，看起来勉强还没有被发现。

　　要是再拉近，保不准对面就能够看到自己了——毕竟，【大人物】们的探测感应件都很好——

　　“（……等一下。）”

　　“（如果就这样被发现呢？）”

　　爱音忽然想。

　　既然自己是被胁迫偷听的，干脆直接站出来，大喊一声“听我说！”，把事情全部说出来，请求原谅，怎么样？

　　“（没错！这是很好的办法！）”

　　“（这样子，就不会等到被发现的时候，有口说不清了！）”

　　爱音觉得，自己真是想到了一个天才般的主意！

　　沙，沙。

　　Morfonica的成员们，越靠越近了。

　　沙沙。

　　她们一点点，一点点接近……

　　并最终……

　　经过了爱音刚才躲藏的小巷。

　　小巷里，空无一人。

　　远处。

　　和Morfonica的成员们隔着最远监听距离的爱音，躲进了新的楼房夹缝中。

　　“（怎么可能跳出来啊！）”

　　爱音在心里尖叫。

　　太恐怖了吧！

　　光是想想自己要突然跳到Morfonica的大人物们面前，给个“惊喜！surprise～”，心脏都要承受不住了！

　　“（在说出第一个字之前，就被她们打成筛子的可能性更大吧！）”

　　自己是很喜欢被视线聚焦啦。尤其，还是大人物的视线。

　　但这种一辈子只能享受一次的聚焦，自己还是不那么想要的。

　　“（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现在，爱音只祈祷Morfonica的成员们不要靠得太近。

　　最好，处于她“能够监听，又监听不清楚”的最安全范围内。

　　这样自己就不会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拜托了，我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而且，又不算没听到。也好交差——到时候，就说面对【大人物】，太害怕了，没有靠得太近——

　　【……沙沙……分开搜索效率会高点……】

　　【好……筑紫，我们走这边……】

　　在爱音胡思乱想的时候，声纹捕捉器的界面上有了变化。

　　【二叶筑紫】和【桐谷透子】的信号，开始靠近爱音所在的位置。

　　爱音由此听到了更清晰的内容。

　　说话人具体的身份，开始显示在界面上了。

　　……

　　【桐谷透子：……哎。】

　　【二叶筑紫：透子？】

　　【桐谷透子：我早上又跟瑠唯联系过了。】

　　【二叶筑紫：……啊啊。】

　　【二叶筑紫：瑠唯，还是不同意Monica计划啊。】

　　【桐谷透子：是啊，是啊……那家伙，顽固起来，可真是没有人能够匹敌！】

　　【二叶筑紫：说到底，还是要为了对抗丰川，跟Poppin'Party翻脸这件事，风险太大了。毕竟，这计划是要——】

　　……

　　“（哇、哇、哇！）”

　　什么计划，什么丰川……

　　连Poppin'Party都出来了！

　　“（这绝对不是我能够听的话题！）”

　　要是听到了，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哐”一块【合成咖啡因50%off】的广告牌砸下来，自己就一命呜呼了！

　　爱音立刻再次移动。

　　她无声地转过街角……尽量保持在勉强能听到的范围内，往街道的另一端移动……

　　在把自己弄了一身汗后，爱音总算是调整到了一个“勉强听得见那边有人，但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的状态。

　　“（……呼。）”

　　她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勉勉强强，算是safe了吧？）”

　　爱音想要擦汗——但她戴着外骨骼件，做不到这点，这让她只能让那些汗黏答答地糊在她的刘海上——至少这点她想要说这个构造“真的很不够便捷”。

　　但在这时。

　　【……沙、沙……】

　　脑机的界面上，又有了新的声音捕捉源。

　　“（啊？）”

　　爱音目瞪口呆地看到，被标名为【仓田真白】的声音捕捉源，和被标名为【广町七深】的声音捕捉源，出现在她现在躲藏的地方能够捕捉到声音讯号的范围内了！

　　“（等……等等！？）”

　　怎么另一队也来了这个位置啊！

　　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我能听得到你们在说什么啊！

　　爱音只有这个时候，埋怨起自己过大的信号捕捉范围——

　　你们来了，那、那我走？

　　爱音瞥了眼地图。

　　没路了！

　　已经没有更合适的位置可以躲藏了——再移动，要穿过无障碍物区域！

　　很容易被发现啊！

　　爱音只能祈祷了。

　　“（别、别靠近了。拜托。）”

　　“（对，别说重要的东西，说点家常吧。）”

　　“（今天早上吃什么，今天晚上吃什么。流民的领地里面的治安管理好不好，最近的超梦片算不算是超级烂片……）”

　　……

　　【仓田真白：……七深，你不在，工坊还好吧？】

　　……

　　“（别让我听到这种东西啊！）”

　　爱音在心中哀嚎。





第五百零九章 我重要的东西


　　已经发生的事，不会因为个人的意愿而停止下来。

　　不论爱音如何不希望听到Morfonica内部人员的谈话，谈话终究是继续了下去。

　　……

　　【广町七深：嗯。工坊没问题哦～有机器人管家在呢。】

　　【广町七深：瑠唯也说，会帮我照看一下。】

　　【仓田真白：太好了……】

　　【仓田真白：毕竟，七深很重视自己的工坊嘛。】

　　【广町七深：……】

　　……

　　有那么一会儿，显像上没有出现新的音频线。

　　话题到这边就结束了吗？

　　“（那还好，没有什么关键内容。真是吓死我了……）”

　　爱音是这么想的。

　　不过，很可惜。

　　接下来，爱音看到，音频线像是要否定她的想法那样，再一次跳了起来。

　　……

　　【广町七深：Morfonica的大家，都是好人呢～】

　　【广町七深：瑠唯也是，小白也是。大家都是好人。】

　　【仓田真白：欸！？】

　　【广町七深：虽然乐之城广播整天都在说“那几个不幸地被改变了人生的大小姐”、“从天国跌向地狱深渊的可怜家伙”、“被丢弃在垃圾场里的洋装”、“大企业的女儿变成赛博精神病，新时代经典悲剧”之类的话，但是啊……】

　　【广町七深：成立Morfonica之后，我每天，其实都很开心啊。】

　　【仓田真白：啊……】

　　【仓田真白：……嗯。】

　　【广町七深：哈哈～我就知道，小白也是这样想的啦。】

　　【广町七深：小白，你还在当学生的时候，并不是很开心，对吧？不管是在庶民学校，还是在月之森。】

　　【仓田真白：欸？】

　　【广町七深：这种事情，我看表情就能够看出来啦。】

　　【仓田真白：嗯……】

　　【广町七深：我啊，以前去上学也不怎么开心。】

　　【仓田真白：小七也会？】

　　【广町七深：这个嘛……】

　　【广町七深：也不能说完全不开心。】

　　【广町七深：毕竟，不上学，就只能在乐之城里讨生活了啊？】

　　【广町七深：相较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我们这个年纪，能上得起学，就已经算是一种幸运，一种出生带来的恩赐了。】

　　【广町七深：但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仓田真白：不对劲，吗……】

　　【仓田真白：……我应该，能懂。】

　　【仓田真白：中学的时候，好像只有我还是个孩子。周围的人，都比我成熟得多，早早地就明白了社会的规则。】

　　【仓田真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哪里是我们这个阶层的人可以去的，哪里是我们这个阶层的人不能去的。什么时候该装义体，装到什么地步应该停下。】

　　【仓田真白：这些，大家一个接一个的都明白了。明明没有人教过的。】

　　【仓田真白：好像就只有我不明白。】

　　【仓田真白：就好像大家都说，当‘人上人’，当‘大人物’，当‘丰川家的员工’是终极目标。可我却怎么都无法理解一样。】

　　【仓田真白：我没法停止问自己：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仓田真白：我看着那些广告，那些新闻，我觉得那上面的人们跟我们没什么差别。他们也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到了那个位置上，过着稍微好一些的生活而已。】

　　【仓田真白：可大家听到我说这种话，都会说：“怎么会呢？小白说话真是好笑”，然后大笑。】

　　【仓田真白：我连哪里好笑也理解不了。】

　　【广町七深：……】

　　【仓田真白：我想，如果能够到上面的位置看一看，我说不定，就能够像大家一样思考了。】

　　【仓田真白：所以，我安装了很多义体，来提升我的学习能力。我本来想说，进羽丘就差不多了。不过，我的承载量，似乎比其他人高。初三的时候，月之森的理事来跟我见了一面。那之后，我同意了安装他们的特殊插件，而他们给了我特许进入月之森的资格。】

　　【仓田真白：大家都说我疯了。而我为了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说我‘疯了’，继续前进……】

　　【仓田真白：我进入了月之森。】

　　【仓田真白：可是，进去以后，我还是没能够像大家一样思考。我不管怎么尝试说服自己，都只能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我以前想得是对的。】

　　【仓田真白：上面的人，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仓田真白：那我们之所以诞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仓田真白：我一直想着这件事，失去了动力……】

　　【仓田真白：……直到，我与Morfonica相遇了。】

　　【广町七深：果然，你也是如此呢。小白。】

　　【仓田真白：嗯。】

　　【仓田真白：组建Morfonica以后，开始演奏以后，我知道了。】

　　【仓田真白：是音乐。】

　　【仓田真白：有力量的是音乐。我第一次与有“力量”的东西相遇了。】

　　【仓田真白：就算只有一点点，就算大多数时候是潜移默化，但音乐确实能够影响一个人。我们创作，演奏，观众听到，并受到触动。这确实是我们改变了什么，给别人带去了什么。】

　　【仓田真白：就连成为‘人上人’、成为‘丰川家的员工’、成为‘大人物’，也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因为我们组建了乐队，所以做到了。】

　　【仓田真白：我真的很开心。】

　　【广町七深：小白……】

　　【仓田真白：虽然成立Morfonica以后，发生了很多事。我过高的装载量最终暴雷，把大家卷了进来……我们一不小心，变成了乐队帮派……】

　　【广町七深：小白，我们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了吗？那又不是你的错。】

　　【仓田真白：抱歉。但是，但是啊？我现在开始，觉得自己有点不同了。】

　　【仓田真白：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我觉得自己有在改变了。】

　　【仓田真白：所以，才能够像即使生活变得困难、危险，还比原来更加开心吧？】

　　【广町七深：……】

　　【广町七深：小白。】

　　【广町七深：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第五百一十章 我知道的事（6k5月票加更）


　　【仓田真白：要告诉我的事？】

　　【广町七深：嗯。】

　　【广町七深：关于Monica计划。】

　　【仓田真白：Monica计划……？】

　　【广町七深：小白，之前透子、筑紫跟我和你说的Monica计划，只关于Morfonica的独立。】

　　【广町七深：但其实，有隐患，我们没有解释。】

　　【广町七深：我们那时候……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仓田真白：小七……】

　　【广町七深：但果然还是不对。】

　　【广町七深：我们不应该瞒着你，小白。小白，你明明是最在乎Morfonica的——就跟我们Morfonica的其他任何一名成员一样。我们Morfonica的计划，果然，没有小白你的参与是不行的。】

　　【广町七深：就算小白会因此受伤，因此迷茫，因此提出反对的意见，我们也不能没有小白你的意见。因为你是我们Morfonica的‘领袖’。没有你，我们根本不可能得出正确的方向。】

　　【广町七深：汇合后，我会把事情跟筑紫和透子解释清楚的，到时候，我们一起讨论吧，小白。】

　　【仓田真白：啊……】

　　【仓田真白：是说我们的完全独立，会对Poppin'Party造成重大影响这件事吧？】

　　【广町七深：……！】

　　【仓田真白：我差不多，能够猜到一点点了。】

　　【仓田真白：毕竟，按照之前说的那个方法，怎么想，都不可能像透子说得那样完美嘛。】

　　【广町七深：小白……】

　　【仓田真白：我当然也很喜欢Poppin'Party了。户山小姐，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仓田真白：不过，在这些之前，我是Morfonica的成员。】

　　【仓田真白：我不会说我是Morfonica的‘领袖’什么的，但我至少是Morfonica的一员。我想要和小七你、筑紫、透子、瑠唯……和我们Morfonica的各位，一起走下去。】

　　【仓田真白：所以，必要的决策，我会做的。】

　　【广町七深：……！谢谢你，小白……】

　　【广町七深：但，听我说，小白。这个计划，肯定比你想象之中还要更加——】

　　……

　　远处，Morfonica的两位【大人物】说着话。

　　近处，缩在角落里的爱音，早就忘记了“不能听危险的事”的原则，因为这吸引人的展开而投入了全部的注意力。

　　不过她脑机里的软件们，仍旧工作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叮。

　　爱音的脑机里，弹出了一条信息。

　　【端口0C6II：捕捉到通讯无线电波。】

　　“（！？）”

　　爱音的侦测软件忠实地反馈出线报。

　　它侦测到，这地区有人正在向外发送通讯信息。

　　爱音的侦测软件有很多功能。不过，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能够单靠这一小段在远处发送的通讯信息，就还原出那其中发送了什么内容。

　　但是，爱音一眼就看出了一件事。

　　“（这符号……？）”

　　那通讯信息的指向加密定位码中，包含了疑似丰川家使用的特殊代码ID——那是Poppin'Party给爱音的，用来搜索的ID——

　　这端被捕捉到的通讯无线电波，是发给丰川家的信号！

　　而几乎是在爱音发现这件事的同一时间。

　　前方，原本在讨论Monica计划的七深和真白，也停下了原本的话题。

　　……

　　【广町七深：发现了。】

　　【广町七深：就在前方。十点方向，纵深700。】

　　【仓田真白：……好的。】

　　……

　　脚步声。

　　先前前往了另一个方向的透子和筑紫，正在快速和七深与真白合流。

　　她们的行动速度很快。

　　不到片刻，四人就都从爱音的捕捉范围里离开了。

　　……

　　【填海新地2期】。

　　【综合区1】。

　　潮湿、阴暗的房屋地下室内，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而在这黑暗的角落深处……

　　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蜷缩在角落里。

　　她双眼通红，嘴唇也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而开裂。她死死地抓着手中的高频无线电对讲机，她的手是如此地用力，以至于指甲都几乎嵌进了对讲机那硬质塑料制成的外壳之中。

　　“……你们说过……你们说过能够救我的……”

　　女人神经质地反复不停念叨。

　　血从她咬住的嘴唇那里流下来，染红了她的下颌。

　　“……沙沙……我们只说了，你把药投放给【填海新地1期】的赛博精神病，我们就免除你的债务。这我们已经实现了。”

　　通讯那头，冰冷的机械声音说道。

　　“这不一样！这不一样……你们许诺过，会在Morfonica手上保住我，我才答应的……”

　　女人哀声道。

　　“我们不是给你信号屏断插件了吗？”机械声音说，“如果没有那个，昨天你就被抓走了。”

　　“我、我是装了，可那个的功耗太大了……”女人说，“我没法满足它的能源需求……它今天就没法用了……每个关口都是人，我出不去……就算出去了，也会被追……我、我会被发现……”

　　“没办法在时间内想到办法离开乐之城，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机械声音说。

　　“不能再想想办法吗！”女人尖叫道，“债、债务我可以继续还！昨天联系的时候，你们说的‘如果能查到关键的情报，我们会再考虑救你’，所以，我努力去扫描了！Morfonica的人那里也扫了，晚上看见的，南边的那什么新的乐队帮派的人，我也都扫了……”

　　“你们要的，我都转成无线电码，给你们送过去了……”女人絮絮叨叨地说，“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信号屏断就已经到极限，时好时坏了……如果不是附近还有别人在，转移了注意力，我已经被抓了……你们，你们确认完没有……”

　　“嗯。确认完了。”机械声音说。

　　不过，紧跟着的，是更加残酷的话语。

　　“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吧？”机械声音说，“你只是‘看到’了这些乐队帮派的成员而已。传过来的，都是些参与了两处边线交战的人，都知道的内容。”

　　“什么！可——可我已经尽力——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这世界上，又不是‘尽力’就会有价值的。”

　　“——我被抓了，你们也会被暴露！你们真的——”

　　“那就希望你最好过一会儿，还能想得起来过去的事。”

　　“什……信号屏断插件里有病毒！？你们不能——”

　　“感觉上，找你的人也快来了。那就再见了。如果我们还能再见的话。”

　　“等——”

　　嘎嚓嚓。

　　高频无线电对讲机里，传来了一阵杂音。

　　与杂音同时出现的，还有这名女性后脑传来的灼痛，和不远处钢筋混凝土墙壁被砸开的声音。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上头已经决定好了（6k5刀片加更）


　　【Ave Mujica属地出入管理记录】

　　【标准时区定时】：11点34分

　　【出入人员状况】：登录认证人员【二叶筑紫】、【广町七深】、【仓田真白】、【桐谷透子】，自【综合区1】返回，携带1名未登录认证人员。

　　按：未登录人员状况：无意识－持续性植物状态。脑机过热并发神经元烧毁。

　　【返回人员备注】：目标人物

　　……

　　【Ave Mujica属地分配管理记录】

　　【标准时区定时】：11点51分

　　【申报人员】：暂驻留团体【Morfonica】

　　【申报请求】：希望安排简易医疗房间（临时医疗帐篷可）对目标任务进行临时处理

　　【11点59分－申报等待审核】

　　【12点14分－申报已通过】

　　【配置位点：C区＃761栋1楼】

　　……

　　【Ave Mujica属地分配管理记录】

　　【标准时区定时】：11点57分

　　【申报人员】：暂驻留团体【Morfonica】

　　【申报请求】：请求会面

　　【12点15分－申报已通过】

　　【12点15分－等待中】

　　……

　　“中午好。”

　　打开宾客室房门的时候，初华向房间里面打了个招呼。

　　简单但并不简陋的房间里，已经有三个人在那儿了。

　　都是Morfonica的成员。

　　仓田真白还是老样子，略显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桐谷透子站在沙发后面，趴在那儿，靠背旁边。

　　广町七深则站在靠窗的位置，这会儿，才回头望过来。

　　初华走进房间。

　　跟在她后面的海铃也进来，把门带上了。

　　“我还以为会是Oblivionis来。”

　　透子抬起眼看了看，说道。

　　“Oblivionis去防御工事附近，确认近期的情况了。”初华说，“为了不让各位等太久，我和我的同伴先来了。”

　　初华伸出手。

　　“我是Doloris。”她说，又转头示意身后，“这是Timoris。”

　　“啊……我是真白。”

　　真白又介绍了一遍自己。她同两人握手。

　　“最近流行的名字？我有的时候也想要这样的名字。”

　　真白身后的透子笑着说道。

　　“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寒暄过后，初华便切入正题。她问道。

　　“我们要在【综合区1】找的东西，找到了。”

　　真白说。

　　真白看向窗边的七深。

　　七深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响指。

　　一块小小的、幽绿色的共享显示屏幕出现在七深的指尖上。

　　屏幕那头，接洽在医疗器械外部的管路表面反射着无机质的冷光。可以看到，小小的房间内，有一张医疗床。医疗床上躺着一名一动不动的女性，而Morfonica的成员二叶筑紫，则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找的是跟‘水塔’那会的事有关的人。”透子看了一眼七深那边的屏幕，对初华说，“人嘛……如你们所见，找到了。”

　　“不过，已经不行了。”

　　“脑机烧毁。”七深说，“内置的某种病毒触发了。粗扫之下，很多区域都已经不能用了。”

　　“我们打算把人带回去处理。不过，筑紫的意思是在你们这儿先进行初步的稳定会更好。”透子说，“你们有脑部干预用仪器吗？最好是脑波治疗用的探针。超梦用的那种，也行。”

　　“这……”初华说，“我想，我得问问我们这边负责这块的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海铃。

　　“负责这块的人昨天喝多了。还没起来。”海铃说，“我等会过去叫她。”

　　“谢谢……”

　　真白道谢。

　　她的确很有礼貌。这可以从她道谢不是因为“道谢显得自己有礼节”，而是真的在表示感谢这一点上看出来。

　　她简直不像是一支乐队帮派的领袖。

　　不过话又说回来，乐之城的“乐队帮派领袖”究竟是什么一副模样……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谢谢。你们这么直接地就同意了，说实话，我有点意外。”透子趴在真白身后，说，“原来你们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借我们东西吗？看来Ave Mujica的核心成员，话语权也还是挺高的。”

　　“我还以为你们都是以那个Oblivionis的话作为第一宗旨的。”她说，“超级核心式的组织结构……就像加强版的RAS一样。”

　　“因为我有事先说好，这种事是可以同意的。”

　　开门声和说话声，同时从门口传来。

　　“啊。”

　　“Oblivionis，你来了。”

　　祥子来了。

　　她进入宾客室内，礼仪端正地向Morfonica的三人点头示意。

　　“关于这件事，我会让我们这里有超梦制作经验的成员和你们对接。”

　　祥子对三人说。

　　“谢谢。这么干脆，帮了我们大忙～”

　　七深说。

　　“那、那就先这样。”

　　真白说。

　　透子离开了沙发的后背。真白也从沙发前站了起来。

　　这意味着要讨论的事结束了。

　　能聊的事，已经都聊过了。再深入，就不是其他乐队帮派的成员需要知道的信息了。

　　初华和海铃从门口微微让开……

　　就在这时候。

　　“对了。”

　　祥子看向真白，忽然开口。

　　“……嗯？”

　　真白停下了动作。她转回头。

　　“虽然在你们遇到意外状况的时候说这件事，有点过意不去……但我想，还是尽早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比较好。”

　　祥子对真白说。

　　“关于化工厂租借的事，我差不多想好了。”祥子说，“当然，药物的种类和原材料，都要严格管控。名单上，有几条稍微有点危险的，还需要再商议一下。进出的人员，如果要受我们调配，也要签署脑机协议，遵守我们的出入方针和管理准则。”

　　哦？

　　祥子的这句话，让真白、七深和透子，都一起望向了她。

　　“那个……Oblivionis小姐。”真白犹豫了一下，说，“这听上去，像是……”

　　“没错。”

　　祥子微笑了一下，说。

　　“综合考虑后，我决定将Ave Mujica属地内的化工厂租借给Morfonica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管理下属的小妙招


　　“早安，乐之城！”

　　“猜猜昨天发生了什么？”

　　“你们肯定以为我要说Roselia新专的销量了，不过很遗憾，数据还没出来。”

　　“有人用榔头和焊枪物理黑入了Pastel*Palettes属地的电网，统计部门做的数据就像大家户头上的金额一样，嗖地一下，就全部不见了！”

　　“所有人都在猜，是不是Afterglow做的！因为她们属地的用电量，连续三周登顶了乐之城的榜首。这肯定跟她们的船有关，因为它还停在港区的口岸那儿。看上去，就像是永远也不会开走了！”

　　“相较于上个月，Poppin'Party出的单曲变多了，RAS出的单曲则变少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都跟Hello,Happy World！无关。米歇尔乐园今天也保持了它【自开园以来未曾闭园一天】的优秀纪录。”

　　“日子过得真快，不是吗？”

　　“四月份马上要到了！不知道，今年的樱花节祭典还会不会举办！”

　　“歌舞伎区肯定是要办了，毕竟，大家都等着她们呢。就是不知道小歌舞区办不办！去年Morfonica模仿了Pastel*Palettes的全息街道投影，然后，一个赛博精神病就伪装成会发光的毛绒兔宝宝参加了那场活动……喔，那可真是一场惨剧。”

　　“如果你想要下注今年会不会发生这种事，你知道应该去哪里。目前，押【不办】的赔率是1.723，大家都觉得开起来不太可能了。我想，这跟【填海新地1期】的水塔爆炸脱不开干系。最近，就连本地人都不怎么看到Morfonica的鳞粉了！很多人猜想，她们是不是经历了当年RAS的情况——在外部压力之下，追随者快速减少——”

　　“好吧、好吧。如果你要问我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我只能跟你说：‘新一天到来了’！”

　　“我是你们的播报员，麻里奈。和我一起，开始乐队之城的新一天吧！……”

　　……沙沙……

　　祥子坐在窗边的长椅上，听着面前的小收音机，播报出乐之城的新闻。

　　“（乐之城每天的晨间早报，还是老样子。）”

　　你能从里面知道一些信息，但不多。

　　听着播报，祥子想。

　　“（只能知道想让你知道的……是这意思吧？）”

　　祥子按停收音机，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祥子知道这新闻中不正确的地方。

　　“（本地人不怎么在【填海新地1期】看到Morfonica的鳞粉了，吗……）”

　　这当然不是因为新闻中所猜想的，Morfonica正在经历当年RAS和Roselia交火之后，面临的绞杀窘境。

　　“（而是因为Morfonica正在集结人员。）”

　　祥子看着自己义眼中的各项情报汇报，想。

　　……

　　20个小时之前，祥子向Morfonica传达了自己同意将属地内的化工厂租借给Morfonica的意向。

　　一次简单的会面，由此增加了时长，变成了长达一小时的对谈。

　　当最后，祥子和真白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时候，Ave Mujica和Morfonica的合作，终于走上了正轨。

　　“合同……已经确认完毕了。”真白对祥子说，“我们会按照合同中所协议的那样，带大约200名鳞粉来这里，进行对Ave Mujica入驻【综合区1】行动的协助。当……当然，协议中提到的其他小事项，在不危害Morfonica的利益的前提下，我们也会尽量合作。”

　　“我们需要2～3天的时间来准备人手和技术资料。”负责Morfonica人员调度的桐谷透子说，“来之前，我会联络你们的。”

　　“我们会做好迎接的准备的。”祥子礼貌地点头。

　　最后的寒暄也告一段落。

　　事情谈下来了，仓田真白、桐谷透子和广町七深便不再打算留在Ave Mujica的属地里。

　　Morfonica自己的属地里，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们准备启程，返回【填海新地1期】。

　　“二叶小姐不随你们一起返回吗？”

　　得知了三人动身的意向后，祥子问她们。

　　“筑紫说，你们这儿的支援人员还不错～”七深回答道，“虽然跟搞脑科学的脑外科医生比起来，还差了点儿，但作为超梦行家和黑客，技术相当纯熟啦～”

　　“筑紫的原话是：‘虽然话很多，手上也不着调儿，但工作能好好做’。”透子也比了个“V”的手势，说，“她说，现在这个时间点，转移可能也会导致风险——内因和外因两方面的风险。目标人员的脑探索，就在你们这儿做，还更保险点儿。”

　　“哈哈……”

　　祥子用笑应和。

　　去帮忙的支援人员是喵梦。

　　祥子是知道喵梦作为超梦剪辑师和黑客的技术，都是很不错的。

　　她那身在街头摸爬滚打练起来的本领，经得起多种实战的考验。若非如此，从一开始，祥子也不会找上她。

　　但是，那个“手上不着调儿”的评价是怎么回事？

　　“（最好不要是对着【大人物】搞了什么没礼貌的事。）”

　　祥子一边想着一会要怎么整顿一下纪律，一边对透子的“筑紫可以留下来吧？现在租借谈下来了，我们也是合作关系了，对吧？”，回复了“当然没问题”。

　　……

　　时间回到现在。

　　祥子对自己在这20个小时里做的事情，还是比较满意的。

　　在Morfonica的三名【大人物】离开后，祥子先是在脑科学组休息的时候，抽空去找了喵梦。

　　祥子用在【基础建设区】的酒吧找到的胡闹影像稍微提点了一下喵梦后，喵梦就变得精神百倍、彬彬有礼了。

　　然后，祥子又去找了睦。

　　祥子跟她安排了一下接下来工厂要进行的清理工作，以及Ave Mujica自己的信徒的调度工作。

　　像是把厂区提前空置出来，商议有Morfonica的鳞粉进入后的信徒安插管理方式……之类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女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跟睦的沟通总是那么愉快。

　　要说的话，Ave Mujica的四人，都不是不好沟通的人。

　　初华很擅长接受别人的思路，长久以来的雇佣兵经验让海铃精于“接受指示并把握重点”，喵梦虽然常有点犯浑、不过脑筋还算转得快。

　　但祥子想，她最习惯的还是与睦的沟通方式。

　　高效、精准、简洁，对现有资料的快速调取和使用。

　　虽然这些特质在日常沟通中，有时候会给祥子带来困扰……

　　……但谈正事的时候，体验确实没得说。

　　进展很好。

　　鳞粉进入属地后的管理方案，在半天之内，就基本定好了。

　　“（剩下的一些细节，可以慢慢考虑……）”

　　祥子想着这些事，从窗口望出去。

　　她看见远处工厂的烟囱因为正在清理炉膛而冒出白烟。

　　“（这很不错。）”

　　一切都按照计划中的轨道运行着。

　　祥子很享受这种事态发展一步步都在控制之中的感觉。

　　她承认她有点对这种感觉上瘾。

　　她的主治医生告诉她，她过于依赖自源性内啡肽，但这又没什么，总比依赖外源性的强。

　　“（第一类重要事务都告一段落。该考虑下一个问题了。）”

　　祥子想。

　　她用眼动光标，把义眼里的资料翻到了下一页。

　　那一页上，是祥子分类为【第二类重要事务】的文件。

　　文件正中，有一个醒目的名字。

　　【TOKYO】。

　　这是那个【小中心区】商人的名字。

　　……

　　如果要说Ave Mujica最终同意将化工厂租借给Morfonica实现双赢这件事，功臣是谁，那肯定避不开讨论这个商人。

　　对于这个在【综合区1】里抓到的商人，祥子原本没抱太大期望。

　　在祥子看来，她能够监听成功的概率，被抓的概率和没监听到的概率，大概是3：2：5。

　　就结果而言，商人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正是她提供的音频信息，展示出了Morfonica的态度，让祥子下定了决心。

　　那些音频信息没什么问题。

　　一同捕捉的位置关系信息也做了印证，显示这些音频信息不是作假，而是真实录制的。

　　不过……

　　问题不是出在信息本身上。

　　“（……）”

　　祥子点开名为【TOKYO】的文件。

　　里面是音频信息和位置信息。是【TOKYO】在祥子找到她的时候，提供给祥子的资料。

　　祥子点开那些谈话内容。

　　【……七深，你不在，工坊还好吧……】

　　这是祥子已经听了很多遍的对话。

　　祥子没有继续听，而是暂停了它，又打开了显示被监听人员距离监听人员位置远近的位置关系信息。

　　祥子将音频信息和位置关系信息相互比对，进行印证。

　　“（……果然。）”

　　第一次听这段对话的时候，祥子就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奇怪了。

　　不过，当时祥子的第一要务是确认信息的内容，以及考虑与Morfonica后续的进展，所以，没有去细究她察觉到的这些微的异常。

　　现在，祥子终于有时间，可以仔细考虑当时察觉到的异常。

　　那个异常，就是“距离”。

　　位置关系反映出了，商人【TOKYO】在监听的时候，距离Morfonica的成员们有多近。

　　可以看出，【TOKYO】相当惜命。

　　在绝大部分时候，她都远远地躲开了Morfonica的成员们，力求能把距离控制在监听所能达到的最极限距离内。

　　但只有一次，这个距离发生了改变。

　　那是桐谷透子和二叶筑紫向【TOKYO】的方向靠近，【TOKYO】移动，又出现在仓田真白和广町七深的附近的时候。

　　祥子拉拽进度条……

　　“（……就是这里。）”

　　画面上，显示出了数字。

　　178米。

　　由于仓田真白和广町七深一直在向【TOKYO】的方向移动，她们的距离，被缩得很近。

　　在距离最近的那一刻，【TOKYO】和距离她最近的广町七深的直线距离，甚至只有短短的178米。

　　“（……）”

　　祥子又调出了另一份资料。

　　那是先前，Morfonica的成员们刚刚进入Ave Mujica的属地，准备在宾客室对谈之前，烧掉了附近监控摄像探头的资料。

　　“（……200米。）”

　　那时候，就连房屋另一头的监控摄像探头都被烧掉了。资料显示，那距离宾客室，足足有200米。

　　178米，比200米要短。

　　当时，在宾客室，Morfonica的成员们能够在距离200米的地方，就察觉到远处有监控摄像探头，甚至能够对它进行骇入和破坏。

　　但到了【综合区1】，却无法在178米的距离里，发现一个正在监听中的活人？

　　祥子能想到的第一个解释是，当时在宾客室的四人之中，是由二叶筑紫和桐谷透子来负责搜查周围、破坏监控摄像头的，而非仓田真白和广町七深。后两者的探头精度不够，不能够进行广域搜索。

　　可这个解释很牵强。因为，就连广播电台都知道，广町七深是Morfonica的黑客·技术担当。

　　技术担当不负责搜索，而让其他人员负责搜索？

　　这不太现实。

　　第二个解释是，因为【虫群】的存在，对方不敢在未知地区进行搜索。

　　这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Morfonica都进来找人了。

　　按照监听到的内容，她们甚至立刻根据电波确认出了人员的方位。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没有投入搜索的样子。

　　第三个解释是，对方发现了自己正在被监听，但是故意让监听者听到。

　　但这个可能性也几乎不存在。

　　因为，她们甚至没有进行监听者的确认。她们不可能知道那里是祥子的人，或者是其他无害势力的人。如果发现有监听，第一要务肯定是先抓住再说。

　　那么，只剩下了第四个解释。

　　那就是，【TOKYO】的监听其实不是落在了祥子估计的3/10【监听成功】的概率里。

　　而是落在了2/10【被抓】的概率里。

　　是祥子的估计出现了错误。

　　……因为，【TOKYO】隐蔽自身的能力，比祥子所预估的，还要更好。





第五百一十四章 要不一起吃个饭吧（6k6月票加更）


　　Morfonica当时能够发现Ave Mujica属地内的监控摄像探头，却没能在【综合区1】里发现监听她们的商人【TOKYO】，理由也变得很简单。

　　因为商人【TOKYO】的隐蔽能力，比祥子的监控摄像探头更好。

　　“（……更好？）”

　　祥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监控摄像探头可是不会动的，固定在墙上的小东西。

　　而【TOKYO】是一个会动的、有生物指标的大活人。

　　要隐藏后者，比隐藏前者，要难。

　　难得多。

　　这就意味着【TOKYO】的那套外骨骼铠甲所用的隐蔽技术，远在祥子给监控摄像探头用的隐蔽技术之上！

　　祥子不敢说自己给监控摄像探头用了多么好，多么先进的隐蔽技术。毕竟，属地刚刚建立起来，很多细节，没有工夫去完善。

　　但就算如此，监控摄像探头也是用的标准技术建设的。

　　这个“标准技术”，指的可是若叶家的标准技术。

　　此外，还有【智力：12】、【技术能力：10】的混街头的喵梦进行监修。

　　“（【TOKYO】的外骨骼铠甲所用的隐蔽技术，会比这还要好得多……？）”

　　祥子很难想象，什么样的街头商人，能够拥有这样程度的外骨骼。

　　“（这个【TOKYO】，是什么来头？）”

　　祥子皱着眉头，点着自己的下巴。

　　她想，是时候和这个人再会面一次了。

　　……

　　上午。

　　【填海新地2期】。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和【综合区1】的边界处。

　　“哈啊……”

　　一个用斗篷包裹住自己的，露出的面部和颈部全是外骨骼件的管路和板块的女性，吐出混杂着金属声的叹息。

　　在【综合区1】里，这种打扮的人，不管怎么想，都只有一个。

　　千早爱音。

　　此刻，爱音就是靠在边境的防御工事边上，握着手里的无线电对讲机，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1小时前，这台那名钢琴手给自己的无线电对讲机，响了起来。

　　对面，钢琴手跟自己说：“来边境这儿一下。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这是自昨天的【监听Morfonica】事件告一段落之后，钢琴手第一次来找自己。

　　“事情都已经结了，还能有什么事要说啊……”

　　“总不能是看上我了，找我出去约会吧？”

　　“哈哈……怎么可能啦……”

　　“怕不是没什么好事……”

　　“早知道，果然拼着进入【行政区】的风险，也得冒险跑掉的……”

　　爱音苦着脸——虽然面上看不出来——自言自语。

　　爱音监听Morfonica这件事，是昨天上午发生的。

　　接近中午的时候，Morfonica发现了她们一直在找的目标人物。她们打碎了一栋大楼的外墙，冲进地下室，几分钟之内，就抓住了那个被这些肉食性的蝴蝶盯上的猎物。

　　爱音战战兢兢地等到了她们结束，离开，返回南边的流民地盘。

　　然后，她就立刻用钢琴手留下的无线电对讲机，呼叫了对方。

　　对方来得很快，似乎是早就等着了。爱音在防御工事旁边，把情报传给了她。

　　……爱音当时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交接完毕后，爱音的第一反应就是跑路。

　　“（嘿，嘿！这可不是我喜欢跑路！）”

　　事情都办完了，不跑路，留下来等着被卸磨杀驴吗！

　　爱音立刻前往了通往【住宅区】的那条窄窄的小道，打算从那里离开，溜回乐之城主城区，赶紧向Poppin'Party报告，了结此事。

　　但等她赶到那条小道的时候，她震惊地发现，那条小道被封锁了。

　　丰川家那边，好像有了什么安排，把那条通往【综合区1】的小道给关闭了！

　　“（怎么挑这种时候啊！？）”

　　这一下，可让爱音措手不及。

　　小道关闭了，连卫兵也没有。爱音想要联系素世，都联系不上，想要联系Poppin'Party，更是没有门路。

　　爱音是觉得只需要一些时间，这两方面的人，都会想办法来找自己……

　　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不赶紧跑出去，谁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

　　可是，可是……

　　爱音真不知道这还能怎么跑了。

　　【综合区1】，是整个【填海新地2期】里，跟最多区域接壤的中心。

　　但真要说到逃跑，其实也没几条路可以选择。

　　南边，跟【基础建设区】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接壤。

　　那都已经是流民的地盘了。跑过去，就是自己送上门。

　　东边，是【综合区2】。里面，全都是发狂的城建机器人，自己这小身板，进去一下就变成碎肉了。

　　北边是恶土。出去了，能不能回到乐之城，都两说。

　　西边，【住宅区】的通道关了。就剩下【行政区】……

　　【行政区】，是【虫群】肆虐最严重的区域。

　　Poppin'Party是跟爱音说过，她的外骨骼能够抵御【虫群】的侵袭。

　　但素世也在一次闲谈中无意间提过，【行政区】的【虫群】已经依靠那里的城建网络实现了某种程度上的自我迭代。

　　“（要是Poppin'Party的外骨骼，没办法防御加强版的【虫群】怎么办啊！）”

　　那岂不是我进去走着走着，就变成烧脑花了！

　　爱音想要穿过那里逃跑，又不敢穿过。

　　她思来想去，迟迟无法做出决定。她在【行政区】外考察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的她，决定先睡一觉，醒来再做考量。

　　……然后。

　　一醒来，爱音就接到了钢琴手打来的电话。

　　……

　　“我知道等待会错过时机啦……”

　　靠在防御工事上，爱音抱着头。

　　不赴约，又很怕钢琴手会真的进来找人——现在，自己可没处躲。

　　所以爱音还是来了。

　　“是看准了我跑不了这一点吗？怎么会这样……”

　　“我以后该不会要变成随传随到吧……使唤我到我出事为止……血汗工厂……无良黑上司……因为意外被榨取了剩余价值的可怜市民……”

　　爱音碎碎念个不停。

　　不过。

　　“你在说什么？”

　　“哇！”

　　爱音跳了起来。

　　她回过头，看到钢琴手已经来了。

　　钢琴手还是戴着面具——那好像是南边流民的专属配备。不过，今天她没有穿风衣了，而是就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灰色的裙子。

　　怎么说呢……

　　挡住了脸，还是能看出是一个美人。

　　但爱音现在只想说“放过我好吗”。

　　“抱歉，吓到你了。”钢琴手微笑，说，“让你久等了。”

　　“喔……喔喔。没事。”

　　这次又要做什么？

　　爱音真是怕了这个人了。她僵硬地打了个招呼。

　　“……这次找我，什么事？”

　　早死早超生。爱音决定直接问。

　　然而。

　　钢琴手笑了一下。

　　“还是上次的事。”

　　啊～

　　果然，附加任务，还不完的套路贷——

　　“半强迫地让你去监听，挺危险的。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只能这样，很过意不去。但你很好地完成了，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

　　嗯？

　　怎么这流向有点不对？

　　“……所以，我想要好好感谢你。”

　　钢琴手看着爱音，真诚地说。

　　“你的口部外置件，看上去像是UP91端口的。”钢琴手说，“你能用这个端口摄入流食吗？你来这边吧。我请你吃点东西。”

　　啊？

　　请我吃饭！？

　　爱音愣了一下。

　　但很快，安全的警钟在她脑袋里咚咚敲响——

　　这可是去流民的属地里吃饭啊！

　　怕不是进去吃了，就回不来了！

　　“啊……不。我的食道……事实上，改造程度没有那么深。”爱音赶紧说，“我是像普通人一样吃饭的。不过，得是要吃那种去麸质高蛋白餐。”

　　爱音瞎编了一个借口。

　　“啊啊，这样吗？抱歉。”钢琴手用指关节点着下巴，说，“去麸质的高蛋白餐吗……确实，我这边没有。”

　　有特殊需求的食物，在这个产量化的年代可是很昂贵的。

　　在乐之城，去麸质的高蛋白餐这种东西，也只有高档次的餐厅能够提供。

　　“嗯，有点贵。我一般都是去主城区补充。事实上，我挣的钱也基本上都花在这上面了。”爱音见到钢琴手犹豫，连忙乘胜追击，补充道，“你如果要邀请我的话，就只能去外面了！”

　　“我的意思是，去主城区。”她说，“当然，【填海新地2期】闭锁后，我想，我们都很难出入这里。所以，这也不必勉……”

　　“有点贵，不过，行吧。”

　　“……什么？”

　　“你帮的忙，确实值得这个价格。”钢琴手说，“可以的，我会报备。我们去主城区吃饭吧。我请你。”





第五百一十五章 啊？真约会啊？（6k6刀片加更）


　　乐之城。

　　主城区。

　　离开这里的人们，总会在离开期间改变很多。

　　而在她们离开的期间内，乐之城却总是不会发生变化。

　　时值正午，浮空车嘈杂地嗡鸣着，从苍穹下滑过。耸立的摩天高楼那大幅面的外墙上，流光像一条条色彩斑斓的蛇，游动着，构成最新、最酷炫的立体产业LOGO，和它们的王牌快消品。

　　就算是白天，高楼里的格子间的灯也是亮着的。

　　而跟这些永无止境地工作着的社畜一样永不停息的，还有流淌在城市上空的音乐。

　　日式慢摇、铬金摇滚和庞克摇滚混杂在一起，点缀上合成器做出来的感官刺激，让整座城市上空飘荡着永不止息的噪音。

　　在这个时代，可供开发的资源已经不多了。人们掌握了新的赚钱方式：夺走人们的某一项或某几项自由，再把这些自由包装起来，卖给他们自己。

　　比如说，如果你能够花上普通市民不吃不喝工作三年的钱，买上一个高级的耳缘筛选器，就能够从这个流淌在城市上空的、听觉上的大厨余桶中捕捉并分离出不同的频段，享受“选择音乐的自由”，

　　这听上去有些恶心。但在大部分材料都是回收材料的现如今，“厨余桶”不算是一个糟糕的词汇。至少，你在街上走十五分钟，就能听到五十个比它更糟糕的。

　　又或者……你买不起这种溢价商品，但又不想听那些恶心的口水歌了。那你可以考虑住得靠那些乐队帮派们近点，或者干脆直接加入她们。

　　那会很危险。

　　不过，至少在那种地方，你只用听一种风格的歌。

　　……

　　Pastel*Palettes属地。

　　演出区。

　　摩天大楼【星彩】，楼下。

　　“……哈哈……”

　　“……还真来吃饭了啊。”

　　站在这座Pastel*Palettes属地内，第二高的高楼下面，穿着连帽衫，用鸭舌帽挡住了面部的爱音抬起头，仰望着高耸入云的楼房外立面，干笑。

　　鸭舌帽的帽檐下面，此刻，还是那副外接管路的外骨骼装扮。

　　在拥有这套行头后，爱音也回到过乐之城主城区很多次。

　　不过，这还是爱音第一次在回到主城区以后，没有换下这身又闷热、又沉重的装扮。

　　原因当然不是因为，她突然爱上了扮演高改造人群。

　　而是因为……

　　……此行，有无法暴露的同行者存在。

　　“Hello,Happy World！那侧的店面，都是米歇尔乐园内的。我想了想，还是来Pastel*Palettes这儿比较好。”

　　爱音身后，与车门关门的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温和的说话声。

　　“虽然比不上中心区或富人区，不过，Pastel*Palettes的演出区因为有商务应酬需要，稍微上档次的餐厅，也还是有一些的。”

　　钢琴手从后面的【德拉曼】出租车上走了下来。

　　她来到爱音身旁，对她微笑了一下。

　　一眼就能够看见的，是黑色的，挡住半脸的面具。

　　就像爱音出门仍然没有摘下她安装的外骨骼一样，钢琴手也没有摘下她的面具。不过，她此次出行换了一身衣服，从简单的便服，换成了一条黑色的长裙。

　　不得不说，比起之前的那件衣服，这条长裙跟她的面具更加搭配。

　　“啊……劳您费心了，钢琴手小姐。”

　　爱音点头，说道。

　　同样没有被揭开真面目的，还有两人的称呼。

　　说来也奇怪。两人一同乘坐【德拉曼】的出租车前来这儿，不过，到现在，爱音还是不知道这名钢琴手小姐究竟叫什么名字。

　　在车上，她有尝试过询问这名钢琴手这件事。

　　不过，结果嘛……

　　“我觉得‘钢琴手’这个称呼很好。”钢琴手当时只是微笑着说，“你就这样称呼我吧。”

　　好啦，对方不愿意说。

　　在乐之城，因为各种各样原因不愿意随意通报姓名的人有很多。要在凶险的地方——比如【填海新地2期】——混下去的人里面，不通报真实姓名的人，就更多了。

　　像爱音自己，也是用了【TOKYO】这个假名。

　　但这样一来，也就说明……

　　这名钢琴手是【填海新地2期】目前仅存的流民团体的小头目的可能性，越来越高了。

　　“（而且，还有保镖。）”

　　爱音往后瞥了一眼。

　　【德拉曼】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一名身着黑衣，留着黑色半长发，戴着遮住下半脸的面具的女性，双手交握在身前，站在两人身后。

　　那也是今天，跟她和钢琴手一起穿过流民的领地（不过只有自己在穿过关键关口的时候被戴了遮断装备），离开【填海新地2期】的人。

　　“（倒不是昨天那个金发的人。）”

　　是因为曾经跟自己交恶，所以没有来吗？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真是够大排场啊。

　　……不不。

　　要说排场大的，还是这些流民吧。

　　爱音又偷偷打量了后方的人一番。

　　还是老样子。面部戴着面具，看不清楚长相。

　　不过，看眼睛和骨相，这人估计也不难看。

　　“（流民的美女也太多了吧？）”

　　在乐之城，“美貌”其实也是一种隐形资源。

　　爱音一边考虑着自己究竟是陷入了一个多么不得了的纠纷，一边和钢琴手，以及那位黑发的保镖一起，走入了【星彩】的大堂。

　　……

　　站在电梯里，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增加的时候，爱音感到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真的就这样回来了？）”

　　爱音想。

　　【综合区1】的周边都被封锁了，想要逃跑，想要回到主城区。

　　这么困难的事，一下子，就解决了。

　　只不过是因为自己随口说的一句“得回主城区吃饭”。

　　“（我这么说，是想要回来啦——因为回来我才能跑，才能躲，才能联系上Poppin'Party——虽然联络是想等更有私人空间的时候再做——）”

　　只是没想到，这么顺利——

　　“在想什么？”

　　身边，钢琴手忽然开口问。

　　“啊啊，我在想，终于回到乐之城了啊。”

　　爱音接话。

　　这种应对突击问话的能力，爱音还是有被过去的行商生涯锻炼出来的。

　　爱音转过身。

　　【星彩】的电梯，是外部透明的观景电梯。

　　站在里面，外部的乐之城景色，一览无余。

　　音乐，光，电，广告，娱乐，软文化。

　　紧张、激动、鼓舞人心、危险、压抑、幻梦。

　　“有段时间没回来了。看到这景色，就有种‘果然，还得是乐之城’的感觉。”

　　爱音说。

　　“你很喜欢这儿？”

　　钢琴手因为爱音语气中表达出来的赞赏，而饶有兴致地问。

　　“平心而论，它跟我待过的几个其他地方相比，各有各的烂法。”爱音说，“不过，我还算喜欢这里。因为至少在这里，货架上是有商品的。”

　　“是吗？”钢琴手说，“我一点也不喜欢。”

　　“还挺多人说不喜欢这儿的。”爱音熟练地垫了一下话题，让对话继续下去，“明明电视上都宣传，这儿就像是一座完美之城。”

　　“完美之城。”

　　钢琴手笑了。

　　“……”

　　那是一个类似于嘲弄的笑容。这可能是爱音自认识这名钢琴手以来看到的，她最接近真实情绪的表露。

　　“这儿距离完美之城差远了。倒不如说，一点儿都沾不上边。”

　　钢琴手摇了摇头，说：

　　“如果有谁觉得这座城市‘完美’，不管怎么想，都一定比赛博精神病还要更疯。”





第五百一十六章 我准备约会一向很认真


　　摩天大楼【星彩】，28层。

　　高档餐厅【TITLE IDOL】内。

　　白色、米色和银色为基调的包厢内，祥子和爱音坐在餐桌的两端。

　　身着黑衣的海铃，则忠诚地履行了一名保镖应尽的职责，在她们不远处，进出口的门旁边执手立着。

　　墙面上，最新成像技术在液晶屏上显示出美好的乡村风光。

　　这种还原上世纪风光的显像技术的精度是如此之高，以至于，真的能让人产生自己是坐在乡间的露台上进餐的错觉。

　　嘎啦、嘎啦。

　　餐刀在餐盘上移动。祥子切割了一块前菜。

　　那是火腿沙拉的组合冷盘。

　　已经有九分像是19世纪中叶的乡村家常菜了，但祥子仍旧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还原莴苣的：莴苣属的植物早在30年前就被宣告灭绝，但时至今日，餐厅里仍旧有出售莴苣做成的食物。

　　祥子将它送入口中。

　　口味也很像火腿沙拉。

　　不过，考虑到自己出生到现在并没有吃过真正的“火腿沙拉”。她也不知道自己所认知的口味，和这种东西真正的口味是不是一致的……

　　“还不错，不是吗？”

　　祥子微笑，说。

　　“确实，味道很醇厚。”

　　对面，爱音说。

　　即便是坐到了餐桌前，祥子也仍旧戴着面具，爱音也还是穿着她的那套外骨骼。

　　不过，与平时相比，还是有了一些差别。

　　主要是爱音这里。

　　爱音声音的机械感较之先前，变弱了很多。

　　这是因为爱音把她嘴部外骨骼义体件取掉了。

　　现在，爱音的整个下巴暴露在了空气中。

　　它是原生的，普通的女性下颌。

　　只有尚扣在喉部的一对功能贴胶仍在工作。这是防止被声纹识别最后的措施。但由于没有干预嘴部，影响还是大大减弱了。

　　祥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样的爱音。

　　“确实如你自己所说，食道改造没有那么彻底。”祥子说。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钱。”爱音耸了耸肩膀，“下颌、食道、气管，消化系统，呼吸系统。整套改造换下来，最便宜也得超过了一百万。”

　　“我又不想将就——那些没有合格标准的便宜货装在身体，就是定时炸弹。前些日子还有新闻，一个接受了食道改造的赛博人在街头吃流质炒面，吃着吃着，就爆炸了。”爱音插起沙拉送入嘴中，说，“要换好的嘛……我跑到‘意外老死’，差不多也就挣这样一套系统吧。”

　　“也是呢。很少有人考虑食道改造。这技术还不算太成熟。”

　　祥子微笑道。

　　她将目光稍稍上移，看向爱音的面部。

　　“上面的改造情况，也跟你的食道一样，其实没有那么‘深度’吗？”祥子问，“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

　　“啊，上面是整个面部都换了啦。”

　　爱音摆摆手，说。

　　“我在下面部装了【好看件】——啊，我是说外观大于功能的义体件——只是因为不喜欢其他人把注意力放在我的嘴上！”爱音说，“要知道，迎面走来一个全身赛博化程度很高的人，只有嘴部没有赛博化，那大家一旦开枪，不就会可劲儿怼我的嘴吗？我可不想那样，那样感觉会很糟——”

　　“哈哈，那可太糟了。”

　　祥子轻笑。

　　……

　　将商人【TOKYO】从自己的领地边境带出。

　　叫了【德拉曼】的出租车。

　　这种只要给够足够的钱，隐私性将会提升至超越法律级别，“就连赛博精神病、杀人狂、通缉犯、恶德义体医生和绑架过美国总统的人都能放心乘坐”的交通工具，将自己、商人和海铃顺利送到了目标餐厅。

　　【到主城区用餐。】

　　这个请求，就这样实现了。

　　“（很好。）”

　　坐在餐桌对面，祥子握着刀叉，观察着正在高谈“义体安装的重要性”的商人【TOKYO】。

　　彼时，【TOKYO】面对祥子的邀约，提出了【到主城区用餐】的要求。

　　这是一个祥子意料之外的要求。

　　但意料之外，并不总是意味着必须拒绝。

　　考虑到商人【TOKYO】的特殊隐蔽性，万一她在祥子未察觉的情况下隐秘地探索了属地内的情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所以，祥子在仔细思考后，同意了。

　　实现这件事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简单么，是因为事到如今，【填海新地2期】的边防封锁，对于Ave Mujica和属下的信徒们来说，已经形同虚设了。

　　困难么……

　　是因为，祥子还因为非法入驻【填海新地2期】这件事，处于BCPD的通缉当中。

　　这两个月，祥子没有专门去确认过BCPD的通缉线报。但祥子想，在拿下【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后，她的通缉指数，应该又上升了。

　　“（现在是多少了？2级……3级？）”

　　……赏金应该多了不少。

　　不过，祥子当然不会因为这一点点钱——好吧，也许不能算是一点点，但这不是重点——就想要被抓住。

　　祥子还是认真地规划了行程的。

　　两人进餐的这家【TITLE IDOL】餐厅，是祥子精心考虑过的。

　　祥子来过这里。

　　那时候，祥子和Ave Mujica还在Pastel*Palettes的麾下作为特许雇佣兵小队行动。

　　她们接了一个关于【TITLE IDOL】的任务，在这里搜查一个背叛了他的合作伙伴的家伙。当时，这间餐厅的包厢的密封性，前台对于客人信息的保密性，还有整体的构造布局，都给祥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里跟【德拉曼】出租车一样，也是花钱能买到服务的地方。

　　所以，在“高档餐厅”类别中甄选的时候，祥子才选择了这里。

　　而良好的准备，也确实让祥子在一路上不需要更多的警惕，表现出更轻松的态度。

　　这种轻松的态度……

　　祥子瞥了一眼对面的商人【TOKYO】。

　　“……所以说，我觉得这样不错。”

　　这种轻松的态度，又成为了良好沟通的基础。

　　祥子能感觉得到，一同进餐的邀请是值得的。

　　对面的商人【TOKYO】，因为条件被满足，并身处良好的环境，而变得放松了些。

　　她的话变多了。谈话的语气，也变得更加自然。

　　良好的谈话状态。

　　祥子想。

　　祥子始终认为，人只有在放松的状态下，才能够被问出来东西。





第五百一十七章 坏女人


　　“……我也好久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了。【填海新地2期】里面，可吃不到。”

　　“啊，果然，南边的流民那边也是这样？不过，我觉得这不能比吧！哪儿的食物，能跟乐之城比呀？在……在卫星城，都吃不到呢！”

　　“哦？TOKYO小姐，你之前在卫星城生活吗？”

　　“啊，是的。我从小就在卫星城长大，后来，想要一点儿机遇，才来了乐之城啦。”

　　“我是没去过卫星城。有些人说，那里很好。”

　　“哪儿哪儿呀。一点都不好。人就像机器一样生活呢。”

　　“是这样吗？……我听说，大家都会不喜欢自己出生的地方。果然如此吗？”

　　“嗨！难道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好的地方吗？到了新的地方，因为新鲜感，就觉得可以忍受！出生的地方，因为待了那么多年，早就相看两相厌啦！”

　　“哈哈，是这样呢。”

　　祥子和爱音愉快……至少是表面上愉快地聊着天。

　　“（这人作为聊天的对象，还不错嘛！）”

　　对于这场聊天，爱音那边虽然仍然抱持着隐私上的顾虑，但总体来说，感想还是相当直率的。

　　不过，祥子这边，想的就要更多了。

　　“（放松以后，谈话的回应方式也变得圆滑了。）”

　　祥子一边笑着接话，一边在心里分析对方的状态。

　　对面的这个商人【TOKYO】说的话，怎么说呢……

　　“（半真半假吧。）”

　　看得出来，对面这名年轻女性，本身就还算是个会说话的人。

　　做商人的经验，和喉部还保留的声压建议处理装置，也帮助她隐藏了一部分真实的信息。

　　“（但是，还是有信息暴露出来。）”

　　毕竟，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能够完全被隐瞒住的秘密。

　　祥子观察着爱音。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祥子就注意到了。

　　这个商人撞到人，是会道歉的。

　　现在，来到这种餐厅，也给出了相当不错的反应。

　　“（起初有点拘束，但很快就融入了氛围……一些餐饮礼仪的细节虽然做不好，但大方向没错。）”

　　“（不像是喂芯片获得的技巧，更像是耳濡目染。）”

　　祥子思索着。

　　“（出身不到‘特别好’的程度，但也是相当好，吗……）”

　　这种出身，会去【填海新地2期】里做卖命的工作，跟流民打交道？

　　是在为谁做事呢？

　　“（有必要深入引导一下。）”

　　“（是时候把话题引导到关键的地方了——）”

　　就在祥子这么想着的时候。

　　“这么说起来……”

　　对面，爱音抛出了下一个话题。

　　“……我记得，之前看到你的时候，你是在【综合区1】里找你的妹妹吧。”

　　爱音说。

　　“呃。”

　　意料之外的话题。

　　祥子愣了一下。

　　她自己都忘记这件事了。

　　“呃……嗯，是的。”

　　祥子回答，并同时感觉到海铃从身后投来了视线。

　　“现在找到了吗？”

　　爱音问。

　　“托您的福，已经找到了。”祥子回答，“现在，她们都和我一起加入了南边的流民阵营。”

　　她们。

　　这个词让海铃的视线变得更加刺人了几分。

　　“……”

　　祥子用她引以为豪的【镇定】点数保持了冷静，无视了后方的注视。

　　“啊，那太好了。恭喜你！”

　　“……”

　　对方流露出来的祝贺之情不像是骗人的。

　　祥子心中稍微对“欺骗”这件事产生了一丝愧疚的情绪。

　　但那感情就像是风中的柳絮一样，只是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对方把话题转到【填海新地2期】上了。

　　“（正好。）”

　　“我这边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祥子微笑着，对爱音说。

　　“你那边呢？”她问，“【综合区1】发生了那种战事，我看里面的流民死的死、跑的跑，整个区域，已经空荡荡的了。你的商人活动，还能够继续吗？”

　　“啊……这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事啊。”爱音大叹气，说，“所以，我才会在【综合区1】里面拆天线为生——”

　　“你先前也说了，饮食很花钱。”祥子又问，“拆天线的收入够吗？毕竟，外骨骼的维护开销不同于高肉人，我想，再过一段时间，养护也会变成大问题吧。”

　　“是啊，是啊。”爱音笑道，“最近，我都是求熟识的店家宽限一点的啦。”

　　“欸……这店家听起来真好啊。正好，我最近也想要配置一些义体呢。”祥子说，“店面是在哪儿？果然是Pastel*Palettes这块吗？这边地下的义体医生诊所挺有名的，我也去过几次。”

　　“啊，不……”

　　“那是Afterglow那块？她们那边倒不像是会处理这种精细套装。Roselia的话，她们那边的义体医生做活报价又太昂贵了——”

　　“哈哈，不是那么有名的店啦。”

　　“各种价位都有，技术能力也能支撑……RAS……不，中心区……Poppin'Party那块的店吧？”

　　“……”

　　祥子眯起眼睛。

　　她看到，在她说出“Poppin'Party”这个名字的时候。

　　稍微——真的只是稍微——

　　商人【TOKYO】的嘴，抿了一下。

　　……

　　“可不能放下戒心啊！”

　　泛着冷光的休息室内，喵梦将手中的水瓶敲到桌上。

　　水瓶发出“咚”的一声响。这让坐在远处查看记录报告的二叶筑紫，都稍稍地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不过，喵梦不是在跟筑紫说话，而是在跟脑机里的睦和初华说话。

　　“跟老大两个人相处，可不能放下戒心啊！！”

　　喵梦大叫。

　　喵梦刚刚结束了长达四个小时的深潜脑修复，上浮离开赛博空间。

　　一出来，她就按照惯例报告了进展——老样子，稳步进展，没有突破——

　　不过，祥子没有进行回复。

　　喵梦半开玩笑地在Ave Mujica的频道里说“老大怎么没回？是不是出去约会了”。

　　结果，却震惊地被睦告知“祥中午和【综合区1】的商人一起去主城区用餐了”。

　　“回主城区！去高级餐厅吃饭！怎么！不！叫我！啊！”

　　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开始，喵梦已经喊了五分钟。

　　“跟刚认识的女孩！一起！还不带我们！这绝对是要骗感情！就是要骗人家的感情啦！她就是会做这种事！”

　　喵梦张牙舞爪。

　　【Mortis：Timoris有一起去。】

　　睦是有在频道中留言。

　　不过，喵梦好像没有去看。

　　“完蛋了！那个商人完蛋了！”

　　喵梦叫道。

　　那模样，就好像商人【TOKYO】才是她的队友，而不是祥子一样。

　　“你跟她聊现在，她跟你聊未来。”

　　“你跟她聊理想，她跟你聊抱负。”

　　“你跟她交心，她有八百个心眼子等着你！”

　　喵梦痛心疾首地说。

　　“你要是真情投入，相信了她，可是会出大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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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推荐一下本书书友铃风创作的作品《丰川祥子不想变成魔女》（同样在cwm，可搜得）

　　看名字就知道，是魔法少女祥子的故事啦





第五百一十八章 更多拼图（6k7月票加更）


　　大问题。绝对会出大问题。

　　喵梦絮絮叨叨地缠着脑机共同频道里还留下来的睦和初华。她从一开始的“老大又去骗小女孩了”，到后来的“怎么不带上我啊”，足足聊了十分钟。

　　从中途开始，睦就不见了。

　　她后来直接地承认了【中间屏蔽掉信号，去看属地的人员分布位点图了】。

　　而初华则是从头到尾，都有在听，还有在应和。

　　这让喵梦又闹了一通，说了些“果然还是初子最好”，“初子，我要从那个无情无义的老大那里把你拐走”，“跟我一起去月亮上面生活吧”之类的话。

　　当喵梦终于吵够了——其实她有一半是只是想排解一下长时间工作的无聊——神清气爽地关掉通讯的时候，她看到，Morfonica的二叶筑紫坐在旁边，向她投来视线。

　　“……啊啊。”

　　喵梦习惯了一个人工作！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什么都没留意，很多话都直接说出口了。

　　“呃……嗯。”

　　好、好像吵到对方了啊。

　　嘶……

　　“（老大之前才说过，要是再给Morfonica的【大人物】造成困扰，就不给我去【基础建设区】临时酒吧的权限了！）”

　　喵梦一下就清醒了。

　　“那，那个……”

　　总之先把话题带过去！

　　喵梦指向筑紫手上显示着记录报告的电子平板。

　　“目标人物的脑子……怎么样了？”她佯装镇定地说，“深潜了四个小时进去‘扫地’，我觉得我是扫出来不少东西啦……有能用的吗？”

　　“基本都是碎片。”

　　筑紫看着平板，回答道。

　　筑紫神色平常，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的表情。

　　“（呼……没在意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幸好，幸好。）”

　　喵梦抚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喵梦看了筑紫一眼。

　　这个Morfonica的队长，实际相处下来，能感觉得到性格相当认真，不怎么在意玩笑。

　　喵梦第一次与她见面时，是喝得醉醺醺的，被海铃强行灌了解酒药后架过来的。

　　可对方也并没有因此先入为主地产生负面印象。

　　“（……嘛。）”

　　作为聊天的对象，不太好。不过，作为临时共事的人员，倒是挺可靠的。

　　“还原率……大概有多少呀？”

　　喵梦这次是正经地关心了这个问题。

　　“0.03%。”

　　筑紫说。

　　从数字上来看，很不乐观。

　　打入那个现在躺在隔壁房间里的，被Morfonica抓回来的女人脑机里的病毒，就像是一把钢钳，绞碎了脑机里所有的信息。

　　而喵梦和筑紫现在正在做的工作，是把那些已经被搅碎的信息清理出来，慢慢比对，拼合。

　　跟黑区还原很相似的工作。

　　不过，这也是几乎所有病毒入侵后复原工作的共性。

　　喵梦从旁边绕了过去，看了看筑紫手中的平板。

　　只能看到些【……致……】【……目标……】之类的，意义不明的文字，还有些零散的字母。

　　这还是分析了最高度相关的词汇后，快速筛查得出来的有关结果。

　　“（遥遥无期啊。）”

　　不过，从拟合曲线的状态来看，再过个一二十分钟，就能够拼出一些关键短语了。

　　“（但是要想知道连续的信息，从而推断出核心情报……嗯……）”

　　“（……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不花上十天半个月比对，没办法的吧？）”

　　喵梦想。

　　入侵这个女人的脑机的病毒，用的是相当简单的【气锤】。

　　【气锤】的优点是触发简单，几乎不会被阻挡。一经安装，一定能够顺利执行。

　　缺点是，没办法把信息摧毁得太彻底。

　　只要肯花时间，就能够至少复原出一部分。

　　“（但话又说回来了……）”

　　全乐之城，又不是只有喵梦和筑紫这两名黑客，知道【气锤】的特点。

　　所有的黑客都知道这件事。

　　所以，【气锤】这种摧毁方式，本来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的。

　　换句话说，【气锤】被公认为是用来处理“拖延够时间，就会无效”的时效性信息。

　　“（努力一段时间后，还原是能还原出来啦。）”

　　就是不知道那时候，还原出来的东西里面包含的信息，是不是已经没用了。

　　比方说，原本在目标位置的证据已经被销毁了，原本在目标位置的人已经跑掉了……

　　“（可就算明知这样，还是要拼。）”

　　哈哈……这就是组织内黑客的悲哀。

　　“（上头只会跟你说‘拼得出来，总比没拼出来好’嘛。）”

　　喵梦腹诽道。

　　这种无用功，一般是BCPD电子战部门做的事情。

　　“（没想到，我也有要做的一天。）”

　　花时间做出来的东西没有意义。

　　史上最不想要做的工作……

　　“Morfonica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拼拼图工作能够进行得更快啊？”

　　喵梦靠到椅背上，随意地问。

　　“七深可能有吧。不过，她要处理工坊的事，不能在这里做这份工作。”

　　筑紫回答了。

　　没想到是这么认真的回答——喵梦没想过能问出来的。

　　她瞪大眼睛。

　　不过，该好奇的东西，还是要好奇。

　　“原来Morfonica的黑客，不共享技术的吗？”

　　喵梦继续问了下去。

　　“我并非主要负责黑客方面。”筑紫说。

　　她一边说，还一边在平板电脑上交互比对，进行着工作。

　　“哦？”

　　与自主加班的筑紫相比，喵梦就懒散些了。休息时间并不投入工作的她，往前凑了凑。

　　“二叶小姐，原来是负责什么方面的呀？”

　　喵梦问。

　　“后勤管理……还有当义体医生。不过，脑管理不是我的强项。肢体和脏器的处理，我做得比较多。”

　　筑紫一边工作，一边说。

　　“哇！”

　　喵梦惊叹了一声。

　　义体医生，可是相当高门槛的职业……当然，要从从业者中，刨去不在乎会治死人的那些“义体医生”。

　　像Ave Mujica的信徒里面，就永远在缺义体医生。

　　不过，像是注意到了喵梦的惊讶，筑紫补充了一句。

　　“我不是很好的医生。”她说，“都是这几年自学的。算是半个久病成医。”

　　“原来如此，半个久病成医啊……”喵梦点着头，“也是，这是乐之城大部分义体医生的由来。毕竟，在我们这儿，接受过专业医疗培训的人还是少的啦……”

　　嗯？

　　嗯嗯？

　　刚刚是不是说过，处理得更多的是肢体和脏器？

　　这是怎么久病成医的？

　　想到这点，喵梦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了。

　　她望向筑紫——这个Morfonica来的【大人物】除了一条义手和一只义眼以外，倒是没有装太多义体——

　　不过，喵梦记得，Morfonica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个仓田真白，好像装了挺多东西。

　　……更换的频率高到可以让一个义体医生“自学成才”吗！？

　　直到刚刚为止，还因为筑紫没有架子，而把对方当作一个普通同事的喵梦，忽然有了面前坐着的是【大人物】的真实感。

　　她感觉口干舌燥了。

　　不过，对面的筑紫倒是没怎么留意喵梦的异状。

　　“休息好了吗？”她问，“我想要尽快完成对这个人的脑机修复。”

　　“啊……哈哈，果然是【大人物】……就算是【气锤】的维修，也觉得要尽快把握住机会吗……”

　　喵梦碎碎念道。

　　而筑紫则是奇怪地看了喵梦一眼。

　　“不啊。”

　　她说。

　　“因为樱花节要到了。这边弄完了，我要回去准备祭典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还是及时行乐吧（6k7刀片加更）


　　樱花节？

　　准备祭典？

　　喵梦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好像是快要到四月份了。

　　每年三月底，四月初的时候，Pastel*Palettes下属的歌舞伎区，都会举办一场大型活动：樱花节祭典。

　　这似乎是乐之城还没有完成“大合并”的【旧东京】时期，留下来的习俗。

　　按照流传下来的惯例，祭典通常是在第一场樱花盛开后举行。

　　不过，在这个时代，所有的植物都经过基因编辑，花期是一年四季。

　　樱花也不例外。

　　所以，开幕的时间，就变成了由歌舞伎区的管理者——也就是Pastel*Palettes——来进行决定。

　　祭典本身的内容十分常规的：在夜晚用各种各样、五光十色的立体投影，创造出神社、鲤鱼、樱花树、樱花花瓣之类的图像，合着花车以及乐队的演奏，在街道上巡游。

　　和在盂兰盆节和音乐祭上会的表演项目，是差不多的类型。

　　但是，该说是不愧是演出区的活动吗……

　　每年，Pastel*Palettes的成员们都会在祭典里增添一些新技术的使用，让祭典活动中的投影变得格外栩栩如生。

　　喵梦也去看过几回。

　　人山人海的，那氛围是没得说。

　　有很多民众期待着节日的到来。这些节日活动，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当地的很多民意问题。

　　Morfonica在【填海新地1期】建设初期，就为了解决本地民众的娱乐问题，效仿了Pastel*Palettes歌舞伎区，建立起小歌舞伎区。

　　而祭典表演的习惯，也被她们保留了下来……

　　“（不过，原来Morfonica今年也要举办【樱花节祭典】啊？）”

　　“（还以为，她们今年不会办了呢！）”

　　喵梦暗想。

　　“（去年，不是说小歌舞伎的【樱花节祭典】上面，混进了赛博精神病了吗？听说是造成了两位数的伤亡问题……）”

　　喵梦记得很清楚。

　　因为去年的四月，她还没有加入Ave Mujica。

　　那时候，她本想着在工作之余放松一下，去【填海新地1期】看看那边的【樱花节祭典】是什么样子，跟Pastel*Palettes的歌舞伎区里的有什么不同。不过，手头临时来了一个挺大的黑超梦订单，这才作罢。

　　结果，第二天就看到了新闻。

　　好险没去！

　　这经历让她大呼“真是走运”。

　　“（今年就不怕赛博精神病了？）”

　　“（也是啦，作为属地的管理者要是因为怕这怕那，什么活动都不办，肯定反而更糟糕啦……）”

　　喵梦想着这些。

　　不过，她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说出来，就不仅仅是“没礼貌”这么简单，能一笑而过的事情了。

　　喵梦还是会审时度势的。

　　“啊，今年也要办【樱花节祭典】吗？”

　　喵梦看向筑紫，挑了句能说的话说。

　　“所以，其他三个人才早早回去准备了吗？”喵梦笑道，“我还在想，她们怎么不找个人留下来陪你呢。”

　　“嗯。还有很多细节没决定好。不过，【今年也要开祭典】这件事，是定好了的。”

　　筑紫在一旁操作着平板，说。

　　“欸……这么难决定啊。也是，每年都要搞新东西，听上去还蛮辛苦的。”

　　喵梦应和道。

　　“是啊。”

　　筑紫抬起头，看向喵梦。

　　“所以，我们差不多该继续了吧？”她说，“我想至少先确定一两条关键词段。感觉上差不多了。”

　　“喔喔，好。”

　　喵梦点头。

　　催得可真紧。

　　这边的人，也很喜欢工作啊。

　　不知道和我们的老大相比，谁的工作狂属性更胜一筹呢？

　　“（应该还是老大吧……）”

　　喵梦想着这些失礼的念头，戴上超梦头环，再次潜入了赛博空间之中。

　　……

　　同一时间。

　　演出区。

　　高档餐厅【TITLE IDOL】。

　　咚、咚咚。

　　祥子和爱音所在的包厢门口，传出了敲门声。

　　在海铃的注视下，门无声地滑开。

　　一台【TITLE IDOL】的送餐机器人，带着它上方的海鲜风味浓汤缓缓地驶进了房间。

　　这套流程，在这场用餐过程中，已经重复了数遍。

　　不会有人员进出房间。食物由机器人运输。机器人的所有外端口处于封死状态，开餐前，也让就餐人员确认过了。

　　很标准的“机器人服务”类高档餐厅的流程。

　　送餐机器人进入房门，暂时停下，防止颠簸。

　　【黑独角兽】的刀鞘，在这时无声地伸过来，挡在了送餐机器人的前方。

　　握着它的海铃那绿色的眼睛亮了亮。

　　眼光扫过机器人端着的汤。

　　这是在进行有毒物质的扫描。

　　在离开Ave Mujica的属地之前，睦给此番随行的海铃共享了一份具毒性物质的化验名单。

　　海铃会在每一份食物被端上餐桌之前，进行最后的检查。

　　从刚刚用餐开始，这套流程就一直进行着。

　　嗡嗡……

　　嘀。

　　海铃的义眼内，出现了【无异常】的指标。

　　海铃收回刀鞘。

　　送餐机器人再次动了。它慢慢向前驶去。

　　海鲜风味浓汤被抬起，放到桌面正中。

　　正在讨论本地风土人情的祥子，对爱音做出“请”的手势。

　　爱音道谢，然后盛了一碗，喝下。

　　祥子随即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

　　祥子对这场会面很满意。

　　两人已经聊得足够多了。

　　在这几十分钟的对话内，微表情告诉了祥子，商人【TOKYO】的这套外骨骼，是Poppin'Party给的。

　　“（从刚刚问的几个时间节点来看，她会进入【综合区1】，八成，也是Poppin'Party安排的。）”

　　这就说得通一个出身尚可的年轻女性，为什么突然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来讨生活了。

　　至于来这里的目的嘛……

　　“（像是自己也不知道。）”

　　从几个利益导向切入的话题，没有引发对方太多的下意识反应。

　　这意味着，这名商人是被Poppin'Party委派……甚至是胁迫前来。

　　“（但是……对Poppin'Party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抵触情绪……吗？）”

　　难道说，在胁迫之上，这名商人还和Poppin'Party达成了某种基于共同目标的合作？

　　“（这里面，肯定还有可以挖掘的东西。）”

　　时间还有很多。

　　再多聊一聊，说不定，就知道了。

　　“偶尔像这样体验一下有钱人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在心里想着各种各样接下来要问的话题，以及问这些话题之前的铺垫，祥子面上微笑着，对爱音说。

　　“是啊。你可以说我是个俗人，但我确实爱惨了有钱人的生活。”

　　爱音笑着回答。

　　爱音也对这次会面很满意。

　　因为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

　　而且，这儿的汤真的很好喝。

　　“说真的，我推荐你尝尝这汤。”

　　爱音笑道。

　　……

　　同一时刻。

　　【填海新地2期】。

　　脑科学室。

　　喵梦和筑紫合作，正在进行着拼接工作。

　　“嘿！”

　　喵梦从深潜中浮起，推开周围降温用的冰块，对筑紫的方向喊：

　　“我刚刚找到了一版关键讯息！这下应该能拼上刚才那段的拼图了！”

　　而筑紫那边，已经飞快地在可视屏幕上操作起来了。

　　“致……致死……Ob……”

　　各种各样的文字、字母和假名，正在筑紫的操作下，从数字讯号还原回字符，又组合成有实际意义的短句。

　　喵梦用“还得多亏了我啊！”的笑容，看着筑紫的操作。

　　不过，她看着看着……

　　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了。

　　“Ob……lii……不，是liv……”

　　嘿。

　　等等，什么？

　　这，这段高频的——关键短语——是——

　　短句被拼凑完成了。

　　紧跟着已经注意到了的喵梦，筑紫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她慢慢地，念出了这句短句：

　　“【致死：Oblivionis】。”

　　……

　　高档餐厅【TITLE IDOL】。

　　“是吗？”

　　祥子微笑。

　　她接受了爱音的建议，优雅地将汤勺送进嘴里。

　　鲜甜的风味，在祥子的口中扩散开来。

　　味道确实挺好。

　　不过，这味道……

　　……会不会，有点太甜了啊？

　　“——咳咳！”

　　祥子忽然突然捂住了嘴！

　　“咳、咳咳、咳咳！！”

　　祥子“呯”地一声，推开了桌子！

　　她站了起来。

　　视野在旋转。

　　震惊地张着嘴的商人【TOKYO】的脸，在面前晃动。

　　背后，传来海铃跑来的声音。

　　右上腹传来钢针穿过、搅入般的剧痛——

　　“（什——怎么——）”

　　“——咳咳咳！！！”

　　祥子双目圆睁，半弯着腰，猛烈地咳嗽。

　　鲜血从她的指缝中间汩汩涌出，滴落在红丝绒的地毯，和纯白色的桌布上。

　　祥子摇晃了一下——

　　她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量。

　　嘭咚。

　　祥子身子一歪，斜向下倒去。

　　那名保镖在这时赶来，接住了她——

　　“什——什、什什、什么！？”

　　坐在对面的爱音大惊！

　　她想要站起来——

　　但是，刚刚才安顿好祥子的那名保镖旋风一样地过来，把正要站起的她砸到了桌子上。





第五百二十章 不安


　　阴天。

　　风推动厚重的积云，在天空中绵延。

　　【填海新地2期】。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脑袋里嵌着【歧路司】1型和2型的义眼来往的信徒们，端着【罗斯托维奇DB-2萨塔拉】散弹枪，【M2038战术家】泵动式散弹枪和【诺科塔D5铜斑蛇】突击步枪，在道路中匆匆走过。不少人露在保护衫外面的手腕和脚腕，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黯淡地亮着，泛着无机质的光芒。

　　脚步声十分稀疏。

　　这片区里的人，很少。

　　能看见的零星人员，都穿着刮掉BCPD陶片防弹衣上“BCPD”字样的改装制服。

　　穿其他服饰的人……

　　……一个，也没有。

　　不远处。

　　小型城市平台下方的阴影里，七、八名穿着这种改装制服的信徒或坐或站，聚集在一起，看着人员稀少的街道。

　　会这样聚集在一起，说明他们手头现在没有要在时限内完成的任务。

　　也就是正处于所谓的“休息时间”。

　　但他们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与“休息时间”相应的舒缓表情。

　　正相反。

　　这些信徒中的大部分，看上去，都愁眉不展，忧心忡忡。

　　“喂。”

　　信徒中的一个人，先面色沉郁地开口了。

　　“Morfonica的几个【大人物】离开咱们这儿，已经3天了吧？”

　　他说。

　　“是74个小时又3分钟。”

　　他身边，另一个装了个金属鼻子的信徒蹲在地上，按住脑门，回答道。

　　“当时，我在南边与Hello Happy World！交接的哨卡处轮岗。”他说，“是我放下哨卡，看着那三个人——桐谷透子、仓田真白和广町七深——出去的。”

　　“Oblivionis小姐让我们清理化工厂，也是那会儿的事吧？”

　　一个靠在墙上的女信徒问。

　　坐在她旁边地上的男信徒点了点头，说“对”。

　　“说是3天之内，就要用。让我们在60个小时内清理完毕。”男信徒说，“我们是超时了一点点。但……”

　　他望向阴沉天空下的远方。

　　有几人也随他的目光看去。

　　苍穹之下，化工厂的烟囱静静地伫立着，没有白烟、也没有嗡鸣声。

　　74个小时过去了。它还没有投入使用的迹象。

　　“是不是有事，所以延后了？”

　　有人小声地问。

　　“不可能。”有人立刻说，“Oblivionis小姐是我见过的人之中，对时间的说法最严谨的。”

　　“她说‘3天之内’，就一定是3天之内。她如果当时觉得不是3天之内，就会说‘3天左右’。要是临时有事，也一定会提前通知……”

　　这名信徒略有点焦躁地来回搓着他的手。

　　“可是，Oblivionis小姐到现在，都没有去验收化工厂的清理情况。”他说。

　　“……”

　　“Morfonica的鳞粉，都还没有来呢。”

　　另一名女信徒小声地说。

　　“明明【鸟笼】的公告说，化工厂是要租借给她们的……说是她们也会派一些人手来协助我们进入【综合区1】，让我们都做好准备。结果，她们的人也一直没有来……”

　　“是Morfonica的入驻要推迟了吗？”

　　有人问。

　　又有一人摇摇头。

　　“【鸟笼】里也没有写啊。”

　　“……”

　　不安的情绪，在信徒们的身边扩散。

　　“……跟Morfonica的合作，是不是出问题了？”

　　那名女信徒又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她的看法。

　　“现在不来……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合作……”

　　“没有说合作终止，应该是不会终止合作的吧！”

　　她身边的信徒说。

　　“那可是Oblivionis小姐考虑了好长时间，才亲自谈下来的！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说终止，就终止……”

　　“可是，可是，这也正说明，Oblivionis小姐是这项合作中的关键人物啊！”女信徒说，“如果Oblivionis小姐那边有什么异常状况，这项合作就算不专门去商议，也会自然地停滞下来，对吧。”

　　“就好像……就好像，现在的状况一样。”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们都知道的吧？”

　　“奇怪的事不止这些。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正在一件接一件地发生。”

　　“比方说还有……那些从【住宅区】来的，刚刚才熟悉我们这里工作流程的新信徒，也在3天前忽然全部被召集，带到【基础建设区】的封闭冷却塔那里去。那之后，他们就再没有回归岗位了。”

　　“这些情况，太不同寻常了。”

　　“……”

　　其他信徒因为这位女信徒的话语而陷入沉默。

　　“如果，我是说，如果……”

　　这名女信徒好像想接着说什么。

　　可是，她的脸拧在一起，“如果”了好几次，都没能继续说下去。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如果，Oblivionis小姐死了呢？”

　　站在最前头的男信徒带着不安的表情，替这位女信徒说出了这句话。

　　“喂！你说什么！”

　　其他信徒立刻小小地骚动了！有人立刻反驳——

　　“听我说！”

　　说出震撼发言的男信徒打断了他。

　　“你们还记得3天前的下午吗？”

　　他说道：

　　“【鸟笼】在没有声明的情况下，忽然让所有人离开靠主城区的哨卡。但好几个走得慢的信徒还是有看到，一台【德拉曼】几乎冲进了哨卡里面。”

　　“Doloris小姐过去了。有人看到，Timoris小姐也有在那儿。还有人的空气分析探头捕捉到了血。”

　　“现在想想，也就是从那时候起……”

　　“……就没有人再看到过Oblivionis小姐了。”

　　“而那天中午，哨卡的人是有看到Oblivionis小姐、Timoris小姐和另一名戴着遮断装备、挡住了头的外来者一起离开属地的。这跟现在的情况，完全能够对得上——”

　　“喂！别说了！”

　　立刻有另一位信徒，打断了这名男信徒的发言。





第五百二十一章 好运人


　　“再怎么说，肯定就只是负伤吧！”

　　不愿相信的信徒提高了音量。

　　“Oblivionis小姐、Oblivionis小姐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啊！”

　　“可是，到现在为止，已经3天了啊！”

　　先前那名信徒也着急了，他说：

　　“谁愿意相信呢！”

　　“但是，【鸟笼】里，之前进行的几项计划——化工厂的清扫、Morfonica的鳞粉的入住——全部都紧急停止了，只说‘照【日常方案】行动’！”

　　“明明是紧急停止，可却没有紧急停止后的额外措施！Oblivionis小姐以往都有做——或者，其他几位‘领袖’也会做的——”

　　“——可这些都没有！”

　　“能让所有的领袖都无心考虑之后状况的，怎么想，怎么想，都只有——”

　　“……”

　　着急的信徒不再说话了。

　　压抑、绝望、不安的气氛，笼罩着城市平台下方的这群信徒。

　　但这种气氛，并不只是出现在他们身上。

　　Ave Mujica的绝对领袖，Oblivionis消失的时间，太久了。

　　不安的气氛在整个Ave Mujica的属地内流淌。

　　天桥下面，高楼房屋内，街道上。

　　人群中，岗位上，独处时。

　　几乎所有的信徒都被这种氛围感染了。

　　因为……

　　……现在，Ave Mujica的管理方针，让Ave Mujica看上去，真的就像是正处在一个遭遇足以毁灭组织的危机后，不知所措的管理空白阶段。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会一直等到Ave Mujica真的宣布事态。”

　　方才的人群中，有信徒说。

　　他看上去也满脸愁容，不过，在这么多人里面，表情勉强算是比较坚定。

　　“只能这样了……赛博苍天啊……”另一人在他旁边小声地念叨，“要是没有了Oblivionis小姐，Ave Mujica会解散吗？那样的话，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难道说，又要回到之前的生活……不……”

　　有人小声而神经质地嘟囔。

　　有人来回踱步。

　　还有人念叨着“机神保佑”之类的话。

　　这些细碎的声音持续着，却没有人再相互交谈了。

　　场中，一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种沉默又持续了片刻。

　　有一个信徒，从靠墙的位置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中年男性。

　　从肩膀和脖颈处的金属接口可以看出，他右半边身体和右手都更换成了义体——最常见的那种，改的BCPD的制式。

　　几名信徒因为他起身的这个举动看向他。

　　这让被盯着的信徒，感觉到了些微的不自在。

　　“……我……呃……”他缩起脖子，指了指自己义眼，“我的工作时间要到了。”

　　“啊。”有和他稍微熟悉一点的信徒接过话，说，“这么说起来，今天是轮到你出去，对吧？【J012】。”

　　“是的。”

　　代号为【J012】的中年男性说。

　　“出去？”

　　周围有人问道。

　　“他是采购班的。”先前那个认识J012的信徒嘴快，替他回答道，“你知道的，采购班负责去乐之城进货……今天轮值岗的排班里面，有他的名字。”

　　“今天有采购啊。”有信徒说，“这还是这周的第一次采购吧？”

　　“本来是2天前采购的，但这不是……推迟了吗。”另一人回答他。

　　“真好啊。”也有信徒感叹道，“采购任务，也可以顺便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吧？亲自挑选，总比打报告方便。我也想进采购班。”

　　“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我相信Ave Mujica。而且，日子总是要过的啊？”

　　“你想进，很难吧？他能进，是因为他是J小队的！”

　　“啊……在冬天跟BCPD交战的过程中，深入危险场地，带回重要情报的J小队？出了很大的力，难怪能分配到这种好差事……”

　　“哈哈。那不是我啦。”

　　J012连忙摆手，说：

　　“只是队伍里有几个人参与了那次行动。Oblivionis作为表彰提拔了他们后，也给了J小队几个好岗位的抽签名额。我算是运气好，沾上了光，鸡犬升天。”

　　J012说罢，就说着“时间不早，我得赶紧走了”，匆匆离开了。

　　他一个人走出平台下方，渐渐远去。

　　再没有人看着他了。

　　可他脸上的表情，与刚才不自然的状态相比，没有变得松弛。

　　反而是，更加紧张了。

　　……

　　原谅我。

　　裹紧身上的大衣，在冷风中往哨卡走去的时候，J012在心中想。

　　Mortis小姐，Timoris小姐，Doloris小姐，Amoris小姐……

　　“（……Oblivionis小姐。）”

　　“（原谅我。）”

　　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的。

　　……好吧，我有想过。

　　但、但至少没想过，真的会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单就这一点，J012还是能想明白的。

　　他同样能想明白的，是Ave Mujica现在在做的事。

　　从3天前，到现在，Ave Mujica除了日常任务外，唯一一条发布的指示，就是【将【住宅区】来的新信徒们，带到基础建设区的封闭冷却塔】。

　　这些新信徒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放出来。

　　这件事，也加剧了外部信徒们的恐慌——因为，【鸟笼】没有向他们告知，那是在做什么——

　　但J012知道。

　　Oblivionis离开了属地。

　　然后，出事了。

　　因为是临时决定离开，没有经过规划。信徒中最悲观的人，也没有往“有埋伏”那里去想。

　　大部分认为“Oblivionis小姐真的出事了”的信徒都觉得，Oblivionis小姐是在某种会面中遭遇了突发不测。

　　所以，自然很少有人能想明白新信徒们为何被单独关押。

　　J012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毫无疑问，是在排查谁走漏了风声。）”

　　他神经质地这么想，并确信这一点。

　　因为，走漏风声的人。

　　就是他。





第五百二十二章 野心与勾结（6k8月票加更）


　　前方，哨卡越来越近了。

　　混杂着紧张和即将死里逃生的高亢心情，J012接近那扇精钢制成的门。

　　J012原本是一个糟糕的、日工作16小时、字典里不存在“加班工资”这一词汇的黑心包装制造厂的员工。

　　他觉得自己比周围的人都要聪明，但过了这么多年，没有除他自己之外的人发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烂在流水线上，但就算放声大喊，流淌在这座城市上空的音乐也能盖住最惨痛的呼号。

　　因为无法接受现状而徘徊的日子持续着，直到那一天。

　　他在网路上浏览，并和许多人一样，被Ave Mujica的神秘开箱影片所吸引。

　　他通过了Ave Mujica考核。

　　那之后，经历了很多事。

　　他从“工厂员工”变成了“信徒”。

　　事后想来，这绝对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不是说，重要决定会改变人的命格吗？

　　“加入Ave Mujica”，一定就是这样一个决定。

　　J012的运势，从这个时期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J012最初负责的，是【基础建设区】的边防巡查工作。

　　起初，生活十分艰苦。不过，没经过几个月，食物问题就得到了解决。

　　J012很快就过得比他在乐之城的时候，过得还要好了。

　　后来，Ave Mujica打下了【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J012的巡视路段也由此增加，扩增到了【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南边的一段路径。

　　这里又发生了一件幸运的事。

　　J012无意中发现，他负责的路段中，有一个小角，是算在乐之城主城区内，能连接上乐之城主城区的局域网网络的。

　　这和需要报备才能够定时浏览外部资讯的其他人能获得的娱乐相比，简直是水洼和大海的差别。

　　J012会用这个机会看一看最近的花边新闻，下载游戏，或是听听其他乐队新发售的歌。

　　再后来，更不用说了。

　　J012抽中了签。

　　从这之后，他除了巡查的工作，还多了外出采购的工作。

　　能自己采买物资。

　　能收到想要提高自己采购优先级的信徒悄悄塞来的小费。

　　甚至于，如果顺路，还能逛逛想去的店铺。

　　他曾经对这样的生活感到无比满意。

　　曾经。

　　这一切改变了。

　　因为Ave Mujica和【综合区1】的流民，在交界线上打了起来。

　　“（到头来，还是因为那场战事。）”

　　拉住精钢制成的门的门把手的时候，J012这样想。

　　他看着自己的义手。

　　在交界线上发生的那场战事，看起来，是Ave Mujica赢了。

　　但战火一旦鸣响，就永远就没有谁会真的胜利。

　　J012在那场战斗中失去了一只手和原生的肩胛骨。

　　而他还算是幸运的。

　　因为他亲眼看到刚刚还在自己旁边的人躲入错误的壕沟，被飞来的铁片削掉了脑袋。

　　这场战事狠狠地打醒了曾乐观地觉得“有食物，有网络，有保障……在这里生活，和在丰川大厦工作，也没差很多嘛！”的J012。

　　他已经坐到了很好的位置。

　　放眼整个Ave Mujica，除了五位首领之外，能像他一样生活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但是，但是啊……

　　就算是这种位置，他也还是“帮派人”，而不是“公司人”。

　　在丰川大厦里工作，只要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当一个打工人，至少饥饿跟死亡，跟你是基本无缘的。

　　但这里不是。

　　这里是帮派。

　　在这里，再安逸的生活，也会有覆灭的一天。

　　流民，流寇，垃圾佬。从城市生态位更下方来的敌人。

　　其他乐队帮派成员，BCPD，丰川家。从城市生态位更上方来的敌人。

　　战火永恒地铭刻在帮众的生命里。帮众会随时需要主动出击，又随时会被别人偷袭。

　　只是从底层的“生活质量很差，要随时面对死亡”，变成了“生活质量尚可”。这很好……

　　……但“要随时面对死亡”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J012想要突破、改变、更好的生活，而来到这里。

　　这里确实很好，他也很高兴。但他忽然醒了，从一场限时的狂欢之梦中醒来。

　　他开始看到更多的未来，一些早就摆在他面前的未来。他正在走上一条道路，一条血、死亡与音乐铺就的道路。他曾以为这条道路十分特殊，但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这条道路另外的【七支乐队】，早就已经走过一遍了。

　　而那些从最初起就跟随着【七支乐队】的元老成员们，已经没有几个，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不是J012所想要的“最好的”未来。

　　……只是，总比他原本的强。

　　而且，他没别的选择了。

　　他只能接受它。

　　……当时，他是这样认为的。

　　事情再一次出现了转机，是在他终于适应了新安装的义体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战事因为Ave Mujica的首领们的到来趋向稳定。

　　但战火仍在持续燃烧。

　　信徒们的情况，也同样很糟。

　　人手不够。

　　药物不充足。

　　必要的医疗设施太少了。

　　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的J012也因此被紧急征用，跟其他人一样临时冒险离开属地，去主城区获取药物和医疗维生设备。

　　在眩晕感和幻肢疼痛感中，J012出现在【中心区】与【米歇尔乐园】相接的位置的地下药商那里，采买药品。

　　那是一间肮脏的小房间，看上去，就像是一间下沉的【24小时营业】便利店。药物一排排地摆在货架上，房间深处，挂在高处的电视播放着乐曲的MV。

　　播放的是Pastel Palettes的新曲。

　　“……这曲子，这就出了啊。”

　　J012带着疼痛和不适感带来的恍惚，看着那电视中的影像，喃喃自语。

　　明明几天前，才公开情报的。

　　对了，就是那天晚上，战事就打起来了……

　　不过。

　　这喃喃自语，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

　　“你也有在关注这首歌啊。”

　　货架旁边，一名与J012年龄相仿的、戴着宽檐帽的男人，开口向J012搭话了。

　　机械的声音很重。喉部是经过改造的。

　　不过，语气还算温和。

　　“……只是在扫新闻的时候顺便看到。”

　　J012不希望在出任务的时候有太多的交谈。

　　他稍稍表露出回绝的意图，想要结束话题。

　　但接下来，对方说了一句让话题无论如何，都没有这么快结束的话：

　　“你能从【填海新地2期】里，连上乐之城的局域网啊。”

　　“——！”

　　J012猛地看向这个男人。

　　在J012的注视之下，这个男人稍稍抬起头来，露出了他帽檐下面那张银色的脸。





第五百二十三章 步入深渊（6k8刀片加更）


　　J012在那次地下药商的非常规采买活动中，遇到了危险的家伙，而且，还被认了出来。

　　这种情况，让人联想到“死亡”。

　　J012下意识地摸了脑机，想要寻求【鸟笼】的协助。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了能够与【鸟笼】互通反馈的距离。

　　看起来，一切都完了。

　　不过，幸运总是陪伴着他。

　　他没有被杀死、被抓住、被抽出脑和脊髓，或是接进超高伏的电压体验里。

　　银色脸的男人相当礼貌地，对J012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会向你支付报酬的。”

　　那名男人温和地对因为恐惧而紧绷的J012说。

　　“与之相对的。”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简单的事呢？”

　　……

　　银脸的男人直到最后，也没有威胁J012。

　　他给了J012一串加密电子号码，一张丰川大厦用的身份卡，和一个承诺。

　　“不需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

　　当时，银脸的男人如此对J012说。

　　“你只要关注你的领袖Oblivionis就可以了。”他说，“如果，她做了什么平时不会做的事情，比如突然集合人员，临时增建新项目，或是忽然离开属地，你就拨这个号码联系我。就像你登录局域网听音乐的时候那样。”

　　“你只需要做这件事就行了。”

　　听上去非常简单。

　　但J012很明白，这请求意味着什么。

　　……这是要他成为间谍。

　　银脸的男人告诉J012，他是丰川的人。

　　而J012如果答应帮这一把，他很快也会是了。

　　只要短短的几句话，J012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一个可选的、成为丰川大厦员工的机会，或是一份在卫星城的高级差事。

　　“……我该怎么相信你会兑现你的承诺？”

　　J012当时脸色苍白地如此问。

　　“你只能相信。”

　　银脸的男人说。

　　“丰川马上就要对Ave Mujica动手。”他说，“我会在这里拉拢你，就是证据。”

　　“……”J012沉默。

　　“你很走运，活到了现在。”银脸的男人说，“但在丰川的打击下，没人能说自己一直活着。在那里面，你迟早会死。”

　　“……”

　　“你的信息可以减少丰川的损失。”男人说，“我们少损失，你也不用死。这对我们来说，是双赢。”

　　J012一开始没有给出答复。

　　奇迹般地，银脸的男人没有纠缠。

　　J012带着他买的那些药物离开了，顺利地返回了【填海新地2期】。

　　但这件事没有就这样结束。

　　在J012因为右半身的疼痛而无法入睡的下一个夜晚，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

　　“（我没有错。）”

　　J012对自己说。

　　然后，他推开那扇精钢铸就的窄门，进入了哨卡下方的房间。

　　那是一间很小的房间。

　　房间正中又被两面厚实的防弹玻璃，划分出了更小的审察间。

　　进出Ave Mujica属地的人员，会在这里接受审查。

　　这个流程，作为采购班的一员，J012已经很熟悉了。

　　“（我没有错。）”

　　J012靠近审察间，又在心里强调了一遍。

　　死亡。

　　敢说不在意它的，都是没有真正亲眼见识过它的。

　　丰川还会再打来的。这一次抵御住了，又是下次，再下一次。

　　能始终抵御住吗？

　　抵御住了，自己又能活下来吗？

　　J012没有信心。

　　那可是【丰川】啊。

　　丰川又不是没有剿灭过乐队。

　　昨天得罪了丰川，今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乐队（包括他们的拥护者们），J012也是知道那么几支的。

　　至于乐队帮派？

　　J012是没有听说过乐队帮派被剿灭。

　　不过，他想，那可能只是没有被他知道。

　　丰川和乐队帮派。

　　现在自己得到了在这两者之中选择的机会。

　　“（……）”

　　J012想要活下去。

　　选择前者，活下去的可能性，更高。

　　J012最终给出了他的答案。

　　咔、咔。

　　防弹玻璃侧面的小门的锁，被解开了。

　　“（被抓走的新信徒，绝对正在接受排查。）”

　　J012一边打开审查室的门，一边想。

　　“（一旦排查结束，发现没有可疑的目标，就会开始排查老信徒。）”

　　自己会被查到。

　　得在那之前逃出去……

　　过去的三天中，J012都因为这件事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而今天，机会终于来了。

　　采购恢复了。

　　而这一班，也正好有排到自己。

　　“（虽然如果排不到，也打算用平时积攒的物资换班的。）”

　　“（但这样一来，没有记录，就更保险了。）”

　　J012想着，踏入房间之中。

　　Oblivionis小姐出事了。

　　这件事，J012觉得，绝对不只是自己的问题。

　　当时，J012在边境巡逻，关注到Oblivionis小姐从【综合区1】带了人，离开了南边的哨卡。

　　“（我只是将这条信息通报出去而已！）”

　　没错。

　　J012只是拨出了号码，告诉了对方Oblivionis在什么时候，从哪个位置，乘坐什么交通工具离开了属地而已。

　　“（我所泄露的，就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Oblivionis小姐出事了。

　　关键的，实际伤害到她内容，都不是我准备的。

　　危害到她的行动，也没有我的参与——

　　动手的人，动手的人背后的势力……

　　“（这些，才是罪魁祸首……才是Ave Mujica的首领现在最需要关心的！）”

　　门在身后关上。

　　J012站在了审察间里。

　　他看看身前两侧的监控摄像探头，按着脑机，虹膜上开始发光。

　　“【认证ID：J012】，任务：外出采购，请求接受审查。”

　　J012朗声道。

　　从监控摄像探头内投出的，扫描的光，开始落在他的身上。

　　“审查中。”

　　淡淡的声音从探头旁的扩音器传出。

　　那是Mortis小姐的声音。

　　Ave Mujica属地的人员审查，向来都是由她负责的。

　　“……”

　　J012等待着。

　　通常，过上两、三分钟，Mortis小姐就会说“审查通过”。然后，门就会打开，人员就可以离开……

　　但今天，并没有如此。

　　“审查未通过。”

　　Mortis小姐说出了与往常不同的短句。





第五百二十四章 有脏东西惹到我了


　　审察间厚重的房门稳稳地扣着。

　　门锁没有打开。

　　“（……什么？）”

　　J012很确信，他的行动每一步，都是小心谨慎地进行的！

　　全程就只拨出过一次电话，还是根据那个男人的指示，用发信装置将发信源伪装成了外部车辆。身份卡确实收到了，款项也是确认过协议的……

　　“（没有问题的……）”

　　冷静点。

　　审查不通过，可能有很多原因。

　　不要吓自己。

　　“……怎么了？”

　　J012听到自己的心脏开始狂跳。他努力保持镇定，维持住心拍数，并问：

　　“是采购任务取消了吗？”

　　没错。

　　临时取消采购任务，会导致外出审查不通过。

　　J012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件事。不过，跟他同属于采购班的其他人中，有人遇到过这种情况。

　　最近因为是特殊时期，这种临时取消也会有的。这也是特殊情况——

　　然而。

　　“不是。”

　　Mortis小姐的声音回答了他。

　　“……”

　　冷静，冷静。

　　在这里不稳定住，就全完了。

　　也有可能，是临时拘束……就像那些被关在封闭水塔里的新信徒一样……

　　“跟我同一批次的其他采购人员呢？”

　　J012又问。

　　“他们也被暂时关住了？”

　　他问。

　　Ave Mujica的信徒要采购的物资很多、很杂。外出采购，向来很少只派单人前行。

　　通常，都由3～4名信徒共同行动，分散采购，并定时确认彼此的生理状态，以防意外。

　　因为同时出现在主城区可能过于显眼，所以，采购人员才会分别离开哨卡。

　　可能还没有查到自己。

　　如果是外出的人员全部被投入临时拘束，正在调查，那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

　　“其他3名采购人员都已经离开了。”

　　脑机里，Mortis小姐的声音平静地说。

　　“J012。现在，只有你要留下来。”

　　“——”

　　平静的声音。

　　不过，就像是死刑前最后的宣判。

　　J012开始轻微地颤抖——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他说。

　　在这个时候，他反倒是希望得到一点宽慰了。

　　哪怕是杀死他之前的麻醉剂，都好。

　　但他的祈求这一次没有得到应答。

　　“因为你涉嫌出卖与我们的领袖【Oblivionis】有关的情报。”

　　哐。

　　J012往后退了一步。

　　他合金的肩胛，撞到了防弹玻璃墙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最好了。

　　会到这一步，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性。

　　“……你们监测了脑波吗？”

　　J012颤抖着，问。

　　装在他脑袋里的【鸟笼】。

　　它据说只有管理的作用。并且，这种管理是受控人自愿，才能介入的。

　　但世界上说是“自愿”，却具备“强制”能力的东西，太多了。

　　隐秘、强制、不被发现地介入脑机，窃取视听文件。

　　J012不知道【鸟笼】的技术是否留有后门。是否能够做得如此隐蔽，无声无息地绕开被安装者所有的ICE协议，连“正在被黑入”都无法察觉。但他确实曾听说，乐之城是存在着这种技术——

　　他不是用自己的脑机拨出那个加密号码的。

　　监控脑机，查不出来。

　　但如果是监控脑波，就可以。

　　“监控脑波？这——严重违反了人权条例——”

　　J012绝望地喊。

　　他也知道在乐之城，人权条例早就成为了一纸空文。但是，但是——

　　但是。

　　“没有。”

　　Mortis的声音再次从上方的扩音器中传来。

　　“Oblivionis说，可以不安装。所以，我没有装脑波监视插件。”

　　她说。

　　——什么——那是——怎么——

　　“根据要求，对这三天内的11个需要外出的人，都宣告了【审查未通过】。”

　　Mortis淡淡地说。

　　“J012，你是唯一一个在听到这件事后，做出的动作和情绪反馈指标，都大幅度偏离标准差的人。”

　　“——”

　　J012没有调用脑机高内存软件。但他听到他脑机的风扇口在工作。

　　轻微的麻痒感从脑后传来。

　　电讯号如同某种活物一般，爬上了他的后颈。

　　“先前没有针对脑的搜查。”

　　Mortis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说。

　　“现在开始执行。”

　　“——”

　　J012想说话。

　　可那些电讯号已经同样影响了他包括喉咙的身体肌群。

　　他听到背后的门被打开了。

　　在失去逃跑力气的他的身后，有人进来了，并把铬金超梦头环按到了他的脑袋和脑机接口上。

　　在电讯号紊乱带来的恍惚中，J012的脑中回响着刚才，Mortis说的话。

　　根据要求？

　　根据要求，对这三天内的11个需要外出的人，都宣告了【审查未通过】？

　　根据谁的要求？

　　Ave Mujica里面，还有人能够提出这种风格的要求吗？

　　没见过Mortis做这种决策。

　　是Timoris？

　　Doloris……Amoris？

　　好像，都不太对……

　　以及。

　　明明，有安排事发后的紧急方案。

　　却连告诉信徒“有紧急方案”程度的安抚也没有。

　　很明显，是有意要压消息。

　　“（……为了精准地……抓出……问题人员……）”

　　是谁想出要压消息这件事的？

　　又是谁如此快地，就推动了这些决定的执行？

　　“（……）”

　　J012觉得，他好像就快要想到关键点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的意识就被后颈爬上的麻痒感，给彻底地夺走了。

　　……

　　嘀。

　　嘀。

　　嘀——嘀。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轻微的仪器声响着。

　　心电监护仪和脑电监护仪上，绿色与蓝色的电图线条，在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屏幕上跳跃。

　　在这些仪器的下方，管路和线路之间，是一张护理床。

　　护理床上，躺着一名女性。

　　维持生命体征的管路和检测状态的电线，绕过她金蓝色的长发，从喉部、胸侧和侧腹接入。大大的氧气面罩罩在脸上，挡住了她的面容。

　　嘶……呼……

　　氧气机运作。人的胸膛起伏着。

　　这仅仅证明了，她还活着。

　　嘀、嘀。

　　仪器声响着。

　　嘀。

　　一行小字，从侧面的屏幕上跳了出来。

　　紧接着，那小字扩开，滚动出长串的文字。看上去，像是某种报告。

　　嘶……

　　咳咳！

　　咳嗽让胸腔猛烈地起伏。

　　各项指标弹跳了一下。

　　疼痛牵扯到床上人面部，让她咧起嘴角。

　　不过……

　　比起痛苦或无助。

　　那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凶恶的笑容。





第五百二十五章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喂——”

　　“有人吗——”

　　“放我出去！！！”

　　“我是冤枉的——啊——我要见我的律师——”

　　咚咚咚。

　　【填海新地2期】，某处。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部。

　　一盏昏黄的小灯在顶部可怜地亮着，照亮了室内的状况。

　　房间不大。

　　从门进来，是一条笔直的走道。

　　走道右侧靠墙。左侧，则被厚重的铁栏杆分开，构成了三个内部仅有简易便所的隔间。

　　这三个隔间里的前两个，目前，都是空的。

　　只有最靠里的那个房间里，还有人。

　　而现在，被关在这个房间里的……

　　咚咚咚。

　　“放我出去——！”

　　就是还穿着外骨骼装甲，正在大叫“放我出去”的千早爱音。

　　……

　　情况回到Oblivionis出事当天。

　　当时，在高档餐厅【TITLE IDOL】用餐的Oblivionis喝了一口海鲜汤，就突然不适，紧接着，吐血倒下。

　　大惊失色的爱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按在了桌子上。

　　“不——不是我！！！”

　　爱音被这阵仗吓得够呛！

　　我、我还怕应酬被你们做什么呢，结果你们怎么自己人就要死了啊？

　　这是哪出啊！

　　这下……这下……

　　看起来，不就像是我干的了吗！

　　再不赶紧为自己辩护，下一秒，自己的脑和脊髓怕不是会被直接拔出来，带回去“问话”了！

　　“别、别杀我！”

　　被按在桌上的爱音为了不被手起刀落地处理成更适合审问的“方便产品”，赶紧大喊：

　　“我有创伤急救小组的保险！”

　　“而且，而且，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

　　她想着，总之，这里先用创伤急救小组的名头，和Poppin'Party的名头，应付过去——

　　然而。

　　“别动。”

　　带有威胁意味的冰冷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可以反击，可以逃跑，可以找【大人物】。可以激怒我、让我更用力地攻击你，触发创伤急救小组的警报。”

　　“但我建议你别动。”

　　按住爱音的那个恐怖的保镖，没有看着爱音，而是看着靠在椅子上，胸口全是鲜血的Oblivionis。

　　她绿色的眼睛快速地闪亮着，应该，是在进行某种沟通、分析和报告。

　　不过，她说话的对象，是爱音。

　　保镖看着前方，用像是从气管深处挤出来的，蕴藏着可怕冲动的低沉声音，说：

　　“先说好，我擅长追踪。”

　　“你可以找人来救你。他们当然能救走你。”

　　“但你最好有想好被救走后，要去哪。”

　　“我会再去找你的。”

　　“你尽可以试试看，那些人能不能弄死我。”

　　“他们救你一次，我抓你一次。”

　　“再救你，就再抓。”

　　“入睡，休息，闭上眼睛。”

　　“在家，在公共场合，在保护中心。”

　　“你想用什么办法被抓？”

　　“拘束。捆扎。折断手脚。”

　　“切开延髓，沿着神经末梢，一点一点地磨入砂纸和溴化剂……”

　　“……你都可以试试。”

　　噫——！

　　太，太可怕了……

　　这是真家伙……

　　爱音被吓得脑子发麻——

　　——也不全是吓的。

　　后脑发麻。

　　耳边能听到的声音变得嘈杂。

　　眼前，花花绿绿的虹膜成像，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在威胁的同时，一块碟板被塞入了爱音后颈的脑机接口。

　　过量输入的信息一下，就把爱音本就濒临过载的脑机系统给烧掉了。

　　爱音也在这时，因为过量的脑电冲击，而晕了过去。

　　……

　　“放我出去——”

　　牢房内，爱音还敲着牢门。

　　在豪华的高档酒店里晕过去。

　　醒来之后，就来到了阴暗潮湿的地下牢房。

　　这反差可真够大的。

　　如果不是浑身都痛，爱音真的会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看多了超梦后做的噩梦。

　　虽然说，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

　　谁知道接下来，还能不能活着啊！？

　　“有没有人啊——”

　　爱音敲着牢门。

　　刚醒那会儿，爱音就发现自己的脑机变砖了。

　　什么进程都启动不了。

　　什么软件都打不开。

　　拨不出电话，也发不出讯息。

　　就连时钟都没用了。

　　想看看现在是几月几号几点，已经过去了多久，都没有办法。

　　“（出去应该能修得好……吧……）”

　　没有了脑机的生活，是很难熬。

　　不过，眼下，还有更大的问题。

　　“有没有人啊——！？”

　　爱音看不见时间。

　　不过，她凭感觉也能知道，自己被关进来，已经过了很久了。

　　始终没有人来。

　　就连几次可怜的送饭送水，都是通过墙上的管道滑进来的。

　　那都是些最简单的车间生产品。

　　如果在这里吃了，自己只能吃“无麸质高蛋白食物”的人设就会暴露……

　　……都要饿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爱音当然把它们都吃掉了。

　　味道……

　　只能说，就那样吧。

　　但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决。

　　“有没有人——啊——！”

　　爱音就连冲着管道里面喊，都完全没有人回应的迹象。

　　附近没有人。

　　自己毫无疑问，是被流民的势力抓回来了。

　　可没有人，就意味着流民的势力，并不打算听自己的辩解。

　　现在，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还没忙过来，所以才被暂缓处理？

　　就像暂时放置在处理车间外面的“待处理”冻肉那样，只是在等待被提上切割车间？

　　“（噫！）”

　　爱音越想，越觉得恐怖。

　　她可跑不出去。

　　她的身上，外骨骼甲是还在。

　　估计是因为判定能否剥离、如何剥离、剥离是否触发警报很麻烦，而且很耗时，才没有被处理。

　　不过，她藏在外骨骼甲里的【自动屠宰机】、手雷、炸药，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在醒来的时候，就都已经不见了。

　　现在，身上一点能用的武器都没有。

　　外骨骼甲也就只剩下了“增加重量”这一个功能。

　　它内置的微型自动力系统，早就因为脑机系统的变砖，整个都用不了了。

　　爱音又不敢把它脱了。

　　此刻，这身铁皮挂在爱音身上，反而变成了浪费她体力的累赘。





第五百二十六章 放我出……没事了（6k9月票加更）


　　来凶险万分，危机四伏，还有流民的集群的【填海新地2期】，干了这么久的活。

　　爱音是有预想过，可能会倒霉，变成这种被流民抓住的情况。

　　毕竟，她也算是在【综合区1】“瞒着流民”，偷偷窃取的情报。

　　被流民的巡查队发现，抓住，投入牢房……这种，也是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不过……

　　她是没想到，自己真的被抓，是在【综合区1】的流民都几乎走完了之后，才发生的。

　　——而且，甚至不是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发生的！

　　“（怎么吃了个饭，莫名其妙地就被抓了啊！？）”

　　拜托！

　　我只是赴宴而已啊！

　　爱音自己，才是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的领袖——发生了什么——听我解释——！”

　　“放我出去——”

　　只有一人的牢房里，爱音坚持敲着栏杆，喊着。

　　爱音可不想就这样等着，一直等下去，到时候被说“啊，都处理完了。什么？地下室还有个？好，宰了吧”，就这样轻率地被处理掉啊！

　　毕竟，她的脑机里面，拔不出来东西！

　　现在，甚至都更进一步，直接变砖了！

　　留着她，也没有情报上的用途啊！

　　不，等等……

　　“（好像听说过一些古老的拷问法……可以通过拷问肉体，结合观察神态和微表情，来逼供……）”

　　爱音的脑中开始不受控地浮现出自己曾因为猎奇心态，看过的那些黑超梦片段。

　　“噫……噫……！！”

　　那样更糟糕啊！！！

　　“有人吗！！！”

　　至少，先来个人吧！

　　有人，才有沟通的契机啊！

　　有沟通的契机，爱音就觉得，怎么样也能先手获得主动权。

　　有主动权，就能拼命用谈话技巧，把情况带进自己的节奏里面。

　　爱音对自己的谈话技巧，还是有自信的！

　　再怎么说，至少能够避免一上来就被做掉，或是一上来就被施刑吧！

　　虽然，真的是搞不明白，那名钢琴手怎么就吐血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得先把自己“是无辜的”这件事传达出去！

　　“（不然，真的要被做成罐头了！）”

　　“我要跟你们的领袖谈谈！”

　　恐惧驱使着爱音。

　　她用力敲打铁栏杆。栏杆与她金属构成的外骨骼相互碰撞，哐哐作响。

　　“来个人，让我谈谈——吧——”

　　咔……吱吱。

　　金属摩擦的声响。

　　“！”

　　爱音猛地望向走廊的尽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呼唤真的起了作用。

　　钢材质的厚重大门，在爱音于这间逼仄的囚房之中醒来之后，第一次被打开了。

　　嗒、嗒。

　　有两个身着制式服装的信徒，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一人背手，一人正手，正合力抬着一个大麻袋。

　　大麻袋看上去沉甸甸的。

　　底部，好像还有点潮湿，不知道是装了什么。

　　“（太好了！）”

　　虽然抬着东西，有点奇怪，但总算是看到人了！

　　爱音心头一喜。

　　“我要见——”

　　就在爱音刚刚说出几个音节的时候。

　　两名信徒又向前走了一步。

　　嗒……

　　呯！

　　沉重的声响。

　　大麻袋被抛出，丢在了牢房的过道上。

　　“！”

　　灯光的光晕之中，爱音看见有深色的液体从大麻袋中渗出，慢慢地流进地面砖缝的凹槽里。

　　那分明……

　　就是血。

　　“（！？）”

　　爱音被吓得往后缩了一缩。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搬来那大袋子的其中一名信徒开口了。

　　“丢这儿就行了吧？”

　　他说。

　　“可以吧。回去了。”

　　另一名信徒也说。

　　他鄙夷地看了地上的大麻袋一眼。

　　“呵，出卖了领袖的家伙。不识好歹。蠢货。”

　　他啐了一口，并转过身。

　　另一名信徒也随他转身。

　　“就一直丢这儿？”

　　前一名信徒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下次丢垃圾的时候，塞主城区垃圾桶里。”后一位信徒说，“或者，从【米歇尔乐园】旁边的海滨那儿，丢进海里，也成。”

　　说罢，这位信徒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好像还颇有怨愤，絮絮叨叨地说：

　　“Mortis小姐就拔了他脑机里的资料，拔得比他自己记得的还彻底。她从里到外刮干净后，就顺手烧掉了他的脑子……”

　　“……哈。要我说，Mortis小姐做得还是太干脆了。”

　　“为什么给他个痛快？”

　　“我是真不明白。”

　　“要是我来做，我就把脱水剂和塑型剂从他的鼻子里——”

　　“喂！”

　　前一名信徒低声叫停他。

　　他往回看了一眼，示意后方。

　　“！”

　　爱音正好与这位信徒对上了视线。她又往后缩了缩——

　　“里面还有人。别说太多。”

　　这名信徒提醒他愤慨不已的同伴。

　　“喔。”

　　那名信徒应了声，停下了。

　　不过，他紧接着，也看了爱音一眼。

　　“那不也会变成死人吗？”

　　他说。

　　“——”

　　爱音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绷紧——

　　“还没定呢。”

　　前一名信徒说。

　　“我看是迟早的……”

　　后一名信徒回应。

　　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们说着话，走出了牢房。

　　嘎……吱吱……

　　牢房厚重的钢材质大门，就这样又被推上，关闭了。

　　咔、咔。

　　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

　　牢房里，再次只剩下了爱音一个人。

　　“……”

　　爱音抓着牢房栏杆，站在那儿。

　　灯光依旧昏黄。

　　空气依旧安静。

　　房间里，多出了一只大麻袋。

　　大麻袋里渗出的血迹，黏稠、安静地沿着砖缝，在地面上流淌。

　　爱音对那里投去恐惧的视线。

　　就算没有扫描，没有分析软件，爱音也能知道……

　　……那肯定，是死人啊。

　　“（欸！？）”

　　“（跟南边的流民领袖接触，被审问完了以后，就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塞进主城区垃圾桶。

　　丢到海里。

　　还有什么，从把脱水剂和塑型剂从、从鼻子里——

　　“（——噫！）”

　　“放……放我出去……”

　　爱音轻轻地敲了一下栏杆，小声地叫喊。

　　她还在叫喊。

　　不过，这一次，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势。





第五百二十七章 关键时期（6k9刀片加更）


　　嘀嘀。

　　嘀——嘀嘀。

　　医疗室内，块状的屏幕们幽幽地亮着光。

　　嘀嘀。

　　脑电双频指数，肌电活动和信号质量指数，在屏幕上波状跳动。

　　嘀嘀。

　　这些指标的旁边，是对脑机的状态监控。

　　那上面，正间断地弹出一个又一个地窗口。

　　它们打开，被确认，再被关闭。

　　咳咳。

　　躺在床上的人，胸膛起伏着。

　　那只能说是“看起来像咳嗽”的状态。

　　因为喉部被插了管子，这种咳嗽是无声的。当咳嗽到来的时候，只能够从外扩的胸膛和轻微的，如同拉风箱一般的呼鸣声，判断出这个行动的含义。

　　更多的窗口弹出。

　　被确认。

　　被关闭。

　　咳嗽。

　　信息量在增加。

　　确认的速度，也随之稍微变快了些。

　　不过，比起确认的速度增长得更快的，是床上人咳嗽的频率。

　　咳咳。

　　原本，大概十分钟，她才会咳嗽一次。

　　可现在，每分钟，她几乎都会咳嗽好几下——

　　哧……

　　面上感觉到薄薄的凉意。

　　呼吸面罩内，被喷入了药物。

　　“……”

　　床上人微微地侧头，看向床的侧面。

　　金蓝色的刘海因为她这极其微小的动作，从她的脸旁落下。

　　床上人，正是祥子。

　　数日不见，祥子的气色完全改变了。

　　她变得憔悴，脸色煞白。

　　她那曾不论经受何种痛苦都散发着光芒，仿佛永远也不会熄灭的金色的眸子，此刻也因为瞳孔灰度的提升而变得黯淡，变成了一种灰暗的深橘黄色。

　　这只眼睛，看着仪器的后面。

　　在那里，房间的入口处，一个人走了进来。

　　“给你上止咳的雾化吸入了。”

　　来者用可靠的语气，淡淡地说。

　　是Morfonica的支援人，二叶筑紫。

　　她拿着病患记录，靠墙站着。

　　维生设施的冷光照亮了她的脸。

　　“你最好别这么拼命。刺激太强了，激素分泌会增加，对你的内环境稳定没有好处。”筑紫翻阅着病患记录，说，“胸廓会痛吗？”

　　筑紫抬起头。

　　不过，并不是看向躺在床上的祥子的脸，而是看向数块显示屏中的一块。

　　那正是先前不断弹出消息的显示屏。

　　上面，有一个蓝线勾勒出的框体。

　　【……】

　　框体中，一时间，只有噪点留下的点状痕迹。

　　不过，慢慢地……

　　【……】

　　【…………】

　　【Oblivionis：没有……痛感。】

　　【Oblivionis】的名字，从框体中出现，并回答了筑紫的话。

　　“那就好。”

　　筑紫又沙沙地记录了几笔。

　　中途，她瞥了一眼显示屏幕。

　　框体上又再次，一个字一个字地，弹出了讯息。

　　【Oblivionis：二叶小姐……进来，没问题……吗……】

　　过了一会，又接了一句。

　　【Oblivionis：【气锤】……的……破坏复原……进展……】

　　“……你就别担心这个了。”

　　筑紫还沙沙地在电子病历上记录着。

　　她说：

　　“你们的人为了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在这儿，很努力呢。”

　　“进展，比预期快个五、六倍……不，也许更多吧。”

　　【Oblivionis：……】

　　框体中，【Oblivionis】的回话又恢复成了噪点。

　　她的状况并不稳定。

　　光是这样通过脑波通讯，都很费力。而且，当脑波状态不好的时候，还会无法顺利表述出意思。

　　不过，至少数据显示，她的视觉保留得不错，听觉也没什么问题。

　　筑紫从房间内走过。

　　她一边走，一边依次确认了各仪器上的指标，并进行了记录。

　　“比前两天稳定些了。”筑紫的说话声在小房间内回荡，“不过，仍然是危险值。”

　　“中毒。”

　　“黏膜摄入，消化道毒性。肝毒性特强，超过了常规指标几千倍。”

　　“由此并发肺部、肌群的感染，以及全身的脏器衰竭。”

　　“说实话，就算是撑过了前两天，现在我也得随时盯着你，预防你进入需要紧急抢救的状态。”

　　“我是建议你不要在这期间处理乐队帮派事务，优先静养。那样的话，我可以给你上更高效的镇静恢复药物。不过……”

　　记录中的筑紫看了床上的祥子一眼。

　　“……我说了，你也不会接受这个提议的吧。”

　　【Oblivionis：……】

　　【Oblivionis：……谢……】

　　筑紫叹气。

　　“如果就是要说这些客套话，那你还是节省下体力吧。”筑紫说，“你在中毒的第一时间，就让属下把所有的体征报告全部发给我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

　　“不过，从结论上来看，是你救了你自己。”

　　【Oblivionis：……】

　　“就是，你的做……”

　　“……算了。别的乐队帮派的事，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筑紫说。

　　“你不康复，化工厂的租借问题会变得很复杂，Morfonica也会很伤脑筋。”她说，“单从这点上，我也会全力救治你的。”

　　记录全部完成了。

　　筑紫再次走回一开始进来的地方。

　　【Oblivionis：……】

　　现在是不能稳定表现出句子的时期吗。

　　筑紫摆了摆手。

　　她说：

　　“肺部、肌群的情况，我给你控制住了。”

　　“消化道的出血点能暂时按住。”

　　“肝……坏死了98%以上，已经没救了。”

　　“其他脏器的衰竭，我暂时用药拖着，维持在轻量区间内。”

　　“但如果想要避免它们也像肝脏一样最终陷入不可逆损伤，必须要尽快知道药物的成分，投入解毒剂的制作。”

　　“这是非常规毒素。我没在毒物名录里匹配到。恐怕，是要和特定生理指标反应才发作的合成新二类毒素。”

　　“要排查的范围太大了。我会在查出来之前，尽量稳定你的状况。”

　　“你也尽量别死。”

　　“——所以，至少把你手头同时处理的内容，削减到现在的3/4。”

　　她说。

　　“不然，下次就不是止咳，而是镇定了。那只会加速对你的伤害。”

　　【Oblivionis：……】

　　仍旧没有反应。

　　筑紫摇摇头。

　　她转身，准备走出房间。

　　不过，这时候，显示屏上，又慢慢地浮现出了一句话。

　　【Oblivionis：药物……】

　　【Oblivionis：……我的人，已经，去找了。】

　　……

　　同一时间。

　　乐之城。

　　演出区。

　　摩天大楼【星彩】，28层。

　　高档餐厅【TITLE IDOL】。

　　后厨。

　　咔、咔。

　　新风管道发出两声轻响。

　　管道盖板被取下。

　　嗖。

　　海铃从管道之中出现，跳入了房间里。





第五百二十八章 消费者权益保障


　　嗒。

　　软皮靴的底部与餐厅后厨光滑的瓷砖地面碰撞，发出轻轻的响声。

　　嗒、嗒。

　　脚步声是室内唯一的声响。

　　流淌的音乐声从窗户外部传来。

　　后厨没有人。

　　现在是下午三点。餐厅没有进入备料时间。

　　嗒、嗒。

　　别在后腰上的两把长长的武士刀轻巧地绕过狭窄的后厨过道，没有碰到任何一件堆起的碗盆。

　　海铃径直向前走去，来到后厨的尽头。

　　她伸手，打开写有【每日留样（保存一周）】字样的透明玻璃橱柜。

　　橱柜上有锁。

　　不过，海铃只往正确的方向上稍稍用了下力，它就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被强行破开了。

　　橱柜内，摆着很多包着PVC保鲜膜的小碟和小碗。

　　海铃没看它们一眼，而是转向了玻璃橱柜侧面。

　　在那儿，还有一处新风管道。

　　海铃伸出手。

　　咔、咔。

　　随着螺栓被拔出的声响，这处管道的盖板也被取下。

　　“……唔……唔……！”

　　管道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光透入管道。

　　可以看见，管道里赫然塞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因为面部打过肉毒杆菌，看不出来实际年龄的男人。

　　他此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嘴里被布团塞着，双手被反绑，只能发出不明所以的呜咽。

　　看到新风管道被打开，他挣扎的力道更大了点。这让他那身被揉皱的西装变得更加皱巴巴，并把上面颇具特色的条纹也挤作一团。

　　胸口处的餐厅LOGO因为他的动作而变得格外明显。

　　电子名牌被触发了。可视界面弹了出来，上面显示此人是【TITLE IDOL】今日的值班经理。

　　“你自己看吧。”

　　海铃说。

　　她把这名被恐惧渗透的经理从管道里拽出来。

　　经理落在地上，像是一大袋复湿过的冻干蚯蚓。

　　海铃把这袋“冻干蚯蚓”的头拉到了橱柜前面，好让他能够更仔细、更准确地用他的那对义眼看清橱柜里面的情况。

　　【鲷鱼茶渍饭】、【朴叶烧牛肉粒】、【什锦炒菜】……

　　每一个电子标签后面，都能看见薄薄的透明PVC保鲜膜下方留存着的，相对应的菜肴。

　　然而。

　　……【海鲜风味浓汤】。

　　只有【海鲜风味浓汤】的标签后面，放着的那个碗，是空的。

　　看内部干净的状态，与其说是“倒掉了”，更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放进去过”。

　　“我离开的时候，应该还特意强调过了：【有人中毒，注意留样】。”

　　海铃的声音淡淡地在室内响着。

　　“你们餐厅，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问。

　　“……唔……唔……”

　　被塞住了嘴的经理挣扎着。

　　“你们这样，我只能认为，是故意这么做的了。”

　　海铃按住经理的手。

　　没有用上很大的力道。不过，角度相当巧妙。经理沉闷的呼号一下子变得急促，表情也因为疼痛而扭曲、狰狞。

　　海铃在这时，把经理嘴里的布团拔了出来。

　　“不——不是我！”

　　好像每一个人想要辩解的时候，第一句话都是这个啊。

　　“我不知道是谁弄的！”

　　重新获得了短暂的自主辩护权的经理，像是在干呕那样吞咽着，拼命地说。

　　“那一天——那一天，不是我当班！”他说，“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谁，谁没有留样，我也不会知情——”

　　“我知道你们餐厅有安装经理脑机的联网系统。”

　　面对经理的辩驳，海铃只是冷静地说。

　　“不管那天在那里的是哪个经理，你都应该知情才对。”她说，“至少，【是谁负责去留样的】这点，你应该知道。”

　　“……咕……！”

　　海铃没有控制经理的喉部。然而，他像是喉咙被捏住了一样，发出短暂的气音。

　　“……”

　　海铃静静地，用碧绿的眼眸盯着他。

　　汗从经理的脸上渗了出来。

　　它滴在地上。

　　“……对……对不起……但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上……上头有……命令过了……”

　　经理如同颤抖一般摇着头。

　　“……”

　　海铃还是看着他。

　　铮。

　　一声锐响。

　　一道黑光。

　　【黑独角兽】出鞘了。

　　它被海铃反手握住，抵在经理的喉头上。

　　“……我、我有创伤应急小组的会员……”

　　经理说。

　　“最近被抓到的人，都喜欢这样声明啊。”

　　海铃说。

　　刀尖又往前送了几分。

　　“——”

　　经理已经说不出话了。

　　海铃更凑近了一步。

　　不过，并不是要杀死这个“被命令过”，只能在“更早的死亡”和“更晚的死亡”中做出选择的人。

　　“把当天的监控记录给我。”

　　海铃说。

　　“……监……监控记录……也被删除了……”

　　经理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话语。

　　“给我。”

　　海铃说。

　　……

　　电子密钥被从经理的脑机里调出，经过生物信息线缆，进入安装在后厨墙壁上的液晶面板。

　　几个【权限已确认】的小框弹出后，【监控类】的影像文件和调用记录，同时出现在了面板上面。

　　海铃滑动面板，将日期调到了事发当日。

　　她将时间拨到10点21分。

　　此时，祥子、海铃和她们的客人，还没有决定出发。

　　监控里，与此刻的空旷的后厨完全不同。人类厨师和机器人备餐员，正忙碌地工作着。

　　午高峰时期就要到了。所有人手头的事，都没有停下过。

　　不过，他们虽然忙碌，却并不忙乱。

　　左侧的备餐员，是在左手边的料理台前逆时针循环备菜。

　　中部的厨师，是前后移动，每隔几分钟，会往右侧靠一次。

　　右侧的备餐员，则在每次厨师往右侧靠的时候见缝插针，进入，将食物补入锅中。

　　“……”

　　后厨内，包括人类厨师在内，所有的员工都是按照标准的标定动线和标定时间来行动的。

　　每一分，每一秒，要做什么，都已经是规定好了的。

　　在这里的每个人的工作，都是彻头彻尾，被效率管理软件安排好了的，循环重复的劳动。

　　海铃沉默地，又确认了一会。

　　11点37分。

　　这是祥子、海铃和商人【TOKYO】，抵达【星彩】的时间。

　　11点41分。

　　4分钟后，监控就断掉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擅长追踪


　　“……”

　　海铃沉默地瞥了一眼左边的调用记录。

　　【12点39分】。

　　这个时间点，她正在往【填海新地2期】极速狂飙的道路上。

　　也就是说。

　　出事前，没有调用记录。

　　出事后，有1次调用记录。

　　不是【预设好了在某时刻关闭监控摄像探头】，而是【有人在案发之后，通过骇入等干预手段，删除了原本存在的影像】。

　　但不论手段为何，被删除的影像，都没有办法再复原……吗。

　　海铃陷入微微的思索。

　　“删，删除的事，我们的档案里是真的没有——”

　　一直观察着海铃眼色的经理，在这时候补充。

　　不过。

　　“接下来调取这个。”

　　海铃指着屏幕，说。

　　她指示的，是后厨外侧的，通向包厢的走廊的监控。

　　……

　　【确认认证信息】

　　【许可调取】

　　【开始播放】

　　【……】

　　【·REC】

　　【HD】

　　【F5.6】

　　【ISO100】

　　【时间戳CHECK】

　　【……】

　　屏幕上，出现了事发当天的影像。

　　海铃将播放速度调成了【×10】。

　　走廊上，客人倒是不多。

　　作为一家高档餐厅，“安静”是它那昂贵的服务菜单中，首先要提供给顾客的。

　　监控之中，只偶尔有零星穿着西装皮鞋或长裙高跟鞋的上流人士，寒暄着，路过其中。

　　也偶尔有一些服务生匆匆路过。

　　他们通常负责清扫，在不同的房间中来回。

　　不过，这些清扫任务，当然也是限时的。

　　他们很少待在走廊上。

　　最经常在走廊上看见的，还是送餐机器人。

　　送餐机器人从厨房驶出，在暖黄色的走廊灯光中稳定地向前行驶。

　　它们路过两侧内嵌在墙壁内的玻璃鱼缸，在走廊的拐角处轻微停顿，前往一处处包厢，又原路返回。

　　送餐的间隔、送餐的路径……

　　这些，全部都是预先设置好的。

　　井然有序。

　　然后……

　　同样的，监控也在11点41分断了。

　　并同样，直到12点39分才恢复。

　　删得，倒是挺干净的。

　　海铃松开手。

　　咚沙。

　　经理被丢在地上，靠撞在监控面板的下方。

　　海铃将目光收回，投向后厨内部。

　　踏、踏。

　　她往前走。沿着后厨的动线流程，慢慢地走过不锈钢制成的料理台面之间。

　　准备一碗汤，要经过的流程。

　　首先是取料。

　　海铃走过半开放式的，储存原材料的冰箱。她看向那些堆在角落里的、比人更高的大型袋装食品原材料。

　　它们和监控里看到的状态，一样。

　　没有被销毁。

　　海铃又往前走。

　　从原材料冰箱旁，进入备料区。

　　备料区现在看起来尚算宽敞。

　　不过……

　　海铃往桌台下看了一眼。

　　桌台下方，备料机器人们挤挤挨挨地塞在那儿，就好像是挤在超市货架上的压缩饼干和铁皮罐头。

　　海铃知道，进入工作状态后，这些机器人会满满当当地挤在这个区域里，用跟乐之城上空的航空管制差不多复杂的紧张动线，处理那些原材料，并把它们加工成半成品。

　　这个区域一旦开始工作，不管是人类还是机械，都很难有插手的空隙。

　　随意的插手会导致整个流程相互影响，从而导致难以预估的停摆时长。

　　海铃也从这里走了过去。

　　紧接着，是料理台。

　　这里有炉灶和更多的炉灶。

　　人类厨师，就是在这里进行工作。

　　他们的头顶，是超大功率的抽油烟机。

　　而前方……

　　“……”

　　海铃看向炉灶的正面。

　　那里看上去，像是一面不透光的镜面。

　　海铃伸出手，敲了敲。

　　镜面反馈出沉闷的声音。

　　眼眶预置件上，弹出了【材质：单向可视透视玻璃】的扫描结果。

　　为了保证食材制备的干净与卫生，【TITLE IDOL】的后厨炉灶部分，安装有对外的单向玻璃。

　　这即是说，外部走廊上的宾客可以随时看到灶台的情况。

　　而厨师并不能看到外面。

　　海铃想，如果她是下毒的人，就不会选择在这里动手。

　　海铃于是再往前走。

　　再往前，就到了出餐口。

　　咔嚓。

　　海铃打开出餐口旁的小门，来到走廊上。

　　走廊一览无余。

　　金红双色的流苏绒毯沿着脚下，一直铺陈向尽头。

　　海铃沿着这条小路，向前走。

　　能有资格在备样时做手脚。

　　动手的人，是餐厅的员工。

　　事发之后，在陷入混乱的时间点里，第一时间干预了备样。

　　外部的服务生因为距离近，手头不像后厨有那么多工作，最容易想到，能被委派这个任务。

　　而且，就算主动提出自己来做，也不会太违和。

　　本来想着，会不会有两个人同时动手——一个人下毒，一个人干预采样——

　　但后厨的状况，看起来不好动手。

　　如此看来，下毒和干预采样，都是同一个人做的。

　　那么。

　　下毒就是从送出汤，到送到包厢之中的这段时间内，做的。

　　海铃走在绒毯上。

　　她的眼眶预置件，微微地发着光。

　　向前走。

　　经过一个包厢。

　　再经过下一个包厢。

　　经过拐角……

　　“……”

　　海铃在拐角处站定。

　　散发着淡淡绿光的眼睛中，投出了扫描影像。

　　地上有脚印。

　　当然，服务生有进行清洁。但只要不是一个月一次的地毯全面更换，就算清洁过，也还是会留下细微的、肉眼和大部分常规扫描件都扫描不出的痕迹。

　　但海铃现在又用回她的警用扫描件了。

　　她看见了脚印。

　　许许多多的脚印，重叠在一起。

　　这里是走廊。尽管大部分时候，都是机器人在通过这儿，但人的脚印，还是少不了的。

　　不过……

　　脚印，也有不同。

　　在众多自走廊处转弯，踏向前方的脚印之中，有一对脚印，和其他的脚印，都不同。

　　它的脚跟是朝向墙壁的。

　　这让它在一众脚印之中，格外显眼。

　　“……”

　　海铃看向它脚尖的方向。

　　脚尖，对着拐角另一侧的角。

　　那儿，现在什么也没有。

　　但海铃知道那儿有什么。

　　在用餐高峰期。

　　那儿会有轻微地停顿，准备继续前进的，送餐机器人。





第五百三十章 老本行（7000月票加更）


　　海铃站在墙角。

　　除去和经理的那些必要的对话，她今天始终未发一言。

　　这在进入Ave Mujica后，没有那么常见。

　　不过，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一个不熟悉的状态。

　　因为，曾经的她，就是这样行动的。

　　在海铃的沉默中，那双特别的鞋印被拓出，转录成了影像资料。

　　然后，这影像资料又被投入了分析比对。

　　从鞋底的花纹，可以判断出鞋的品牌。

　　从鞋的品牌，可以判断出穿着人的经济条件。

　　从鞋的长度，可以判断出穿着人的脚长，和身体重心位置。

　　从脚长和身体重心位置，又可以判断出身高。

　　从鞋印的深度判断出体重。

　　从体重和身体重心的关系，判断出身体上的义体安装率，和义体安装分布。

　　从脚间距判断出肩胯比，从而判断出性别和年龄……

　　海铃只在墙角那儿稍微地站了一会。

　　她很快动身了。

　　她向前走去，绿色的眸子里亮着光。

　　海铃走过走廊，又穿过下一个拐角。

　　她穿过【TITLE IDOL】入口处的开放式电梯间，自然地从前台放置的活页夹中，抽取出一片内置有宣传信息的分离芯片。

　　她继续向前。

　　沿着“回”字形的走廊，返回到厨房门口的时候，海铃已经完成了对脚印主人的侧写。

　　男性。年龄在20～30岁之间。165公分。体重70公斤。经济状况不会很好。左手和右腿有金属义件改造，器官可能存在改造，考虑到职业特性，可能有仿生表皮改造。

　　海铃打了一个响指。

　　先前在前台附近抽出的分离芯片，在她的指尖上转了一圈，又跳了起来。

　　那枚芯片被海铃在空中抓住。

　　然后，它被塞进了海铃后颈。

　　轻微的光芒在视网膜中弹出。

　　精心做过UI设计的页面上，弹出了【TITLE IDOL】的菜单、荣誉、地址GPS定位……

　　海铃将那内容一直向下拉。

　　她点开了【员工信息】栏目。

　　整齐的人像从界面上出现。

　　那是【TITLE IDOL】所有在职员工的个人信息参数。

　　为了让来访的客人能够更放心地接受店面的服务，所有人类员工包括身高、体重、血常规、义体化指标在内的个人健康参数，全部都陈列在了餐厅的宣传页面附页上。

　　这基本上算是个人隐私。

　　不过，高档餐厅那比标准工资要高出25%的时薪，能买得到个人隐私。

　　海铃眨着眼睛。

　　那些信息从她的眼眶之中闪过，又被与侧写中的关键词一一比对。

　　很快，一名服务员，就被高亮了出来。

　　很年轻。证件照。标准地打着领带。一本正经地皱着眉头。

　　名字也给了。

　　【安藤】。

　　海铃也在这时，再次经过了拐角。

　　前方，出现了熟悉的门。

　　她回到了最开始离开的后厨。

　　现在，她就站在后厨外的走廊上。

　　不过，她并不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下午的休息时间马上结束了。

　　前方，两名厨师正推开后厨的门。

　　“上工，上工……哎，又要上工了……”

　　“别嚷了。喂，备料机器人开一下。”

　　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屋子内部。

　　“……”

　　海铃就跟在他们后面，不到十步的距离。

　　她控制、放松自己的身体肌肉，打开自己的脚掌。

　　一步，两步。

　　软皮靴碰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向前靠近。

　　呼吸也被很好地控制起来了。

　　几乎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就像是一片黑色的幽灵。

　　“我说，排班……啊……！喂！喂……”

　　“什么……呃！”

　　前方，传来细微的骚动，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从海铃的位置，她看见了两名厨师僵立在后厨中央的身影。

　　海铃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不动了。

　　因为他们看到，就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今天的值班经理嘴部被塞住，手脚都被捆绑起来，正躺在地上吧。

　　海铃向前了一步。

　　“……！”

　　她丝滑地抓住一名尚未反应过来的厨师，用手肘勒住了他的脖子。

　　大动脉压迫。

　　“……！……”

　　只有最初的僵硬。

　　几秒钟后，被勒住的人就昏了过去。

　　“有——有人——”

　　另外一名厨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瞪大双眼，向外跑，同时张口大叫——

　　海铃已经放开了那名被无害化了的厨师。

　　她向前一跳，就绕过了地面上的障碍，抓住了第二人。

　　挣扎也变成了一种借力的方式。

　　手肘抬起，交握。

　　再松开的时候，又是一个人倒下了。

　　海铃从倒下的第二个人身边绕回来。

　　“……！……！”

　　地上，只剩下了先前的那名经理。

　　他曾是被那两名厨师惊恐地看着的对象。但此刻，变成了他惊恐地看着两名后来者。

　　海铃把这样的经理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对他出示了【安藤】的名字和相貌。

　　“给我这个人的登记住址。”

　　海铃说。

　　经理只能点头。

　　登记住址，很快就被发给了海铃。

　　海铃看了一眼。

　　也是在这时……

　　嗒、嗒。

　　背后，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

　　先前两名进入后厨的厨师，并不是特例。

　　午休时间要到了。零零星星的，有更多的厨师和服务员，正在沿着外面的走廊走来。

　　海铃微微转头，望了下外部。

　　然后，她再次拔出了刀。

　　“——唔——有——保——”

　　看到海铃拔出刀的经理，剧烈地挣扎了！

　　他努力地尝试说话——能让人明白，他是想说，他有创伤急救小组的保险——一种稍微有点钱的人专属的，特别的说“饶了我”的方式——

　　“我知道。”

　　海铃对他说。

　　“身份ID上，可以看到创伤急救小组的参保情况。”

　　她在员工休息室抓到这名经理时，就确认过了。

　　翼侧的刻印是银色的。

　　说明是白银级别会员。

　　白银级别，是创伤急救小组保险的最低级别。

　　参保金额相对较低。相对的，创伤急救小组只会在参保人员的身体受到“可能危害性命的伤害”时，前来救援。

　　“你不会死的。”

　　海铃对这名经理说。

　　“不过，下一年度的保费，可能要多交点了。”

　　紧接着，一柄刀刺进了经理的小腿。

　　那是一柄十分朴实、外观并不亮眼的武士刀。

　　但也正是这柄刀，在拔出的时候，带出了比那些花里胡哨的街头常见刀具，更大量的血。





第五百三十一章 药不能停（7000刀片加更）


　　嗡嗡。

　　浮空车的滞空引擎声，在高楼外部响起。

　　紧接着传来的，是外部接驳窗口被打开的声音，高空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和重武装人员进入楼层的声音。

　　“啊？”

　　“怎么回事？”

　　意外状况，打乱了餐厅原本的节奏。

　　楼层的拐角处，刚刚准备上工的厨师和服务生们频频望来，窃窃低语。

　　“创伤小组来了？”

　　“怎么回事？”

　　而在这些被远处情况吸引走目光的员工背后。

　　海铃黑色的影子擦过，进入了电梯之中。

　　……

　　创伤急救小组是私人服务性质的机构。

　　它们只对个人负责。它们从天而降，确保花钱买过它们昂贵会员的人能够活下去，而并不在乎法律……事实上，大部分时候，就是它们在无视法律。

　　创伤急救小组是不会报警的。

　　不过，【TITLE IDOL】的员工们，很快就会因为发现那三人被袭击，而报警吧。

　　BCPD会过来这儿，调查这儿ICE做得很完备，骇入的【智力】等级要求很高的监控摄像探头。他们会打开那些隐藏式的监控位点，专门找出都有谁来了这里。

　　然后，会找到海铃。

　　他们会受困于能够阻断信息扫描的面具。

　　但他们最终还是会为了自己的绩效，打出通缉报告。

　　贴有自己模糊身影的通缉布告会在城市里挂上12个小时。如果有进一步的事态升级，就会增加时限……如果没有，则会撤销，划归到“悬案”分栏，放入布满尘灰的文件夹上。

　　这一整个流程，海铃都很熟悉。

　　她把这套流程把握得很好。

　　她一点也不喜欢它们。

　　但这与她把握得很好并不冲突。

　　切入点。

　　发现目标的位点。

　　确认扫描点。

　　确认通风管路的可行进情况。

　　确认动线流程。

　　进行残留痕迹追踪。

　　抓捕人员之前，先确认目标对象的创伤急救小组参保情况。

　　这些久违地用上了的内容，她一点也没有忘。

　　她很擅长当警察。

　　但同时，不适合它。

　　在走出【星彩】的大门的时候，海铃不那么合时宜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擅长当警察，却不适合的人，往往只有一个去处。

　　“……”

　　如果自己早点明白，或许，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吧。

　　从台阶上面走下，海铃看了一眼视网膜上投影出的，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

　　【Mujina Carnival】的标志是暗的。

　　里面今天的信息，只有几条。

　　而且，都是【我需要xx文件】【＃文件类型】式的功能性对话。

　　睦变成了话最多的人。

　　频道里，都是【Mortis】的账号发言，发出请求，或回应。

　　“（……好久没人聊天了。）”

　　海铃看着那界面，想。

　　然后，她就从【星彩】的下方离开了。

　　……

　　乐之城，地铁站。

　　有些小城市会在有警方通缉的日子里，紧急封闭地铁交通。

　　但乐之城不会。

　　因为，要是这种小事都封闭，地铁交通就永远没有打开的时候了。

　　人来人往。

　　Afterglow和RAS的歌曲大音量地在地铁通道内回响。

　　墙壁上，立柱上，天花板上和脚下，都是流动的枪械、服装、快速药剂和薄荷糖广告。

　　哧……

　　地铁从散发着黄光的标线间穿入，停靠在站台旁。

　　车门缓缓打开。

　　人流进出。

　　车厢内。

　　海铃用兜帽罩住头，坐在靠里的座位上。

　　哧……

　　车门再次关闭。

　　咔哒。

　　车厢震动了一下。

　　地铁再次向前驶去。

　　广告变成了彩色的流光，从窗外滑过，又映照在车内人各色的衣服上。

　　头顶上，车厢里，播着乐之城时下的新闻。

　　“……BCPD提醒市民，使用数据终端时要注意安全。最近一次常规检查表明，许多终端都已遭到恶意软件腐蚀。”

　　“警方专家确认，目前已知的病毒可导致网络设备故障，甚至在极端情况下，有可能导致使用者死亡。”

　　“为应对日益加剧的帮派活动，市长办公室已将公共威胁等级提升到了红色警戒。”

　　“建议农业区、工业区、港区和【填海新地1期】的居民天黑后不要离开家中，并保证自卫武器时刻放在手边。学校和医院，目前已经全部关闭，等待下一步的通知。”

　　“乐之城还有未来。前提是这座我们的梦想之城，不能够沦为打着‘乐队帮派’名义的暴力分子和瘾君子的法外乐园。”

　　“丰川最近表示，【填海新地2期】的混乱治安问题的处理，已经提上了日程。”

　　“市政府对外公开表示，他们会强硬地表现出根除该地区犯罪行动的决心，并将重新开发这片危害乐之城民众安全的、长期受病毒困扰的无法之地，用于建设全新的大型服务器基站和智能物流中心。”

　　“今天的最后一则新闻对喜爱祭典的民众来说，是个好消息。”

　　“樱花节就快要到了。Morfonica的属地内部，已经开始安置临时用的一次性大规模投影摄像头。这意味着她们今年也要举办樱花节祭典。”

　　“受到【填海新地1期】威胁等级提升的影响，准备工作稍有延缓。去年樱花节，【填海新地1期】负责投影的中央信号塔，目前还迟迟没有动工改造的迹象。不过，我们可以相信，它脱胎换骨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市政中心明确表示了对举办祭典活动的支持。警方发言人表示，会抽调更多的警力，用以保证当地居民在活动期间的出行安全……”

　　流光在海铃的兜帽上投下阴影。

　　对举办祭典活动的支持。

　　抽调更多警力。

　　上次海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收钱在樱花节祭典的会场上砸一个欠别人钱不还的人的摊子，并意外在来维持治安的BCPD警员中发现了熟人。

　　上上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和那个熟人一起哈欠连天地坐上警车，去维持治安秩序。

　　再之前……

　　“……”

　　海铃不想想这些。

　　有人跟海铃说过，她可以不用想。因为，“听她说的做”，就可以了。

　　但现在，就连那个人，也不在这儿了。

　　海铃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流光掠过她的身前。

　　她注意到自己的袖子上带了点血。

　　于是，她拉了拉袖口，把它藏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二章 自愿加班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Mortis：Timoris，点位。】

　　【Timoris：＃位置坐标。】

　　【Mortis：数据显示，较之上个回报周期给的目标位点，偏移了37%。】

　　【Timoris：目标人物进行了一次转移。新暂居地＃位置坐标。】

　　【Mortis：了解。】

　　【……】

　　【Doloris：封闭冷却塔已处理完毕。】

　　【Mortis：了解。】

　　【……】

　　【Mortis：＃定时点位回报。】

　　……

　　Mujina Carnival的频道内，情报一条一条弹出，又消失。

　　只有喵梦的【Amoris】账号，始终没有出现。

　　因为喵梦暂时说不了话。

　　脑科学室。

　　幽暗的冷光之中，是一张单人床，众多的器械，和它们散发着亮光的屏幕。

　　乍一眼看，很像祥子所躺的地方很像。

　　就连单人床上，也同样是躺了一个女人。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细节上，有很大的不同。

　　女人躺在一张推床上，较之祥子的护理床，要简陋许多。

　　她的身上没有接着管子，取而代之的，是接着更多的电极和电线。

　　这些主要接在她头部和颈部，穿过她头上戴着的铬金超梦头环又穿出的小东西，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汇入她身边的仪器当中。

　　那些仪器之中，同样有着心电监测仪和脑电检测仪。不过，除此之外，维生系统只保持在了最低水平，而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分析仪……

　　……还有一个浴缸。

　　在女人的侧面，那些仪器的背后，放着一个白色的浴缸。

　　浴缸里装满了冰，和冰化掉后变成的水。

　　而浴缸里……

　　……也有一个女人。

　　哗啦。

　　肢体推动冰水，发出声响。浴缸里的女人坐了起来。

　　那是喵梦。

　　她闭着眼睛，按着自己的眉心，长长地从肺里吐出空气。

　　她的头上同样接着头环和电线，不过，跟旁边的那个女人相比，喵梦头上接着的东西，更轻便、却更复杂。

　　【筑紫：休息下？】

　　筑紫的信息被脑机还原成振动信号，传入喵梦的耳中。

　　“……就差一点了。”

　　喵梦微微睁开眼睛。

　　她红色的眼眸低低的垂着，下方有着淡淡的淤青。

　　她的脸上罕见地显露出疲态，声音也因此低了很多。

　　“我再进去一次。二叶小姐，麻烦了，帮我看下指标。”

　　喵梦说。

　　【筑紫：指标还算正常。但极限时间快到了，生理指标随时有可能断崖式下降。】

　　“一会就好。马上了。”喵梦说。

　　【筑紫：行吧。我看着。你小心。】

　　“呵呵，谢谢。”

　　喵梦轻轻地笑了。

　　只有这时候，才能够听出几分她原本高亢语调的影子。

　　喵梦再次深深地、深深地呼吸。

　　她闭上眼睛，躺回了浴缸里。

　　她按了安置在她后颈的轮状板上的手动潜入开关。

　　哗啦、哗啦。

　　身体推开浮在水面上的冰块，发出声响。

　　这声响过后，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嘀、嘀。

　　房间内，再次只剩下了仪器发出的声音。

　　安静笼罩了这里。

　　至少，从外部听来，是这样的。

　　……

　　轰。

　　轰。

　　轰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像是身处在晚高峰时期的乐之城大道正中，又像是被丢进了恶土那永不止息的沙尘暴当中。

　　喵梦在这翻腾的静电构成的墙壁之中，睁开了眼睛。

　　她穿上了紫黑相间的黑客服，紫色的短发在静电墙之中上下飞舞，擦出金红色的火花。她那双红色的眼睛变得比现实中更加鲜艳，通透，就像是琉璃质地的玻璃那样，反射出澄澈的光芒。

　　这里是人脑的内部，是赛博空间和现实空间的边界。

　　是每一个黑客从最初开始，就要穿过的地方。

　　“……呼。”

　　喵梦深呼吸。

　　这仅仅是一次意识投入。就算深呼吸，不会让现实中的胸廓扩张。

　　不过，喵梦还是这么做了。

　　这就像是一种惯例，也像是一种让自己平静下来的信号。

　　她让意识下沉。

　　她扎进那墙壁之中。

　　“这次应该能拔出来了。”

　　她想着，穿过了它。

　　……

　　最后一丛不稳定的静电被从身上甩下，难以忍受的轰鸣被抛在身后。

　　喵梦出现在了一处纯粹漆黑的环境里。

　　第一层意识保持纯黑，是安全的信号。

　　这说明，她的意识成功地进入了一个失去知觉的人的脑机之中。

　　工作了。

　　喵梦挥手。

　　在现实中，当一个黑客这样挥手，周围的人什么也看不到。

　　这多少让黑客们——尤其是优秀的黑客们，陷入一种没有知己的孤独感。

　　但在赛博空间里，一切并不是这样。

　　在这里，一切的程序都是可视，具象化的。它们和潜入人员的意识，处在同一个位面。

　　一枚紫罗兰色的向下箭头随着喵梦的动作出现。

　　它在喵梦将手挥到腰侧的时候，向下移动，没入了地面。

　　同一时间，喵梦动了。

　　就像是用一个光标点住了喵梦自己，然后拖动了她，转移她的所属图层那样，喵梦被拉拽向下，没入漆黑的地面。

　　再向下。

　　喵梦穿过漆黑的第一层，进入下方的第二层意识。这里充斥着混沌、混乱，被电信号识别和监管的意识与感情，它们像是旋转的、色彩肮脏的电子霓虹，在每个瞬间闪过，以一种力量推动周围，又没有任何征兆地消失。

　　喵梦没有停在这里。她继续向下，再次穿过地板。

　　她从第二层，进入了第三层。

　　下方开始出现光点。

　　就像是从飞机上俯瞰夜间的都市那样，下方出现了绿色、白色、黄色与红色交织的光斑。这些光斑错综复杂地分布在地面上，就像是在夜晚闪烁的高楼。

　　……如果是在正常工作的时候，它们还会更像都市。因为，会有彩色的亮数据流穿过它们中间，就像是在都会的道路上行进的车流。

　　不过，现在并不是这样。

　　脑机停运的现在，一切都是停滞的。

　　喵梦向前飞去。

　　她从边缘靠向脑机的中心。

　　渐渐地，那些光斑不完全是在地面上了。

　　它们开始出现在空中。





第五百三十三章 提前下班的时候看到了老板


　　光斑在空中悬浮着。

　　越往前，就能看到越多。悬浮的位置，也更高。

　　喵梦从这些光斑附近经过。在路过一些距离足够近的光斑时，她能够看到从它们边缘泄露出来的0与1的数字。

　　终于，在这些信息之中，喵梦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

　　面前，一根巨大的，由飞散开来、悬浮在空中的光斑组成的柱体，横贯了整个空间。

　　那看上去，就像一颗小石子丢进水中后，溅起的水柱。

　　只不过，所有的水花，都是由光斑构成的。

　　如果要认为悬浮在它们中间的喵梦，就是她自己原本的身高的话，这根“水柱”至少有几百米高，半径，也肯定超过了一百米。

　　与它相比，喵梦显得是如此渺小，甚至不及在这里出现的大型光斑。

　　不过，喵梦看上去，已经对此很熟悉了。

　　“呼。”

　　她看着这景象，放松自己。

　　她望向最高的顶端。

　　那儿，三层通往二层的地方，有一处明显的，数据流速和其他地方有着差异的区域。

　　因为那是喵梦后来补上的区域。

　　也是【气锤】，这种可以作用于脑机的恶意软件，在发作时砸坏的区域。

　　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气锤】是用于破坏数据结构分层的病毒。

　　通俗点来说，就是用来破坏“墙”。

　　被投放进入这名女性脑机的【气锤】，在触发之后，破坏了脑机分区第二层【脑电分析层】与第三层【数据保存层】之间的隔离。

　　正常生理思考会出现的生理电信号从第二层漏了下来，宛如暴风般冲入下层。它们与脑机运算所必需的计算机电信号混在一起，引发大面积的误判和短路，将原来保存在第三层的数据全部吹成了0与1构成的碎片。

　　那个破口，在喵梦最初的工作中，就已经被堵上了。

　　事实上，也就只有这一个时期，比较考验黑客的黑客技术。

　　后来，就都是清理和还原——也就是被黑客称为“扫地”的工作。

　　原来这儿要更加惨不忍睹。

　　眼下，清理和还原，都已经进行了大半。

　　喵梦缓缓上浮。

　　她的眼睛里闪着光，确认在先前的工作中留下的，方便判断着手位置的标记符号。

　　她穿过光斑与光斑构成的空间，停在了上次告一段落的地方。

　　“就是这次了。”

　　喵梦看着眼前的数据链，说。

　　……

　　【气锤】炸碎了原本储存在脑机里的信息。

　　那么，还原的方式也很容易就能想得到：

　　把碎片拼回它原来的位置。

　　这种拼凑原本是由喵梦和筑紫两个人在做的。

　　喵梦大批量地清理出这些碎片。筑紫用软件对碎片进行比对，将它们落回应该在的地方。

　　但在祥子出事后的现在，分工改变了。

　　筑紫主要的重心，都放在了救治祥子上。

　　喵梦负责一心两用，在赛博空间内一边清理，一边就地快速扫描，分析，拼接。

　　因为喵梦的高专注度，和少见的一言不发，长时间增加工时，这进度并不算慢。

　　而且……

　　喵梦在确认这些碎片的时候，也能够大概看明白一些信息。

　　“（一小时前，找到了像是发信坐标的碎片。）”

　　喵梦翻动着附近的数据碎片，想。

　　“（那种格式，开头，和加密方式。）”

　　“（就是一个信号接收点位。）”

　　“（一个号码。）”

　　脑机还原到这个程度，喵梦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女人在被【气锤】炸坏脑子之前，最后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跟某个人进行通讯。

　　那次通讯，是她主动拨出的。

　　而她拨出的那个号码，有被她的脑机记录下来。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喵梦就一直在还原的过程中，着重寻找那个号码。

　　包括那个号码属于的人，那个号码在接收到那次通讯时所在的位置，那个号码的可追踪定位号……

　　内容已经碎成这样了。

　　这很难找。

　　在过去的几天里，情况一直没有很好的进展。

　　直到今天。

　　喵梦一小时前找到的碎片里，出现了关键字段。

　　喵梦可以肯定，被打碎的号码，就在面前的这块区域里。

　　已经找到了很多碎片了。

　　只差一小段，就能够拼出号码。

　　“（再有一会，就能够……）”

　　就在喵梦这么想着，在光斑之间穿梭，持续进行着比对与还原工作的时候……

　　“（……！）”

　　喵梦看到了按照登录规则排列的，0与1的讯号端。

　　有——

　　——有了！

　　号码的碎片！

　　喵梦立刻抓住了这片光斑！

　　她将它和之前找到的碎片快速进行拼接。

　　0与1被接上，然后，被转码，二次转码，三次转码。

　　慢慢地，喵梦的面前闪烁着，出现了新的数字。

　　那是一串号码。

　　号码再次被投入比对。

　　发信时间，被确定了出来。

　　就在Morfonica冲入【综合区1】的地下室，把这个女人抓出来之前。

　　然后是，发信位置——

　　一张用绿线勾勒出的，乐之城的地图，从喵梦面前弹出。

　　上面，标出了当时，与这个女人通话的人所在的位置。

　　那个代表地址的光标，落在了【中心区】与【富人区】接壤的位置上。

　　“太好——”

　　嘀。

　　嘀嘀。

　　这时，提示音在赛博空间中响起。

　　【筑紫：Amoris。】

　　筑紫的声音从空间上方穿透而下，萦绕在喵梦身边。

　　【筑紫：Amoris，上浮。】

　　这么快？

　　喵梦略有些诧异。

　　她这次进来，很顺利。几乎是一会儿，就找到了关键信息……

　　赛博空间内的“一会儿”，是真正的一会儿。

　　现实之中，估计五秒钟，都不到。

　　自己的生理指标，已经开始下降了？

　　但找到情报的喜悦，冲淡了这种诧异。

　　“喂！我找到了！”

　　喵梦一边说着，一边将刚找到的地址上传到【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同时，开始上浮。

　　“不过，极限时间这就到了？看来，我的身体也不太——”

　　喜悦让喵梦稍微变得多话了一点。

　　然而。

　　【筑紫：时间没到。你先上来。】

　　【Amoris：什么？】

　　【筑紫：因为我没法监管你了！你先上来！】

　　【筑紫：Oblivionis的状况恶化了！】

　　……

　　同一时间。

　　咳咳！

　　——咳咳！

　　医疗室内。

　　床上的祥子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 紧急除颤


　　【//……】

　　【//气道通气】

　　【//80次/min心电除颤，紧急起搏】

　　【起搏1循环】

　　【起搏2循环】

　　【//开放静脉通道1】

　　【//开放静脉通道2】

　　【//肾上腺素打入】

　　【//阿托品打入】

　　【//碱性抗颤剂打入】

　　【//确认电解质常规】

　　【//……】

　　嘭、嘭。

　　医疗室内。

　　冷光之中，筑紫在祥子身前弯腰，进行紧急除颤操作。

　　嘭、嘭。

　　祥子的胸廓起伏。

　　后方。

　　没有温度的冷光面板上，各种生理指征跳跃。

　　祥子那无光的眼睛看着那些面板。

　　嘭、嘭。

　　她的刘海因为上下起伏，而从眼角旁滑开。

　　祥子并不是在看那些她自己的指征数据。

　　嘭、嘭。

　　祥子盯着显示着外部资讯的那块小屏幕。

　　嘭、嘭。

　　给电的声响和随之而来的颤抖之中，她始终盯着那儿。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Doloris：情况如何？】

　　【Mortis：二叶小姐回报，祥的情况勉强稳定住了。现在，正在人工维持。】

　　【Mortis：＃指征参数】

　　【Doloris：太好了。】

　　【Doloris：……但这是第三次抢救了。】

　　【Doloris：比上次的间隔时间，还短了。】

　　【Mortis：是。】

　　【Mortis：上次抢救距离第一次，间隔了54小时，这次只间隔了不到40小时。】

　　【Doloris：……】

　　【Doloris：情况在变得危险。接下来和Morfonica的行动，还是——】

　　【Timoris：我到了。】

　　……

　　乐之城，主城区。

　　Roselia属地，富人区，最北端。

　　呜——哇——呜——哇——

　　街道上，侧面印有【BCPD】字样的，蓝白相间的警车拉响警铃。

　　【各位市民请注意。各位市民请注意。】

　　【本地区目击到3级通缉犯。重复一遍，本地区目击到3级通缉犯。】

　　【主要罪名：暴力袭警，盗窃车辆，非法占有土地。】

　　【现在抓捕中。】

　　【请各位市民不要离开自己的住处，确保好自己及家人的人身安全……】

　　警车从街道上驶过。

　　上方。

　　“……”

　　复式小楼二楼，厚重的豌豆绿色窗帘背后。

　　一个黑影站在那儿。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幽幽地亮着。

　　光从窗帘的侧面透入房内，照亮了站在窗口的人的脸。

　　此人，正是前【TITLE IDOL】服务生，涉嫌毒害Oblivionis的头号嫌疑人，安藤。

　　……富人区，也不太平吗。

　　他拉上窗帘，返回室内。

　　室内很简单。

　　制式家具工厂送出的家具套件，摆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就连角度也和样板房相差无几。

　　因为，这不是一处长居所。

　　这是丰川——更确切地说，这是那个银色脸的男人给安藤安排的临时住处。

　　他在下毒后，藏身用的处所。

　　男人从走廊中穿过，摸了下自己的后颈。

　　后颈的脑机接口，散发着微微的热量。

　　从自己因为在炒芯片上亏了一大笔，手头拮据，把自己的人事信息挂在乐之城暗网上，并表明【什么都能做（包括R级委托）】以后，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安藤是不止一次地想过，没有人购买，是因为他们没有品位，看不上卖了肺、脾脏和一小节肠子，【属性点数】又差强人意的自己——明明售价又不高——

　　安藤是认为，自己能够发挥出比评级更大的作用。能够接比端盘子更好的工作——毕竟，自己当年也是那个【羽丘】的毕业生——

　　“（但我也没有想过，第一次看中我的伯乐，竟然是那个【丰川家】啊。）”

　　这当然说明了我的优秀吧？

　　安藤想着这些，经过贴着廉价壁纸，有着条状阴影的墙面。

　　那些条状的阴影，是另一侧墙上安装的安保设备：红外射线枪，投下的。

　　事发当天，安藤正当班。

　　在他站在【TITLE IDOL】金红双色的地毯上，清理墙面上顽固的污渍的时候，他接到了他几乎已经忘记的暗网的通知。

　　他被买下来了。

　　60分钟后，他站在刚刚站着的地方，拿着除尘喷雾，怀里多了一个小瓶子。

　　他接到了一个任务：

　　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下进接下来送个【303】号房间的汤里面。

　　路段，位置，手法。每个环节都被清晰地标记了出来。

　　他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至于他在这60分钟之内做了什么，是如何接到这个瓶子的……

　　这些信息被完全删掉了。

　　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他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己看到了【丰川家】的人员身份证件，并且，这件事是一个有着银色脸部义体改造的男人跟他交接的。

　　“（为什么唯独留下了委派人员的情报？）”

　　这件事，安藤有想过。

　　不过，他想，这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

　　他走过走廊尽头，从窗格中向外望。

　　二层小楼的后面，伫立着有一个焚化炉。

　　安藤想，那就是丰川安排他藏到这里的原因。

　　安藤的任务指令没有因为混乱的出现而结束。

　　他根据后续指令，将在场的餐具、桌布、地毯……所有需要采样的东西都打包起来，混在疏散的人群中撤离了。

　　他离开【星彩】，一路向外，又接到第二次指令，在城市中中转，抵达这栋房屋。

　　那之后，他就把所有携带出来的物品都丢进了焚化炉里。

　　【TITLE IDOL】的工作？

　　当然是丢了。

　　那是份稳定的糟糕工作。不过现在，丢了也无妨。

　　自己在这期间表现出来的良好心理素质，【智力】与【镇定】的点数，以及自己做的应急备案，都让丰川家给出了“可用”的评价。

　　【这个风头避过了，就让你为我们工作。】

　　丰川家还如此许诺。

　　会兑现吗？

　　不管怎么样，已经打到户头上的钱，是真实存在的了。

　　他想着，摸了摸侧腹，走进最前方的房间里。

　　那里是他放置杂物的房间，也是他安置在房屋内的监控摄像探头的监控面板，所在的位置。

　　他走进这间房间。

　　下一刻。

　　他感觉到了风。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要说些侮辱我智慧的话


　　风从杂物间破掉的窗口吹了进来。

　　房间里面，有一个修长的人影。

　　那是一个通体漆黑的女人。

　　她背着两把武士刀，戴着铬金结构的面铠。

　　她站在发着光的监控面板前面，手上，拿着一根金属管子。

　　冷光在金属管的表面流淌，折射出钴蓝色的色彩。

　　“——”

　　——入侵——

　　“我是有想过，跟毒素有关的东西会被摧毁。”

　　在安藤反应过来之前，女人的声音就飘进了他的耳中。

　　“不过，没想到，连桌布都会被带走啊。”

　　“找这根藏在里面的聚合高分子管，还是花了我一点功夫的。”

　　“——”

　　安藤向外跑去。

　　所有的红外射线枪在同一时间，一起对准了房间内部。

　　“幸好，炉膛温度也没有很高。”

　　嗡。

　　红外光芒射入，如同刺针，刺入房间。

　　也是同一时间，这些红色的刺针被漆黑的刀刃弹开，在门框上撞出火花和随之而来的焊线。

　　安藤有准备武器。

　　他在楼下的门廊放了一把军用科技的【浪人】轻型突击步枪，和一把【12型】的突击散弹枪。

　　窗台上，有他设置的绊线。而更近的位置——他的左侧腰上，有一把单分子小刀，右侧腰上，则是一把【阿玛莱特48】重型手枪。

　　可如果来不及拔出它们，它们都是没有用的。

　　顶着激光线，热量和空气中烧焦的味道，女人从房间内闪身而出。

　　激光线已经排布得够密了。

　　但她像是一片影子那样，从其中硬挤出空隙。

　　黑色的刀身一闪。

　　“——！”

　　刀尖刺入软塑质地的衣服肩头。

　　安藤被钉到了他背后的墙上。

　　他知道了。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敌人。

　　“我——我要请求和解。”

　　安藤颤抖着说。

　　他对于自己的【镇定】，有自信。

　　至少，他认为他比他的那个草包领班要强。

　　“……”

　　将他钉在墙面上的女人，用绿色的眼睛看着他。

　　“……我的脑机里什么也没有。”他说，“我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就……算你杀了我。把脑拔出，带回去，也查不到信息。”

　　“但是，我的皮下有埋入炸药。”

　　他的目光移向他的侧腹。

　　那里，有着可拆卸式的体外通道。

　　“为了防止紧急情况，而做的。现在爆炸了，你和你想要的东西，也会出事。”

　　他对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女人说。

　　然而。

　　对面只是沉默地拔出了另一把刀。

　　哑光银色的刀身，在幽暗的室内反射着荧幕的光。

　　“不动手——你可以转入我这边的立场！”

　　安藤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大叫。

　　“我认得你！你是那天，跟随那个女人一起进入餐厅的保镖！”

　　他瞪大眼睛。

　　“保镖的任务，就是保护主人！你没有护住——没有尽到职责——你的信誉也会因此而降低！”

　　“你的组织派你来，就说明他们已经在怀疑你了——不然，为什么让你又一次插手这件事？”

　　“你应该在接受调查！没有在接受调查，说明你陷入了必须证明你自己的境地！”

　　“你没有证据证明，毒是我下的！这可以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找到的东西都可能是你自己伪造的！”

　　“事实就是，那天，在那个房间里，只有你，中毒的人，和另一个人！”

　　“你难道不是也被认为是可能下毒的人选之一吗！”

　　“杀了我，这件事更加死无对证！你会因此陷入更深的怀疑——尤其是中毒的人醒来之后！”

　　“事情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你——你在暗网接过任务——就一定——一定会知道！”

　　“在乐之城，太多这样的保镖，因为无法自证清白，在被最后利用完一次之后丢掉性命了！”

　　安藤大声说！

　　“你还不如在这里放弃——和我一起——转投丰川的名下——他们现在在招人！他们会给出优渥的条件——至少，绝对是一个更好的——”

　　“不要侮辱我和我效忠之人的决定。”

　　女人说。

　　银光一闪。

　　血花从安藤的心口飞溅出来，沾到了面前的女人黑色的皮夹克上。

　　……

　　一段时间后。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Timoris：＃分析报告】

　　【Timoris：他们的样毁了，我自己取的还留着。】

　　【Timoris：需要我把东西送回去吗？】

　　【Amoris：……】

　　【Mortis：Amoris重新开始深潜了。二叶小姐刚才接入了与我的会话。她说，这份报告已经足够制作解毒剂了。】

　　【Timoris：……谢谢。说实话，帮了大忙。】

　　【Timoris：如果分析报告不能用，要我把原样本送回去，确实会有点麻烦。】

　　【Doloris：Timoris，你那边怎么样？】

　　【Timoris：不好说。我这次处理问题的方法稍微激进了点。】

　　【Timoris：我非法闯入并炸毁了一栋民宅，还入侵了富人区的药剂化验室——为了化验了虹吸密封管内容物的成分。我出来的时候，被通缉状态已经上升到了4级。】

　　【Timoris：警车有点多。有配备【迈尔豪斯】的重机枪。这还不是大问题，主要是，我怕会有浮空车来。而且……】

　　【Timoris：……我不确定Roselia会不会干预此事。】

　　【Timoris：理想状态是，我先在北部边境附近躲一阵。这样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先出城。】

　　【Doloris：Timoris，保重好你自己。接下来的追查，我和Amoris来做就行了。】

　　【Doloris：Morfonica已经决定要帮忙了。那个地址，她们也有点在意。】

　　【Doloris：仓田真白、桐谷透子和八潮瑠唯正在前往目标地点，我会与她们在那里会合。】

　　【Timoris：谢谢。Oblivionis那边就拜托你们了。】

　　【Doloris：是拜托Mortis和二叶小姐了。】

　　【Doloris：我已经在路上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接近目标


　　乐之城。

　　主城区。

　　Poppin'Party属地北端，与Pastel Palettes属地接壤处。

　　外墙闪着大幅面【线上音乐软件】、【针织长裤】和【数据银行】广告的商住一体楼，在结构复杂的立交桥旁边错落有致地立着。

　　这里是中心区的边缘。

　　从远处看，会觉得这里十分光鲜亮丽。

　　但当你真的走近，穿过高架桥，穿过小巷，来到它们的下方……

　　逼仄的街道，上了年头的铁皮垃圾箱，烟头和空的芯片，算不上肮脏、但也绝对算不上干净的巷道。

　　你会发现，这里和乐之城的其他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沙沙。

　　初华从后方进入了闪着【最新线上音乐软件！无需预付，实时听歌】的商住一体楼附近的区域。

　　背后，立交桥上的车辆飞速行驶，发出嘈杂的噪音。

　　在这噪音之中，初华看到自己眼眶预置件中的场地扫描，由通常的蓝绿相间，变成了鹅黄色。

　　这是进入了【中度警戒】区域的标志。

　　这意味着，她靠近目标地点了。

　　初华又确认了一遍脑机中的信息。

　　【＃目标位置】。

　　喵梦从那个被Morfonica在【填海新地2期－综合区1】抓住的女人脑机里清扫碎片，又将它们拼接出了信息。那个信息是一个地址。

　　而那个地址，就是眼前的这栋商住一体楼。

　　“……”

　　初华从墙面上斑驳的【Poppin'Party！Popipa！】宣传海报旁边绕过。

　　外部进入的流光，照在她黑色的帽檐，和背后黑色的大吉他包上。

　　嘀嘀。

　　初华的脑机中，响了两声。

　　【桐谷透子：这边。】

　　一个高亮指示标在初华的视网膜上浮现。

　　初华顺着那方位，向里走了几步。

　　她在楼房后侧的阴影里，看到了三对发光的眼睛。

　　Morfonica那边许诺派来支援的三人，已经到了。

　　蓝色的眼睛是仓田真白。她一手抚墙，向斜下方低着头。

　　褐色的眼睛，则有两对。

　　一对是八潮瑠唯。

　　她双目微闭，抱着双臂，靠在墙上。

　　另一对则是桐谷透子。

　　她与初华一样，背着一个吉他包。不过，那吉他包就比初华的要更长，也更窄。

　　此刻，透子也是唯一直面初华的人。

　　她对着到来的初华微微挥了挥手。

　　【Doloris：抱歉，我来晚了。】

　　初华用她的【窄束无线电链路】发起了一段区域内对话。

　　【桐谷透子：没有哦～】

　　对面的回复，在视网膜上跳了出来。

　　【桐谷透子：不如说，你能这么快到，已经很吓人了。】

　　【仓田真白：……是的。】

　　【八潮瑠唯：人都到齐了。我们走吧。】

　　透子向初华投来确认“是否可以”的眼神。

　　初华点点头。

　　【Doloris：走吧。】

　　她随时可以。

　　于是，瑠唯从她刚刚靠着的地方让了开来。

　　在瑠唯的身后，那儿有一扇侧门。

　　侧门的门把上亮着代表【故障】的黄灯。

　　它已经被Morfonica破拆开了。

　　……

　　门被轻轻地推开。

　　车流声和广告的光源，都被甩在了门外。

　　这栋楼的内部……

　　很安静。

　　没有人声，没有电梯运行的声音。

　　“（刚才来的时候，正门看上去也是锁着的。）”

　　初华走入这之中，想。

　　地理位置，确实是偏了点。

　　但再怎么偏，这儿也是Poppin'Party的属地，是中心区的角落。

　　房租再怎么高，也不愁租不出去的位置。

　　没有投入给住户或者商户使用……

　　……这稍微有点罕见。

　　不过……

　　“（嘛。）”

　　初华能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扫描视线里，出现了大块大块的红斑和绿斑。

　　有一人来高的机械，伫立在楼房的深处。

　　从外观和指标来看，明显就是炮台。

　　不止一架。

　　光是向楼梯和电梯的方向扫描，就能看到三架。

　　上方和其他方位，还不知道有多少。

　　初华颦起眉头，集中注意力，投入更多算力，去进行对场地的细化。

　　而面前的景象也随着她的细化，展现出更多的细节。

　　监控摄像探头。

　　带有红外绊线的地雷。

　　伪装成闭路电视的运动捕捉仪……

　　视野里，浮现出越来越多代表【危险：可疑目标】的红色菱形图标。

　　从内到外，从上到下。

　　就像是红色的星星。

　　“……”

　　初华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景象了。

　　上一次见到这么密集的安保位点布置，还是在【军用科技】的远洋货轮上。

　　枪的话……

　　用来处理机械，可能有一点麻烦。

　　带电钝器会是更好的选择。

　　初华沉默地从后腰抽出了【墨菲定律】。

　　大量的安保，严密的管理。

　　“（这里会是丰川藏匿【袭击Oblivionis计划】关键信息的关键位点吗……）”

　　初华是这么认为的。

　　通常来说，更严密的安保，就意味着更重要的资讯。

　　这是很自然的想法。

　　不过……

　　对名为【丰川】的大企业有过更多不算愉快的交际经验，更加了解他们的Morfonica那边，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更确信。

　　【桐谷透子：虽然有预料了……】

　　【桐谷透子：……但是果然，又搞了这种拖延时间的东西啊。】

　　【仓田真白：【气锤】之后，是去人员化的重度安保……】

　　【八潮瑠唯：毫无疑问，是为了拖延时间。】

　　【桐谷透子：嘛，在主城区，越是包装复杂的礼物盒，里面装的东西就越是令人大失所望嘛。】

　　【桐谷透子：这点上，还是我们【填海新地】好呀。】

　　【桐谷透子：不过这次，我们要自己换礼物了。】

　　【仓田真白：……嗯。】

　　【桐谷透子：小七。】

　　【广町七深：提供骇入指标了～】

　　七深带着【外部接入】的标签，进入了通讯频道。

　　她开始提供远程支援。

　　初华下意识地想要协助。

　　但她碰了下后颈，意识到自己的操作系统早已经更换成了舍弃骇入能力，但能激活下丘脑，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抵抗疼痛和出血，增加速度和出力的【摩尔科技狂暴3型】。





第五百三十七章 每过一个关卡都要存档的玩家


　　沙、沙。

　　门廊上方，摄像头闪了两下，关闭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地雷射频在视网膜上留下的红外绊线闪了一闪，消失无踪。

　　门廊的夹角处，两座炮台顶部亮起指示红光。

　　两柄【FN-RAL】的重机枪，从左右两个角度，缓缓抬起，准备覆盖所有的死角——

　　嗖。

　　一根钢针从空中飞过，穿过两挺重机枪之间的空间，落在后方的地上。

　　喀哒。

　　它在那里敲到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两挺重机枪的准星因为这异常的声响，稍稍向后转动……

　　在它们暴露出的空隙之中。

　　有人行动了。

　　蹬地，起跳。

　　金色的头发在空气中变成了一道流光。

　　啪。

　　初华用力地撞在炮台上。

　　右手下压。

　　【墨菲定律】从重机枪的侧面刺入。

　　多节的杆身层层打开，插进炮台缝隙处的线路与线路之间——

　　通电。

　　嗡！

　　炮台一阵颤动。

　　黑烟从它的躯干之中冒出。

　　它闪烁着电火花，停了下来。

　　“（无害化完成。）”

　　初华看向侧面。

　　对面的另一座炮台，此刻也是同样的状况。

　　炮台不动了。白色的头发在黑烟中摇曳，显得那么醒目。

　　泛着电子蓝光的飞斧深深地敲进炮台的侧面。

　　与初华长驱直入的给电不同，那边更加粗暴，也更加直接——飞斧强行破开了一大块表面的铁皮，深深地砸入核心区域。

　　那炮台的一大半，都因为这挤压式的攻击而凹了进去。

　　“（……）”

　　那炮台的被毁状态，比初华负责的这台看上去惨多了。

　　Morfonica的主唱，仓田真白。

　　她的攻击方式。那是超越技术之上的暴力。

　　由本能驱动，回归本能。

　　初华不管看几次，都无法习惯。

　　【八潮瑠唯：区域压制顺利。辛苦了。】

　　脑机中，传来瑠唯的提示。

　　这提示让初华短暂地回过神来。

　　……不管怎么说，Morfonica现在是队友。

　　初华用这个事实，缓解了自己心中的不安。

　　有Morfonica作为队友，很可靠。

　　祥子的出事，让Ave Mujica的小队结构，处于无法出击的状态。

　　喵梦还在不断拔取那名女人脑机中的更多信息，尝试找到地址之外的其他关键要素。

　　祥子的状况尚不明朗。睦要几乎全权负责属地，并对属地施行严格的管控。

　　而海铃独自在外。

　　初华没办法一个人进入找到的地址，发现这里背后的秘密。她需要突击手、黑客、全局决策……

　　Morfonica提供了这些。

　　这确实在很大程度上帮助了初华。

　　但是……

　　……只有一点，让初华感觉到焦躁。

　　【八潮瑠唯：可以了。】

　　小队在突破关口之后，瑠唯叫停了小队的前进。

　　【八潮瑠唯：内部的危险指标上升了。】

　　初华越过门廊，向内望去。

　　确实。监控摄像探头因为刚才发出的声音，进入了搜寻模式，开始缓慢转动。

　　而潜藏在深处的阴影之中的那些其他炮台，也慢慢地抬起了头。

　　【八潮瑠唯：暂停，等待。】

　　初华回头。

　　她看到刚才掷出钢针的瑠唯，已经重新靠墙蹲下了。她在彻底拆除墙面上安装的红外绊线地雷。

　　而另一边，透子的眼睛里亮着齿轮形状的光。

　　她正在给远端的七深提供中转支援，让七深能借由她的输出端骇入本地的监控摄像探头和闭路电视。

　　而侧面。

　　真白也停了下来。

　　她倒是没有在做什么。在“等待”的时间里，真白只是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方，像是在发呆。

　　“……”

　　这就是让初华感觉到焦躁的源头。

　　Morfonica的行动，太谨慎了。

　　众人进入此地，已经一小时了。

　　一共前进了不到十五米，从门廊堪堪来到了内部的门廊。

　　内部是有极其大量的监控位点。这一点，初华也看见了。

　　如果贸然闯入，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触发全局警报。

　　那样可能会导致关键信息被摧毁。

　　这是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的。

　　可是……

　　就算是这样，初华也觉得，Morfonica可以行动得更快一点。

　　“（至少，不存在输出端口的位点，可以不用去管吧。）”

　　就连在有【虫群】风险的【填海新地2期】，Ave Mujica都不会去处理这样的端口。因为从常理上来说，那是完全不会有任何攻击风险的。

　　初华看着后方。

　　Morfonica的队员们，正在小心地扫描所有的角落，骇入所有可以看见的电子设备，小心地拆开它们，确保它们能够被彻头彻尾地无害化。

　　作为一次行动来说，初华认为这完全是必要之上的处理。

　　那看上去，简直……

　　“（……就像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一样。）”

　　初华想。

　　在Ave Mujica，身为战术总指挥的祥子的指挥风格，是很着急的。

　　虽然，这种风格在她罹患赛博精神病后，变得时有波动，但总的来说，还是落在“偏快”的区间之内。

　　祥子很经常强硬地推进一些行动。

　　在不会导致严重后果的前提下，她倾向于总之先保证“抓住胜机”，然后，再重新想办法处理强硬、快速地推进造成的后果。

　　这是一种自信……或者说，自负的风格。因为换言之，这是认为“自己能够随机应变，及时地处理问题”的人的指挥风格。

　　而Morfonica的战术总指挥，八潮瑠唯，行事方法则与祥子完全不同。

　　瑠唯很慢。

　　每经过一个地方，她都必须要细细地检查，确认所有的位点。来保证一切都万无一失。

　　而这次行动，更是把她的这个特点，又在必要之上放大了。

　　“（不管怎么说，已经可以了吧？）”

　　现在，比起初华认为的行进速度，要慢太多了。

　　初华看到内部机械的警戒模式，已经停止了。

　　但身后，Morfonica的队员们仍然在拆卸哪怕是最无关紧要的室内温控面板。

　　【Doloris：……要等待吗？】

　　初华忍不住问。

　　【八潮瑠唯：是的。】

　　果然。

　　就算这么问了，也是得到这样的结果。

　　“（……）”

　　在出发时，初华同意了接受Morfonica的指挥。

　　既然如此，后面，就只有Morfonica的指令是唯一标准。

　　初华作为一名曾经的雇佣兵，当然清楚这一点。

　　初华深呼吸。

　　“（冷静。相信Morfonica的指挥。）”

　　她对自己说。

　　因为，这句话……

　　是出发之前，她的领袖，祥子，跟她说的。





第五百三十八章 焦躁而饥渴的（7100月票加更）


　　【Oblivionis：不管发生什么，遵从Morfonica的指挥。】

　　这是祥子直接从脑机共通频道中，单人对单人发来的一段话。

　　很普通的一句话。

　　单纯的任务指令。

　　但也是这句话，安抚了当时因为祥子陷入危险，而陷入了狂躁的初华那糟糕的情绪。

　　“（……）”

　　初华也在墙壁边上坐下了。

　　她从脑机里调出的这条信息。

　　然后，又调出了睦先前发来的信息。

　　【Mortis：除毒结束了。观察效果良好。】

　　有那么一会儿，初华只是看着它们。

　　……

　　【填海新地2期】。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地下。

　　阴暗的室内，喵梦盖着一张毛毯，躺在沙发上。

　　在经历了几乎是数日未曾停歇的高强度工作之后，喵梦此刻正在小寐。

　　在她的身前，微型合成仪、蒸发釜和小型的冷凝罐散乱地堆在室内。一些液体从管路里面流淌出来，落在下方的灌注集成瓶里。

　　在这些东西后面，二叶筑紫敲打着面前的电脑。电脑亮着光的界面，照亮着她的脸。

　　电脑界面上，有标注了【Oblivionis】的个人指标。

　　放眼过去，都是基本的心电、脑电、血常规和内循环指标。

　　有一半的指标是代表【正常】的绿色。

　　另一部分的指标，在绿色和代表【轻度异常】的黄色之间跳跃。

　　还有一小部分——主要是肝功能相关的指标——在显示【维生器械介入】的情况下，仍然长久地维持在黄色状态。

　　但这已经很好了。

　　要知道，在仅仅48个小时以前，黄色还是这个面板上最乐观的颜色。

　　解毒剂合成，并被推入，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预后良好。

　　除肝脏外，各脏器的指标开始回升。

　　肌毒素含量显著下降。

　　喀哒、喀哒。

　　筑紫敲打着键盘。

　　不过，她并不是在处理已经暂时稳定下来的，祥子的状况。

　　喀哒。

　　筑紫在接入Morfonica的讯息群。

　　喀哒。

　　她全神贯注地说着什么。

　　而这间脑科学室的房间外面，穿过长长的走廊，拐过岔路，向下……

　　病房。

　　嘀、嘀。

　　护理床上。

　　被各项仪器包围着的祥子，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

　　……

　　时间经过。

　　三小时后。

　　初华所在的阵线又推进了一段。

　　小队来到了二楼。

　　而上方保守估计，还有四层。

　　初华在墙角边坐下。

　　她往上看。

　　上方的红色指标点，仍然星罗棋布。

　　而往下看……

　　下方，已经没有任何一处红点了。

　　布局复杂的端口。

　　藏在角落里的炮台。

　　进行过两次、三次中转的输出端。

　　Morfonica缓慢、干净地拆除了每一处位点。

　　“（没有触发任何的警报，甚至没有引发任何必要之上的动静……吗……）”

　　初华想着，拿出背在背后的电解质水，补充了一下水分。

　　也是在这时。

　　她的脑机里的界面，轻微地闪了几下。

　　……

　　【桐谷透子：谢谢。】

　　……

　　是透子在周围频道里发言。

　　那个瞬间，初华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不过，事实证明并不是。

　　透子只是没有麻烦地切换频道。

　　初华看到她看着的是身旁的瑠唯。

　　……

　　【八潮瑠唯：什么？】

　　【桐谷透子：你还是来指挥了。】

　　【八潮瑠唯：指挥是我必须要做的。】

　　【八潮瑠唯：不论这里是什么样的定位，都是丰川家的巢穴。以我们的立场潜入这里，不能有任何被察觉的隐患。】

　　【八潮瑠唯：如此一来，战术安排，当然是由我来做。】

　　【桐谷透子：哈哈……也是啦。】

　　【八潮瑠唯：……先说好。】

　　【八潮瑠唯：这可不代表我同意了计划。】

　　【桐谷透子：……】

　　【八潮瑠唯：透子，你找我说了很多遍。但这并不是说得多，就会改变的事。】

　　【八潮瑠唯：而且，在真白也明白现在的情况的状态下，更是如此。】

　　【仓田真白：……瑠唯。】

　　【桐谷透子：小白？】

　　【广町七深：透子，侧面，有要注意的广播点位哦～看一下～】

　　【桐谷透子：啊，小七？我明白了……】

　　……

　　小队谈话，吗。

　　初华静静地看着Morfonica众人的交谈。

　　她没有插入她们的对话。那也不是她需要插入的地方。

　　她将【周围谈话】的窗口最小化，放在视线的角落里，又调出了祥子和睦的那两句话。

　　初华再一次看着那两句话。

　　然后，她又看了Ave Mujica的小队通讯。

　　初华自己上一次的发言，是请求睦给自己祥子的生理指标。

　　睦给发了。

　　状况还算安定。

　　“（要再要一次吗？）”

　　睦没有主动说，就代表着没有问题。

　　但初华仍然难以控制地这样想着。

　　久违的，难以控制的情绪。

　　在其他人的小队中活动。

　　许久没有遇到的，缓慢的任务进展。

　　这种种，都让初华不可控地想到过去。想到她曾当海盗童兵的那段时间，她在海盗之间行商的那段时间，和她当地下雇佣兵的那段时间。

　　“（……）”

　　初华很擅长观察周围。

　　初华看得出，祥子总被她自己的过去所困扰。

　　她无法摆脱它们。这是她永恒的痛苦的根源。

　　可是……

　　可是啊。

　　初华看着身边的Ave Mujica成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其他人”的过去。

　　祥子很少有余力去关注其他人“现在”的状态。

　　她总是殚精竭虑地看着顶峰，看着大家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但初华有在看着大家。

　　被这座城市困住的自己。

　　因为环境带来的被支配感而被无所适从的海铃。

　　无法触摸想要抵达的阶级的喵梦。

　　还有，没有未来的睦。

　　这些是Ave Mujica的众人的过去。

　　祥子被她的无法忘却的“过去”所困扰。

　　但令人惊讶的是……

　　“（有小祥在身边的时候，其实，周围的成员们，不再为各自无法忘却的‘过去’所困扰了。）”

　　初华想。

　　祥子让Ave Mujica的众人忘却了她们不想要记住的恐惧、焦虑和忧郁。

　　她夺走了身边人望着那些东西的视线。

　　所以……

　　“（你怎么能够消失呢？）”

　　初华想到祥子的体温。

　　想到那曾经拥抱过的，纤细的身体。

　　祥子受伤了。

　　在知道祥子可能死亡的时候，初华脑子发木，像是服用了过多的镇定醇。

　　但在看到情况稳定下来以后……

　　比起疼惜，更先感受到的，是毁灭的冲动。

　　不管怎么撕裂，都抵达不到。

　　感到焦躁。

　　想要更紧密的连结。

　　如果不这样，就像是要发狂一样。

　　看着其他的几人，就能够明白，她们也是这样。

　　饥渴地想要撕咬。

　　“（快回来吧。）”

　　初华闭上眼睛，想。

　　只有你说话，驱使我们去做事，消耗掉我们心中的冲动的时候。

　　我们才能够“作为我们自己”，站在这片土地上。

　　……

　　Ave Mujica属地。

　　病房之中。

　　嘀、嘀。

　　祥子仍旧躺在护理床上。

　　不过，与几个小时之前相比，她的眼睛睁开了。

　　她用那双灰度仍然很高的眼睛，看着前方的可视界面。

　　幽绿色的光亮着。

　　房间内，还是一片寂静。





第五百三十九章 我该不会是真的被忘了吧（7100刀片加更）


　　“……我该不会是真的被忘了吧？”

　　坐在地下牢房里，爱音抱着双臂，看着面前被铁栅栏分开的小空间，忍不住自言自语。

　　自那两个壮汉把可疑的大袋子丢进来，已经又不知过了多久。

　　爱音起初觉得，自己完蛋了。

　　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进来，把自己也处理掉——好让自己能跟她的新“狱友”一起凑个整，赶上乐之城的下一个垃圾回收日！

　　爱音战战兢兢，浑身颤抖着，等了一个小时。

　　又一个小时。

　　再一个小时……

　　狭小的空间内，“狱友”开始散发腐败的臭味。

　　爱音从最开始的难以忍受，到后来的无处可逃，再到现在。

　　该说是习惯了呢，还是鼻子已经不能再工作了呢……

　　从中途开始，没什么感觉了。

　　时间就是过了这样之久。

　　久到爱音又吃了一次饭，甚至又睡了一会。

　　还是没人来。

　　中途，她有听到上方传来有人来回快速奔跑的声音，听到有拖车拖拽、推拉的声音。

　　不过，最近这一段时间，就连那声音也消失了。

　　……上面，发生了什么啊？

　　该不会，是流民打起来了吧？

　　爱音完全无从得知，上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急匆匆地跑来跑去，转移、使用着仪器。

　　爱音只能靠想象。

　　“说不定，有另一批流民冲了进来，把上面的流民杀光了，而我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我被他们忘在地窖里……现在，牢门的外面，就靠着五六七八具流民的尸体，死死地把门给抵住了！”

　　“又说不定，在我被关押的这期间，美洲那边的停战协议谈崩了！有核弹被从太平洋小岛上的核发射中心被丢出来，咻——砸中了乐之城，把上面炸成了一片焦土！”

　　“幸存的人都逃到了地下。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这里原先是流民的巢穴，甚至还关着一个人……”

　　“或许，是有人工卫星从天上掉下来了！”

　　“流民们都惊恐不已！新闻台争相播报——“

　　“——哦，不对！都掉人工卫星了，新闻台也没有了！”

　　爱音用指头点着自己的手肘，嘟囔着。

　　因为实在太无聊，这种想象，她已经进行了很多遍。

　　把正常的想法都给想完了。

　　“又或许……又或许，是流民们在搬运过程中碰倒了睡眠舱用的液氮储存！”

　　“在我睡着的时候，液氮漫进了地窖，把我冻住了……我现在是因为全球气候变暖醒过来的，其实，我已经睡了一千年……”

　　爱音的声音越来越小。

　　末了，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哎！”

　　“有人来，也心忧。没人来，也发愁……”

　　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爱音无奈地抬眼，往前望。

　　她的“狱友”，那个大麻袋，还在那儿。

　　麻袋中流淌出的血液干涸了。麻袋的底部，已经变成了深色。附近的地面上，也黏答答地附着着油脂类的东西。

　　爱音已经差不多习惯有这个“狱友”存在了。

　　她看它的感情，也从最初的惊恐，到胆战心惊，到些微的害怕。

　　再到现在。

　　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同病相怜感。

　　至少，自己胡言乱语的嘟囔，只有对方“听”得见。

　　“……好好相处吧，我们。”

　　爱音跟那个大麻袋说。

　　“……”

　　天呐。

　　跟尸体说话。

　　这看上去很像赛博神经病欸。

　　“……不不不。这块儿，应该没有比我更正常的人了吧。”

　　爱音赶紧否定这种猜想。

　　被关了这么多天，只有自己一个人。

　　是个人都会变得不对劲吧！

　　还是跟尸体共处一室！

　　爱音可不知道跟尸体共处一室，究竟是会让人更疯多少——拜托，她又没有经常跟尸体共处的经验——

　　“而且，说不定，这里面其实不是尸体！”

　　没错。

　　隔着麻袋，又没有看到！

　　“其实，那是看着像尸体的——什么东西——工业有机蛋白块——”

　　就在爱音又开始跟自己说话的时候。

　　喀啦啦。

　　“！”

　　自大麻袋被丢进来之后，牢房尽头的铁门第二次发出了声音。

　　就像是要否定爱音先前的所有推测一样，有人推开了那扇门。

　　嗒、嗒。

　　有两个人走进了这间牢房。

　　那是两名男性流民。

　　人数相同。但爱音仍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先前搬大麻袋下来的两人——因为他们看上去，身材比先前那两人要更瘦一些。

　　“哇，好臭。”

　　其中一人一进牢房，就皱起了脸。

　　喂，你们也知道啊。

　　竟然还把人关在这里，也太违反人道主义精神了。

　　爱音隔着面上的外骨骼面具，恶狠狠——至少她自己觉得是恶狠狠地盯着来者，试图让对方明白自己心底的愤怒。

　　但她也不敢真的把这些愤怒表达出来：万一真被自己吸引到注意力，用更凶恶的方式来处理自己的，那她也吃不消——

　　但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是冲着爱音来的。

　　他们是来找爱音的“狱友”的。

　　他们走进牢房，并接近了那个大麻袋。

　　爱音看到，他们抱怨着，把麻袋给解开了。

　　“呜哇。”

　　熏得人几乎流泪的恶臭，让隔着一段距离的爱音都睁不开眼睛。

　　靠近的那两人，更是够呛。

　　爱音听到他们干呕的声音。

　　“动作快点……快点找！呕！”

　　其中一个人说。

　　“我怎么知道这家伙可能拿走的东西在哪里——恶！”

　　另一个人也说。

　　不过，他们说归说。

　　爱音看到他们还是动手，把大麻袋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呃！”

　　爱音看到了一些流淌出的软组织和脂肪结构。她一点也不想看——她立刻侧过身去，躲到牢房的最内侧。

　　不过，领到任务的流民们，就没法像爱音一样说不接触，就不接触了。

　　“多翻一下！”

　　在咕啾、咕啾的，令人作呕的声音中，一名流民叫道。

　　“他逃跑的时候肯定有带！”他说，“可不能就这样整个丢到外面去！”

　　或许是因为糟糕的工作环境，这两个流民，不像先前的流民那样说话控制音量，生怕被爱音听见。

　　这两个流民说话的音量，就像是要把房间里的恶臭盖过去一样，格外大声。





第五百四十章 狱友会面


　　两名流民持续翻找着翻找。

　　麻袋沙沙作响。

　　沙咚！

　　大麻袋被翻了一圈。

　　爱音看到一只手从开口处落出来，“啪叽”一声，落在地上。

　　好吧。现在她完全知道那里面是尸体，而不是什么蛋白块了。

　　虽然她一点也不想要知道这件事。

　　“啊——找不到！”

　　其中一个人无法忍耐猛地直起腰。

　　“要不先处理里面那个？”

　　他对他的同伴大声说。

　　对对。

　　爱音越觉得，他们不要再找比较好了。那个大麻袋被他们推得，越来越靠近她了。

　　……等等。

　　先处理……什么？

　　爱音移过视线。

　　她看到外面的一个人，正指着自己牢门的方向。

　　“（哇——哇——哇——）”

　　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果然还是要对可怜又无辜的我动手吗！？

　　爱音大惊失色——

　　“咱还是先做完一件事吧。”

　　他的同伴在这时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说得漂亮，另一个人！

　　爱音在心里为后面的人鼓掌——

　　“最近很多事啊。”后一个持反对意见的人说，“没那么多时间给我们，一会，又要传唤——”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两个人都站直了身体。

　　他们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地方，站了几秒钟。

　　“又叫我们？”

　　第一个流民露出“真麻烦”的神情。

　　“走吧。”

　　第二个流民说。

　　第一个流民于是把手头的大麻袋，往前方一丢。

　　咚。

　　大麻袋撞在了爱音所在的牢房的门上。

　　“（噫——！）”

　　这下不光是手了。

　　麻袋的开口就靠在了栏杆上，爱音看见了它内部隐隐约约，可以瞥见的腐败的头颅，和掉出眼珠的眼窝——

　　“（就这样丢在这里吗！？）”

　　不考虑一下俘虏的身心健康吗！？

　　喂！

　　爱音想要大叫。

　　但在这之前，牢房的大门再次发出沉闷的声响。

　　两名流民离开了。

　　……

　　室内再次变得安静。

　　“……喂。”

　　虽然你们不走也让人害怕，但走了不是更令人恐惧吗？

　　爱音，和爱音的“狱友”，又再次单独被留在了房间里。

　　这一次，两人物理上的距离更近了。

　　“心的距离，绝对更远啦……”

　　爱音一点也不想要靠近栏杆了。

　　她一个劲地往牢房后方缩，躲开相处这么久后，第一次见到的“狱友”的脸——

　　“……”

　　“……？”

　　也就是在移动之中，爱音注意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室内的光源只有一盏昏暗的灯。

　　可那毕竟也是光源。

　　有光源，就会有反光。

　　在不断往后靠，调整站位的时候，爱音注意到靠在铁栏杆上的大麻袋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什么？”

　　爱音犹豫了一下。

　　然后，她再次动了。

　　不过，不是后退，而是前进。

　　爱音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调整着角度，接近了那个散发恶臭，装着尸体的麻袋。

　　角度正确之后，靠近了，就看得更明显了。

　　麻袋里面有金属制品。

　　……

　　昏黄的房间内。

　　一只覆盖着金属外骨骼的手，正努力地从铁栏杆的缝隙内伸出去。

　　“就差……就差一点……点……”

　　“喔哇！”

　　指尖够到了大麻袋里坚硬的东西。

　　爱音往回一勾，那个玩意就滑了出来。

　　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撞在侧面的栏杆底部。

　　爱音在这时看清了它是什么。

　　那是一张薄薄的卡片。

　　“卡片……？”

　　爱音自言自语着，慢慢地从地上捡起了它。

　　卡片本身什么也没写。

　　它是金属材质，灰蓝色的，在灯的黄光照耀之中显得很暗。

　　它的四个角都是圆角，做了磨边处理。

　　从外观到拿在手里的感觉……都很像……很像……

　　“……”

　　爱音想到了刚才那两个流民说过的话。

　　【这家伙可能拿走的东西。】

　　【他逃跑的时候，肯定有带。】

　　【可不能就这样整个丢到外面去……】

　　“门禁……卡？”

　　爱音说。

　　“！”

　　她立刻看向牢房的门锁。

　　爱音知道乐之城的牢房……至少社科学习中学到的BCPD的牢房，一般会有两种锁。

　　一种是机械锁。

　　这种锁可以防止被电子骇入打开。

　　不过，因为乐之城很高的义体安装率，犯人可能会使用从义体上拆下来的金属结构物理撬开。

　　所以，通常用来关押黑客。

　　另一种是电子锁。

　　这种锁可以防止被物理撬开。

　　当然，另一方面，它可以通过黑入打开。

　　而眼下，关押穿着一身外骨骼结构，脑机被全面停用的爱音的这间牢房的锁，是……

　　“……电子锁……”

　　不不不。

　　事情会这么巧吗？

　　虽然众所周知，门禁卡，就是用来打开电子锁的。

　　但也有个对应关系吧。

　　又不是随便哪一把锁，都能被见到的门禁卡一打，就打开的。

　　“（但是……如果是逃跑的话，没准，拿的是万用卡……）”

　　“（……）”

　　再这样待下去，自己就要作为“里面那一个”，被处理掉了！

　　不管怎么样，得试试！

　　爱音拿起那张门禁卡，从新的缝隙中挤出手，往她所在的单间的电子锁侧面，试探性地刷了过去——

　　嘀。

　　一声电子音。

　　紧接着。

　　喀哒。

　　单间的门，被刷开了。

　　……

　　吱……嘎嘎……

　　牢房走廊尽头的大铁门在闭合后不久，再一次被推开。

　　声音没有先前那么干脆，而是带着迟疑。

　　嗒。

　　脚步声由里传出。

　　爱音试探性地，从大铁门后探出了头。

　　面前一片漆黑。

　　“（没想到，牢房的大铁门也能用它刷开……）”

　　攥着那片薄薄的门禁卡，爱音感觉到了手心里的汗。

　　她眯起眼睛。

　　脑机被全面停用以后，夜视能力和扫描能力，自然是都没有了。

　　爱音只能够用她的生理眼，隔着外骨骼头盔那薄薄的多向偏光树脂镜片，努力辨认外面的情况。

　　眼睛慢慢地适应了黑暗。

　　眼前，开始能够看清楼梯的轮廓。

　　“……”

　　爱音看到，牢房门外，不远处，就是楼梯。

　　而且，是一段楼梯的最底层。

　　她又屏住呼吸，用耳朵听。

　　“……”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周围没有活动中的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逃出生天……吗？


　　周围没有活动中的人。

　　但是，监控摄像探头如何呢？

　　爱音到目前为止，是没有发现任何长得像监控摄像探头的东西。

　　但是，她的脑机没法用了，空有装载在外骨骼甲上的良好增幅外设，而不能进行电子信号扫描。

　　只靠肉眼来判断有没有探头，就好像不带扫描仪冲进雷区一样。

　　太不可靠了。

　　“（但只能走了啊！）”

　　只能祈祷流民们现在也自顾不暇了！

　　他们听起来很忙——

　　“（——最好是没有空管一看就很无辜的，被非法羁押的民众啦！）”

　　爱音一咬牙，从牢房里小跑了出去。

　　……

　　哈啊，哈啊。

　　没有休息好，没有补充太多的营养。

　　金属外骨骼罩在身上。

　　每走一步，都很累人。

　　但爱音知道，这里不跑，就没有机会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运气挺好的……！）”

　　她咬着牙，握着楼梯的把手，沿着漆黑的楼道，向上爬了一层楼。

　　“（又是锁……）”

　　楼道门锁着。

　　爱音拿门禁卡尝试了一下。

　　这扇门，没办法被门禁卡刷开。

　　无法再向上了。

　　“（不过……！）”

　　爱音转头，看向侧面。

　　侧面有一扇纵向的大门。

　　大门甚至没落锁。

　　推开它，爱音看到了深处幽深的走廊。

　　“……”

　　好不容易跑出来了。

　　总不能傻站在楼梯上。

　　无处可去的爱音，进入了那走廊之中。

　　白炽灯的冷光，低低地照耀着。

　　更多的路。

　　更多的门。

　　更多的，有些能打开，有些打不开的锁。

　　在七弯八折，迷宫般的走廊中，爱音找寻着离开的路。

　　在某一个时刻，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台紧张的刷卡机。

　　她一个个拿卡试过那些门，然后，穿过它们之中能穿过的那些。

　　在另一些时刻，她则是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循环往复的梦境。

　　因为没人。

　　没有警报，也没有守卫。爱音在楼层之中乱窜，然而，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抓她。

　　“（要么是我在做梦，要么，就是流民真的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危险……！）”

　　前者姑且不论。

　　如果真是后者那样，就更要跑出去了。

　　“（就算不能跑出去，能找个隐蔽点的地方躲起来，也是更好的啊！）”

　　嘀。

　　爱音用卡再次打开一扇门。

　　门背后的走廊，变得与先前十分不同。

　　地板是绿色的，铺着PVC材质的硬胶。走廊变窄了很多。绿色的应急灯，在道路两边白色的墙面上，发出点点绿光。

　　爱音迟疑地进入了这里。

　　她左右张望。

　　左边，黑洞洞，阴恻恻的。

　　右边……

　　右边，有一扇门。

　　那扇门关着。

　　不过，上方的磨砂玻璃处，透出了亮光。

　　“……”

　　爱音压低脚步声。

　　她慢慢地，慢慢地，无声无息地，靠近了那扇门。

　　随着爱音的走近，她开始听到声音。

　　嘀、嘀。

　　嘀。

　　两声长，一声短。间隔出现，像是某种仪器发出的声音。

　　嘀。嘀。

　　爱音来到了门外。

　　“……”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转动了门把手。

　　门无声地滑开。

　　内部，是一间小房间。正面对的，就是白色的墙壁。

　　声音是从右手边发出来的。

　　爱音往那边望去。

　　那里有许许多多的管线。她看到了钢制的输液架，医疗手推车，和放在医疗手推车上的各式维生仪器。

　　“（病房……？）”

　　门背后，看起来毫无疑问，是一间病房。

　　那些维生仪器之中，是一张护理床。

　　不过，正对着门的位置，被几台检测仪器挡住了，看不清楚床上是否有躺着人。

　　“……”

　　房间内，没有声音。

　　不过，既然仪器有发出声音，那就表明，床上是一定有人的才对。

　　“（是谁在那里……？）”

　　如果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爱音稍稍地探出头，绕过检测仪器的侧面，试探性地看向那张床。

　　蓝绿色的被子，覆盖着床铺。

　　有隆起的痕迹。

　　果然是有人。

　　再移动一点……再往上看……

　　爱音看到了金蓝色的，垂在身体旁边的头发……看到了颈部介入式喉管被拆除后，留下的封闭口……然后……

　　然后。

　　爱音的眼睛，与一双灰度很高，有些许黯淡的金色瞳孔，正对上了视线。

　　“——！”

　　被发现了！

　　因为没有听到有人对开门做出任何动静，爱音还以为，这里面的人是处于无意识状态！

　　她还想过，躲在这里可能不错——

　　“商人。”

　　僵直了一瞬间，正准备逃跑的爱音，听到了声音。

　　那是一个相当沙哑，并且不连贯的，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发出的声音。

　　爱音下意识地看向床上。

　　她看到那个虚弱的人——

　　“！”

　　爱音认出来了。

　　对方原本就不算结实。现在，因为病痛的折磨变得更加瘦弱。

　　但爱音还是从发色，和脸型，认出了——

　　——躺在床上的——就是——跟她曾一起吃饭的那个钢琴手——

　　而在就算看不出表情，也能够感觉到，正处于极度惊愕之中的爱音面前。

　　“对，就是你。”

　　床上的人看着爱音，再一次开口了。

　　“过来。”

　　她用沙哑的声音说。

　　“帮我个忙。”

　　……

　　护理床的床头。

　　一块块形态各异的屏幕中，跳动着数据。

　　而在正面面对床铺的那块屏幕上，则是流动各种各样的信息。

　　放在最醒目位置的，是Ave Mujica小队的小队频道。

　　……

　　【Amoris：＃脑机拆取数据包】

　　【Mortis：＃脑机拆取数据包_解析样】

　　【Timoris：＃定位回报链接】

　　【Doloris：＃定位回报链接】

　　【Doloris：突发情况：摧毁对抗】

　　……

　　有一些信息被高亮了出来。

　　大部分信息，都是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前发的了。

　　只有最下方的一条【突发情况：危险对抗】，距离现在的发信时间，不过40分钟。

　　现在，所有的信息，都是打开的状态。

　　一些人名，一些号码，一些特殊的排列段落，一些乐之城地标的名字，一些乐之城对外口岸和关卡的名字，流动着，散落在屏幕上。

　　没有成句的文字，都是碎片。有些信息，甚至从中间断开。

　　这些碎片现在都被铺开了。

　　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散发着微光的荧幕上面。

　　爱音的影子投入室内。

　　……

　　【Doloris：摧毁对抗持续】

　　……

　　又一条信息，从屏幕上跳了出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确认的路标


　　一小时前。

　　乐之城。

　　中心区，北部边境。

　　高架桥边，商住一体楼。

　　六楼。

　　啪。

　　蓝白色的电光在墙角一闪，随即消散。

　　高耸的炮台颤动着，低下了它那长长的、悬挂着【FN-RAL】重机枪和【健次安达F-253】火焰喷射器的头颅。

　　初华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侧面。

　　可以了。

　　她转头，对后方打手势。

　　瑠唯和透子，也慢慢地从走廊的阴影之中探出了头。

　　又前进了一段。

　　不过，周围聊天信息框里，没有人说“好，又推进了一段”，也没有人进行阶段总结。

　　这也是Morfonica的行事作风。她们总是把一次任务看作一个整体来执行……

　　……初华很想这么认为。

　　“（……）”

　　但现状并不是这样。

　　初华注意着后方的状况，想。

　　跟随着Morfonica的小队，初华慢慢地爬上了这栋商住两用住宅之中。

　　情况比初华想象得要好些。

　　在进入大楼后的第十二个小时，初华终于来到了这栋房屋的六楼。

　　攻克玄关就用了一个小时。

　　攻克到二楼，又用了三个小时。

　　光这样就花去四个小时。

　　如此按照等时间比推算，到三楼要七小时，到四楼要十小时，等爬到六楼，就要十六个小时了。

　　这就是初华说“情况比想象中要好”的原因。

　　Morfonica对于室内的关键点位拆卸的把控变得更熟练。

　　自己和Morfonica的配合，也变得更好。

　　这些都多少加快了小队行进的速度——虽然初华仍旧觉得，还能够更快——

　　但是……

　　“（……但是，气氛很怪。）”

　　初华看着后方，想。

　　路途上没有出什么意外。

　　整支小队对于周边环境的把控，都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不管怎么说，在初华想来，Morfonica的人们脸上应该多少会露出些更放松的表情。

　　但并不是。

　　初华的视线从后方的三人身上扫过。

　　瑠唯拿着她的动能手枪【女王陛下】，躲在楼道的南侧。

　　而透子握着技术左轮手枪【同志的铁锤】，躲在楼道的北侧。

　　真白和透子在一起。她握着飞斧【雨魂灵】……

　　在没有进入战备状态的时候，真白看上去始终保持在节能的状态。

　　作为“领袖”，她不怎么说话，也很少行动。

　　更多的时候，完全是瑠唯在主持整个局势。

　　初华对真白只有攻击“机械蜘蛛”的时候那冲击性的印象。与那时候相比，这位Morfonica的领袖变得相当低落。

　　初华猜想这是因为真白没有服用药物。

　　因为在推进到四楼与五楼之间的时候，初华曾听见Morfonica的小队成员们窃窃低语。

　　那是瑠唯在问真白“不用药还没问题吗”，而真白回答“还撑得住”。

　　透子好像也说了“不用勉强自己”，但真白说“这种时候，我要亲自在场”。

　　“（……）”

　　初华能感觉到，尽管形势变好了，Morfonica每个人的神情，仍然都紧绷着。

　　或者，可以说……

　　……比刚进入大楼时，还要更加紧绷了。

　　在短暂的相处之中，初华以她看人的眼光，认为很难说瑠唯是会因为状况的改变而变得舒展的类型。

　　但Morfonica的另两人，透子和真白。她认为，多少还是会将局势的顺利与否反映在脸上的——

　　嘀。

　　脑机内，传来讯息。

　　【八潮瑠唯：走吧。】

　　【Doloris：……啊啊。】

　　犹豫得太久，被提醒了。

　　初华迈步向前。

　　前方是最狭窄的六楼。

　　从窗户向外望去，有一多半都是天台。

　　只不过，天台不是开放式的，而是被加固铁皮严密地包裹起来，人为做成了封闭式的结构。

　　而除去天台，在建筑物内部的……

　　只有一间小房间。

　　【八潮瑠唯：到了。】

　　瑠唯在周围频道里说。

　　“……”

　　空气简直就像是黏滞住了一样。

　　“（……）”

　　自己是这里唯一的Ave Mujica成员。

　　初华想，如果有什么不对，自己就要警惕起来——

　　真白率先推开了门。

　　在真白身侧，透子握着【同志的铁锤】，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七深在进行骇入，解决掉内部那些麻烦的监控摄像探头。

　　真白的这种地方也很不“领袖”。

　　初华想。

　　至少，初华觉得如果是祥子的话，是绝对不会第一个进入的。

　　初华注意到，自己又开始想祥子了。

　　她抬起脚，向前走——

　　就在这时。

　　一只手抬了起来，拦住了初华。

　　初华抬起视线。

　　那是瑠唯的手。

　　……

　　【八潮瑠唯：你到这里就可以了。】

　　……

　　瑠唯对初华发来了一段信息。

　　不是用周围频道，而是单点对单点的指向性对话。

　　初华看着瑠唯的脸。

　　就像初华自己先前所预料的那样，瑠唯的面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

　　初华又望向前方。

　　房间内，有一处明显的高能量反应。

　　像是某种基站设施。

　　……

　　【Doloris：……】

　　【Doloris：前方就是目标，对吗？】

　　【八潮瑠唯：对。】

　　【Doloris：要我在这里停下来？】

　　【八潮瑠唯：对。】

　　【Doloris：我记得，我们先前谈好的条件是，因为Morfonica和Ave Mujica同样受到【丰川家】投来的恶意的困扰，所以，双方愿意在可以抓到【丰川家】线索的地方相互合作，共同获得资讯。】

　　【八潮瑠唯：……】

　　【Doloris：现在，到了要获得资讯的地方，却要我停下来……】

　　【Doloris：……这就是说，变成我给Morfonica打工了，对吗？】

　　……

　　初华的话语开始变得具有攻击性。

　　她很少这样说话——或者说，她很少面对祥子以外的人，释放出她的凶性。

　　哪怕是当童兵的时候，或是当自由雇佣兵的时候，她都没有必要之外的杀意。

　　但现在，那些部分有一点点流露出来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齿轮转动之前


　　面对初华变得低沉的脸色，瑠唯仍然是那副表情。

　　……

　　【八潮瑠唯：不是。】

　　……

　　瑠唯在通讯里回复。

　　她说着这段时期，初华听过她说得最多的话：“对”和“不是”。

　　……

　　【八潮瑠唯：结束之后，我会把Morfonica搜到的信息交给你。】

　　【Doloris：为什么我已经走到了这里，却不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而要相信你们代为转交的结果？】

　　【八潮瑠唯：……】

　　【Doloris：Oblivionis让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让我听一个转交的结果。】

　　……

　　初华握紧了她垂在身侧的【墨菲定律】。

　　而瑠唯的目光，也从初华的手上滑过了。

　　……

　　【八潮瑠唯：……】

　　【八潮瑠唯：好。】

　　……

　　瑠唯没有再多坚持。她又变回了沉默寡言的模样。

　　她背过身，向房间内走去。

　　初华想，这段谈话结束了。

　　不过，瑠唯刚走出一步，又停了下来。

　　初华看到脑机频道里，又弹出了发言。

　　……

　　【八潮瑠唯：【填海新地1期】刚成立的时候，RAS从很多地方挖角人选。】

　　【八潮瑠唯：珠手知由不遵守乐之城原本的规则。她们的扩张不讲究章法。她会用重金雇佣已经和很多乐队签订过不互侵扰条款的独狼，购下其他乐队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中层乐队。她们会从学校招人，从恶土招人，从别的城市招人，从别的乐队招人——】

　　【八潮瑠唯：——这些都是此前的乐队帮派，不会做的。】

　　【八潮瑠唯：只要有实力，她都会去撒网。】

　　【八潮瑠唯：事实上，RAS的门面，“大姐”和奏瑞依，就是被珠手知由从Poppin'Party的中层挖走的。】

　　【八潮瑠唯：在那之前，还没有任何一支乐队，曾经试图Poppin'Party的手中挖走人手。】

　　【Doloris：……】

　　【八潮瑠唯：我也被RAS招募了。那个时候，还是我在月之森读书的最后一年。】

　　【八潮瑠唯：当时，我没有接受。】

　　【八潮瑠唯：因为我觉得违反了“不从校园征集人手”原则的RAS不是一个可靠的去处。就算她们实力雄厚，也一样。】

　　【八潮瑠唯：乐队帮派就是这样。能违反一件事，就能违反更多事。直到有一天，走上绝路。】

　　【八潮瑠唯：但现在，我成为了乐队帮派的一员。Morfonica的一员。】

　　【八潮瑠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Morfonica对我的意义。】

　　……

　　这算是某种“如果你接下来做出什么，我会采取极端措施”的威胁。

　　初华想。

　　【Doloris：……】

　　初华没有做出保证。

　　因为，初华本来就只会遵从祥子的命令而行动。

　　威胁对她没有任何拘束意义。

　　在她为祥子工作的时间里，她的嘴上，只扣着祥子给她的笼头。

　　不过，瑠唯似乎也没有真的期待初华做出什么回应。

　　前方，桐谷透子已经到了那台大基站的旁边。

　　她向后方比出“OK”的手势。

　　于是，瑠唯没有再说任何话。她向前走去。

　　初华跟在她的身后。

　　进入房间的时候，初华看了一眼眼眶预置件内的信息。

　　没有【Oblivionis】发来的新讯息。

　　……

　　狭窄的房间内。

　　各种监控设施，都已经被骇入、拆开。它们的头低垂着，就连报告【故障】的黄灯，和报告【停用】的红灯，都不再亮起。

　　伫立在房间当中的基站那巨大的铁皮外壳上，交互界面亮着光。

　　透子的眼睛里亮着齿轮状的光环。

　　她操作着界面……

　　……或者说，是代理了她输出端的七深操作着界面。

　　各种各样的资讯框从那界面上弹出来。

　　不过，那些资讯框里面，并没有文字。

　　所有弹出的资讯框，都是空的。

　　只有几个调用基站硬件的原始界面，还有着几行关于基站配置内容和状态的信息。

　　……

　　【//周边频道】

　　【桐谷透子：全部被删干净了。】

　　【桐谷透子：安保结构现在全部开启，虽然是为了拖延时间，但会安装如此多的防御力量——房屋顶部甚至采用了战略级的加固——说明这里原本确实就需要保护。】

　　【桐谷透子：基站的硬件配置很好，也印证了这一点。】

　　【八潮瑠唯：结论，透子。】

　　【桐谷透子：虽然是在中心区内的基站，内部的搭建方式却不是Poppin'Party惯用的，而是丰川的。】

　　【桐谷透子：这是丰川家的基站。】

　　【桐谷透子：看输出口的制式，这台基站进行过大批量处理，承担了海量的信息中转任务。】

　　【桐谷透子：单就是曾经留存的信道记录，就是PB级的。】

　　【桐谷透子：但现在，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八潮瑠唯：果然吗。】

　　【仓田真白：……】

　　【桐谷透子：跟那个在【填海新地2期】里发现的女人联系的，丰川家的人，就是通过这台基站进行联系的。】

　　【桐谷透子：他肯定还用这台基站和其他人进行过联系。】

　　【广町七深：如果我的猜想没错～此人还通过这台基站，跟丰川大厦里的单位取得了联系～】

　　【广町七深：因为，有看到面向丰川大厦的端口～虽然现在已经被封死了～】

　　【桐谷透子：不想舍弃这台基站，所以拖延时间，就是为了封死这个端口，日后再启用吗……】

　　【八潮瑠唯：果然如此。】

　　【八潮瑠唯：捉到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就确信了。】

　　【八潮瑠唯：跟之前在我们的属地内发现的基站，采用了同样的处理方式。】

　　【桐谷透子：嘛……】

　　【桐谷透子：就是因为不想要用已经被表明安装在自己属地内的东西，才会用这台啊。】

　　【八潮瑠唯：小白。】

　　【仓田真白：……嗯。】

　　【仓田真白：只是这一步的话，没问题的。】

　　【八潮瑠唯：……我知道了。】

　　【八潮瑠唯：隐蔽状况做好了吗？】





第五百四十四章 按部就班（7200月票加更）


　　【广町七深：做好啦～筑紫调试过了～】

　　【广町七深：安保＞成果，对吧？】

　　对瑠唯的回应是七深说的。

　　不过，却是作为她代理的透子，往怀中伸出了手。

　　她从怀中掏出的，是一枚拳头大小的、像是一个黑色方形小盒样式的搭扣式组件。

　　站在最外侧的初华看到那个小盒上，贴着一行小字。

　　【Mo-ICE探知遮断】。

　　初华知道这种探知遮断组件。

　　这是一种相当常见的软件。在从事雇佣兵任务的时间里，初华也有用过这种探知遮断组件。

　　用在分类为【盗窃】的任务当中。

　　通常，这种雇佣委托，会要求雇佣兵将某种电子设备偷走。

　　这种时候，雇佣兵需要将这种【ICE探知遮断】组件，接在该电子设备原本在的位置上，来防范ICE自检查到原本该在原处的电子设备不在那儿，从而触发警报。

　　但此刻，这枚【ICE探知遮断】会被如此慎重地拿出，就说明它并不是寻常的，市面上经常见到的那种【ICE探知遮断】。

　　而它名字前面的额外标号，也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

　　【桐谷透子：情报被删除，是意料之中。】

　　【桐谷透子：不过，就算被删除了，只要能弄到这个原始件——】

　　【广町七深：透子。】

　　【桐谷透子：——谨言慎行，是吧？我知道啦。】

　　【八潮瑠唯：破拆一定会带来短时警告。这次行动，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八潮瑠唯：……本来想着，至少等到“水塔”落成后，再进行这边的处理。】

　　【八潮瑠唯：那样更保险，也更能够对紧急状况做出有力反应。】

　　【八潮瑠唯：没想到，Ave Mujica的领袖出事了。】

　　【Doloris：……】

　　【八潮瑠唯：Ave Mujica属地内的管控非常依赖于领袖。而且，其他帮派的人员也不可能在高度警戒状态下进入属地。】

　　【八潮瑠唯：Ave Mujica的领袖只要没能恢复到良好状态，“水塔”的建成就还处在停摆的阶段。】

　　【八潮瑠唯：现在看来，很难赶上时间了。】

　　【广町七深：所以瑠唯才同意了这部分的行动呢～】

　　【八潮瑠唯：我认可把资料先握在自己手里的行为。到这一步，还能说我们是在追查属地的破坏情况。】

　　【八潮瑠唯：不过，更进一步，去动Poppin'Party，就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了。】

　　【八潮瑠唯：不管说几次，这方面我都不会退让。】

　　【仓田真白：……】

　　【桐谷透子：嘛。如今一看，Ave Mujica领袖的事，果然是丰川为了阻止我们与Ave Mujica合作，而做的吗？】

　　【桐谷透子：因为知道了“水塔”的事……不是冲着Ave Mujica的领袖，而是冲着我们来的可能性，比较大？】

　　【桐谷透子：想要更彻底地中断我们的药物供给……至少，中断到【樱花节】之后……】

　　【八潮瑠唯：还不好说。】

　　【八潮瑠唯：总之，先行动。】

　　……

　　瑠唯在这时看向初华的方向。

　　……

　　【八潮瑠唯：我们要把这台基站的核心发报结构带回去。】

　　……

　　瑠唯说。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面向初华进行的解释。

　　在初华回望的目光中，她又转回头。

　　……

　　【广町七深：面向丰川大厦的反追踪短效屏蔽围栏建设OK了～】

　　【广町七深：不过，就像先前说的一样。拆开的那个瞬间，一定会有一定程度上的数据溢出～从线路里面～】

　　【广町七深：因为是从丰川本家溢出的，数据量会很大。】

　　【广町七深：当然，因为溢出的数据量会出现数据扰动指标，我还是会从流出的文本里面调取此前的信道信息～我会将这次行动，伪装成一次所属不明的，因为日常线路衰减而导致的丰川家经流信息流衰减～】

　　【广町七深：因此，就算套了探知遮断组件，可能还会有一些强力的追踪程序过来～】

　　【广町七深：为了更好地抵御，我在我们的共享频道里装了具现性模组～大家要小心～】

　　【仓田真白：……嗯。】

　　【八潮瑠唯：了解。】

　　【桐谷透子：早就准备好啦。】

　　【仓田真白：开始行动。】

　　……

　　透子像是早就等待着这句话那样，将基站的侧面拆开了。

　　她回头，给在场的众人递了个眼神。

　　然后……

　　“来吧。”

　　透子说。

　　她一手拿着【Mo-ICE探知遮断】组件，一手拿着多功能扳手。

　　她用多功能扳手起开了基站的线路连接处。

　　然后，她拔掉了一处接线簇。

　　并将【Mo-ICE探知遮断】塞在了它的上面。

　　……

　　初华的操作系统，是【摩尔科技狂暴3型】。

　　这种操作系统，主要用于调节内循环，而没有安装很强的对数据流功能。

　　所以，能够看到的数据信息，也是极为有限的。

　　不过。

　　就算是这样。

　　在那一瞬之间，初华还是看到有东西改变了。

　　绿色的，0与1的数据流从接线簇上，【Mo-ICE探知遮断】的尾端喷出。

　　它们被具象化，在初华的视网膜上形成了绿色的电子洪流，在空间中穿过。

　　然后，在它们面前的空中，又出现了水红色的栅格。

　　装在共享频道里的【局限性模组】，忠实地运作了。

　　无声的，绿色的浪，撞在了水红色的栅格上。绿色的0与1飞溅开来，就像是破碎飞出的水花。

　　黑客的骇入、抵御，反追踪。一切程序上的操作，被用更具体的交互方式呈现了出来。这间房间就像是被夹在了【现实】和【赛博空间】当中，宛如AR实景那样，不停地跳动着字节讯号。

　　一些水花越过了栅格。

　　“抵御。”

　　瑠唯的眼睛里亮着光。

　　那些越过栅格的水花被消弭。

　　“好——要开始了——”

　　透子用力拉起袖子。

　　她在数据的洪流中伸出多功能扳手，拆开更多的截线簇。

　　与此同时。

　　七深开始用她的输出端，调取，并确认伪装用的情报。





第五百四十五章 意外收获（7200刀片加更）


　　在费尽心思，经过超长时间的潜入作战后，Morfonica和初华抵达了目标位点，商住一体楼的顶部。

　　在这里找到的这台基站，自然早就拔不出任何内容了。

　　不过，Morfonica的任务目标，并不是期望从中找到任何内容。

　　她们的目标，是带走这台基站的【核心发报结构】。

　　为此，她们要设法将发报装置拆除，并为了安全起见，通过【探知遮断反追踪】和【资讯衰减误导】两种手段，来消除数据流溢出造成的扰动影响。

　　……

　　“顶住了！”

　　在0与1的洪流之中，透子喊道。

　　她嘴上说着，手中却没停。

　　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因为数据流影响而变得光怪陆离的室内响着。

　　根据团队中负责技术的七深提供的指示，透子拆下几处关键卡口。

　　真白在一旁。她用力抓住基站的外端，打开缺口。

　　没服药，对她的影响看上去真的很大。就连这种简单的，看起来只不过需要【肉体：8】或【肉体：9】的工作，她看上去都完成得稍微有一点勉强。

　　站在最靠近门的位置的初华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帮忙。

　　但她伸出的脚又收回，停住了。

　　“（我要做的，是确保获得信息。）”

　　自己是优先为了Ave Mujica而行动的。

　　不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处在一个局促、被限制的位置。

　　初华想。同时，感觉到焦躁感在上升。

　　但好在，真白最后还是成功地打开了缺口。

　　核心发报结构开始松动了。

　　而另一边。

　　【Mo-ICE探知遮断】良好地运作。大部分信息流，和包含在信息流里面的追踪软件，被屏蔽在了具现化的栅格外面。

　　【广町七深：真希望能有小筑紫帮忙一下啦～】

　　【广町七深：虽然，小筑紫有把编好的针对破坏程序发给瑠唯，已经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与此同时，七深虽然嘴上说着轻松的话，手头却没有停。

　　她开始快速地拔取喷出的信息流里面的资讯。

　　……

　　【会议记录：丰川家与资产重组小企业当事人会面洽谈】

　　【28F所辖人员芯片用量日常数据清单】

　　【电台监听：德彪西的《幻想曲》】

　　【……】

　　……

　　曾经从基站进入丰川大厦中转站的数据，以迅猛的势头回流。

　　七深抓住它们。

　　因为担心留下属于Morfonica的痕迹，七深没有使用【冰锥】进行特定骇入，也没有针对进行特定字符段进行检索。这些被七深抓住的资讯相当杂乱，可以说，毫无重要性分级可言。

　　就连数据的时间，都是错乱的。

　　能看到，有些资讯是最近几个月经过的。其中，还给出了精确的年月日和时间。

　　还有写，则是两年、三年，乃至更久以前的。

　　七深搜出这些。

　　她把它们撕碎，散布到乐之城主城区局域网里，将这次扰动伪装成一次因为线路老化而出现的衰减。

　　就像是在全速运转的流水线上进行人工作业。

　　这是需要很快速，很精准的操作，才能够完成的工作。

　　七深是Morfonica的黑客·技术担当。

　　严格来说，更偏向于技术侧。

　　不过，目前看来……

　　她进行黑客作业时，效率也高得惊人。

　　考虑到透子的拆除工作，也是她在进行后备技术支持，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

　　咔嚓、咔嚓。

　　透子拆着核心发报结构。

　　咔嚓、咔嚓。

　　七深撕碎那些溢出的信息，进行伪装。

　　真白支撑着这台基站，而瑠唯则精准、针对性地处理掉那些【Mo-ICE探知遮断】创造的栅格后逃逸而出的，丰川方面来的追踪程序——

　　咔嚓。

　　透子拆掉了一块最大的底板。

　　整个核心发报结构，完全地落了下来。

　　“……好！”

　　透子暗叫了一声。

　　“只剩下最后的拆除工作了！”透子叫道，“小白，七深，瑠唯！”

　　“我没问题……！”

　　真白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我这里也没关系。”

　　瑠唯说。

　　没回复的只剩下七深了。

　　而七深并不在场中，而是在遥远的地方——在透子自己的脑机里。

　　“七深？”

　　透子说。

　　七深的不回话，让透子在进入这里之后，第一次露出了些微慌张的神情。

　　七深被反骇入程序击中了！？

　　七深是她们现在计划的核心，更是将来计划的重中之重！

　　要是七深在这里出事，不论是从情理，还是从现状上来看，都会出现很大的问题——

　　透子立刻确认七深的指标。

　　绿色的。

　　七深的指标，显示为正常。

　　“七——”

　　【广町七深：……】

　　七深终于有回复了！

　　透子松了一口气。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刚才就投来视线的真白。

　　不过，同时……

　　【广町七深：……字段。】

　　七深说了奇怪的话。

　　“字段？”

　　什么字段？

　　透子正要问——

　　【广町七深：溢出的信息流里，有Poppin'Party的关键字段。】

　　“……”

　　Poppin'Party的关键字段。

　　出现这个，就说明，信息流里溢出了Poppin'Party和丰川家进行通讯的信息交互记录。

　　透子和真白都是微微一愣。

　　不过，她们并没有显露出在这之上的震惊。

　　因为Poppin'Party和丰川家的信息交互记录会存在，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Poppin'Party作为【中心区】的管理者，和丰川大厦坐落在【中心区】的丰川家，本来就有着非常密切的交往。

　　从乐之城变成现在这种格局之后起，这种交往就一直持续着。

　　她们和丰川家的交集，比【七支乐队】中的其他任何一支都要更深。

　　有新闻说，她们和丰川家几乎每个小时都要交换情报。

　　这条新闻的真假，就连曾直接受Poppin'Party管理的Morfonica，都无从分辨……或者可以说，连她们都倾向于，这是真的。

　　所以，在如此大的数据流里看到Poppin'Party的关键字段，再正常不过了。

　　不如说，没有，才奇怪。





第五百四十六章 被揭露的真相


　　“信息流里有Poppin'Party的关键字段，不是正常的吗？”

　　透子立刻着急道。

　　透子是整支Morfonica小队中，最不担心Morfonica和丰川家打起来的可能性的人——哪怕是“水塔”眼下尚未落成，她也不像瑠唯那样颇多顾虑。

　　眼下，她最害怕的就是七深那边遭受了攻击，导致七深出事，而Morfonica不能进行支援或反击。

　　因此，她提的问题，自然也更直接些。

　　“出什么事了，小七？”

　　透子追问。

　　……

　　【广町七深：……】

　　【广町七深：不光有Poppin'Party的词段。】

　　【广町七深：还有……】

　　……

　　七深顿了一顿。

　　一张绿色的界面被共享到了【周围频道】，并从在场所有人眼前的窗口上弹了出来。

　　那是广町七深搜索到的，Poppin'Party和丰川家进行通讯的信息交互记录。

　　发信时间为距今三年多前。

　　算是相当久远的讯息了。

　　因为破碎的信息流的缘故，部分内容十分难以辨认。

　　但在七深的抓取之下，能够看到Poppin'Party和丰川家进行的这次交谈中，存在一个很明显的高频关键词：

　　【操作系统：纯白】。

　　……

　　“……”

　　作为接入【周边频道】的一员，初华自然也看到了这条信息。

　　同样，也看到了可以辨认的那些内容。

　　……

　　【谈话记录】

　　【……脑机操作系统：纯白……】

　　【调试指数：K频多发，控1/0通道……】

　　【相关配置：前脑多项铆合、增加端口、增加人工神经指标……】

　　【……交易……】

　　【丰川方……提供……】

　　【Poppin'Party向丰川方面提供……技术支持……】

　　【存在……】

　　【……上述潜在风险。】

　　……

　　初华当过许多年海盗童兵的雇佣兵，在那段时间里，她总是上手拿到武器，几小时之后，就要使用它们。

　　因此，她很擅长快速捕捉新到手的设备的关键信息。

　　这些信息流提供的信息并不全面……

　　……但初华早就已经习惯确认并不全面的信息了。

　　扫了两眼指数和配置，初华就看出了个大概。

　　这份七深从数据流中拽出的【谈话记录】提及的，是一种特殊的、未在市面上问世的脑机操作系统。

　　看配置，这种脑机系统主要用来进行大当量的、相关性配套义体的全面调控——从内循环系统、到脑波管理——

　　“（测试中的【全身义体系统调控倾向】的操作系统。）”

　　有一部分指标，有点像初华现在正在用的【摩尔科技狂暴3型】。

　　不过，毕竟是正在测试的操作系统。这套名为【纯白】的操作系统，在很多指标管理上都比【摩尔科技狂暴3型】更加激进，更加危险。

　　输出当量更加高。也没有安装针对高义体容量的人性下降的控下丘体对策。

　　而看这则聊天记录的情况……

　　是Poppin'Party为丰川提供了这种操作系统的制作方向上的技术支持。

　　“（嘛。）”

　　初华不意外。

　　因为自那次在乐之城建立初期的，发生在【中心区】的大规模病毒事件后，Poppin'Party便以她们擅长病毒战而闻名。

　　这件事，她这个后来才来乐之城的【外来者】，都很早就知道了。

　　研究电子病毒的【大人物】，不可能对电子病毒的触发载体：脑机操作系统，没有研究。

　　丰川想要做操作系统，会去寻求有长期合作关系的Poppin'Party的帮助，是可以想见的。

　　初华不知道七深为什么突然展示了这一点。

　　她抬起头。

　　然而。

　　Morfonica的众人对这件事的看法，与初华不同。

　　抬起头的初华看到，在她身前，所有在场的Morfonica成员的脸色，都变了。

　　“……喂，小白。”

　　透子压低声音。

　　她说：

　　“【操作系统：纯白】……”

　　“我记得，你是接受了月之森的理事要求的，特殊插件的【试验性安装以及后续的配合调整】，才得以特许入学月之森的吧……？”

　　“……”

　　“当时，那些插件安装的操作系统——你一直用到现在的操作系统——”

　　“——就是，这个操作系统吧？”

　　“【操作系统：纯白】……”

　　透子望向真白。

　　“……”

　　真白的脸色发青。

　　她低着头。

　　“就是这个操作系统，一直进行着你的义体的管理！”

　　透子的声音变得更高了。

　　“然后，你赛博精神病发作了！”

　　“因为——因为过高的循环系统义体配置率——因为脑的插入件改造——因为——”

　　“——因为【纯白】，没有安装针对高义体容量的人性下降的控下丘体对策！”

　　透子大声说！

　　“我们都不知道这点！”

　　“我们都以为，【纯白】里面的这些组件，是在你赛博精神病发作的时候烧坏的！”

　　她说。

　　“你也不知道！”

　　“因为理事把【纯白】给你的时候，隐瞒了这一点！”

　　“小白！”

　　透子回身，抓住真白的肩膀。

　　真白的瞳孔颤动着。

　　“……三年多前。”

　　真白的声音变得很轻，很低。

　　她喃喃自语：

　　“我入学的，时间点……”

　　“……户山小姐。”

　　“户山小姐，从那个时候，就对这件事，知情，吗？”

　　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Poppin'Party和丰川对接的项目，户山香澄作为Poppin'Party的领袖，怎么可能不知情呢。

　　可是。

　　可是……

　　“户山小姐，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以前就知道【纯白】的事。”

　　真白的手颤抖着。

　　在那次赛博精神病发病之后，真白的脑机系统变得相当脆弱。

　　脑-电循环被打开了。超高的电通量，让真白除了能接受高电通量的【纯白】以外，用不了其他任何一种操作系统。

　　而这件事，一直在尽力协助真白复健，提供技术支持和药物配方支持的户山香澄……

　　不管怎么想。

　　都不可能是不知情的。





第五百四十七章 怒涛


　　起因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当时，在月之森上高一的仓田真白，偶然地遇到了过去的同学。

　　只是几句现在都不太想得起来的，普通的寒暄。

　　但那寒暄，成为了压倒当时因为无法找到答案，精神抵达极限的真白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白感觉到强烈的疏离感。

　　然后，她病发了。

　　真白在【中心区】和【富人区】引发了恐怖的破坏。

　　为了不让真白被BCPD或乐队帮派强制处理掉，真白校园乐队的同伴，筑紫、七深、透子和瑠唯冒着巨大的风险强行引导真白，进入了当时尚在开发中的【填海新地1期】。

　　但这也是一时之计。

　　只不过是在拖延死亡到来的时间——

　　——在这个关头。

　　户山香澄出现了。

　　现在想想，户山香澄出现的时机。

　　也十分恰到好处。

　　……

　　“【纯白】，是在户山小姐的授意下，开发的，吗？”

　　真白一字一句地说。

　　她的瞳孔开始在眼眶内不规则地颤动，出现脑波不稳定时的快速眼动指征——

　　“真白！”

　　瑠唯大声喊，试图唤醒真白。

　　可真白仍旧喃喃自语：

　　“她早就知道【纯白】了。”

　　“明明，交流过那么多次。”

　　“作为老资历乐队帮派的领袖，和新晋乐队帮派的成员。”

　　“作为私下的，前辈与后辈……”

　　……却从来没有提及过。

　　没有提及过，【纯白】的来历，它设计上的缺陷，和它的潜在风险。

　　户山香澄救了仓田真白。

　　提供了药物。

　　提供了技术上的支持。

　　提供了乐队帮派建设上的支持。

　　给了选择权。

　　给了重新回到正常生活的机会。

　　这是恩情。

　　也是憧憬。

　　“明明，一直以来……是那么的，关心，我……”

　　可难道说……

　　这些支持。

　　这些好意。

　　只是因为背后有利益在驱使着吗？

　　是因为【操作系统：纯白】吗？

　　难道说。

　　那些关心……

　　都是假的吗？

　　【纯白】被装到自己身上，户山小姐知情吗？

　　这种安装会导致自己总有一天赛博精神病病发，户山小姐知情吗？

　　提供药物、技术和管理技巧上的协助，看起来，真的很像只是借此机会，进行【操作系统：纯白】的测试，并获得一支好控制的，背后有良好实力家族的新乐队帮派的事——

　　——户山小姐，知情吗？

　　……

　　“真白！！！”

　　“！”

　　瑠唯用从来没有听过的急切声音大喊。

　　这大喊让真白心头猛地一惊，从狂乱的状态中短暂挣脱。

　　面前，栅栏闪烁着水红色的光。

　　数据流拍打在栅栏上，震动着，比此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

　　透子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进行着对栅栏的维持。

　　同样进行维持的，还有瑠唯。

　　真白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抓住基站侧面外壳的手，跪在地上。

　　而在她的身边……

　　初华最后还是协助了Morfonica。

　　她紧紧地拉住基站的侧面，支撑了真白原本在的位置。

　　“小白！坚持住！你不能在这里病发——拜托！”

　　透子焦急地大喊。

　　“七深！你也醒醒！快点恢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广町七深：……】

　　七深没有说话。

　　但看得出，她开始重新接手透子的工作——

　　“我……我……”

　　真白抱着自己，喘着气。

　　猛烈的感情冲动，和不能伤害Morfonica的队员们的冲动混杂在一起，在她的脑中掀起狂躁的暴风。

　　也就是这时——

　　“真白。”

　　瑠唯在侧面，再一次叫了真白的名字。

　　真白茫然地抬起头。

　　她的脸上全都是汗——

　　“从端口里喷出的交流信息，太碎了。不能说明一切。”

　　可以看得出，瑠唯的面上也十分紧绷。

　　不过，她还是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那还不能说明全部的真相。”

　　“去确认吧。”她说，“向Poppin'Party确认真相。”

　　“可……可是……”

　　可是，已经没有办法确认了。

　　Poppin'Party已经呈现出了不接我们的关键联络的倾向。

　　自己也，估计，没有办法，联系上户山小姐——

　　真白想这样说。

　　她张着嘴，无法发出声音。

　　但瑠唯却像是已经想到了真白要说什么那样，再次开口了。

　　“我们有办法确认。”

　　瑠唯说。

　　“我们有办法见到户山香澄。”

　　她说。

　　“执行吧。”

　　“Monica计划。”

　　“——”

　　真白的心因为这句话而猛烈地震动。

　　与此同时。

　　“好，好……七深，拜托了……”

　　七深那边，也从震惊中恢复了。

　　她重新从透子手中拿回全部的算力支持。

　　而这让透子得以再次投入【核心发报结构】的拆卸工作——

　　“好——”

　　咔嚓。

　　透子终于在这时，彻底将【核心发报结构】拆除了下来！

　　但也就是同一时间。

　　“！”

　　房间内，出现了新的绿色洪流。

　　0与1的数字在房间内具现——

　　——出现在栅栏的内侧。

　　……

　　【广町七深：！】

　　【广町七深：有新的——有新的攻击源！】

　　【广町七深：从别的基站来的！】

　　……

　　显示界面上，地理指标狂跳。

　　一个数据量很高的，从乐之城的更南边——【填海新地1期】，RAS的属地最南端来的信道攻击——化为了另一股数据流，从与丰川大厦不同的方位袭来！

　　0与1在空中凝聚，变成了锐利的针——它笔直地刺向透子——

　　“！”

　　千钧一发之际。

　　紫色的【力场护盾】出现在透子身后。

　　绿色的针撞在【力场护盾】上，破碎成点点光斑。

　　是二叶筑紫。

　　一直静静地看着现状的筑紫强行从外部骇入，抵挡了这次攻击。

　　透子得救了。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筑紫长时间来，一直没有介入行动，甚至没有说一句话，是有原因的。

　　她在Ave Mujica的属地内部。

　　在充满【虫群】的【填海新地2期】内部，想要对外发信，必须要使用Ave Mujica的服务器和专属信道。





第五百四十八章 电子攻坚战（7300月票加更）


　　Morfonica手头，是有一个这条信道上的接入点。

　　而这个唯一的接入点，是Ave Mujica的领袖祥子，在谈妥“水塔”的建设后，为了“水塔”的运作，而专门搭建，租借给Morfonica的。

　　现在，因为筑紫在紧急状况下的出击，它的地址，也被迫暴露在了环境中。

　　这意味着，这名由外部而来的攻击人员，可以选择这个接入点进行骇入了。

　　几个月前，发生在CiRCLE的事，在乐之城，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

　　不过，对于知道的人来说，那毫无疑问，是近期最让人无法忽视的，令人震惊的惊涛骇浪。

　　一支Poppin'Party方面提供的病毒，因为一系列意外，经由丰川家的端口，进入了丰川大厦的内部局域网。

　　这甚至一时之间，瘫痪了丰川大厦。

　　掌控着【工业区】和【农业区】的乐队帮派Afterglow，正是由此判断乐队帮派的势力和丰川家的势力已经无法调和，现在是最佳的攻击时间，才派兵出击。

　　也由此，才有了后来在乐之城环城道路上的一系列纷争，和在【填海新地2期】的一系列纷争。

　　并最终，导致【虫群】病毒被投放进入【填海新地2期】，将【填海新地2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就连丰川大厦的局域网，都很难抵御被从端口丢进来的病毒。

　　更不要说是【填海新地2期】内，Ave Mujica自己架设起来的局域网了。

　　筑紫所用的位点暴露了。

　　万一对方瞄准筑紫进行攻击，很可能会进入Ave Mujica的局域网系统！

　　那样的话，只需要一枚小小的病毒炸弹，所发生的后果，不论是依靠这套系统站稳脚跟的Ave Mujica，还是必须要依赖Ave Mujica的Morfonica，都是无法承受的！

　　筑紫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在防御住针对透子的攻击之后，她立刻回退，进行回防加固。

　　然而，从外部而来的攻势，却如同附骨之疽，沿信道缠上。

　　筑紫后退。

　　外部攻势进攻。

　　透子转而协同七深，进行防守。

　　瑠唯推动，进行反骇协助。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

　　数据流和防御力量碰撞。

　　狭窄的房间内，数据碎片飞溅。

　　外部来的攻势用了高算力的【冰锥】，试图凿开筑紫使用的信道。

　　而Morfonica立刻进行防御，拖延对方的钻入。

　　“……！”

　　数据碎片擦过初华的脸颊——

　　危险情况！

　　初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将这件事回报到Ave Mujcia的通讯频道。

　　……

　　【Doloris：突发情况：摧毁对抗】

　　……

　　这条信息在Ave Mujica的聊天界面上弹出。

　　同一时间。

　　“反骇呢！七深！”

　　透子大叫。

　　……

　　【广町七深：已经烧毁对方的发信端了！】

　　【广町七深：但是……但是……】

　　【广町七深：对面用了熔断接口！】

　　……

　　侦测界面上，地理指标闪烁，移动着。

　　那指标在RAS南端的乐之城对外口岸附近闪烁。

　　……

　　【广町七深：对方是接入乐之城局域网的数据接口发动的攻击！是【智力】点数相当高的黑客，而且，用的是自己机体的移动增幅——】

　　【广町七深：对方用了熔断接口，被攻击就进行更换——】

　　【广町七深：我没办法通过反骇阻止他！】

　　……

　　“见鬼！”透子大声说，“那不是很贵的东西吗！见鬼！他总不可能一直用！撑住，就——”

　　就在透子如此叫喊的时候。

　　啪唰！

　　自远端而来的攻击突然转向，打向透子——

　　“！”

　　幸好七深和瑠唯反应及时！

　　两人险险挡住这次攻击。

　　碎片飞溅。

　　那是电子数据构成的碎片。没有声音，没有温度，没有触感。

　　但被它们打在脸上，透子还是产生了一种被攻击击中，无法呼吸的错觉。

　　……

　　【广町七深：总之先撤离！】

　　……

　　脑机内，七深喊道。

　　……

　　【广町七深：东西已经拿到了！】

　　【广町七深：【Mo-ICE探知遮断】的工作是有效的！攻击者不会知道我们在哪！】

　　【广町七深：离开这里，我们四个的端口就不会暴露！】

　　【广町七深：至少把攻击目标局限到只有小紫那里！】

　　【广町七深：那样，我们就可以全力支援她！】

　　……

　　“Doloris！”

　　几乎是在七深的最后一条信息弹出的瞬间，瑠唯便回头喊。

　　“我需要一次高频电！”

　　初华收到了指令。

　　【墨菲定律】从她的手中弹出。

　　它插入墙角的线路之中。

　　室内引爆了一次过载跳频带来的眩光。

　　……

　　五分三十一秒后。

　　借助跳频引发的电磁波的掩护，Morfonica小队和初华一起，从商住一体楼中逃出。

　　掩护只是暂时的。

　　接下来，她们需要不断地寻找有高频电，可以引发磁暴的位置，来拦截通往【填海新地2期】的，筑紫用过的接入点攻击。

　　【Doloris：摧毁对抗持续。】

　　【Doloris：请求对端口关闭的协助。】

　　初华向Ave Mujica的小队频道中发送情报，来让睦去援护筑紫，让对方能够在安全的状况下停用接入点。

　　……

　　七分五十八秒后。

　　Morfonica小队又顶住一次进攻。

　　喵梦也被叫起来了。

　　【Doloris：摧毁对抗持续。】

　　初华持续报着现状。

　　……

　　十六分零四秒后。

　　双方的战斗持续着。

　　对方调用了一台新的基站，用于此次进攻。

　　基站的算力，是目前的Morfonica和Ave Mujica都难以抵抗的。

　　许多信徒被紧急征调到机房，来协助提供算力。

　　【Doloris：摧毁对抗持续。】

　　……

　　三十四分二十一秒后。

　　又顶住了一波进攻。

　　双方的电子攻坚战中，信息交互的频率开始变慢。

　　但强度没有降低。

　　【Doloris：摧毁对抗持续。】

　　……

　　四十分钟后。

　　情况保持着先前的状态。

　　【Doloris：摧毁对抗持续。】





第五百四十九章 乐队帮派的软肋（7300刀片加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云层从天空中飘过。

　　就算是晴天，乐之城也总是因为光照与雾霾，灰蒙蒙的。

　　而在这灰蒙蒙的天空之下……

　　……填海建成的两片土地，静静地伫立着。

　　乐之城。

　　【填海新地1期】。

　　这片与【填海新地2期】占地面积几乎相当，只是形状略有不同的土地，如同往日一样，坐落在天空之下。

　　形状的不同，导致了边界的不同。

　　【填海新地2期】有2/3的边界与陆地相接，只有一面靠海。

　　而【填海新地1期】则有1/2的边界，都在海上。

　　仅有的1/2靠陆地的区域，还是与Poppin'Party的【中心区】和【泛中心区区域】紧密相接。

　　与其他【五大团】的属地，也挨得很近。

　　这就导致了【填海新地1期】，比【填海新地2期】更鲜明地，分成了“前部”和“后部”。

　　“前部”，就是与陆地上的这些乐之城老居民的地盘相接的，边界在陆上的区域。

　　“后部”，就是靠海的区域。

　　这里不如Afterglow的【港区】那么深入海洋。不过，作为乐之城南部一处接近乐之城主城区的船舶口岸，也算是占据着相当程度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于是。

　　在这里的两支乐队，就像是被混合在一起的水与油一般，在RAS重新东山再起后那段最初的阵痛期过后，自然地划分出了地盘。

　　与【五大团】很近的，边境问题很多，遗留问题很多，廉价住房很多，管理也更混乱，更难处理的“前部”，由Morfonica管理。

　　与【五大团】相对较远的，有大片未开发·难开发区域，没有太多可供住宅落成的空间，电力配额和水力配额都相对有限，拥有口岸，并毗邻环城高速路的“外部”，由RAS管理。

　　而现在。

　　就是在这样的【填海新地1期】，最南端。

　　呜——

　　灰白色的天空下。

　　船只鸣笛。

　　比起Afterglow的【港区】规模要小许多的RAS【小港区】处，客用轮船从民用登船口缓缓驶出。

　　它经过周围其他停泊的小型船只，驶向远处的大海。

　　登船口后方。

　　【小港区】码头，候船厅。

　　二楼。

　　由于刚刚已经离开了一艘客用轮船，眼下，二楼的候船厅里，并没有太多人。

　　人员零散地或站或坐，松散地分布在大厅之中。

　　而在大厅侧面。

　　靠近廊柱的死角后面。

　　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戴着宽檐帽，穿着西装的男人。

　　他坐在栏杆的旁边，手上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簇从这台笔记本电脑中伸出的粗缆线，将这台笔记本电脑和男人身后的一处被拆开的本地端口相连接。

　　男人又快又轻地敲打着键盘。

　　仔细一看，还有线路从他脑后的脑机接口处伸出，也连接在这台笔记本电脑上。

　　所有的线路上，都扣着【熔断接口】：一种可以防止从外部来的烧频攻击的，昂贵的外接件。

　　当男人不断敲打键盘的时候，能够看到，男人的身体另一侧还备着十几个这样的【熔断接口】。

　　而男人没抬起一次手，又能看到，他的左手手腕深处，有智能纹身在衬衫内侧微微发着光。

　　喀哒、喀哒。

　　海风从远处吹来，拂过男人的帽檐，并微微地抬起了它。

　　只有在这个瞬间，才能够看清楚。

　　这个男人有一张银色的脸。

　　那张银色的脸上，也流动着数据流构成的光芒。

　　……

　　【摧毁对抗】

　　【//1批次_对抗点位_执行】

　　【//2批次_对抗点位_基站经流中转_执行】

　　【//3批次_对抗点位_被摧毁】

　　男人拿起一个新的熔断接口，装进一整条的备用熔断接口的最后面。

　　在拿起的时候，他多看了一眼。

　　“（11个。）”

　　【熔断接口】的数量，只剩下11个了。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

　　进入【骇入填海新地2期】的攻坚战，已经是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前的事了。

　　而从进入慢节奏的拉锯战，也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熔断接口】快用完了。）”

　　男人想。

　　“（不过……）”

　　他看向笔记本屏幕。

　　屏幕上，信息流的数据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几乎无法看清，那都是显示着些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轻易看出来的。

　　数据传输的速度没有衰减。

　　它每一分钟，都在缓慢增加。

　　己方的攻坚状态，正在越来越良好。

　　“（对方会更快完。）”

　　男人想。

　　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对面的敌人投入的防御力量是黑客。

　　是活生生的人。

　　因为男人调用的进攻力量，是丰川家的基站。

　　是机器。

　　生理人是很容易疲劳的。

　　而机器不会。

　　对于大部分黑客来说，只要脑机运转够快，可以让每一分钟，都像是过了几小时。

　　但这也是说，他们通常只需要工作几分钟。

　　男人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拖慢了整个电子攻防的节奏。

　　频率的下降，要求黑客更长时间地专注，保持作业状态。

　　由此带来的疲劳感，是常规反骇入的五倍、十倍。

　　“（两支乐队帮派。）”

　　听起来很吓人。

　　但能够调用的黑客力量，经得起这样烧吗？

　　银色的脸上，代表着攻击受阻度的指标，又下降了0.1。

　　男人满意地微微颔首。

　　情况以十分良好的状态进行着。

　　他甚至变得比一个小时之前更加有余裕。

　　男人看向大海的方向。

　　就在他的侧面，舷梯旁边的正下方，有一艘白色的小艇停靠在那里。

　　那艘船是等他的。

　　那是他给自己准备的撤离方法。

　　骇入，丢入病毒，引爆，一切结束。

　　连撤离的准备，都早就已经做好了。

　　男人很满意。

　　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被抓。

　　因为他知道，乐队帮派有一个最大的软肋，他已经把握住了。

　　那是乐队帮派的求生之道，也是乐队帮派的绝对命门。

　　那就是。

　　一支乐队帮派最核心、最有影响力、最有话语权，也最强的几个人。

　　太醒目了。





第五百五十章 实验皿培养法


　　在乐之城，【乐队帮派】结构是一种标准配置。

　　一支乐队，既负责宣传、招募、曝光，也负责管理、决策、运营。

　　这种模式在乐之城建立初期，能够让民众快速地明白各个乐队帮派的情况，明白她们的行事作风与顶部结构，快速帮助乐队帮派做大势力，是非常优秀的模式。

　　但在乐之城稳定下来后，这种模式便出现了弊端。

　　因为要进行演出和宣传，一支乐队帮派内部，主要管理者和打手有几人，分辨是什么身形，什么样貌，是完全透明、公开的。

　　虽然她们几乎都会在自己安装义体和插件上进行一定程度的掩饰，但只要用很好的扫描插件去扫描，总能够确认个七、八分。

　　整支帮派完全维系在这些人身上，而这些人又是如此醒目，就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星星。美好的词汇。）”

　　在指引了黑暗之中的民众的同时，也引来了危险的准星。

　　乐队帮派首领组成的“乐队”。

　　不论是打听情报，把握行踪，还是最终走到必须动手那一步。

　　只要盯着她们，就好了。

　　“乐队”的结构，对于帮派来说，很致命。

　　而这成为了一种顽疾。

　　因为先驱者们成功地让乐之城接受了这套模式。

　　当民众习惯了“领袖”的五人（六人）处在积极露面的状态下后，后续出现的乐队如果不也采取这种模式，“宣传”这一块就等于是被判了死刑。

　　过去、现在乃至未来的【乐队帮派】，都会采用这种模式。

　　而这种模式，又可以被利用起来。

　　银脸最初想到的，如何利用这个模式的办法，是斩首行动。

　　这是最容易想象到的办法。

　　“（既然整支帮派都依附于五个人，那么，从这五个人下手，毫无疑问，是最高效、精准的。）”

　　而对于银脸来说，他的目标选择，还可以再缩小。

　　Ave Mujica。

　　这支银脸了解得最多，也是调查、交手最多的，新出现的乐队帮派，结构甚至是在传统乐队帮派之上。

　　四名乐队成员，都听从于一名“领袖”。

　　这种“听从”的程度超越了此前任何一支乐队帮派。哪怕是Poppin'Party的户山香澄和RAS的CHUCHU，也没有做到如此地步。

　　这种做法保证了Ave Mujica的快速崛起。

　　但同时，也让目标，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

　　“（Oblivionis。）”

　　Ave Mujica的领袖的名字。

　　这个人，就像是名为“Ave Mujica”的，纠缠在一起的毛线团中，唯一的死结。

　　“（只要解决她，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银脸是在上一次从丰川大厦离开，站在大厦外的广场上的时候，意识到这件事的。

　　“（……）”

　　银脸轻轻地摸了一下后脑。

　　在他后脑的脑机深处，人工神经网络的核心区域，安装着一枚小小的神经突触拷贝件。

　　那是丰川家给银脸的男人安装的。

　　这枚小小的神经突触拷贝件里面，保留着前代【丰川家继承人】的技能，知识，以及思考方式。

　　这种精密的拷贝件很不稳定。

　　只要接入的环境稍微出现变化，它就会被毁掉。

　　因此，它甚至不能够进行大幅度的介入调整。

　　它只能够像是真正的神经突触一样，通过“学习”，一点一点地校正，再配合外力更新、加固。

　　那次，流民和Ave Mujica的冲突告一段落后，银脸返回了丰川大厦。

　　在初步报告了【填海新地2期】的情况后，丰川就给银脸脑机里的这枚神经突触拷贝件，进行了一次迭代升级和适配性调整。

　　“（……）”

　　刚结束升级和调整的时候，其实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不同。

　　但当银脸重新开始思考事情的时候，他开始觉得思路变得比以往更加清晰。

　　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能捕捉到更多的细节。

　　一切都很清晰。

　　很舒服。

　　一种思维方式在渗透他。

　　这种外来的思考回路，完成度正在变高。

　　这种感觉，银脸并不陌生。

　　自从安装那枚神经突触拷贝件后，每一次回到丰川家，他都要接受这样的调整。

　　这次，已经是第三次调整了。

　　原本，属于“他”——那个他现在已经忘记了过去经历的男人——的思考模式，在慢慢破碎，消失。

　　他是丰川的人。

　　丰川用金钱买下了他。

　　他本来就不需要留着过去的东西。

　　一种新的、更高效的思考模式，在一点点接管他的脑。

　　这种思考模式随着丰川家的每次更新定型，被更好地固定下来，更好地用在设计计划之上。

　　再次从丰川大厦离开的时候。

　　银脸策划了针对领袖Oblivionis的暗杀。

　　严格来说，这不能算是银脸执行的第一项计划。

　　因为【填海新地2期】的渗入，【绿柱】的建设与摧毁，药物【钢印】的实验和使用，对Ave Mujica发动的攻击……

　　这些，也都是他做的。

　　不过，在他的心里，【对Oblivionis的暗杀】，才能算得上是他的第一项计划。

　　因为，完成度截然不同了。

　　……

　　从丰川大厦出来，银脸第一件想要做的事，就是去见被关押在【住宅区】边境附近的【Zepp Plus】里面的那些，从主城区找来的民众。

　　他原本把民众安置在那里，是为了让他们更快、更精确地抵达前线。同时，也尽量避免意外对【住宅区】内部造成的影响。

　　但在芯片成功迭代后的现在，他不打算这样用他们了。

　　前线的战事稍松。

　　敌方夺取了无人机。

　　后备力量距离地方阵营过近。

　　这三者联合起来，会导向一个答案：

　　Ave Mujica会来入侵【Zepp Plus】。

　　如果是在芯片迭代完成之前，银脸会对这件事的发生感到很紧张。

　　会尝试抵御，或是尝试撤离。

　　但在确立了真正的核心关键是【对Oblivionis的暗杀】这件事之后，己方有多少地盘、有多少设施、有多少人，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关键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难道是迁坟？


　　只要拿下Oblivionis一个人就够了。

　　拿下了她，其他的东西都能够轻易得到。

　　银脸打算利用【Ave Mujica会来入侵【Zepp Plus】】这件事。

　　他要去见【Zepp Plus】的民众。

　　他认为，Ave Mujica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她们入侵【Zepp Plus】，至少会从里面带走一部分她们认为“有帮助”的人，用于扩充自己的力量。

　　银脸想要在这部分人里安插间谍和刺客。

　　没有骗过Ave Mujica的审查，没能成功刺杀，那另说。

　　只要骗过一次，收益都将是巨大的。

　　不过，他的这“第一次行动”，并没能落到实处。

　　因为，Ave Mujica的行动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

　　银脸刚刚离开丰川大厦，尝试确认【Zepp Plus】的状态的时候，就收到了Ave Mujica已经入侵【Zepp Plus】的消息。

　　计划在投入之前，就宣告流产。

　　银脸指派了一些兵力去进行干预。

　　但边境线上，先前闻讯而来的Morfonica正在尝试入侵，他也不好多加动作。

　　于是，银脸改换了一个思路。

　　刺客不行的话。

　　只有间谍，也行。

　　只需要间谍的话，就不一定要是【Zepp Plus】里面的外部人员。

　　银脸进入了主城区。

　　他通过骇入城区监控的方式，跟踪了几名在Ave Mujica开始入侵【Zepp Plus】之前就从Ave Mujica属地里出来，去到主城区里搜罗药品和医用设施的信徒。

　　银脸小心地和他们进行了接触。

　　在通过观察、比对后，银脸选中了其中一人。

　　运气很好。那是一个可以在【填海新地2期】里接入外部网路的人。

　　银脸用了一些钱，一些话术和一些承诺，让他监听了Oblivionis的动向。

　　人在自己习惯了“常规”的环境里，就会将“意外”考虑得很仔细。

　　而当自己成为“意外”，进入另一个“常规”的环境里的时候……

　　就往往，反而会忽略可能出现的其他“意外”了。

　　在知道Oblivionis临时离开属地后，银脸用丰川家的飞空艇监视了当时从【填海新地2期】方向驶出的轿车。

　　他进入灰色网络，购入了一些附近的闲散人员，并通过分析软件的计算，准备了几套方案。

　　最后用上的，是下毒的方案。

　　二类合成毒素。

　　小分子。可经口腔和消化道黏膜吸收。结合靶是血清中的转氨酶。能够形成作用于消化系统的剧毒。

　　对于转氨酶指标正常的人来说，毒性微乎其微，可以被正常代谢掉。

　　就算用最新的毒物名录扫描，也检测不出来。

　　然而，服用者的转氨酶越高，这种毒素的毒性就越强。

　　到达一定浓度后，毒性相互作用，将以指数倍爆发。

　　Oblivionis有肝功能损伤。

　　……这件事，还是负责“水塔”的女人那次意外扫描，得到的结果。

　　银脸当时说，她扫描的结果没有用。

　　那是骗她的。

　　用上了。

　　而且，用在很关键的地方。

　　不过……

　　反正，人已经不会再醒来了。

　　就算欠了一两个的道歉，也不用还了。

　　Oblivionis在那次行动中，如银脸预料一般，中毒了。

　　如果事态就这么顺利地进行下去，接下来，等待她的就只有死亡。

　　想要不死去，银脸认为，她只能够求助于Pastel Palettes麾下的义体医生诊所。

　　银脸也为此准备了许多方案。

　　他招募了一些愿意用钱换取自杀式冲击机会的流寇，也招募了一些麻烦的黑客。

　　也许他们不能冲破Pastel Palettes的防御。但在银脸看来，只要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胁，就够了。

　　Pastel Palettes没有面对丰川硬保Oblivionis的理由。

　　银脸知道，在对丰川家的态度上，Pastel Palettes长期处在不发声的状态。

　　她们没有明确表态过。

　　不过，从实际上来看，在最近变得混乱的乐之城局势中，她们与表示了“不关心”的Hello，Happy World！一样，都是没有做出必要之上的回应的乐队帮派。

　　银脸认为，不发声，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不反对”。

　　Pastel Palettes不是愿意跟丰川大张旗鼓地闹翻的立场。

　　在眼下乐之城正在经历的多地区摩擦之中，有着主城区最动荡的【棚户区】的Pastel Palettes，反而是与丰川摩擦最少的一批——

　　——甚至于，与Poppin'Party和Roselia属地内的摩擦事态数量都差不了太多。

　　如果，这样的Pastel Palettes，知道了丰川想要动Oblivionis……

　　银脸是认为，Pastel Palettes会为了自身的安危，把Oblivionis舍弃掉。

　　因为，Oblivionis的伤势，并不是很快就能够治好的。

　　她在Pastel Palettes的属地内接受治疗一天，丰川家就有办法用这个借口向Pastel Palettes内发动更深度的攻击一天。

　　另一方面，Oblivionis在别人的属地上，也大大地限制了她能够调用的，保护自己的防御力量。

　　但是……

　　结果，Oblivionis没有当场死亡。

　　也没有去Pastel Palettes的义体医生诊所。

　　Oblivionis叫了一辆【德拉曼】。

　　然后，直接回到了Ave Mujica的属地。

　　这倒是在银脸的预料之外了。

　　因为按照银脸对Ave Mujica的信徒需要临时的采买物资的观察来看，他认为，Ave Mujica的信徒之中——包括Ave Mujica身为“首领”的五个人之中——是没有优秀的义体医生的。





第五百五十二章 说谁呢，不吉利（7400月票加更）


　　很多大型诊疗设备，都是到了要用的时候，才紧急采买。

　　为此，还耽搁了采购班在主城区的天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Oblivionis选择直接回属地？

　　……如果要说是想要在熟悉的环境里死去，那也未免太扯了。

　　银脸等待着。

　　然后。

　　他的间谍消失了。

　　从消失的时间点，和消失后没有任何信息传出这两件事，银脸判断出了两点。

　　第一点。

　　Oblivionis没死。

　　第二点。

　　Oblivionis至少处在没有办法正常应对更多突发情况的境地之中。

　　后者银脸能理解。

　　毕竟，Oblivionis在回到属地的时候，就已经是重伤了。

　　但前者……

　　“（怎么活下来的？）”

　　银脸十分惊诧。

　　他可是将这次行动认定为【刺杀】，认为这一定会成功的！

　　为了解决心中的疑惑，银脸用丰川的力量调用了主城区的监控摄像探头，进行大规模、大范围的排查。

　　一段时间后，他确认了一件事。

　　变数来自于Morfonica。

　　Morfonica与Ave Mujica进行了会面。

　　而那次会面没有结束。

　　监控确认到了八潮瑠唯、仓田真白、广町七深和桐谷透子离开Ave Mujica属地的影像。

　　但唯独没有确认到二叶筑紫的。

　　银脸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二叶筑紫还留在Ave Mujica的属地里。

　　尽管没有任何一家培训机构公开承认过，Morfonica的二叶筑紫拥有义体医生的行医执照，但她仍然是一位义体医生。

　　而且，是通过实践操作实打实地积累了经验的义体医生。

　　“（因为二叶筑紫在Ave Mujica的属地里，Oblivionis才会选择在第一时间回到属地。）”

　　“（也正是因此，Oblivionis才没有死。）”

　　银脸明白了。

　　他的计划里出现了变数。

　　刺杀行动失败了。

　　“（考虑不周啊。）”

　　果然。

　　从丰川大厦出来后，时间紧迫，还是考虑得浅了。

　　刺杀目标只有Oblivionis一个人，是正确的。

　　但只看着Oblivionis一个人，却不行。

　　Ave Mujica这支乐队。

　　与Ave Mujica这支乐队有交集的乐队。

　　这些，都要确认才行。

　　范围从一个人，变成了十个人。

　　不过，好在，还不算太多。

　　在毒杀Oblivionis的行动失败之后，银脸立刻策划了第二次刺杀行动。

　　这一次，他要在执行前，先把握住【Ave Mujica】+【Morfonica】十位领袖的行动。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喀哒、喀哒。

　　银脸坐在候船厅的角落里，敲打着键盘。

　　Morfonica。

　　广町七深的信号发出位点，被捕捉到在【填海新地1期】内部，Morfonica自己的基地深处的工作站中。

　　仓田真白、桐谷透子和八潮瑠唯，上次被捕捉到，是在【中心区】。

　　现在，虽然无法确切地捕捉到情况，但通过对【中心区】周边的监控调用可知，还没有离开【中心区】。

　　对【填海新地2期】周边的监控的调用，也反映出二叶筑紫尚未离开【填海新地2期】。

　　Ave Mujica。

　　Mortis和Amoris，都出现在了对自己的攻防战中。

　　信号也都是从【填海新地2期】那里来的。

　　Doloris，和Morfonica的三名战斗人员一样，没有离开【中心区】。

　　Timoris，在获取毒药配方后，正被BCPD追捕中，数次在乐之城最北端的边境附近被确认到。

　　Oblivionis……

　　现在，想必是躺在【填海新地2期】深处的某处病床上吧。

　　“（十个人的位置，都确定了。）”

　　银脸认为，自己已经把握到了重点。

　　在眼下的战斗中，这十个人是最需要关注，也最危险的。

　　他是侦测到，有一些Morfonica的鳞粉离开了【填海新地1期】。

　　不过，那都是去【中心区】支援的。

　　也有一些Ave Mujica的信徒离开了【填海新地2期】。

　　但没有检测指标，就是信徒。

　　银脸不担心这些玩乐队的小姑娘，派下面的人来找自己。

　　“（我装的可是丰川家的面部义体，【银脸】啊。）”

　　他想。

　　首先，【银脸】的周边扫描范围就很广，并联动了指标分析软体。

　　可疑的人，在进入自己的周围之前，就会被探查到，并被分析出动作的可疑之处，高亮出来。

　　而【银脸】的反扫描也很好。

　　市面上常规的扫描软件，扫到自己，就像是扫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般群众。

　　越是将功率开高，这种模糊化处理就越明显。

　　也就是说，越努力找，就越看不到。甚至有可能当面走过，都注意不到自己银色的面部。

　　那种普通帮众，恐怕，到了地方也找不到自己。

　　银脸又看了一眼钟。

　　又过去了十分钟。

　　面前，攻势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Ave Mujica的信道防御，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很好。）”

　　他想。

　　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信道防御崩溃后，他就会将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病毒，投入Ave Mujica的网络。

　　那样，Ave Mujica的内部，会陷入一次彻底的瘫痪。

　　所有的身份证明无法识别，所有的关卡陷入停滞。监控摄像头无法调用，武装车辆无法调度。

　　最后一步，就是在这个时间点进行进攻了。

　　安排一些人员，在主城区里等待着命令。

　　只要Ave Mujica的网络一瘫痪，就会立刻入侵【填海新地2期】，然后进行大功率扫描。

　　一个瘫在床上的人。

　　再怎么样，肝也坏掉了。

　　想要躲避伤害，是不可能的。

　　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不过，银脸把这最后、最简单、最出功劳的行动，让给了另一个人。

　　让给了那个负责处理【填海新地1期】的人。

　　因为，银脸正是用【让你执行最后一步】的承诺，从这个人手上换取了【水塔爆破】执行人的情报与联系方式，以及这个位于【填海新地1期】的隐秘信息战位点。

　　那个人……

　　也是【银脸】。





第五百五十三章 幽灵（7400刀片加更）


　　喀哒、喀哒。

　　键盘的声音在候船厅的角落里响着。

　　想到那个与自己一样安装了【银脸】的人，敲打着键盘的银脸男人没有太多波动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并不特殊。

　　是装在他脑子里的【神经突触拷贝件】特殊。

　　不是因为他足够特殊，而被选中，安装了【神经突触拷贝件】。

　　而是因为【神经突触拷贝件】足够特殊，所以，需要他来测试它。

　　【神经突触拷贝件】需要成长，调试，来抵达最好、最完美的使用状态。

　　这就需要庞大的数据量，来反馈并支撑这种调试和成长。

　　像这样的拷贝件，不止他一个人在用。

　　数枚【神经突触拷贝件】被植入人的脑机，用来测试它在何种状态下，能够发挥出最完美的效果。

　　而被植入的人选……

　　……必须要是，能够信任的人。

　　这种信任，要有物理和精神上的双重保障。

　　而丰川家的【银脸】——这些经过了脑部调控，并安装着有自毁功能的脑机的秘密员工——向来，负责为丰川执行那些最隐秘的任务。

　　而这一次。

　　也不例外。

　　……

　　数名植入了【神经突触拷贝件】的银脸人，被投入了乐之城。

　　具体的数量，就连银脸自己，也不知晓。

　　这些银脸人在因为丰川和乐队的摩擦而出现的夹缝中，隐秘地工作着，介入局势当中。

　　“（……）”

　　银脸敲打着键盘。

　　他就是其中的一人。

　　说实话，他也曾经在某个方面，怀疑过这件事。

　　为何丰川家，会存在如此大量的，保留着前代【丰川家继承人】的技能，知识，以及思考方式的拷贝件？

　　他认为，这些植入他们脑中的【神经突触拷贝件】不是原件，而是通过某种方式拷贝过后的产物。

　　但这也只是想想。

　　不论往他脑子里塞的是什么，他都不在乎。

　　他只在乎完成命令。

　　银脸对丰川抱持着绝对的信任与忠诚。

　　无论这种信任与忠诚是丰川植入脑机的影响，还是他自己的意志，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喀哒、喀哒。

　　笔记本电脑界面上，数据跳动着。

　　胜利已经接近了。

　　他的任务，是在与乐队帮派的摩擦中进行【神经突触拷贝件】的测试，让这种拷贝件更加贴合自己，发挥出它的最佳状态。

　　和同他一样，被投放在这座城市里的其他几名【银脸】相同。

　　这个任务的任务要求，很少。

　　除了“让【神经突触拷贝件】发挥出最佳状态”以外，只有一条。

　　【成为“最适配”的人选】。

　　“希望你能让自己成为“最适配”的。”

　　这是丰川家的绝对话事人，现任负责人丰川女士的父亲，在银脸接受了【神经突触拷贝件】植入后，亲自与他会面，说的话。

　　“（……）”

　　被单独约谈了。

　　老实说，银脸仍然不因此就认为他自己是特别的。

　　那位老人很擅长激励别人。银脸认为，他应当是跟每一个接受这种植入的银脸员工，都说了这样的话。

　　但他当然会遵照这个指令。

　　喀哒、喀哒。

　　“（最适配。）”

　　银脸敲着键盘，想。

　　自己会是最适配的吗？

　　银脸不知道。

　　但他想，自己至少比负责【填海新地1期】的那个同僚适配。

　　他和他的同僚进行了交易，换取了情报，然后，让对方去做这最后一步。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仁慈。

　　而是因为，他认为，“策划”比“成果”更有价值。

　　适配丰川的继承人的思考回路。

　　意思就是，适配“决策者”，而非“执行者”的思考回路。

　　哪怕“执行者”是最后收获成果的人，也不过是一时的成果罢了。

　　能收获最终成果的人，才是最适合的。

　　“（只要能证明自己是最优秀的‘决策者’，就能证明自己是最适配【神经突触拷贝件】的。）”

　　银脸是这样认为的。

　　更何况，最后的收割，往往需要面临困兽的反扑。

　　在那里扭打成一团，看上去，可不够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的印象，也是很重要的。）”

　　喀哒、喀哒。

　　银脸敲着键盘。

　　在最初的时候，他接受了丰川的指示，被分配负责【填海新地2期】。

　　分配到这里，而不是【五大团】所在的主城区，是因为在最初的适配度测试中，他的结果相对而言，没有那么亮眼。

　　不过……

　　谁能想到呢？

　　因为适配度低，他被分配到【填海新地2期】，反而得以接触意见集中度最高的新生乐队帮派Ave Mujica，又反而能够顺利地推行斩首计划。

　　“（如此看来，已经超越当初的评价了吧？）”

　　银脸想。

　　他连逃跑的路径，都已经准备好了。

　　下面的那艘船。

　　这里的攻势一结束，他就会立刻乘船离开。

　　“（先躲到公海。）”

　　船一开，一切报复和追踪，都会消失在海浪的泡沫之中。

　　在那里，他可以慢慢等待事情平息，再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返回乐之城。

　　返回丰川大厦。

　　喀哒、喀哒。

　　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

　　数据从脑机中流过的声音。

　　人群的脚步声。

　　人交谈的嗡嗡声。

　　距离上一班船开船，慢慢地，过了一些时间。

　　候船厅里的人，又开始渐渐增加。

　　这些旅客移动着。

　　嗒、嗒。

　　有脚步声，靠近了银脸所在的位置。

　　嗒、嗒。

　　又远离。

　　银脸仍然坐在那里。

　　他的扫描件开着。

　　那扫描件，扫出了附近所有人员的个人资料。

　　没有捕捉到任何被标为【可疑】的人。

　　所以，银脸仍平稳地坐着，确认着他经手的数据流。

　　嗒、嗒。

　　又是脚步声。

　　脚步声走近。

　　然后。

　　就在这时。

　　一个消息在银脸的脑机界面中弹了出来。

　　那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可疑】指标。

　　按照银脸安装的扫描件的扫描范围来说，可疑人员进入这栋码头上的大楼的时候，他就理应能够扫描到了。

　　然而。

　　现在，这个【可疑】指标……

　　……却一出现，就已经是，在他的面前了。

　　嗒、嗒。

　　脚步声在银脸面前，停下了。

　　银脸想要抬起头——

　　但是。

　　他的前额，被顶住了。

　　那是一把枪。

　　枪管，正顶在了银脸的额头上。

　　良好的捕捉件不局限于人类的视觉，捕捉到了面前的人的身影。

　　握着枪的，是一名身穿浅褐色长风衣的年轻女性。

　　女性很瘦弱。

　　就连小款的长风衣，在她身上都松垮地大出一号。

　　握着枪的手腕很细。

　　肤色也极其苍白，到了发青的程度。

　　在海风之中，衣角飞舞。

　　而这名女性，也像是被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不过。

　　她拿枪的手没有在颤抖。

　　再往上……

　　再往上。

　　是灰败的脸色。

　　黑色的、有着繁复花纹的面具。

　　和透出一点点光的，暗金色的眼睛。

　　“——”

　　怎么可能？

　　怎么会？

　　没有被捕捉到？

　　不，比起没有捕捉到……

　　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一个人来的？

　　没有带队友？没有带保镖？

　　对于一个不能下床的人而言？

　　对于一个必须保住自己性命的“领袖”而言？

　　这怎么可能？

　　幽灵？

　　面部伪装？

　　幻象、投影、脑机被骇入产生的幻觉——

　　在银脸的男人面前。

　　这个用枪顶住他脑门的“幻觉”，开口了。

　　“在【绿柱】的时候，有一颗子弹本来想打你的。”

　　她用很轻、很虚弱的语气说。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拿着枪的人说话的语气。

　　“当时，打错人了。”

　　她露出苍白的笑容。

　　“我是来补那颗子弹的。”

　　她说。

　　下一刻。

　　呯。

　　扳机被扣下。

　　血在银脸的男人背后那洁白的墙壁上溅开。

　　仿佛被海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身影，没有倒下。

　　而在她对面的，银脸的男人的身影，向侧面歪去。

　　咚。

　　他倒下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就像借用了一台坏掉电脑的功放


　　血。

　　血从纯白色的、光滑的防水墙面上流下。

　　它们斜向滑落在同样为纯白色的栏杆上，又从那里滴落，落向下方的大海。

　　红色的血没入白色的浪花。

　　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欸，什么……”

　　“是、是枪声！”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

　　附近的人群因为有人在候船厅里开枪，受到了猛烈的惊吓。

　　怎么回事？

　　赛博精神病发病了？

　　大型建筑物入口，不是都有赛博精神病扫描关口吗？

　　“快跑！快跑！”

　　在人群中发病的赛博精神病会做什么，乐之城新闻里都播报过无数次了！

　　一些人撞到了另一些人，一些人又踩到了另一些人的脚。

　　人推着人，向候船厅外逃去。

　　就像是把水溅进了油锅。

　　人推搡的声音，人喊叫的声音，一般旅客向外跑的声音，候船厅安保想要进入又不敢进入的声音。

　　场面一片混乱。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祥子俯下身子。

　　她拾起了掉落在已经死去的银脸腿边的笔记本电脑，笔记本电脑旁边的各式组件，又伸手，把银脸颈后脑机处所有的芯片和插件都手动退了出来，攥在手心里。

　　再次直起身，她转身向后走去。

　　她的脚步微微有些虚浮。不过每一步，都踩在地面上。

　　祥子走向一根白色的廊柱。

　　而在廊柱背后……

　　“……”

　　身穿着外骨骼甲的爱音，站在那里。

　　隔着脸部的义件，实在很难看清楚，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祥子靠近她。

　　“替我拿着。”

　　祥子说。

　　她把手中的东西都塞给了爱音。

　　爱音像是要说什么——

　　但祥子在那之前，靠到了爱音的身上。

　　祥子熟练地揽住爱音的右手，并抽出了自己左手手心里的生物信息线缆。

　　她将这根生物信息线缆，接入了爱音卫衣下面隐藏着的，外骨骼甲手腕处的开放接口之中。

　　新的系统进入爱音的外骨骼甲的构装环境。祥子从这环境中调用了这套外骨骼良好的，用于提供扫描的增幅外设，和用于遮蔽自发信源的增幅外设。

　　祥子运行了自己脑机里安装的软件。

　　这些外设以同样的方式运作了起来，发出稳定的嗡鸣声。

　　……

　　【扫描·反扫描增幅控件】

　　【成功启用】

　　【实时参数监控：……】

　　……

　　数行绿色的字样，在祥子的脑机里弹出。

　　硬件成功运作了。

　　它们提供了对软件的增幅。

　　祥子运行的软件，是睦给的。

　　较之爱音原本自己脑机里带的软件，性能要差着些。

　　需要投入更多的算力，维持的时间也很短。

　　但在这套外骨骼甲的惊人的增幅效果之下，短暂地实现【扫描】和【反扫描】上的飞跃……

　　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在祥子测试扫描用的虚拟界面上，祥子和爱音两个人的点位闪了闪，从代表【能被探测到真实情况】的红色，变成了【无法被探测到真实情况】的绿色。

　　“走了。”

　　祥子说。

　　然而，爱音处在被刚才的一幕震惊到的状态。

　　她站在那儿，盯着倒下的银脸，看着血从他的脸上流下，在地上积成黑红色的血洼。

　　“走了。”

　　见爱音没有动，祥子加重了语气，低声道。

　　“啊，啊啊。”

　　这一次，爱音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稍微摇晃了一下，然后，迈动了脚步。

　　……

　　空气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耳朵里，是周围的人员吵嚷，令人头痛的嗡鸣声。

　　先前，那个男人额头中弹，血花和脑浆在身后的墙壁上溅开的冲击性画面，仿佛还残留在眼前。

　　爱音机械性地向外走去，心中，却犹自震颤不已。

　　爱音不是没有见过死人。

　　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凶恶、残暴、暗枪杀人、打出脑花的现场。

　　在【填海新地2期】的【综合区1】，和那些流民混了一段时间，爱音见过的大小场面，已经比她还仅仅是个学生的时候，多得多了。

　　但是……

　　那些，是有心理准备的。

　　这一次，爱音完全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让她协助自己来这里的人，这名钢琴手，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没有跟她说过，她是来杀人的。

　　“（……）”

　　爱音向斜向下方看去。

　　钢琴手搂着她的手臂，紧贴着她。

　　体温很低。隔着一层外骨骼甲，爱音几乎感觉不到她的体温。

　　但是能够感觉到重量。

　　钢琴手是因为要调用自己的外设，所以，才让两人从进来到出去，都变成了像是女高中生一般手挽着手，挨在一起前进的状态。

　　爱音很清楚这点。

　　钢琴手没有说“我需要调用你的外设”以外的话。

　　不过，爱音想，对方还有一个让自己承担的功能，只是没有说出口。

　　“……”

　　向前走去的时候，爱音能感觉到，对方把体重靠在自己身上。

　　钢琴手很虚弱。

　　爱音充当着对方的拐杖。

　　对方无法自主行走。

　　这是当然的。

　　毕竟，半个多小时之前，这个人还插着电极，躺在【填海新地2期】地下的病房里面。

　　不如说，能将她的虚弱掩饰到现在这种程度，爱音已经觉得，十分夸张了。

　　隔着卫衣的布料和一层金属质地的外骨骼甲，爱音也能够感觉到，钢琴手正出着冷汗。

　　那时候，爱音看着钢琴手抽出生物信息线缆，松开了手，自己走过去，开了一枪。

　　当时，钢琴手走得很稳。

　　不过现在……

　　现在，靠在爱音身上的钢琴手，就连在自己的支撑之下，都很难稳定地走路。

　　她因为身体内部的疼痛，发着抖。

　　就像是正经历着很严重的风寒。

　　完全看不出，跟刚才开枪的，是同一个人。

　　两人向前走去。

　　嘈杂声越来越大。

　　候船厅外，好像出现了一些大声叫嚷着什么的人。

　　好像是有人在闹事，在说着船票，时间，商务纠纷之类的问题。

　　爱音因为这情况稍微犹豫了一下——

　　“我的人。继续走。”

　　她听到身侧的钢琴手用微弱的声音说。

　　于是爱音继续向前走去。

　　在那些吵嚷的人分散周围群众和安保的注意力的间隙中，两人继续向前。

　　她们很快没入了人群当中。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碰到


　　一台通体漆黑的【德拉曼】高级出租轿车，停在小港区民用登船口的外面，相对隐蔽的楼侧阴影之中。

　　两个身影从乱糟糟的人群中离开，向那里前进。

　　嘭。

　　轻轻的一声。

　　车门被打开。

　　两人坐上这辆车。

　　【德拉曼】动了一下。

　　它慢慢地转动轮子，侧向行驶，驶出这片区域。

　　当这辆【德拉曼】驶上外部道路的时候，后方，传来了警笛声。

　　BCPD的几辆警车，正从远处连通主城区的高架桥上赶来。

　　……

　　轻微的颠簸。

　　安静的环境。

　　低调、奢华，以黑色为主的内装潢。

　　【德拉曼】在公路上飞驰。

　　回过神来，爱音已经再次坐在【德拉曼】出租车的后座上了。

　　【德拉曼】。

　　安保抵达武装护卫级别的高级出租车。

　　虽然从前也不是坐不起……但是太贵了，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也没有那么频繁地乘坐。

　　“（没想到，短短的几天之内，就坐了两次啊……）”

　　……不。

　　算上昏倒的时候，应该是坐了三次……？

　　真是不得了的体验。

　　人活得久了，真是什么事都能碰到。

　　爱音想。

　　她看向侧面。

　　那名钢琴手，就坐在她的身侧。

　　她靠在【德拉曼】的车门上，看着窗外。

　　金蓝色的头发，就散落在她浅褐色的大衣上。

　　“（……）”

　　现在不应该叫钢琴手了。

　　“（应该叫Oblivionis小姐……吧？）”

　　爱音想着这些，看着这个捉摸不透的人。

　　事到如今，回想起先前的事，爱音还是觉得，实在难以想象。

　　……

　　四十分钟前。

　　【填海新地2期】，地下。

　　病房。

　　“帮我个忙。”

　　在那个泛着冷光的房间里，躺在病床上的祥子看向爱音。

　　“把这些电极和管线拔掉。”

　　祥子说。

　　“什……”

　　这些话只是让本就混乱的爱音，更加地混乱了。

　　忽然出现的钥匙。

　　使用钥匙逃出，抵达了病房？

　　病房里，还是有一个虚弱的重病患，对着一个非法入侵者，请求帮助！？

　　就连看以梦境为主题的超梦碟，都没有这样的情节——

　　但这样的事，却真实地发生了。

　　爱音想拔枪。

　　然后，她才回想起来，自己身上的枪械、炸药和小物件，早就已经全被收走了。

　　“为……什么，是我？”

　　爱音顿住手，挤出犹豫的声音。

　　拔掉线路和管线？

　　什么情况？

　　想自杀？

　　想引人来抓我？

　　爱音看向门外——

　　“如果我想引人来抓你，我有更方便的通报铃。”

　　祥子说。

　　“！”

　　意图被轻易地看穿了。

　　“……”

　　爱音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动摇下去。

　　“（冷静……冷静！）”

　　冷静。

　　她对自己说。

　　嗒、嗒。

　　爱音走上前去。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祥子的肘侧。

　　那是与金属质地的外骨骼几乎同样冰凉的身躯。

　　“为什么，是我？”

　　爱音第二次问。

　　爱音站在祥子的床旁边。

　　她本就比祥子更高。

　　此刻，又是穿着合金铸就的外骨骼甲。

　　在泛着冷光的病房内，她的影子在虚弱的祥子身上投下。

　　当爱音冷静下来后，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显示出“力量”上的压魄力。

　　不过，祥子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点。

　　她自然地低垂着眼睛，说：

　　“因为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同我合作。”

　　愿不愿意合作？

　　“……为什么要知道这件事？”

　　爱音问。

　　“因为我有第二件要你协助我做的事。”

　　祥子说。

　　“我要借用你的外骨骼里安装的外设。”她说，“为此，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什么？

　　爱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己？

　　跟重病患一起行动？

　　去哪里？

　　怕不是，去地狱吧？

　　“我的名字是Oblivionis。是Ave Mujica的领袖。”

　　在因为惊讶而沉默的爱音面前，祥子接着说了下去。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行动结束之后，你就恢复自由之身了。”

　　“……”

　　爱音沉默了一下。

　　她意识到了。

　　自己会捡到门禁卡，会抵达这个地方。

　　都是面前的这个人做的。

　　就是为了和自己谈下这次合作。

　　“跟我合作，是因为我的外骨骼甲？”

　　爱音问。

　　“是的。”

　　祥子说。

　　“我该怎么确定，你不会把我构陷到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里？”

　　爱音又问。

　　“我认为与人的合作是有价值的。”祥子说，“与像你这样的人合作，更是如此。”

　　“只是用口头表态吗？”爱音说。

　　“只是用口头表态，恰恰说明了我的诚意。”祥子说，“因为我没有动手，没有让人在下面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外骨骼甲拔下来，给我自己的人用上。”

　　“……哈哈，说到这一步啊。”爱音说。

　　“诚实是构建信任的基石。”祥子说。

　　“说到这一步了，那你不怕我动手吗？”

　　爱音说。

　　爱音不知道，这个名叫Oblivionis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是如此虚弱。

　　周围，似乎没有保镖。

　　竟然在这种状况下，还说这种话。

　　就不怕自己盛怒之下，攻击她吗？

　　自己是没有武器。

　　不过，面对这种重病的人，根本都不需要武器——

　　“怕。”

　　祥子平静地开口了。

　　“不过现在，怕也没有意义了。”

　　什么意思？

　　“我接下来要让你做的事里，有更多你可以杀死我的机会。”

　　祥子说。

　　“什么……”

　　爱音现在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是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Ave Mujica的领袖了。

　　哪有领袖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生死——

　　“……你真的是领袖吗？”

　　爱音问。

　　祥子轻微地点头。

　　“死亡已经抵达我身边了。”

　　祥子平静地说出了十分令人惊讶的话语。

　　“如果在这里无法得到你的合作，我同样会死去。”

　　“死在丰川家的手里。”

　　祥子说。

　　“既然都是要死，我的手下们去杀你复仇……”

　　“……会比去杀丰川家的人复仇，要更安全一点。”

　　她说。

　　“——”

　　祥子的话，让爱音所有接下来要说的内容，都卡在了喉咙里。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外卖不进园区（7500月票加更）


　　“回主城区是真的吗？”

　　“是真的。”

　　“行动结束之后，就恢复自由之身，是真的吗？”

　　“是真的。”

　　“……反正，我也无法判别真假。”

　　喀拉，喀拉。

　　狭小的病房内，被褥和金属电极端头相互碰撞的声音回荡着。

　　爱音伸出手。

　　她拆掉了祥子身上接着的电极。

　　……

　　祥子换下了她的病号服。

　　她换上一件浅褐色的风衣，然后——

　　“搭把手。”

　　她和爱音一起离开了病房。

　　爱音在对现状感觉到强烈的虚浮感的同时，也试图明白这位Ave Mujica的领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没有任何头绪。

　　说实话，直到离开病房的时候，爱音都还以为，她们要去的位置，只是在【填海新地2期】和主城区的交界处。

　　因为，看这位领袖的状况，爱音认为她没有办法进行很长距离的行动。

　　……如果不是对方说了“会去主城区”，让爱音认为她们可能会返回乐之城中心，爱音甚至都认为所谓的“跟我去个地方”，说的只是【填海新地2期】中的某一个区域。

　　在这种疑问之中，她完成了对外骨骼的共轭接入。

　　也是在这种疑问之中，她和这位钢琴手一起，离开了Ave Mujica的属地。

　　就结果而言，目的地，确实“只是在【填海新地2期】和主城区的交界处”。

　　或者可以说，就在【填海新地2期】的关口处。

　　因为目的地，是一台早已停靠在那里的小型的【加利纳“耗子”】。

　　【加利纳“耗子”】设置了自动驾驶。

　　车内只有两人。

　　搭乘。

　　行驶。

　　穿过Hello, Happy World！属地的【米歇尔乐园】侧面，进入乐之城环城公路。

　　走环城公路通向【填海新地1期】。

　　然后，抵达【填海新地1期】最南端的【小港区】。

　　又抵达这里的民用船舶港口。

　　进入一楼。

　　进入二楼。

　　爱音的脑机并不能工作。

　　全程，都是由身边的这位领袖在进行操作。

　　爱音只能够知道对方大概是开了扫描件和反扫描件，却并不能知道对方究竟是看到了些什么。

　　当然。

　　对方也没有跟她说。

　　两人这样进入了二楼的角落。

　　然后。

　　Oblivionis就开枪了。

　　……

　　【德拉曼】平稳地运行着。

　　“（……）”

　　爱音坐在车上，看着靠在车窗旁边的Oblivionis。

　　爱音不知道Oblivionis接下来要去哪里。

　　就像她在来到这里之前，都不知道Oblivionis的目的地是这儿一样。

　　脱开了维生装置，Oblivionis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糟糕。

　　Oblivionis还是看着外面。

　　【德拉曼】的内部有安装维生装置。

　　爱音想，这也是Oblivionis呼叫德拉曼的原因。

　　此刻，那种维生装置贴环扣在Oblivionis的手上。

　　爱音是觉得，那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最多，就是吊住性命——

　　“（……）”

　　但Oblivionis像是不在意这点。

　　在这场移动中，爱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只是一台移动的工具装置，一台发报器，或者别的什么。

　　有时候又觉得，那不是错觉，是真的。

　　名叫Oblivionis的钢琴手说，如果自己不帮她，那么，她们两个就会一起死。

　　这根本就不是商议，是胁迫。

　　但爱音还是同意了。

　　因为爱音不想死。

　　也认为自己不能够死。

　　“（……灯。）”

　　素世、立希、乐奈。

　　她还有要做的事。

　　不能就在这里死去。

　　不过……

　　“（……）”

　　爱音盯着祥子。

　　而祥子忽然动了动。

　　爱音看到暗金色的眼睛，回望了自己。

　　“！”

　　爱音微微后退。

　　爱音的动作幅度很明显。

　　她的后脑撞到车后门，发出一声轻微的金属剐蹭声。

　　爱音的反应让祥子笑了笑。

　　“到现在，还是不能够相信我是无害的？”

　　祥子靠着车门。

　　她的胸膛因为喘息轻微地上下起伏，刘海因为汗而黏在脸上。

　　“（……不如说，根本没有任何一处可以让人相信的地方好吧。）”

　　爱音在心中想。

　　不过，她没有直接说出这句话。

　　“我跟你不同。”

　　爱音说。

　　“我必须要活下去。”她说，“所以，我才会小心谨慎。”

　　祥子因为这句话又笑了。

　　“我看上去不够小心谨慎吗。”祥子说。“我想，我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惜命才是。”

　　“……”

　　一点也看不出来。

　　“……还真是无法想象，这是一个要跟我在病房里一命换一命的人说出的话呢。”

　　爱音说。

　　包括现在这样也是。

　　已经回到主城区了。

　　却还是和自己独处在一个空间里。

　　危险系数，也太高了。

　　“不是因为我不要命，才那样说的。”

　　祥子说。

　　她侧向看了爱音一眼。

　　“不是因为我不要命，才那样说，而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被那样说以后，就大概率不会动手了】的人，才那样说的。”

　　行动模式，还真是被好好观察了一番呢。

　　爱音是欣赏有视线关注着自己。

　　不过，可不是这种。

　　“大概率。”

　　爱音说。

　　大概率，意思就是还有小概率会死。

　　这如果不能算是危险，就没有算是危险的事了。

　　然而……

　　“而且，你没有携带武器。”祥子说，“就算你动手了，我也不会死在那里。”

　　“……”

　　这个理由啊？

　　这个理由，爱音也有想过。

　　但这根本构不成理由。

　　“……你是有藏起来的武器吗？”爱音打量着祥子，说，“手枪、霰弹枪、迫击炮？可以确保你能够打赢赤手空拳的我的武器？”

　　如果没有到那种程度，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没有。”

　　祥子说。

　　“我手边只有呼叫铃。”她说，“会有人赶过来。”

　　“……”

　　那来不及吧。

　　“因为没有携带武器，而产生决定性差异的，不是我，而是你。”

　　祥子说。

　　她用暗金色的眼睛看着爱音。

　　“有武器的杀人，和没有武器的杀人，完全不同。”

　　她说。

　　“亲手、一点点、勒死、闷死某个人，和开一枪的感觉……是不同的。”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不会被这种不同影响。”

　　祥子说。

　　“但你不是这些人之中的一个。”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只好外出堂食（7500刀片加更）


　　到最后，还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眼力吗？

　　爱音也是会靠面相识别他人的人。

　　但如果说，信赖自己的眼力到这种程度……

　　爱音沉默了。

　　而在沉默的爱音面前，祥子开口了。

　　“现在该我问问题了。”祥子说，“本来，在【TITLE IDOL】吃饭的时候，我就打算问你的。”

　　祥子说话仍然很轻。像是每说一句，都牵扯着伤口。

　　但她还是说了下去。

　　“你是在为Poppin'Party做事？”

　　祥子说。

　　一个很直接的问题。

　　“……”

　　爱音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话题。所以，她一时间没有开口。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啊。”

　　祥子说。

　　她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

　　“你现在，能主动联系到Poppin'Party吗？”

　　“……脑机不是你们烧掉的吗？”

　　这个问题，爱音回答了。

　　“就算原来能联系上，现在也联系不上了吧。”她说。

　　“嗯……这下可难办了啊……”

　　祥子靠在车门上，说。

　　光从祥子的表情上，爱音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难办”。

　　“嘛。”

　　最后，祥子说。

　　“不管怎么样，你帮了我的忙。”

　　她说。

　　“……哈哈。”

　　听上去，就真像接下来会说出“我会答应你一件事”的，会讲情义的人一样。

　　如果是在【综合区1】，听到流民说出这种话，爱音会认为，这是可以交易的信号。

　　她会更进一步，提出交易的条件。

　　但在这里，可不是。

　　眼前的这个家伙，比流民还要麻烦百倍，也更加疯狂、难以捉摸百倍。

　　“（真能把我放回主城区，就是万幸了。）”

　　爱音可不打算指望这个家伙有常规的思考回路，会遵守约定——就算这个家伙手上掌握着【填海新地2期】好几个区的资源，也一样——

　　“……”

　　掌握着【填海新地2期】好几个区的资源。

　　一道光忽然在爱音的脑海中闪过。

　　她想到素世给自己看的那些模糊的片段。

　　以及素世和立希在那之后长久的行动轨迹。

　　好几个区。

　　包括，一开始就被流民占据，爱音很确定，没有任何人找过的【基础建设区】。

　　如果，提出这个要求呢？

　　以“我帮了你”为由头，让对方帮忙找灯——

　　“（……不。）”

　　这种事情太荒谬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给这种危险的人去做？）”

　　爱音想——

　　就在她想着这件事的时候。

　　嘎吱。

　　“（……！？）”

　　车停了。

　　不是红绿灯，也不是路口。

　　爱音看到，车在一处偏僻的道路侧面停下了。

　　【德拉曼】都还没有行驶多久。

　　至少，绝对没有先前从【填海新地2期】开到【填海新地1期】的【小港区】那么久。

　　爱音往外望去。

　　从街道和路灯的风格可以看出，还是在【填海新地1期】内部。

　　不过，已经不再是RAS所在的“1期后部”了。

　　闪亮的银蓝双色、蝴蝶图案的路灯，和荒凉、萧条的街道呈反比，呈现出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里是Morfonica管理的“1期前部”。

　　“（不过，拥挤的1期前部，有这么荒凉的街道吗？）”

　　爱音继续向远处张望。

　　她看到的不是【填海新地1期】那标志性的廉价住房楼，而是一片广场一般的水泥地。

　　水泥地的尽头，伫立着一栋建筑。

　　建筑旁的大字，和它前卫的外形，都显示出，这是一栋超梦博物馆。

　　但看起来，这是一次规划上失误。

　　因为这处超梦博物馆，完全没有被投入使用的痕迹。

　　【填海新地1期】建成了多久，它看上去就废弃了多久。它伫立在那儿，就像是一栋城市规模的前卫艺术品。

　　“（为什么开来这里——）”

　　啪嚓。

　　侧面传来一声车门关闭的声音。

　　爱音立刻转回头去。

　　她这才发现，祥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车了。

　　而且，把车门关上了。

　　“！”

　　爱音立刻拉动车门！

　　然而，车门纹丝不动——被锁上了——

　　因为这辆【德拉曼】，只受它的直接租客，祥子的控制！

　　“喂！”

　　爱音用力拍打车窗。

　　防弹玻璃一动不动。

　　后方，伴随着引擎的声音，两辆【加那利“耗子”】开了过来，来到了这辆【德拉曼】的旁边。

　　爱音看到每辆车上，都坐着穿着流民——Ave Mujica的信徒——

　　“喂！！！说好的会放我成为自由之身呢！”

　　爱音更加用力地拍打车窗！

　　“这就是你说的自由之身吗！”

　　她看到祥子从车后部绕了过来，隔着窗玻璃，来到她的旁边——

　　“你不守信用！”

　　这是要卸磨杀驴吗！

　　爱音大惊！

　　确实。因为吃准了自己不会先下手为强，所以，就看准了自己是个任人宰割的家伙——

　　见鬼！

　　自己被对方唬住了！

　　这种事——不讲道义这种事——自己应该——要能想到——

　　“我没有打算撕破承诺。”

　　隔着玻璃，祥子说。

　　“我是许诺过，行动结束之后，你就恢复自由之身了。”

　　祥子说。

　　“但现在，行动还没有结束。”她说，“我们的行动。”

　　“什——么——”

　　爱音拍打着玻璃。

　　“你跟Poppin'Party有某种程度上的关系。”祥子隔着玻璃说，“Poppin'Party对Ave Mujica的态度不明朗。我不知道你的外骨骼是否存在只有Poppin'Party知道的秘密。为了我自己的安全，我不能就这样放了你。”

　　“而同样的，因为不知道Poppin'Party是否把你视作重要人物，外骨骼里是否有无法察觉的隐雷，我也不能就这样杀了你。”

　　“——！”

　　“我是打算提前弄明白这件事，兑现我的承诺的。不过，你没办法联系上Poppin'Party的话，那这件事得往后放放了。”

　　祥子说着，向后退了几步。

　　“不能杀，也不能放，进行其他的安排，也不保险——”

　　“现在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关着你。”

　　“我得等Poppin'Party亲自来找我要人的时候，跟她们谈过，再处理你。”

　　“所以，你先等等吧。”祥子说，“作为你帮忙的谢礼，不会给你安排很糟糕的住处的。”

　　“——喂！！！”

　　爱音大叫。

　　而在这样的爱音面前，祥子说：

　　“不会太久的。”

　　“因为很快，就会有机会了。”

　　说完这句话后，祥子启动了那台【德拉曼】。

　　【德拉曼】缓缓向前驶去。

　　一前一后地夹着【德拉曼】的两台【加那利“耗子”】，和【德拉曼】里面还拍打着窗户的爱音，慢慢地沿着道路向前，在路口处拐了个弯，消失了。

　　祥子一直到确认它们都离去了，才抬起脚。

　　腿没有力气。这让她轻微地趔趄了一下。

　　“（再一下就好了。）”

　　她对自己说。

　　然后，她向着那处废弃的超梦博物馆走去。

　　……

　　超梦博物馆。

　　满是灰尘的一楼。

　　下方。

　　再下方。

　　银色和蓝色的，大块大块的显示屏幕，在地下的秘密房间内，发着微光。

　　【报告！】

　　一条信息在耳缘件中弹出。

　　坐在这些屏幕下方的，穿着白大褂的人，抬起头。

　　冷光照耀下，能看清楚她的脸。

　　是广町七深。

　　【有人来了！】

　　通报继续说。

　　【已经在我们的入口这儿了！】

　　【说是，说是——二叶小姐介绍来的——】

　　七深挥手。

　　嗡。

　　监控摄像探头被调出，在屏幕上呈现出图像。

　　探头前方，照出了一个人。

　　有一个人，靠在Morfonica的基地隐藏在超梦博物馆地下的门口旁边。

　　那是一个穿着浅褐色长风衣的年轻女性。

　　她就靠在对讲机旁边，勉强地支撑着自己。

　　“通知广町小姐。”

　　这个脸上冒着冷汗，但仍然微笑着的年轻女性说。

　　“疑似炸你们‘水塔’的家伙，处理掉了。”

　　“还有。”

　　她说。

　　“我要买一副人工肝脏。”

　　“好一点的。”





第五百五十八章 移植


　　【生理指标曲线1001】

　　【配型确认】

　　【电刀处理】

　　【切断胆总管……游离肝动脉……】

　　【切断左三角韧带，游离左冠状韧带】

　　【建立门静脉循环……】

　　【……病肝全肝切除】

　　【生理侦测指标点位70102】

　　【置入肝部义体：【黑蝴蝶-RDT7型】】

　　【血管重建】

　　【胆管重建】

　　【……】

　　【测试耐药指征】

　　【合成可乐测试】

　　【一循环无异常】

　　【斯汀测试】

　　【一循环无异常】

　　【醒阙15号测试】

　　【一循环无异常】

　　【……】

　　……

　　乐之城。

　　【填海新地1期】，Morfonica属地。

　　某处。

　　病房。

　　蓝色的窗帘，洁白的墙壁。

　　与Ave Mujica设置在地下的病房不同，日光从窗帘后面照进来，给病房投入了相当程度的光源。

　　门外。

　　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喀哒。

　　病房门被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Morfonica领袖，广町七深，走进了这间病房里。

　　“情况怎么样？”

　　有人出声询问。

　　不过，却不是七深。

　　而是坐在床上的病人。

　　祥子已经醒了。

　　此刻，她靠着病床的一端坐着，身上又换上了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金蓝色的长发垂在她的肩膀旁边。她金色的眼睛，再一次从灰蒙的雾中透出了些许光亮。

　　祥子很久违地没有戴着面具了。

　　现在，是素面示人。

　　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吗？

　　七深因为这句询问笑了一笑。

　　“没想到，在我问你这句话之前，是你先用这句话问我啊～”

　　七深看向床上的人。

　　“看来我的‘情况怎么样’没必要问了。”她说，“小紫不在，我让我们这的二把手医生给你做的。所以，我还有点担心。不过，手术报告和你的现状看起来，都不错。”

　　“尤其是亲眼一见，你看上去恢复得不错～”她笑道，“虽然是从不好的那种憔悴，变成了好的那种憔悴。但我想，这对你来说，就是‘不错’了。”

　　“没办法。”床上的祥子也用微笑回应道，“我总是操心很多。”

　　祥子的笑容仍旧虚弱。

　　不过，正如七深所说，她的气色与先前相比，有着明显的好转。

　　至少，她的脸色不再那么黯淡。皮肤上，也渐渐地开始出现了血色。

　　“嗯～我想没大问题了。”

　　七深面对着这样的祥子，回答了她最开始的问题。

　　七深说：

　　“Ave Mujica的属地那边给的回报目前看来，很安全。”

　　“最初，【填海新地2期】附近确实是有了一些可疑人员的集群。你提供的笔记本电脑指示了他们的方位……不过，Morfonica的鳞粉去解决这些情况的时候，没有遭到太多的阻碍。”

　　“鳞粉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突击，对方就都主动撤离了。”

　　“谢谢。”祥子说，“Ave Mujica的领地关闭了所有的关卡和对外信道出入口，正在进行内部网络排查和杀毒。我没办法确认那边的信息，Morfonica能帮助我们确认局势，真是帮了大忙。”

　　丰川，收手了吗。

　　“如果他们的收手是因为那个银脸的男人死了，我会很高兴的。”

　　她说。

　　……

　　中毒了。

　　祥子在餐厅里倒下的时候，她想。

　　她自己中毒了。

　　还有。

　　Ave Mujica的这个组织，也中毒了。

　　有一根毒刺，扎进了Ave Mujica领导的组织之中。

　　这根毒针几乎要了自己的命。

　　而不把它拔出来，一切其他方向上的医疗措施，都只不过是延缓死亡的一种方式。

　　不能够停留在Pastel Palettes的属地里。

　　让海铃带自己回到了【填海新地2期】，把治疗托付给Morfonica。

　　就结果而言，祥子没有死。

　　她从病床上醒来了。

　　“想杀了自己，却没杀死。”

　　祥子会让对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压住自己倒下的消息，从内部揪出“是谁走漏的风声”。

　　夺回治疗的方式。

　　同意了Morfonica的合作，协同行动，搜出关键位点。

　　这次行动，最终指明了正在进行幕后电子战的银脸所在的位置。

　　祥子看到了那个位置。

　　估计，对方也是认为Ave Mujica和Morfonica这边没有更多的人手了，所以，没有分更多的算力和措施来掩饰那个位点。

　　祥子手上确实没有更多人手了。

　　所以，她亲自去了那个位置。

　　她干掉了他。

　　……

　　“（……）”

　　祥子思索着。

　　她处理掉银脸的时机足够及时。

　　银脸没能骇入Ave Mujica的领地。

　　祥子可不认为，对面骇进来，就是来参观的。

　　进入的瞬间，肯定就会有类似【虫群】之类的病毒冲入网络，让信道和服务器完全瘫痪。

　　但瘫痪并不会让一个人死亡。

　　所以，在信道和服务器瘫痪后，对方一定还是要派人实质入侵，才能顺利拿下Ave Mujica。

　　按照这个逻辑，在【填海新地2期】外面，肯定会有对方等待中的进攻人员埋伏着。

　　这件事，早在祥子接受手术之前——让Morfonica协助确认之前，就基本上确定了。

　　得到“真的有人”的回报的时候，也只不过是觉得是意料之中。

　　“（主动撤离……）”

　　这就是说，在Morfonica的攻击中，这些埋伏人员没有显露明显的抵抗意向。

　　“（不如说，早就打算撤退了。）”

　　埋伏人员撤退，当然是好事。

　　第一种很明显就能够想到的原因是，这些埋伏人员直接受雇于进行信息战的那名，被祥子开枪打死的银脸。

　　如此一来，在银脸死后，埋伏人员发现状况不对，自然停止了进攻，开始撤离。

　　就像爱贝克斯那时候的雇佣兵集团一样。

　　这种原因，对祥子而言是最好的。

　　“（但还有第二种情况。）”

　　第二种情况，就是这些埋伏人员不直接受雇于那名被祥子打死的银脸。

　　而是雇佣他们的人，因为“发现信息战的银脸死了”这件事，判断接下来进入战局已无优势，所以才主动撤离。

　　在这种情况下，事态恐怕更加麻烦。

　　首先，要判断对面是谁。

　　其次，要判断对面是否选择继续高压。

　　“（最后，还要判断对面会不会改变接下来对Ave Mujica的态度……）”

　　就在祥子思索着这些事的时候。

　　她忽然注意到了视线。





第五百五十九章 注意身体


　　祥子微微转动眼睛，看向她的侧面。

　　她看到七深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那儿。

　　七深看着祥子。

　　“……”

　　七深不是祥子的主治医生。

　　她是有说过她“略通医术”，但Morfonica的医疗方面的问题，还是全权交给二叶筑紫去进行的。

　　所以，祥子其实没有把七深当作自己的主治医生——尽管她现在站在门口的样子，真的让祥子想到在Ave Mujica属地里面的时候，筑紫站在门口的样子——

　　“……怎么了？”

　　祥子因为七深的视线，而开口问道。

　　“Monica计划要执行了。”

　　七深说。

　　“……”

　　这是祥子第一次从Morfonica的人口中听到这件事。

　　不过，她并没有很意外。

　　“Doloris跟我说过了。”祥子说，“说Morfonica准备‘做点什么’。”

　　“这次是正式决定了。”

　　七深说。

　　“原来如此。”

　　祥子说。

　　“Morfonica想要就此事同Ave Mujica合作。”

　　七深说。

　　果然。

　　从七深开口……代表Morfonica开口，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时间点上，祥子就大概猜到，她要说这句话了。

　　“比‘水塔’的建设更深度的合作啊。”

　　祥子笑了笑。

　　“我从学生时代就是Morfonica的粉丝了。”她说，“能跟Morfonica合作到这种程度，真是像梦一样呢。”

　　“欸～我还以为是‘丰川已经盯上我们了，在这个时期，能跟更大的、已经在乐之城站稳脚跟的乐队帮派合作，分摊目标，真是像梦一样’呢。”

　　七深笑着说。

　　“也有这种原因啦。”

　　祥子也微笑。

　　“我们要在【樱花节】执行计划。”

　　七深说。

　　祥子的眼珠动了动。

　　她确认了义眼里的时间。

　　“只剩三天了啊。”祥子问，“准备时间够吗？”

　　“我还以为你会问‘赶得上吗’，而不是‘准备时间够吗’。”七深说，“杀死了一名丰川家的【银脸】，却还要72个小时才能真正动手。”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抢先动手，不知道计划赶不赶得上变化……”七深又说，“时间间隔上，让人很不安。”

　　“要不把【樱花节】提前一点？”

　　祥子看似无意地问。

　　“很可惜，从各种准备上来说，都很难。”

　　七深说。

　　“这样啊。”

　　祥子说。

　　室内，一时沉默。

　　“Oblivionis。”七深看着双目低垂的祥子，说，“也许你应该给我一个合作谈成与否的明确答复。”

　　“我还以为我的赞同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祥子笑道，“在此之上，就是需要更详细的行动方案书，才能够拍板的内容了。”

　　祥子说着，伸出手。

　　“我还以为能直接谈成呢。”

　　七深笑了下。

　　七深按住她的脑机侧面。那儿，双向频灯闪了闪。

　　同一时间，祥子的脑机灯也开始闪烁。

　　几秒钟后，一份名为【Monica计划】的报告被传入了祥子的脑机。

　　“你可以慢慢确认。”七深说，“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在6小时之内给我答复。”

　　“尽管在你还需要静养的这个时期催促，看上去不是那么礼貌，但我希望你能谅解……”她又说，“毕竟，Morfonica已经到了时间紧迫的紧要关头。”

　　“我会的。”

　　祥子说。

　　七深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不过，她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又对祥子眨了眨眼睛。

　　“保重身体。”她说，“我就不多叨扰了。你还有客人呢。”

　　“还有客人，吗？”

　　祥子微微有点意外。

　　不过，七深并没有解释这件事。

　　“我先走了。”

　　她笑了笑，退后，从门口离开了。

　　……

　　脚步声。

　　七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新的脚步声靠近了。

　　片刻后。

　　新的人推开了房门。

　　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长风衣，在空中晃动的金色半长发。

　　“……Doloris？”

　　祥子惊讶地看到，初华出现在了病房里。

　　祥子肝义体移植的麻药，是数十分钟前才褪的。

　　不过，过去自己安排的事，她还没有忘记。

　　进行手术之前，她是让初华去支援，协助在边境处躲避BCPD追捕的海铃返回了。

　　初华返回了这里，就说明……

　　嗒、嗒。

　　新的脚步声。

　　第二个人走进来了。

　　那是一个一头黑发，身着黑色的皮夹克，穿着摩托裤和马靴的女性。

　　是海铃。

　　海铃回来了。

　　与初华相比，她的身上满是尘土和擦破、脏污的痕迹。她的脸上多了些伤，手上也缠绕着绷带。

　　“……这样啊。”

　　救援成功了啊。

　　再次看到久违的同伴，让祥子的脸上稍稍地露出笑意。

　　“欢迎回来。”

　　祥子对海铃说。

　　“我回来了。”

　　海铃微微点头。

　　……祥子以为，寒暄就这样告一段落了。

　　不过。

　　紧接着。

　　嗒、嗒。

　　又是脚步声。

　　更轻的脚步声。

　　嚓。

　　又是一个人，推开了病房的门。

　　金绿色的披肩发，小巧的身形，像是洋娃娃一般精致的脸。

　　“——Mortis？”

　　睦也来了？

　　这完全是祥子没有想到的情况。

　　“……你怎么会在这里？”

　　祥子诧异道。

　　“【鸟笼】，在对属地实行强管控扫描、筛查和杀毒。”

　　在诧异的祥子面前，睦用一如既往的语气淡淡地说，

　　“在属地里面，脑机会无法使用。所以，我也先出来了。”

　　这……

　　这么说来，睦是问过“可否在属地屏断时期进入主城区”的事。

　　祥子在思索，综合考虑了睦需要接入外部资讯，和Morfonica对周边安全的确保事态后，批准了这件事——并告诉她，只能去明确安全的地方——那是在祥子的麻药生效之前的事——

　　——但祥子一直以为，她只是在Ave Mujica属地的附近。

　　她没想过，睦会来Morfonica的属地。

　　虽然说，这里的确是“明确安全的地方”……但是……

　　“……”

　　而就像是要让祥子更加诧异一样。

　　嗒、嗒。

　　脚步声，再一次在门口响起。

　　“晚上好～”

　　高挑的身形，风格前卫的厚夹克。

　　喵梦也出现了这间病房里。

　　喵梦对着床上吃惊的祥子眨了眨眼睛，并接住了一个初华对她递来的眼神。

　　她在进入房间之后，转回身。

　　喀哒。

　　嗯？

　　一声清脆的响声。

　　在祥子弄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来了之前……

　　病房的门，被反锁了起来。





第五百六十章 肤色露出太多有点危险啊


　　病房内。

　　蓝白色的窗帘飘荡。

　　“……”

　　病床上，回荡着轻微的喘息声。

　　病房较之先前，变得稍微宽敞了些。

　　与之相对的，病床上，变得十分拥挤。

　　海铃斜靠在病床的左侧。

　　初华坐在她的下方，病床的边沿上。

　　初华占据了病床左侧的空间，喵梦则占据了右侧的。

　　喵梦坐在病床右侧，并大幅度地向内探出了身体。

　　在这三人中间的，是祥子。

　　祥子被这三人夹在中间。

　　初华和喵梦分别抓住了祥子的左右手。

　　初华按着祥子的肩膀。

　　而喵梦按住了祥子的腿。

　　祥子靠在身后的枕头上。

　　“……”

　　她一直在努力往后靠。

　　因为她的身前有人。

　　睦也在床上。

　　她就坐在祥子的身前……

　　或者说，贴在祥子的身前。

　　睦往前压。

　　睦把她的手，伸进了祥子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的下摆。

　　“……！”

　　刚从室外进来的睦，手指上早春的凉意，让祥子轻微地打了个激灵。

　　祥子微微抿了抿唇。

　　但她没有说话。

　　只有她的呼吸几乎微不可察地，比先前更重了几分。

　　沙沙。

　　病号服被撩了起来。

　　白皙的手，一直往上推。

　　睦将这件轻薄的聚酯纤维衣物撩起。

　　祥子同样白皙、到了没有多少血色程度的，平滑的小腹，因此而露了出来。

　　沙沙。

　　动作还在继续。

　　暴露出来的部分越来越多。

　　病号服，一直被撩到了堪堪胸口往下的位置。

　　在那里……

　　……一处皮肤上的醒目差别，暴露了出来。

　　祥子的肋侧，有了比一块比巴掌略大的，不规则的多边形区域。

　　区域的颜色，比原本的肤色要深，呈现出一种金属质感的灰蓝。

　　睦轻轻地将手指滑到那上面。

　　摸上去略微有点硬。

　　此刻，这块区域已经因为体温的传导，有了一点薄薄的温度。

　　睦的手指又往中间滑入。

　　瘙痒的感觉，让被按住的祥子轻轻颤抖。

　　祥子因此颦起眉头。

　　睦的手指，停在了多边形区域的正中。

　　在那里，有一处圆形的接口。

　　接口被薄薄的金属片封闭着。现在，处于非开放状态。

　　不过，封闭着接口的金属，是活动片。

　　只要用对应规格的注射头按压，推挤进去，就可以推开这枚活动片，实现与内环境的联通。

　　这是用来注射和抽血的接口。

　　“祥，换好了啊。”

　　睦说。

　　“……嗯。”

　　祥子回答。

　　在被敌人包围的时候，祥子的气势总是很强。

　　但在被自己人包围的时候，她稍微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状态去应对。

　　她的气势因为犹豫而减弱。

　　睦又往前了一步。

　　她的手拂过端口的侧面。

　　同时，她的眼中，出现了扫描后的结果。

　　……

　　【义体类型：肝脏】

　　【名称：黑蝴蝶-RDT7型】

　　【效用1：代谢、合成、分泌胆汁、解毒等生理肝脏功能】

　　【效用2：蓄血。连通脑机，允许针对性截流，创造血药浓度差。允许高当量缓释。】

　　……

　　“两个效用。”

　　睦说。

　　“……啊啊。”

　　祥子回答。

　　……

　　在向Morfonica购入肝脏的时候，祥子考虑到以后的种种需要，对七深提出了自己对于义体肝的要求。

　　首先，要有抗毒性。

　　“中毒”这件事，发生了一次，但当然不仅仅会发生一次。

　　其次，希望能够有对药物友善的环境。

　　祥子需要注射赛博精神病拮抗药物。

　　她很想说“她只注射它”。但曾在作战中频繁使用的各类镇定、镇痛、肾上腺素和其他那些激素，祥子也没办法保证“以后不会再用它们”了。

　　这是很难保证的事情。

　　一方面，祥子希望新的肝脏能让药物不受阻碍地快速作用于身体内环境。

　　另一方面，她也希望新的肝脏能够在不抵抗药物的情况下，减轻药物的副作用影响。

　　祥子对着七深提出了这种稍微算是有点……

　　……不，是相当为难人的需求。

　　从化学结构上来说，毒物就是药物，药物就是毒物。

　　哪有只抵抗毒物，不抵抗药物的说法？

　　另一方面，副作用正是因为是发挥主要作用所带来的必要影响，才会被称为“副作用”。

　　减轻副作用影响，主要作用就会减弱。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然而。

　　“嗯……用那个吧？”

　　先前说着“我对Morfonica的义体业务不太熟悉啦～”的七深，相当快速地给出了这个为难人的问题的答案。

　　“用【黑蝴蝶】吧。它符合你的要求。”

　　七深对祥子说：

　　“用最新的【黑蝴蝶-RDT7型】，就挺好的。”

　　Morfonica出示了她们对于合作的诚意。

　　【黑蝴蝶-RDT7型】。

　　这种人工肝脏的表面出口和入口，都做了人工通道。

　　这些人工通道受植入其中的，独立于脑机，但可以和脑机互联的微型计算机控制，可以选择改变出入口通道的通过量，实现截流。

　　肝脏就像是水库。

　　血就是河流中的水。

　　而药理·毒理成分是木材。

　　水带着木材，从上流下来。水库在入口处全部打开，而在出口处落下细而密的栅栏。

　　如此一来，木材就被截流在了水库之中，而只有水穿过水库，继续向前流淌。

　　通过调节栏杆的大小，形状，可以实现对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木材的截流。

　　这个功能叫做【蓄血】。

　　换句话说，就是通过每次血液循环，将目标毒素累积到【黑蝴蝶-RDT7型】义体肝脏中。

　　良好的隔离层，保证了这些被隔离出来的毒素不会对义体肝脏造成破坏。

　　这之后，可以通过打开体表的圆形接口放血，将毒素浓度极高的这部分血液，从肝部析出。

　　从而实现只通过少量放血，就避免让肝肾代谢毒素或过量药物，从而导致肝肾被破坏的状况。

　　同样的，可以输出，就可以输入。

　　【蓄血】还有另外的作用。

　　圆形接口允许这肝脏的持有者，直接从开放口打入药物，并将这种药物暂时储存在【黑蝴蝶-RDT7型】中。

　　脑机可以精准地控制这些被打入肝脏的药物在何时、以何种浓度进入内环境，再在不需要它们的时候重新拦截，将它储存回肝脏之中。





第五百六十一章 啊？这不是温馨的探病情节吗？


　　祥子提出了一个麻烦的要求。

　　而七深可以说，是给出了一个比完美更完美的，恰到好处的答复。

　　不会太好——多出很多其他额外的功能，导致价格过高。

　　也不会太差——需要的功能，全部都包含在了其中。

　　这份【黑蝴蝶-RDT7型】义体肝脏，正是祥子所需要的。

　　拥有了它，意味着祥子将不需要受困于毒素和药物，不用过分担心饮食、饮水中的问题，而且，也可以在不影响身体的情况下，使用更大剂量的药物。

　　祥子对它非常的满意。

　　“……”

　　不过。

　　为什么睦还在查看？

　　感受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睦……还有周围像是要避免自己逃跑一样，紧紧夹住自己的初华、喵梦和海铃，祥子感觉到了些微的不自在。

　　是不是贴得太近了？

　　就在祥子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

　　“指标，查了好多。”

　　睦说。

　　她拉动了【黑蝴蝶-RDT7型】义体肝脏的说明。

　　上一页被翻过去了。

　　更长的下一页，露了出来。

　　……

　　【测试耐药指征】

　　【＃1：合成可乐】

　　【类型：亢进剂】

　　【强度：+1】

　　【效果：镇痛、局部麻醉、增加脑细胞兴奋性】

　　【副作用：妄想症、依赖性】

　　【检测结果：蓄血－缓释循环良好】

　　【……】

　　【＃2：斯汀】

　　【类型：亢进剂】

　　【强度：+3】

　　【效果：增强忍耐、长时间保持警觉】

　　【副作用：精神妄想】

　　【检测结果：蓄血－缓释循环不良】

　　【……】

　　【＃4：速愈】

　　【类型：治疗药物】

　　【强度：+2】

　　【效果：增强自然愈合过程】

　　【副作用：身体操控能力、手眼协调能力（*【反应】点数）下降】

　　【检测结果：蓄血－缓释循环轻度不良】

　　【……】

　　【＃6：蓝玻璃】

　　【类型：致幻剂】

　　【强度：+1】

　　【效果：产生幻觉】

　　【副作用：脑波频率（*【智力】点数）下降】

　　【检测结果：蓄血－缓释循环良好】

　　【……】

　　【＃7：爆裂】

　　【类型：愉悦剂】

　　【强度：+1】

　　【效果：强制锁定情绪状态为【快乐】】

　　【副作用：（效果消退后的）过度紧张】

　　【检测结果：蓄血－缓释循环良好】

　　【……】

　　……

　　长长的一条。

　　测试了十几种药物。

　　放眼望去，都是那份Morfonica在租赁“水塔”时，给出过的名字。

　　是Morfonica属地内有在制备的战斗药物。

　　从这份指标上来看，【黑蝴蝶-RDT7型】义体肝脏看上去不是万能的。

　　它的作用的良好程度，跟药物的效果成反比。

　　在所有【强度：+1】的药物测试当中，【黑蝴蝶-RDT7型】都完美地进行了蓄血－缓释的工作。

　　这意味着这些药物可以完美地被储存在这套肝脏中，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取用，并在副作用开始发生的时候析出浓度，从而实现实质上的“无副作用”用药。

　　但到了【强度：+2】的药物测试，蓄血－缓释的工作就变得没有那么细致。

　　肝脏只能够承担集成毒素的效果。

　　如果要缓释取用，就一定会伴随着副作用。

　　但这种副作用仍然是可控的。【黑蝴蝶-RDT7型】能够很好地减弱这些副作用。

　　到了【强度：+3】的药物测试，蓄血－缓释被认为是不推荐执行的。

　　缓释的调控变得没有意义，不再能将药物作用和副作用分离开来。

　　即使进行了紧急蓄血，副作用仍然来得及在血液循环的15～20秒之内发生。缓释所必须的多次循环，将不可避免地累积影响。

　　这个分类的药物，被认为是“不推荐使用”的。

　　想要避免它们造成危害，唯一的方法就是只进行蓄血。不进行缓释使用，并在适当的时候将它们从肝脏外接口排出。

　　而这个等级，也是大多数对人体有危害性的【投放式毒药】所在的等级。

　　在此之上，还有【强度：+4】……

　　但是这个等级，并没有测试记录。

　　因为这个等级，有着强烈的、无法通过现有手段屏断的后遗症。

　　就连低量度的测试，也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因此，无法测试。

　　事实上，以制药、用药为帮派特色的Morfonica，也只有一种【强度：+4】的药物。

　　药物的名字叫做【大蓝闪蝶】。

　　不过，现在也好，Morfonica给“水塔”的药物名单也好……

　　……名单上，总是只有它的名字，而并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祥，查这些，是要用它们吗？”

　　睦问祥子。

　　“……”

　　祥子迟疑了一下。

　　周围很安静。

　　初华和海铃没有讲话这件事，姑且不提——她们都不是聒噪的人——

　　就连喵梦也没有讲话，而是盯着自己。

　　祥子有一种并不是睦一个人等待着答案，而是自己身边的四个人都在等待答案的感觉。

　　“……是的。”

　　祥子说。

　　在出发前，她把跟行动有关的内容都发在Ave Mujica的通讯界面里面了。

　　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是使用命令式的方式。

　　但祥子当然通知到位了。

　　她总是通知到位……

　　但现在的情况。

　　该怎么说呢？

　　气氛很奇怪。

　　祥子有一种并不是坐在自己久别重逢的下属中间，而是坐在虎视眈眈的敌人中间的感觉。

　　麻药大概还是有影响吧。

　　又或许，就连麻药的后劲也被新装上的肝阻隔了。

　　祥子不确定。

　　在术后，脑子转得还没有很快的迷蒙感之中，她比起紧张感，更多地感觉到了视线。

　　视线舔舐着自己。

　　“……让一让。”祥子不自然地动了动，说，“我还要给Morfonica的提供报告合作计划的反馈。”

　　可没有人让。

　　“可以开始了吗？”

　　喵梦忽然问了一句。

　　“我看，检查已经结束了。”

　　她说。

　　“我认为差不多了。”在另一边，初华说，“小祥也说了，还要留下看报告的时间。”

　　“也是。”海铃重新直起身子，脱掉了她的无指皮手套，说，“而且，才大病初愈。速战速决比较好。”

　　“可以了。”

　　睦点点头。

　　……什么？

　　“等等……”

　　刚才，好歹还说了“我们想要确认你的更换件”。

　　考虑到部下确实需要知道领袖更详细的身体情况，祥子同意了她们的行动。

　　……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啊？

　　祥子想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在那之前……

　　祥子就被初华伸过来的手，按住了肩头。

　　“喂。等——”

　　……

　　嗒、嗒。

　　从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

　　喀拉拉。

　　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七深为什么把门锁上了？”

　　嘀。

　　咔嚓。

　　Morfonica领袖用的万用卡，刷开了门。

　　二叶筑紫走进了病房。

　　Ave Mujica的属地完全封闭了。作为Morfonica的成员，就算是合作对象，也不能在这种敏感的时期留在别人的属地里。

　　筑紫当然也离开，并返回了Morfonica这里。

　　她和喵梦、睦一起来的。

　　作为性格认真负责的医生，她抵达之后，也很快来到祥子的病房，确认情况。

　　“Oblivionis，你……”

　　筑紫绕过门口，来到床位前——

　　然后。

　　筑紫看到趴在床上的四个人。

　　她们正在脱抵抗中的祥子身上的病号服。

　　“……”

　　“……”

　　筑紫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但该说不愧曾是月之森的大小姐吗？她还是保持了良好的礼节。

　　“……抱歉，打扰了。”

　　筑紫转身，向外走去。

　　嗒。

　　她离开病房。

　　咔嚓。

　　她贴心地又把门锁上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酒足饭饱


　　三小时后。

　　病房内。

　　从窗户外射入的光线的角度，已经较之先前，要西斜了几分。

　　病床上。

　　祥子撑着额头，靠在床头。

　　金蓝色的长发从她的脸颊边滑落，披散在皱巴巴的病号服上。

　　在她的身前，可视化的虚拟交互界面亮着。

　　但祥子此刻正皱着眉头，紧闭双眼。

　　“……我说过了吧？”

　　祥子说。

　　“信息战的持续进行，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目标位点已经暴露出来了。”她说，“我会亲自去解决目标位点人物。会离开【填海新地2期】，去换人工肝脏——”

　　“嗯。”

　　祥子左右两边，喵梦和初华慢慢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地趴在祥子身边。

　　与两人此前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峻而凶险的气势不同的是，现在，喵梦变回了慵懒的感觉，而初华的气场也再次变得柔软。

　　侧坐在床尾的海铃投来视线。

　　同样投来视线的，还有靠坐在海铃身边，正挨在祥子脚边上坐着的睦。

　　与变得柔和的初华和喵梦不同，她们两人倒是跟刚才没什么变化。

　　不，海铃还是有点变化的。她身上的不安定感较之先前多少下降了些。

　　睦倒是一直如常……

　　“……哈啊。”

　　祥子叹气。

　　“大家想要确认。”

　　在叹气的祥子面前，睦说。

　　确认？

　　祥子看向睦。

　　“大家想要确认祥还活着。”

　　睦看着祥子，说。

　　睦总是能说出让祥子很难回应的话。

　　“我说过，这是死亡概率最小的方案。”

　　祥子说。

　　“……”

　　睦就只是盯着祥子。

　　于是。

　　“……以后不会再中毒了。”

　　祥子说。

　　“只能保证这个，吗？”

　　海铃在床尾轻声说。

　　祥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看向床尾。

　　然而，没等祥子回应这句话，海铃又摇了摇头。

　　“不。”海铃说，“如果您保证得太多，我反而会觉得可怕。”

　　这听上去可不是好话。

　　“在这种地方用敬语啊。”

　　祥子说。

　　海铃对此笑了下。

　　“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不够的东西。”海铃说，“我也是。”

　　“光是会飞，看起来还不够。”她说。

　　“你为了赶时间，抱着我从【星彩】的楼上跳下去那会，已经证明了会飞足够了。”祥子说。

　　“让你会飞已经花了很多的钱了。”她又说，“更多的，我可付不出来。”

　　海铃没说什么。

　　反倒是祥子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扯紧了。

　　是初华。

　　祥子的手臂被初华紧紧抓住。

　　“……”

　　祥子沉默。

　　同时，祥子的脸颊被另一只手抚摸了。

　　是喵梦。

　　她从另一侧捧起了祥子的脸。

　　“在想什么呢？我们的领袖。”

　　喵梦问。

　　“……我在想，排解不安，也是‘领袖’的工作。”

　　祥子说。

　　“是‘排解自己带来的不安’，吧？”

　　喵梦笑着，又凑近了祥子。

　　祥子正要开口说话——

　　“不要用嘴说。”

　　喵梦说。

　　“你总是很会骗人。”

　　她笑了笑，并用指尖抚摸过祥子的脸。

　　“你认为自己会活下去这件事，你还在想要活下去这件事，你还记得拿着我们的性命的这件事……”

　　“……我们不会问你。”

　　喵梦说。

　　“用你的身体，来说明这点吧。”

　　她说着，再一次凑近了祥子。

　　祥子打开的可视化虚拟交互界面，被喵梦关掉了。

　　……

　　祥子再一次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在痛。

　　当然会痛。

　　狭窄的床上，挤了那么多人。

　　祥子看向身前。

　　Ave Mujica的所有人，都挤在一张小小的病床上。

　　挤在祥子身边。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

　　四个人都安稳地闭着眼睛，看上去久违地放松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这幅景象，和刚才她们确认自己的身体和精神是否存在异常的举动……

　　祥子真的很怀疑，Ave Mujica的成员们究竟有没有真的把她当作一个刚刚进行过义体移植，还需要休养的人。

　　“……”

　　……虽然，说实话，祥子也不希望她们用对待“一个还需要休养的人”的方式对待她。

　　人的心真是复杂啊。

　　祥子因为自己的复杂情绪，在心底深处叹息。

　　她望向窗边。

　　窗外。

　　天光已经变暗了。

　　先前从窗帘外投射进入室内的天光，已经变成了乐之城更加常见的，大功率霓虹灯和探照灯带来的人工光。

　　祥子再一次打开可视化的虚拟交互界面。

　　这次，没有人关掉它。

　　虚拟交互界面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祥子看了眼时间。

　　距离自己醒来，跟七深谈话，七深又离开，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

　　“（距离Morfonica说的‘尽量在6小时之内答复’，还有一个多小时吗……）”

　　不如说，只剩一个多小时了吗。

　　祥子只觉得不只是身体，头也开始痛了。

　　“（……得抓紧时间了。）”

　　祥子按住太阳穴，打开了七深发给她的文件。

　　叮。

　　标题标着【Monica计划】的计划书，在祥子的眼前被调出。

　　又被打开。

　　一张张电子文档在祥子的面前滑动，弹出，排列到祥子前方。

　　一份规范的行动计划书，会包含什么？

　　行动目标，行动方案，行动参与人员……

　　至少，起头的部分，会是行动目标。

　　包括理念上的、要实现的大目标，和能够落实到行动上的、具体要做到什么的小目标。

　　祥子第一个想要确认的，自然也是这些东西。

　　然而，这份【Monica计划】的计划书的结构，却并不是这样。

　　祥子点开目录之后的第一页。

　　在那里的，不是行动目标。

　　而是一份经过压缩的3D立体地图。

　　祥子解压了它。

　　星星点点的数据勾勒出线条，线条又连成图形。

　　就像是打开了一本折叠画本那样，一座塔被从数据中析出，出现在祥子面前。

　　尖尖的顶部。

　　涂着防锈漆的钢结构。

　　流畅的塔身线条。

　　这座塔的模样，祥子有些印象。

　　因为她住在【填海新地1期】的时候，每天都能看到它。

　　它是【填海新地1期】的中央信号塔。





第五百六十三章 超级转职


　　如果说赛博朋克时代，有什么建筑是不能缺少的，那答案毫无疑问，就是信号塔。

　　信号塔是大都市的命脉，是这座城市最重要的机构。

　　移动通信、广播电视、无线电。

　　所有的无线通讯，都必须借由信号塔来传递电波。

　　而信号塔，都被搭建在当地高层建筑顶部。

　　最顶端，是钢铁制成的塔尖。

　　下方，是与之相连的大型基站。

　　这两者负责最大化信号覆盖范围，将移动通信信号传输到更广的区域，确保乐之城民众们的脑机能够稳定地接收和发送信号。

　　Ave Mujica最初对【填海新地2期】投入管理时候，最先确认的，就是尚未被【虫群】侵蚀的信号塔。

　　就连乐之城周边的恶土里，都存在荒原上的住民们私自搭建的信号塔。

　　其他地区，更不用说。

　　【填海新地1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信号塔。

　　而其中最重要的——【填海新地1期】最大的信号塔——

　　——就是位于【填海新地1期】中心的，【中央信号塔】。

　　这栋主体结构部分是经营中的电视广播大楼，顶部是高功率信号接收与发射装置的【中央信号塔】，就在Morfonica的地盘里。

　　更确切地说，是在【小歌舞伎区】里。

　　这栋【中央信号塔】，算是Morfonica地盘里的一处重要地标。

　　祥子住在【棚户区】的那段时间里，看到它的次数，比看到丰川大厦的次数，还要更多。

　　而且……

　　樱花节。

　　“（没记错的话，【中央信号塔】会在樱花节期间进行装扮。）”

　　祥子记得，樱花节期间，【中央信号塔】会进行塔身的布置。

　　除此之外，节日当天晚上，它还会在外墙上向外投出大规模的立体投影，配合无人机的机群投影，在空中投射出立体影像，装点节日气氛……

　　……祥子也只是看新闻知道的。

　　因为去年樱花节的时候，她虽然人在Morfonica属地的棚户区里，却并没有去参加樱花节。

　　樱花节的一整个晚上，她都在客服中心工作。

　　她甚至没听见据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因为脑机里面只保留了电话铃响的频段。

　　去年是在当接线员。

　　而今年……

　　今年在当乐队帮派的领袖。

　　“（还真是不得了的转职经验啊。）”

　　祥子想。

　　【中央信号塔】在祥子的指尖上，随着祥子的查看而翻转着。

　　随着祥子的调用，它也显示出各种各样的参数，以及Morfonica对它加注的注脚。

　　接受的频段。

　　发射的频段。

　　可以处理的数据量……

　　“（……）”

　　祥子在计划书重点标红的部分停了下来。

　　那里写着：

　　【填海新地1期】的【中心信号塔】，是【填海新地1期】负责与【中心区】的【乐之城总信号塔】以及【丰川大厦】，进行数据交换的关键信号塔。

　　“……”

　　乐之城【中心区】的【乐之城总信号塔】和【丰川大厦】。

　　从名字上就能很轻易地推断出，是谁在用它。

　　Poppin'Party和丰川家。

　　而再往下翻了一页，结果确实没有太出祥子的预料。

　　【Poppin'Party】和【丰川家】这两个名字，赫然出现在了下一页。

　　“Morfonica会通过【中心信号塔】，定期向Poppin'Party报告属地的情况……同时，【中心信号塔】会定期、自动地对丰川家进行【填海新地1期】的常规报告……”

　　祥子慢慢地读出这些内容。

　　前者，基本坐实了祥子结合乐之城新闻，跟先前商人【TOKYO】监听到的内容：

　　在过去的时间里，Morfonica在很大程度上受控于Poppin'Party，并顺应她们的指导管控自己的属地。

　　而后者……

　　祥子一开始是以为，这是Poppin'Party对于丰川家的亲近态度已经变得如此明显，甚至到了会让自己直辖的乐队帮派为丰川家工作的程度。

　　但仔细看了看，祥子才明白，并不是这样的。

　　治安情况。

　　水电情况。

　　交通情况……

　　【中心信号塔】向丰川家汇报的，是城市建设中心、城市医疗、BCPD管理等负责确认的常规内容。

　　“（……）”

　　这么说来，确实。

　　一片地区，就算受着乐队帮派管理，这些城市运行状况的关键内容，也还是要对负责城市运作的丰川家汇报。

　　“（不提，都忘了。）”

　　祥子确实是忽略了这一点。

　　因为【虫群】的存在，【填海新地2期】被封闭管理了。

　　【填海新地2期】内部，根本就没有任何一处信号塔，会向丰川大厦进行常规城市运行状况报告。

　　“（再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了，【填海新地2期】不受管控的程度……）”

　　某种意义上，恰恰是这样，才成就了Ave Mujica。

　　祥子忍不住想。

　　她想着这件事，继续向下看。

　　……

　　【中心信号塔】之所以能够向【乐之城总信号塔】和【丰川大厦】汇报情况，是因为塔上安装有此二者搭建的通信设备……

　　……通信设备不受Morfonica管辖，在多通道上自行运作，并进行汇报……

　　……部分汇报内容，Morfonica也无法掌控……

　　……这致使了Morfonica的完全被动状态。

　　目前，经过一直讨论，我们认为在未来的局势中，保持此种被动状态，是无法让Morfonica长久、稳定地持续发展下去的。

　　为了脱离眼下的被动状态，特此制定该【Monica计划】。

　　【Monica计划】的目标之一是：

　　明确表明Morfonica对丰川长期以来向Morfonica的属地投放危险人物的反对。

　　为此，Morfonica要进行的行动是……

　　……

　　“……破坏。”

　　祥子读出了这个词。

　　外部透入的光，照在了她的脸上。

　　同时。

　　她听到身边，传来了窸窸索索的声音。





第五百六十四章 该工作了（7600月票加更）


　　“Morfonica，这是要炸自己的地标建筑？”

　　床单摩擦的声音渐大。

　　祥子往侧面转过头去，看见喵梦已经爬起来了。

　　喵梦眉眼低垂，她从侧面挤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祥子打开的报告，紫色的短发垂在她的耳际。

　　“哗。”她低低地笑，并说，“我看《乐之城快报》看了这么多年，还第一次看到有乐队帮派要破坏自己领地里的建筑。”

　　“Morfonica不是要炸那座塔。”

　　祥子说。

　　她滑动界面上的内容，并将中央信号塔的地图放大。

　　地图上，【中央信号塔】的顶部，被标注了红点。

　　“目标是控诉丰川的所作所为的话，要破坏的就只有【中央信号塔】顶部，面向【中心区】的通信设备。”

　　祥子说。

　　她一边说，一边把计划书调整到了这一页的下半部分。

　　“通过破坏，来作为警告……把‘水塔’的事也用上了。”

　　祥子看着计划书，自言自语。

　　而喵梦看着这样的祥子。

　　半晌。

　　“我真以为你这次活不下来了。”

　　喵梦说了一句和讨论的话题无关的话。

　　“你躺在床上的日子里，我都考虑过把你的思考母本做成人工AI了。”她对祥子说，“听到你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更是——我已着手整理训练集了。”

　　用自己做的训练集。

　　祥子滑动着面前的界面。

　　“把它删掉。”

　　祥子说。

　　喵梦因为祥子的反应而露出颇有深意的神情。

　　“也许以后还用得上呢？”

　　喵梦笑道。

　　“你——”

　　祥子微微拧起眉头。

　　“骗你的。”喵梦说，“我没做。”

　　“……”

　　祥子停了下来。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骗人，偶尔，也被骗一下，不过分吧？”

　　喵梦对祥子露出玩味的笑容。

　　“……”

　　祥子想要说些什么——关于这段时期通过Ave Mujica的命令框进行的命令——关于自己倒下又离开的时期的事——

　　但她尚未能够把这些组织成语言的时候，身边，又传来了动静。

　　沙沙。

　　另一侧，初华也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初华紫色的眼睛，在黑暗的室内微微亮着光。

　　那眼睛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刚刚醒来。

　　祥子不确定刚才初华是不是一直醒着。

　　沙沙。

　　床上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初华的起身而变小，反而是更加大了。

　　床尾端，海铃和睦也因为初华的动作坐了起来。

　　绿色和金色的眸子。

　　“……”

　　祥子看着这些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

　　祥子意识到，在最初的确认过后，她手下的这些成员，获得了暂时的耐心，开始等待新的东西。

　　她们等待的不是承诺、保证、收获。祥子也不会给她们这些。

　　她们等待的，是“命令”。

　　是指向最终目标之前的道路。

　　能让她们忘记一切痛苦、焦躁、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的，唯一的方式。

　　她们等待这个。

　　祥子也只会给她们这个。

　　祥子慢慢地呼吸。

　　她吐出了肺里的空气。

　　“工作了。”

　　她对Ave Mujica的四人说。

　　……

　　【Monica计划】的计划书，被共享到了Ave Mujica的频道里。

　　祥子自己，也完全地翻阅了一遍。

　　她由此明白了Morfonica把【中央信号塔】的地图放到第一页的原因。

　　因为，这整个计划，就是完全围绕【中央信号塔】而建立的。

　　Morfonica的【Monica计划】，核心就是【破坏】。

　　Morfonica要破坏掉【中央信号塔】塔顶的，丰川和Poppin'Party搭建的通信设备，从而实现切断【中心区】到【填海新地1期】的不受控通讯道路。

　　这次行动，同样意味着，要切断丰川和Poppin'Party对【填海新地1期】的管理能力。

　　行动被安排在【樱花节】的夜晚进行。

　　【樱花节】的夜晚，【中央信号塔】会进行立体投影表演。

　　届时，出于安全考虑，整个【填海新地1期】的上空将会提前清空，不允许任何外部的浮空车、飞艇和无人机进入。

　　Morfonica将趁这个机会，搭乘电梯抵达【中央信号塔】顶部。

　　然后，在那里，在立体投影表演的掩护下，进行通信设备的破坏。

　　一些繁复的指标，指出了避免通信设备提前触发警报的困难程度。

　　不过，祥子能够看明白，在研究了Morfonica从【中心区】的基站带走的【核心发报结构】后，这一技术难题，已经得到了攻克。

　　……

　　“到头来，这个【Monica计划】，还是要炸【中央信号塔】咯？”

　　喵梦看着【Monica计划】的计划书，咂了下舌头。

　　“炸顶部，炸全塔……在我看来，都差不多，不是吗？”

　　她说：

　　“炸了【中央信号塔】，实现【填海新地1期】的完全自治管理……”

　　“像我们一样。”

　　海铃说。

　　“哈哈！没想到有一天，由【七支乐队】来向我们学习管理经验啊！”

　　喵梦笑道。

　　“咱们也成为【大人物】了！”喵梦说，“可不容易！她们总算看到我们的伟大之处了？”

　　“跟我们还是很不一样的。”

　　初华说。

　　睦在床尾点点头。

　　她认同了初华的话。

　　海铃也是。

　　“这会成为一个不得了的信号。”

　　海铃说。

　　切断丰川和Poppin'Party对【填海新地1期】的管理能力。

　　这毫无疑问地，宣告着Morfonica以一个跟Afterglow相差无几的强势姿态，彻底进入“反丰川”势力。

　　现在，在乐之城，【填海新地2期】的丰川和乐队大战一事，才刚刚被按下不久。

　　就连旗帜鲜明地冲击了丰川的Afterglow，也暂时——至少是在明面上暂时——被按了下来。

　　按下她们的，正是Poppin'Party。

　　可Poppin'Party毕竟不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控制这种局势。

　　尤其是，这次还是Poppin'Party麾下的Morfonica，进入“反丰川”的阵营。





第五百六十五章 解决麻烦思考回路的方法（7600刀片加更）


　　Morfonica和丰川的关系，Morfonica和Poppin'Party的关系，Poppin'Party和丰川的关系，都会因为这次事件而遭到冲击。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Afterglow原本是因为“只有自己”，才能够被Poppin'Party按下来的。

　　Afterglow当初，的确成功带领了Morfonica和RAS进入【填海新地2期】，和丰川对抗。

　　但她们毕竟对这两支乐队帮派，没有实质上的话语权。

　　Morfonica听从于Poppin'Party。而RAS尽管是利益导向，但内部也存在相对更亲近Poppin'Party的声音。

　　因此，当Poppin'Party与Afterglow意见相左，想让乐队帮派停手，不要同丰川开战的时候，两支乐队都会听从Poppin'Party的意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Afterglow才停手了。

　　光靠Afterglow——还是听从了青叶摩卡的劝告，没有将所有的固定资产都替换成武装力量和可转移资产的Afterglow——没有办法同丰川正面冲突。

　　但是，现在，情况很快就会因为这份【Monica计划】而变得不同。

　　Morfonica将因为这个计划而倒向“反丰川”。

　　Morfonica原本甚至是Poppin'Party直接管理的下属乐队。

　　可以想见，这次反叛，将会给Poppin'Party的“调停者姿态”以沉重的打击。

　　始终没有就此完全信服Poppin'Party的调停的Afterglow，会趁着这个“反丰川”势力扩大的机会，再次策划起新的攻势。

　　这一次，Afterglow将会很有信心。

　　因为Morfonica表明了态度。

　　也因为……

　　“……也因为，Ave Mujica表明了态度。”

　　睦轻声说。

　　Ave Mujica是乐队帮派，不过，并不是乐之城已经得到【七支乐队】全面承认的乐队帮派。

　　在丰川和【七支乐队】在主城区创造混乱，无暇顾及【填海新地2期】，只往这里安插了测试人员和监视人员的日子里，Ave Mujica悄悄地发育了起来。

　　但没有得到正式承认，并不意味着，Ave Mujica是一股不需要关注的力量。

　　Ave Mujica的实力正在日渐增强。

　　某种意义上，祥子濒临死亡的体验，让Ave Mujica和【七支乐队】之一的Morfonica，缔结了更深的互助纽带。

　　Morfonica现在在邀请Ave Mujica参与【Monica计划】。

　　换言之，就是邀请Ave Mujica彻底加入“反丰川”阵营。

　　如此一来，乐之城的局势将会发生彻底的改变。

　　原本，是【丰川阵营】为丰川家。

　　【反丰川阵营】为Afterglow。

　　【调停阵营】为Poppin'Party、（以Poppin'Party意见为优先的）Morfonica。

　　【不表态·未表态阵营】为Roselia、Pastel Palettes和Hello,Happy World!。

　　RAS出于利益考量，在【反丰川阵营】和【调停阵营】之间摇摆。

　　【丰川阵营】和【反丰川阵营】势力数量相当，【调停阵营】势力相对强势，【不表态·未表态阵营】人数众多。

　　由此，是【调停阵营】占据主要话语权。

　　但如果Morfonica彻底倒向【反丰川阵营】，Ave Mujica也入场……

　　形式会变为：

　　【丰川阵营】为丰川家。

　　【反丰川阵营】为Afterglow、Morfonica、Ave Mujica。

　　【调停阵营】为Poppin'Party。

　　【不表态·未表态阵营】为Roselia、Pastel Palettes和Hello,Happy World!。

　　【反丰川阵营】的力量大幅增加。

　　Poppin'Party的话语将不再起到作用。

　　看准利益的RAS，也会快速决定阵营。

　　如此一来，【不表态·未表态阵营】的三支乐队，很可能也将进入被迫表态的状况。

　　充当缓冲的这些【摇摆帮派】、【调停阵营】和【不表态·未表态阵营】的势力数量在快速减少。

　　新的战争，会就此开始。

　　“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决策，会很大程度上地影响这座城市，吗……”

　　祥子思索着。

　　Ave Mujica还是一支小小的、尚在襁褓之中的乐队帮派。

　　但为了登上“顶峰”而前进的道路，必定会与重要的大路交会。

　　在不知不觉中，祥子走到了一场纷争之中，最关键的那个位置。

　　接下来，自己的决定，将改变这座城市的一切。

　　祥子意识到了这件事。

　　她轻微地颤抖了起来。

　　不过，不是因为紧张与压力。

　　而是因为高亢的心情。

　　“要和Morfonica合作，推进【Monica计划】的执行吗？”

　　一旁，初华问祥子。

　　推进这个计划，毫无疑问，就是在推进一次全城范围的战争。

　　“……哈哈。”

　　祥子笑了。

　　“当然。”

　　她说。

　　乐之城的全城战争？

　　所有势力的洗牌？

　　弄出这件事的人，又不是自己。

　　祥子可没有因为碰了一下别人弄得摇摇欲坠的积木，导致积木倒塌，而怪罪自己的好品格。

　　“不参加，丰川就只盯着我们。”

　　“参加，丰川将会盯着更多的人。”

　　“不主动出击，只能在一种死亡与另一种死亡之中选择。”

　　“主动出击，就是在自己的死亡，与敌人的死亡之中选择。”

　　这当然要参加了。

　　有任何不参加的理由吗？

　　在如此确凿地笑着的祥子面前，初华、海铃、喵梦和睦，都显得并不意外。

　　“祥，开始把自己身上的死亡传染到别人身上了。”

　　睦说。

　　“也许，这才是唯一让她能活着带领我们的方式吧？”

　　喵梦笑道。

　　“这样是比现在更好的。”

　　海铃说。

　　“我从没有考虑过别的选择。”

　　初华说。

　　而在这四人面前……

　　“是时候去做我们要做的事了。”

　　祥子说。





第五百六十六章 身处幻境


　　【Monica计划】的计划书，核心的内容并不复杂。

　　要操作的部分，也只有一个：

　　破坏【中央信号塔】上的特定发信设备。

　　不论是从【Monica计划】的计划书上来看，还是从祥子自己的理解和判断上来看，这都是一个就算Ave Mujica不加入，Morfonica也能够自己执行的计划。

　　毕竟，破坏设备也不是一种参与人员越多，行动起来就越完备的行动。

　　需要Ave Mujica做的事是什么？

　　为什么把这个计划告诉Ave Mujica，又要求她们加入？

　　对这些问题的答案。

　　Morfonica并没有藏着掖着。

　　……

　　“我们缺少人手。”

　　坐在Morfonica蓝白色调的会议室里，二叶筑紫交叉双手，说。

　　这是一间很大的、位于地下的会议室。

　　与Ave Mujica那朴素、低调、奢华，颇有上世纪复古风格的会议室不同，Morfonica的会议室，内装更加“赛博”。

　　会议室内，此刻泛着蓝色、银色和玫红色的浅光。

　　光在室内流动着，就像是水的波纹。

　　这间会议室是超梦博物馆的展厅改的。

　　墙面上，3D投影并没有被去掉。

　　整间会议室内，投影用得蓝色和白色的灯仍然在。

　　它们泛着朦胧的光。

　　虚幻的、大小不一的银色蝴蝶，在墙面附近飞舞。

　　墙面深处，水草飘摇。

　　散发着霓虹光彩的水母，和时隐时现的数字鱼，在墙体深处上下沉浮。

　　偶尔，还会有巨大的鲸鱼从墙面附近穿过。

　　它实在太过庞大。

　　以至于，坐在这会议室里，总是只能够看到它肚子或背脊的一部分。

　　当然。

　　在这宛如置身于梦幻般的深海中的会议室之中，有着最基础的“会议室”配置：

　　桌和椅。

　　会议室的中间，是一张宽大的长桌。

　　长桌是椭圆形的。

　　沿着边缘，排列着十把椅子。

　　在这张可以坐十个人的会议桌的最南端，祥子坐在那儿。

　　当然，祥子此刻没有再穿着病号服了。

　　她换上了Ave Mujica哥特式的装扮，同样，也戴上了面具。

　　初华和睦分别坐在她的左右手边。

　　更外侧，则是喵梦和海铃。

　　同样，所有人都穿着红黑相间的制式正装。

　　Ave Mujica的五个人占据了会议桌的后半部分。

　　前半部分，跟喵梦和海铃相对而坐的，则分别是Morfonica的七深和透子。

　　再往前部的中心靠，是筑紫和瑠唯。

　　再往中心，北端的最中间……

　　那儿，空着。

　　这张会议桌的旁边，此刻只坐了九个人。

　　桌子最北端，Morfonica的正位，并没有坐人。

　　仓田真白不在这里。

　　现在，Morfonica是筑紫在主导着谈话。

　　“Morfonica面临着人手不足的问题，所以，需要Ave Mujica的帮助。”

　　筑紫说。

　　坐在对面，同样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的祥子，因为这句话而挑起眉毛。

　　这真是有意思的情况。

　　最开始，是Ave Mujica因为人手不足，而向Morfonica请求帮助。

　　然而，现在，却变成了Morfonica因为同样的问题，向Ave Mujica寻求合作。

　　“这真是一个出乎我预料的问题。”

　　祥子说：

　　“Ave Mujica自身也面临着人手短缺带来的困扰。”

　　“人手这方面，您应该知道，我们没办法划出多少。”

　　“毕竟，因为丰川对我的投毒一事，Ave Mujica和Morfonica的多项合作都陷入暂停。”

　　“【填海新地2期】的【综合区1】还没有被完全控制。”

　　“边防不能减少人手。”

　　“新信徒的补充，也还没有得到系统性的落实。”

　　“在这种情况下，Ave Mujica纵使有心，能够提供的人手，恐怕也相当有限。”

　　祥子如此看向筑紫。

　　不过，筑紫并不意外。

　　“抱歉。我刚才没有把话说清楚。”

　　筑紫将手放到桌上。

　　“我们缺少的，不是‘数量’。”她说，“而是‘质量’。”

　　“质量，吗。”

　　祥子说。

　　筑紫点点头。

　　她说：

　　“Oblivionis小姐。”她说，“丰川家对您的投毒，不只影响了Ave Mujica。”

　　“这件事，同样在很大程度上打乱了Morfonica的计划。”

　　筑紫挥了挥手。

　　在她的面前，【Monica计划】的计划书被呈现在会议桌的正上方。

　　同样被呈现出来的，还有【中央信号塔】，以及【中央信号塔】下部的街道地图。

　　筑紫说：

　　“Morfonica将会在【樱花节】对中央信号塔展开行动，进行通信设备的拆除。”

　　“但是。”

　　筑紫将图像放大到中央信号塔的顶部。

　　“由于通信设备不受Morfonica管理，它们的养护·保卫工作，同样不由Morfonica负责。”

　　筑紫看向祥子。

　　“在中央信号塔的顶端，是Poppin'Party的帮众，在驻扎，并进行管理。”

　　“呵呵。”

　　从长桌后部，传来轻轻的笑声。

　　“Morfonica的属地内，有Poppin'Party的驻兵啊？”

　　喵梦轻笑道。

　　祥子往喵梦的方向扫了一眼。

　　喵梦露出“抱歉，抱歉”的神情，抬起手掌，示意大家不要在意自己。

　　祥子做出“请”的手势。

　　筑紫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想要抵达【中央信号塔】顶部，一定要突破这些Poppin'Party的帮众。”筑紫说，“为了保险起见……”

　　筑紫看了一眼瑠唯。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Morfonica的五个人，都会全面参与这次对【中央信号塔】开展的突击行动。”

　　瑠唯说。

　　“原来如此。”

　　祥子点头。

　　讲到这里，她大概知道为什么Morfonica会说她们“缺人手”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蝴蝶的决定


　　Morfonica要在【樱花节】上，对【中央信号塔】展开突击。

　　这次突击，为了防止被扫描发现，必然是要在行动的同时，进行外部信号的屏蔽。

　　这就意味着，她们没办法对正在举办【樱花节】祭典的属地进行管控。

　　【樱花节】祭典，几乎是Morfonica人流量最大的活动。

　　有人的地方，就可能会发生摩擦和麻烦的事态升级。

　　尤其是，这件事，在去年的“赛博精神病混入【樱花节】闹事”一案中，已经得到了证实。

　　有人闹事的可能性很大。

　　“闹事”这件事，本身倒并不可怕。

　　Morfonica自己的鳞粉们，当然会在现场。

　　鳞粉们可以进行围剿、搜捕，并最终控制住这些闹事的人。

　　真正可怕的，是“闹事”带来的影响。

　　围剿和抓捕，很可能让事情在【小歌舞伎区】闹大。

　　事情闹大了，却从事发到被抓，始终只有鳞粉参与抓捕？

　　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Morfonica的首领们的影子……

　　甚至因此制止不及时，扩大了受害面积……

　　那就太可疑了。

　　作为Morfonica名义上的上级，Poppin'Party是不可能不关注【填海新地1期】的樱花节祭典活动的。

　　这种种可疑的情况，一经发现，会迅速引起她们的警惕。

　　Poppin'Party将会因为这种异常而立刻采取行动。

　　那样的话，Morfonica的首领们在做什么，很有可能被排查出来。

　　Morfonica不能冒这种风险。

　　为此，需要更稳定地管理【樱花节】时的【小歌舞伎区】。

　　这只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在事态发酵前，大事化小”。

　　这需要对场地的全面掌握，和相当程度的判断力与决策力。

　　另一种是“快速镇压”。

　　这需要的东西更简单直接：人数和力量。

　　筑紫说：

　　“在原本的计划中，Morfonica本来是想让鳞粉处理这部分的。”

　　“鳞粉们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决策训练。他们的决策能力，不能算很好。”

　　“不过，他们的实力绝对可以。”

　　“在最初的【Monica计划】试行稿中，Morfonica准备尽量密集地在【小歌舞伎区】里安插鳞粉。”

　　“如此一来，便能够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实现对危险分子的制服。”

　　“这听起来很安全。”

　　祥子说。

　　按照祥子对于Morfonica麾下鳞粉的实力评估——主要是依照他们几周前，在【住宅区】外牵制住丰川家部队的行动进行的判断——

　　这方案，是行得通的。

　　然而。

　　“曾经很安全。”

　　筑紫侧面的瑠唯说。

　　“鳞粉的战斗力在下降。”

　　瑠唯直言不讳地指出这点。

　　她会如此直接地在另一支乐队帮派面前说出自己帮派的软肋，让祥子微微睁大了眼睛。

　　瑠唯说：

　　“其实，抵抗丰川家，突入【填海新地2期】，与Ave Mujica交涉的时候，已经有点危险了。”

　　“更明显的状况，出现在从【填海新地2期】往外搜索，驱散电子战后埋伏的丰川家士兵的时候。”

　　“那时候，已经很明显了。”

　　瑠唯一点也没有动摇地说。

　　“多亏了丰川家没有战意，才让驱逐如此简单地就完成了。”

　　“在短暂的接触中，我立刻明白了。”

　　“变慢的反应，变得犹豫的判断，对疼痛耐受性的下降，和更容易感觉到恐惧的精神……”

　　“鳞粉们，不在最好的状态。”

　　“丰川家判断没有战斗的必要，因此干脆地下令了‘撤退’。”

　　“但其实，只要丰川家坚持抵抗，我们就会陷入苦战。”

　　“因为鳞粉的战斗力下降得，比我预想中的速度还要快。”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给药不足。”

　　“Oblivionis。”

　　“因为你中毒了。”

　　瑠唯看向祥子。

　　“……”

　　祥子等待着瑠唯的下一句话。

　　瑠唯又看了看祥子，便继续往下说：

　　“在‘水塔’爆炸后，Morfonica就陷入了药物库存危机。”

　　“我们这些‘首领’暂不说，供给鳞粉的战斗药物，每一天，都比先前更少。”

　　“在Morfonica同Ave Mujica进行了接触，租下‘水塔’之后，这个问题本可以很快得到缓解。”

　　“至少，简单的类固醇药物可以在24～72小时内被制作出来，满足最基本的作战需要。”

　　“但事情并没有如此发展。”

　　“同样，是因为你中毒了。”

　　“你的中毒导致Ave Mujica为了排查内部可疑人员，防止外部可疑人员渗入……等情况，让‘水塔’的建设停摆。”

　　“‘水塔’没办法投入建设。”

　　“这让鳞粉的缺乏药物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

　　“嘛～这也是我们的不便之处呢～”

　　七深托着下巴，也在这时补充了一句。

　　“毕竟，鳞粉的构成，有着很强的局限性啊～”

　　“……”

　　鳞粉的构成。

　　这件事，乐之城聊天版上经常提及。

　　祥子也是在调查其他乐队帮派的时候，看到过。

　　Morfonica和RAS，在【填海新地1期】内分庭抗礼。

　　但与生财有道，商业头脑无人可比，早就做好了斗争准备的RAS领袖·CHUCHU不同，Morfonica这边，几乎完全是为了解决治安问题而临时上马。

　　Morfonica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填海新地1期】的管理。

　　这导致她们错失了很多机会。

　　在“该出手”的地方，Morfonica总是比RAS要慢着那么一些。

　　进入【填海新地1期】的人员中，有实力的“浪人”；主城区里，尚且闲散的“独狼”……

　　这些，都被RAS抢先一步，纳入了麾下。

　　Morfonica抢不到人才。

　　因此，她们在被动的状态下，接受了Poppin'Party的提议，改变了吸纳人才的思路。

　　她们开始吸纳【对战斗药物适应性强的人】。





第五百六十八章 能突破现状的人（7700月票加更）


　　【对战斗药物适应性强的人】。

　　在体质上，对战斗药物的吸收率较之乐之城民众平均值更高。

　　更能够抵抗战斗药物的副作用。

　　对药物造成的精神状态改变不敏感，不容易陷入药物依赖，从而不会导致人性下降。

　　Morfonica开始制备安全、可靠的战斗药物，并广泛地从RAS挑剩下的人才中，选择这样的人才。

　　这种人才，被命名为【鳞粉】。

　　他们构建了Morfonica帮众结构最初的雏形。

　　Morfonica给予了他们药物，让他们通过使用战斗药物，快速拥有了力量。

　　这条解决之道，被Morfonica走通了。

　　不过，弊端当然存在。

　　那就是药物。

　　为了维持鳞粉的战斗力，为了维持鳞粉的健康，为了维持鳞粉的精神状态……

　　Morfonica每天都必须生产大量的药物，来维持麾下帮众的必要开销。

　　药物让Morfonica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但同时，药物扯住了她们的后腿。

　　Morfonica几乎所有的产能，都投入了自用药物的生产之中。

　　这让她们迟迟没有办法如同RAS一样发育起来。

　　也让她们的药物生产线一旦遭到摧毁，就会快速地陷入自顾不暇的状态。

　　施加在鳞粉们身上的，美妙的“翅膀”，迅速地因为给药量的下降而消失。

　　他们变回他们原本的样子：

　　被RAS挑剩下的，力量并不强悍的，躲入【填海新地1期】、渴望着最底层的机遇的，【低属性点数】人群。

　　“在原本的【Monica计划】中，在【樱花节】举办的时候，新‘水塔’已经建好了。”

　　透子跷着腿，侧坐在椅子上，说：

　　“‘水塔’建设完毕后，就能够源源不断地产出药物。”

　　“携带了充足药物的鳞粉们，便可以在举办【樱花节】的【小歌舞伎区】胜任‘快速镇压’的工作。”

　　“但现在。”

　　“这行不通了。”

　　“鳞粉们的实力将没办法达到‘镇压’的标准。”筑紫说，“因此，我们需要新的人选，来对【小歌舞伎区】进行监管。”

　　筑紫说：

　　“人数不足的话，就靠质量弥补。”

　　“将第一、二条结合。”

　　“既能够‘在事态发酵前，大事化小’，又能够‘尽量快速’地实现对问题的镇压。”

　　“能够观察情况，做出判断，指挥人手，同时有实力进行打击……”

　　“只有【大人物】能够做到这样的事。”瑠唯在这时说。

　　她看向前方。

　　“我们需要【大人物】的协助。”

　　她说。

　　“……【大人物】？”

　　初华出声询问。

　　瑠唯伸出手。

　　“就是你们五位。”

　　她说。

　　“……”

　　坐在Morfonica对面的Ave Mujica五人，因为瑠唯的发言，而陷入片刻的沉默。

　　Ave Mujica不是第一次被称为【大人物】。

　　事实上，Ave Mujica的信徒会带着敬意，称呼Ave Mujica为【大人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但那毕竟是自己人。

　　这还是Ave Mujica第一次，从其他的【大人物】口中，听到自己被称呼为【大人物】。

　　被【大人物】认为是【大人物】。

　　这让五人一时之间，没有说出话来。

　　祥子倒是面色如常。

　　但剩下的四人面上的神情，多少被Morfonica的首领们捕捉到了。

　　“就像登山一样啦～”

　　七深在侧面轻笑。

　　她说道：

　　“爬上去的时候，面前总是朦朦胧胧的，看不见云在哪里～”

　　“爬到山顶一看，才发现，云已经在脚下了～”

　　“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大人物】的。”瑠唯说，“尽管被开始称为【大人物】，和真的能够担起【大人物】的名头之间，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我们也尚在这道路上前进着——”

　　“——但并不会妨碍我对你们的判断。”

　　她再次面向祥子。

　　她说：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包括刚刚说的，在【樱花节】举办期间，维护【小歌舞伎区】的治安。”

　　“还有……”

　　“……还有，希望你们能够负责对我们的接应工作。”

　　“接应工作？”

　　海铃问。

　　透子点头。

　　她说：

　　“先假设我们成功、顺利地完成了对【中央信号塔】顶部的发信设备的拆除工作。”

　　“无论先前的保密工作做得多么良好，在这个时间点上，Poppin'Party和丰川家，都一定会知道我们的行动。”

　　“丰川家姑且不论。他们总是对很多事瞻前顾后——”

　　“——但我认为，至少Poppin'Party会立刻前来。”

　　七深也说：

　　“原路返回，搭乘超高层电梯，有十几分钟都被困在封闭空间里，实在太冒险了～”

　　“我们不能这样离开～”

　　她做出“咻”的手势。

　　“我们需要会飞的接应。”七深眨眨眼睛，说，“我们会提供一台飞空艇给Ave Mujica。”

　　“【樱花节】当天晚上，它会被伪装成节日气氛组，就在【中央信号塔】周围徘徊。”

　　“我们希望，你们能有人负责驾驶它，在那时候靠近【中央信号塔】顶部，并从那里接走我们。”

　　“这听上去比‘维护【小歌舞伎区】的治安’要危险。”

　　祥子说。

　　“正因为它危险，所以我们思来想去，只适合交给你们。”

　　筑紫很认真地说。

　　“就是这两件事吗？”

　　祥子问。

　　筑紫点头。

　　“如果你们帮助我们，我们会在后续全面跟你们深度合作。”筑紫说，“包括提供人手、武器、药物的配方、我们手上的情报……”

　　“……Morfonica，愿意跟Ave Mujica结成深度的统一战线。”

　　“面对丰川的战线。”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祥子说。

　　她看向长桌的最北端，正对着她的位置。

　　“仓田真白不参加这个【Monica计划】吗？”

　　她问。

　　“真白在接受高压舱治疗。”

　　筑紫说：

　　“她现在不能够到场会谈。不过，我们带来的就是她的意志。”

　　“她在那里疗养，就是为了最后的行动。”

　　“她会跟我们一起，登上【中央信号塔】。”

　　“这样啊。”

　　祥子笑了笑。

　　她重新交握双手，并闭上了眼睛。

　　“Mortis。”

　　祥子叫了睦的名字。

　　“看来，【填海新地2期】，得多杀两天毒了。”

　　她说。





第五百六十九章 日子又有判头了（7700刀片加更）


　　乐之城。

　　【填海新地2期】。

　　Ave Mujica属地。

　　空旷的街道上，几名信徒匆匆经过。

　　可以看到，较之一周之前，信徒们的精神状态有了明显的改变。

　　信徒们不再愁容满面，而是恢复了相对轻松、平静的状态。

　　因为就在三天前，大家知道了【领袖Oblivionis小姐没事】的消息。

　　这并不是一件通过【鸟笼】公开通报给了信徒们的事。

　　没有通知，也并不奇怪。

　　因为，如果要说追根究底、问为什么的话，是因为【Oblivionis小姐出事了】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一件公开告诉了信徒们的事。

　　就像信徒们自发地结合“突然开进属地的【德拉曼】轿车”和“长期未露面的Oblivionis小姐”两个信息，推断出【Oblivionis小姐出事了】那样。

　　信徒们根据新的情报，又自行推断出了【领袖Oblivionis小姐没事】。

　　那个新的情报就是：

　　【Oblivionis小姐露面了】。

　　三天前，Ave Mujica哨卡的几名卫兵，亲眼看到了Oblivionis小姐。

　　当时，她从属地内部走来，带着一个用卫衣遮住头脸的人，正要离开。

　　Oblivionis小姐变得瘦弱了些。

　　但整体不管是气质，还是仪态上，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离开的时候，她还对卫兵们微笑，并跟他们说，自己没有大碍。

　　“我去处理我们的敌人。”

　　当时，Oblivionis是这样对卫兵们说的。

　　而这件事，在她离开之后不久，就在信徒之中传开了。

　　传播的力度，丝毫不亚于【鸟笼】的通报。

　　“原来我们的领袖没事！”

　　“甚至还能离开属地！”

　　“我就说了——Oblivionis小姐一直没露面，一直不说自己的情况，就是在诱敌！我看见有叛徒被抓走了！”

　　“你哪有说过啊！？”

　　“哎呀，我说过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Oblivionis小姐就是那么厉害——”

　　信徒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士气因为传言而回升。

　　而此后，一系列动作，也印证了Oblivionis小姐正重新把控住局势这点。

　　许多信徒被召集了起来，和乐队帮派Morfonica合作，进行了一场高频电子战。

　　这场电子战以Ave Mujica和Morfonica的联军的胜利告终。

　　胜利再次带来喜悦。

　　而最后，Mortis小姐宣布进行的两项动作：释放被关押在蓄水塔里的新进信徒，以及彻底封锁Ave Mujica属地的关卡、进行内部网络的杀毒、彻底排查信道上的隐患这两件事，则彻底打消了信徒们的疑虑。

　　这意味着曾经的不安状态，正在进入尾声。

　　“我们的领袖Oblivionis小姐，现在一定是在讨论更关键的内容！和Ave Mujica的各位一起！”

　　昨天，就有人这样说了。

　　士气变得高昂。

　　新来的信徒都被放出来了。

　　Ave Mujica的属地，再次回到了常规的运转道路上……

　　……但街道上，人还是很少。

　　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减少了。

　　Ave Mujica的内部，进入了全封锁杀毒·自查环节。

　　许多工厂的生产因此暂时停止。

　　许多信徒因此获得了假期，工作时间不再在街道上穿梭。

　　而另一方面……

　　一名从大道上穿过的人，看向属地的尽头。

　　在Ave Mujica属地和乐之城主城区相接的地方，防御工事所在的地方。

　　没有休息的人，几乎只剩下了一个工作：

　　【守卫Ave Mujica属地的边境】。

　　哨卡处。

　　几名装备着诺科塔【D5铜斑蛇】突击步枪的信徒，站在他们的防御点位上。

　　仔细一看，相当眼熟。

　　这些人正是一周前，因为对领袖Oblivionis的情况感到不安，而聚集在属地内的平台下方谈论的信徒们。

　　他们曾经都是如此低落。

　　但现在，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

　　“Morfonica的鳞粉们，真的有一部分留在了外面，帮助我们进行守备欸。”

　　其中一名卫兵调着义眼内的望远镜头，看着哨卡外的景象，说。

　　从语气中，就可以听出他轻松的心情。

　　“刚听到Morfonica留了一部分鳞粉下来，协助我们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听错了。”他说，“现在看来，领袖们真的跟Morfonica重新谈回合作关系了！”

　　“我就说，Oblivionis小姐能够解决问题的啦！”

　　另一名信徒抱着双臂，得意地在墙边上靠着。

　　看他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合作关系是他谈下来的那样。

　　“这下，什么流民、警察，都不用怕了！”这名信徒说，“Oblivionis小姐什么都能做到！”

　　“看你这吹的样子，搞得好像Oblivionis小姐接下来，就要带我们去打丰川大厦了一样！”

　　用望远镜头看着外部的卫兵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揶揄道。

　　哈哈哈……

　　周围的信徒们，都因此笑了起来。

　　“哎！”一名信徒说，“你们别说！现在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对外的采购都停了，想让采购班带消息进来，也没办法……”

　　“就算是有人现在打了丰川大厦，我们也不知道啊！”

　　“没办法！领地杀毒，领地杀毒嘛！”

　　另一人说。

　　“我知道啦……可是，这几天，能做的事太少了！”

　　刚才那名信徒又说：

　　“可以的话，至少想要知道外面都在播些什么新闻啦！”

　　……

　　“《乐之城·新闻时间》。”

　　“前日，乐之城主城区东侧发生四起枪击案件。”

　　“BCPD在赶到后证实：嫌犯和受害者均已离开现场。”

　　“【农业区】迎来本月第二次大停电。”

　　“本地居民称：感觉像住在RAS那片儿。”

　　“两天后，【樱花节】即将到来。”

　　“【小歌舞伎区】已经确定举办祭典活动。”

　　“主城区……”

　　嗒。

　　一只手伸过来，按停了广播。

　　“……哈啊。”

　　这只手的主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五百七十章 牢开二度


　　咚。

　　一个年轻女性在收音机旁边重重地坐了下来。

　　长长的、醒目的粉色头发，银色的眼睛，和叹气时露出的虎牙。

　　这坐下的人，正是千早爱音。

　　“只能等待……这不是又被关了吗。”

　　爱音撑住脸颊，抱怨道。

　　被关对于爱音来说，已经变成了一种常见的状况。

　　不过，当事人的状态，和此前相比却有了变化。

　　撑住脸颊的手是纤细的生理手，而脸颊上，也不再有金属管路。

　　那身连身外骨骼，被脱掉了。

　　爱音回头，望向室内。

　　在某种意义上，Oblivionis兑现了她的承诺。

　　爱音身处在一间不能算小的房间里。

　　房间大约二十平。

　　包含一间带有浴室的卫生间。

　　内部装潢良好，采光良好，配有床、沙发、桌椅、置物柜、衣柜、装有必要食物的冰箱。

　　没有电视。不过，有收音机。

　　基本上，就是一间标准的大型公寓。

　　从配置上来看，甚至可以说，超越了乐之城80%的住房。

　　“太好了，通过自身的努力，从低级的牢房升级到了高级的牢房……什么的……才怪啦！”

　　爱音喊道。

　　她向后一靠，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为什么是兑现这个——给我兑现更早的那个承诺啊——！兑现会放我回自由之身的承诺啊！”

　　爱音大声抱怨。

　　“……”

　　空荡荡的房间内，没有人回应。

　　于是，爱音又看向房间的角落。

　　在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副被更换下来的外骨骼。

　　……

　　在被【德拉曼】带走后，几经辗转，车停了下来。

　　爱音的头上被几名Ave Mujica的信徒套上一个大麻袋，然后，又被带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在被套上麻袋的时候，爱音立刻就想到了那具被丢在自己牢房里的尸体——

　　——但她没有变成那样。

　　爱音被带到了这间房间里。

　　那之后，她就又回到了被关押的状态。

　　“……”

　　爱音托着下巴，看着那副躺在角落里的外骨骼甲。

　　被丢入新的牢房之后，爱音原本也没有想要脱下这套甲。

　　毕竟，还是在别人的掌握之中啊！

　　搞不好，还有监控……

　　脱下甲，不是会很危险吗？

　　但安定下来后，爱音又仔细地想了一遍其中的关节。

　　自己都被抓起来了欸。

　　“（那个弹钢琴的Oblivionis都说了，是看Poppin'Party的意思，决定我的去向。）”

　　自己穿不穿甲的样子，Poppin'Party都是知道的。

　　而Ave Mujica方面，会决定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的，也只有Poppin'Party的意思，而与自己穿不穿甲无关。

　　“（最多，就只是忌惮我的甲里面有没有什么拆不得的玩意……）”

　　那是曾经的关键。

　　但不是现在的关键。

　　都已经决定不拆了。

　　既然如此，穿着也没什么意义吧？

　　只是让自己不舒服而已。

　　“要是有人来找我麻烦，我就说，Poppin'Party给我安装了炸弹……外骨骼甲里和我的身体里都有……”

　　爱音如此说着，把外骨骼甲全部脱掉了。

　　“本来的脸露出来，没准，她们看在我是个美女的份上，就会把我给放了！”

　　爱音想着这些事安慰自己，然后该吃吃，该睡睡。

　　……当然。

　　虽然安慰了自己，她的内心深处，还是颇有些紧张。

　　“会不会突然有人冲进来？”

　　就算这样对自己说，这种事也没有真的发生。

　　“我就说过她们最会放置了！”

　　换一种说法，好像也没有感觉更好。

　　“到头来，还是只能等待吗……”

　　爱音放弃了看那身外骨骼甲。

　　她转而扭头望向窗外。

　　这间牢房里有了窗户。这件事，让爱音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窗户上，当然安装着防止逃跑用的、钉死的栅格。

　　“（硬用角钢去磨，应该能磨断吧。）”

　　只是，磨断了，也没有什么地方好去。

　　窗外是高空。

　　是飞艇下方投影出来的，漂浮着的，五光十色的假体广告。

　　爱音所在的房间，距离地面，少说也有三十层。

　　翻窗户出去？

　　在跑不跑之前，会先变成肉饼吧。

　　“（而且，跑了也……）”

　　爱音的脑中，忽然想到了凶神恶煞的海铃。

　　“……噫。”

　　跑了，感觉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怎么说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老实等待会更好吧？）”

　　爱音看向远方。

　　视野之中，耸立着稀疏的，闪烁着不同乐队广告标语高楼。

　　说实话，爱音原本还以为会被带回【填海新地2期】，并关押到内部。

　　但看这些高楼，很明显，不是在【填海新地2期】。

　　有高楼，但是数量不多。

　　可以看见很远处的丰川大厦。

　　丰川大厦在北边的话，这里就是南边。

　　没有了定位，爱音判断自己所处的方位有点困难。

　　不过，她还是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中，辨认出了地标建筑。

　　【中央信号塔】，就在她的窗户能够勉强看到的东侧角上。

　　如此一来，便可以确定了。

　　自己应该是在【填海新地1期】里面。而且，是一处相对靠西的位置。

　　爱音又看向下方。

　　熙熙攘攘的街道，相当不好辨认，但爱音眯起眼睛后，仍然看见了不远处【小歌舞伎区】的街道——因为入口处有着很大的，鸟居形状的门。

　　那门上，现在缠绕着灯带。

　　“【樱花节】……”

　　爱音慢慢念出刚才广播里播出的内容。

　　【小歌舞伎区】，已经开始进行【樱花节】的装饰了。

　　“过节期间，都要被关在这里吗……”

　　想到这里，爱音再次大叹了一口气。

　　她抱住双臂。

　　追逐着可能与灯有关的信息，一路深入。

　　最终抵达了这里。

　　牢房。

　　深入，再深入。

　　灯的情报，没有找到多少。

　　反倒是，接连被卷入一件又一件不得了的事件。

　　Poppin'Party的事，丰川的事。

　　新的帮派乐队Ave Mujica，还有Morfonica的属地。

　　“感觉……陷入了迷宫之中啊。”

　　什么时候前进，该怎么前进，都看不清楚。

　　越是努力往前，就越是坠入五里雾中。

　　“……”

　　前方，还有什么？

　　爱音盯着【小歌舞伎区】的街道，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第五百七十一章 小歌舞伎区


　　【小歌舞伎区】。

　　天色转暗，灯光亮起。

　　街道上，熙熙攘攘地通过人群。

　　【樱花节】的气氛之中，人们路过商铺，在浮在空中的金鱼、水母和樱花的立体投影之中，购买炒面和苹果糖。

　　人群之中。

　　一名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提着一个大斜挎包，随着人流缓缓走着。

　　他从【小歌舞伎区】的入口处，缓缓步入【小歌舞伎区】的中心。

　　“……”

　　抵达最中心的，竖立着主舞台与樱花树的区域后，他缓缓拉开那个黑包。

　　黑包之中，可以看见连接着的线路，和跳动着的数字。

　　他按下藏在手心里的开关。

　　轰。

　　樱花树下，被漫天的火光笼罩。

　　爆风、热浪、哭喊。

　　一颗炸弹在人群的最中心，被引爆了。

　　炸弹的爆炸，将这场美好的祭典，在一瞬之间化作了最恐怖的噩梦。

　　“……”

　　祥子注视着这个场景。

　　面对着它，她伸出了手。

　　……

　　【停止模拟】

　　……

　　“……哈啊。”

　　按下【停止模拟】的按钮后，祥子把铬金超梦头环从自己的头上摘了下来。

　　爆风、热浪和哭喊都不见了。

　　被炸弹摧毁的【樱花节祭典现场】闪烁着，消失在了祥子的面前。

　　取而代之的，是Morfonica基地内部清冷的房间，和房间中泛着幽幽冷光的显示屏幕。

　　测试结束。

　　祥子用手抓了前额的刘海。

　　还是有漏洞。

　　“2号纵向主干道经地下通道上7号横向道路，进入8号门……这个位置，还是能够不经扫描进入【小歌舞伎区】……”

　　喀哒、喀哒。

　　祥子往前滑动座位，凑到那些显示屏幕前面，操作起虚拟键盘。

　　她的义眼中闪着光。

　　“安保位点，需要再增加一个。”

　　祥子操作着计划分析软件。

　　地图在她的手中被放大，调度，然后缩小。

　　四条纵向主干道，十一条横向小道。地下的水道结构。地上的城建结构。

　　【小歌舞伎区】的本地地形被祥子仔细描摹，一一拆分，成为单层次的图面，又被她导入分析软件，细细排查。

　　“人员布置点位测试。”

　　祥子配合分析软件，重新调整人员的安排。

　　显示在地图上，代表着【调配人员岗位】的小圆点闪烁着。

　　它们是白色的。

　　并非信徒的玫红色。

　　祥子正在调配的，是Morfonica麾下的鳞粉。

　　在祥子同意了同Morfonica的合作过后，Morfonica便也以爽快的态度，展示了她们的诚意。她们直接把三小队的鳞粉，交给了祥子进行管理。

　　“……”

　　祥子在指挥其他乐队帮派的帮众这件事上，没有遇到任何困难。

　　不管是哪里的谁，到了祥子的手下，就都会按照同一套标准投入使用。

　　祥子调用他们的资料，娴熟地安排了他们应该在的点位。

　　“……差不多了。”

　　祥子按下【投入计算】的按钮。

　　大型计算机的风箱开始嗡鸣。

　　计算机的自主模拟，还需要一会儿。

　　祥子活动了一下身体。

　　骨节发出“咔、咔”，不妙的声音。

　　侧腹上，刚刚更换过肝的部位，手术伤口也传来隐隐的钝痛。

　　“……”

　　在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情况下，更进一步地勉强自己是很危险的行为。

　　祥子决定休息一下。

　　她推开座椅，站了起来。

　　这一放松的举动，反而更牵扯到了伤口。

　　……嘶。

　　侧腹传来的疼痛，让祥子皱起眉头。

　　在手术之后，由于麻药的影响，其实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在过了一段时间以后，就会逐渐变明显吗……）”

　　祥子忍耐下这种感觉，推开了门。

　　门无声地滑开。

　　门外，是同样蓝白双色调的大厅。

　　大厅较之祥子待的模拟室要更加宽敞，也更加明亮。

　　此刻，大厅里有两个人：喵梦和初华。

　　她们坐在绿色的沙发上。

　　喵梦环抱双臂，皱着眉头。

　　初华则坐在喵梦的对面，面前放置着枪械，很明显，是正在确认她的【DS-1脉冲】和【M-179E阿喀琉斯】最后的状态。

　　“我果然还是想开飞艇啊！”

　　在祥子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正听见喵梦大声说。

　　“开飞艇，不是很浪漫吗？”喵梦对着初华说，“这难道不是全乐之城孩子的梦想吗？”

　　“听说坐在飞艇里面挺无聊的。”初华说，“雇佣兵揭示板上，有过驾驶飞艇的任务。从驾驶座能够观察到的角度很小，晚上太黑了，射灯很少，在大部分时间内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赖雷达进行定位。”

　　“欸……”

　　喵梦又因为这句话陷入沉思。

　　“这听起来有点儿无聊……”喵梦拧着眉头，说，“为了这么无聊的内容，去做容易死的工作……好像不太值当……”

　　“相比之下，祭典也很好玩……这很难以取舍……”

　　喵梦发出“唔呃呃”的声音，使劲地苦恼着。

　　祥子看着两人。

　　然后，她正好与转过头的初华对上了视线。

　　“小祥。”

　　初华很快就注意到，祥子出来了。

　　不过，她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而是微微皱着眉头。

　　“有血的味道。”

　　初华说。

　　血？

　　祥子摸了下侧腹。

　　确实，入手有一点点的潮湿。

　　“伤口有点渗血。”

　　祥子说。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筑紫给的分析报告上写，这是正常现象。”

　　“……”

　　初华还盯着祥子。

　　祥子试图在“初华正担心自己”和“初华正准备对自己动手”这两个选择中，选出一个更符合初华现在的状态的选项，以做出更好的对策。

　　自己受伤后……包括，自己换完义体回来后，初华变得比以前更危险了。

　　祥子有注意到这点。

　　初华与Ave Mujica的其他几人不同。

　　睦姑且不论。海铃与喵梦是为了“顶峰”而来，所以，才将命交给祥子的。

　　祥子一旦死亡，失去的不只是祥子自己的性命，还有她们的。

　　所以，她们会对可能致使祥子死去的情况，变得高度紧张。

　　但初华又在这之上。

　　初华想要一个“类海盗”的环境，让她能够保持着她自己生活下去。

　　因此，初华对于“人员伤亡”，在工作意义之上，又有着另一层“过往”层面的执着。





第五百七十二章 过程论者和结果论者（7800月票加更）


　　初华的执着，让她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不会犹豫。

　　但另一方面，也会将她推向危险的边缘。

　　祥子又看向喵梦。

　　喵梦也正巧在这时看向祥子。

　　“老大，我被安排到‘飞艇参观’，还是‘游玩祭典’啊？”

　　喵梦顺势就问。

　　“在‘监视祭典’变成‘游玩祭典’之后，‘驾驶飞艇’也变成了‘飞艇参观’啊。”

　　在祥子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另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

　　侧面，另一扇门无声地打开。

　　那是通往Morfonica为Ave Mujica提供的临时工坊的门。

　　门打开后，睦和护卫着睦的海铃，从那边走了进来。

　　刚才的那句话，正是海铃说的。

　　“哎呀……只是措辞上的不同！”喵梦叫道，“不要那么在意细节！”

　　“原来这是细节吗？”

　　海铃说着，松开握着武士刀的手，从护卫状态回归到放松状态。

　　喵梦和海铃如同往常一样闲聊。

　　两人的状态都十分放松，早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祥子观察着她们。

　　……

　　在Ave Mujica的四名将性命托付给祥子的人中，海铃和喵梦，是更实事求是的那两个。

　　……也可以说，是更结果论的两个。

　　在这个时代，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无法控制的事也太多。

　　就算是上流人士，就算是【大人物】，甚至于，就算是丰川家的领袖——也不一定，能够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从乐之城底层爬上来的海铃和喵梦，相信并接受这城市里发生的一切荒诞事。

　　所以，她们几乎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祥子出事了。

　　差点死了。

　　事关重大。两人当然因此感到焦虑，不安。

　　但这种不安，在祥子平安回归，并再一次杀出险境之后，基本消失了。

　　尤其，是在Morfonica的病房确认过祥子的安危之后。

　　两人的不安得到疏解。

　　此后，她们便放下之前发生的事，回到了原本的工作状态……

　　“……”

　　祥子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事。

　　比如说，她现在就不太想去回想，当时被下属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生的事。

　　作为一名领袖，被下属检查身体——还是想检查，就检查——

　　这让祥子觉得不太行。

　　“（就算要被检查身体，也应该是我‘许可’她们来做才行。）”

　　祥子颇有几分恼怒地暗自想道。

　　虽然说，这其中有当时自己才做完手术，对状况的判断变得迟钝，才没能及时制止的原因……

　　但还是太逾越了。

　　“（当时应该更严厉地制止的。）”

　　不然，身为领袖的地位，都会发生动摇。

　　“（……算了。）”

　　毕竟，为了安抚下属的情绪，这也是必要的。

　　“（这问题倒不太大。）”

　　祥子看着喵梦和海铃，想。

　　祥子了解她的部下们。

　　在祥子看来，喵梦和海铃都是结果论者。

　　【既然已经把性命和决策权交给了你，我们就只看结果。】

　　两人的思考方式，都接近于这一种。

　　出现了生命危险，就会不满。

　　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接着往前走。

　　这是两人心态的写照。

　　也是乐之城底层民众中最常出现的心态的写照。

　　其中，喵梦的心态更加纯粹。

　　遵从欲望，追逐着想要的东西，热烈地生活。

　　绝对不想要糟糕的事发生！但是有的时候，它就是会发生。

　　担心也没用，所以不担心。

　　比起那个，还是早点儿去“顶峰”吧。

　　海铃则因为接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的原因，没有喵梦那么“本地人”。

　　她会想得更多点。她会想过去和未来的事。

　　但是，面对着这座无法以常理得出答案的城市。她学会了在很多时候不思考，只前进。

　　去“顶峰”。

　　到了那里，就可以在必须写答案的时候抬起笔，把问题本身划掉。

　　这种思考方式让她们两个，把祥子的遭遇看成一次“很危险，但是已经被规避、解决了的意外事故”。

　　也正是这种思考方式，让她们两个在抒发了压力后，便快速地平复了心情，投入下一次行动当中。

　　但是……

　　祥子收回目光。

　　她看着初华，和刚刚走进来，正同初华打招呼的睦。

　　祥子最先看向的是初华。

　　初华渴求的不是“顶峰”。

　　追逐“顶峰”，只不过和吃饭、睡觉一样，是她的本能中一种。

　　初华渴求的，是“像集群的野兽那样，有共同追求的团队”。

　　她是过程论者。

　　“登上顶峰”，只不过是这个过程会导向的结果而已。

　　这对于祥子来说，确实有点难办。

　　因为，海铃和喵梦渴望的，是入手尚未拿到的东西。

　　追求没有的东西，总是让人兴奋、激动，抱持着高亢的心情。

　　而初华渴望的，是留下已经拥有的东西。

　　想要守住已经有的东西。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折磨神经、令人颓废，又没有成就感的事了。

　　初华总是会因此担心更多的事，并对很多可能破坏现状的潜在风险感到焦躁不安。

　　“（比如说，我的情况。）”

　　祥子想。

　　祥子自己……是认为，自己只要在这个“想去顶峰”的位置上，“自己的安危”就总归是被放在并不牢靠的天平边上的。

　　而这种对状况的担忧，成为了初华悲伤的根源。

　　“……”

　　祥子看着初华。

　　祥子认为，初华的压力并没有完全借由对自己的身体进行的确认而发散掉。

　　还有……

　　“（睦也是。）”

　　祥子又把视线转到睦身上。

　　祥子用与若叶家不同的活法邀请了她，而她答应了，并一直留在祥子身边。

　　在祥子看来，睦也是在追求一种活法。

　　一种与此前的人生不同的活法。

　　“（……）”

　　祥子现在仍然不确定，睦有没有找到那种活法。

　　但从睦留在了Ave Mujica这点上来看，祥子可以肯定的是，睦也是追求着“过程”。

　　“（她追求的是跟我在一起的‘过程’……）”

　　祥子忽然这么想。

　　“（……不，这也太自以为是了。）”

　　但她很快把这个念头甩掉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走上犯罪的道路（7800刀片加更）


　　“（睦追求的是不被束缚的，自由的过程吧。）”

　　祥子想。

　　只是，睦同样有不希望伤亡出现。

　　祥子很明白。因为睦是从上层阶层来的……而上层阶层的道德感会更高。

　　也因为，她自己跟睦曾是相同的立场。

　　不过，正是这些原因，让睦也担忧上了很多事情。

　　在祥子看来，睦跟初华一样，并没有因为对自己身体的检查，就这样放下对未来的顾虑。

　　只是，睦表现得比初华更加内敛，更不明显。

　　“（两个人，都不能够靠直接地通过确认来放下担忧吗……）”

　　这一次，祥子姑且是用指令将两人的担忧强硬地覆盖过去了。

　　但担忧就不会消失。

　　它会随着Ave Mujica做得越来越大，累积得越来越多。

　　尤其是，在Ave Mujica就要和Morfonica一起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情况下。

　　“（……）”

　　累积负担，只会造成更大的隐患。

　　祥子当然不打算累积这种负担。

　　至于如何消解……

　　“（安抚……命令……通过指示释放精力……）”

　　祥子看着初华和睦，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处理这些问题。

　　不过，就在这时。

　　“祥。”

　　睦转过头。

　　她向着祥子走来。

　　怎么了？

　　祥子用眼神询问睦。

　　她很快看到，睦的手上抱着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祥子一眼便认出，那正是她从银脸那里带回来的那台。

　　在进行肝移植的交涉时，她为了表示合作，把这台笔记本电脑交给了Morfonica的广町七深，并交由对方去分析里面的数据。

　　“Morfonica把电脑还回来了？”

　　祥子问。

　　“嗯。”

　　睦点头。

　　其实把这笔记本电脑交出去的时候，祥子已经做好了它不会回来的打算。

　　但看起来，Morfonica还是挺讲信誉的。

　　祥子接过睦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用生物信息线缆接入，调出数据。

　　数据又乱又杂。

　　一眼看去，没有关键信息。

　　“广町小姐怎么说？”

　　祥子问睦。

　　“没有机密度在【中】以上的关键数据。”睦说，“只有一些对丰川家基站的定位坐标。不过，它们本来也算是乐之城的半公开信息。”

　　“这样啊。”

　　银脸用的笔记本里面，没有什么秘密文件。

　　就连以从事保密任务而闻名的银脸，也最多只能获得【中】级别的机密任务吗？

　　“（【极密】是没想过了。只是本来还觉得，至少能有【高】水平的机密度文件呢。）”

　　祥子想着，又把笔记本电脑推还给睦。

　　“睦，你留着吧。”祥子说，“等有空闲了，再仔细查下。”

　　睦点点头。

　　不过，她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又从口袋里掏出了新的东西。

　　“祥。”

　　睦将那东西抵到祥子的眼前。

　　祥子看到，那是两枚芯片。

　　祥子先拿起第一枚。

　　那是一枚黑乎乎的，中间呈现出烧焦痕迹的芯片。

　　祥子拿起它，然后认出，这是她从被她打死的银脸后脑处退出的芯片中的一张。

　　在跟睦汇合后，祥子是把所有从银脸那里弄来的芯片都交给了睦，让她调查。

　　那是她们还在病房的床上的时候的事——

　　“这张芯片里面，装了神经突触拷贝件。”

　　睦说。

　　“——”

　　祥子拿着芯片的手，轻微地顿了一顿。

　　“不知道是谁的。”睦又说，“它在脑机被攻击的时候，就被自毁程序彻底烧毁了。”

　　她看着祥子，说：

　　“复原很困难。”

　　“以现有的技术和材料，从理论上来说，做不到。”

　　睦说着“做不到”，可她却又接下去说：

　　“要尝试吗？”

　　“……做不到，就没有必要尝试了。”

　　祥子说。

　　不过，在短暂的停顿后，她又说：

　　“先留着。”

　　睦点头。

　　祥子将那枚芯片塞回了睦的手里。

　　然后，祥子准备转身离开——

　　“祥，还有。”

　　睦叫住了祥子。

　　睦将祥子刚才没有拿起的第二枚芯片，递给祥子。

　　祥子接过它，看了看。

　　芯片上面，没有官售贴纸。

　　“这是什么？”

　　祥子问。

　　睦指了指脖颈后面的脑机接口。

　　于是，祥子将芯片插进了自己的脑机接口里。

　　嘀。

　　脑机里的回件响了一声，启动了。

　　【已侦测到点数芯片。类型：镇定。】

　　声音从脑机中传来。

　　点……

　　点数芯片？

　　祥子诧异地望向睦。

　　“祥给我的芯片，全都因为脑机里的自毁程序而被销毁了。”睦看着祥子，说，“不过，有一部分元件，可以被拆下来。”

　　她说：

　　“其中，有Ave Mujica材料仓库内缺乏的铂和锇。”

　　“我用它们修复了一张【专家镇定】级别的点数芯片。”

　　“……”

　　这么说来，睦来到这里后，便主动提出要借用Morfonica的工作台。

　　“【点数芯片】的半成品，你一直都随身带着？”

　　祥子问睦。

　　睦点头。

　　“护身符。”

　　她说。

　　祥子想说【护身符】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不过，她没说出来。

　　“……安装。”

　　祥子说。

　　【……安装中……】

　　【安装成功】

　　在脑机的轻响之中，祥子看到了自己新的面板。

　　……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6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9

　　……

　　祥子看着自己的面板，一时没有说话。

　　“欸～老大，又升级了吗？”

　　倒是喵梦在这时凑了过来。

　　她靠在沙发上，向前倾过身子，说：

　　“真好啊～”

　　“为什么我还没有升啊？”

　　“啊啊～果然，还是开飞艇吧？”

　　“那个，也是用智能面板控制的。”喵梦玩着自己的短发，说，“开了那个，我绝对可以进入【非凡】的领域了啦！”

　　“嘿嘿……”她笑道，“平民的【非凡】！放在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根本就是坐VIP观赏位看【樱花节】的立体成像节目，真是赚爽啦！”

　　“啊，当然当然，如果出事，你们绝对要来救我！不不，不出事，你们也要来救我——”

　　“是肯定会去救你的……不过，按照往常的情况来看，还是海铃或者睦驾驶吧？”初华说，“海铃在转手动操作上很有心得，而睦很擅长远端操纵。”

　　“初子，你不要说这种败兴的话啦！”喵梦不满道。

　　不过……

　　“你想开的话，就你开吧，喵梦。”

　　祥子说。

　　“这次可能会出现紧急情况。远端操纵可能会出现屏断或骇入，不保险。”祥子说，“而手动操作在夜晚很难顾全周围情况。”

　　“喔！”

　　喵梦叫了一声。

　　而祥子继续说：

　　“喵梦，你驾驶飞艇。初华，海铃，你们跟我来【小歌舞伎区】处理当地情况……”

　　“睦。”

　　祥子看向睦，说：

　　“Poppin'Party可能会出现在这次行动中。远端黑客不是一个好选择。睦，你能胜任近距离骇入的位置吗？”

　　“可以。”睦点头道。

　　“好。”祥子说，“你也跟着我吧。”





第五百七十四章 樱花节


　　“【樱花节】、【樱花节】……”

　　“枯燥乏味的日子里，你是否也是每日念叨着它的人员之一？”

　　“现在，它终于来了！”

　　“4月3日，18：00-24：00，乐之城【歌舞伎区】和【小歌舞伎区】，将开办【樱花节】祭典！”

　　“我知道，我们都等这个日子很久了！”

　　“是时候放下生活中的种种不快，来参加一场盛大的庆典了！”

　　“今年的活动，也还是一个不少！”

　　“观赏电子樱花。”

　　“立体投影表演。”

　　“茶会。”

　　“狮子舞表演。”

　　“书道工坊、折纸工坊。”

　　“传统日式甜品——饼、大福和团子——的商铺。”

　　“18：00和21：00，更有两场大型电子焰火表演！”

　　“这是一场传统与现代交融的盛典！”

　　“扫描＃二维码，购票入场！”

　　“在开场前购票，可省20%！”

　　“……”

　　“【樱花节】、【樱花节】……”

　　“枯燥乏味的日子里，你是否也是每日念叨着它的人员之一？”

　　“现在，它终于来了！”

　　……

　　乐之城。

　　Morfonica属地。

　　【小歌舞伎区】。

　　街道旁，高楼外墙上悬挂着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大字体、高饱和度的【樱花节】宣传公告。

　　有樱花从屏幕里喷出，洋洋洒洒，在街道中间落下。

　　视觉效果和音响效果，都还算震撼。

　　不过，这条街道上来去匆匆的人们，都早就已经习惯了。

　　因为，这条广告，已经在这里放映了整整两周。

　　再怎么强大的视听效果，看上两周，也会习以为常的。

　　好在，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在巨大的宣传公告旁，高楼上挂着一副同样巨大的电子时钟。

　　时钟上，显示着【4月3日，17：44】。

　　今天，就是广告中那个“期盼已久”的日子。

　　距离万众瞩目的【樱花节】正式开办，已经只剩下十六分钟了。

　　街道两旁，高高挂起的彩色电子灯带彼此缠绕。

　　街道中间，小商铺都已经支了起来。【量子可乐】【针织仿皮裤】和【复尔康4型】的广告挂在它们的棚顶上，几乎把“大福”“炒面”“打靶”之类的字样掩盖了过去。

　　人流量在渐渐增加。

　　已经有很多客人来了。

　　他们中，不少人都换上了传统服饰：浴衣。

　　一些客人前往附近的楼顶，去他们先前从官方平台抢到……又或是，从黄牛那里买到的，号称能够在最近、最好的距离观赏烟花的“赏花座位”。

　　另一些客人，则来到了已架设好的商铺旁边。他们观赏、同店主交谈，询问着商品的价格。

　　人们在街道上走过。

　　而在这些人群之中……

　　“……哈啊，哈啊……”

　　一名瘦弱的青年男性，抱着一个大双肩包，从小巷中快步走了出来。

　　“……哈啊……”

　　他的头发乱糟糟地散着，仔细一看，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戴着一副老旧的墨镜，而那满是指纹的墨镜后面，像是很多天没睡一般布满血丝的眼睛，稍稍地显露了出来。

　　他神经质地四下张望。

　　人流如梭。没人注意到他。

　　“（很好……很好……）”

　　哈哈。

　　很好。

　　兴奋让男子的颤抖更增加了几分。

　　“今天……哈哈……今天，就结束了。”

　　2号纵向主干道经地下通道上7号横向道路，进入8号门。

　　一条进入【小歌舞伎区】中心的隐蔽通路。

　　因为中间绕了一绕，从“未经查区”进入了“经查区”，所以很难想到，需要布防。

　　去年，就有人在这里作案过。

　　那时候，就想着，‘管理真松散啊’……

　　果然。

　　今年，看起来还是一样。

　　一路来，都没有见到身穿蓝白相间的制式服装的鳞粉。

　　“……哈哈……”

　　能发现这条隐蔽的通路的，恐怕只有自己吧。

　　“（我果然是天才。）”

　　男人想。

　　我是天才、聪明、有才能的。

　　是没有发现我的聪明之处的那个傻X主管不好。

　　竟然把我开除了，真是不可思议。

　　就因为我顶撞他？

　　开什么玩笑。

　　公司的业绩，有三成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欸。

　　说什么“把我的工资给两个新来的高中生，让他们使劲工作，效率更高”？

　　愚蠢、目光短浅、无法理喻。

　　别开玩笑了。

　　退职的时候，闹得有点不愉快。

　　我被强行押出了大门，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辞退我。

　　你放心。

　　礼节不能缺。

　　你一定不知道是谁邀请你来今天的【小歌舞伎区樱花节】的。

　　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有点多。

　　没关系，其他人也可以领。

　　我被辞退的时候，全公司的人都看着。

　　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

　　一个人都没有。

　　明明我出了那么多的力。

　　我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全都是XX的XX。

　　这礼物，就当是我送给你们这些XX的祝福了。

　　男人抬头望向墙面上的大钟。

　　【17：50】。

　　【17：54】。

　　【17：58】。

　　人群在越变越密。

　　“（差不多了。）”

　　男人露出难以遏制的笑容，在拥挤中，拉开了包的拉链。

　　然后——

　　——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头。

　　“！”

　　男人猛地回过头。

　　他看到了金色的发梢，和紫色的眼睛。

　　手腕被抓住了。

　　像是被铁钳钳住，不能动分毫。

　　“……什……么……”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早就被发现了？

　　竟然，连这种路径，也被发现了——！？

　　见鬼——

　　“——咕——”

　　男人被卡住喉咙，向后拖拽。

　　他有做挣扎。

　　不过，那挣扎也只不过是变成了最轻微的摆动。

　　在本就人挤人的人群中，他的这点小动作，根本就没有人发现。

　　就像他没入人群时，没有被人发现一样。他消失时，也只不过像是一朵浪花消失在了礁石之间，没有引起周围兴奋、期待着的人们任何的察觉。

　　所有人都抬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上方。

　　【17：59】。

　　【18：00】。

　　咻——

　　嘭！

　　一朵巨大的、金红双色的声光模拟投影烟花，在【小歌舞伎区】的上方炸开。

　　喔喔喔——！

　　在民众们激动，热烈的欢呼声中，【樱花节】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五百七十五章 烟花


　　咻——嘭。

　　金红双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它出现，又消失。

　　投影形成的火花忠实地还原了余烬的状态，洋洋洒洒，在空中落下。

　　不过随即，它们改变了。

　　白烟变成了花束，余烬变成了飞鸟。鸟儿再次向上飞起，穿过黑暗的天空。

　　这是无人机投影。

　　Morfonica安排的无人机在空中飞舞。

　　它们协同工作，交替穿梭，支撑着这场大型电子焰火表演。

　　电子焰火附近，稍远处。

　　几艘纯白色的大型飞艇，在【填海新地1期】的上空飞舞。

　　它们的下方，投影出长长的，写有【樱花节祭典烟花活动】字样的蓝、白、粉三色条幅，并在条幅的上、下方，都标注出了赞助商的名字。

　　而飞艇的艇身上，也放映着Morfonica的领袖们的演出装扮。

　　变成飞鸟的电子烟火，在路过飞艇的时候，又改变了。

　　这些飞鸟开始膨胀，闪烁着蓝色的光，变成了水母，漂浮在飞艇的周围。

　　……

　　“喔喔！烟花，烟花啊！”

　　“太帅了！”

　　飞艇驾驶室内，喵梦激动地看着外面，大声道。

　　“这么近的距离！啊哈！”

　　她贴在玻璃上，看着那些水母。

　　她几乎就在它们旁边。

　　隔着窗玻璃，这些在下方的观众们看来栩栩如生的水母，此刻，就是无人机群投出来的小蓝点的集群。

　　虽然真实感下降了，但独特的虚幻感和光影效果，别有一番风味。

　　“我几乎要觉得自己是在赛博空间里了！”喵梦笑道，“我还没在现实中看过这种景象呢！”

　　“感觉可以用在超梦里！”

　　“不……”

　　“我现在的脑机记录，都可以直接做成超梦了！”

　　“果然，来开飞艇的选择绝对正确啦！”

　　“这不比【小歌舞伎区】的黄牛们炒的，一万元一张的‘高楼’观景位强？”

　　“早知道，我也卖几个座位……”

　　喵梦大声说。

　　“Amoris。”

　　喵梦的耳缘预置件里，传来祥子的声音。

　　“哎呀！只是说说，只是说说啦！老大！”

　　喵梦笑道。

　　另一朵银花在飞艇旁边炸开。

　　喵梦在这绚丽的景象中，又说：

　　“我是真的觉得，大家都应该上来看看！”

　　“Morfonica不是把她们的浮空车给了咱们吗？我说真的，你们要不打着【定时巡逻】的名号，也上来瞧瞧？”

　　“Morfonica也只有一台浮空车。”祥子的声音在耳机中沙沙响着，“要在紧急状况下使用，不能轻易亮相。”

　　“欸～”

　　喵梦发出真的很遗憾的声音。

　　“不如你给我们拍点现场录像吧。”

　　海铃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她说。

　　“欸～拍摄的影片，怎么比得上现场观看啦？”

　　“身为一个超梦制作人，却说出这样的话吗。”

　　“就是身为超梦制作人，才有自己的坚持好不好！好的东西，就是好的——”

　　沙沙。

　　喵梦和海铃，在通话里进行着交流。

　　祥子听着它们。

　　此刻，祥子行走在街道上。

　　周围，来参加【樱花节】祭典的人们有八成都穿上了浴衣。

　　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中，不进行节日打扮，才比较引人注目。

　　而且，还容易让人怀疑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因此，祥子也进行了变装——

　　——她总是支持在行动中变装的那一派。

　　喀哒、喀哒。

　　祥子穿着木屐，走在【小歌舞伎区】的石板路上。

　　她的脸上侧戴着祭典上售卖的传统风格的狐狸面具，身上，正穿着印有黑色的簇状剑兰的灰蓝色的浴衣。

　　完全就是一副游客的模样。

　　祥子慢慢地走着，而睦跟在她的身后。

　　睦斜戴着红色的天狗面具，身上穿的也是浴衣，脚下踩着木屐。

　　睦的穿着打扮与祥子相仿。区别仅仅是浴衣从灰蓝色变成了浅葱色。她浴衣上的花也并非黑色的剑兰，而是浅棕色的万寿菊。

　　喀哒、喀哒。

　　木屐声响着。

　　睦的手上拿着一支苹果糖。这让她的沉默在人群中不那么突兀。

　　她沉默地咬着那糖。

　　祥子和睦是贴着商铺走着的，而在她们的外侧，海铃站在那儿。

　　如果不说她是海铃，旁人几乎无法认出。

　　因为海铃戴着一副鬼的面具。而且，穿着灰黑色的男款浴衣。

　　与侧戴面具，只对面部做了部分遮挡的祥子和睦不同，海铃把整张脸都笼起来了。

　　从外看，只能够凭借她黑色的半长发，瞥见她原来的样貌。

　　“——上面可以看到【中央信号塔】啦！也不知道，Morfonica现在到哪了——”

　　三人走在街道上。耳缘预置件里，响着喵梦的声音。

　　在这时，身旁的人群微微分开。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自然地挤出，来到了行走中的祥子、睦和海铃身后。

　　深褐色的男士浴衣的一角，轻微地摆动。

　　戴着能面面具的人，贴近了三人的后方。

　　“8号门的通报，解决完了？”

　　祥子平视着前方，一边向前走，一边平静地问。

　　“完成了。”

　　戴着能面面具的人说。

　　金色的发丝，和她的声音，表明了她的身份：三角初华。

　　“负责扫描的鳞粉判断那人携带有炸弹，比较危险，所以，用了紧急通话。”初华说，“制服后，后续交给他们处理了。”

　　“很好。”

　　祥子说。

　　现在，一起向前走的变成了四个人。

　　海铃和初华，都穿着男款的浴衣。

　　这倒不是她们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而是因为男款的浴衣，能够让她们更加没有违和感地穿着仿草鞋的轻便布鞋。

　　同时，男款浴衣更加宽大的制式，也能够让她们藏起自己的武装……比如，海铃藏在浴衣下面的两把武士刀，和初华藏在怀里的【墨菲定律】。

　　对于要在活动中悄无声息地赶到问题位点，处理情况的两人来说，这着装是更好的选择。

　　任谁从侧面来看，这四人都像是一起来参加祭典的游客。

　　但光从着装的注意程度上，就能知道。

　　她们可不是一般的游客。

　　“……”

　　四人向前走去。

　　她们，既是今晚【小歌舞伎区】的安保负责人，也负责提供重要的守备力量。





第五百七十六章 祭典就是要玩儿（7900月票加更）


　　一场人员众多的祭典之中，安保总负责人待在哪里最好？

　　某栋高楼的楼上？

　　某间标定的商铺？

　　还是地下？

　　其实，是人群中。

　　游客的数量变多，脑机就会变多，义体也会变多。这些东西，都是对信号的干扰源。

　　为了保证通讯信息不丢失，不被窃听，负责向下统合重要信息、再向上请示关键意见的海铃和初华，需要抵达总负责人的身边，传递最重要的那部分信息。

　　如此一来，再安全的位置，也会因为行动人员的往返而变得醒目。

　　更不要说往返的时间消耗问题了。

　　行动人员自己，也不方便暴露。

　　海铃被BCPD的通缉还在静置期。

　　初华又是偶像歌手。虽然已经半隐退几个月了。

　　尽管现在戴了面具，但还是小心为好。

　　祥子选择了在人群中的移动点位。

　　人群本身，就是能形成最良好的隐蔽效果。

　　方便情报传递，方便行动人员随时消失再出现，方便亲身观察，对人流量和是否存在骚动状况有更直观的评估。

　　如果要问有什么问题……

　　恐怕，唯一的问题，就是人太多了。

　　……

　　靠近【小歌舞伎区】中心，挤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祥子不自觉地皱紧眉头。

　　人、人、人。

　　到处都是人。

　　外部走过的人们，将祥子往商铺的方向挤压。

　　祥子穿着木屐，并不能保持很好的平衡。她因为这种推撞轻微地趔趄了一下。

　　身后的初华伸出手。

　　祥子按下初华的手，自己恢复了站姿。

　　“（人也太多了。）”

　　祥子想。

　　祥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这种人挤人的空间，更是吓人。

　　虽然，现在是工作——祥子不会对自己的工作环境说三道四。她会摒弃个人因素，把工作做到最好——

　　但她还是没办法在客观上喜欢人如此之多的祭典。

　　“（完全不明白，祭典有什么好玩的。）”

　　烟花的话，随便到附近找栋写字楼，按个电梯坐上去，靠在窗户边上看一看，不就行了吗？

　　“（在这里人挤人，简直是难以想象。）”

　　祥子确认着义眼里Morfonica的鳞粉的点位，想。

　　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她都不会喜欢参加这种活动。

　　如果不是有工作，她才不会来。

　　祥子走过摊贩旁边。

　　空气中，满是人的汗、廉价食物和樱花香氛喷雾的味道。

　　这三个中的每一样，祥子都很不喜欢。

　　在人群终于稍稍疏散，从摊位边离开的时候，祥子瞥了一眼摊贩上的售价。

　　一份炒面就要800元。

　　比平时翻了一倍还多。

　　“（谁会买这种东西——）”

　　祥子往侧面稍微瞥了一眼。

　　然后。

　　她看到戴着鬼面具的海铃手中拿着一份炒面，走在她的身后。

　　“……”

　　祥子无言地看着海铃。

　　海铃注意到祥子的视线，抬了抬手上的炒面。

　　“太挤了。”海铃说，“刚才都把我挤进摊位里了。不好意思不买，所以就拿了一份。”

　　“……”

　　祥子很难相信海铃说的“不好意思不买”。

　　她都不知道，海铃竟然是一个会拉不下脸拒绝的人。

　　“（……算了。）”

　　买下吃的东西，看上去也会更像是在逛祭典的游客。

　　这倒是可以许可……或者说，可以支持的行为。

　　祥子转回头，继续神情自若地向前走。

　　“……”

　　“…………”

　　不。

　　你戴着面具，怎么吃啊。

　　祥子实在没法不在意。她忍不住再次回头看向身后。

　　“嘶嘶。”

　　祥子看到，海铃把鬼的面具稍微抬起来了些。

　　她把面条从面具的下面塞进去，丝滑地吸着炒面。

　　“……”

　　祥子盯着海铃。

　　“嘶嘶。”

　　变成鬼面的海铃自然地吃着面。

　　“你这种吃法，让我想到我以前在海岛上的时候。”

　　另一边的初华看着海铃。说。

　　“有一次，有个童兵的脸被弹片打了。”初华说，“他张不开嘴，所以，就只能这样吃‘面条’。就是我们之前在【2期】说的——”

　　“……”

　　海铃咬断了面条。

　　炒面从她的筷子之间落下，掉回质感十分廉价的塑料碗里。

　　“你知道吗？如果你想吃我的这份，可以直说的。”

　　海铃看向初华，说。

　　“嗯？”

　　初华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咔嚓。

　　睦咬下了一块苹果糖。

　　而耳机里，传来了喵梦很没品的大笑声。

　　“……”

　　祥子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去。

　　……

　　祥子走过书道工坊。

　　没有异常。

　　这边人倒是少了很多。

　　祥子望向那些电子笔、显像纸和放置在榻榻米上的软垫，想到小时候，自己是有练习过一段时间的书道。

　　用的当然不是这种电子制品，而是真毛的毛笔、松烟制成的墨，和木浆浇成的纸。

　　但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也不了了之了。

　　对她而言，这种寻常人家只会在祭典上接触的高雅艺术，只不过是“丰川”这个姓氏带给她的一部分。

　　她对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好的回忆。

　　再往前。

　　祥子走过团子的贩售店。

　　没有异常。

　　这里稍微有些排队的人。

　　真正的团子，是用糯米做的。

　　而糯米是非常昂贵的作物。

　　集市上，卖的只不过是小麦粉制作的廉价替代品。

　　而这，也能卖出高价。

　　明明过去曾经吃到过的真货，也没有很好吃。

　　继续往前。

　　再往前，是进行了节日装扮，将啤酒摊支到了外部的酒吧——

　　“……”

　　祥子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比刚才更沉了。

　　她认得这间酒吧。

　　她不会忘记这间酒吧。

　　这里，是她在父亲死后曾经买醉，然后被酒保坑骗，卖给了削肾客的酒吧。

　　祥子向前几步——

　　然后。

　　她看到装饰用的顶棚，被风吹了起来。

　　“……”

　　顶棚下面，露出了不一样的店名。

　　原来的酒吧已经倒闭了。

　　在这家的位置上，开的是一家新的酒吧。

　　“……”

　　祥子站住了。

　　自出事后，已经过去快一年了。而【小歌舞伎区】的店面更新换代的速度，总是很快的。

　　仔细一看，店员也全部不一样了。没有见过的脸。

　　一种无处可去的愤怒出现在祥子的心里。

　　祥子就这样，站在街道上——

　　“祥。”

　　睦忽然叫了祥子一声。

　　她将祥子从过去的愤怒之中唤醒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这是尊严的问题（7900刀片加更）


　　“怎么了？”

　　祥子转过头。

　　然后，她看到咬着苹果糖的睦，将手指向街边的另一家店铺。

　　那是一家打靶摊。

　　“……”

　　祥子想对睦说什么。但她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只好望向打靶摊。

　　那间店面一看，就知道是枪械配件店的门面改装而成。

　　打靶摊内部，电子屏幕和软胶制成的靶心前面，摆放着玩偶和写有奖金数额的塑料片。

　　“祥，我们能玩那个吗？”

　　睦问。

　　我们不是来玩的。

　　祥子想这样说。

　　而且，她现在，也不是很想接触跟射击有关的东西……

　　不过，睦又说：

　　“我们玩那个吧。”

　　睦的眼神透露出无声的坚持。

　　“……你们想玩的话。”

　　祥子最后妥协了。

　　……

　　祥子，睦，海铃和初华来到了打靶摊旁边。

　　打靶摊的人倒是不多。人已经走了一批，现在，正好有几个位置空了出来。

　　祥子看着打靶摊，又看了看睦。

　　是睦说要来的。

　　不过，她现在就是站在那儿，咬着糖，也没有太多上前射击的意思。

　　祥子对别人射击没有太多抵触。但她自己是不会去射击的。

　　睦看起来，也没有要勉强祥子的意思。

　　那……

　　“（难道，是要海铃和初华来玩？）”

　　祥子想。

　　祥子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件事。这让她略微有些犯难。

　　海铃和初华的掌心里面，装了军警·雇佣兵·帮派成员才会用的【掌中弹道协同系统】。

　　两人射击的精度就算是和同样有配枪防身的一般市民比，也是天壤之别。

　　让这样的两人来参加这种祭典的打靶游戏，不管怎么看，都是欺负老板。

　　祥子是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

　　好像自己指使部下欺压民众一样。

　　赢了感觉怪怪的。而且，会额外地变得醒目。

　　若是老板玩不起，来阻止，就更不对劲了。

　　祥子看向身旁。

　　海铃抱着双臂站着。

　　“嘶嘶。”

　　初华拿着海铃刚才拿着的那份炒面，吃着。面条正从白色的能面面具下面吸进去。

　　“（要不，还是算了……）”

　　就在祥子想这样说的时候——

　　“稍微放点水就可以了吧？”

　　祥子听到海铃轻声说。

　　踏。

　　海铃向前走去。

　　在祥子说出什么之前，海铃就向店老板要了一板子弹。

　　“……”

　　行吧。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

　　祥子抱起手，看着海铃走向射击台。

　　拿起手枪。装弹，上膛，瞄准。

　　特意让动作放慢了一些，并努力掩饰了流畅的细节。

　　海铃架好姿势，瞄准写着【五百元】的，比较好瞄准的塑料片。

　　她扣下扳机。

　　啪。

　　子弹擦着塑料片的右边缘滑过。

　　“……”

　　海铃再次上膛。

　　她将手枪往左边移了一移。

　　再次射击。

　　啪。

　　这一次，往左边偏得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

　　海铃变得认真了——她最后一次瞄准——她开枪——

　　啪。

　　子弹擦着塑料片的上沿，飞了出去。

　　“……”

　　海铃无言。

　　该说不愧是乐之城的打靶摊位吗？

　　这枪的膛线和内置辅助件，绝对有被动过手脚。

　　海铃往老板的方向扫了一眼。

　　上了年纪，两鬓斑白的老板抱着手，靠在侧方的立柱上，温和地笑着。

　　“嗯～？”

　　共通频道里，传来喵梦的声音。

　　她刚刚听到祥子和睦的对话，便几乎是立刻请求睦共享了一只眼睛。此刻，她正幸灾乐祸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海子～不愧是前雇佣兵，真是好擅长放水呀～！”喵梦故意在通讯频道里说，“竟然放到故意打不中三枪！这下子，肯定没有人注意到我们啦～”

　　“只剩一发子弹了！哎呀～这一发，肯定是能打中的吧～？”

　　“……喵梦，你是知道这种小摊会对枪动手脚的，对吧？”初华哑然。

　　“嗯哼～那种小小的手脚，对于前雇佣兵而言，肯定不算什么啦～”

　　从乐之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喵梦，明显就是因为好玩在故意乱讲话。

　　而睦……

　　“我来吧？”

　　睦走上前，对海铃说。

　　“……”

　　这句话对于海铃的影响，恐怕比喵梦的揶揄还要更大。

　　因为，刚才还想要放下枪的海铃，又把枪抬起来了。

　　海铃伸手制止了睦。

　　她的眼神很明显地变了。

　　直到刚才，海铃都一直保持着放松的状态。

　　但从现在起，她要集中注意力——用她的【反应】去调整手感——调整子弹射出的状态——

　　“等等。”

　　初华把空的炒面盒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走上前来。

　　她按住了海铃的手。

　　“再怎么说，用上【非凡】级别的【反应】去调整子弹，也太夸张了。”

　　初华看出了海铃打算做的事。她低声对海铃说：“附近要是有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抱歉。”

　　海铃因为初华的制止而放下了枪。

　　“是我不冷静了。”海铃说。

　　“我来吧。”初华说，“我【技术能力】还行，能用这种被调整过的枪。”

　　“嗯。”

　　海铃说着，让出了位置。

　　初华举起枪。

　　瞄准——瞄准的时间比海铃长——

　　射击。

　　子弹擦过初华瞄准的恐龙布偶旁边。

　　没中。

　　“……”

　　“……”

　　这下，初华和海铃两个人一起无言了。

　　祥子靠在店铺旁边，看着这一幕。

　　“你开了多少年店铺啊？”

　　祥子问两鬓斑白的老板。

　　“四十年。”老板比了个手势，“我原来在【歌舞伎区】摆摊的。”

　　“你有亏过吗？”

　　祥子又问。

　　老板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前方，海铃和初华沉默地各买了一板子弹。

　　“我来吧？”

　　睦又对海铃和初华两个人说。

　　“……”“……”

　　这一次，是海铃和初华两个人同时伸出手，制止了睦。

　　……

　　“结果最后，花了七千元，打到了一个玩偶吗。”

　　看着海铃手中的毛绒章鱼玩偶，祥子按住额头，说。

　　“还有五百块钱。”初华在一旁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是花了六千五百元。”

　　“……哈啊。”

　　祥子第不知道多少次叹气——

　　“我跟初华已经明白怎么打打靶摊了。”海铃说，“接下来，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清空那里。”

　　“不需要。”祥子立刻说。

　　海铃想了想。

　　“那，要这个吗？”

　　她将手中的毛绒章鱼玩偶递给祥子。

　　“……”

　　为什么要把章鱼做成蓝色的？

　　而且，表情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真的会有人买吗？

　　比起这些，这个东西要七千——六千五百元——

　　祥子沉默。

　　不过，祥子的沉默被当作了否认。

　　“不要吗？”

　　海铃问。

　　“我要。”

　　这时，睦在一旁说。

　　海铃看了看祥子。

　　祥子叹气，并点头。

　　于是，海铃将玩偶递给了睦。

　　睦接过了它，并把它抱在了怀里。





第五百七十八章 良夜


　　祥子、睦、海铃和初华走在一起，耳旁，还有喵梦叽叽喳喳的吵嚷声。

　　有人拿着食物，有人拿着玩具。

　　有那么一会儿，祥子觉得，现在真的很像正在普通地参加的祭典活动。

　　但她们毕竟不是真的普通地参加着的游客。

　　嘀嘀。

　　再次从街道中走过的时候，祥子的脑机响了。

　　义眼之中，看到了鳞粉发来的信息。

　　又有两个点位同时发来了线报。

　　东边的酒吧有人寻衅滋事，情绪比较激动。

　　西边，观察到可疑人员出没。

　　都是在鳞粉的判断后，需要上级人员指示的问题。

　　祥子亲自确认了鳞粉的摄像头拍摄到的情况。

　　同时出现两个点位的问题。

　　这种情况，也在祥子的预料之中。

　　祥子递给海铃和初华一个眼神。两人点点头，一左一右，消失在人群中。

　　祥子随即进行人员调整。

　　更多的鳞粉向内回收，靠近祥子和睦附近，确保能够及时提供支援。

　　“（这样就差不多了。）”

　　祥子想。

　　她看了一眼时间。

　　【21：25】。

　　【樱花节】已经开始一个半小时了。

　　鳞粉自行解决了的问题，出现了十四起。需要初华和海铃出面解决的问题，三起。

　　没有超出预想的问题。

　　安保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就看Morfonica那边了吗……）”

　　站在喧闹的祭典街道上，祥子望向夜空。

　　烟花结束，重新回归紫红色的乐之城天空中，【中央信号塔】在不远处闪着光。

　　从时间上来看，Morfonica的五位首领组成的小队，此刻应当已经全部进入了内部。

　　由于潜在的敌人是擅长使用病毒战斗的Poppin'Party。这次，Morfonica的两位黑客：筑紫和七深，都没有留在外部，而是一同前往，并关闭了所有对外的信道。

　　剩下的通讯手段，只剩下了一部对讲机。

　　还是单向对讲机。

　　在接应的时候使用，只能由Ave Mujica这边接收Morfonica的讯号，而不能由Ave Mujica主动发出通讯。

　　这让Ave Mujica现在也无法联系上Morfonica了。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Morfonica的成败与否，决定着Ave Mujica未来的道路。

　　按照先前的讨论计划，Morfonica会在【21：45】的时候抵达塔顶，进行拆除工作的准备。

　　在【22：00】的时候借助立体投影烟花的掩护，完成拆除和撤离工作。

　　“（所以，现在，应该是在对抗Poppin'Party的守卫……）”

　　“（……）”

　　连Morfonica在Poppin'Party的过程中，是否出现了意外，都没有办法知道。

　　虽然是为了安保而必须的措施，但不确定感还是让祥子为之焦躁。

　　祥子思考着，向前走——

　　“……！”

　　再次路过熟悉的书道工坊时，祥子被标牌的光晃到眼睛。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太快了。

　　这样下去，会走出鳞粉的守备范围的。

　　祥子停了下来。她回过头。

　　身后，睦小跑步跟上。

　　睦因为小跑步靠近，略微有些气喘。在祥子身边停下后，她的胸膛上下起伏，看着祥子。

　　祥子刚才沉浸于思考之中。现在，她才忽然意识到，在海铃和初华离开的当下，这里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

　　祥子有段时间没有跟睦单独相处了。

　　而与睦单独游玩……

　　……更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睦看着祥子。

　　祥子忽然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

　　她的目光在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投向睦抱着的玩偶。

　　“你真的很喜欢它。”

　　祥子说。

　　“嗯。”

　　睦点头。

　　也许跟睦在一起，不需要说得太多。

　　祥子想。

　　她注意着睦的脚步，慢慢向前。

　　这次，两人是并排走着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等待海铃和初华回来……

　　“……”

　　“睦，你想要什么？”

　　走出一段路后，祥子忽然开口了。

　　她问了一个她想要知道的问题。

　　她没有看向身边的睦，而是看着人头攒动的街道。

　　“……”

　　睦沉默。

　　果然还是问了太难回答的问题吗。

　　自己应该知道睦不擅长回答这种事的。

　　祥子暗道。

　　不过，好在自己也没有问得很明白。

　　解释方向上，还是有很多操作空间的。

　　祥子指向附近的店铺，想要把这个问题一笔带过。

　　然而，就在这时。

　　“想要，像现在这样的瞬间。”

　　睦说。

　　“……”

　　祥子沉默了片刻。

　　“为了这样简单的东西，你也走到太危险的地方了。”祥子说。

　　“简单，可是，很难得到。”睦说。

　　“……”

　　“祥其实也是，想要很难到手的，简单的东西。”

　　“……也许吧。”

　　“不是也许。”

　　“……”

　　“……”

　　“好吧。我们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

　　“……不过，你要的东西，是我也很难给出的。如果你想要再来一个苹果糖，就简单多了。”

　　“苹果糖，已经够了。”

　　“……换个其他想要的东西吧。”

　　“那，我想要管理祥。”

　　“什么？”

　　祥子看向睦。

　　睦还是原来的表情。

　　“祥，换了肝部的义体。”睦说，“是为了今后用药做打算的。”

　　“是的。”祥子点头。

　　“我想管理祥的用药。”睦说，“祥，不能直接调出药物，而是从我这里领取。”

　　“……如果药物限制太严格，我会变得很危险的。”

　　“我不会限制给祥的药物。”

　　“那为什么要管理我？”

　　“因为，想让祥从我手中拿药。”

　　“什么意思？”

　　“在祥拿药的时候，我会拥抱你。”

　　“……为什么？”

　　“因为祥要药的时候，其实需要一个拥抱。”

　　“……”

　　“……”

　　“……睦。你这样，会让我的决心减弱。”

　　“祥的决心，不需要那么强也可以。”

　　“那样会死的。我和我们。”

　　“祥找我来，就是让我负责【死亡】。”

　　“……”

　　“……”

　　祥子叹了口气。

　　她伸手进入浴衣的内衬，拿出了一管【合成可乐】、一管【蓝玻璃】和一管【爆裂】。

　　都是等级+1的药物。分别是亢进剂、致幻剂和愉悦剂。

　　这是祥子说服Morfonica从有限的药物资源中抽出，调配给自己的。

　　祥子用浴衣长长的袖子盖住它们，把它们递进睦同样在长袖子下面的手中。

　　睦轻轻地握住，然后把它们塞回祥子手里。

　　两人的指尖相碰。

　　“这只是一个流程。”

　　祥子说。

　　“我知道。”

　　睦说，并在人群中拥抱了祥子。





第五百七十九章 事到如今


　　【小歌舞伎区】的街道上，人群仍旧拥挤。

　　舞狮表演就快要开始了。满是灯光效果的舞台边上，披着金红双色长毛的神狮摇头晃脑地进行着准备。人开始聚集到周围。

　　飞艇和无人机在空中飘过。林立的高楼投下点点灯火。

　　不远处。

　　【中央信号塔】在黑夜中伫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中央信号塔】。

　　内部。

　　电梯中。

　　“樱花节已经开始了。此时此刻，跟随我们的镜头，您能够看到如此盛况。今年，【小歌舞伎区】的【樱花节】人数，上升为了去年的122%……”

　　墙面的电视上，好看的女主播播放着樱花节的情况。

　　电梯里满满当当地，站着五个人。

　　是桐谷透子、广町七深、二叶筑紫、八潮瑠唯……

　　……还有，缩在角落里的，一身黑衣，戴着兜帽的女性。

　　从那漏出兜帽的白色发梢，以及周围人的身份，能够推断出，这个人就是Morfonica的领袖，仓田真白。

　　电梯并不大。这五个人，就已经把电梯几乎占满了。

　　但此刻，电梯里却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关注着电视。Morfonica的每个人，都神情严肃。

　　瑠唯举着手里的动能手枪【女王陛下】，贴住电梯门站着。

　　透子背着她的吉他包，拿着技术手枪【同志的铁锤】，站在最后。

　　七深和筑紫靠着两侧的轿厢壁站着。七深闭着眼睛，筑紫则紧盯着楼层的数字。

　　40层。

　　50层。

　　电梯缓缓上升。

　　七深睁开了眼睛。

　　“Poppin'Party去【歌舞伎区】了。”她说。

　　“！”

　　七深身旁的筑紫，身体很明显地一抖。

　　“冷静点，小紫。”七深说，“是【主城区】的【歌舞伎区】。”

　　“……抱歉。”

　　筑紫说。她重新放松下来。

　　“筑紫，神经太紧张了。”瑠唯看向筑紫，说，“我们现在正需要保持平常心。”

　　“嗯。”筑紫点头。

　　“Poppin'Party去【歌舞伎区】了啊。”透子说，“是去跟Pastel Palettes谈了吗？这段时间，她们一直想要接触Pastel Palettes。”

　　“继Roselia和Afterglow之后，是Pastel Palettes……”筑紫说，“这几周来，Poppin'Party的交涉一直很频繁。”

　　“跟Afterglow的再接触，不是谈崩了？”透子说。

　　“谈判本身也代表着一种意义。”瑠唯说，“只是，我们有时候不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现在，我们也不需要知道它了。”透子轻轻一笑，“我们想知道别的东西。”

　　“……”

　　深处的真白沉默。

　　“时间差不多了。”七深说，“我要掐断最后对鳞粉内部保留的延时通讯了。”

　　她看向真白。

　　真白轻微地点点头。

　　于是，七深的瞳孔深处闪烁的光点也消失了。

　　从此刻开始，她们被与外界彻底的隔绝了开来。

　　信息源扫描将不再能够扫描出她们的踪影，没有任何电子攻击能够骇入她们的脑机。反热成像扫描系统运作着，让她们在评级为【史诗】级别以下的扫描件中完全隐形。

　　60楼。

　　70楼……

　　78楼。

　　电梯在78楼停了下来。

　　而这，也是这部电梯能够抵达的最高层。

　　再往上，79楼，就是完全由Poppin'Party那些被称为“行星”的部下，所控制的。

　　至于79楼的上面……

　　80楼，则是只有一个小小的楼梯间。

　　楼梯间外部，就是这座【中央信号塔】的顶部。

　　那儿，正是Morfonica此行要炸掉的【发信设备】的铁塔的所在地。

　　嗡嗡。

　　电梯门缓缓打开。

　　手持着枪械的Morfonica众人，缓步而出。

　　78楼的安保，早就被Morfonica提前用“检查底层设备”的名义，在这个时间段里调开了。

　　五人无声地贴紧墙面，向前。

　　大落地窗外。飞艇悬挂着的广告滑过，在室内投入一条条的光斑。

　　瑠唯在最前方。

　　透子在第二位。

　　筑紫和七深，分别在三、四位。

　　真白则在最后。

　　五人呈纵队绕过无人的接待台后方，又沿着早已熟悉好的地形，进入楼梯间。

　　“……”

　　楼梯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内部黑洞洞的。

　　再向上，热感应仪给出了人员的点位。

　　78楼通向79楼的楼梯外部，79楼的楼梯出口处，有两名Poppin'Party的“行星”卫兵站在那儿。

　　他们背对着楼梯口，此刻，正在观赏大楼外部的无人机展示出的视觉图像。

　　看得出，他们很放松。

　　因为今天是樱花节。

　　今天，Morfonica提前跟他们说过了，下方的安保她们会进行负责，不会有太多异常。

　　而Poppin'Party没有针对Morfonica的这一在节假日期间常有的接管操作，而做出额外的反应，也没有通知守卫，他们需要进入警戒状态。

　　……所以，今天的守卫们，多少有了一点“乐得清闲”的感觉。

　　他们不会想到。

　　就在今天，Morfonica要动手了。

　　瑠唯最先站到了门的外面。

　　然后是透子、筑紫、七深。

　　和真白。

　　她们看着外部。

　　外面的敌人没有注意到这边。一个非常好的时机。

　　但一时间，没有人行动。

　　没有人射击，没有人骇入，也没有人潜行、钳住敌人的脖子——

　　直到一支飞斧拖曳着蓝白色的光，从楼梯内部飞出。

　　飞斧切入左侧敌人的后脑。

　　溅出的鲜血。

　　一旁的“行星”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正要播出的警报——

　　但屏断系统已经在运作了。

　　播出警报的速度变得很慢。进度停滞不前。

　　同样的蓝光在楼梯口一闪。

　　下一个瞬间。

　　右侧的敌人被一股巨力勒住喉咙，失去了声息。

　　啪唰……

　　啪。

　　轻微的骚动过后，79层内部恢复了平静。

　　真白慢慢地放下死亡的“行星”。

　　啪唰、啪唰。

　　她走过地上的血，从左侧的“行星”后脑处，拔出了那柄飞斧【雨魂灵】。

　　真白回过头。

　　“……我们、走吧。”

　　她看着Morfonica的队员们，说。





第五百八十章 伴夜飞行（8k月票加更）


　　【中央信号塔】。

　　79层。

　　咔嚓。

　　靠近窗边的长衣柜的门被打开。

　　一柄【同盟军火X-9mm】中型自动手枪，一柄【赫克勒-科赫MPK-9】中型冲锋枪，和一柄套筒扳手从里面掉出来，又被伸出的手接住。

　　它们被重新向内推入。

　　同样被向内推入的，还有两名行星的尸体。

　　衣柜门重新关上。

　　真白从门前转身。

　　她蓝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澄澈透亮，仿佛放射着光芒。

　　“小白，你得打拮抗药物了。”

　　筑紫在她身边轻声说。

　　而真白只是轻微地摇头。

　　“现在用拮抗药物，会影响【大蓝闪蝶】的使用的。”真白说。

　　“真的被瑠唯说中了。”筑紫说，“小白，你果然打算用【大蓝闪蝶】。明明，我们已经没有抗副作用药物，没办法稳定你在用药后的状态了。”

　　“户山小姐可能会来。”真白说，“如果户山小姐来了，要对抗她。只能靠注射了【大蓝闪蝶】的我。”

　　“……”

　　筑紫看着真白。

　　注意到筑紫看着自己，真白微笑了下。

　　真白说：

　　“刚来【填海新地1期】的时候，我不是和户山小姐打过一次了吗？”

　　“那时候，户山小姐处理我，就已经很棘手了。”

　　“现在，我又成长到了这个程度……”

　　“……加上【大蓝闪蝶】，我想，跟户山小姐也有一搏之力……”

　　“我会问出那个答案的。”

　　“一定。”

　　真白顿了顿，又小声说：

　　“让你们陪着我，抱歉。”

　　筑紫摇了摇头。

　　“小白，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

　　她说：

　　“小白，你一直觉得，向户山小姐问出答案，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不是这样的。”

　　“乐之城，【填海新地1期】，丰川家，Poppin'Party……还有，你。”

　　“这一切，是跟我们Morfonica所有人相关的事情。”

　　“是我们也必须去解决的事情。”

　　“所以，小白，你没有必要全部自己去处理。”

　　“筑紫……”

　　真白看向筑紫。

　　而这位Morfonica的队长一改往日的严肃，轻轻地微笑了。

　　“小白，你知道，在你在防撞隔间里稳定自己情绪的这些日子里，我们在七深的工坊里做了什么吗？”

　　她问真白。

　　真白摇了摇头。

　　“我们在想办法成为你的力量。”

　　筑紫说。

　　在不解的真白面前，筑紫笑着说：

　　“我们会成为你的力量的，小白。”

　　“和你一起，不管是垃圾场，还是地狱——我们都会去。”

　　“……”

　　真白的眼神闪烁。

　　而在这时，透子从后方碰了真白的背。

　　“有巡逻人员来了。”

　　透子低声说。

　　……

　　踏、踏、踏。

　　三名Poppin'Party的行星，正在向Morfonica的人员所在的楼梯口靠近。

　　刚才的两颗行星被干掉时，Morfonica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动静。

　　通讯频道中，也没有报告。

　　但这三名距离最近的，训练有素的行星，还是注意到了楼层中出现的轻微震动，和空气捕捉过滤器捕捉到的，些微的血腥味。

　　他们警惕着，向前走，走过79层的大落地窗旁边。

　　窗外，亮光晃眼。

　　Morfonica为【樱花节】而安插的几艘节目效果飞艇中的一艘，正从窗户外面滑过。

　　纯白色的、艇身外部都由拼接显像屏幕覆盖的飞艇，播放着Morfonica的单曲《Fly With The Night》的MV。

　　穿着演出服的仓田真白大肖像，对着79层的内部伸出手。

　　飞艇发着光，在黑夜中缓缓游过。

　　在高处，夜晚如此深沉。这让这艘巨大的飞艇，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在深海中游弋的、发光的鲸鱼。

　　为了让底部的乐之城市民们也能够接收到电波讯号，飞艇发送歌声的电波很强。

　　“……”

　　为了捕捉环境里的声音，巡逻的行星们打开了更多的声音通道。

　　这让他们也捕捉到了飞艇发送的些许歌声。

　　【阳光慢慢黯淡】

　　虚拟影像上的真白唱着歌。

　　【黑夜就此到来】

　　她随着飞艇，缓缓地浮动在这些行星的身边。

　　【（和声）充斥着劣等感的夜晚】

　　还有和声。

　　和声的音频更低，更容易和周围的环境音混杂在一起，让人更难以分辨。

　　“……”

　　在平时，这些播放MV的飞艇不会靠大楼这么近的。

　　歌声也不会开得这么大，这么影响搜查。

　　但在今天，在【樱花节】上，高空中部要让给一会需要表演烟花秀的无人机。因此，飞艇们的飞行轨迹，会更加靠近大楼。

　　播放的歌曲也因为下方的人群众多，而增加了输出功率。

　　沙。

　　行星们适应着变化，谨慎地又向前一步。

　　【在梦境之中，我慢慢伸出双手】

　　【（和声）伸出双手】

　　忍耐着歌声的干扰，行星们向前迈步。

　　【终于啊】

　　一步。

　　【我们】

　　两步。

　　【聚在了一起】

　　三名行星穿过了廊角——

　　沙。

　　站在最左边的行星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上，碰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那是带着消声器的，动能手枪【女王陛下】的枪口。

　　【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温暖】

　　啪。

　　枪响了。

　　子弹穿透脑仁，行星侧向倒下。

　　【就像是在欢笑】

　　另外两名行星架起枪口，调动脑机。

　　【就像是在哭泣】

　　暗处的筑紫和七深一左一右，伸出手。

　　【（和声）我们一同欢笑，一同哭泣】

　　枪械被锁死，脑机信号被切断。

　　【在编织出的歌声中】

　　火光迸射，飞斧一闪。

　　【不断变化着的】

　　两名行星的身体侧向大幅度倾斜。

　　【我自己】

　　咚、咚。

　　他们倒在了地面上。

　　【被认可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血在飞艇照入的亮光之中，慢慢洇开。

　　【从今以后】

　　踏、踏、踏。

　　深处，又有的行星注意到了这里。

　　内部传来了脚步声。

　　【想要一直在一起】

　　面对着这些脚步声。

　　Morfonica的五人，抬起了她们的武器。





第五百八十一章 和你一起（8k刀片加更）


　　晚上21：40分。

　　【樱花节】，正值最热烈的时分。

　　【小歌舞伎区】内，舞狮在街道间跳跃。

　　装戴着义体的舞狮人从人群头顶上飞过，引得阵阵欢呼。

　　下方。

　　海铃回到祥子身边，报告了事态的处理情况。

　　祥子听着她的叙述，目光看向【中央信号塔】的方向。

　　上方。

　　中央信号塔内。

　　79楼。

　　咚、咚。

　　79层中控室的门被敲响。

　　嚓。

　　监控摄像头转向这里，闪了闪。

　　【已确认：友善身份】

　　【身份类型：Morfonica成员】

　　【人数：5人】

　　监控摄像头弹出三行绿色的小字。

　　随即。

　　咔嚓。

　　中控室的门被打开了。

　　打开门的，是负责中控室的行星中的一名。

　　“Morfonica的各位大人，晚上好。”

　　这名行星规矩地敬礼。

　　“好像是【樱花节】的问题～我们检测到，中央信号塔的70楼以上信号有点不灵～就上来问问你们这里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情况～”

　　七深对这名行星还礼，说。

　　“啊啊，Morfonica那里，也是如此吗？”这名行星说，“事实上，我们刚刚确实出现了信号问题。”

　　“有好几个人忽然没了联络，监控也一直有雪花点，闪个不停。”他说，“我们正想要联络户山小姐呢。”

　　“原来，楼下也是这样吗？”他让开一条道，说，“虽然这么说很没有礼貌，但听到Morfonica负责的下面楼层也有同样的问题，让我安心不少。因为，这样，就可以和Morfonica一起排查问题，效率会很高……”

　　这名行星的说话声，变得越来越小了。

　　同时，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对劲，眼神也无法控制地停在了某处。

　　他盯着的，是七深身后的瑠唯。

　　在让开一个角度后，这名行星看清了瑠唯身上的状况。

　　她的身上，沾染着大片的血迹。

　　“报——”

　　这名行星想要叫喊——他脑后的脑机灯也因此闪烁——

　　但同样，在七深的信号屏断干扰下，原本一个念头就能够完成的报警，变成了慢动作。

　　透子掏出了【同志的铁锤】。

　　啪。

　　一声枪响。行星的身体摔倒在中控室的旁边，并靠着墙倒下。

　　在中控室内部，其余四名行星露出震惊的表情。

　　因为眼前的突发状况。

　　也因为，他们所有人的脑机，都被筑紫给关停了。

　　有人掏出了枪。

　　……

　　晚上21：45分。

　　【小歌舞伎区】的街道上，舞狮仅凭后脚站立在高高的屋檐上，在巨大的立体投影樱花雨之中表演。

　　它先是头顶抛球，而后又换为脚踢，引得下方人群阵阵欢呼。

　　初华也回到了祥子身边。

　　【中央信号塔】，79楼。

　　中控室内。

　　血涂在墙面和地面上。有一些，甚至飞溅到了屋顶。

　　在沾上了鲜血的监控台上，七深接入了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

　　她飞快地操作着信息面板。

　　电梯被锁死，79楼通往下方的楼梯大门被锁死，通往外部的可开启式玻璃外墙被锁死。

　　监控摄像探头被关闭，可以播往Poppin'Party的紧急报警频道被切断。

　　七深的后方，真白撩起卫衣的下摆。

　　在紧致的侧腹上，露出了被子弹命中的伤口。

　　真白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子弹击中了。

　　换作往常，这种程度的负伤，她靠肾上腺素和血小板的快速调整就能够快速愈合。但缺乏拮抗剂，让她的身体已经很难按照往常的状态进行自我调控。

　　作为小队里唯一的医生，筑紫对此什么也没说。她拿出气动注射镇痛剂、取弹器和止血纱布，帮真白治疗侧腹的伤口。

　　筑紫又转头。

　　在她身旁，瑠唯掀起袖子。

　　瑠唯的手也受伤了。这是她为了抵挡向真白进行的一次致命的刺击而造成的。

　　筑紫同样一言不发地，给瑠唯的手腕和手掌缠上了厚厚的绷带。

　　……

　　晚上21：50分。

　　舞狮最后一次跳跃，从屋檐上，跳到了“樱花树”的顶端。

　　喔喔喔！

　　下方的民众热烈地鼓起掌。

　　夹在人群之中，祥子让喵梦确认了一遍附近空中的情况，又让睦确认了停靠在附近屋顶停车场的浮空车的状态。

　　【中央信号塔】，80层。

　　80层的房门，在夜风中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那动作是如此轻微。

　　乍一眼看上去，很像是被风吹动。

　　但如此厚重的门，不管怎么想，都不是风能够吹动的。

　　门后。

　　Morfonica登上了【中央信号塔】的顶部。

　　改为走在最前面的透子，看了一眼眼瞳中的时间。

　　【21：50】。

　　因为行星的顽强抵抗，和真白不太妙的身体状态，抵达这里的时间，比原定计划晚了5分钟。

　　透子又往前看。

　　前方，屋顶上，零零星星，至少站着有二十人的，Poppin'Party的行星守卫。

　　这些人，主要是为了防范自空中来的远程狙击、无人机袭击和浮空车袭击。所以，他们都手持狙击枪，望着远处的夜空。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刚才Morfonica切断了楼道的监控，把实时监控图像换成了重复播放的无人图像。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这个状态，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只要有人一开枪，肯定，所有的这二十人，都会立刻转向Morfonica的方向。

　　他们是拿着狙击枪。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只有狙击枪。

　　在79楼，巡逻好歹是分批次进行。而且，视听都有干扰，只要屏断够及时，就不容易发现其他人的状况。

　　但在这里，情况就很难。

　　只要做掉一个人，在开阔的平台之上，众人毫无疑问，会变成最醒目的靶子。

　　在刚才的中控室，极近距离下，五人对四人，都有人负伤。

　　现在，是二十人。

　　而且……

　　下方，是79层。

　　Morfonica处理掉了两拨巡逻人员，又处理掉了中控室的人。

　　但她们没有时间、也没有容错率去仔细搜索楼层，确认其他人员的状态。

　　按照往常的经验，79层的守备力量，至少还有二十人。

　　按照行动软件的计算，在【22：05】的时候，新的巡逻人员就会经过中控室，然后，发现情况。

　　考虑到【22：00】是行动开始的时间，上方会传来枪声，发现得，甚至有可能更早。

　　透子抬起头。

　　在守卫们站立的点位之中，高大的铁塔向无垠的夜空蔓延。

　　铁塔顶端，如同星星一般闪烁着的，就是指向【中心区】的通信设施。

　　原本的计划中，是用15分钟先解决两人，并找到掩体，再一口气突进。这样，还可以有空隙把后方的门锁死。

　　现在，时间少了5分钟……

　　“……来得及吗？”

　　透子轻声问。

　　“不要做太好的掩体。”

　　瑠唯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五百八十二章 玉屋呀


　　晚上21：55分。

　　Morfonica的小队登上了天台。

　　她们掩上房门，转移到侧面低矮的通风口后方。

　　前方，稍微更深入一点的位置，就有着回形的凹陷结构。

　　如果能够前往那里，作为掩体会更加合适。

　　不过，那回型的凹陷结构旁边，有两名行星驻守。

　　没有时间慢慢吸引，谨慎地处理掉他们了。

　　瑠唯做了一个手势。

　　Morfonica的众人蹲伏到通风口后方。

　　就在这里了。

　　就在这里，压制住敌人，处理掉通信设施。

　　透子无声地将大吉他包从背上摘下，放在地面上。她拉开侧面的拉链，里面露出的，是一柄军绿色的AT-4反坦克火箭筒。

　　七深的眼睛深处闪烁起齿轮型的光。筑紫在她的旁边抬起手。

　　“……”

　　真白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细细的，蓝白相间的气动注射管。

　　注射管是透明的。内部，黑色的线条在明亮的蓝色溶液中流动，看上去，就像是一管液体的蝴蝶鳞粉。

　　这是整个乐之城只有真白能用的特殊药物，【大蓝闪蝶】。

　　注射后，高额度地提升力量、速度、骨骼强度、肌肉强度、神经韧性、疼痛抗性和对伤害韧性，让人类可以短暂地将【属性点数】突破至更高的层级……

　　……让人类可以短暂地，超越“人类”的药物。

　　情况已经比预想中更紧急了。

　　真白想。

　　虽然，筑紫说了要一起承担，但真白仍没有办法不担心。

　　“（如果，没办法在开始的时候就压制这些行星，就靠自己服用药物，来镇压……）”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手覆盖在了真白的手上。

　　是瑠唯的手。

　　真白转过头，和瑠唯四目相接。

　　瑠唯轻轻地摇了摇头，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

　　晚上21：56分。

　　人群在下方的【小歌舞伎区】广场处，聚集得越来越多。

　　所有人都抬着头，望向空中，等待着22：00的焰火。

　　在时间几乎只与睡眠、金钱和生存必需品挂钩的乐之城里，这是它为数不多的，可以带来期待的时刻。

　　人群上方，小型无人机携带着广播，在人群的头顶上飞过。

　　“……烟花！当然是烟花了！”

　　“没有烟花，怎么能算得上是【樱花节】祭典呢！”

　　“美丽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为我们带来肾上腺素、多巴胺、惊喜与感动！”

　　“今晚，我们将一同见证这场精彩绝伦的烟花盛宴！”

　　广播大声播报着。

　　它飞过祥子的头顶。

　　穿着浴衣的祥子，站在人群中。

　　她的身边是睦，更外侧的左右两边，则是海铃和初华。

　　四人都抬着头。

　　她们在看【中央信号塔】，和不远处静静滑过的飞艇。

　　飞艇内。

　　喵梦坐在驾驶室内。

　　她将生物信息线缆接入仪表盘，娴熟地调整着像是数独界面一样的操作系统。

　　她时不时地向外望一眼。

　　她看到无人机群在空中集结，看到地面上的灯火如同繁星闪烁，看到身边沉浸在夜色之中的【中央信号塔】。

　　……

　　晚上21：58分。

　　透子把AT-4反坦克火箭筒从背包里拿了出来，并架到了肩膀上。

　　……

　　晚上21：59分。

　　“空中的樱花树！”

　　“夜晚的赏樱！”

　　“在夜空中绽放的樱花！”

　　“樱花、烟火、更多的烟火——”

　　“大型电子焰火表演，就要开始了！”

　　“让我们一起倒数，迎接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5！”

　　【小歌舞伎区】的民众们微微睁大眼睛。

　　“4！”

　　在花了上万块买来的“VIP观赏席位”上，游客们举着望远镜。

　　“3！”

　　透子把AT-4反坦克火箭筒的保险去掉了。

　　“2！”

　　祥子、海铃、初华、睦和飞艇中的喵梦，都看着夜空。

　　“1！”

　　透子按下了发射按钮。

　　……

　　晚上。

　　22：00分。

　　咻——

　　无人机放射出投影。

　　一棵巨大的、浅褐色的、盘根错节的樱花树的树干，在漆黑的夜空中浮现。

　　——嘭！

　　在樱花树的上方，樱红色的烟花炸开。

　　宛如一棵真正的樱花树那样，樱红色的树冠照亮了整个【填海新地1期】。

　　嘭、嘭、嘭、嘭！

　　樱花树的周遭。无数烟花绽放。

　　金、红、绿、蓝。各种各样的颜色点亮夜空，将本就是不夜城的乐之城一角，变得如同白昼。

　　光芒四溅，震耳欲聋。

　　高层玻璃的反射之下，所有的高楼都如同着火一般，外立面上反射着跳动的光芒。

　　下方，【小歌舞伎区】等待着的人们，兴奋地举起双手。

　　没有人注意到，【中央信号塔】顶端，那反坦克火箭筒发射时，尾部真实喷出的尾焰。

　　没有人注意到，反坦克导弹飞向高高的铁塔时，拖曳在空中的尖啸，和长长的白烟。

　　也没有人注意到。

　　导弹命中了铁塔上端的发信设备。

　　导弹在那里爆炸。

　　烟花绽放的【填海新地1期】之中，多了一朵并不在祭典计划之中的火花。

　　……

　　烟花燃放着。

　　喔喔喔喔喔！

　　【小歌舞伎区】的街道上，人们欢呼着，庆祝着。

　　咻——啪！

　　有人拉响手里的拉炮，增添节日的气氛。

　　而在塔顶。

　　咻——啪！

　　哒哒哒！

　　火光迸射，火线穿梭。

　　环境被火光照亮，宛如炽热的地狱。

　　在上方落下的、铁片构成的火雨之中，Morfonica和行星隔着掩体对射。

　　子弹飞溅。

　　瑠唯以【女王陛下】射击。子弹射入行星的身体，让他们呈“>”字形向后弯去。

　　哒哒哒！

　　掩体太狭窄了，无法很好地保护后面的人。行星的还击，又击中躲在最外侧的瑠唯的肩头。大口径的弹头，在那儿卷出血、碎骨和义体金属件碎片的花。

　　透子怒吼着推开瑠唯。

　　【同志的铁锤】开枪。宛如炮击般的破坏力，击碎了行星的头颅。

　　另一名行星冲上来，将子弹沿着切线，命中了正在进行【连带传染】骇入的筑紫的耳朵。而他自己，又被七深骇入脑机。他僵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脆弱的颈椎，然后是折断、倒下。

　　火光漫天。

　　更多的光从侧面而来，照亮了屋顶。

　　“Shining Days～Shining Days～”

　　一艘仍播放着Morfonica那轻松，明快，亮色调，满是五光十色的肥皂泡沫效果的MV的飞艇，正缓缓滑入【中央信号塔】顶部的侧面。





第五百八十三章 自过去抵达的未来


　　“喔喔，喔喔喔——”

　　飞艇的驾驶室之中，喵梦怪叫着，控制舵向。

　　艇身大幅度地倾斜，靠近【中央信号塔】塔顶的部分。

　　“就知道，就知道，清闲的工作压力起来最可怕——”

　　“爽看烟花的时间结束后，就是卖命的地方啦！”

　　“公交来啦！”

　　“快快快，抓紧上车，抓紧上车啦！”

　　“司机也是打工仔，要是发现情况要人命，会优先跑路啦！”

　　“你们最好快点！”

　　喵梦大叫着，操纵着飞艇。

　　飞艇逐渐往塔顶侧面接驳。

　　已经进入可以登艇的距离了。

　　瑠唯和透子掩护起筑紫和七深，向着侧面跑去。

　　火光飞溅，灰烟四起。

　　四周，混杂着火雨和浓烟。

　　几分钟前，还在夜空中闪闪发光的，如同星星闪烁的【发信设备】套组，此刻，已经全被透子的【AT-4反坦克火箭筒】吹飞成了碎片。

　　大块大块的、原本是【发信设备】的残骸从空中落下，沉重地砸在【中央信号塔】的顶部天台上。

　　更多的爆炸和电弧在天台上炸开。

　　它们遮蔽了视线……

　　……但并不能完全遮蔽逃跑之人的行踪。

　　“要跑了！射击！”

　　这些隶属于Poppin'Party的行星，动用热成像仪，将火力线对准撤离中的Morfonica。

　　子弹齐射。

　　一些子弹被跑在最后的瑠唯挡开、闪过。

　　但还是有另一些子弹，命中了Morfonica的成员。

　　行星是Poppin'Party的部队。作为乐之城最老牌、底蕴最雄厚的乐队帮派的成员，作战能力是不容小觑的。

　　“！”

　　子弹击中了七深的腿部。

　　在强灯光的照耀下，很明显地能够看出，一条血线从七深的小腿上飞出来，洒落在附近的地面上。

　　“对方的黑客被击中了！”

　　行星大声地呼喊，提醒队友。

　　黑客是一支小队里，最贫弱、也最危险的单位。

　　他们能够无声无息地发动进攻，制造必要之上的麻烦。但同时，他们在骇入过程中十分脆弱，本身的肉体强度也不算高。

　　与那些前线的、皮糙肉厚，能够依赖肾上腺素和类固醇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的突击士兵不同，只要一两发击中关键位置的子弹，就可以夺走一名黑客的性命。

　　同时，死亡的恐惧，和对于疼痛的不耐受，让黑客们面对伤势，也更加慌乱，更容易露出破绽。

　　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

　　腿部被击中，意味着行动力受损。

　　Morfonica将面临着要么舍弃七深，要么留下一人担着行动力下降的风险带走七深，的困难选择。

　　“集中攻击！”

　　经验丰富的行星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们立刻将被击中的七深，当作了突破口。

　　所有的瞄准线，都对准了她——

　　然而。

　　“你们知道～‘受伤’对我们来说，算什么吗？”

　　面对着这情况，七深笑了。

　　她弯腰，抓住被撕裂的裤管边缘，扯开尼龙的长裤。

　　长裤下方。

　　无机质的精钢光泽，在飞艇照射而出的光芒中闪耀。

　　七深的左腿，是腿部义体。

　　作为一名黑客，七深根本没有必要安装腿部义体。这不会增加她的RAM容量，也跟她的脑机速度没有关系。

　　这不是为了“力量”而安装的腿部义体。

　　而是因为“负伤”，而不得不更换的部分。

　　工坊，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人手，也不是一开始就充足的。

　　负责了【填海新地1期】，负责了底层的地盘，日复一日地与疯子、狂人、赛博精神病战斗。

　　受伤，绝望，痛苦。

　　一次又一次。

　　使用药物。

　　使用义体。

　　在队伍里诞生出一名义体医生。

　　这一切的背后——

　　“受伤，就算是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

　　“这一点至少～希望你们能够知道呢～”

　　七深笑着说。

　　子弹也有伤害到七深义体腿部上部，还是生理腿的部分。

　　但镇痛和止血，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给药了。

　　七深没有任何停滞。

　　她继续向前，并伸出手。

　　七深……或者说，Morfonica对于“战斗中的危险情况”的反应，比行星们估计中的更快。

　　七深跳过那些不能够击中她的枪，准确地锁死了那些能够击中她的枪。

　　筑紫在第一时间为她提供了辅助。

　　瑠唯从后方抓住七深，将她往前带。

　　透子从后方射击，击中那些七深没能来得及锁死枪械的射手。

　　在这慌乱之中，各人各司其职——

　　“……？”

　　有行星注意到了异常的情况。

　　“——少了——”

　　“——少了一个人——”

　　广町七深、二叶筑紫、八潮瑠唯、桐谷透子。

　　眼前，只有Morfonica的四名首领。

　　还有一名——Morfonica的绝对领袖——不在这里——

　　就在这时。

　　被七深吸引了注意力的行星们注意到了后方。

　　有什么起跳了。

　　咚！

　　一声闷响。

　　地面被用力挤压。

　　真白从先前Morfonica的藏身处弹射而出。

　　在判断了“集中制服黑客”的行星们身后，真白向前跃出。

　　兜帽被夜风向后吹起，露出了她白色的头发。

　　真白在这一次纵跃上，注入了全部的力气。她像是一道白色的流光般，向前。

　　“！”

　　行星们回头射击。

　　然而，Morfonica反击了。

　　子弹从前方射来，让他们不得不向前还击。

　　真白能跳的距离，比她状况良好的时期更短了。

　　但她还是挥出了她的【雨魂灵】。

　　【雨魂灵】在空中一闪。

　　它照亮那些曾是【发信设备】的，数米高、数米宽的残骸。

　　照亮正在金属质地的破损外壳之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照亮了印着【丰川家】家纹的发信装置——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堆碎铁——

　　——照亮了跟【丰川家】家纹并联在一起的，乐队帮派【Poppin'Party】的标识图样。

　　【雨魂灵】顶部放射出的电浆攻击，跟地面上的【发信设备】碎片中的电路相互作用，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轰。

　　在漫天烟花的轰鸣声之中，蓝白色的第二次爆炸，点亮了【电波信号塔】顶部的夜空。





第五百八十四章 “和平主义者”（8k1月票加更）


　　嗙！

　　数名行星向外飞出，撞在楼顶的隔离网上。

　　蓝白色的电弧击穿他们身上的电子设备，炸出炫目的光。

　　屋顶的行星，因为真白引发的第二次爆炸，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真白向前跑去。

　　飞艇已经完全滑进了众人的侧面。

　　充满质量感的飞艇外侧，舱门打开了，内部，指示灯闪烁着醒目的橘红色光芒。

　　透子已经抱着七深，跳上了舱门外的接驳台。

　　她将七深送入舱门之中，又转身往下跳，去接尚在下方的筑紫。

　　下方。

　　瑠唯还在进行火力压制。

　　真白继续向着瑠唯的方向跑去。

　　瑠唯伸出手，接应她。

　　而同时——

　　——嘭。

　　通往顶楼的门，在一声巨响之中，被撞开了。

　　踏踏踏。

　　脚步声。

　　武装的碰撞声。

　　枪械上膛声。

　　79楼的行星们，已经发现了异常，从下方冲了进来。

　　他们冲入天台，端起了【M251S阿贾克斯】动能突击步枪、【HJSH-18正宗】动能突击步枪，和【L-69卓式】智能霰弹枪。

　　正在往舱门内缩的七深。

　　刚刚被透子抓住的筑紫。

　　透子自己。

　　在接应真白的瑠唯。

　　还有背对出入口的真白。

　　Morfonica的所有人，都暴露在了这超过二十名的行星的射击距离之内。

　　于是，只能够殊死一搏了。

　　透子放弃了携带筑紫向上。

　　她重新拔出了枪。

　　她的脑机信号灯闪烁了一下，被慢慢点亮。

　　同样亮起的，还有筑紫的眼睛。

　　筑紫伸出手，准备了一个程序。

　　上方，七深也没有继续回缩。

　　她握住舱门的侧面，在脑机中打开了一个开关——

　　瑠唯也将手伸向自己的脑机。

　　同时。

　　真白在楼顶的猎猎狂风之中，在烟花的爆破声，和飞艇的强光之中，拿出了藏在袖管深处的【大蓝闪蝶】。

　　箭在弦上。

　　所有人都做好了在这里拼尽全力的准备。

　　行星们将放在扳机上的手，缓缓扣下——

　　就在这时。

　　空旷的天台上。

　　“——欸——停一停——”

　　传出了人说话的声音。

　　……

　　“都先停一下，好吗？”

　　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是从一名刚才接近真白的【雨魂灵】磁暴攻击中心，被电磁直接击中，昏迷了，倒在地上的“行星”的脑机旁【扩音外设】中传出来的。

　　那个声音，是一个年轻女性发出的。

　　声音很清晰，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欸——先不要打了——”

　　女性的音色明亮，声音也很活泼。听上去，有一种亲近感。

　　就像是天真、开朗的女大学生的声音。

　　不过，“天真、开朗的女大学生”，显然不足以形容她的一切。

　　嚓。

　　所有的行星，都在听到这句话后，把手指从枪的扳机上拿开了。

　　嚓、嚓、嚓。

　　他们抬起枪口。

　　重新拉上保险。

　　然后，将枪侧向指向了地面。

　　在场的三十余名行星，整齐划一地解除了交战状态。

　　哪怕是面对着敌人，面对着Morfonica的五位【大人物】那黑洞洞的枪口、闪烁着数据流的眼睛，和明显的杀意，也没有半分犹豫。

　　而另一边。

　　“……”

　　Morfonica的五人，也僵住了。

　　因为，这个声音。

　　她们绝对不可能认错。

　　这是乐之城的【大人物】。

　　【最初的双团】之一，Poppin'Party，的绝对领袖。

　　执【中心区】之牛耳，被称为【非凡之星】的传奇摇滚明星——

　　——也是她们曾经的引路人和顶头上司。

　　户山香澄，的声音。

　　“欸，欸～”

　　香澄通过那名行星的扩音外设，清晰地说着话。

　　“嗯～【填海新地1期】的【中央信号塔】的顶端信号有点糟糕～”

　　“我想着怎么回事呢，观察了一会。”

　　“没想到～”

　　“这边，也开了烟花啊？”

　　“……”

　　怎么回事？

　　【发信设备】，可是被炸毁了啊？

　　对丰川的积怨，都已经不必提了。

　　这直接证明了Morfonica已经叛出了Poppin'Party，正式对Poppin'Party宣战了。

　　可是，香澄的情绪很寻常。

　　跟此前每一次和Morfonica沟通，布置工作——甚至是私人谈话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不同。

　　这种异常感，反而让Morfonica的众人感觉到不对劲。

　　“……”

　　与就这样站在原地的行星们不同。

　　Morfonica的成员们虽然困惑，但不会就这样等待着。

　　不管怎样，不能够被迷惑。

　　这说不定只是话术的一环。

　　七深往舱门内回缩了。

　　透子也抓住了筑紫，趁这个机会，跳到了缓慢行驶的飞艇上。

　　瑠唯退到了一跳，就能够跳上飞艇的位置。

　　而真白也转过了身。

　　“……”

　　真白凝视着发出声音的位置，向后走，慢慢靠近瑠唯身边。

　　而前方。

　　“好像弄出了很厉害的场合啊。”

　　香澄通过【扩音外设】，还说着话。

　　“是吧，小白？”

　　“……”

　　香澄亲切地叫了真白的昵称。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叫真白。

　　从前，香澄这样叫真白的时候，真白总是会感觉到不好意思。

　　那可是户山小姐啊！

　　就算已经被户山小姐这样叫了两年多，每一次被称呼的时候，真白还是会感觉到扭捏、局促、心口发热……

　　……但今天，不是这样。

　　真白还是第一次在跟香澄交谈的时候，感觉到了错愕、愤怒、不安、失望和绝望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的心情。

　　为了给【大蓝闪蝶】模式下的，超高负荷的身体供血，真白的心脏，当然也已经义体化了。它会忠实地工作，不会有丝毫偏差。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那颗心脏如同一颗生理心脏那样，异常地紧缩，疼痛着，变得冰凉。

　　愤怒燃烧成了绝望。

　　绝望又燃烧成了虚无。

　　真白明白了一件事。

　　户山小姐没有把她“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

　　生气、错愕、惊讶——甚至可以是欣喜、欣慰——

　　——都没有。

　　到了现在，她都没有表现出来。

　　在这最后的时刻，她还是没有把自己当作“自己人”。

　　这个认知让真白感到一片虚无。

　　“……户山小姐。”

　　真白慢慢地说。

　　“嗯？”

　　香澄带着笑意问。

　　就像此前的任何一次那样。

　　真白甚至能够想象出她微笑的模样。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为了调停而来的女人（8k1刀片加更）


　　夜空。

　　最中心的“大樱花树”已经彻底盛开了，电子投影创造的樱花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夜空之中。

　　零星的其他烟花，仍然在【填海新地1期】上空绽放。

　　樱花花瓣飘落、

　　有一些，落在了80层的【中央信号塔】的顶端。

　　落在仓田真白，和只有声音存在于此处的户山香澄之间。

　　“户山小姐。我的脑机里装着【纯白】这件事，你早在认识我之前，就知道了吗？”

　　站在这些樱花之中，站在全副武装的行星身前，真白比她自己想象中更平静地问。

　　“是，也不是。”

　　香澄同样平静地回答。

　　“如果要准确地说，我是在第一次处理你的脑机的时候，才知道，你的脑机操作系统是【纯白】的。”香澄说。

　　“之前不知道吗？”真白问。

　　“我有猜想它是。”香澄说，“不过，直到打开的时候，才得以确定。”

　　“那没有差很多。”真白说。

　　两人沉默了片刻。

　　“户山小姐。”真白又问，“我只是你测试【纯白】的工具吗？”

　　“小白。”

　　香澄叫了真白的名字。

　　她说：

　　“一名病人得了致命的疾病。”

　　“如果保持心态平稳，有20%的概率生还。”

　　“而告知他真相，则他会因为心情剧烈波动，内环境失调，生还概率下降到接近0。”

　　“他孤身一人。没有家属可以替他做出决定。”

　　“如果你是这个病人，你希望自己被告知真相吗？”

　　“……回答我的问题，户山小姐。”

　　真白说。

　　“我想要知道小白的答案。”

　　香澄微笑道。

　　“……我会。”真白说，“我想要知道真相。”

　　“我想也是呢。”香澄笑着说，“我也觉得，小白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毕竟，你为了知道‘真实’的未来，而给自己安装了那么多的义体嘛。”

　　“……”

　　真白沉默。

　　“但你知道吗？”香澄说，“这个问题，其实无所谓病人做出哪一种选择。”

　　“因为，从病人知道自己需要‘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也就是说。”

　　“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针对医生的问题。”

　　“而所有的医生，不论是从情理上，从责任上，从敛财上，还是从规避职业风险的角度上，都会选择让病人有20%的概率活下去的【隐瞒】。”

　　“所以，从一开始……”

　　“【想要知道真相并死去】的人，就注定不可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在真白面前，香澄明朗的声音飘扬在夜风中。

　　“【纯白】是针对安装过量义体的人，而开发的操作系统。”

　　“它与迄今为止所有的操作系统，都不同。”

　　“因为它拆除了遏制赛博精神病发作的必要组件。”

　　“它不是为了让人不发作赛博精神病而诞生的。”

　　“因为实际上，让‘赛博精神病’不发作，只是一个伪命题。”

　　“人和机械。有机物和无机物。神经电讯号和电子电讯号。它们本来就不是相同的东西。”

　　“除非在基因层面上有所改变……也就是，从出生的时候起，就已经‘与众不同’，否则，所有安装了大量义体的人，都必然会走向赛博精神病的道路。”

　　“无非是早或晚的差别。”

　　“我见过这么多人了。”

　　“没有一例例外。”

　　“【纯白】，是为了将人诱导向‘安全的’赛博精神病。而诞生的操作系统。”

　　“能够控制自己的杀意，能够正常地交谈、对话、生活，能够被监管，能够回到社会。”

　　“【纯白】结合了丰川拥有的技术，致力于让高改造群体转变成这种更稳定的存在，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它是为了救人而诞生的。”

　　“救像你这样的人。”

　　“……”

　　“小白，你很成功。”

　　“过于激烈的情绪，过于集中的脑波……【纯白】尚在测试当中，有很多情况，都会导致它的不安定化。”

　　“所以，我没有将你正在接受一项危险的测试项目的事，告诉你。”

　　“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一切。”

　　香澄说。

　　风穿过真白的身边。

　　“……不。”

　　真白说。

　　“我还是……不明白。”

　　她低声说：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担心我无法接受，导致实验失败……”

　　“……为什么，后来不告诉我？”

　　“后来，我绝对已经稳定了。”

　　“这种事，没有那么绝对——肯定有某一个状态，可以慢慢地——”

　　“——难道认为我肯定不会发现吗！？难道认为可以永远地瞒住我吗！？”

　　真白猛地抬起头——

　　“小白。”

　　香澄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

　　“因为我认为，在你发现之后再告诉你，才是最好的。”

　　香澄说。

　　“什……”

　　真白完全不能理解。

　　不能明白。

　　自己发现？

　　现在，自己的胸腔深处只燃烧着愤怒和绝望的残渣，燃烧着不被信任，被背叛的空洞感情。

　　只燃烧着复仇的渴望。

　　就算是香澄这事后解释的说辞，也不能抹消这已经存在的感情。

　　怎么可能，这样才是最好的——

　　“小白，你是那个出现在我面前的，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香澄说。

　　“但躺在我面前的病床上的，不只有你。”

　　“一个人、两个人。没钱的人，有钱的人。”

　　“当你坐到上面的位置的时候，你就成为了下面所有人的‘医生’。”

　　“——”

　　香澄像是什么都没说。

　　但真白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户山小姐，永远都是你来决定，什么是最重要的，是吗？”

　　她问香澄。

　　“我的知情权不是最重要的，被炸掉的【发信设备】不是最重要的……”真白说，“Morfonica是不是在Poppin'Party的麾下，也不是最重要的。”

　　“我们所有人都被比较着。损失一部分，去换取另一部分。”

　　“为了‘最重要的东西’。”

　　“户山小姐。”

　　“是这样吗？”

　　真白问。

　　“……”

　　而香澄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最重要的是什么，户山小姐？”

　　真白最后问。

　　“是乐之城。”

　　这一次，香澄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答了她。





第五百八十六章 决意之夜


　　夜风拂过。

　　在空中燃放的烟花，已经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疏。

　　【樱花节】晚上十点的电子烟火表演，就要接近尾声了。

　　“喂，喂！”

　　飞艇驾驶室内，着急的喵梦向后探头。

　　风吹乱她的短发。

　　她对着后方舱门处，站在那儿的七深、透子和筑紫大喊：

　　“你们的老大，怎么还不上来啊！？”

　　“在那里跟个无线电聊天，聊什么啊，有什么好聊啊！？”

　　“拜托，喂，要聊之后再聊啊！”

　　喵梦伸手挥向窗外。

　　窗外，从飞艇的驾驶舱内，已经看不到【中央信号塔】的边界了。

　　“我们要飞过了！”喵梦大叫，“这已经是最慢巡航速度了！”

　　“而且，烟花马上要结束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异常停靠要掩饰不住了啊！怎么不上来——”

　　“我也不知道！”

　　透子急道。

　　与絮絮叨叨的喵梦相比，透子明显要更着急，她的头上渗出汗珠。

　　“还在跟户山香澄聊什么！？”透子说，“拜托，都到这一步了啊！把那音箱打了，就完事了！要说，也得是等我们独立出来了以后，在谈判桌上再说啊！？”

　　“小白……”

　　透子身边，筑紫也满脸焦急。

　　……

　　天台上。

　　猎猎风声。

　　“我会为了乐之城的所有人而行动。”

　　香澄说。

　　“包括你，小白。”

　　“小白，你得救了。这是事实。”

　　“在这个世界上，‘得救’本身，就是微小的奇迹。”

　　“我要将这种奇迹延续下去。”

　　“身体上，精神上，所有的部分。”

　　“小白，你能够得救，我确实从内心深处感到高兴。”

　　“因为我一直很喜欢、很欣赏你。”

　　“——！”

　　真白的瞳孔因为香澄的这句话而猛地收缩——

　　“小白，我从来没有任何事骗过你。”香澄说，“跟你相遇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我会救你。”

　　“而你活下去，能够救更多的人。”

　　“看到你为了找到真正的意义，安装了如此之多的义体——在看到你为了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而深深迷茫的时候，我确信了。”

　　“你会是一个比我更好的‘医生’。”

　　“独立出去后，你将会真正成为带领这城市的一员。”

　　“不过……”

　　“现在就动手，确实比我想象中，更早了一点。”

　　“我还以为，至少会等到夏天。”

　　“有计划之外的力量帮助了你，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段时间，我确实变忙了。有很多地方，没能顾及到。”

　　“抱歉。”

　　“能再等我一些时间吗？”

　　香澄对真白说。

　　“……”

　　真白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

　　而在无言的真白面前……

　　“我在缔造一座‘完美之城’。”

　　香澄忽然说道。

　　“完成以后，我没有打算持有它。”

　　“如果你愿意再等一段时间，它会是你的，小白。”

　　“——！”

　　这是在说什么！？

　　香澄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真白浅浅地倒吸了一口气——

　　香澄又说：

　　“到那时，我们之间就不需要再有隐瞒了。”

　　“我不需要再当‘医生’，你也不需要。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需要。”

　　“我们会有音乐，有梦想，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城市。”

　　“一座闪烁耀眼，令人心动不已的城市。”

　　“所以，在这里停下来，对你和我都好。”

　　电波声沙沙响着。

　　“所以，我想啊……”

　　“就把这就当成烟花事故中的一场意外吧？”

　　“有无人机不慎撞上了【中央信号塔】的顶端，导致了爆炸事故。”

　　“常见的新闻题材。”

　　“你觉得如何呢？小白？”

　　“……”

　　真白陷入了迄今为止最长的一次沉默。

　　然后。

　　她放下了手中的【雨魂灵】。

　　真白往后退了一步。

　　又一步。

　　她靠到了一直等在原地，虽然焦急，但尚没有上前说话的瑠唯的身旁。

　　真白低着头。

　　她轻轻地说了什么。

　　瑠唯的面上流露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但她很快，也轻微地点了下头。

　　……

　　上方。

　　飞艇已经在慢慢滑出大楼边沿了。

　　夜空中，最后一朵烟花也熄灭，电子信号模仿出来的余烬缓缓落下。

　　“哇啊！”

　　飞艇上，喵梦的惨叫从飞艇头部响到尾端。

　　“还不如跟我的老大出门呢！”

　　“至少我的老大不会让人一直等她——她总是最早到的！”

　　“等等，好像有让人等过。关键时刻，她好像……”

　　“好吧，我的老大也有点那个！”

　　“但你们这，还是太夸张啦——”

　　喵梦急得直跳脚。

　　而舱门处。

　　焦急地向下望的筑紫，紧紧抓着栏杆的七深，和已经要准备往下跳的透子的脑机，都忽然在同时闪了闪。

　　她们的脸色，也在同一时间变了下。

　　随即……

　　“喔哇！”

　　前方，坐在驾驶舱里的喵梦大叫一声。

　　因为，后方的筑紫突然索求了一条操作命令。

　　……

　　天台上。

　　真白仍旧沉默着。

　　《Shining Days》的MV，从真白身后滑过。

　　然后。

　　那MV的界面，闪了闪。

　　啪嚓。

　　MV的大幅面画面，变得一片漆黑。

　　MV向下播出的声音讯号电波，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了。

　　而且，不仅仅是喵梦驾驶的这艘飞艇上的信号，被切断了。

　　命令沿着飞艇公用的线路，在夜空中传播。

　　啪嚓、啪嚓。

　　空中同样盘旋着的，其他四艘在播放广告和MV的飞艇，也都同时闪了闪，变得一片漆黑，无声无息。

　　欸？

　　什么！？

　　飞艇上的音频播放，怎么全都关掉了？

　　【小歌舞伎区】内外，刚刚观赏完最后的烟火的乐之城民众们，都因为耳机里的音频路线被突然切断，惊讶地抬起头。

　　他们看着变得一片漆黑的，飞艇外的显示屏。

　　【小歌舞伎区】内闹哄哄的。

　　祥子也在这人群之中。

　　她同样惊讶，但并不是因为跟民众们相同的原因。

　　“（飞艇的行进速度太慢了。）”

　　祥子盯着靠在【中央信号塔】旁边的那艘飞艇，想。

　　那是喵梦驾驶的飞艇。

　　按计划来说，它在五分钟以前，就应该要加速驶离了。

　　而这突然的飞艇显示屏切断，也不在计划之中——

　　就在这时。

　　嚓、嚓。

　　先是信号接通的轻声。

　　然后，是雪花点。

　　所有飞艇上的屏幕，都同时亮了起来。

　　而它们映照出的……

　　……是此刻，正站在天台上，低着头，被风狂乱地吹动白色发梢的仓田真白。





第五百八十七章 宣言


　　所有的飞艇上，都映照出了仓田真白的身影。

　　投影？

　　怎么回事？

　　地面上，人群因为这不在节目单中的情况而骚动起来。

　　“这也是【樱花节】的祭典活动中的一个环节吗？”

　　“惊喜彩蛋？”

　　“嗯～？什么什么？新的投影技术？”

　　有人好奇。

　　“该不会是信号故障吧？”

　　“以前可没有这种环节啊！”

　　有人担心。

　　“哇噢噢噢噢！是仓田真白呀！”

　　“是我们的领袖！我们的领袖登场了！”

　　“她好可爱！！”

　　还有人单纯地因为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乐队领袖，而感觉到高兴。

　　而在混乱的人群中，祥子的眉头越锁越紧。

　　“（这可不是计划中有提过的部分。）”

　　祥子想。

　　合作中的友方，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这可是合作中比“敌人比想象中更强大”还要更加恐怖的事情。

　　就算那是仓田真白，这件事也是很可怕的。

　　祥子回身，轻轻地碰了一下身边的睦。

　　“睦。”祥子压低声音，说，“确认一下浮空车——”

　　就在祥子的话刚说了一半的时候。

　　上空，仓田真白的声音突然从飞艇之中播报而出。

　　【仓田真白：是啊。】

　　【仓田真白：如果是过去的我。】

　　【仓田真白：肯定觉得香澄小姐的邀请，很有吸引力吧。】

　　欸？

　　在说什么？

　　真白没头没尾的发言，让下方的群众又加深了一分疑惑。

　　而在他们的头顶上，真白的声音回荡着。

　　【仓田真白：拯救别人。】

　　【仓田真白：被别人拯救。】

　　【仓田真白：为一个美好的理想行动起来，寻找自己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仓田真白：户山小姐说的，是我一直追求着的东西。】

　　【仓田真白：……】

　　真白在镜头前，抬起了头。

　　白色的刘海下面，是澄澈的蓝色眼睛。

　　她没有打【大蓝闪蝶】。

　　但她的眼睛仍旧明亮，如同透明的琉璃。

　　【仓田真白：户山小姐一直都没有改变。】

　　【仓田真白：是我改变了。】

　　【仓田真白：抱歉。】

　　【仓田真白：在户山小姐赋予我意义之前，我找到了别的意义。】

　　【仓田真白：户山小姐对我投以资源，投以期待。但我已经接受了一个意义，不能够再接受别的意义了。】

　　【仓田真白：占据户山小姐期待的位置的，是一个没有户山小姐那么伟大的意义。用这样的意义代替了户山小姐的期待，真的很抱歉。】

　　【仓田真白：但我并不后悔。】

　　【仓田真白：户山小姐。】

　　【仓田真白：我不想救很多人。】

　　【仓田真白：我只想救我的朋友。】

　　【仓田真白：曾经为了救我，而豁出她们自己性命的朋友。】

　　【仓田真白：——户山小姐！】

　　顶楼的狂风之中，真白猛地抬高了声音。

　　【仓田真白：你是对的！】

　　她大喊！

　　【仓田真白：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可以，也愿意成为你的棋子！】

　　【仓田真白：你救了我！】

　　【仓田真白：我欣赏你、憧憬你，尊敬你，爱你！】

　　【仓田真白：就算你用我测试【纯白】，就算你认为我只是众多病人中的一个，就算你想要利用我——我也还是喜欢你！】

　　【仓田真白：只是我一个人的话！】

　　【仓田真白：你要我的性命，我都可以给你！！】

　　【仓田真白：——但Morfonica，不可以！！！】

　　【仓田真白：我可以是你的棋子，但Morfonica不可以是你的棋子！！！】

　　声音在【填海新地1期】上空响彻。

　　【仓田真白：户山小姐！】

　　【仓田真白：对于户山小姐来说，最重要的是乐之城！】

　　【仓田真白：但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Morfonica！】

　　【仓田真白：我们已经无法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了！】

　　在屏幕上，真白向外大幅度地挥动手臂。

　　【仓田真白：我是Morfonica的领袖，仓田真白！】

　　【仓田真白：从今天起，【填海新地1期】Morfonica属地，将收回一切共享给Poppin'Party和丰川家的权限！】

　　【仓田真白：从现在开始，Morfonica和Poppin'Party……】

　　【仓田真白：……解除合作关系！】

　　……

　　什么……

　　怎么会这样！？

　　人群因为真白突如其来的宣言，而陷入了混乱！

　　“……最终变成这样了吗。”

　　骚乱的人群中，初华看着飞艇上的大屏幕，感叹道。

　　“虽然知道今天的行动就是这种含义……”她说，“但没想到，会当场就对着民众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啊。”

　　“Afterglow的宣战才刚被压下来，又是Morfonica啊。”

　　初华身边的海铃说。

　　她身体挡在祥子的身前，用手护着睦，防止两人被骚动的人群冲走。

　　“接下来的日子里，乐之城恐怕要够呛了。”

　　海铃说。

　　“……”

　　海铃怀中的睦，一如既往地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发表意见。

　　“是啊……”

　　初华说。

　　“（然后，我们也要够呛了。）”

　　她留下了后半句话。

　　比计划更加激烈的脱离宣言。

　　水塔的建设、肝移植的康复、合作的磨合……

　　留给这些的时间，又要被压缩了。

　　恐怕，会让总是喜欢把事情掌握在手中的，我们的老大颇为不悦吧。

　　初华这么想着，看向祥子。

　　然而。

　　“……”

　　在初华身旁，祥子注视着大屏幕。

　　没有预想之中的愁眉紧皱，也没有预想之中的阴沉脸色。

　　祥子望着头顶上的大屏幕。

　　她的眼睛里放出光彩。

　　祥子在笑。

　　那是一个疯狂、瑰丽的笑容。

　　在那个祥子混杂着雨和血来找初华的夜晚过后，初华已许久没有看见祥子露出如此的笑容。

　　那是对于即将到来的动荡、混沌和机遇的期待。

　　就像是匕首被从护套中拔出，露出了晃眼的光芒。

　　初华为这光芒目眩了一瞬—

　　但就在下一刻，祥子把她的笑容收起来了。

　　祥子盯着夜空，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

　　初华顺着祥子的视线望去。

　　远处的天空中，有东西在夜空里闪烁了一下。

　　祥子目光一凝。

　　“睦。”

　　祥子又轻，又快地说。

　　“去叫浮空车来。”

　　“快。”





第五百八十八章 今年的焰火表演太刺激了（8k2月票加更）


　　啪！

　　夜空之中，光芒再度绽放。

　　不过，不是因为烟花活动延长了。

　　而是因为【雨魂灵】再度劈了下来。

　　啪！

　　蓝白的电光在屏幕中炸裂。

　　【中央信号塔】的顶层，炸出一丛蓝白色的电光。

　　在漆黑的夜空中，那光芒就算不通过转播，也能够通过生理眼很清晰地看到。

　　当然，如果你有【望远】系数在3.0以上的电子眼，还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那光芒再一次在【中央信号塔】顶层中引发了磁暴。

　　磁暴席卷【中央信号塔】顶楼。

　　倒下的行星们的脑机，被彻底地摧毁。

　　这让经由他们的脑机转播的飞艇播报，和香澄的声音，都同时消失了。

　　所有的飞艇外表面，重新变得一片漆黑。

　　同一时间，真白和瑠唯向后助跑。

　　飞艇已经缓缓驶离了【中央信号塔】的外部。

　　5米。

　　10米。

　　舱门，已经距离【中央信号塔】的边缘越来越远了。

　　真白和瑠唯跑到了塔顶的边缘。

　　夜风呼啸。

　　向下望去，楼下的车流都只不过是闪烁的小点。

　　而就在这样的高楼边缘。

　　两人起跳了。

　　“——！”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飞跃夜空。

　　繁华车流的光带，也成为了这一跃的背景。

　　真白和瑠唯在空中伸出手——

　　“！”

　　瑠唯抓住了舱门最下方的一根栏杆。

　　而真白抓住另一根——

　　“——！”

　　那根栏杆摇晃了一下，真白没有抓稳——

　　“小白！”

　　一只手抓住了真白。

　　上方。

　　透子用脚钩住舱门边沿，向下大幅度俯身，抓住了真白。

　　“……透子……”

　　“说得好，小白。”

　　抓住真白的透子，在风中对真白露出了笑容。

　　空中。

　　瑠唯向上，爬入舱门。

　　透子抓住真白，将她向上拉。

　　而下方。

　　屋顶上，行星们重新抬起了枪。

　　哒哒哒！

　　火光在夜空中飞溅。

　　行星们在此时终于开始射击。

　　他们被命令过“先停手”。在他们的领袖，户山香澄对他们再次下达命令之前，他们都不会进行攻击。

　　但现在，由于磁暴的影响，他们联系不上户山香澄了。

　　行动模式立刻转入【自动判断】。

　　在判断了具有威胁性的敌人正在逃跑后，他们重新回到了攻击状态，进行射击。

　　不过，他们射击的时机，显然太晚了。

　　真白在Morfonica的成员的掩护之下，已经爬进了机舱。

　　“——！”

　　七深拉过架在舱门旁边的机枪。

　　筑紫为她提供准星校准。

　　两人反击。

　　哒哒哒哒！

　　火舌飞溅。

　　“哎呦，我的赛博苍天，我的生物学列祖列宗呀！”

　　喵梦那比机枪射击声还要响的声音，从飞艇前部传来。

　　“你们可算上来啦！”

　　“你们知道吗，我都要跳伞了！”

　　“跳伞啊！”

　　“我跟你们讲，我四个队友都在下面……啊呸呸呸！不是地下那个下面，是地面那个下面！”

　　“总之，我们不跟她们在一块儿！”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她们可以自己跑哇！”

　　“她们是真的干得出来，遇到事儿丢下我，自个儿跑了这种事的！”

　　“以前，我跟她们一块儿去拔一个农场主的脑机的时候，就发生过！”

　　“说着什么‘麻烦你一下’，就把我丢下来，自个儿坚持——”

　　“我可以没命啦！不不，我也不可以没命，但我一定要没命的话，我的队友也得跟我一起！我知道，你们也希望我的队友陪你们一起——这样我们下去，还可以十个人一起玩大富豪——虽然我更喜欢是在阳间玩大富豪，因为不知道我变成灵魂还有没有手——”

　　“——右满舵！”

　　喵梦一边叫着，一边执行了右满舵的指令。

　　嗡……

　　飞艇开始大幅度地往右侧偏移。

　　它在渐渐远离【中央信号塔】。

　　“好啦，好啦！咱们抓紧儿快走！”

　　喵梦操作飞艇，向远方飞去。

　　不过，就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

　　咻——

　　啪！

　　嘭！

　　一枚狙击枪的子弹，击中了飞艇的后方尾翼。

　　尾翼上，有合金防护层保护，但即便如此，子弹还是穿过了侧面，造成了破坏。

　　飞艇猛烈地震颤。

　　“哇——哇喔喵！”

　　Morfonica的五人，因为震动被从飞艇舱门推向内侧。不过，没有人叫。

　　只有喵梦叫得最大声。

　　【中央信号塔】屋顶上，一名行星的狙击枪枪口冒出白烟。

　　原本在屋顶的行星，就是为了防御空中攻击，而配置的武装力量。

　　他们都装备了狙击枪。超远距离射击，自然是他们要负责的领域。

　　呯！

　　飞艇再次被擦中。

　　“哇哦！哇哦！！”

　　喵梦叫得就好像她们下一秒就要坠毁一样。

　　不过……

　　“回正，回正！拉远、拉远！”

　　飞艇尽管颤动，还是向外飞去。

　　【中央信号塔】位于【填海新地1期】的最中心。而【填海新地1期】，又在乐之城的空中工事防御网之下。平时，如果有大型飞行器进入【填海新地1期】，必然要先经过乐之城的总防御网。

　　Morfonica的背叛是意外情况。正常情况下，大型飞行器从理论上来说，就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里。

　　因此，安置在【中央信号塔】上的行星，主要的警惕对象是中小型飞行器。

　　行星们都配备的是针对中小型飞行器特化的长距离精准步枪和狙击枪，而非进攻大型飞行器的大口径火箭筒。

　　这让他们在对抗飞艇上，显得有些火力不足。

　　喵梦和Morfonica的成员们搭乘的飞艇，被多次命中。飞艇的侧面冒出黑烟。

　　但即便如此，它还远远没有严重到会坠毁的情况。

　　“逃跑啦，逃跑啦！”

　　这里姑且没有比喵梦的尖叫更可怕的东西。

　　飞艇缓缓撤离。

　　眼看着，就要完全脱离行星们的射程范围了。

　　然而，就在这时。

　　嗡嗡。

　　黑夜中，传来了空气被破开的声音。

　　嗡嗡。

　　小小的光点在夜空中闪烁，像是星星，又像是发光的蜂群。

　　嗡嗡。

　　这些光点以很快的速度接近飞艇，眨眼间，就到了飞艇附近。

　　那是一群【翼手龙】小型无人机。至少有40架。

　　它们金属的外壳，在飞艇的航向灯的照耀下反射着流动的光芒。





第五百八十九章 在夏威夷学的（8k2刀片加更）


　　“攻……”

　　面对着这些排列整齐，像是长着四根长长剃刀的小方盒子一样的【翼手龙】小型无人机，喵梦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攻击。

　　但是……

　　“等等，这飞艇没有装枪啊！”

　　为了不在行动之前就引起Poppin'Party和丰川的疑心，为了保险起见，喵梦驾驶的飞艇没有在头部、艇身下方和艇身侧面安装任何的可调节式外部火枪。

　　它只有一挺位于舱门内侧的机枪。

　　而这机枪是喵梦无法控制的。而且，它只能用来对付固定点位的敌人——无人机可以很轻易地躲过它的攻击：通过绕到飞艇的另一侧，或是飞艇的正上方、正下方、正前方和正后方。

　　“它们来了！”

　　后舱内，筑紫喊道。

　　而同一时间——

　　所有的【翼手龙】小型无人机，露出了架在它们身下的机枪。

　　哒哒哒哒哒！

　　火光向着飞艇倾泻而下。

　　顷刻间，飞艇便被笼罩在不断炸裂的火光之中。

　　“哇啊啊啊啊啊！”

　　对于喜欢怪叫的人而言，怪叫至少有一个好处：

　　如果你在情况不那么危急的时候就怪叫个不停，那么，情况变严重时，你的怪叫也不会给别人带来更多的压力了。

　　喵梦尖叫着。飞艇拖曳着火光在空中滑行。

　　无人机拦住了飞艇的去路，并持续逼近。

　　它们将飞艇往回驱逐。

　　而喵梦只能再打左满舵，全速后退。

　　她不能控制飞艇继续往前，去目标地点的停机坪了。

　　因为那样这艘飞艇将笔直地冲进无人机群中，那势必引发巨大的爆炸，让她们当场坠毁——

　　虽然这样被无人机驱逐着回到靠近【中央信号塔】的位置，最终也是会在双重夹击之下着火、爆炸——

　　不过。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从另一个方向飞射而来的子弹，划破了夜空。

　　啪——嘭！

　　子弹打中数架【翼手龙】无人机。

　　大团的火花炸开，这些携带着机枪的凶器，在变成夜空中新的烟花。

　　而在【翼手龙】无人机群的后方……

　　嗡。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嗡嗡。

　　一架流线型的【AirV-3】浮空车在黑夜中升起，滑向【翼手龙】无人机群的后方。

　　【AirV-3】的侧面舱门大开着。

　　明显比飞艇更加狭窄的空间内部，同样架设了一挺机枪。

　　机枪后方，海铃正操作着它。

　　哒哒哒哒！

　　机枪射出的子弹在夜空中画出火线。

　　它们再次命中数架【翼手龙】无人机，在金属的外壳上敲出金色的火花。

　　嗡嗡嗡。

　　【翼手龙】无人机群立刻转向，贴近飞艇，试图规避伤害，同时让来袭者忌惮后方的飞艇，不敢轻易射击。

　　但是，【AirV-3】中的攻击手段，可不止机枪一种。

　　蹲在海铃脚边的初华，在夜风中抬起了她的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瞄准。

　　锁定。

　　射击。

　　咻——嘭！

　　电浆弹精确地击中试图躲在飞艇附近的【翼手龙】无人机。

　　无人机闪烁着电子短路的火光，打着转儿，砸在飞艇的表面，又从弧形的表面上弹开，滑下，落向车流如梭的地面。

　　无人机大幅度转向。

　　【AirV-3】同样紧咬。

　　机枪和【M-179E阿喀琉斯】相互配合。【AirV-3】所到之处，【翼手龙】无人机片片碎裂，化作闪耀的光斑。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飞艇内，看着外部接连炸裂的火花，喵梦大声叫道。

　　“Oblivionis，Mortis，Timoris，Doloris！你们果然来了！”

　　她大喊道：

　　“我一直相信着你们会来的！”

　　“我早就跟Morfonica的几位老板说过，你们是最可靠的！”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咱们的人更有契约精神啦！我一直都相信，我的队友，是绝对不会丢下我们的啦！”

　　“你这么相信我们，我很感动。”

　　喵梦的脑机中，在这时传出了透过【窄束无线电链路】传来的，海铃的声音。

　　“不过，我很确定你刚才不是这样说的。”

　　海铃说，并扣下扳机。

　　啪——轰。

　　又是一排【翼手龙】无人机被命中，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你怎么听到的？我没关好信道！？”

　　喵梦惊讶道。

　　“不需要听，也能猜到。”

　　这回，是坐在驾驶室里的祥子说的。

　　坐在副驾驶位的祥子盯着面前的一堆仪表，计算着航道图。

　　而在她身边，负责驾驶的睦摇动控制杆。

　　【AirV-3】呼啸着，驱逐【翼手龙】无人机。

　　有一些无人机从机群中分散出来，试图对【AirV-3】发动反击。

　　但与飞艇不同的是，【AirV-3】有着十分良好的高机动性。

　　它丝滑地在空中转向，始终将绝大部分的【翼手龙】拿在机首前方。

　　已经先一步被对方占据了有利空间的【翼手龙】们，很难在空战中成功绕到良好的位置，再发动精确的攻击。

　　而且，【翼手龙】们的劣势在此时展现了出来：

　　它们装备的轻型机枪，和【AirV-3】与飞艇上装的重型机枪相比，射程太短了。

　　【AirV-3】始终警惕地保持着一个相当良好的距离。

　　在这个距离上，【AirV-3】能够命中【翼手龙】。然而，【翼手龙】却无法对【AirV-3】进行反击。

　　嗡嗡嗡……

　　无人机群为了回避【AirV-3】，被赶向飞艇的侧面。

　　然而，那边，Morfonica已经架着机枪，等着它们了。

　　火光漫天。

　　无人机群在【AirV-3】和飞艇的联合进攻之下，被渐渐剿灭。

　　嘭！

　　又是一架【翼手龙】无人机被命中了。

　　它的钢铁翅膀上冒出黑烟。

　　它歪歪斜斜地向下坠去，它在风中飘摇，并最终坠落向【中央信号塔】的方向。

　　咻……

　　啪、嗒。

　　这架【翼手龙】坠落在【中央信号塔】的屋顶上。

　　啪啦啦。

　　它的外壳因为冲击而打开了。

　　从外壳里面，弹出了一块长一米、宽一米的黑色板状设备。

　　喀哒。

　　那板状设备落在地面上。

　　它震动了两下，然后……

　　嗡。

　　从板状设备的前部，向上放射出了一束光。

　　那就像是舞台上会用的，进行立体投影的光芒。

　　光芒之中。

　　隐隐浮现出了一个虚拟影像。

　　……

　　又是了不起的书友时间～

　　有书友创作了如龙背景的mygo同人《人中之龙高松灯》

　　是写原作两个乐队十人在黑道背景下发生的故事

　　也是在cwm，直接搜就可以搜到！

　　很不错！

　　我自己也有在看！

　　推荐大家都来看看！





第五百九十章 POPY


　　漫天的火光，将夜空照得明亮耀眼。

　　而在【中央信号塔】的屋顶之上……

　　没有灯光。

　　没有舞台效果。

　　也没有观众潮水一般的喝彩声。

　　从设备之中投影而出的虚拟影像，就这样登场了。

　　那是一名年轻女性的虚拟影像。

　　褐色的中短发，披散在肩头。

　　脑袋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扎起的尖尖发髻，就像是猫耳朵。

　　身穿红白相间的无袖水手领连身短裙。

　　短裙上，还披着一件纯透明的，塑料质感的长袖外衬。

　　周围仍在向上瞄准的行星们，忠诚地履行着他们的职责。

　　他们早就接到了命令，没有因此动摇。

　　但如果有乐之城的市民在这里，他一定会非常、非常的惊讶——

　　因为，这个穿着青春靓丽的年轻女性虚拟影像的外貌，和乐之城的【大人物】，Poppin'Party的绝对领袖，【非凡之星】户山香澄，几乎是一模一样！

　　如果，要说哪里不同，第一个能被注意到的，可能就是年龄了。

　　【非凡之星】户山香澄的头发要稍微更长一些，面容也张开得更多，看上去，是女大学生的年纪。

　　而这个虚拟形象，则更加年幼。她的脸庞尚有孩童的稚气，看上去，就是一名中学生。

　　而第二个被注意到的，则是面部。

　　这个虚拟形象的右眼下方，有数条红色的电子链路纹身。

　　那些笔直的电子链路从脸颊上穿过，经过下颚，一直没入颈部下方的衣领深处。

　　户山香澄没有这条纹身。

　　长得像户山香澄的虚拟影像，闭着眼睛。

　　嗡、嗡。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这个虚拟影像闪烁着。

　　同样闪烁的，还有环绕在她身边的，红色的文字条。

　　……

　　【CODE NAME：POPY】

　　【Getting Program Ready】

　　……

　　代号为【POPY】的虚拟影像，闭着眼睛，慢慢地抬起了手。

　　她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个红色的五角星手环。右手手腕上，则戴着一个墨绿色的五角星手环。

　　随着POPY将手越抬越高，虚拟真实感做得很好的手环，也随之颤动。

　　然后。

　　POPY握起了双手。

　　同一时间。

　　掌握住局势后，喵梦重新拉升飞艇。

　　飞艇正越升越高，开始进入城市上空的航道。

　　而飞艇的内部，此刻——

　　嚓。

　　所有的灯光，在同一时间，全部都熄灭了。

　　而熄灭的。

　　不止有灯光。

　　还有发动机。

　　……

　　“什——”

　　“！！！”

　　飞艇的整个系统，都被关停了！

　　发动机被关停，动力消失。

　　飞艇立刻开始下坠——

　　飞艇驾驶室里的喵梦。

　　飞艇舱室的Morfonica众人。

　　以及飞艇外侧的【AirV-3】上的Ave Mujica其余众人。

　　所有人，全部大惊失色！

　　骇入攻击！？

　　黑客的骇入攻击！？

　　从哪里来的！

　　就算是最顶尖的黑客，也不能无视物理距离进行攻击！

　　骇入本身，就是借助电波植入代码！

　　它和世界上的所有电波一样，在有线的情况下能畅通无阻，而到了无线的情况下，强度是会随着距离而衰减的！

　　就连【智力：20】再搭配上增幅输出件的黑客，能隔着500米的距离进行设备的骇入，就已经传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可是这里——

　　飞艇距离最近的【中央信号塔】顶端，至少也已经隔了一公里啊！

　　【中央信号塔】顶端的发信设备，可是已经被炸了！

　　还有什么发信设备——可以在如此远的距离——进行骇入——

　　而骇入又来得如此之快，连半只脚已经踏入【非凡】领域，【智力：12】的喵梦，都没有反应的时间！

　　唰唰唰唰！

　　破空之声中，失去动力的飞艇向着【中央信号塔】的方向，急速落下！

　　“系统被锁住了！”

　　喵梦尖叫！

　　“突破封锁的脑频要求太高了！我打不开它！”

　　“把权限给我！”

　　舱门旁，Morfonica的黑客筑紫，大叫！

　　她的【智力】点数是【非凡】，脑频与喵梦相比，有着质的差距！

　　“我来解——”

　　但就在筑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哐当！

　　一阵强风。

　　没有动力的飞艇，不能够在风中保持稳定的姿态。

　　“唔！”

　　Morfonica的五名成员，被重力拖拽着，撞向敞开的舱门！

　　没有【肉体】和【反应】高点数的筑紫，撞在一处突出的栏杆上，痛得一声闷哼！

　　眼看着，她就要被抛出舱门之外——

　　“咕！”

　　千钧一发之际，瑠唯抓住了筑紫！

　　但筑紫已经有半个身体，在飞艇外面了——

　　透子也抓住七深——真白死死固定着自己——但每个人，都已经半只脚在飞艇外面了——

　　系统被完全关闭了，舱门也没有办法自动关上！

　　咻！

　　【AirV-3】在第一时间飞了过来！

　　眨眼间，就贴近到了危险的距离！

　　救援筑紫，让筑紫重新启动飞艇——

　　眼下，只剩下了这一个救人的办法！

　　但是，在如此复杂的狂风之中，救援，骇入，启动，是否来得及——甚至于，是否会波及到【AirV-3】——

　　每一步，都是未知数——

　　“——我的托付出去的资优性命基金，在这里变现，可是亏大了啊！！！”

　　驾驶舱内，被推挤到驾驶座角落的喵梦扯着嗓子大喊。

　　“开、开、开、开——”

　　“——给我开！！！”

　　喵梦尖叫。

　　背上的【灵境】纹身明亮滚烫，如同高功率的霓虹灯。喵梦的眼睛深处浮现出青绿色的齿轮，脑机接口处，跳出【超频】的火花。

　　脑频被推到极限。

　　视线里弹出一个又一个，层层叠叠的窗口。

　　在这些窗口后方，几乎难以辨识的一个小角落里……

　　喵梦的个人信息面板上，【智力】点数在这个时候，悄悄地，闪了一下。

　　它从【12】，跳到了【13】。

　　【智力：13】。

　　喵梦的【智力】在这个瞬间，抵达了【非凡】的领域。

　　她的脑频突破了曾经限制的极限。

　　脑波以更高一层级、更完全、更高转换率的数字电讯号形式爆发出来，穿过接在手上的【生物信息线缆】，进入飞艇的控制台。

　　啪嚓！

　　封锁被突破，限制随之解开。

　　控制权被夺回。

　　仪表盘和驾驶室内部，重新闪烁起绿色与黄色的灯光。

　　啪、啪。

　　轰。

　　飞艇的尾部发动机，再一次启动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拥抱疯狂


　　咚沙！

　　剧烈的震颤之中，飞艇重新获得了动能，开始紧急向上爬升。

　　内部一阵乱晃。

　　在失去稳定的状态下，飞艇的发动机重新启动，让整个艇身，出现了迄今为止最剧烈的一次摇晃。

　　枪械、子弹、钢架。所有的东西，到处乱撞。

　　而在这混乱之中。

　　“！”

　　有抓着人的瑠唯和透子，因为无法再单手支撑，手从飞艇的侧面，松脱开来了！

　　“——！”

　　千钧一发之际，【反应】更高的瑠唯回身，将筑紫向上一抛！

　　筑紫被抛起——

　　“！”

　　在刚才的混乱中稳定住自己的真白立刻伸出手，抓住了筑紫！

　　然而，瑠唯、透子，和透子抓住的七深，仍然向下方落去——

　　【AirV-3】如闪电般贴近。

　　海铃和初华，伸出手——

　　海铃抓住了瑠唯。

　　初华抓住了七深。

　　七深的另一只手，抓着透子。

　　刚才，是透子抓住她。现在，反变成她抓住透子。

　　但是……

　　“……”

　　七深可没有【肉体】方面的专长。

　　飞艇在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下坠后，再一次回到了很贴近【中央信号塔】楼顶的空中。

　　浮空车下方，就是星星点点的，流淌着车流的地面。

　　从这里掉下去，毫无疑问，会直接掉到【中央信号塔】前的广场上。

　　“……唔……咕……”

　　七深拼尽了全力。

　　然而，她仍然没有办法拽住透子。

　　透子正在从她的手中滑脱。

　　可七深依旧是如此用力，以至于，她自己都快要因此而从初华的手中落下——

　　透子察觉到了这一点。

　　透子笑了一下。

　　然后，她放开了手。

　　“！”

　　透子从露出绝望神情的七深手中落下——

　　就在这个瞬间。

　　在驾驶室里的祥子，忽然用力地，拉下了睦控制的仪表侧面的【急刹】拉杆。

　　嚓！

　　【AirV-3】脱离巡航状态，在空中紧急停车。

　　车尾的部分从后方摆了过来，正好来到向下掉的透子的脚边——

　　“——！”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几个瞬间之中发生的事情。

　　而在接连而至的关键瞬间中……

　　透子抓住了，这最后的机会。

　　【AirV-3】的车尾撞上透子。

　　透子在光滑的上猛地借力。

　　她改变了掉落的方向，由直向下掉，变为了侧向下落。

　　她在夜空中滑过了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然后——

　　嘭！

　　透子重重地，砸在了【中央信号塔】楼顶的天台上。

　　……

　　肩膀撞在天台上，侧向滑行出一条长长的擦痕。

　　“咕咳！”

　　透子喷出一口鲜血。

　　不到一百米高的向下跳跃。

　　对于往常的透子来说，这还是“勉强可以正常落地”的情况。

　　但在这种没有办法保持起跳体式的状态下，能够不让脊椎或头部最先接触地面，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是透子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这已经是奇迹了。

　　如果不是有浮空车的借力，让自己能够落在【中央信号塔】的天台上，而是就这么掉下超过八十层的高度，撞在水泥地面上，自己必死无疑。

　　但是。

　　现在也不能算脱离了危险。

　　“……”

　　在透子终于停下之后，周围，传来了枪械抬起的声音。

　　三十多名还在天台上的行星，对着透子举起了枪。

　　摔死，或者被打死。

　　在这绝望的选择项中，指针向着后者偏移。

　　然后。

　　下一个瞬间。

　　——咚！

　　一道新的影子，从空中落下。

　　那个影子落在行星们的后方。

　　尘灰飞扬。

　　黑光一闪。

　　血，从尘灰之中飞溅而出。

　　紧接着，第二个和第三个影子，也从空中落下。

　　她们滑过一百米的距离，落入先前的地方。

　　——却被轻轻地，接住了。

　　灰烟在散开。

　　瑠唯自灰烟之中出现。

　　她一只手，握着以谨慎而闻名的她，终于使用的近战武器——有着蓝色握柄的武士刀：【手术刀】。

　　脚边，是被她劈中，倒下的行星。

　　她的另一只手，扶着在她之后，从浮空车和飞艇之中跳下的两人——筑紫和七深。

　　人类从高空中跳下。那是相当大的冲击力。

　　但瑠唯不可思议地，像是接住一片羽毛那样，轻柔地卸力，接住了她们。

　　因为她此刻，给人的感觉已截然不同了。

　　“……”

　　瑠唯香槟色的眼瞳深处，此刻闪烁着澄澈的蓝色光芒。

　　她的手、脚、身体，特攻服下面，透出绿色、蓝色与白色的光。

　　全身的义体，都进行了【过载】。

　　烧灼的高热之中，瑠唯扯开了她的领口。

　　在瑠唯脖子下方，胸膛的正中——

　　那里，出现了一大片金属结构的义体暴露件。

　　像是翅膀边缘飞扬的蝴蝶，又像是安静燃烧的火焰。

　　在那义体如同翅膀纹路，又如同腾起的灰烟的透明部分内部，能看见亮蓝色和黑色的几缕液体，闪亮着、流动着。

　　“——”

　　一部分行星调转了枪口。

　　一部分行星仍然瞄准透子。

　　他们扣动扳机。

　　然而。

　　所有的枪，都哑火了。

　　没能击出一颗子弹。

　　就在瑠唯的后方，筑紫和七深抬起手。

　　她们的胸口透露出同样的光芒，眼睛也同样是澄澈的蓝色。

　　脑机过载，外输出件过载。

　　神经系统过载，垂体义体过载。

　　筑紫在落下的瞬间，给在场所有的【智能·技术】枪械，植入了【快速破解·武器故障】。

　　而七深则抓住了所有的【动能】枪械。她进入他们的使用者的脑机，直接关停了他们的手部义体。

　　“……”

　　情况不对了。

　　就连久经沙场，【镇定】点数极高的行星们，也感觉到了一丝弥漫在队员之中的，微不可察的动摇。

　　【大人物】。

　　Morfonica是【大人物】。

　　这个认知，对于乐之城的民众来说，是理所当然的。

　　但对于跟随着Poppin'Party一路走来，看着Morfonica被Poppin'Party扶持起家的行星们来说，那种感觉，要稍微更弱一些。

　　而现在。

　　就在这里。

　　他们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哈哈。”

　　在行星们身后，带着从前额流下的血迹，透子笑了。

　　“开【灵魂熔炉】了？”

　　“也不跟我说一声，真不够意思。”

　　“带我一个。”

　　透子说。

　　然后。

　　她启动了脑机里的一个程序。





第五百九十二章 灵魂熔炉（8k3月票加更）


　　所谓的【大人物】，是什么？

　　强大的人？

　　不会输的人？

　　给予人压迫感和恐惧的人？

　　现在。

　　在这些行星的面前。

　　来自Morfonica的四名【大人物】，将在他们的灵魂深处，烙下这个问题的答案。

　　……

　　透子打开了她脑机里的一个程序。

　　那是一个被闪烁着的，蝴蝶图样的程序。

　　【灵魂熔炉】。

　　这是这个程序的名字。

　　它用来控制的，是安装在透子心口的，同名的义体。

　　义体开始启动。

　　透子听见自己的胸腔深处，气动泵发出低沉的嗡鸣。

　　“（说起来，这还是我让七深开发的呢。）”

　　在逐渐升高的体温中，透子想起了过去的事。

　　“我要实现【Monica计划】。我们需要力量。”

　　当时，站在洒落阳光的Morfonica基地外庭院走廊上，透子第一次对七深诉说了【Monica计划】。

　　“为此，七深，你和你的工坊，是必要的。”

　　她这样说。

　　当时，她以为七深——这个她们之中总是把事情的方向思考得最多的伙伴——会拒绝。

　　但是，七深点头了。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

　　透子胸腔处的义体，鼓动着。

　　Morfonica给祥子安装的义体肝脏【黑蝴蝶-RDT7型】，拥有药物留存效用。

　　而这项技术，Morfonica自身，早就已经掌握得十分精纯。

　　几缕早留存在义体中的，亮蓝色和黑色的液体，作为燃料，被注入了义体【灵魂熔炉】之中。

　　这些液体，是微量的+4药剂，【大蓝闪蝶】。

　　只有仓田真白能够承受的，让人超越“人类”的药物。

　　但现在。

　　它被注入了Morfonica其他成员的胸膛。

　　在真白因为户山香澄的事，而被迫镇定的时间里，Morfonica的其余成员，聚集在了七深的工坊之中。

　　“不能都让小白一个人承担。”

　　四人做出了决定。

　　“我们要成为小白的力量。”

　　七深作为Morfonica的技术担当，在很长的时间里，一直在分析真白的操作系统【纯白】。

　　在获得了那份丰川和Poppin'Party的通话记录后，七深在知道【纯白】真相的同时，也对其中的很多原来无法解释的现象，豁然开朗——

　　她明白了一部分【纯白】的结构。

　　她将她们的研究，投入进了真正的运用之中去。

　　七深参考了Hello,Happy World！的【大人物】，【荒诞无稽的独角戏】濑田薰撰写的《月之城梦幻舞台和梦幻义体》一书，并以此为灵感，改良了手头拥有的，常规的副心脏义体。

　　她创造出了一款全新的义体：

　　【灵魂熔炉】。

　　它会像常规的【副心脏】一样，埋在人类胸口深处。

　　不过，与常规的【副心脏】不同的是，它与神经系统和全身血循环，都直接相连。

　　【灵魂熔炉】的中间，储藏着真白平时使用量1/40的【大蓝闪蝶】。

　　而它只有一个用途：

　　燃烧。

　　【灵魂熔炉】，借鉴了月之城的【人性投影系统】。

　　它能够通过神经调律刺激颞叶，确认人类精神中的“人性”，并把握它。

　　当【大蓝闪蝶】被注入【灵魂熔炉】之中后，【灵魂熔炉】会将【大蓝闪蝶】点燃，成为燃料，给予控制“人性”的脑皮层区域一次超强刺激。

　　如同爆炸一般的药物效果，在神经系统和血循环中游走。

　　使用者的“人性”被点燃，凶猛燃烧。

　　以人性在短时间内的快速损耗为代价，使用者进入可控的【赛博精神病】状态。

　　生理指标，将不再是一个人的极限。

　　全身的义体，都可以在最高负荷下运转。

　　力量。

　　庞大的力量。

　　这些曾经只是理论的东西，现在，透子真实地体会到了。

　　……

　　体温在上升。

　　身上的疼痛消失了。

　　肩膀那仿佛碎裂一般的感觉，也没有了。

　　身体轻飘飘的。

　　眼前，原本灰暗的天台，在变得明亮。

　　地面闪闪发光，摇曳着亮蓝色的花海。

　　花海一直绵延向远方。

　　高楼、车流和夜空都不见了。

　　黎明前一般的绛紫色天空中，银蓝色的极光在天空中流淌。

　　天空与地面之间，漂浮着同样银蓝色的光粉。

　　就像是蝴蝶的鳞粉，在空中飘扬。

　　鳞粉如雨落下，又化作蝴蝶飞起。

　　远处，数百米高的巨大鲸鱼，从天际线下面翻出，在彩色的烟花之中腾空跃起。

　　“……小白，原来你平时看着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啊。”

　　透子笑着，摇晃了一下。

　　她的眼睛里，同样开始闪烁蓝色的光芒。

　　透子缓缓站起身来。

　　在她的身旁，有一挺瞄准外部的，用于防御空中力量的重型机枪。

　　透子扶着它，站起。

　　然后。

　　“……哈哈。”

　　咔。

　　咔咔——

　　——啪嚓嚓！

　　透子笑着，把这挺重型机枪，从它的底座上，拔了下来。

　　……

　　三十余名武装精良的Poppin'Party“行星”。

　　四名【大人物】。

　　双方展开战斗，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向民众询问，大概会得到很多不同的答案。

　　但是，能够猜到情况会如此一边倒的，恐怕，没有几人。

　　血与火光，在空中飞舞。

　　哒哒哒哒哒！！！

　　透子举着巨大的重型机枪，来回扫射。

　　火线将整个天台覆盖在了弹雨之下。

　　弹雨无差别地袭向天台上的所有人。

　　所到之处，行星们飙着鲜血倒下。

　　有行星尝试躲到掩体之后。

　　但瑠唯在这时候袭来。

　　她的攻击将整个掩体连同背后的人，一起击飞。

　　掩体在空中碎开。

　　筑紫骇入后方的行星们的脑机，在他们的后脑处爆发出火光。

　　七深拖拽另一些人，隔空拆掉他们的义手和义足。

　　血液和机油混合在一起，从连接处喷溅出来。

　　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

　　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

　　重机枪的轰鸣。

　　脑机的尖叫。

　　掩体和义体破碎、又掉落在地面上。

　　Morfonica的四人杀进人群之中，又穿出。

　　【灵魂熔炉】燃烧着人性，创造出庞大的力量。

　　力量驱动义体。

　　义体驱动着“人类”。

　　这场曾经被认为困难的战斗，化为了一次单方面的屠杀。

　　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行星失去了它们存在于此的意义。





第五百九十三章 启动（8k3刀片加更）


　　哒哒哒哒。

　　重型机枪子弹的子弹，在一名行星的胸膛上打开大口。

　　不能称之为“战斗”的战斗，在开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就让还站着的行星，只剩下了原来的1/4。

　　反击被和挣扎混为一谈。

　　鲜血在天台上飞溅，涂在人所能看到的任何地方。

　　原本站在虚拟人像【POPY】身前的行星被命中，倒下了。

　　在他们身后，POPY露了出来。

　　POPY在天台先前被炸下的发信设备之间，站着。

　　啪唰。

　　血溅在POPY脚下的黑色设备上。

　　投影晃动。

　　这个虚拟人像刚刚只是一挥手，就关停了飞艇的操作系统。

　　可在那之后，她就没有再挥第二次手了。

　　那之后，不论是飞艇重新启动，【AirV-3】浮空车贴近进行救援，都是非常良好的追击时机。

　　可是她没动。

　　就连现在……

　　啪唰。

　　又是一名行星的义手被拧断。

　　机油飞溅。

　　行星在迅速溃败。

　　眨眼间，曾密密麻麻地站着的行星，只剩下了最后几人。

　　就连现在，行星眼看着就要被全歼，Morfonica就要取得最后的胜利，全须全尾地从这里安然离开的时刻……

　　【……】

　　POPY也还是闭着眼睛，站在那儿。

　　在她的身周，从攻击飞艇的那一击之后开始，就一直浮现着红色的文字。

　　【……Correcting……】

　　【……Correcting……】

　　文字显示，她正在进行某种自我校正。

　　这是AI进行自己的更新时，经常出现的语段。

　　在这些语段的包围之中，她只是站在那儿。

　　像是一片血雨中的幻影。

　　……

　　“靠近点——要接她们上来！”

　　空中，真白对着飞艇前方着急喊道。

　　眼见同伴们为了不让自己在没有副作用抑制药物的情况下注射【大蓝闪蝶】，竟然做到这一步，进入与自己相仿的状态，真白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过，一时间，内心宛如波浪翻涌。

　　“啊！？真的假的啊！？”

　　刚刚死里逃生的喵梦惊魂未定地大喊。

　　“喂喂喂！不是我不愿意接人啊，Morfonica的老大！”喵梦叫道，“你的同伴们，精神状态良不良好啊？”

　　“赛博精神病躯体化症状测试表做过吗，指数有几个（+）？”

　　“我怎么看着，她们都需要镇暴了啊！？这接上来，会不会咬我——”

　　“Amoris。”

　　祥子的声音通过【窄束无线电链路】，同时传入喵梦和真白耳中。

　　“Amoris，把飞艇转到自动驾驶模式，控制权给到舱门附近的手动面板。”在【AirV-3】浮空车的驾驶室里，祥子按住脑机的侧面，说，“你到这台【AirV-3】这里来。”

　　“喔……喔喔！”

　　喵梦一愣，随即立刻执行。

　　她的手从显示屏上一滑，一排【现已转入：自动模式】的字样，便在一张张仪表盘上亮起。

　　喵梦将生物信息线缆从操作口抽出，把身上的安全带一拔，手脚并用地蹿出驾驶室，向舱门跑去。

　　“仓田小姐。”

　　接下来，祥子又对真白说：

　　“在先前的协议中，我表示可以提供深度合作。”

　　“我已积极配合。”

　　“但现状，超出了我曾许诺的安全范围。”

　　“刚才，就已经出现了一次极端危险情况。”

　　“现在，Morfonica的人员，又进入了没有在合作协议上提及的危险生理状态。”

　　“我判断，继续协同行动，对我和我的队友存在接受度之上的危险隐患。”

　　“Ave Mujica会继续保持合作，并会提供支援。”

　　“但如果您要接上Morfonica的其余人员共同行动，您需要自行前往。”

　　“……啊啊。”

　　真白没有对这种说法表示拒绝或不满。她很快地理解，并接受了。

　　她点了点头，眼睛还盯着屋顶。

　　“抱歉借过！”

　　喵梦在这时候蹿过真白身边。她从舱门处挤了出去。

　　就在她的面前，【AirV-3】从侧向滑来，贴近了飞艇。

　　初华伸出手。

　　“喔哇啊！”

　　喵梦被初华拽住了两侧的腋下。

　　喵梦被抬了起来。初华向前一拉，就将喵梦拉入了【AirV-3】的浮空车车厢之中。

　　“喔……嘿！”

　　跳回【AirV-3】之中，看到Ave Mujica的众人熟悉的脸，喵梦的心总算是安下来了。

　　“没想到这么想着我！”

　　腿现在才觉得软了的喵梦扒着初华的身体，冲着前方，驾驶室的方向叫道：

　　“我还真有点感动——老大！”

　　“我真以为你会让我继续给Morfonica卖命——”

　　“毕竟，你看起来那么喜欢她们的老大……”

　　“别说蠢话。”

　　祥子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喵梦。

　　而飞艇的位置。

　　真白已经手动操作飞艇下降，准备亲自接上Morfonica的成员了。

　　真白打算让Ave Mujica协助，进行下降支援。

　　她说：

　　“Oblivionis，我需要一个侧向的光源……”

　　然而。

　　就在她的这句话说了一半的时候。

　　情况，忽然发生了变化。

　　“！”

　　盯着【中央信号塔】的真白，心头一惊。

　　始终留了一点心眼，观察着【中央信号塔】的祥子，也同时发现了不妙！

　　在【中央信号塔】的塔顶上，Morfonica的攻击，已经接近了尾声。

　　再没有什么行星站着了。

　　行星们被联合剿灭。

　　Morfonica的四人，靠近一开始对飞艇发出骇入攻击的位点，准备进行最后的、消除隐患式的破坏——

　　而就是这时。

　　再从混战造成的尘烟之中，POPY那红白相间的虚拟影像，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环绕着POPY的【Correcting】语段闪了闪，消失了。

　　在这一霎那。

　　POPY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对无机质的、没有感情的、泛着冰冷的光的，紫色的瞳孔。

　　嗡。

　　一道无形的波，从POPY站着的位置，释放了出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 英雄降临


　　电磁波在空间之中跳跃。

　　短短的一个瞬间之内，就扫过整个天台，又波及空中的飞艇与浮空车。

　　【AirV-3】浮空车，已经在祥子第一时间的命令下，向外飞去。

　　可那电磁波还是追上了她们。

　　所有仪表上的指针，开始乱跳。原本是绿色的指示灯，开始在红黄绿之间来回跳跃。

　　但最大的危险，并不是对载具的。

　　祥子听到脑袋的深处，传出了“嗡”的一声。

　　脑机界面上，识别出了【突触熔毁】与【连带传染】的复合【快速破解】攻击。

　　【突触熔毁】，是过载脑机特定元件，可致使脑机升温、停跳、乃至伤害延髓和主要神经系统，致人死亡的攻击性质程序。

　　【连带传染】，是将只能作用于单体目标的【快速破解】，扩散到其他单位身上的辅助性质程序。

　　两种，都是非常基础的【快速破解】。

　　在乐之城，可以说，任何一个只要是自称为“黑客”的人，就算没有用过，也一定曾经考虑过要不要安装它们。

　　但这些【快速破解】，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强度太异常了。

　　“——咕——”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祥子仍然觉得后脑如同烙铁般滚烫。

　　她头晕目眩，止不住地感到恶心——

　　“Mortis！”

　　祥子低声叫。

　　祥子身边，睦也脸色煞白。但她仍然稳稳操纵着【AirV-3】，侧向滑开——

　　针对人类的【快速破解】，没有对浮空车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这只是Ave Mujica的情况。

　　下方。

　　【中央信号塔】顶端。

　　“咕……咯……”

　　在一浪又一浪的电磁渗透之中，Morfonica的瑠唯、透子、筑紫和七深四人，咬紧牙关，站着，抵抗着。

　　【快速破解】渗入她们的躯体。

　　距离导致的衰减，确实是存在的。

　　有一部分【快速破解】，其实，在传递的过程中丢失了。

　　Ave Mujica没有感受到所有的【快速破解】。

　　在这波状攻击的最中心，【快速破解】，不止她们感受到的两种。

　　【突触熔毁】。

　　【连带传染】。

　　【电磁短路】。

　　【系统重置】。

　　【义体过热】。

　　【义体故障】。

　　【赛博精神病】。

　　【……】

　　密密麻麻的，对高义体装载量的敌人适用【快速破解】，像是绿色的海浪，彼此叠加，施加在Morfonica的四人身上。

　　“……咕……”

　　Morfonica的四人忍耐着它们，围绕POPY，站着。

　　在POPY动作的时候，Morfonica的四人比空中的祥子和真白都更快地察觉到了异常。

　　即便是在类赛博精神病发作的情况下，她们仍然保有着战斗直觉。

　　她们飞速靠近突然动作的虚拟影像。

　　可，还是比POPY晚了一小步。

　　“……咳……咯……”

　　Morfonica的四人与POPY相隔，不到五米。

　　在【过载】的情况下，只需要一次跳跃，就可以抵达。

　　但是。

　　“……咯……”

　　她们已经再难接近分毫。

　　筑紫和七深在【过载】状态下，将脑机的算力提高、再提高。

　　瑠唯和透子强行驱动着滚烫发热，已经难以控制的义体，强行向前走去。

　　义体在发热。

　　冒出黑烟。

　　义体与生理躯干的连接处，渗出暗红色的血水。

　　她们前进——

　　然后。

　　POPY又动了。

　　第二次的电磁波，在POPY那紫色的、没有表情的眼瞳深处一闪，随之炸开。

　　“——咯！”

　　瑠唯、透子、筑紫和七深，都在这个时刻因为内脏义体被骇入、过载、关停，而吐出鲜血——

　　她们向地面倒去。

　　可攻击还没有停。

　　POPY紫色的眼睛，第三次闪出光芒——

　　就在这时。

　　嗖。

　　尖锐的破空之声，从高空中袭来。

　　POPY立刻抬起头，向上看去。

　　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没有被【连带感染】攻击到的目标。

　　侦测到未被成功入侵的人员，POPY再执行了一次先前的程序。

　　【连带传染】-错误。

　　【电磁短路】-错误。

　　【系统重置】－错误。

　　【义体过热】－错误。

　　【义体故障】－错误。

　　【赛博精神病】－错误。

　　对方的脑机系统，没有任何对外接件。

　　这些骇入方式要用的端口，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就没有被安装，自然无从骇入起。

　　……

　　【突触熔毁】-成功。

　　……

　　只有【突触熔毁】，这个用来加温脑机操作系统的【快速破解】，成功地被安装进去了。

　　因为它只是一个用来诱发脑机升温，而不需要执行其他指令的“过量”程序。

　　POPY在一瞬间修改了它的触发方式，把它从“骇入触发”改成了“射频电磁共振触发”，用高强度的电磁波强行影响了脑机操作系统内部的线圈。

　　但这名从高空中袭来的敌人，没有因此停下。

　　脑机界面的【肉体】点数，在消失前的蓝光中，轻微地跳跃着，跳到了【肉体：error】。

　　脑机操作系统，冒出火光与黑烟。

　　能够让人瞬间昏迷，甚至就此死亡的高能量【突触熔毁】，被用超越常人的【肉体】属性点数，强行忍耐了下来。

　　啪、啪、啪。

　　强力的电磁波给予强力的热量。高温下，手脚义体的线管开始断裂。

　　蓝色的动能机油，从义体的破损处渗漏而出。

　　【大蓝闪蝶】，在空中张开了它钴蓝色的翅膀。

　　零点几秒后。

　　眼瞳发出亮蓝色光芒的仓田真白，就到了与POPY脸贴脸的距离。

　　下一刻。

　　嘭！

　　仓田真白穿透了POPY那虚幻的虚拟投影影像，砸在下方，投影出POPY的那台黑色的盒状设备上。

　　啪！

　　剧烈的撞击，在天台上掀起了另一种爆风。

　　强大的力量。

　　小小的盒状设备破碎，变成碎末，又化为齑粉。

　　唰。

　　盒装设备被破坏后，POPY的影像没有了赖以凭依的设备，一瞬间，就消失了。

　　尘埃飞扬。

　　而后。

　　一切归于了宁静。





第五百九十五章 血与蝶之夜


　　烟尘。

　　碎石发出轻微的“啪啦啦”声，从真白渗出了机油和血的手部【仿生皮层·皮下护甲】义体旁落下。

　　“……嘶……哈啊……哈……”

　　真白喘息着，缓缓站起身来。

　　在她的脚下，能够承受数吨重铁塔的地面，已经碎裂、向下凹陷，呈现出恐怖的皲裂痕迹。

　　真白松开手。

　　盒装设备最后的粉末，也从她的指尖滑下。

　　她站直了身体。

　　风吹过。

　　被碾碎的盒装设备，风一吹，就飘散在了夜空中。

　　烟尘弥漫在周围。

　　周遭，一片寂静。

　　只有风声呼啸。

　　如此安静。

　　仿佛刚才的那些怒吼，那些枪战，那些瞬息万变的生与死……

　　……都只是，一场常见的幻觉。

　　强烈的不真实感，笼罩着真白。

　　幻觉。

　　不稳定的赛博精神病状态，让真白经常产生幻觉。

　　服用【大蓝闪蝶】的时候，则会更加严重。

　　所以，有那么一会儿，真白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

　　烟尘被夜风带走，渐渐散去。

　　地面上，露出了倒下的人的身影。

　　行星。

　　更多的行星。

　　还有……

　　……瑠唯。

　　瑠唯就倒在一旁的地上。

　　她面朝下，侧躺着。

　　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一分钟也不允许自己身处危险姿态的她，此刻倒在那儿，背朝上，一动也不动。

　　还有透子。

　　在与赛博精神病的战斗中，哪怕是身受重伤，被说“老实呆着”，也一定不会乖乖听话，而要撑着一口气站起来的透子，此刻斜靠在低矮的台面旁，垂着头。

　　七深。

　　很爱干净的七深，满身都是尘土，冲着真白，躺在地面上。

　　筑紫。

　　总是在任务结束后第一个发现真白，叫着“小白”，向真白跑过来的筑紫，背靠先前掉下的发信设备残骸，坐在那儿，头发散乱地遮住了面庞。

　　“——”

　　真白的手在颤抖。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开始发热。

　　心率在上升。

　　脑浆深处，传来“咕咚、咕咚”的闷响。

　　她——

　　她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响动。

　　吱——

　　——嘎吱吱。

　　那是沉重的铁块被推开，轴承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

　　啪。

　　真白转过头。

　　她的背后，顶楼沉重的铁门，被用力推开了。

　　有一个人，喘着气，站在那儿。

　　与POPY同样的发型。

　　稍微更长一些的，褐色的半长发。

　　稍稍更高的身高。

　　和更舒展的五官。

　　那是【非凡之星】，户山香澄。

　　这位Poppin'Party的绝对领袖，在此时用力推开【中央信号塔】顶端的铁门，来到了天台之上。

　　“……”

　　香澄的脸上，此刻挂着真白没有见过的表情。

　　香澄的眉头微微拧在一起。她的眼神笔直地向前探寻，露出像是焦急、不安和担忧混杂在一起的表情。

　　真白曾见过微笑的香澄。

　　见过认真的香澄。

　　见过专注的香澄。

　　见过眼里闪着光，期待着什么的香澄。

　　但她从来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香澄。

　　户山小姐总像是什么都能处理。

　　什么都能把握。

　　所以，真白没见过，也不曾知晓现在这样，因为事态的发展而感觉到焦躁的香澄。

　　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香澄，跟平时不一样。

　　这是本尊？

　　是用来防范针对【大人物】的刺杀用的，替身的影武者？

　　另一种虚拟投影？

　　刚刚那个发动攻击的虚拟投影【POPY】，还要更像“户山香澄”……

　　……不，不。

　　虽然神情不一样，但总有种感觉，还是这个站在面前的人，才是平时的“户山香澄”……

　　……吗？

　　“……”

　　无所谓了。

　　真白不擅长分辨。

　　她从来就不擅长分辨这些东西。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分辨。

　　如果她擅长，她就不会入学月之森，就不会安装【纯白】，就不会让Morfonica转变成乐队帮派，就不会喜欢上户山小姐，就不会在户山小姐麾下工作。她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Morfonica，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楼梯旁，香澄的目光投来，扫向场内。

　　碎裂、凹陷的地面。

　　掩体上的弹孔。

　　化为废墟的发信装置。

　　死亡的行星。

　　生死不明的Morfonica成员。

　　被摧毁的盒装设备。

　　还有这站在一切之中的，注射了【大蓝闪蝶】，身体上沾染着渗出的亮蓝色动能机油的，仓田真白。

　　香澄知道，她终究还是来晚了。

　　“小……”

　　香澄出声，试图叫真白的名字。

　　但在她喊出下一个音节之前。

　　真白就动了。

　　……

　　那就像是一发没有任何预兆，在场中炸裂的炮弹。

　　狂风席卷。

　　下一秒，真白就贴到了香澄的身前。

　　真白挥出左手。

　　嗙！

　　就像是被一堵横向推来的墙撞上。香澄被捞起，横向拍飞而出。

　　咚沙！

　　夜空之下，香澄撞在天台侧面的金属防护网上，发出巨响。

　　整张防护网，都因为冲击的巨力，而颤抖不止。

　　香澄撞在防护网上。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而另一边。

　　真白再次起跳了。

　　【踝部过载】、【加强骨骼过载】、【心脏过载】……

　　身体和义体，都被挤压到极限。

　　蓝光一闪。

　　真白再次来到香澄身前。

　　她拍出右手。

　　啪唰！

　　真白的右手重重地砸在香澄的心口，巨力之下，又卡住香澄的脖颈。

　　噶吱吱吱吱吱。

　　香澄被按在防护网上。

　　噶吱吱吱吱吱……

　　真白还在施加力量。

　　她在将香澄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向防护网外压——

　　喀啦啦。

　　喀啦啦。

　　金属防护网摇动着，嵌入香澄的大衣……

　　……又嵌入她的背部。

　　喀啦啦。

　　防护网剧烈地震颤——

　　喀啦啦！

　　在真白的恐怖力量之下，那些防护网也因为承受不住应力，而在香澄背后断开！

　　啪唰！

　　防护网的碎片在夜色之中，飞出【中央信号塔】80层的天台。

　　同样飞出的，还有两道人影。

　　防护网已经破碎了。

　　但真白没有放开香澄，更没有撤掉力道。

　　在【大蓝闪蝶】的状态下，完全失控了的仓田真白，死死地钳住户山香澄的喉咙，向前扑去。

　　她们撞破大楼的防护网。

　　在呼啸的夜风之中。

　　两人向下落去。





第五百九十六章 力量+命运之轮（8k4月票加更）


　　夜风。

　　霓虹高楼。

　　车流灯。

　　模糊的音乐声。

　　在这构成乐之城的，混沌、复杂、彼此交融的一切之中，真白、和被真白扼住咽喉的香澄，一起向着下方坠落。

　　风声呼啸。

　　狂风吹起香澄褐色的半长发，并将它和真白纯白色的发梢混在一起。

　　真白的手指，捏碎了香澄钙和磷构成的生理骨骼，和钛金铸就的义体骨骼。

　　现在，她的手与其说是“钳制”，更像是深深地“嵌进”了香澄的颈部之中。

　　“……”

　　被真白的手牢牢钉进了胸骨，动弹不得的香澄，嘴角正溢出鲜血。

　　那鲜血也在风中飘扬，消散。

　　80楼。

　　70楼。

　　在飞扬的刘海下面，香澄望着真白。

　　她紫色的眼睛，和真白被疯狂填满、澄澈透明的蓝色眼睛对视。

　　真白的视线，已经没有在正常地聚焦了。

　　愤怒点燃人性，将它燃烧成虚无的灰烬。

　　没有了拮抗剂，【大蓝闪蝶】正在将真白转变为一个丧失理智的失控赛博精神病，一个装载着义体的怪物。

　　看着这样的真白，香澄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到最后，还是被有咲说中了啊。”

　　香澄的喉部震动着。她轻声说。

　　“在做出改变之前，所有的位置都已然定下。”

　　“我们能做的。”

　　“只有向前走去。”

　　香澄伸出了手。

　　60楼。

　　50楼。

　　两人飞速下降。

　　在风压之中。

　　香澄的手，触碰了真白冷风中冰凉的脸颊。

　　“要开始了，小白。”

　　香澄说。

　　“收下‘完美之城’的邀请函吧。”

　　“我很抱歉。”

　　“本来，它应该是在一个更好的时机，交到你手上的。”

　　“还有，发生的这一切。”

　　“……对不起。”

　　香澄最后的话音落下。

　　她的紫色的眼睛深处，亮起了齿轮形状的光。

　　啪。

　　忽然，周围黯淡下来。

　　越来越近的灯火。

　　远处的霓虹大厦。

　　下方的车流。

　　这一切，都不见了。

　　就像是经历了一次全区域范围内的跳闸。【填海新地1期】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曾永不止息的音乐声，也停了。

　　高空之中，在这个瞬间过后，变得又安静，又黑。

　　风中，虚无笼罩两人。

　　四周，变得像是人类进入赛博时代前的夜晚那样，宁静，黑暗……

　　……能够看见，夜空中的星星。

　　香澄带着嘴角的血迹，微笑着，用手指轻点了两下真白的脸颊。

　　一段代码被调用了起来。

　　数据通过香澄指尖下方的接触压力板，进入真白的耳缘控件，再进入真白的脑机。

　　这是一次骇入。

　　骇入，对于真白而言，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因为真白的脑机本就没有安装任何一种能从外部接入的功能端口，不能够适用任何一种物理性质的调用。

　　至于纯粹伤害性质的骇入，又已经无法阻止现在的真白了。

　　然而。

　　这一次，情况不太一样。

　　真白的脑机之中，有东西正被快速地编织，成型。

　　是真白脑机的底层代码。

　　这些脑机的底层代码，正在被快速地修改，纺织，转向新的形态。

　　两段最底层的加密段落，被强制调取了。

　　两张由它们创建而出的资料页面，经由香澄指背上的显示件，在真白的脸侧弹出。

　　一张，是名为【仓田真白】的这个生理人类的，个人资料页面。

　　这页面上，包含了身份认证、DNA信息、虹膜认证、声纹认证、属性点数信息……

　　另一张，是名为【Morfonica】的这支乐队帮派的，乐队·帮派资料界面。

　　这页面上，包含了Morfonica的人员构成、领袖人员职位、下属人员资料、状态、乐队情报、原创曲的乐谱和歌谱、使用音乐插件合集、MV原始素材、帮派属地管理情况、帮派属地信道情况、帮派收支、帮派库存、军火、武装……

　　而这两张资料界面，被调出后，闪动了一下。

　　嚓。

　　下一刻，它们片片破碎，变成两团光斑。

　　它们的底层代码，也被修改了。

　　它们被分别拆开，又重塑。

　　光斑分散。

　　重新聚合。

　　投影出来的内容，随之改变。

　　曾经的两页资料，闪烁着，变成了两张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的虚拟图样。

　　算力被投入。

　　图片被细化。

　　虚拟图样上那繁复的花纹，一点点变得精细，闪烁起奇妙的光。

　　那两张虚拟图样，是两张卡牌。

　　更准确地说。

　　是两张塔罗牌。

　　【仓田真白】的身份信息，变成了一张黄褐色的塔罗牌。

　　牌面上，是一个头戴黑色兜帽的女人的半身像。

　　这个女人的嘴部以上，被完全改造成了义体。脸部那错综复杂的线路和暴露在外的层叠钢条深处，闪烁着红色的，无机质的光。

　　女人的前胸大开。胸口，纹着一个正掰开狮子嘴部的人类。

　　这张卡牌最下方的正中，有一行飞扬的、闪烁的图标构成的大字：

　　【力量】。

　　而【Morfonica】的乐队帮派资料信息，则变成了另一张青绿色的塔罗牌。

　　牌面上，一个青绿色的人的颈部飙出血液，倒在一座铭刻着符文的时钟前方。装满磁卡的皮箱掉在他的身边，里面的磁卡散落了一地。

　　这张卡牌最下方的正中，同样也是一行飞扬的、闪烁的图标构成的大字：

　　【命运之轮】。

　　香澄松开了手。

　　【命运之轮】围绕着【力量】转动，贴在真白的脸侧。

　　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稳定的天体结构。

　　在香澄的眼中，完成刚才的这一切，经过了很久。

　　然而，一个黑客的时间观念是不准的。

　　实际上，从香澄把手覆上真白的脸颊，到这两张卡牌被创作出来，一切只不过是在瞬息之间。

　　在短时间内，香澄就在对方的脑机内，进行了如此高占用率的操作。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啪！

　　真白的脑机因为无法承载如此大量的算力，爆出火光。

　　“——！”

　　这是甚至在POPY的【突触熔毁】之上的强力骇入攻击。

　　像【大蓝闪蝶】这样超强药效的+4药物，本来，就是刚注射那个瞬间最强，此后，断崖式地衰减。

　　现在，药效又已经衰退了数分钟。

　　真白已经无法再承受第二次这样的攻击了。

　　真白像是被一柄巨大的锤子砸了一下。

　　她的手从香澄的喉咙里抽了出来，在空中带出了血。

　　真白的体态改变了，重心也随之偏移。

　　她整个人，因此而侧向滑开。





第五百九十七章 皇帝+星星（8k4刀片加更）


　　真白和香澄在半空中分开。

　　真白的脸侧，两张原本被投影出的塔罗牌，也因为香澄的手开始离开真白的脸侧，闪了闪，消失在了风中。

　　因为脑机的爆破，重心在空中改变的真白，开始向着【中央信号塔】的方向落去。

　　40层。

　　30层……

　　咚沙！

　　真白侧向砸在【中央信号塔】的大玻璃上面。

　　她打碎了一整面玻璃墙，径直砸入，又砸穿了地板，声音在楼内沉闷地回响。

　　而香澄还在下落。

　　黑夜之中，香澄把手收回了自己的脸侧。

　　她的手碰到了自己的脸。

　　两道光像是两道流星，滑过香澄的左眼外侧，在她脸旁边的夜空中闪亮，凝结。

　　一组新的双星体系，闪了闪，浮现在香澄脸庞。

　　构成这双星体系的，同样是两枚被投影出的塔罗牌。

　　一张，牌面是明黄色的。

　　在宛如牢房的明黄色房间内，一名身着黑袍的老人，靠坐在由层层叠叠的管线构筑成的王座之上。

　　老人回过头，看向卡面。

　　他的双眼放射出无机质的红光。

　　这张卡牌最下方的正中，闪烁的图标构成的大字是：

　　【皇帝】。

　　另一张，牌面是紫红色的。

　　一个遮住了脸庞的连衣裙女子，在高脚酒杯之中翩翩起舞。

　　她的周围，围绕着观众，和紫红色的星星。

　　这张卡牌最下方的正中，闪烁的图标构成的大字是：

　　【星星】。

　　【星星】围绕着【皇帝】，在香澄的脸侧，旋转着。

　　它们和香澄一起，向下落去，落入纯黑色的深渊之中。

　　无声无息。

　　没有重物碰在地面上的声音，没有东西如同掉在地上的袋装番茄一样碎裂开的声音，没有骨骼与义体破碎飞溅的声音。

　　等了很久。

　　也什么都没有。

　　……

　　乐之城。

　　【填海新地1期】。

　　上空。

　　【AirV-3】浮空车，在夜空中滑过。

　　驾驶室内。

　　“……”

　　副驾驶座上，祥子按着额头，慢慢地爬了起来。

　　太阳穴突突地疼。

　　心脏很用力地跳着。

　　眼前，蓝色、绿色和紫红色的，虚幻的影像层层叠叠，晃动着。

　　驾驶台都像是变成了三个。

　　“……呃……”

　　头晕、幻象、兴奋。

　　这一切，都是因为祥子自己给自己打的药剂。

　　数分钟前。

　　眼见真白从飞艇上跳下，砸到【中央信号塔】顶端，祥子立刻让喵梦从睦那里借用发信源，远端收回对飞艇的控制权。

　　飞艇转手没几分钟，就又被收回了喵梦的手里。

　　然后，被再次送了出去。

　　喵梦改了飞艇的目的地，让它前往不远处的一栋摩天大楼。

　　那栋楼顶上，有这次【Monica计划】中，预先安置在那儿，充当高空观察眼位的一小队鳞粉。

　　祥子指挥那些鳞粉代为登上了飞艇，返回【中央信号塔】进行救助，又指挥了另一批次的鳞粉，从【中央信号塔】下方爬上来救援——

　　就在这个时间点上，香澄出现了。

　　祥子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真白就抓住了香澄。

　　然后，她砸碎了楼顶的金属防护网，和香澄一起，从高空中向下落去。

　　也就是在这时——

　　“！”

　　坐在祥子身边的睦，侦测到了一道自地面而来的强波。

　　那并不是对飞行器的攻击。

　　也并不是对人的攻击。

　　要说的话，那是地面上，无数的电磁设备同时紊乱，共鸣，而释放出的特殊磁场。

　　磁场影响了人的脑机，导致人大规模地昏迷。

　　这种事情，在此前也发生过。

　　在乐之城图书馆分离芯片记载的【最初的双团】于【中心区】的战争中，Poppin'Party丢下病毒的时候，【中心区】就出现过类似的现象。

　　接入局域网的人，脑机被炸。

　　没接入局域网的人，因为磁场紊乱影响到脑机，而陷入昏迷。

　　然后，在【填海新地2期】被丢入【虫群】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种现象——

　　“……咕。”

　　幻觉好点了。

　　分散的几个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祥子慢慢地，能够集中意识了。

　　在磁场来袭的瞬间，祥子拉开浴衣的下摆，往自己的肚子上扎了一管【蓝玻璃】，和一管【爆裂】。

　　【蓝玻璃】是致幻剂，可以刺激脑神经中枢，产生幻觉。

　　【爆裂】是愉悦剂，可以提高人的神经电信号水平，让人稳定地处于【快乐】的状态之中。

　　这两种，都是能让人高度亢奋的药物。

　　昏迷，是一种脑频电下降的状态。

　　换言之，脑频电只要足够高，昏迷的状态就会很难保持。

　　而除了这两管药物之外，祥子还有一管已经预先储存在肝脏义体【黑蝴蝶】里面的【合成可乐】。

　　那是亢进剂。

　　祥子进行过预先设置。在脑机判断人体陷入昏迷的时刻，【合成可乐】就会作为肾上腺素的上位替代品，打入身体，强行唤醒人体。

　　没错。

　　在那个瞬间，祥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必须立刻醒来。

　　因为磁场同样会影响载具。

　　她必须立刻醒来，防止浮空车因此坠毁——

　　“——！”

　　对了，浮空车！

　　自己就是因为担心浮空车，所以才用了如此大量的药物！

　　祥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她猛地看向前方。

　　夜空在面前延伸。

　　浮空车平稳地飞行着。

　　从面前，仪表盘的时间上来看，她的确是只昏迷了几秒钟，就醒来了。

　　但浮空车并没有失控。

　　也正是这个原因，祥子才没有在醒来的一瞬间，就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怎么会？）”

　　浮空车没受到磁暴的影响吗？

　　不管怎么说，太好了……

　　就在祥子这么想着，看向驾驶室的时候。

　　她看到，睦侧倒在驾驶室的操作台上。

　　祥子看到血。

　　血在操作台上漫开，染红了仪表盘的玻璃界面。

　　浮空车没出事。

　　这并不是因为浮空车没有被磁暴影响。

　　而是因为，在磁暴发生后，睦强行抵抗住了磁暴的影响。

　　她一直坚持在控制浮空车。

　　她在第一时间重启了浮空车，并将它切换成了自动巡航模式。

　　昏暗的驾驶室应急灯下方，祥子看到睦的鼻子下面都是血。

　　她一直坚持到浮空车成功自动运行——

　　“——睦！”

　　祥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喊。

　　祥子甚至忘记了叫睦的代号。

　　她立刻拔开安全带，准备对睦进行急救——

　　但就是在这时候。

　　祥子的余光扫过浮空车漆黑的后方。

　　“——”

　　祥子的心跳，在此时停了一拍。

　　后方。

　　舱室内。

　　同样昏暗的应急灯之中。

　　在倒下的初华、海铃和喵梦的身边……

　　有一个发着微光的人影，弯腰站在那里，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





第五百九十八章 浮空车中的来客


　　【填海新地1期】。

　　为庆祝【樱花节】而点亮的灯光、大功率广播里的声音，都消失了。

　　在最中心的【小歌舞伎区】里，人们因为受到磁场影响昏倒在地。仅有一些【镇定】点数很高的人，保留了些微的意识，呻吟着。

　　而在靠近【填海新地1期】外围的地区，情况要稍微好点。

　　这里的地面上，此刻一片混乱。

　　“我的头好痛！”

　　“信道不行了！”

　　“怎么回事？”

　　“是局域网！有东西被丢进【填海新地1期】的局域网里了！”

　　“什么！？【虫群】！？”

　　“不……不！不是【虫群】，但是——某种病毒——大规模地过载设备——”

　　“一定是因为刚才的事！！Morfonica叛出Poppin'Party——这是Poppin'Party那儿来的报复打击——”

　　人群吵嚷着，十分紧张。

　　而天空中。

　　浮空车内，又正陷入另外一种紧张的情况。

　　……

　　有人。

　　在这架狭窄的【AirV-3】浮空车里，此刻，有除了祥子、睦、喵梦、海铃和初华五人之外的，第六个人在。

　　“……”

　　祥子慢慢地推开了副驾驶座的椅子。

　　她转过身，盯着浮空车后方的人影，缓缓靠近睦的身边。

　　人影在黑暗中发着光。

　　那人影是一个立体投影。

　　年轻的女性，披散在耳畔的褐色头发，身上穿着的红白双色的连身裙，和有塑料感的透明外衬。

　　这个女孩，被从浮空车内部的一处正对舱门的摄像头中投射出来。

　　此刻，她正微微弯腰，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喵梦、海铃和初华。

　　Poppin'Party的虚拟造物。

　　POPY。

　　在于【中央信号塔】顶端的天台被真白摧毁了投影用的盒装设备之后，她出现在了Ave Mujica小队搭乘的【AirV-3】浮空车里。

　　“……”

　　祥子的喉咙动了动。

　　她伸手搭了一下睦的脉搏。

　　还能感觉得到。睦还活着。

　　祥子没有回头。

　　她从腰后摸出一管【复尔康3型】启动注射剂，打进睦纤细的上臂，然后，向前走去。

　　哒、哒。

　　脚步声在浮空车内回响。

　　而POPY还低着头。

　　她在扫描，分析，确认。

　　【……生理指标……属性点数……接入端口……义体安装率……过往介入记录。】

　　一行行红色的字出现在POPY的侧面。

　　哒。

　　祥子扶着浮空车的车身，在POPY的面前，停了下来。

　　POPY直起了身子。

　　【Ave Mujica的领袖，Oblivionis。】

　　POPY开口了。

　　她的嘴一张一合。

　　声音从摄像头下方的音箱中播放出来。

　　那声音没有受到外表年龄的影响。

　　听上去，和Poppin'Party的领袖户山香澄一模一样。

　　【你有一支合格的团队。】

　　POPY说。

　　“谢谢。”祥子说，“它是非卖品。”

　　祥子的手按住浮空艇的艇身侧面。

　　在那儿的钢结构凹陷处，有一处控制面板。

　　祥子一边和POPY谈话，一边用她的【生物信息线缆】接入了控制面板之中。

　　【切断摄像头】、【切断音箱】。

　　祥子执行了指令。

　　嚓、嚓。

　　【AirV-3】浮空车上，一共有五台摄像头和三台音箱。

　　在祥子下达指令后，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被从系统中排除了出去。

　　……但是。

　　只有正对舱门的那个摄像头和那个音箱，控制权已被完全剥出，夺走，关不掉了。

　　“……”

　　祥子与POPY面对面站着，仅有两步之遥。

　　POPY有着人类的——户山香澄的外貌。

　　但她不是人类，也不可能是人类。

　　祥子无法从POPY那无机质的脸上读出任何信息。

　　而POPY双目低垂。

　　她与其说是看着祥子，不如说，更像是看着虚空中的某些什么。

　　【……愚者……教皇……恋人……正义……死神……审判……世界……】

　　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混杂着片状的光斑，在POPY的身周浮现。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

　　这完全不能说明这个虚拟影像的无害。祥子很清楚地知道这点。

　　她才刚刚亲眼见过这个虚拟影像在呆愣许久之后做的事。

　　那一次，这个虚拟投影释放出了能量波，攻击、关停了至少一公里外的飞艇。

　　“……”

　　祥子的目光扫过侧方。

　　【AirV-3】浮空车的车门开着。

　　风从那儿灌进来，吹动车门旁边靠着的，装有降落伞的伞包背带。

　　就算POPY再怎么神通广大，能够杀人于无形，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虚拟投影。

　　是虚拟投影，就需要借助输出端，才能够进行攻击。

　　跳伞。

　　祥子的脑中，想到了这个方法。

　　关掉自己的脑机，抓起伞包，背上，跳下去。

　　只需要十几秒钟，就能够下落超过一公里的距离。

　　拉开距离，减少伤害，逃离。

　　就算在空中昏迷，打开的伞也能保证自己安全落地，保住一条命。

　　“……”

　　祥子的目光，穿透了POPY，停留在了POPY身后倒下的海铃、初华和喵梦身上。

　　她们三个都没醒。

　　身后的睦，也是。

　　把她们也拉起来，穿上伞包，无疑是不可能的。

　　如果要跳，只有自己能跳下去。

　　只有自己……

　　“（绝不可能。）”

　　祥子想。

　　祥子的脚没有动。

　　与之相对的，她的手微微向后，摸向腰间。

　　小刀……

　　一击没命中，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手摸上挂在那里的动能手枪，【骄傲】。

　　祥子换了第二个想法。

　　通过射击，打坏摄像头和音箱。

　　祥子用余光看向侧面。

　　在这台【AirV-3】浮空车内部，摄像头和音箱都是深埋在车体内部的。

　　直接射击，单凭手枪的破坏力，是否能够破坏车体深处的设备，是个未知数。

　　“（而且，不知道摄像头和音箱都坏掉之后，对方还能不能通过主控制台进行攻击……）”

　　这个方案，成功率太低。

　　肯定不如跳伞保险。

　　但在否定了跳伞之后，这成为了唯一的方案。

　　“（至少，对方现在愿意接触。）”

　　愿意接触，就说明，对方心中有问题想要得到答案。

　　这样的话，在得到定论之前，不会立即发动伤害行为的可能性很高……

　　“（……至少破坏对方的沟通渠道。）”

　　所谓的谈判，一定是准备好了谈判崩溃后的打算，才开始的。

　　现在，Ave Mujica的众人在空中的浮空车之中，除了祥子以外，都陷入了昏迷。

　　这绝对不是利好Ave Mujica的谈判状态。

　　祥子想，她必须打断这次谈判。

　　“（这样，对方还有可能为了进行下次的沟通，而暂缓攻击——）”

　　然而。

　　就在祥子正在慢慢调整姿势，瞄准，准备举枪的时候，POPY抬起了头。

　　【Ave Mujica的领袖。】

　　POPY用她那双不聚焦的双眼看向祥子，说：

　　【你对新的秩序，有兴趣吗？】





第五百九十九章 新的秩序


　　在祥子的面前，POPY开口说道：

　　【我要在乐之城，建立新的秩序。】

　　【Ave Mujica的领袖，Oblivionis。】

　　【你愿意和我合作，实现它吗？】

　　“……”

　　新的秩序。

　　听到这话，祥子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笑了下。

　　“我对新的秩序，很有兴趣。”

　　祥子回答道。

　　“事实上，我也认为，乐之城是时候需要新的秩序了。”

　　她说。

　　【原来如此。】

　　POPY缓慢地，十分有人工物特色地晃动了头颅。

　　【那么……】

　　光斑在POPY的身前聚集。

　　POPY向着祥子伸出手——

　　“——但是。”

　　祥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对于别人建立的秩序，没有兴趣。”

　　新的秩序？

　　那种东西。

　　只要不是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无论建立多少次，都没有任何意义。

　　祥子拔出了【骄傲】。

　　呯、呯、呯！

　　三枪连发。

　　子弹穿透浮空车的侧板，击中摄像头和音箱的位置。

　　【——沙——】

　　POPY的影像，立刻摇晃，闪烁。

　　——但是。

　　没有关闭。

　　“！”

　　果然，奇迹并不会降临在祥子身上。

　　一支动能手枪想要隔着进行过防爆涂装的复合材料板，破坏内部的结构，太困难了！

　　攻击太浅了！

　　摄像头和音箱，没有就这样失去功能——

　　几乎是同一个瞬间。

　　祥子感觉到了，有东西触碰了自己的脸颊。

　　是POPY的手。

　　POPY是立体投影，并没有任何有形的物体触碰祥子。

　　事实上，那只是一道光，

　　但祥子还是明确地感觉到了触感，因为——她——

　　她的脑机，被入侵了。

　　【……确认意志。】

　　【更换定位。】

　　电磁波从这架小小的【AirV-3】浮空车之中，迸发而出。

　　与拔出眼睛的时候、腹部中枪的时候、中毒的时候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如同火烧般的剧烈疼痛，沿着祥子左侧的眼下擦出一条线，直通向脑机，并在那里爆发出像是用砂纸粗暴地搅碎神经一般的疼痛。

　　“——咕——”

　　祥子在近距离看清了POPY身前的光斑。

　　原来在那里的，一张印有两具用舌头触碰彼此的骷髅头图样的发光的牌，闪烁了一下，转向POPY的右侧。

　　而一张新的牌，从左侧转到了POPY的正前方。

　　那是一张令人不快的，有着肮脏红色背景的塔罗牌。

　　牌面上，是一具金属铸就的，身穿金属武士铠甲，面部放出黄光的骷髅。

　　骷髅伸出长长的、分叉的舌头，舔舐手中持握的黑剑。

　　这张卡牌最下方的正中，飞扬的字闪烁着：

　　【死神】。

　　祥子那份写着【Oblivionis】的个人资料，被从她脑机的底部拔了出来。

　　个人资料化为数据碎片，又重新组合，排列。

　　照着POPY所出示的【死神】塔罗牌，一点点成型。

　　很快，【Oblivionis】的个人资料，完全变成了【死神】塔罗牌的样貌。

　　同一时间，POPY身前【死神】牌的虚拟图像，则化为粒子，消失无踪。

　　“——”

　　没有给祥子任何喘息的时间，第二份资料，被拔了出来。

　　那是比【Oblivionis】的个人资料更加重要的，【Ave Mujica】的乐队帮派资料。

　　资料在空中盘旋，分散。

　　POPY跳过身前几个已经空了的位置，展现出下一张牌。

　　牌面是纯紫色的。

　　一具上半脸戴着白色面具，身披黑色斗篷的骷髅，吹着长长的骨笛。

　　骷髅的背后是两双眼睛，而骷髅的下方，则是被笛声吸引而来的人群。

　　仔细一看，骷髅的面具，竟也与Ave Mujica的面具，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这张卡牌最下方的正中，又是另一行飞扬的字：

　　【审判】。

　　【Ave Mujica】的乐队帮派资料被搅碎，做成了这张牌的样子——而相对应的，POPY那里的这张牌，则随之消失——

　　“——！”

　　祥子因为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痛苦，向后倒去。

　　两张卡牌贴在祥子的脸侧。

　　【审判】围绕着【死神】旋转，就如同Ave Mujica围绕着祥子运行那般。

　　POPY抽回手。

　　嘭咚。

　　祥子倒地。

　　两张卡牌也随之闪了闪，消失——

　　一切到这里，理应结束了。

　　然而。

　　POPY的身影，在这时停了一停。

　　【反馈。】

　　【特殊指标。】

　　她的身边，出现了如此的红色字样。

　　于是……

　　POPY第二次伸出了手。

　　“！！”

　　新的骇入。

　　祥子刚刚因为过度冲击而陷入昏迷的双眼，又因为强力的骇入再次猛地睁开。

　　意识被从痛苦和迷蒙中强行拽出，迎接下一次的痛苦。

　　POPY像是还要调查些什么。

　　她开始抬起手，将祥子的脑机，又打开了一次。

　　“——”

　　宛如生生撕裂大脑的痛楚，让祥子张大了嘴，无声地嚎叫——同一时间，POPY的脸前，祥子的DNA资料开始浮现，它们被比对，然后慢慢匹配出【丰川】的家纹——

　　就在这个瞬间。

　　POPY的身后，一个黑影飞跃而来。

　　啪嚓嚓！

　　巨响。

　　怒吼。

　　碎片。

　　【AirV-3】浮空车的舱壁，被一只手生生抓碎。

　　飞溅而出的碎片之中，手握住破损的摄像头和音箱。

　　然后。

　　用力将它们扯出。

　　就像是从某种生物的身体之中，生生地抽出了脊髓和神经那样。

　　长长的线缆和金属丝，被牵扯着拔出，根根断裂，在浮空车内飞扬。

　　啪唰。

　　线路被拔断。POPY的身影如同一片视网膜上的残影，一瞬间，就消失了。

　　唰。

　　摄像头、音箱和线缆，被从浮空车的车门处丢了出去。

　　它们在黑夜中一闪，向下落。

　　无影无踪。

　　嗙咚。

　　祥子重新倒在浮空车的地板上。

　　“……哈啊，哈啊……”

　　她的双目艰难地聚焦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看向身前。

　　“……”

　　同样喘着气的，是刚刚醒来的初华。

　　初华的一只手，反握着【墨菲定律】。

　　那只手，此刻因为过电而变得焦黑，正冒出浓烟。

　　POPY的第一次攻击，掀起了巨大的电磁波。些微地震醒了初华。

　　那时候，初华为了不让自己再次昏迷，握住【墨菲定律】，让强力的电击打入自己的身体。

　　她赶上了。

　　她抓住那些输出端，将它们丢出了浮空车。

　　她成功地通过电击唤醒了自己，而不是被电击再次打昏。

　　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不是平时的初华，能够做到的。

　　“……初华……你的【肉体】……【非凡】了。”

　　祥子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

　　“刚刚的事。”

　　初华回答。





第六百章 扬镳（46w打赏加更）


　　乐之城。

　　【填海新地1期】。

　　时间经过。

　　越来越多的人从昏迷中醒来。

　　一些灯开始亮起，相撞的车辆开始鸣笛。

　　有人叫喊，有人撤离。

　　一片混乱。

　　某处。

　　耸立的高楼。

　　一只手握着一段使用玻璃碎片、铁片和金属线圈简易改装后的钢条，从窗边的栏杆之间伸了出来。

　　“呃……”

　　嚓、嚓。

　　手努力往下伸，用钢条刮擦栏杆的下缘。

　　那儿，固定栏杆侧板用的老旧螺栓，已在此前被顶得歪斜，摇摇欲坠了。

　　“就……就差一点……”

　　玻璃碎片被从外侧插进螺栓与垫片之间。

　　喀拉、喀拉。

　　铁片撬动着。

　　爱音将头凑在栏杆旁，努力地向外探望着。

　　……

　　难得的一场【樱花节】。

　　身在【填海新地1期】，却无法去【小歌舞伎区】观看表演。

　　这叫什么事呢？

　　几小时前，烟花在头顶上绽放的时候，爱音才抱怨过这件事。

　　“这也太边缘了！”

　　“既然横竖都要让我染上事，至少让我在事件的中心吧！”

　　那时候，爱音正面对面前铺着的一桌子电线，这样自言自语。

　　爱音把房间内的唯一一台电子设备——那台收音机——拆了。

　　没有工具，只能用铁片。几乎是空手拆。

　　真的是有够困难的。

　　但爱音可没被这种事情难倒。

　　“该叫我天才了！”

　　她花了好几个小时，在乐之城的民众们享受【樱花节】的时候，一点一点拆下零件，又将收音机和自己的外骨骼甲上的一些发信件组装起来。

　　然后，她把它们向外抛去，挂在墙体外部的信息缆线上，往回拉。

　　爱音短接了城区信息线路，用外骨骼甲上的发信件播出了一个电话。

　　拨给长崎素世的。

　　这些日子，打了那么多遍，爱音可是背下了素世的电话。

　　至于拨通成不成功，对方有没有收到，有没有成功通过电话定位到自己的位置……

　　爱音就不知道了。

　　她的脑机一片死寂，根本重启不了，完全无法确认电话的情况。

　　爱音本来想着，自己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

　　如果素世先来了，就立马逃跑。

　　如果Ave Mujica或是Poppin'Party先来了，就把发信器往外一丢，假装无事发生。

　　这是最棒的保命方式……

　　……曾经是。

　　直到，爱音看到她唯一用来欣赏【樱花节】乐趣的飞艇，开始在远处播报仓田真白的惊人发言。

　　看起来，Morfonica要从Poppin'Party里面独立出去了。

　　【大人物】，还真是不得了啊……

　　“……”

　　等等。

　　绑架了自己的Ave Mujica领袖Oblivionis，是不是去了Morfonica的地盘？

　　自己，是不是被对方判定为Poppin'Party的相关人员？

　　这Morfonica要是和Poppin'Party打起来了……

　　……自己这儿，会是个什么说法？

　　大事好像真的要来了。

　　“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啊！”

　　爱音叫道。

　　可现在说“开玩笑”，也太晚了点。

　　电磁波来了。

　　爱音眼见着整个【填海新地1期】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就像是预示着某种黑暗的未来。

　　爱音没事。

　　因为她的脑机已经先一步完全死机了。

　　这让她没有受到太多电磁波的影响——顶多，就是恶心，想吐，缓了缓——

　　但是，这毫无疑问坚定了爱音必须要逃出去的决心。

　　“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等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躲在这儿，简直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啊！

　　能爬起来之后，爱音立刻打碎了附近能用的玻璃。

　　她配合先前使用的工具，制备出了钢条制作的撬棍。

　　她开始用它撬动窗户外的栏杆侧板下沿。

　　“……soyorin，从前你可以不接我的电话……现在，你可不能不接啊！”

　　“拜托，你可要给我接到啊！”

　　爱音一边祈祷，一边自己动手。

　　就算素世没来，自己也得想点办法——沿着高楼外墙往侧面爬，之类的——总之，得先想条后路——

　　喀琅。

　　一声脆响。

　　栏杆侧板下方的螺栓，被爱音成功撬掉，落入幽暗的黑夜。

　　“……好！”

　　在几分钟的努力后，爱音成功了。

　　喔！

　　很顺利！

　　刚才，也觉得组装变得顺手了！

　　自己莫非是【技术能力】点数提升了？

　　没有脑机确认，还真是看不出来——

　　——这不是现在的重点啦。

　　“嘿……”

　　“……嘿！”

　　爱音往前一用力，窗外的栏杆和墙面连接部分的侧板，就被顶了出去。

　　栏杆下面，摇晃着，露出了一个黝黑的开口。

　　“……”

　　开口看起来有点太小了。

　　从体型上来看，爱音想要从那里钻出去，有一点难度。

　　“把我削成两条，说不定能通过……”

　　爱音往侧面望去。

　　如果想要再打开更大的口子，就要拆掉更外侧的挡板。

　　那里，爱音手很难够到。

　　需要有人从外部进行协助。

　　而且……

　　爱音往下望。

　　这里至少有三十层楼高。

　　下方是黑洞洞的夜晚。

　　“……好极了。”

　　从这里爬到隔壁，需要一台浮空车，一点【技术能力】，再加上一点勇气。

　　……但不管怎么说，不尝试就放弃，是不行的吧……

　　爱音感觉手有点抖。

　　她深呼吸。

　　不过。

　　就在这时。

　　嗡嗡。

　　不远处的黑夜中，传来了风被载具分开的声音。

　　一台【AirV-3】浮空车，自夜空中滑来。

　　有浮空车……

　　浮空车？

　　爱音的手头一顿。

　　浮空车在乐之城并不罕见。

　　丰川的高层，有钱的企业家，乐队帮派的【大人物】，创伤急救小组……

　　天空中并不拥堵的道路，是用金钱堆出的VIP通道。市民们无论何时抬起头，总是能够看到一两架。

　　但并不是现在。

　　现在，夜空黑暗而寂静。整个【填海新地1期】，都因为磁暴问题陷入了停滞。

　　浮空车的启动，当然也会受到影响。

　　或者说，由于【樱花节】的空中管制，这地区本来就没有Morfonica控制以外的浮空车——不会有其他人在这种局势不明朗的危险情况下，驾驶浮空车——

　　“！”

　　这架浮空车，是Morfonica的？

　　爱音立刻想到了仓田真白的反叛宣言。

　　Morfonica进行了反叛宣言，宣布要对抗Poppin'Party和丰川——也就是，宣布对抗现在掌握着这座城市的核心力量。

　　等等，等等。

　　按照先前的，自己跟她们站在相反阵营里的推论——自己被认为是Poppin'Party的人——

　　“（那不就是来处理我的吗？）”

　　爱音猛地向下望。

　　栏杆的出口还没有打开！

　　这下子，想要跑，也没有地方跑了！

　　没有枪，也没有手雷。

　　爱音举起了她唯一的武器：她的撬棍。

　　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还没见到灯呢。

　　她可不认为，灯会在她死后的地方等她——她始终不这么认为——

　　还要一辈子呢。

　　在这里死了，可就见不到了。

　　就算、就算真来了人，要杀她，她也得抵抗到最后一刻——

　　【AirV-3】浮空车在窗户前方停下。

　　沙……

　　浮空车的门，缓缓地从车的侧面滑开了。

　　要来了吗……！

　　爱音缩进墙角——她唯一能够躲入的地方——抬高了撬棍——

　　“把你那根愚蠢的棍子放下来。”

　　熟悉的声音从浮空车中传了出来。

　　“！”

　　爱音往前探去。

　　她看见了浮空车尾端【丰川】图案的标志。

　　还看到了打开的车门背后，乘坐在浮空车内的人的样貌。

　　褐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

　　从阴影之中，露出了眉头紧蹙的脸。

　　浮空车之中的，是爱音在MyGO!!!!!乐队的队友，长崎素世！

　　“soyorin！”

　　爱音叫了一声，向窗口跑去。

　　……

　　夜色笼罩。

　　咔唰。

　　在素世的帮助下，栏杆的外部被拆开了。

　　爱音跳进素世的【AirV-3】浮空车里，引得后者发出不满的惊呼。

　　浮空车的门缓缓闭合。

　　它重新启动了，向着黑夜之中飞去。

　　寂静。

　　许久之后。

　　另一架【AirV-3】浮空车滑过夜空。

　　浮空车已经被转入了自动驾驶模式。

　　驾驶室内，初华一边注意着浮空车的驾驶面板，一边正在给自己被电击的手缠上弹性绷带。

　　她往上臂打入抗感染用的抗生素。她的面前，高楼内部开始亮起些许的灯光。

　　初华身后，海铃也醒了。

　　她坐了起来，此刻正抱着睦，给睦进行紧急救心药物的断点给药和血脑屏障检测。

　　睦的体征渐渐稳定。她慢慢睁开眼睛。

　　再往后。

　　浮空车车门的侧面，祥子斜靠在醒来的喵梦身上坐着。

　　祥子看着眼前喵梦共享出的面板。

　　面板上，亮绿色的字样显示出了Morfonica的鳞粉的动向。

　　磁暴影响结束后，通信逐渐恢复。

　　祥子和鳞粉，也随之重新取得联系。

　　祥子立刻指挥了他们。

　　磁暴没有让飞艇坠毁。先前，祥子指派出的那艘飞艇在空中滑行了一段距离后，仍然抵达了附近的大厦。

　　那艘飞艇成功接到了附近大楼上的鳞粉。鳞粉受祥子调动返回，抵达了【中央信号塔】的顶层天台。

　　面板上，装在鳞粉头部的摄像头，拍摄到了他们救起倒在顶层的Morfonica四人——透子、七深、筑紫和瑠唯的画面。

　　鳞粉将四人抬进飞艇。

　　飞艇再次起飞。

　　面板的另一块区域，显示出了另一小队鳞粉头部拍摄到的影像：

　　这小队的鳞粉同样接到了祥子的指令，从【中央信号塔】底层进入。

　　他们用自备的能源启动电梯，到达了27楼。他们拍到被砸毁的墙壁，破碎的玻璃，混凝土碎块和其中露出的钢筋……

　　……还有，位于这一切之中的，她们的领袖，仓田真白。

　　“还有生命指征！”

　　一名鳞粉在扫描后大叫。

　　“……”

　　祥子确认这一切，又切出另一幅画面。

　　那是【中央信号塔】的底部。

　　祥子还安排了一部分鳞粉，去【中央信号塔】底部进行搜索。

　　他们的任务是阻止闲杂人等接近【中央信号塔】，警惕后续来的行星再次进入这里追击仓田真白，以及……

　　……搜索Poppin'Party的领袖，【非凡之星】户山香澄的踪影。

　　当时，祥子是眼看着她砸向地面的。

　　然而，鳞粉没有发现户山香澄的活体、尸体，或尸体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

　　户山香澄去哪里了？

　　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让祥子眉头紧锁。

　　但她现在得先关注眼前的事。

　　【Oblivionis：飞艇组倾角外拉。降到27楼，接突入组和仓田真白后，抬升撤离。】

　　祥子用手指滑过画面，进行指示。

　　鳞粉随祥子的指示调度，进行接应和救人。

　　而祥子也不止调度了救援情况。

　　在【填海新地1期】的其他地方，鳞粉正紧锣密鼓地确认着可能存在行星的点位——包括电站、水站、小麦工厂。

　　他们要在第一时间排除风险，维持秩序，防止趁乱发生与“水塔”爆破相似的事件。

　　需要反复确认全城定位指标——

　　祥子下意识地调度了自己的脑机。

　　“——！”

　　她立刻因为疼痛而皱起了脸。

　　被祥子不小心调用了的，她自己的脑机里，此刻一片混沌，宛如暴风过境。

　　数据的残片扎在神经组件深处。

　　脑机之中，只有混乱与无序。

　　“（刚才……和那个虚拟影像的接触……）”

　　那到底是什么？

　　祥子没有时间细细思索答案。

　　她立即将自己的脑机重新关闭，改为使用手动方式，通过喵梦给出的显示面板重新调出信息，确认了几个重要的信息·资源位点。

　　浮空车飞过这些重要点位。

　　下方，没有扫描出异常情况。

　　剩下的，还在【填海新地1期】里的可疑位点……还有……

　　祥子看向侧面。

　　【AirV-3】浮空车向着黑暗的大楼飞去。

　　即将抵达的这栋大楼，是那个与Poppin'Party有关的商人【TOKYO】被扣押的地方。

　　“……”

　　那个商人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她跟Poppin'Party合作，但又似乎别有隐情……

　　总之，先从这里押走——

　　“……！”

　　祥子的目光一停。

　　她看到了关押【TOKYO】的房间窗户外侧被拆开的窗框，和在风中摇摆的线缆。

　　坐在驾驶室的初华，也注意到了。

　　“那个商人跑了。”初华说，“要在这附近展开搜索吗？”

　　祥子摇了摇头。

　　“走了。返回，护卫Morfonica进行撤离。”

　　祥子说。

　　【AirV-3】浮空车继续向前。它在空中转向，侧向滑开。

　　它消失在了夜色里。

　　……

　　乐之城。

　　某处。

　　“……沙沙……”

　　“紧急新闻。”

　　“【填海新地1期】的【樱花节】祭典上，乐队帮派·Morfonica宣布解除与乐队帮派·Poppin'Party的合作关系，并同时对城市管理者·丰川家发表不满。”

　　“双方爆发激烈冲突。【填海新地1期】陷入大规模停电。网监报告称，停电与此次事件有强关联。”

　　“部分地区正在恢复电力。受害群众……”

　　新闻从收音机内，流淌而出。

　　收音机旁。

　　狭窄的房间内，有一张床。

　　Afterglow的领袖，美竹兰，不着一物，坐在床上。

　　她按着自己的右眼，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磨难。

　　在美竹兰身前，曾一度叛出Afterglow的首领青叶摩卡站在那儿。

　　摩卡的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她正回头，看向收音机的方向。

　　“哈、哈……”

　　兰喘息着，按着额头。

　　“……竟然，在这种时候……出这种事……”

　　喘息声在小房间内回响。

　　“没……能赶上……这么好的机会……见鬼……”

　　“……不过……”

　　“总算，明白了……”

　　在美竹兰的左眼侧，脑机的投影光闪烁着。

　　两张塔罗牌，在美竹兰的左眼旁边浮现。

　　一张是蓝紫色的。

　　驾驶着金属摩托的高改造赛博人，向着黑夜疾驰而去。

　　这是【战车】。

　　另一张，是香槟金色的。

　　一个戴着牛仔帽，穿着墨西哥风流苏服装的赛博人，坐在他复古风格的重型摩托上，背后，是香槟金色的太阳。

　　这是【太阳】。

　　围绕着【战车】的【太阳】，旋转着，在兰的脸侧上下浮动。

　　“该死……”

　　兰按着脸。

　　她的脸上，露出狰狞的愤怒。

　　“户山香澄……”

　　“你这家伙……竟然给我植入了，这种东西……”

　　【第七卷 完】





第七卷 总结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

　　【乐队/帮派】：Ave Mujica

　　【追随者】：信徒

　　……

　　【丰川祥子】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6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9

　　【印象武器一】：不朽小刀【涅槃】

　　【印象武器二】：不朽动能手枪【骄傲】

　　【印象武器三】：不朽小刀【青牙】

　　【增加义体】：肝脏义体【黑蝴蝶-RDT7型】

　　…

　　【祐天寺若麦】

　　【登记姓名一】：喵梦

　　【登记姓名二】：A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13

　　【反应】：3

　　【技术能力】：10

　　【镇定】：3

　　【印象武器】：史诗手臂义体【单分子线】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手枪【河童】

　　【特殊装备】：智能纹身【灵境】

　　…

　　【八幡海铃】

　　【登记姓名一】：八幡

　　【登记姓名二】：Ti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7】

　　【智力：3】

　　【反应：14】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一】：不朽武士刀【黑独角兽】

　　【印象武器二】：不朽武士刀【觉】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冲锋枪【TKI-20信玄】

　　…

　　【三角初华】

　　【登记姓名一】：三角初华

　　【登记姓名二】：Doloris

　　【属性点数】

　　【肉体：13】

　　【智力：6】

　　【反应：7】

　　【技术能力：7】

　　【镇定：6】

　　【印象武器一】：传说动能冲锋枪【DS-1脉冲】

　　【印象武器二】：传说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印象武器三】：不朽单手棍棒【墨菲定律】

　　…

　　【若叶睦】

　　【登记姓名一】：若叶睦

　　【登记姓名二】：Mort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7】

　　【反应：3】

　　【技术能力：14】

　　【镇定：6】

　　【印象武器】：暂无

　　【其他武器】：黑客工作站【鸟笼】

　　………………

　　【其他乐队/雇佣兵小队】：

　　（仅显示有出场的角色）

　　…

　　【乐队】：MyGO!!!!!

　　…

　　【千早爱音】

　　【登记姓名】：千早爱音

　　【属性点数】

　　【肉体】：5

　　【智力】：6

　　【反应】：5

　　【技术能力】：9

　　【镇定】：6

　　【印象武器】：动能手枪【自动屠宰机】（多把）

　　【特殊武器】：Poppin’Party制式装甲-？

　　……

　　【乐队】：Morfonica

　　追随者：鳞粉

　　…

　　主唱：【向后全速前进】仓田真白

　　定位：主唱/领袖/突击作战人员

　　印象武器：不朽斧【雨魂灵】

　　其他装备：光学迷彩、义眼“神谕”

　　特殊药物：大蓝闪蝶

　　…

　　吉他：【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桐谷透子

　　定位：属地枪械·武装市场管理/打手

　　印象武器：不朽技术手枪【同志的铁锤】

　　其他装备：AT-4反坦克火箭筒等多种火箭筒

　　特殊义体：灵魂熔炉

　　…

　　贝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广町七深

　　定位：属地技术负责人/工坊负责人/远端黑客

　　印象武器：暂无

　　特殊义体：灵魂熔炉

　　…

　　鼓：【长大的Girl】二叶筑紫

　　定位：属地义体管理/义体医生/近端黑客

　　印象武器：暂无

　　特殊义体：灵魂熔炉

　　…

　　小提琴：【正论暴击机】八潮瑠唯

　　定位：属地雇佣兵管理/打手

　　印象武器：不朽动能手枪【女王陛下】

　　印象武器：不朽武士刀【手术刀】

　　特殊义体：灵魂熔炉

　　……

　　【乐队】：Poppin'Party

　　追随者：行星

　　…

　　主唱：【非凡之星】户山香澄

　　定位：主唱/领袖/？

　　印象武器：暂无

　　…

　　？？？：POPY

　　定位：？

　　p.s.：

　　第七卷，完结！

　　接下来的一周，每日4k更新~

　　过后恢复到8k！

　　还是老话~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谢谢大家~

　　p.p.s：

　　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没有删字数就发出去，变成VIP章节了……

　　已经购买的点数没办法返还，作为补偿，下一卷的第一章我会修改成免费内容！

　　非常抱歉！





第六百零一章 重启修一切


　　“早上好，乐之城！”

　　“特别报道！”

　　“昨晚，【小歌舞伎区】的【樱花节】祭典，出了大意外！”

　　“我们才说过，去年她们的【樱花节】祭典进了赛博精神病，今年可要小心些了。”

　　“没想到，今年发生的事儿，更在此之上！”

　　“管控【填海新地1期】的【小歌舞伎区】、【棚户区】和【廉价化工制品区】的乐队Morfonica的主唱仓田真白，把自个儿投影到飞艇上，当着全【填海新地1期】的面，宣布与【中心区】的老牌乐队Poppin'Party解除合作关系。”

　　“BCPD的警察们面对伤害事件出警的速度，总像是在他奶奶家织毛衣。可这种大事儿，倒是挺快的。”

　　“通告发出后没有一个小时，BCPD的警察们，就把【填海新地1期】封锁了起来。”

　　“BCPD负责此事的官方发言人椎名警官称，这只是一次针对紧急事态的常规临时封锁。”

　　“可谁知道呢？”

　　“上次他们封锁【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也承诺很快就会开放。”

　　“【填海新地1期】，现在只剩下了RAS属地里的还有对乐之城主城区的高速公路，和对外的港区口岸。”

　　“但大众普遍不认为RAS会将这些重要关口租借给Morfonica。因为任谁都能看出，RAS还能够通过这些区域，是因为她们没有表现出反对Poppin'Party的立场。”

　　“你们认为【填海新地1期】接下来的情况会如何变化？”

　　“封锁会持续多久？”

　　“Poppin'Party和Morfonica会不会、多久会发生明面上的战斗？”

　　“会有电子战吗？”

　　“封锁会影响RAS吗？”

　　“【填海新地1期】会不会最终步上【填海新地2期】的命运？”

　　“Roselia的凑友希那对此发表了意见：她并不关心此事，并挂断了采访记者的电话。”

　　“Afterglow的美竹兰根本没有接。”

　　“而Pastel Palettes的白鹭千圣表示：‘真是一场可怕的意外，我们也尚在观望当中’。”

　　“Hello, Happy World！那里就此次事件开了68个盘口。如果你想要知道民众的看法，去那里下注会是一个好选择。”

　　“目前最主流的看法，是这又会变成一次【填海新地2期】事件的翻版。”

　　“因为这里是乐之城。”

　　“在乐之城，总是没有什么新鲜事。”

　　“好吧。接下来，让我们回到主城区的晨间新闻……”

　　“……”

　　乐之城。

　　无论事态如何变幻，太阳总是照常升起。

　　黎明的光从地平线上照进这座城市，洒在【填海新地1期】的高楼之间。

　　【填海新地1期】，某处。

　　Morfonica于废弃超梦博物馆不远处的一处藏身地。

　　高耸的公寓楼之中，晨光从窗户外洒落进来。

　　蓝白双色的浅色调房间内，祥子穿着浅褐色的风衣，靠在沙发上。

　　她的面前，电视机屏幕幽幽亮着，播报着乐之城晨间新闻。

　　而祥子的面前，还亮着另一道光。

　　那是祥子脑机投射出的可视化界面的光。

　　祥子拨动她脑机的可视化界面，确认着讯息。

　　【Morfonica所属：仓田真白、桐谷透子、广町七深、二叶筑紫、八潮瑠唯：接受治疗中】

　　【Ave Mujica所属：Mortis，Doloris，Amoris：接受治疗中】

　　【Morfonica所属：鳞粉：反馈地区封锁情况：……】

　　【Ave Mujica所属：信徒：反馈地区封锁情况：……】

　　祥子一一点开。

　　绿色的字符映照在她金色的眼中。

　　……

　　在这个改变了许多事的夜晚终于随着晨光的到来而落下帷幕之后，祥子脑机恢复了。

　　这并不是喵梦、睦，或是Morfonica的技术人员帮助祥子修复了她的脑机。

　　事实上，喵梦因为过量使用脑频电讯号必须休息，睦也被安排去鳞粉那里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祥子在整个晚上忙碌地指派鳞粉进行工作。她安排受伤人员参加治疗，同时确认【填海新地1期】和【填海新地2期】的情况，根本没有空闲时间去接受修复。

　　祥子的脑机是自己恢复的。

　　就像是悬浮在水中的塑料亮片在静置了一段时间以后沉到底部那样，脑机在常规的自修复程序下，缓缓恢复了有序的运行状态。

　　祥子在凌晨四点就注意到了这个迹象。

　　那时，她在Morfonica基地地下的医疗设施中来回穿梭，安排伤员的诊疗状况。

　　而到了现在，在这个她终于稍微闲下来，整理信息的早上七点……

　　她发现，自己的脑机已经完全恢复了过往的状况。

　　曾经在脑中席卷的暴风平息了。

　　嗡嗡。

　　脑机平稳地运行着。

　　祥子的脑机配置的操作系统，是注重防御，ICE协议严密，能够增加敌方黑客骇入破解时长的【乌鸦微控3型】。

　　这对于常规市民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操作系统了。

　　但对于【大人物】来说，还显得十分不够看。

　　在那台【AirV-3】浮空车上，受到的攻击是如此直接而强力，祥子曾一度以为，自己就算没有到要进行外科手术更换整个脑机的程度，至少也要更换操作系统了。

　　但都没有。

　　“……”

　　祥子确认过那些发送到她脑机里的信息，又确认了脑机自查的报告。

　　信息接收没有问题。

　　自查界面也没有问题。

　　没有被植入恶性病毒，也没有被安装奇怪的软件。

　　到头来……

　　“（被动了手脚的，只有这个吗。）”

　　祥子调出了她的个人信息，和Ave Mujica的个人信息。

　　从缩略界面上看，文件名和从前完全一样。文件大小变大了一倍，但也不多。

　　但是，点开来，却不一样了。

　　祥子伸出手，碰了它们一下。

　　两份信息被调用到可视界面上。

　　它们都变成了塔罗牌的样貌。

　　一张是【死神】。

　　而另一张是【审判】。

　　“……真是令人不快的牌啊。”

　　祥子说着，旋转它们。

　　繁复的花纹闪烁着微光。

　　能够看到，其中有数据流正在流淌。

　　她再次点击它们。另一份信息页面被从塔罗牌之中调出。

　　那是她的个人信息，和Ave Mujica的个人信息。

　　和从前一致。

　　看上去，神秘的立体投影POPY，只是对这两份文件进行了一次特别的封包。

　　“（……真的是这样吗？）”

　　祥子皱着眉头。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祥子说。

　　站在门外的海铃推开了门。

　　来客是一名鳞粉。

　　“Mortis小姐的治疗结束了。”

　　这名鳞粉躬身行礼，说道。





第六百零二章 转动的命运


　　17楼、14楼、6楼、3楼、1楼、地下1楼。

　　地下3楼。

　　叮。

　　电梯门开了。

　　身着蓝白双色制服，领口处露出白色陶瓷防弹衣搭肩的，负责带路的鳞粉，从电梯内走出。

　　他的身后，跟着祥子和身为祥子护卫的海铃。

　　低矮、狭窄的地下三层内，裸露的管道在头上层叠，隐没在黑暗里。

　　哒、哒。

　　脚步声回荡着，三人顺着面前的通道向前走去。

　　她们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弯。

　　前方出现了厚重的大门。

　　鳞粉抬手。

　　门认证出鳞粉手心内的身份芯片，侧向滑开。

　　门背后，是Morfonica的地下医疗机构的走廊。

　　手持突击步枪的两名鳞粉护卫站在门边，没有温度的白炽灯光在PVC材质的地板胶上反射出光芒。

　　带路的鳞粉向祥子和海铃敬礼，与门边的两位护卫汇合。

　　祥子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祥子穿过两侧是双层防弹玻璃的医疗机构走廊。

　　玻璃上，倒映着她自己的影子。

　　影子一路穿过白色的床位和白色的医疗仪器……直到，与另一个金绿色的身影重合。

　　祥子在这身影的后方停了下来。

　　那是睦。

　　睦背对着玻璃，坐在病床上，头部和后颈上都缠着绷带。

　　睦的对面，是躺在床上的喵梦。

　　喵梦也是背对着祥子，没动。

　　坐在房间最内侧床上的初华，正张握着缠满绷带的手。

　　“……”

　　祥子隔着玻璃，停了下来。

　　她看着睦。

　　睦纤细的背影，唤起了祥子久远的回忆。

　　那是很小的时候。

　　睦很多天都没有来上学。

　　祥子问父亲。父亲对祥子说，睦去做【鸟笼】的植入手术了。

　　那是祥子第一次知道【鸟笼】的事。

　　完全不能接受。

　　不可思议、无法理喻和难以遏制的怒火混杂在一起。

　　年幼的祥子叫了丰川家的车，赶到丰川家的医院。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走廊。

　　也是这样的背影。

　　包扎了头部和脑机接口的睦，坐在床上。

　　注意到自己的造访，她转过头，叫了自己的名字——

　　“小祥。”

　　“——！”

　　呼唤将祥子从回忆中唤醒。

　　祥子看向前方。

　　玻璃后方，初华正望向自己。

　　……这是当然的。

　　祥子送睦、喵梦和初华来这里治疗的时候，把护卫任务交给了伤势稍轻的初华。

　　初华当然会第一个发现自己来了。

　　眼前，睦因为初华的出声，也转了过来。

　　表情和脸色，都与平时相仿。

　　并不算糟。

　　“……”

　　祥子忽然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凝视过睦的脸了。

　　与同龄人相比，睦给人的感觉仍然年幼。可她的脸庞也早已经微微长开，有了更精致的眉眼。

　　不管是样貌，表情，还是性格，睦都已经与祥子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不再相同了。

　　而自己的立场和能力，也跟记忆中那时候，不再相同了。

　　“……”

　　祥子定了定神。

　　她向前伸出手，像是刚刚才来到这里一样，自然地转开了房门。

　　“治疗结束了？”

　　祥子走进室内，问睦。

　　睦微微点头。

　　“结果怎么样？”

　　“没有内出血点。”睦说，“脑机损坏件已更替了。”

　　祥子点点头。

　　她的目光在睦抱着的章鱼玩偶上停留了片刻。

　　慌忙之中，睦竟然还带着它。

　　章鱼玩偶的脸颊上，沾上了血。

　　祥子忽然想到睦【樱花节】祭典上说的话。

　　想要平静的生活。

　　她想到她们在那时候相互触碰的指尖……

　　“……没事就好。”

　　祥子闭上了眼睛。

　　她从睦身边走过去了。她又看向初华。

　　“初华，手怎么样？”

　　祥子问。

　　“Morfonica的医生给我的手部加了3股3mm的人工肌肉束，代替了我原来坏死的生理手肌。腕关节的增强义体也换了些部件。”初华说，“总的来说，没什么问题。”

　　她又张握了一下，并捏碎了夹在手心里的柔性压板。

　　柔性压板内填充的胶状物，黏黏哒哒地挂在初华的手上。

　　“就是握拳的时候，力量的分配点位改变了。”初华说，“正好还撞上了我的【肉体】提升……我得适应一下。”

　　“看来，我最近跟你握手的时候要小心了。”

　　海铃说着走上前，递给初华一张百洁纸。

　　“那……”

　　祥子想说“那很好”。

　　但这时，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房间正中，喵梦一动不动。

　　往常，总是对周围的人的谈话声很敏感的喵梦，此刻，一点反应也没有。

　　祥子刚刚松了一些的眉头，又慢慢皱起。

　　喵梦应当是问题最少的。

　　在Morfonica叛出Poppin'Party的那个夜晚，她受到的伤害，是为了挽救飞艇而强行进行的脑机【超频】。

　　当时没什么问题。

　　甚至当后来，Ave Mujica的众人一起来到Morfonica的地下医疗机构的时候，喵梦也是最活跃、最聒噪的。

　　可现在却这么安静。

　　难道说，是自己离开前的第一轮检查，有什么危险疾患没有检查出来……

　　“喵梦怎么了？”

　　祥子低声问。

　　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而就像是回应祥子的呼唤那样——

　　——喵梦，翻了个身。

　　“……喵啊……”

　　“……不要加班啦……”

　　喵梦仰面向上，睡得香甜。

　　“还不错。”初华在一旁说，“提升到【非凡】而变得高昂的脑波在大概两小时前稳定下来了。那之后，她就一直睡得很沉。”

　　“……”

　　担心多余了。祥子按了按眉心。

　　总之，没事比什么都好。

　　祥子抬起头，看向房间另一侧的墙壁。

　　睦、喵梦和初华所在的床铺的床头后面，也是透明的玻璃墙。

　　那一边，医疗器械的数量，至少是这里的三倍。

　　Morfonica的四位领袖：筑紫、七深、透子和瑠唯躺在那儿，身上接着管子。

　　她们四人的情况，明显比Ave Mujica严重得多。

　　【灵魂熔炉】燃烧人性，并不会让【过载】对于身体的负担消失。

　　在此之上，她们还遭受了POPY的骇入攻击。

　　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

　　Morfonica的四位领袖，仍处于未清醒的状态。

　　她们躺在隔壁房间里的四张床上。

　　房间里，没有仓田真白。

　　因为她被转入加护病房了。





第六百零三章 喜提临时责任人


　　仓田真白转入加护病房，并不让人意外。

　　生理机体损伤，【过载】损伤，挫伤，内出血，脑机损伤，【大蓝闪蝶】在神经和肌肉系统中留下的副作用。

　　她身上这些在那个反叛之夜受到的，不可思议的伤害，需要经过复杂的监控和手术，才能够治愈。

　　真白必须休息。

　　Morfonica不是一个决策强集中在唯一的领袖身上的乐队帮派。

　　在Morfonica之中，真白、筑紫、瑠唯、透子和七深，话语权基本上是平等的，做出决策的数量，也基本相仿。

　　或者说，在她们之中，真白才是相对来说最少拿主意的那一个。

　　真白更多的，是作为精神领袖在活动。

　　这种体系是因为真白作为赛博精神病不稳定，Morfonica作为乐队帮派的不稳定，而自然诞生的。

　　正因为Morfonica的其他人支持着真白，真白才可以充分地发挥自己。

　　就算她倒下了，只要Morfonica还有一个人在，Morfonica就能够正常地运作……

　　……前提是，至少还有一个人在。

　　祥子看着隔壁的病房。

　　Morfonica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没有意识的状态。

　　祥子也曾陷入过这种状态。

　　就在十几天前，她还插着管，躺在病床上。

　　可当时，她的生理功能受损，脑机可没有受损。

　　只要能睁开眼睛，她就能够正常地理解、思考，进行调度。

　　而这四位Morfonica的成员，是受到了脑机磁暴的攻击。

　　神经系统受损。

　　重建期是漫长的。

　　在此期间，她们只能静养。

　　“……”

　　在Morfonica对Poppin'Party宣战后的这个关键时间点上，Morfonica的五个人全部陷入了无法指挥的模式。

　　对此感到头痛的人有很多。

　　鳞粉，本地与Morfonica和Poppin'Party都关系密切的武器商、义体商、芯片商，担忧现状的【填海新地1期】一般民众……

　　……但最头痛的人，毫无疑问，是祥子。

　　“（这下可麻烦了。）”

　　祥子作为Ave Mujica的代表，和Morfonica处于深度合作状态。

　　Morfonica的领袖们，倒下了。

　　如果不加以干涉，这片地区很快，就会陷入绝望与混乱。

　　问题是，谁来管？

　　一方面，Morfonica原本自身就是Poppin'Party下属的二级帮派一样的结构。

　　另一方面，Morfonica的人才储备先天不良。

　　这让她们就算是在身为缺乏中层管理的“乐队帮派”这一体系中，也比其他任何一支乐队帮派，都还要更缺乏中层人才。

　　祥子看过Morfonica的中层管理人员了。

　　说实话，这些人连丰川大厦最基础的文员招聘都过不去。

　　祥子根本不可能放心这些人来管理一支混乱中的乐队帮派。

　　她不得不着手进行Morfonica属地的安排，好让这艘友军的战舰不要因为失去控制而沉入大海。

　　但问题总是像粘胶一样。

　　手一着，就拔不出来了。

　　【填海新地1期】的全面停电原因，已经在过去8个小时的调查中浮上了水面。

　　从【中心区】那里来的攻击攻击了电网，致使大规模停电。电力被大规模地投入本地信息中心，又被盗用，去支撑赛博空间中来的，不明来源的信号。

　　乐之城网络监察厅给了民众这样的答复。

　　但祥子知道，这个盗取能源，在赛博空间中跳跃，进行作战的，就是Poppin'Party的那个立体投影武器：POPY。

　　POPY当然已经消失了，就像她来的时候那样。

　　但问题远没有就此结束。

　　临时、紧急的全面停电，造成的种种民生问题。

　　真白在飞艇上的全城广播，造成的恐慌问题。

　　被主城区方面的封锁加剧的这种恐慌。

　　集结鳞粉侦察、守卫边境的问题。

　　筛查城区内，是否还有Poppin'Party的人员和信道的问题……

　　单单是Morfonica自己要面对的问题，就已经够祥子头大的了。

　　这可是别人家的地盘！

　　祥子对地形、建筑、工事、功能区都完全不熟悉——好吧，她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能算是完全不熟悉——

　　但距离能够顺利、稳定、快速地指挥，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更不要说人员的问题了。

　　能用好鳞粉的，当然只有常年与鳞粉并肩作战的Morfonica成员。

　　不管是从上方对下方的了解程度上，还是从下方对上方的忠诚程度上。

　　还有别的问题。

　　祥子还有自己的领地，和自己的信徒呢。

　　在Ave Mujica和Morfonica进入统一战线的现在，Ave Mujica毫无疑问，也是重点打击对象。

　　可不能只管别人家，不管自家！

　　Ave Mujica，姑且已经在【填海新地2期】摆出了铁桶阵。

　　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这里，就是祥子最头疼的一个重点了：

　　【填海新地1期】的Morfonica属地，和【填海新地2期】的Ave Mujica属地之间，并没有稳定的海·陆通道。

　　【填海新地1期】在乐之城的南边。

　　【填海新地2期】在乐之城的东边。

　　从Ave Mujica属地驱车前往Morfonica属地，无论如何，都要经过Hello, Happy World！的地盘。

　　Hello, Happy World！是没有对她们两股势力设限。

　　但她们同样，也没有对Poppin'Party和丰川的力量设限。

　　Ave Mujica虽然因为地势太高没有港口，但是有一些勉强靠海的区域。

　　可Morfonica又不靠海……

　　唯一的行进路线，只剩下了空路。

　　使用飞艇和浮空车。

　　但空路……能运输的人员，实在太有限了。

　　浮空车只有一台。

　　飞艇的机动性又太差。

　　祥子无法从Morfonica的管控中脱身开来，又不方便在Morfonica的属地和Ave Mujica的属地之间来回。

　　她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眼下，唯一值得庆幸的，就只剩下“Poppin'Party没有立刻进攻”这件事了。





第六百零四章 一当一个不吱声


　　事情已经过去了8小时。

　　【填海新地1期】被封锁了。

　　但Poppin'Party并没有展开进一步的攻击。

　　Poppin'Party，不知道是什么态度。

　　祥子猜想，她们没打过来的唯一原因，是因为Morfonica已经倒下了。

　　现在，事态到了这个地步，Poppin'Party也不好做了。

　　【填海新地1期】前部的民心，毫无疑问，是向着Morfonica的。

　　尤其是在仓田真白的宣言之后。

　　住在这里的人员，基本都是些Morfonica狂热信徒、底层人员、社会动荡分子，和投机主义者。

　　仓田真白在宣言中说，她重视Morfonica，而不是整个乐之城。

　　这句话毫无疑问，点燃了这些人的热情。

　　他们不可能会向着Poppin'Party了。Morfonica在本地的支持度变得很高。

　　祥子不认为Poppin'Party会在这个时候就这样冲进来。就算冲进来，她们也捞不着好，只会因为踩进泥潭而削弱自己的力量。

　　在祥子看来，对于Morfonica来说，最好的状况是：

　　炸掉发信设备，对大众宣言，与Poppin'Party战斗，至少有一人保持着意识回归。Morfonica投入防御，Ave Mujica回到【填海新地2期】，双方构建起双边阵线。

　　关键是【要至少有一名领袖保持着决策能力】。

　　对于Poppin'Party来说，最好的状况是：

　　说服仓田真白回头，将事情压下去。或是直接将Morfonica全部干掉。

　　关键是【民众的不知情】。

　　但现在，状况比两者所思考的“最佳状况”，都差了一点。

　　祥子现在想来，觉得户山香澄本人之所以出现在那个夜晚，就是因为看到真白做出了面向【填海新地1期】所有人的发言。

　　这发言让Poppin'Party意识到“最佳状况”已经无法实现，想要改变行动方针？

　　户山香澄想要做出某种调停？

　　“（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思考过去的事的时候了。）”

　　祥子不了解Poppin'Party，更不了解户山香澄。

　　在这里想，也想不出背后的答案。

　　情况急迫。

　　现在，是祥子被卡在这两个“最佳状况”的正中间。

　　接下来……

　　比拼Morfonica的首领先醒来，还是Poppin'Party先想出现状的对策？

　　祥子对此只能说，如果要把一切都交给运气，那她只有不好的预感。

　　“鳞粉……投入使用的话……最大的问题是药物不够……”

　　祥子沉思着，背靠病房的墙站着，喃喃自语。

　　“战斗力波动太大，战斗意愿和精神强度波动也太大。没办法量化一个具体的使用指标……”

　　“……把建立‘水塔’的优先级调高吗？”

　　“让信徒转后勤……重新生产药物……”

　　“物流太危险了。”

　　“物料……人工……都是问题……”

　　“也不能回去监工和护卫……时期也……容易被注意到……”

　　祥子点着下巴。

　　“怎么了？”

　　床的方向，传来了带笑意的声音。

　　“是在思考怎么趁乱吞并Morfonica吗？”

　　是喵梦。她支着头，看向祥子，笑着说。

　　“醒了，就把体征数据报给我。”

　　祥子头也没抬地说。

　　“对待一个刚醒来的病人，就这么冷淡！”喵梦把被子往脸上一拉，假哭道，“老大，我为你流过血，为你卖过命……”

　　“祥很关心你。”

　　睦这时忽然说。

　　“真的！？”

　　喵梦一把又将被子从头上扯下来了，她叫道。

　　祥子这回动了动。皱着眉头，看向睦。

　　“如果你早醒来十分钟，就能亲自看到了。”

　　海铃在房间的另一头说。

　　祥子又把头转向海铃那边。

　　海铃早有预料。她已经别过脸，看向初华了。

　　后者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稍微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

　　喵梦开了一个玩笑。

　　这个玩笑，祥子没办法一笑而过。

　　因为，它确实反映出了很多问题。

　　祥子思来想去，只能认为，自己沿着现在的道路继续前进，更完全、更深入地掌控Morfonica，是当下抵御可能出现的许多风险的最有可行性的办法。

　　可这毕竟是别人的乐队帮派。

　　由自己强行去掌控，效果不好不说，等到Morfonica醒了，自己的立场也会变得很尴尬。

　　那样的话，就连现在的合作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外患就很大了，还要内部猜忌……

　　这更糟糕了。

　　可以的话，祥子绝对不想做这种事情。

　　但除了这条道路，祥子又能走哪一条呢？

　　丢下这里，回去Ave Mujica的阵地？

　　那Morfonica就完了。

　　Morfonica完了，Ave Mujica就是下一个。

　　“……”

　　祥子眉头紧锁。

　　她调出自己的脑机，准备再进行一次现状的确认，看看能否从被忽略了的细碎情报中获得破局的关键。

　　她看着那些情报，数据……

　　叮咚。

　　一条提示信息，在这时从祥子的脑机侧面的邮箱图标上，弹出了红色的【1】。

　　祥子看了一眼。

　　她的外部邮箱，又收到信息了。

　　在进入【填海新地1期】后，祥子回到了脑机能够接入局域网的状态。

　　在她16年的人生中绝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处于这个状态之中。但在【填海新地2期】待了那么久之后，再次回到这个状态，她反而不习惯了起来。

　　包括这种外部邮箱会“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的情况。

　　祥子看过几回。

　　基本上，全都是群发的垃圾邮件。

　　说是世界末日要降临了，乐之城要被核弹炸了，半人马星系的外星人进入了我们之间。说自己是丰川家流落在外的继承人，V我50，复辟后带你飞黄腾达……

　　祥子还要花时间去删除它们。

　　还有另一类，是乐之城中间人那里来的邮件。

　　在米歇尔乐园的那个饰演仲夏夜之梦的夜晚之后，Ave Mujica用回了她们原本的账号。

　　而那个账号，是一个雇佣兵账号。

　　所以，作为账号管理者的祥子，经常会收到曾经合作过的乐之城中间人们发来的委托邮件。

　　这也是群发性质的。

　　对于现在不再从事雇佣兵活动的祥子来说，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垃圾邮件。

　　祥子点开她的邮箱。

　　邮件的标题是：【有工作委托。感兴趣回电。】

　　看来，这次是后者。

　　又是中间人啊。

　　祥子准备将它拖入回收站……

　　……但也就是这时，她瞥到了邮件的发信人。

　　【From：青叶摩卡】

　　“……”

　　祥子的手停下了。

　　这封邮件，是Afterglow的大人物，【Go My Way】青叶摩卡发来的。





第六百零五章 姐，太多了，我害怕


　　这是祥子在【填海新地2期】被【虫群】攻击的事件之后，第一次收到青叶摩卡的来信。

　　祥子盯着那短短的【有工作委托。感兴趣回电】几个字看了一会，按动了自己的脑机。

　　她播出回电。

　　嘀嘟、嘀嘟。

　　咔。

　　几声响后，对面接上了电话。

　　“喂～”

　　有段时间没听过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代号，人员，单号，委托走灰卡～”

　　摩卡听上去还是原来的样子。

　　或者说，她还是和原来一样，很少让别人听出她是什么样子。

　　“上一单的尾款还没结，青叶小姐。”

　　祥子说。

　　“哎呀！这不是Oblivionis小姐吗！”电话那头，摩卡惊讶道，“刚刚，都没反应过来～”

　　“脑机有来电账号显示的，青叶小姐。”

　　祥子按住脑机，靠在墙上，又说。

　　被拆穿的摩卡嘿嘿一笑。

　　“哎呀～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摩卡说，“前段时间出了很多事，真的很忙～”

　　“我好几次都想跟你联系，可总是有突发状况～”她说，“哎呀～我在乐之城住了这么久，现在，可真是最恐怖的时期～就在不久前，我还差点死掉了～这不，我刚刚活过来一点儿，就赶紧来找你了～”

　　“真巧。我也才刚刚活过来一点儿。”祥子说。

　　电话对面，摩卡说着“哎呦呦～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呀～”之类的客套话。

　　但祥子觉得，摩卡的语气听上去，对于自己说出的遭遇并不那么意外。

　　“青叶小姐，像我们这样生活的人，总是很容易死的。”祥子说，“拖欠尾款是很伤害信誉的行为，有恶意等待受雇人死亡的嫌疑。在【娱乐区】，雇佣兵任务的尾款迟滞金每72小时，就会翻一番。”

　　“如果您希望我们继续合作的话。”祥子又说，“我们需要进入一个有诚意的，公道的交易状态。”

　　“Oblivionis小姐，真令我惊叹。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合作者～”摩卡说，“在我拖欠了那么久尾款以后，你不但没有咬定追责，还展现出了良好的商谈意向。”

　　“你的宽宏大量令我感动～”摩卡又说，“这世上又能遇到几个像你这样的良好的合作伙伴呢？要是我面对这种情况还不知足，还对尾款和迟滞金拖拖拉拉、扣扣索索，那我真的是可以把自己的中间人身份卡一拗，冲进下水道里了！”

　　“谢谢您的夸奖。”

　　祥子说，并等待着摩卡除了戴高帽以外的发言。

　　“摩卡我呀，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的～该还款的时候，我呀～就是会还～”电话那边，摩卡说，“给你发信息之前，我就仔仔细细算过要还的款项了～”

　　“我把尾款和迟滞金都算了进去，还多算了一些作为歉意的补偿费用。”她说，“嘛嘛嘛嘛，我也是想要弥补信誉的啦……要是损失了像你这样良好的合作伙伴，真不是用钱能买来的！”

　　“哎！我也不想耽搁的呀！这耽搁一下，真是大出血……”

　　摩卡说着说着，又是一笑。

　　摩卡说：

　　“Oblivionis小姐，你对Morfonica的属地熟吗？”

　　“【填海新地1期】最东侧，第二大道在团地和北支路的交叉路口，有鳞粉巡逻的那儿。”

　　“在那儿的货运中转站里，堆着几口货运集装箱。”

　　“红色的那个，密码是＃加密字段。”

　　“那是我给你们的还款。”

　　“Oblivionis小姐，你看，这样够吗？”

　　“……”

　　祥子沉默了一下。

　　然后，她从脑机侧面调出了鳞粉的通讯。

　　祥子低声交代了几句。

　　摩卡所指示的位置，离鳞粉在Morfonica属地边缘的巡逻路线很近。不多时，就有两名鳞粉匆匆赶来。

　　他们进入货运中转站，来到角落。

　　中转站的角落里，果然有几口集装箱。

　　其中，也真的有一口是红色的。

　　鳞粉靠近。

　　他们用祥子转给他们的加密字段，打开了集装箱上的电子锁。

　　吱……

　　集装箱的门，被缓缓向两侧拉开。

　　而在那集装箱之中露出的，是漂亮的大灯、银白色的车身，和反射着日光的前挡风玻璃。

　　“……”

　　视觉信号通过鳞粉脑机的回馈，传到祥子的视网膜上。

　　就连做好了准备的祥子，也在看到集装箱中的内容物的时候，微微地睁大了眼睛。

　　集装箱里的，是一台车。

　　而且，那不是一台普通的车。

　　车体两侧内嵌式的涡轮风扇发动机，很好地说明了它的身份。

　　那是一台浮空车。

　　如果说，祥子先前乘坐的，Morfonica的【AirV-3】是一台被拍扁了一点儿的加长小轿车的话，那么，此刻面前这台装在集装箱里的浮空车，就像是在一台面包车的脸颊里塞入了两个涡轮风扇发动机。

　　它有着方方正正的外形，更高的车身，和比【AirV-3】更大容量的车体。

　　这是【AirV-3】的升级迭代品，进一步特化了运输·载重能力的新一代浮空车，【AirV-6】。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是很努力地思考了你们现在最需要什么～”摩卡在电话那头笑道，“我想了好久呢！我觉得，这个你们应该会喜欢～”

　　“……”

　　祥子沉默。

　　这台浮空车，值多少钱？

　　千万……

　　不，至少要上亿吧。

　　考虑到【AirV-6】是民间可以购买到的最新车型，存在新品溢价，说“上亿”，都算保守了。

　　尾款。

　　迟滞金。

　　作为道歉的额外礼金。

　　诚意。

　　就算把这些都算上，恐怕，也不够这台浮空车价格的十分之一。

　　摩卡是欠了祥子一大笔钱。

　　可也没有这么大笔。

　　这辆浮空车的价值，远远超过了摩卡应该支付给祥子的金额。

　　“Oblivionis，你觉得如何～？”

　　电话对面的摩卡问。

　　“太好了。”

　　祥子如实回答道。

　　“这价格给得看上去，像是要再额外买下Ave Mujica五个人的命一样。”

　　她说。





第六百零六章 借花献佛


　　“哎呀，哎呀～Oblivionis小姐，这你就说笑了。”

　　听到祥子的话，摩卡在电话对面笑道。

　　“我是多付了点儿，但这哪里够买下你们各位呀～”她说，“这里面多付的～是请Ave Mujica的五人出新任务的报酬啦～”

　　“出新任务的报酬。”

　　祥子重复了一遍。

　　“嗯嗯。”摩卡说，“发信息的时候，不是说了吗？有工作委托～”

　　还真是。

　　祥子都差点以为，那只是摩卡用来借口联络的说辞了。

　　“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摩卡说，“这次呀，为了表示诚意，新的任务，我就特别给你们预先全额支付啦～”

　　“你别看，就算是我，做出这种决定，也是很艰难的！这着实肉疼啊！”她说，“如果你能从中感到诚意的话～那就太好了～”

　　“确实挺有诚意的。”祥子说，“我都还没有表示接下这个任务，整个任务款项就已经全部支付了。这种交易，我还是第一次做。”

　　“没办法，我很怕麻烦的啦～”摩卡笑着说，“流程上的繁文缛节，我就给省了～”

　　“我没有给很为难人的任务～”她说，“一个好的中间人，给出的任务，一定是能够让交易双方的利益都最大化的任务～这是一个对我们所有人都好的任务。我知道，你会接下它的～”

　　“说说事儿吧。”

　　祥子说。

　　“委托人希望你们能够把一个人从【中心区】接到【填海新地1期】来。”摩卡说，“小型企业、研发机构……你也知道的，这些地方总是有很多事，必须要面对面地进行会谈。”

　　好极了。

　　一个需要忙到焦头烂额的乐队帮派领袖，去亲自充当【填海新地1期】封锁期间的网约黑车司机的昂贵任务。

　　“绑架？”

　　祥子问。

　　“哎、哎、哎、哎。”摩卡连忙说，“话可不能这么说～”

　　“只是现在，你看【填海新地1期】的通讯状况时好时坏嘛～委托人就想派个车，请客人过来聊天～”

　　“就送到【填海新地1期】后部～靠【小港区】那边儿～”

　　“……”

　　祥子已经听出端倪了。

　　电话那头，摩卡又是一笑。

　　摩卡说：

　　“委托人是RAS的领袖，CHU²。”

　　“在【填海新地1期】仓田真白那番发自肺腑的感人演讲结束后，CHU²作为这片地区的另一个管理者，也有了基于她们RAS利益的考量。”

　　“具体是什么考量～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啦～”

　　“我就只知道，她们想要找个人来【填海新地1期】谈话。”

　　“因为现在，这立场问题也挺复杂嘛。她们自己的人，不方便做这件事。”

　　“所以呢～她们就找到我这儿来了，让我推荐支队伍。”

　　“她们的要求很严格：希望我找队有实力的人。钱不是问题，属性点数超过【非凡】的人，越多越好。”

　　“最好，是有主城区某一支乐队帮派特殊权限的队伍。”

　　“因为呀，CHU²筛人～可是有她自己的一套办法的。”

　　“没有特殊权限的人，她们自己给RAS定期招人的时候，基本都找过一圈了。”

　　“这种情况下，没被她CHU²看上的人，就算找来了，她对实力也要打个问号。”

　　“换句话说，就是给我这个中间人钱，让我去别的乐队帮派挖角的意思～”

　　“这可苦了我啦。”

　　“挖角，哪有那么好挖？”

　　“本来，我的脑袋就在脖子上放得不牢靠。要是再这样搞，明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三途川的小船啦。”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找这种特殊权限处于某种意义上的停用状态的队伍。”

　　“这可不好找啊！”

　　“乐之城正是动荡。所有有长期合作势力的雇佣兵都巴不得紧紧抱着大树，不会在这时候动摇效忠的对象。”

　　“钱给得，多是多。可这世界上，钱也不能把不存在的东西凭空变出来。”

　　“我思来想去呀～”

　　“能符合条件的，就只有你们啦。”

　　摩卡轻轻地笑，说：

　　“你们好久没出过雇佣兵任务了。不过，CHU²又没有在交易条例上写对上一单任务的执行时间间隔的要求。”

　　“我听说，你们现在【非凡】不少了。”

　　“特殊权限，你们也有——Pastel Palettes可能又给你们停了。我不知道，也查不到，不过，这不碍事。”

　　“你们完美符合CHU²的要求。”

　　“而且……”

　　“你们肯定也是希望有这个机会的。”

　　“这点上，没有任何一支队伍比得上你们。”

　　“怎么样？”

　　摩卡问祥子。

　　“这听上去，的确是个比我想象中更有吸引力的任务。”

　　祥子说。

　　乐队帮派RAS。

　　【填海新地1期】“后部”的管理者。

　　不论是作为Ave Mujica的领袖，还是作为现在Morfonica的临时控制人，祥子都想要一个跟RAS搭上线的机会。

　　能够明确RAS的立场和态度，会给现在的祥子提供更多、更好的决策余地。

　　摩卡的这个任务，来的时机刚刚好。

　　祥子确实需要。

　　通过这个任务，RAS会得到一支比常规“雇佣兵队伍”更加超模的雇佣兵队伍。

　　Ave Mujica会得到钱和交涉途径。

　　还有……

　　Afterglow能让距离丰川最远的三支乐队帮派，开始有所交集。

　　根本就不是双赢。

　　而是三赢了。

　　“……恭喜你回到Afterglow，青叶小姐。”

　　祥子说。

　　“谢谢～”

　　摩卡笑着回答，没有否认祥子的猜测。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是Afterglow动手了。

　　她们开始整合反丰川阵营。

　　“总之呢～那辆【AirV-6】里面还额外包含了一笔费用～”电话那头，摩卡说，“就是这单RAS给的新任务的全额报酬～”

　　她说：

　　“其实还有多啦～”

　　“不过呢，那就当作是Afterglow给合作伙伴的见面礼啦～”

　　“那么，合作愉快～“

　　“等等。”祥子说，“还有最重要的没说，青叶小姐。”

　　祥子问：

　　“这次委托，是把一个人从【中心区】接到【填海新地1期】来。”

　　“这个要我们带的人，是谁？”

　　摩卡在电话对面轻轻地笑了下。

　　摩卡说：

　　“是Poppin'Party的后勤总负责人。”

　　“【非凡之星】户山香澄的妹妹。”

　　“户山明日香。”





第六百零七章 要当还价到最后却不买的人吗？


　　在乐之城，一名中间人可能会好心，但绝对不会愚蠢。

　　任何的慷慨背后，都是配得上这份慷慨的危机。

　　祥子是有想过，能让青叶摩卡出到上亿的任务，肯定不是什么“举手之劳”。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件事也太离谱了点。

　　“青叶小姐。”祥子说，“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世界上，钱也不能把不存在的东西凭空变出来。”

　　“在这个时间点上，绑架户山明日香？”她说，“就算是绑架总统，都比这个任务更有可行性。”

　　“这不是一台，或者两台浮空车的问题。”

　　如果要在乐之城发调查问卷，问户山明日香是不是【大人物】，得到的“是”与“不是”的比例，应该各占一半。

　　同样作为户山香澄手下的人员，相较于Poppin'Party乐队的另四名乐队成员，户山明日香的存在感更低得多。

　　户山明日香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

　　祥子从脑机的侧面，调出了信息库中包含“户山明日香”关键字段的内容。

　　基本都是此前从【乐之城地下网】上抓下来的，零星的情报：

　　户山明日香是【非凡之星】户山香澄的妹妹。

　　她跟她就读花咲川的姐姐不同，毕业于羽丘。

　　她去读了大学。毕业后，又回到了乐之城。

　　她没有进行很多的义体植入，除去拥有脑机之外，基本上，就是一个生理人。

　　一些捕捉到过的数据被好事者投入分析后显示，她的【属性点数】并不会很高。

　　她侧重于【智力】方面，但并不算一名优秀的黑客。她更多的是投身于资源统筹和规划的工作中，运用她的管理经验支撑起Poppin'Party这艘巨型战舰。

　　她不擅长音乐。

　　她没有战斗经验。

　　有传言称，Poppin'Party的中层储备人才的大方向培养，是她在负责。

　　“……”

　　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员，总是雇佣兵任务最好的目标。

　　但如果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员成为一个巨大组织的核心……

　　那情况，就反转了。

　　没有战斗能力的人员会被更严密地保护起来，会留在更安全、更无懈可击的建筑里，安排更多、更有实力的护卫人员。她身边的警戒力量不会松懈，尤其是在现在这个Morfonica和Poppin'Party宣战的时间点上。

　　“青叶小姐，我说句夸张的。绑架户山香澄本人，搞不好，都比绑架她妹妹简单。”

　　祥子说。

　　这能弄得出来吗？

　　要说送人进去跟户山明日香谈话，还有点儿可能。

　　如果把“有去无回”放进行动文件夹，作为一种具有可行性的方案去考虑，就更可能了。

　　可把人弄出来……

　　这真是能做到的吗？

　　“嘿～都说了不是绑架了！”

　　电话那头，摩卡说。

　　“是正儿八经地去请～去请啦。”

　　“RAS已经跟明日香谈好了。她们会派个人，秘密变装后跟你们一起行动。”

　　“明日香会为此次会面打开方便之门。”

　　“这就是一个护卫任务～”

　　“你们把RAS的人护送到【中心区】。RAS的人和明日香见面。”

　　“明日香会自愿跟你们回【填海新地1期】的～”

　　“这护卫任务听上去一点都不安全。”

　　祥子说。

　　“安全～可换不来【AirV】系列的浮空车～”

　　摩卡一笑。

　　祥子摇了摇头。

　　“如果户山明日香不自愿出来，怎么办？”

　　祥子问。

　　“那就走了～”

　　摩卡说。

　　“如果明日香不自愿出来，你们就当作去散步了！谈判结束，各回各家，原路返回～报酬还是照给～”

　　“听上去可真赚。”祥子说，“一点都不像是有命挣，没命花的样子。”

　　“哎呀～RAS跟我保证了很多～”摩卡说，“有很多保证我听着不太妥当，就不转述给你了～”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就算这次带人没有成功，户山明日香没出来，你们也不会被突然翻脸，打成筛子～”

　　“这世界上，原来还有人可以保证这种事情啊。”

　　祥子说。

　　“那当然有人。”摩卡笑道，“因为正是这次去跟明日香对接的那个RAS的人，保证了这件事。”

　　“……”

　　祥子沉默了片刻。

　　她闭着眼睛，环抱双手，靠在墙上。

　　“怎么样？”

　　摩卡问。

　　祥子把眼睛睁开了。

　　“……抱歉，青叶小姐。”祥子说，“我不能接这个任务。”

　　“欸～”电话那头，摩卡发出夸张的声音，“聊了这么多～结果～还是不接吗？”

　　“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这个任务我还能够考虑一下。因为它对我而言确实很有吸引力。”祥子说，“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好。”

　　“Morfonica的领袖还没有醒。就算醒了，短期内也无法成为助力。”祥子说，“Ave Mujica的属地需要管理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现在，又要把Ave Mujica的五名管理层抽调出去，去执行这个任务……”

　　“……这风险太大了。”

　　祥子问：

　　“成功的话，户山明日香会投靠RAS？”

　　“嗯哼～？”

　　摩卡没有给出保证。

　　“不能做出保证啊。”祥子说。

　　“嘿～我是Afterglow的领袖，本来就无法对其他乐队帮派的机密做出保证～”摩卡笑道。

　　“我就按照最理想的情况来说。”祥子说。

　　“顺利的话，户山明日香诚心投靠RAS。Poppin'Party失去她们重要的后勤，出现严重管理问题。而户山明日香的叛出带走的第一手内部情报，将成为打击【中心区】的Poppin'Party-丰川联合阵营的有力子弹。”

　　“但Poppin'Party的核心五人还在。”

　　“只要乐队帮派的五个人不出事，情况就永远不会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就算这个计划成功，削弱了Poppin'Party的力量，进而削弱了罩着丰川的力量，让打击丰川成为可能……”

　　“……但太绕了。”





第六百零八章 猝死风险


　　祥子说：

　　“青叶小姐，我的最终目标是打击丰川。因为丰川在对我的乐队帮派造成威胁。”

　　“我的短期目标是，解决现在Poppin'Party可能对管理空虚的【填海新地1期】和【填海新地2期】痛下杀手的问题。”

　　“嗯哼～”

　　摩卡发出她标志性的喉音。

　　祥子又说：

　　“这个计划距离这个目标太远了。”

　　“见到明日香是第一步。”

　　“明日香愿意来【填海新地1期】是第二步。”

　　“Poppin'Party会因为明日香的离去而出现严重管理问题，是第三步。”

　　“使用户山明日香的叛出带走的第一手内部情报，打击【中心区】的Poppin'Party-丰川联合阵营是第四步。”

　　“Poppin'Party的力量会因此削弱是第五步。”

　　“而Poppin'Party的力量被削弱，进而致使没有力量能够保护丰川是第六步。”

　　“第七步，才到打击丰川。”

　　祥子看着眼前，说：

　　“走七步，才能完成最终任务。”

　　“至少要走完第三步，才能够初步解决现在的问题。”

　　“如果要保险，得走到第五步。”

　　“但其中任何一步都不好走。”

　　“每一步都有生命危险。”

　　“任何一步出现意外，都可能会轻易导致在行动的Ave Mujica的乐队成员全员死亡。”

　　“这个任务包含了前两步。”

　　“就算完美地完成了这两步，Ave Mujica获得的，也只不过是一个【能使短期目标成功的，‘可能性’上的保证】。”

　　“相对地，这两步里只要有哪个地方出了一点点差错，Ave Mujica的五位首领，就将面临全员死亡的命运。”

　　“Morfonica的五位首领不省人事。Ave Mujica的五位首领全员死亡。【填海新地1期】和【填海新地2期】将彻底失去领导，不攻自破。”

　　“一方面，一直成功才能够有所收获。”

　　“另一方面，失败一点就将万劫不复。”

　　“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

　　祥子说，并从墙边站了起来。

　　“我无法接下这种任务。”

　　祥子说：

　　“浮空车的事，我很遗憾。但我不能收下它。”

　　“我已经让鳞粉开走它了。青叶小姐，等你把上次任务的尾款用灰卡或其他等价物的方式给我后，我就会让鳞粉把这台浮空车还给你们。”

　　祥子打算结束这次通话了。

　　不过……

　　“这样啊～真遗憾～不再考虑考虑吗～我已经表现出这种程度的诚意了啊～”

　　摩卡在电话那头说。

　　“我也已经表现出诚意了。”祥子说，“青叶小姐，看在大家都不容易的份上，你曾答应的【银脸】的情报，我可以暂且算了。”

　　【银脸】的情报。

　　这是祥子此前跟摩卡达成追加协议的时候，说过的事。

　　祥子希望摩卡能够为Ave Mujica提供【丰川家】的“银脸”的详细身份信息，以及后续与之相关的、关于丰川家的情报线。

　　正是由此，她才答应协助摩卡进行更多的返回作业，引发Poppin'Party和丰川的冲突。

　　才有了后续的一系列事情。

　　这是非常重要的情报。

　　不过，这种程度的情报当然不是花钱在购物网站上一买，就能够买到的东西。

　　【银脸】这种程度的情报，是可能搜集不到的。

　　尤其是，在祥子做出这个交涉之后不久，Afterglow和Poppin'Party及丰川就全面翻脸了。

　　很多情报线，都会因此断裂。

　　现在，时隔数月再次出现在祥子面前的摩卡，没有主动提起这份情报。

　　而摩卡给的金额里，又多增加了一笔迟滞金以外的，作为道歉的额外礼金。

　　在祥子看来，这就是“情报没找到”的一种暗示。

　　就结论上来说，这确实是平白套了祥子。

　　但综合考虑到其中有不可抗力因素，摩卡给出了诚意，以及今后还要和Afterglow合作……祥子是打算接受这件事，不计较的。

　　但是……

　　“啊啊，对啊～我都忘了～”

　　摩卡忽然说。

　　什么？

　　祥子略微一愣。

　　紧接着，祥子的脑机“嘀”，响了一声。

　　两份文件，被从【青叶摩卡】的账号上传了过来。

　　第一份在祥子面前弹出。

　　白色的封面上，写着：

　　《机密：【丰川家】的“银脸”部队：调查报告》。

　　“——”

　　这下是祥子惊讶了。

　　“你看看我这记性～事情太多，我都忘啦～”摩卡笑嘻嘻地说，“现在是摩卡的诚信经营时间～该给的东西，都是会给你的～”

　　“……”

　　祥子稍微地翻看了一下这份调查报告。

　　很厚，至少有两百页。

　　密密麻麻的，都是汇报的内容。

　　然后……

　　还有。

　　摩卡不止发来了这一份文件。

　　还有第二份。

　　从文件大小上来看，就有着很明显的差距了。

　　第一份文件是超过两百页的调查报告。

　　然而，第二份文件，则很小，看上去，就像是一份简单的显像图片。

　　祥子点开这第二份文件。

　　“——！”

　　第二份文件，确实是一张图片。

　　这张图片，拍的是Afterglow的领袖，美竹兰——

　　——和浮在美竹兰脸侧的，两张立体投影塔罗牌。

　　一张是【战车】，而另一张是【太阳】。

　　【太阳】围绕着【战车】转动。

　　和祥子这边的情况，一模一样。

　　“过去的日子，真是不得了～”摩卡在电话那头慢悠悠地说，“确实经历了很多麻烦，不过呀，摩卡我～当然还是查到了东西～”

　　“看了这份调查报告，应该就能明白了吧？Oblivionis小姐～你绝对可以相信我的情报搜索能力～”

　　“所以呀～”

　　“相信我，这个任务的安全性和价值，是绝对值得你们一试的～”

　　摩卡这样说着。

　　而祥子的视线，全在那两张塔罗牌上。

　　“这两张牌，是什么？”

　　祥子问。

　　“情报搜索能力的另一个佐证～”摩卡一笑，道，“不过呀，这可不能现在说了～”

　　她说：

　　“一方面，我们也会害怕情况有变。所以，只有在接下这个任务，Afterglow、RAS、Morfonica和Ave Mujica结成更加紧密的合作关系后，我们才能够放心把我们知道的告诉你们～”

　　“另一方面，我们是知道一些关于这些牌的事，但也不完全知道～”

　　“我们现在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完全知情此事的人，只有户山明日香。”

　　“……！”

　　这个名字被和意料之外的事情联系起来，让祥子的瞳孔微微收缩。

　　摩卡又说：

　　“所～以～说～”

　　“我相信，Oblivionis小姐一定和我们Afterglow一样，希望‘请户山明日香来【填海新地1期】’这件事，能够顺利完成～”

　　“Oblivionis小姐，你可能认为我们可以规避风险，不要做这种事，慢慢来～”

　　“但其实，我们说不定……”

　　“……已经，没有多少慢慢来的时间了哦～？”





第六百零九章 丰川家的“银脸”部队：调查报告


　　快速、激进地行动。

　　缓慢、稳妥地行动。

　　决定一次行动究竟属于哪种的并不是风格，或实力。

　　而是情报。

　　……

　　【调查报告1】

　　【关于“银脸”】

　　“银脸”。

　　一个直接隶属于丰川的，用银色的人工皮肤，代替了原本的生理面部皮肤的群体。

　　与这个时代常见的那些，尽量往“仿生”方向去走，力求让人无法分辨原生与人工的区别的人工皮肤不同。这支“银脸”的群体毫不避讳地让他们面部银色的金属结构暴露在旁人的视野中，让看见他们的人感觉到强烈的异质感。

　　“银脸”负责的，是丰川家的【机密】及以上的任务。

　　从接受手术，换上那张脸开始，一名“银脸”就变成了丰川家的眼与手的延伸。

　　他们完全忠诚于丰川家，按照丰川家的意图在城市里行动。

　　……

　　【调查报告2】

　　【铬合金面部全覆盖式高导义体（统称：银脸义体）作用说明】

　　作用一：提供更优秀的算力支持。

　　银脸义体内部覆盖有人工神经元。

　　其含量相当于一件脑机增强义体。

　　作用二：提供身份支持。

　　制造银脸义体所需要的技术，丰川家并未对外公开。仿制它，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银脸义体将告诉银脸们的会面对象，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人，其身份是绝对真实可信的。

　　作用三：来自丰川家的监控。

　　银脸义体和丰川家的监察部门直接相连。

　　这种相连不受银脸控制。

　　……

　　【调查报告3】

　　【关于近期“银脸”行踪的调查报告】

　　……通过对监控摄像探头、情报人员及地下场地的进行情报收集可知，于今年1月份起，“银脸”在乐之城的被目击次数同比往年上升了38.9%。

　　这个数据仅次于乐之城建设早期（高出42.7%），并与【最初的双团】Poppin'Party和Roselia争夺【中心区】时期（高出39.1%）相当。

　　*因当年情报网并不完备，数据存在误差。

　　*但此项数据仍然说明，丰川家在指示“银脸”进行大规模行动。

　　目击均分在乐之城各城区。Afterglow的属地目击概率略高出3个百分点。

　　……

　　【调查报告3－附】

　　【关于丰川家“银脸”同Poppin'Party存在密切合作关系的调查报告】

　　“银脸”自21年初起，增加了与Poppin'Party的领袖们的会面次数，并推进了数项合作研发项目。

　　22年初起，丰川家开始同Poppin'Party展开长期、稳定的接触。

　　此种接触较之他们此前数年间为【中心区】管理而展开交际的频率，有显著上升。

　　……

　　【调查报告4】

　　【关于“银脸”部队在进行“神经突触拷贝件”测试的调查及推定报告】

　　自今年1月份起，Afterglow同丰川家进行过大小摩擦共计23次。

　　其中通过目击和痕迹分析，已明确存在“银脸”参与的有11次。

　　（*此11桩摩擦事件的事后分析报告，详见：＃内部链接）

　　根据事后分析报告可知，银脸的行为模式以时间为轴进行了改变。

　　后期的决策复杂程度和地形利用率，都显著高于前期。

　　此种成长率，明显高于正常人可通过锻炼提升的水准。

　　在拟合了成长率曲线后，对比显示其与市面上最好的指挥·决策类【神经突触拷贝件】的成长率曲线具有高度相似性。

　　*按注：该拟合成长率曲线仍高于市面上最好的指挥·决策类【神经突触拷贝件】成长率曲线。

　　另一个需要注意的因素是，观测得知，参与近期事件的“银脸”，年龄均值比往年观测到的下降了6.5岁。

　　由于存在伤亡情况，丰川方面进行了数次“银脸”更替。

　　这使得此数据在观测后期，进一步扩大到了9.1岁，并同比增加了更多的生物学女性“银脸”。

　　近年来，已有学者认为【神经突触拷贝件】接收者的性别、年龄等因素会影响【神经突触拷贝件】的适配程度。

　　此种学说尚未得到证实。因为目前研发出的【神经突触拷贝件】所包含的信息量，并没有接触到该技术的理论复杂度上限，因此，不存在“需要适配才能够完全掌握”的情况。

　　但大财团有可能持有比目前公开的最高级【神经突触拷贝件】更复杂的尖端产品。

　　但结合现有情报来看，可初步推定丰川家在进行该方面的尝试。

　　……

　　【调查报告5】

　　【2024年1月份过后，疑似与“银脸”存在关联的乐之城大事件】

　　填海新地1期水塔爆破事件

　　填海新地2期绿柱爆破事件

　　中心区鸣枪事件

　　中心区电力供给异常事件

　　港区油轮自燃事件……

　　……

　　蓝色的字样，在深红色的底色上出现，又被推开。

　　祥子的手指划过一条又一条的报告。

　　祥子看着摩卡给的文件。

　　《机密：【丰川家】的“银脸”部队：调查报告》。

　　看着它，祥子心中那曾经涌现的不快感，在一点点地得到证实。

　　Afterglow与丰川在【填海新地2期】那一战后，撕破了脸皮。

　　Poppin'Party调停了他们，但已经出现的裂痕早已无法修复。

　　丰川需要准备对付来自乐队帮派的威胁。

　　Afterglow的调查显示，丰川家会有如此多的“银脸”在乐之城各地出没，有很大的可能，是在进行【神经突触拷贝件】的适配性测试。

　　【神经突触拷贝件】里，包含着的技能、知识和已经被培养好的思维回路。

　　丰川家在这个时间点上进行它的适配性测试，想必，是为了应对眼下乐队帮派造成的威胁。

　　这些使用【神经突触拷贝件】的测试，是为了创造更多有决策能力的高级士兵吗？

　　还是说，难道……

　　“（是为了，继承人吗？）”

　　祥子想。





第六百一十章 应该思考的事


　　继承人。

　　思考这件事，让祥子感觉不快。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

　　灯光从很高的钢结构梁上投下，照在祥子身上。

　　幽暗的环境。

　　变凉的气温。

　　改变高度的光源。

　　比原先更安静，没有医疗仪器的嗡鸣声。

　　祥子此刻，已经不在原先的病房里了。

　　Morfonica本部地下三层，地下停车场。

　　祥子站在这儿。

　　在她的面前，是停在车位里的一台崭新的【AirV-6】浮空车。

　　以及，正在里里外外进出，确认这台浮空车的初华、海铃、喵梦和睦。

　　……

　　“说不定，慢慢来，才是我们最大的猝死风险。”

　　不久前，与摩卡的通话中，摩卡所说的这最后一个关键信息，确实刺中了祥子最关心的内容。

　　祥子没办法立刻同意这句话，也没有办法就这样反驳它。

　　“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祥子这样对摩卡说。

　　而摩卡没有继续逼迫祥子。

　　“我们是没有太多时间啦～但我想，等待作出决策的时间，还是有的吧？”摩卡笑着说，“我会再打来的。”

　　通讯就这样结束了。

　　祥子皱着眉头，在病房里确认着先前收到的资料，并记录音频中的细节。

　　她因为复杂的问题而变得专注，严肃，一言不发。

　　这种时候，Ave Mujica会知趣地不同她搭话。

　　她们自己简短地聊了一会，直到通讯频道里传来鳞粉汇报【浮空车：AirV-6已成功转移回地下三层车库】的信息。

　　“哎！我想看看那辆车！”

　　喵梦第一个说道。

　　她有一半是真的关注这台最新型号的浮空车的配置——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有另一半，是真的受不了祥子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氛围了。

　　喵梦环顾四周。

　　“有人要跟我一块儿去看吗？”

　　她问。

　　“睦子，一起来吧！我看了你的体征了！你已经稳定了……现在正应该多活动活动！”

　　“海子，初子，老大！你们也来吧！”

　　海铃、初华和睦对视了一下，看向祥子。

　　“可以。”祥子盯着面前的屏幕，皱着眉头，说，“一起去吧。”

　　……

　　站在地下车库的边上，祥子平视着前方。

　　与多少对浮空车展现出了兴趣的Ave Mujica其他几人不同，祥子隔着一段距离，整理着思绪。

　　她目光透过了前方那台优秀的浮空车，思考着自己脑机里的情报。

　　“（【神经突触拷贝件】。）”

　　祥子当然没有到那种程度：听到存在【神经突触拷贝件】，就认为是过去自己被从丰川家驱逐出来后，脑子里扒出来的那些玩意。

　　丰川家家大业大，所拥有的【神经突触拷贝件】，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高级雇佣兵。

　　高级精算师。

　　参加过公司战争的老兵。

　　这些人的【神经突触拷贝件】，丰川家想要，没道理搞不来。

　　可是……

　　同时，有一个声音在祥子的心里说：

　　只有一份包含了丰川家继承人所必需的技能和知识的【神经突触拷贝件】，才有投入如此大规模测试的价值。

　　祥子感觉到的那种“似曾相识”感，也只有这样，才能说得通。

　　“……”

　　丰川家继承人的【神经突触拷贝件】毫无疑问，是用来创造丰川家的新继承人的东西。

　　祥子能很容易地想到，丰川为什么要测试这个。

　　因为，她，“丰川祥子”，被逐出了丰川家。

　　“……”

　　与丰川家有关的事，总是充斥着黑区。

　　看到那些黑区，会让祥子觉得自己无力、愚蠢、渺小。会让她觉得愤怒、羞恼。

　　她从前一点也不想去想丰川家的事。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祥子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离开后，丰川家的继承人问题。

　　“（丰川是超核心集中管理制。）”

　　虽然存在上层议会，但实际上，议会只负责提出建议，是由【丰川家】的家主持有最终的一票否决权。

　　一旦开战，丰川便要担心家主的安危。

　　安保已经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严密了。但仍然没有人能够打包票“家主”不会出事。

　　所以，继承人是必须的。

　　自己是丰川家原定的第一继承人。

　　自己被逐出家门后，丰川肯定立刻着手了新继承人的培养。

　　至于这个新继承人的选拔和培养……

　　……原本，应当没有那么赶。

　　新继承人的选拔，原来应该是在以更加隐秘，更加稳健的状况推进的。

　　彼时，丰川和七支乐队的状况相当稳定。

　　所以，有很多的候选项，慢慢试错，用时间和量去累积方案。

　　“（但在我离开的这短短两年内，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尤其，是在后面的一年内发生的事情。

　　Afterglow对丰川宣战。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因为丰川先开始对乐队帮派做小动作。

　　“（等等。）”

　　这是丰川先动的手。

　　如果说丰川是在找继承人，那么，不应该是在这个“自己找继承人”的时间点上对乐队帮派做小动作，引起老牌乐队帮派的不满才对。

　　这么说起来……

　　“（之前有听说过，丰川高层内部出现了分歧……）”

　　难道说，是不同派系的争斗？

　　立何者为继承人的意见无法统一，为了阻止某一人成功成为继承人，才引爆与乐队帮派之间的纠纷，重新洗牌当前的继承人选择状态？

　　“……”

　　这件事，会跟父亲被逐出一事有关吗？

　　但是……

　　时间上，对不上吧。

　　这些都是在父亲被逐出家门之后，发生的。

　　如果说，有什么在此之前……可能，就只有Poppin'Party研究【纯白】一事……

　　“……”

　　祥子用双手按住脸。

　　祥子感觉自己摸到了事情的边缘。

　　不过，她现在要思考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再加上这些事情，就更复杂了。

　　也许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上考虑“丰川家在做什么”这件事——

　　——这件事的背后十分复杂，自己掌握的信息还太少，做不出有效判断，

　　而且，这件事对当前的事态没有最直接的影响。

　　自己应该选择把它往后放。

　　毕竟，摆在眼前的，是别的问题。

　　可是。

　　这个“别的问题”，又更麻烦，更复杂了。

　　“……哈啊。”

　　难以决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祥子叹气。

　　她将按在脸上的双手收回到嘴边，向后方靠去，抬起头。

　　眼前微微闪烁。

　　祥子调出了那张美竹兰的照片。

　　祥子盯着美竹兰和她脸旁边的塔罗牌，静静地看着。

　　这时候。

　　“……那个配置真是不得了……飞马座Ⅳ……”

　　前方，传来喵梦、海铃、初华和睦的声音。

　　她们正往回走来。





第六百一十一章 你在看谁的照片


　　“那个配置真是不得了！动力装置竟然是劳斯莱斯的飞马座Ⅳ矢量推进涡轮风扇……我一直以为狮鹫Ⅲ就已经民用的极限了！嘶……有钱果然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单就那个动力系统，就能买下一座【富人区】的小型酒吧！”

　　喵梦走在最前面，大声说。

　　“更贵的是那个可升级式的数字底盘。”初华说，“外延展式的。我看了下，前部车头有藏匿式的20mm格林机关枪和热线镭射，侧翼下也可以加装。”

　　“喔！是‘可以强行加装’，还是‘本来就预留了空间’？”

　　“本来就预留了空间。”

　　“太好了！空战！摩根·黑手曾经说过，谁能够征服天空，谁就能征服城市——”

　　“摩根·黑手没有说过。”

　　“哇，睦子！”

　　喵梦诧异。因为刚才一直跟在最后的睦走上前来了。

　　“侧翼下能加装的不是20mm的格林机关枪和热线镭射。”睦说，“侧翼下的八个吊舱，用的是【端-7】的接口。它能接入所有用这个接口主流吊舱载荷，包括7.62mm的迷你炮吊舱和19发的2.75英寸火箭吊舱。”

　　“哇喔。”喵梦惊叹。

　　“我希望它的驾驶体验和它的武装配置一样良好。”海铃在一旁说，“一辆载具的武装性能胜过它的驾驶体验，不是一个好兆头——不是摩根·黑手说的，是我说的。”

　　“那肯定的吧！”喵梦说，“它的车机里都有最新的视觉测距仪和图像增强了！还有威胁记录仪和……”

　　“和箔条·照明弹分配器。”睦说，“激光探测器、带地形跟踪的雷达和雷达探测仪。”

　　“……睦，你全都背下来了？”初华问。

　　睦点点头。

　　“睦子，你也太喜欢这车了！”喵梦笑道。

　　睦微微抬头。

　　这时，四人走到了祥子的面前。

　　睦抬起的视线与祥子短暂相交。

　　她将视线往下方错开了。

　　“没有。”

　　睦低声说。

　　“嗯？变化得真快啊……”

　　喵梦疑惑不解。

　　她顺着睦的视线望去，看见了祥子和祥子的面板。

　　“……嘿，老大，那是什么？”

　　有时候，祥子真想问问喵梦是怎么锻炼她的眼神的。

　　喵梦只一眼，就看见了祥子正在看的照片。

　　“什么？女人的照片？没穿衣服的女人的照片？”

　　喵梦“噌”地一下跳到了祥子身边。

　　“老大！”喵梦叫道，“我们在前面谈正经事，你却在这里搞些不正经的！”

　　她夸张地伸手指向睦，说：“如果你因为看别的女人让睦子伤心，就算是忠心如喵梦我，也不能够帮老大说话了！”

　　“……”

　　喵梦总是最明白能够让祥子头痛的说法。

　　竟然还有被喵梦说“自己在搞不正经”的一天。这让祥子略微有些脱力。

　　而且，说是没穿衣服……这也只到露出锁骨吧。

　　“你的【智力】到【非凡】以后，变得更吵了。”

　　祥子用手肘支开贴上来的喵梦，说。

　　而喵梦根本没在听祥子说话。

　　“什么什么……哇！是Afterglow的美竹兰！？老大，你口味改变了啊？”喵梦叫道，“不，等等，好像有相似之处……这就是青叶摩卡要给你的报酬！？啊——所以谈话到最后，老大你才改变了态度吗？咻——！【大人物】的交易，真是要把我吓……”

　　祥子给了喵梦一个眼刀。

　　“……死。”

　　喵梦知趣地在这里收尾了。

　　“是脑机影响。”祥子说，“Afterglow的领袖美竹兰，脑机被植入了特殊的程序，就跟我的情况一样。”

　　“就跟老大的情况一样？”

　　啊……

　　祥子想起来，因为先前手头要做的事太多，脑机里被户山香澄的虚拟影像植入了奇怪封包的这件事，她还没有详细地告知Ave Mujica的众人。

　　祥子只说了她的脑机报废，还有她的资料可能被篡改这两件事。

　　而那是她的脑机尚未恢复之前的事了。

　　“牌。”祥子说，“我脑袋里有牌。”

　　“这听上去像是在庄上玩了三天三夜21点的客人说的话。”

　　海铃说。

　　海铃、初华和睦正向祥子的方向走来。

　　好吧，看起来得要从头说起。

　　“我的脑机自修复完成了。”祥子说，“完成后，我和Ave Mujica的资料被加装了封包。它们的外形改变了——变成了——我觉得是塔罗牌的样子。”

　　祥子说着，把自己的档案情况发了一份文件到Ave Mujica的聊天组群里。

　　喵梦、海铃、初华和睦各自确认。

　　两份资料。

　　一调出，就会变成【死神】和【审判】的样子。

　　“中赛博算命病毒了？”喵梦问，“看着有点儿像。我听说有些网站会强行给你算命，然后说不交钱多少天内会死，之类的。”

　　“竟然有人因为这样就交钱吗？”初华问。

　　“背后有恶意团体的。”海铃说，“他们会入侵最近意外死亡的人员的脑机档案，留下一些记号，然后把这些人当作例子宣传出去。”

　　“祥，被Poppin'Party当作最近意外死亡的人了吗？”睦问。

　　“睦。”

　　祥子无奈地喊了睦的名字。

　　“Poppin'Party可不会搞这种垃圾软件。”她说。

　　“嘿……她们还真有点东西……”另一边的喵梦拧着脸，“这封包技术哪里来的啊？我都没见过——是说，为什么要封包啊？这真的不是磁暴带来的本地紊乱影响吗？”

　　“如果当时没有一个虚拟影像托着我的脸，给我做植入的话，我也会认为这是磁暴带来的本地紊乱影响的。”祥子说。

　　“老大，你被虚拟影像摸脸了！？”

　　为什么喵梦总有办法把重点放到奇怪的地方？

　　“总之，喵梦，睦。”祥子用手压着眉心，说，“一会你们上来，给我做个脑机的检查。”

　　本来，祥子去病房，就是想在确认完Ave Mujica的众人的身体状况后，做这件事情的。

　　只不过，被摩卡突然的电话打断，这才没有继续下去。

　　“走吧。”

　　祥子说。

　　她向前走去，并将话题转向了其他方面。

　　“浮空车确认得怎么样了？”

　　她问睦和初华。

　　“确认完成了。”睦说，“是可以即刻投入使用的即战力。”

　　“海铃，你能上手驾驶吗？”祥子又问海铃。

　　“一开始需要辅助。”海铃说，“我没有驾驶过浮空车，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不过，我相信睦小姐可以很好地辅助我。”

　　“很好。”祥子说。

　　“……”

　　初华注意到了这段对话。

　　她在一旁看着祥子。





第六百一十二章 脑机检查


　　Morfonica属地。

　　检查室内。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幽黄色的灯。

　　祥子坐在床上。

　　她闭着眼睛。

　　在她身边，喵梦和睦一左一右，紧紧贴着她坐着。

　　“祥，稍微忍耐一下。”

　　睦在祥子耳边低语说。

　　“……”

　　祥子微微点头。

　　沙、沙。

　　金属的摩擦声。

　　睦用左手覆盖上祥子的后脑。

　　睦手心里抽出的生物信息线缆，紧贴上祥子的脑机接口，进行了适配性对接。

　　探针深入脑机接口。

　　脑机里的数据，在被触碰。

　　祥子因为不适感皱起眉头。

　　从侧面伸过来的，喵梦的手，又在这时将祥子的眉角撑开。

　　喵梦用手打开祥子的右眼。

　　她凝视着祥子，用她红色的眼瞳，调出祥子金色义眼里的数据。

　　……

　　在将接下来的鳞粉行踪交给海铃和初华后，祥子如安排中那样，和喵梦及睦展开了对脑机的检查。

　　祥子总是很不喜欢脑机检查。

　　她想，这不是她的问题。

　　要说的话，她觉得没有人会喜欢检查。

　　被生物信息线缆接入脑机端口。

　　用探针确认细节。

　　脑机里的数据被反复调取、筛查。

　　大当量数据流通带来的恶心和眩晕感。

　　自己甚至不能尝试让这种感觉减弱，只能够控制住反抗这种入侵的冲动，一动不动地被摆布。

　　从生理和精神上两个层面，脑机检查都让祥子很难以忍受。

　　祥子感觉到探针从自己的脑干下方扫过。

　　脑干连接区在发热。

　　探针的移动非常缓慢。

　　热量因此积蓄，这让祥子如坐针毡。

　　“……要多久？”

　　祥子低声问睦。

　　“还没好。”

　　睦只是这样说。

　　“……”

　　睦的检查非常、非常的细致。

　　只要被说了“帮我检查”，睦就会详细地处理每一个地方。哪怕那个地方祥子自己也没有注意到。

　　睦的这种地方既让祥子放心，又让祥子为难。

　　吱、嚓。

　　脑机线路板与探针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睦在祥子脑机的每一片分区中扫过，检查每一个数据栈之中的信息。

　　就像是用硬刷擦过神经，去梳理上面的毛刺。

　　而祥子甚至没有办法移开视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

　　喵梦捧着祥子的脸，盯着祥子的眼睛。

　　虹膜的眼动图样在被读取。

　　祥子下意识地眨眼，而喵梦阻止了她。

　　“老大，先别动。”

　　喵梦用比平时低得多的声音说，并撑开祥子的下眼睑。

　　祥子因为喵梦的动作，而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

　　祥子想要让喵梦稍微退后点，但工作中的喵梦看上去非常认真。

　　所以，祥子最终没有这么做。

　　……

　　“……哈啊。”

　　坐在检查室门口的长椅上，祥子握着手里的水瓶，叹了口气。

　　检查终于结束了。

　　“（只检查了几十分钟，结果，却像是过了几个小时一样。）”

　　对脑机的检查，每次给人的感觉都糟透了。

　　祥子想。

　　她看向侧面的门。

　　喵梦和睦去了有计算机的信息处理室整理资料。

　　祥子则在外部稍作休息。

　　她喝了一点电解质水，缓解检查带来的高热和眩晕。

　　“（结果，也没查出来啊。）”

　　水滑过喉咙的时候，祥子想。

　　在初步检查后，喵梦和睦给出了是【数据的再构筑】的判断。

　　“祥的资料和Ave Mujica的资料，只是被从信息转换为了数据，再从数据转换回了信息。”睦当时说，“在这个过程中，掺杂进了别的信息，从而导致恢复时的状态发生了改变。”

　　“没办法把那些‘别的信息’单独调用出来！”喵梦说，“他们用了特别的加密方法。我们需要一个解码大师……好吧，我以为我会是，但现在看来，我还不够‘大师’。”

　　两人没办法立刻解决祥子的问题。

　　她们只能够说“这看上去暂时没有危害”。但更远的事，谁也说不准。

　　这也是祥子能够想到的。

　　毕竟，祥子脑袋里的，可是Poppin'Party弄进来的东西。

　　“（青叶摩卡都专门找过来了。）”

　　Afterglow的美竹兰，也在为此事困扰。

　　“（还说，只有户山明日香能够知道情况……）”

　　“（……）”

　　祥子思考着。

　　就在这时。

　　“……”

　　哒、哒。

　　祥子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在接近。

　　有阴影投在了祥子的身前，遮住了祥子上方的灯光。

　　紧接着，一个身影靠到祥子侧面的墙上。

　　金色的头发，和压低的黑色鸭舌帽帽檐。

　　是初华。

　　祥子轻轻摇晃手里的水瓶。

　　“初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中央管理室才对。”

　　祥子看着前方，说。

　　“中央管理室交给海铃了。”初华说，“现在工作量不大。【填海新地1期】和【填海新地2期】都没有意外情况，海铃一个人能处理得来。”

　　“别太麻烦海铃。”祥子说，“她差不多该休息了。”

　　“我很快就会回去。”初华说。

　　两人之间，一时无言。

　　“我听到你问海铃和睦浮空车的事情了。”

　　片刻后，初华先开口了。

　　“小祥，这意思是，你要留下那台车？”初华问，“你要答应青叶摩卡的这个委托？”

　　“我还没有就此事开会，你就已经把现状掌握得差不多了啊，初华。”

　　祥子说。

　　“抱歉，我听见了一些通话的内容。”

　　初华说。

　　“这样啊。”

　　祥子笑了下。

　　“真的要去吗？”

　　初华继续问道。

　　“去【中心区】，带走户山明日香？”

　　这任务非常危险。

　　祥子在电话中，就有提到它背后的风险。

　　不过，那风险是如此庞大，以至于，就算她不提，Ave Mujica的几人也自然能够想到。

　　“这太危险了。”初华说，“对小祥而言，对我们而言，对Ave Mujica而言，都是如此。”

　　“那Poppin'Party给我植入的东西呢？”祥子看着前方，说，“那没关系了吗？”

　　“……”

　　初华沉默。

　　“为我而工作，初华。”祥子说，“迷茫会伤害执行力，你们不需要迷茫。我会思考，而你们只要关注我发给你们的指令。”

　　“……是。”

　　初华说。

　　沙沙。

　　祥子站起了身。

　　“在做出最终决定之前，我需要进一步明确风险和收益。”

　　祥子说。

　　“我要先跟RAS谈谈。”





第六百一十三章 车要开稳


　　祥子漂浮在黑暗的环境之中。

　　上、下、左、右。

　　一片漆黑。

　　她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她只知道周围的一切都蒙在雾蒙蒙的黑暗里，那些黑暗像是薄纱一样，缠绕在她的身上。

　　祥子漫无目的地漂浮。

　　直到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

　　起初，那只是一点微光。

　　但随着祥子的靠近，微光开始变强。

　　祥子看见那是两张塔罗牌。【死神】和【审判】。

　　它们如同星系那样纠缠、旋转，散发出淡淡的、灰白色的光。

　　祥子靠近它们。

　　随着祥子的靠近，塔罗牌在视野中变大。

　　它们确实比祥子想象中还要大了。

　　祥子靠到它们面前了。

　　现在，就连曾见过的超梦里面那些最宏伟的数字图书馆的大门，也没有这两张塔罗牌那么庞大。

　　黑红色的色块在面前延伸。

　　祥子必须要仰着头，才能够艰难地看到塔罗牌的边缘。

　　牌面上，红色、绿色和蓝色的波段层叠在一起，跳跃、流动，发出迷幻的光。

　　这些光让祥子感觉到头晕目眩。

　　它们在吸引祥子。

　　祥子继续向前。

　　向前。

　　她的手触碰到了【死神】。

　　祥子簌地沉入了牌面。

　　那一瞬间，就像是被海风拍在脸上，又像是有鸟群扑面而来。

　　祥子感觉到光、数字、彩色的信息流、震动。

　　这些东西穿透她的身体。像是箭、子弹、高分子针、脑舞疗法。

　　咚沙。

　　祥子听到自己的胸膛深处发出震动。

　　咚沙。

　　更多的震动。

　　咚沙。

　　祥子睁开了眼睛。

　　……

　　咚沙。

　　【科尔比幽冥犬】驶过车辆减速带，上下颠簸。

　　震动让靠在车窗边上的祥子醒来了。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正前方的海铃，和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祥子睡着有一会儿了。

　　但海铃还是和她入睡时一样。就连手放的位置，都没有多大变化。

　　祥子微微转了下眼睛。

　　坐在祥子右边，负责护卫的初华倒是改变了。

　　祥子记得，自己睡着之前，初华还是抱着她的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现在，大概是出于射程上的考虑，她抱着的枪械换成了动能冲锋枪【DS-1脉冲】。

　　祥子又向着左侧望去。

　　左侧，工业化、整齐统一的制式钢铁墙壁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以这些墙壁为底色，祥子的义眼虹膜上闪了闪。

　　三个小时前，和青叶摩卡传达“想要同RAS会面”的消息还留在那里。

　　包括摩卡帮忙进行的联络，以及最后的【OK，CHU²也很想见你一面，随时都可以】，所有的通话记录都在。

　　祥子调开它们。

　　Ave Mujica的脑机共同频道弹出。

　　祥子看到，喵梦和睦在里面发了关于Morfonica属地和Ave Mujica属地的定期汇报。

　　Morfonica的五人还没醒。

　　边境没有特殊问题。

　　没有额外通讯。

　　从祥子没有被这些信息叫醒就可以得知，暂时没有紧急事态。

　　【Amoris：事情有那么多！】

　　【Amoris：为什么连弹药配给登记确认这种小事，都没有自动化？】

　　【Amoris：这年头，就连【富人区】的酒吧的酒单，都是自动化的了！】

　　【Mortis：原来有。但那是Poppin'Party研发的系统。现在检察停用中。】

　　【Amoris：噢——！】

　　【Amoris：为什么我们没有【鸟笼】？】

　　【Amoris：把我们的技术租借给Morfonica吧，好吗？给【填海新地1期】也装套【鸟笼】吧！从高效率工作环境到低效率的工作环境——饶了我吧！我已经想不出来我们没有【鸟笼】的时候，我是怎么进行事务的发布的了！】

　　【Mortis：是用记录本。】

　　【Amoris：Mortis，我不是真的在问啦。】

　　喵梦在怀念【鸟笼】。

　　她的怀念看上去比更加依赖【鸟笼】的睦更情真意切。

　　海铃和初华则聊了些更像闲聊的话题。

　　【Doloris：这台从Morfonica那里借的【科尔比幽冥犬】，悬挂是不是有点问题？】

　　【Doloris：这可是【幽冥犬】。它过减速带不应该这么震的。】

　　【Timoris：Morfonica的技术部门是说过，原来的底盘和悬挂被炸坏了。他们换了一套。性能还可以，但毕竟比不上原装。】

　　【Doloris：底盘被炸坏了？【幽冥犬】的宣传不是说，它“适合任何地形，底盘能够抗住10公斤的TNT爆炸”吗？】

　　【Timoris：行车记录仪显示，这台车上一次被使用，是负责强突进入一个在家里研发新型炸药的赛博精神病的车库。你不会想要知道它还换过哪些部件的。】

　　【Doloris：噢，好吧。】

　　【Timoris：Oblivionis也很想换一辆。不过，Morfonica没有其他车了。除了这台以外，她们其他安保性能合格的车都是配置有武装的——进来这里会面，我们不能开那样的车来。】

　　咚沙。

　　众人通过了下一处减速带。

　　制式钢铁墙壁从切角变成了平行。【科尔比幽冥犬】从大大的红色【ENTRY】字样旁边驶过，滑入与BCPD制式不同，但同样闪烁着写有【SECURITY】的电弧光的电子围挡前方。

　　钢铁墙壁的顶端，有什么动了动。

　　那里或许有守卫。

　　但在下方，一切都是全自动的。

　　侧方的监控摄像探头盯着这台【科尔比幽冥犬】，从上到下扫描，再从下到上。

　　与行人用的探头不同，这种探头的光十分晃眼，让人联想到某种电焊设备。

　　“已确认登记信息。”

　　没有感情的AI合成音从侧面的音箱中放出，上方的灯随之由红转绿。

　　【科尔比幽冥犬】向前，驶向新的减速带。

　　祥子向前方望去。

　　更多的减速带。

　　更多的扫描位点。

　　想要进入RAS的属地，至少还要通过三道像这样的关口检查。





第六百一十四章 人要见狠


　　【Doloris：RAS的入境检查真是严密。】

　　【Doloris：海事厅搜查，都没有这么严谨。】

　　【Doloris：这看上去都可以防得住军用的“无畏者”重型突击支援系统的强行冲击了。真夸张啊。】

　　【Timoris：RAS之前，不是跟【五大团】不对付吗？】

　　【Timoris：听说她们在东山再起后，最优先地考虑了安防问题。可能有点那个的PTSD在吧。】

　　【Timoris：这儿是全乐之城最严密的过境关口了。当然，跟Morfonica的属地里有太多赛博精神病和危险分子也有关。】

　　【Doloris：但严密总是好的，不是吗？Oblivionis当时建设关口的时候，有说参考了RAS的关口。不知道【填海新地2期】更进一步后，Oblivionis有没有考虑过把我们属地的安保也加强到这个程度……】

　　【Oblivionis：有。】

　　【Oblivionis：我是希望把【填海新地2期】的关口做成这样的。只是目前受限于资源和人手，暂时做不到这一点。】

　　【Doloris：Oblivionis。】

　　一直注意着外部动向的初华回过头。

　　祥子已经坐起身了。她在整理自己风衣的衣襟。

　　“醒了？”

　　前方，海铃通过后视镜望向祥子。

　　“要来一杯咖啡吗？”海铃说，“中央扶手里有咖啡机。”

　　“不了。”祥子说。

　　“那有点可惜。”海铃说，“那是自斟咖啡。这车的车机不错，什么软件都有。”

　　“有解梦的吗？”

　　“嗯？”

　　“没什么，当我没说。”

　　祥子说着，直起了身子。

　　……

　　RAS的关口检查，是由于其复杂性，要花费很长时间。

　　但作为“关口检查”，祥子三人确实是一路绿灯。

　　她们没有被拦。

　　每一个关卡都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就放行了。

　　在这种长和短的叠加态之中，【科尔比幽冥犬】终于通过了【ENTRY ON】字样的最后一道门。

　　车辆向前驶去。

　　周围的景色，明显地发生了变化。

　　在通过RAS的关卡之前，【科尔比幽冥犬】是行驶在Morfonica棚户区的街道上。

　　那里永远潮湿、泥泞、拥挤。

　　各种各样的篷布和电线在空中延伸，四下乱接。废弃的、被拆到只剩下空壳的生锈车辆和楼房建材被丢在马路旁边，让可行驶的道路只剩下原来的1/3。

　　而通过RAS的关卡之后，一切都变得开阔，明亮。

　　道路是对标【中心区】和【富人区】的双向四车道。宽敞而平整。

　　这里原本应该有更多车辆行驶着。

　　但在【填海新地1期】封锁之后，车变得很少。极目望去，能看到一两辆大挂车驶过，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远处，可以看见崭新的高楼和厂房。它们经过防晒防水处理的外表面，在阴天仍然散发出特有的、灰暗的光。

　　那些厂区的外形，以及厂区和管理楼的配比情况，看上去有点像Roselia的【研发区】。

　　但这里的这些厂区，明显比Roselia那里要更加松散。

　　看得出，产业的分布极大程度地注重了物流情况。规划优先考虑了道路，这让这片本来就不大的地区中产业的分布显得更加稀疏。

　　这一点上，倒是像Afterglow的【工业区】了。

　　【科尔比幽冥犬】平稳地向前行驶。

　　祥子用手关节撑住下巴，靠在车窗上。

　　通常来说，一个雇佣兵任务的委托方和被委托方，是不会在确定达成合作之前见面的。

　　这是为了避免委托方受勒索，或是两人想要踢开中间人单独行动而出现的，在包括乐之城在内的各大城市内形成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敲下了那个任务单上的“接取”个人印章，委托方和被委托方的单独会面才可以进行。

　　但这一次的行动，明显是个例外。

　　由于存在Afterglow提出的同盟关系构想，Ave Mujica和RAS不可能踹开作为中间人的青叶摩卡进行单独合作。

　　因此，摩卡非常大方地为祥子和RAS牵线搭桥，让祥子尽情考虑清楚后再做决定。

　　……说实话，祥子觉得，摩卡热心于这件事，也有一点顺坡就下，让RAS和Ave Mujica自己先进行化学反应，再看后面情况的意思。

　　但就像这件事本身的性质一样：这件事最好的走向是三赢。

　　让Afterglow那边舒服一点，对于Ave Mujica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路况很好。

　　【科尔比幽冥犬】在无人的路口停下。

　　它等待红灯转绿，又继续向前。它笔直地从海滨道路上穿过，拐入RAS属地的最中心地带。

　　只花了在Morfonica属地里行驶的不到一半的时间，【科尔比幽冥犬】就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栋与【中心区】高层建筑建筑规格对标的，外立面覆盖着玻璃的大厦。

　　这里就是RAS的基地。

　　与低调地将基地藏匿在废弃超梦博物馆下方的Morfonica不同，RAS就像是在说“我就在这里”那样，住在了属地最高的地标建筑里。

　　……

　　在宽敞的地下停车场停车。

　　进入电梯。

　　电梯上升。

　　经过畅通无阻的一路之后，祥子、海铃和初华一同来到了大厦的最顶层。

　　在勾勒有暗金色边框的白色大门两旁，穿着西装的RAS部下恭敬地行礼，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会议室的内部，出现在了祥子面前。

　　RAS的会议室，规格很高。

　　不过，跟祥子在Ave Mujica建立的会议室，是两种完全不同方向。

　　祥子在【填海新地2期】里建立的会议室，面积恰到好处。

　　低调，奢华，内敛。

　　灯光亮度，也没有很亮。

　　像是上世纪70年代意大利黑手党的风格。

　　而此刻，众人面前的RAS会议室，则更加现代。

　　会议室本身，大得惊人。

　　这少说占据了这大厦顶层1/3的面积的会议室，内部非常明亮。

　　能将室内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的高亮灯管，在头顶上亮着。

　　房间侧面，是一整排可以看到RAS属地全景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

　　最新的投影仪，最新的音响和最新的立体投影设备，一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就安放在室内最醒目的位置。

　　而在会议室中间，更是巨大的实木长桌，和二十几把实木座椅。

　　实木的东西，在乐之城，可是天价。

　　就在祥子在心里估算它们的价格的时候……

　　“YOU来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会议室内部传来。





第六百一十五章 干嘛说话夹英文啦


　　祥子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她看见一个戴着黑色猫耳朵型状大耳机的红发女孩，正从会议室的深处走过来。

　　外面的下属们都穿着西装，这个女孩倒是没有。女孩穿着白色的无袖短上衣，蓝色的短裤，脚下踏着高帮的白色长靴。薄荷色混橘色的大码外套松松垮垮地披在她的肩膀下面，她的胸口、腰上、鞋上都挂着荧光黄和荧光蓝色的电子彩条。

　　多色系。混电子风。

　　美国夜之城那边10年附近出生的“新生代”经典装扮。祥子想。

　　祥子也是这个时代出生的。

　　不过，她不太能够领悟这种装扮的良好之处。尤其是它多色系的地方。

　　就她个人的审美来看，她更喜欢黑色的西装、风衣和以多层边做装饰的礼服裙。

　　但面前的这个人，显然是这种风格的大师。

　　在乐之城里，“新生代”风格的大师是有一些，可你通常只能在小巷和泡泡酒吧里找到他们。

　　能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整座乐之城里，只有一个人。

　　从夜之城来到乐之城的“外地人”。

　　RAS乐队的DJ兼制作人。

　　RAS乐队帮派的领袖。

　　【小个子的革命儿】。

　　CHU²。

　　“你好，CHU²小姐。”

　　祥子微笑，并伸出手。

　　祥子的身高不高。

　　她不是很愿意提到这件事，但这是事实。

　　几乎所有【大人物】，都比她高，或是与她身高相仿。

　　而面前的CHU²，却比祥子还要矮着一些。

　　“欢迎，欢迎！Oblivionis！”

　　CHU²从下方握住祥子的手，上下晃动。

　　祥子不是第一次跟【大人物】握手。

　　但大部分大人物——像是白鹭千圣、青叶摩卡、仓田真白——她们握手，都只是恰到好处地轻握。

　　而CHU²则与她们不同。

　　她握手握得很实，很用力。

　　“很气派的大楼。”祥子微笑着说，“会议室也很棒。看到这里，就觉得我那儿的会议室，说不定做太小了。”

　　“Right！”CHU²笑道，“这年头，传统的复古休息室是该改改了！听我的，这玩意好！你们真得考虑一下！”

　　CHU²倒也不客套。

　　她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还真是这样。”祥子笑道，“从外面找，也好找。”

　　“哎呀，就是呀！你们能这么快来，真是太好了！”CHU²说，“我刚刚还在跟摩卡说这事儿，想让人给你们带路呢！”

　　“几个小时前，我才催了摩卡！”CHU²又说，“我说‘这事儿很关键，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找到人了！’摩卡说，叫我放心——她说我赶巧了，这个时间点上，乐之城换哪个中间人都找不着人，但她那儿能找着人！”

　　“Afterglow的人就是好说话，不像Roselia——Oh，In short，她说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叫自己的人来！”

　　“然后，Oblivionis，你就来了！”

　　“Wow，Jesus！真没想到，这给我整了个厉害的！”

　　“哈哈——把新出现的乐队帮派的领袖，给我请过来了啊！”

　　CHU²笑道：

　　“Oblivionis，你是哪边？是摩卡找来的雇佣兵，还是摩卡找来的‘自己人’？”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青叶小姐说了‘大不了，就找自己人’这种话。”祥子笑道，“如此看来，我恐怕不是‘自己人’吧。”

　　“那可不好说！”CHU²说，“Afterglow的人，对于‘自己人’的定义有一点奇怪！如果能看得对眼，就算是第一次见面，她们也能给你划到‘自己人里面去’！”

　　“有些打过的人，她们就觉得是自己人。另一些打过的人，她们又觉得要不死不休。哎呀，我是有点搞不懂……”

　　“……Wow，跑题了！”

　　“Anyway，不管你是哪边，都没关系！Sure，sure！”

　　“我不管是什么领袖、歌星、中间人、战争老兵、情报贩子！”

　　“只要来的人实力强——这一点，就够了！”

　　“是能带起乐队帮派的人，这当然就更体现能力——”

　　“CHU²大人，我们先落座吧？”

　　会议室深处，传来另一个声音。

　　祥子往CHU²后方望去。

　　她看见，还有一个人站在那儿。

　　那是一个与CHU²同样走“新时代”风格路线的女孩。

　　女孩扎着亮粉色和亮蓝色大胆双色的双马尾，身着白色和粉色的轻飘飘衣裙，恭敬地站在后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负责内勤服务的服务生。

　　醒目的发色，以及明明也是被挖角来的、有能力的【大人物】，却对CHU²异常尊重的姿态。

　　此人，就是被称为【忠犬PARE公】的RAS另一名成员：

　　键盘手，PAREO。

　　乐之城网络揭示板上，说CHU²在的地方，PAREO一定会在。无非是在身边，或是通过脑机接着电话的差别。

　　祥子今日一见，发现果然如此。

　　“PAREO小姐，你好。”

　　祥子点头，同PAREO问好。

　　“Oblivionis小姐，远道而来，辛苦了。”

　　PAREO双手叠在身前，弯腰颔首。

　　“WOW！对，对……Take a seat！”

　　CHU²挥手示意祥子、初华和海铃落座。

　　她自己也拉开主位，坐下了。

　　……

　　“总之呢，任务就是很简单。”

　　落座后，CHU²直截了当地切入了主题。

　　“我们已经跟户山明日香谈好了。”CHU²说，“我们找人去接她，来RAS这儿。”

　　“我本来是想让RAS自己来的——但从Poppin'Party那边盯过来的视线有点儿烦。”

　　“竟然是因为戒严而找我们的吗？”祥子说，“在Poppin'Party的戒严中，Morfonica和Ave Mujica的监控等级应该比RAS高吧。”

　　“不是这次的事啦。”

　　CHU²挥手道。

　　“我们RAS，本来就是Poppin'Party的密切注意对象。”

　　她说。

　　“因为，我有从Poppin'Party那里撬人的前科呀。”





第六百一十六章 大人物的八卦真可怕


　　祥子是听说过RAS成立时的名声。

　　RAS的贝斯手，前Poppin'Party特许雇佣兵，同时有独狼和行星双重身份的LAYER，就是RAS半蒙半骗，从Poppin'Party那里带走的。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吧？”祥子说，“没想到，Poppin'Party现在还盯着不放啊。”

　　“That's the way it is.当时闹得比较大嘛。”CHU²摊开双手，“当时，我从【中心区】带走了LAYER，又跟LAYER合计，想要强行把Poppin'Party的主音吉他花园多惠从Poppin'Party那里挖过来。”

　　“很可惜，差那么一点点就成功了！好吧，我承认我当时也急了——毕竟，那时候，如果有花园多惠在，【网箱区战争】就不会打成——”

　　“CHU²大人？”

　　身旁，坐在另一侧位置的PAREO轻柔地打断了CHU²。

　　“……好，好。不提过去的事了。”

　　CHU²说。

　　她又是一拍手：

　　“不过啊，我得说，这绝对得算是Poppin'Party小心眼了！”

　　“我可不是那种人——无视意愿，就强行把人抓过来！”

　　“我会挖的人，都是自己有不满的！”

　　“要怪呀，就怪Poppin'Party她们自己内部没协调好！”

　　“当时，户山香澄又自己搞了个计划——当然了，她总是天天搞大大小小的计划！【中心区】的livehouse街，【中心区】的音乐节，【填海新地1期】的广播电视塔……”

　　“都筑诗船在外孙女出生之后，就慢慢开始向幕后转移。”

　　“她日渐脱手乐之城乐队帮派方面的规划。那之后，这些新玩意基本上都是户山香澄搞的。”

　　“但那次的计划，不同于以往！”

　　“Poppin'Party内部，因为那个计划有了很大的分歧。”

　　“Poppin'Party的主音吉他手花园多惠反对户山香澄的那个计划，这种反对远超此前任何一次，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

　　“我们家的LAYER，可是和花园多惠从小一起长大！也是因为花园多惠的邀请，她才以半加入Poppin'Party的方式与她们进行了深度合作。LAYER当然支持花园多惠。她主动回应了我的招募，就此闹到了不能保全自己的程度，打算支持花园多惠进行反叛。”

　　“本来，我是先招募了LAYER，打算和她一起带出花园多惠的……”

　　“没想到，花园多惠最后还是在户山香澄和LAYER之间选择了前者！哎，所以说，Poppin'Party真的是——”

　　……等等。

　　祥子感觉自己听到了很不得了的内幕。

　　CHU²对此津津乐道。

　　而祥子应和也不是，不应和也不是，只能够用“嗯……是这样呢……”带过话题。

　　“而这一次，也是她们的人自愿的！”

　　CHU²说。

　　“自愿的？”

　　这句话引起了祥子的注意。她的眼神变了变，问道。

　　“户山明日香和户山香澄发生了分歧。”CHU²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说，“我的嗅觉可是很敏锐的。一看到户山明日香没有出席Poppin'Party的新闻发布会，我就让LOCK去关心她了。”

　　“LOCK吗？”

　　祥子有些意外。

　　LOCK是RAS的另一名成员，RAS的吉他手，一个戴着眼镜的内向女孩。

　　当然，她的内向仅限于她出现在社交媒体上的时候，而不包括她在武装镇压时的表现。

　　祥子没想到这里会出现LOCK的名字。因为，眼下坐在这里的是PAREO。

　　祥子还以为这件事肯定是PAREO负责的。

　　“是LOCK啦。”CHU²轻描淡写地说，“因为LOCK在被我从Poppin'Party的【行星】培训基地里挖走前，和户山明日香的关系可说是亦师亦友嘛。”

　　“……”

　　祥子看到初华和海铃在后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祥子想，她大概知道RAS跟Poppin'Party的梁子为什么结得那么大，以及RAS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人了。

　　“Anyway，这次是户山明日香和户山香澄有了意见上的分歧。”CHU²说，“户山明日香通过LOCK向我传达了想要阻止户山香澄做某件事的意图。”

　　“而我？”CHU²又说，“我当然是乐意帮这个忙的。”

　　“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吗？”

　　祥子问。

　　“如果Poppin'Party的保密协议能够让一个人在脱离她们之前就说出内部机密，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冒着加特林的子弹，去【中心区】把人弄出来了。”CHU²说。

　　“……”

　　祥子思索。

　　祥子现在已经基本弄明白了这任务背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起因是CHU²在关注Poppin'Party的时候，发现户山明日香的状况与往日有些不同。

　　CHU²立刻派LOCK同户山明日香取得联系，并得知了户山明日香与户山香澄存在了意见上的分歧。

　　户山明日香没有说具体是要阻止户山香澄做什么事。

　　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上，户山香澄想要做的事，只可能与丰川家及【七支乐队】的关系有关。

　　户山明日香反对这件事。

　　所以，她在难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说服户山香澄后，无奈选择脱出Poppin'Party内部，和RAS合作。

　　“……”

　　户山明日香的这个动向，让三支乐队行动了起来。

　　Afterglow要阻止Poppin'Party与丰川合作。此外，还想要知道奇怪的程序【塔罗牌】的内情。

　　RAS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居一隅的势力。能够削弱Poppin'Party实力的事，她们自然乐得去做。

　　Ave Mujica要反对丰川。在Morfonica的事件过后，也包括了反对Poppin'Party。

　　支持户山明日香，对三者而言都是最佳选择。

　　“（变成了三股势力支持户山明日香……吗。）”

　　Afterglow为此出了一台浮空车。

　　RAS出了行动计划、一名人手和武装。

　　Ave Mujica出了……

　　……出了五个人的性命。

　　“……”

　　祥子用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





第六百一十七章 野心家


　　“该说的我都说了。”

　　祥子沉思期间，CHU²说。

　　“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快点行动。”CHU²摊开双手，说，“最好就在这一两天内。”

　　“摩卡说，你们有浮空车。”CHU²说，“我的计划是将浮空车伪装成【中心区】的企业家私人用车，停靠到CiRCLE附近的写字楼【群星】上的浮空车停车场。”

　　“【群星】也是Poppin'Party的产业。户山明日香会在那天支开保镖和顶楼的守卫，去停车场。”

　　“你们接上她，开走。很顺利。”

　　整个计划听上去很简单。

　　简单，就意味着它是一个好计划。

　　去越是危险的地方，计划就是要越简单，这样，出纰漏的可能性才会下降到最低。

　　不过……

　　祥子在意这个时间。

　　“这一两天就出发。”祥子说，“这会不会太快了？”

　　“有人、有物资、有计划，我们为什么还要等？”CHU²说，“事不宜迟。”

　　“因为等待可以获得更多的增援。”祥子说，“Morfonica的领袖们因为【樱花节】的事变，现在还在接受治疗。如果可以再多等一些时日，Morfonica的领袖们也能够成为战备力量。”

　　CHU²挑起眉毛，往椅背上一靠。

　　“我为什么要等Morfonica的领袖醒来？”她说，“或者说，我为什么需要Morfonica成为战备力量？”

　　CHU²交叉双手。

　　“Morfonica的领袖们现在连一句话也说不了了，不是吗？”CHU²说，“Oblivionis，【填海新地1期】前部现在是你们在管，Right？”

　　CHU²直接地指出了这点。

　　这让祥子稍显意外。

　　“I know it.”CHU²说，“因为最近边境的位置，Morfonica的鳞粉防守的风格发生了改变。”

　　CHU²摆摆手，说：

　　“鳞粉降低了长巡逻的范围，增加了短巡逻的路段。”

　　“同时，把一部分的鳞粉从城区中间拉出来，转去前部与Poppin'Party的城区相接壤的位置。加强防守。”

　　“能很明显地看出，其意图是警惕Poppin'Party的动作。”

　　“能够理解的指挥思路。”

　　“但Morfonica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身为邻居，看着这么久，我早就明白了。那一看，就是外来的人做的调度。”

　　“就算是卫星掉下来，Morfonica也不会降低主城区的人手。”

　　“相反，每次发生意外，比起调派力量去事故发生点位，她们都更优先增加主城区的防御力量。”

　　“因为，赛博精神病才是本地最大的威胁。”

　　“在这种动荡时期，赛博精神病的地区发病率会变高。这种时候，内部稳定是第一要务。”

　　“而其他的问题，反倒是其次——因为赛博精神病的存在，Morfonica的地区其实没有那么担心外部入侵问题。”

　　“So……”

　　CHU²用她的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CHU²说：

　　“Morfonica，都已经陷入一个连属地都要交到外人手里的状态了。”她说，“难道说，她们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到一个正常的战斗水准吗？”

　　“我认为是不行的。”

　　“Morfonica是很依赖药物的乐队帮派。她们的‘水塔’被炸后，通过我的观察，我认为这支乐队帮派里，只剩下Morfonica的五名领袖还保留着基本的战斗力。”

　　“可那也是【樱花节】前的事了。”

　　“现在，她们五人也失去了战斗力……”

　　“这不就等于没有人可以战斗了吗？”

　　“这样的组织，我觉得，根本不需要成为战备力量。”

　　“Morfonica向Poppin'Party反抗。这很有意思，要我说，我觉得她们早就该这么做了。”

　　“但她们失败了。”

　　“我对她们的行动表示赞许。但很遗憾，失败就是失败。”

　　“失败的人，在这座城市里，可没有太多重新爬起来的机会。”

　　“她们失去了力量。而等待她们回复力量，不是其他乐队帮派的义务。”

　　祥子已经知道CHU²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了。

　　不过，如此直接的发言，还是让祥子在心中暗暗称奇。

　　“您很敏锐，CHU²小姐。”祥子微微点头，说道，“地区的管理差异，这真是我的疏忽。多亏了您告诉了我这点，我学到了。回去以后，我会酌情调整人员的分布。”

　　“然后……”祥子又说，“既然您都知道了，我也就明说了。”

　　祥子说：

　　“管理的人手太少了。”

　　“【填海新地1期】前部和【填海新地2期】，现在都是我们在管理。”

　　“如果Ave Mujica全员执行这个任务，进入【群星】，那么这两片地区都将陷入完全的无组织状态。”

　　“而如果Ave Mujica在这次任务中发生了某些意外，无法按时返回，这种无组织的状态将在很短的时间内，演变成极大的恐慌。”

　　“由此，这两片地区很容易被Poppin'Party入驻。”

　　“【填海新地2期】姑且不论，【填海新地1期】的前部被Poppin'Party入驻，对于RAS来说，肯定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祥子观察着CHU²的表情，说：

　　“Morfonica的领袖们如果能醒来，就能够进行指挥。还可以在边境上布兵，在我们返回的时候提供支援——那时候，很可能有Poppin'Party的追兵。”

　　“而这种支援力量将会大幅提升我们的生还率。”

　　“这两件事，就算战斗水准不恢复，只要先恢复意识，就能够通过指挥做到。”

　　“因此，等待是有价值的。”

　　“Morfonica的参与，首先，可以防止Poppin'Party乘虚而入。”

　　“其次，可以提供返程时的支援——”

　　然而。

　　“Oh!No worries.”

　　CHU²说。

　　“RAS可不会给Poppin'Party机会！”

　　“因为，你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RAS会进入Morfonica的属地，协助防御的！”





第六百一十八章 要不要帮忙？


　　【RAS会进入Morfonica的属地，协助防御的。】

　　CHU²的这句话，让祥子眨了下眼睛。

　　直到刚才，祥子都一直在疑惑一个问题：

　　RAS为何如此着急于“现在动手”。

　　Ave Mujica和Afterglow，确实也着急。

　　祥子着急，是因为不赶紧踏出下一步，就只能被动等待，应对Poppin'Party内部商讨完毕后发起的下一轮攻势。

　　青叶摩卡着急，是因为美竹兰脑机里的塔罗牌组，很可能有大问题。

　　但RAS看起来更急。

　　这很奇怪。

　　接走户山明日香。

　　这件事情，需要“契机”大过于需要“时机”。

　　可以说，她们选择静候Poppin'Party和Morfonica下次再起冲突，再在那个时候动手，都不奇怪。

　　谈话中，RAS也没有提到过【塔罗牌】的内容。

　　祥子认为，如果摩卡想要结成联盟，没理由不跟RAS说这件事。

　　共同的需求，会让联盟的构成更加紧密。没有提，说明RAS可能尚未被此困扰。

　　如此一来，按理来说，RAS应该成为众势力之中最不着急的一股。

　　但CHU²却说了“等你们好久了”“催了摩卡好几次”“给钱就行”“可以的话，这一两天就动手”之类的话，表现出焦急的态度。

　　祥子一直觉得，其中事有蹊跷。

　　直到CHU²说了【RAS会进入Morfonica的属地，协助防御的】这句话，祥子才恍然大悟。

　　RAS着急，就是为了赶在Morfonica的领袖醒来之前，把这事办了！

　　RAS，可不是什么良善的势力。

　　RAS成立初期，可谓是叱咤风云。

　　领袖CHU²在嗅到Poppin'Party在新建设地区的归属问题上的外属默许态度后，最先打破乐之城由【五大团】统领的局面，吞下【填海新地1期】。随后，她又从Poppin'Party的手里硬抢有实力的干将，又公然叫板Roselia，跟她们打起硬仗。

　　她是这样的一个人。

　　当初，连一整块【填海新地1期】都不满足。

　　现在，又怎么会满足于【填海新地1期】的一半？

　　有什么问题，吃下去再解决，就是了。

　　大不了，再吐出来，也没多少损失！

　　“（该不会，青叶摩卡给的那辆车，里面的佣金，是CHU²付来指明要Ave Mujica出动的价格……？）”

　　祥子忍不住想到这种带阴谋论性质的念头。

　　现在，这个任务背后的利害关系，祥子已然明了。

　　祥子不认为RAS所说的“已经跟户山明日香”谈好了，是骗人的。

　　对于RAS而言，这个任务成功和失败，都有收益。

　　任务成功，户山明日香被接入RAS的属地。

　　如此一来，RAS获得打击Poppin'Party的得力助手。

　　下一步，有的是棋路。

　　任务失败，Ave Mujica受伤、流亡，或被通缉。

　　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必须立刻返回【填海新地2期】。因为Ave Mujica会跟Morfonica一样，变成优先度更高的打击目标。

　　如此一来，RAS可以打着“协助管理”，“让【填海新地1期】不落入Poppin'Party手中”的名号，光明正大地进入【填海新地1期】。

　　而Morfonica还没有醒。

　　管理着管理着，后面谁管理，可就说不得算了。

　　“（那对于Afterglow而言呢？）”

　　事实确实如同RAS所说的那样。Morfonica现在，是无力的状态。

　　祥子想，Afterglow需要的，恐怕是Morfonica属地上的人。

　　这些已经有了对Poppin'Party和丰川的抵触情绪的人。

　　对于Afterglow来说，最糟的情况，肯定就是这些人落进Poppin'Party和丰川手中。

　　如此来看，这些人在Morfonica手下，还是RAS手下，甚至是在Ave Mujica手下，对Afterglow来说，都差别不大。

　　Afterglow可能会捞一手Morfonica的五位首领。因为她们确实很有实力，也已经作为反抗的标志人物出了名头。

　　但Morfonica这支乐队帮派会不会继续存在，会不会以完全独立的状态存在，这种事情Afterglow可不会保证。

　　任务成功了，Afterglow可以得到户山明日香带出的，关于【塔罗牌】的情报。

　　任务失败了，RAS接手管理【填海新地1期】，Afterglow也算是给这样实力变强的RAS卖了个大人情。接下来的合作，什么都好说。

　　“对了！”

　　在祥子面前，CHU²一拍手。

　　她说：

　　“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什么咱们还等任务开始呢？”

　　“不如这样吧。”

　　“你想要有人管理【填海新地1期】，有人在边境线上备战，给你们提供支援。”

　　“现在就执行了啊？”

　　CHU²单手按着胸脯，说：

　　“你们的行动，确实很危险。”

　　“我们RAS愿意帮这个忙。”

　　“缺乏管理人员？”

　　CHU²伸手指向坐在桌边的PAREO。

　　“我当然可以派我们家PAREO去管理【填海新地1期】。”

　　“有赛博精神病的地区，确实麻烦。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我们也会大方点，多派出点战斗力。”

　　“Leave it with me！PAREO的管理水平，你绝对可以相信！”

　　“掩护问题，你们也不用担心。”

　　“RAS会派武装部队进入【填海新地1期】前部。”

　　“我会让他们带上【浮川】导弹或者改进型的【MIM-72‘小槲树’】敌防空型导弹。这样，你们返回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为你们提供地对空援护——就算是一个连的浮空车追在你们后面，我们也能打得下来。”

　　CHU²看向祥子，又说：

　　“【填海新地2期】要不要帮忙？”

　　“小港区的船可以去【填海新地2期】下方帮忙守卫。”

　　CHU²最后指了指自己。

　　“我计划的行动，你们绝对放心！”

　　她说。

　　“真是可靠啊。”

　　祥子笑道。

　　RAS做好了趁乱吞下【填海新地1期】的准备。

　　这件事情，看起来对于RAS，Afterglow和Ave Mujica，都有好处。

　　只有一支乐队帮派没有从中获益。

　　Morfonica。

　　然而……

　　“（是这样吗？）”

　　祥子想。





第六百一十九章 竟然答应！？


　　在Morfonica失去力量的时候，RAS并不打算花费大量的时间等待Morfonica恢复实力，而是打算顺势向前，鸠占鹊巢。

　　这件事……从对Afterglow有利的角度，和对RAS有利的角度，都能够解释得通。

　　可是，从Ave Mujica的角度呢？

　　一直坐在祥子边上，沉默未发一语的海铃和初华，此刻从两侧投来了视线。

　　Ave Mujica接受这个提议？

　　这个提议是立场问题。

　　一旦接受这个提议，就已经无关任务的成与败，变成了站Morfonica还是站RAS的问题。

　　诚然，“水塔”被炸，五位首领陷入昏迷，乐队帮派还被Poppin'Party盯上的现在，Morfonica是更缺乏力量的弱势方。

　　而没有遭遇过多问题的RAS，此刻更加强大。

　　如果Ave Mujica点头，会发生什么？

　　RAS拿下Morfonica的地盘——任务失败的话，就是马上，任务成功的话，就是在不久的将来——

　　RAS将变成更大的势力。从地盘规模和人员数量上来看，隐隐与【五大团】相当。

　　Morfonica回退到二级势力。

　　而且，是较之原先在Poppin'Party下面不同的更深度降级。

　　失去对地盘、对人员的控制权，被RAS控制，或是被Afterglow控制，变成类似于“特许雇佣兵小队”的状态。

　　RAS变强，Morfonica变弱。

　　对于Ave Mujica来说，这是不好的。

　　因为，RAS和Ave Mujica并没有建立实质上的合作连接。

　　要说的话，甚至是敌对关系——因为在Ave Mujica拿下【填海新地2期】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作战中，Ave Mujica利用过前来搜索线性框架的RAS。

　　这件事没暴露。

　　但确实不算是一个足够友好的表现。

　　而另一方面，Ave Mujica和Morfonica的合作，就要深度得多了。

　　两边共谋了Morfonica从Poppin'Party中分出的【樱花节】行动。

　　如果不是中间出现接二连三的特殊状况，“水塔”这一双方合作的项目，现在也应该落实到位了。

　　有合作基础。

　　双方有信赖关系。

　　再加上，Morfonica的五名首领昏迷期间，是Ave Mujica一直在管理【填海新地1期】前部。这让Morfonica欠着Ave Mujica一个礼尚往来的人情。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Morfonica是反抗者，而RAS是野心家。

　　身份不同，可信度也不同。

　　和反抗者合作，永远好过与野心家共事。

　　作为合作对象，Morfonica是比RAS更好，更可靠的。

　　这些是道理上的原因。

　　还有，情理上也是。

　　Morfonica帮过祥子。

　　仓田真白出现在【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就从丰川的机械蜘蛛那里，救出过Ave Mujica一次。

　　Morfonica认定Ave Mujica是一个良好的合作对象。

　　从初次见面开始，便始终对Ave Mujica抱持着信任。

　　之后更是如此。

　　在【星彩】中毒后，祥子的命是Morfonica救的。

　　后来，义体肝移植，也是Morfonica做的。

　　Morfonica对祥子有救命之恩。

　　只是因为利益，就背弃这样的一个合作伙伴……？

　　初华和海铃的目光，只是在坐在主位的CHU²身上略一扫过。

　　她们更多的，还是注意着自家的领袖。

　　祥子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双目低垂。

　　“Oblivionis，你意下如何？”

　　见祥子迟迟没有说话，CHU²笑着问。

　　面对CHU²的提问，祥子用手指敲打着手背。

　　她思索着，开口说道：

　　“我明白RAS的意思了。”

　　“RAS想要接手【填海新地1期】前部的管理，来增加安保，并释放我们的管理担子……”

　　“这种做法……”

　　祥子思考了片刻，说：

　　“RAS能管好的话，也行吧。”

　　……

　　什——

　　什么！？

　　祥子答应了RAS接管【填海新地1期】前部的管理！？

　　这既是说——

　　——要为了所谓的“反丰川联盟”的综合实力，把Morfonica卖给RAS吗！？

　　两旁，初华和海铃的脸色都变了！

　　坐在祥子左边的初华的脸前所未有的难看。

　　她盯着CHU²，按住桌子，就要站起。

　　坐在祥子右边海铃，同样又惊又疑。但她保持了比初华更多的冷静。

　　在察觉到初华要起身的那一刻，海铃立刻伸出手，下按示意，止住了初华的动作。

　　与Ave Mujica的两位首领的态度不同，主位上，CHU²大喜过望。

　　“Oh，Wonderful！”

　　CHU²摊开双手，说：“Oblivionis，我就知道，你是有投资眼光的！”

　　“没错，没错！这世道上，强大是质变！一支普通的乐队帮派，和一支在翻身上苦苦挣扎的乐队帮派结合在一起，也无法抗衡一支强大的乐队帮派！”

　　“在发现他人无力的时候，吸纳才是更好的选择！”

　　“当然。”CHU²说，“Oblivionis，我向你许诺！我会以最高的规格礼遇Morfonica——协助她们治疗、复检——我会给她们最好的药物！”

　　“她们醒来后，可以成为我的部下、管理人员，或者别的什么！想脱离去投靠他人也没问题，想带走一些原先的部下，也没问题！她们想当什么，都可以——”

　　然而。

　　“……不好意思打断你，CHU²小姐。”

　　祥子微笑着，打断了CHU²的话语。

　　“您好像有所误解。”

　　祥子说。

　　“我说的是，【RAS能管好的话，也行吧】。”





第六百二十章 以退为进


　　【RAS能管好的话，也行吧】？

　　祥子专门重申了这句话。

　　这让CHU²皱起眉头。

　　因为，听这语气，就像是前半句才是重点一样。

　　那就是说……

　　“Oblivionis，你是觉得身为RAS领袖的我，管不好【填海新地1期】前部？”

　　对于一名靠自己两次起家的乐队帮派的领袖而言，这种质疑毫无疑问，是个人能力上的轻视。

　　CHU²的语气没有先前那样友善、激动，而是变得低沉了。

　　她的话语里，开始一点点带上逐渐渗透而出的愤怒。

　　“我没有这样觉得，CHU²小姐。”

　　面对CHU²的愤怒，祥子平静地说。

　　“RAS在管理方面很有一手。”祥子说，“在曾经一度损失了98%以上的产业、下属和战斗力的情况下，能够东山再起到如今的程度，建立高新技术园区，我十分尊敬您。”

　　“我认为，‘管理属地’这件事，没有所谓擅长与否。”她说，“只是个人的风格存在差异，而导致一些领袖在某一时期更适合一块属地，另一些领袖则在其他时期更适合它。”

　　“你到底想说什么？”

　　CHU²盯着祥子，问。

　　祥子说：

　　“我认为，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最终问题，是避免【填海新地1期】被Poppin'Party入驻。”

　　“Poppin'Party会如何入驻？”

　　“直接进入，清理门户？”

　　祥子一笑，道：

　　“那还算是最好的结果。”

　　“更严重的是，渗透。”

　　“【填海新地1期】因为仓田真白的宣言，目前反抗Poppin'Party的声音十分高涨。”

　　“我认为，Poppin'Party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贸然进攻。而且，进攻宜早不宜迟。”

　　“距离【樱花节】事件事发，时间已经过去了超过48个小时。Poppin'Party仍然没有动作，便是最好的佐证。”

　　“但我也不认为Poppin'Party会就这么放着不管。”

　　“这种情况下，她们能做的最佳选择，就是渗透。”

　　“不是大张旗鼓地进入，而是派出一些人进入地区，掌握关键点位、人员布防、内部管理信息的情报……”

　　“……事实上，过去，她们在Morfonica‘上面’的时候，就是这样借着【Morfonica】这个名号，这样操作的。”

　　“这是她们更熟悉的做法。在这种时期，人没有理由不依赖更熟悉、更有把握的做法。”

　　“而对于我们而言，不知道是否被渗透，不知道哪些地方被渗透，不知道被渗透到什么程度，是最糟糕的。”

　　祥子的说法，让CHU²眉头更紧。

　　她双手环抱，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

　　“这不还是怀疑？”CHU²说，“你就是在说，现在管理【填海新地1期】，最需要重视的是反渗透吧？”

　　她说：“反渗透而已，你是觉得RAS做不好？”

　　“抱歉。”

　　祥子说。

　　“我始终相信RAS的能力，但是，我手上有一些掌握到的资讯，让我没有办法不去担心这件事。”

　　祥子说着，按了下脑机。

　　脑机闪了闪。

　　两份文件资料，被从祥子的脑机里发向CHU²的脑机。

　　CHU²看了一眼祥子，挥手一划，接受了它们。

　　两份文件资料，在CHU²的面前打开。

　　CHU²往资料上扫了一眼。

　　最开始，还是一脸平静，但几乎是立刻，她的面色就改变了。

　　这两份资料，是不得了的东西。

　　一份是音频资料。

　　有数段。分别是RAS的成员：MASKING和LOCK在【填海新地2期】的地下通道内进行行动的录音记录，和MASKING、LOCK以及CHU²自己在【填海新地2期】的BCPD管辖区附近活动的录音记录。

　　另一份，是【填海新地1期】的信道记录。

　　是丰川的“银脸”在【填海新地1期】的小港区码头进行非法接入，和Morfonica以及Ave Mujica展开网络信道大战的信道数据载量记录。

　　祥子不紧不慢地再次叠起双手，说：

　　“前者，是我在清理【填海新地2期】的流民时缴获的，后者，是我们在对抗丰川的行动中自己的录制。”

　　“据我所见，一方面，RAS没有对自己被监听的状况作出反应。另一方面，也没有对在自己属地中出现的信道战展开行动。”

　　呯。

　　CHU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填海新地2期】有【虫群】，搜索监听的收益和风险，本来就不成正比。”CHU²黑着脸，看着祥子，说，“【小港区】的信道是外界信道，RAS只需要负责观测那里是否有针对RAS自己的攻击，而没有义务去管谁在那里对别人做了什么。”

　　她盯着祥子，说：“你用这两个证据来说明RAS没有能力？这根本是没有道理的！”

　　“我没有说RAS没有能力。”

　　面对CHU²的指责，祥子依旧冷静。

　　祥子说：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始终尊敬RAS的能力。”

　　“的确。在那种情况下，由于没有出现危害到RAS的状况，RAS没做出反应，并不能说是出现了判断上的失误。”

　　“但是。”

　　“在这两个地区的管理中，我只能看到RAS无功无过的表现，而没有看到RAS在‘反渗透’方面做出了什么亮眼的举动。”

　　“……”

　　CHU²因为祥子的这句话一顿。

　　祥子说：

　　“我想说的是，【如果RAS是擅长反渗透的乐队帮派，这两份报告不会是现在这种状态】。”

　　“！”

　　CHU²神色一动。

　　祥子继续说：

　　“我能想象到，【填海新地2期】的报告里的内容会变得更加暧昧模糊。【填海新地1期】的信道战中，会出现RAS尝试捕捉现状的痕迹。”

　　“但这些都没有。”

　　“我能理解RAS节约力量，保存实力，不把力量花在无意义的尝试上面的做法。”

　　“但是，如果RAS是擅长反渗透的乐队帮派，这两次行动中，都会有投入了反渗透行动作战的痕迹——”

　　“——因为，对于一支‘擅长反渗透’的乐队帮派而言，这种程度的反渗透作战，不算是‘浪费力量’。”

　　“——”

　　在这个瞬间，CHU²张嘴，想要反驳。

　　但祥子伸手示意CHU²稍候，继续说了下去。

　　祥子说：

　　“我并不是要攻击RAS，或是看不起RAS。”

　　“我为了防止渗透，所以将Morfonica的鳞粉大量抽调到边防。”

　　“RAS指出了我的这点错误。”

　　“赛博精神病聚集性发作，确实会使一个地区从内部崩解。我因为接触不多，低估了这种风险的危害。CHU²小姐，您确实帮助我考虑到了没考虑到的事情。”

　　“但CHU²小姐您刚才，也没有提到反渗透方面的工作。”

　　“我更重视反渗透问题，而CHU²小姐更重视内部管理问题。我不能说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因为对于现在的【填海新地1期】而言，这两个问题同时存在。”

　　“我管理不好它，因为我是外来人。CHU²小姐比我更优秀，了解更多，但您的身上也存在着外来人的局限性。这种局限性是我们无法避免的。”

　　“在我看来，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只有一支乐队帮派适合管理现在的【填海新地1期】前部。”

　　“那就是它原来的所属者，Morfonica。”

　　“Morfonica对于管理属地的赛博精神病，很有经验，也一定知道发病风险者的聚集处在哪里，可以进行更有效地管理。”

　　“而对于最关键的反渗透问题，更是如此。”

　　祥子说：

　　“我也不是反渗透的大师。事实上，我自己的【填海新地2期】，也受到外部渗透问题的困扰。”

　　“对于眼下的【填海新地1期】，我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够将人员堆到边防，用人海战术去阻止、排查问题。”

　　“但我认为，Morfonica会做得比我好。”

　　“她们曾经和Poppin'Party高度合作，熟悉Poppin'Party的信道和作风。”

　　“而且，她们还有被称为【鳞粉】的纳米级追踪方式。”

　　祥子的这句话，戳中了CHU²的注意点。

　　CHU²按在桌上的手动了动。

　　祥子接下去说：

　　“丰川找人突袭了‘水塔’。”

　　“事发突然，来去都快，主战力是本地的赛博精神病。”

　　“就算有如此多的不利条件，Morfonica还是找到了始作俑者，一路追到【填海新地2期】，并成功抓捕当事人。”

　　“而在【樱花节】祭典的行动中，我也看到Morfonica精准地判断了Poppin'Party渗透地区的痛点。”

　　“我不是自己判断Morfonica和RAS谁反渗透能力更强，而只是说出我看到的事实。”

　　祥子看着CHU²，说：

　　“我并无意针对RAS。”

　　“RAS吞并【填海新地1期】，对我、对Ave Mujica而言，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

　　“我承认，这个提案会让我因为要背叛Morfonica而犹豫。”

　　“但如果RAS吞并【填海新地1期】，是当下最有利的举动，我自然会支持。”

　　“不如说，像现在这样说话，我反而是冒着招致强大的RAS成为我的敌人的风险。”

　　“……”

　　在沉默下来的CHU²面前，祥子继续说：

　　“但是，CHU²小姐。”

　　“现在，我认为RAS吞并【填海新地1期】，并不是当下最有利的举动。”

　　“当下最优先的，是整个‘反丰川阵线’的利益。”

　　“在当前的形势下，避免关键的【填海新地1期】被Poppin'Party渗透，才是第一要务。”

　　“我必须坚持这点，因为这是最重要的关键。”

　　“万一那里被渗透了，我们这些对丰川动手的人，下一步该走哪里安全、该走哪里危险，都不会知道。我们会什么都没有，被从这个城市中抹去。”

　　“这才是绝对要避免的。”

　　祥子对CHU²点头，并说：

　　“十分抱歉，CHU²小姐，我的谈话并不十分礼貌。”

　　“这里是您的地盘，您可以因为我出言不逊，在这里杀死我。”

　　“但我仍然要坚持这件事情——为了避免【填海新地1期】前部出事，那里需要、且只能由醒来的Morfonica全权管理。”

　　祥子说：

　　“Afterglow的青叶摩卡请我来这里，想要结成‘反丰川联盟’。”

　　“这个联盟，是我们所有人眼下的最佳出路。”

　　“我会以“反丰川联盟”的利益为第一要务。”

　　“我不会退让。”

　　“因为这关系到我们共同的未来。”

　　祥子看向CHU²。





第六百二十一章 反客为主


　　祥子把Afterglow抬了出来。

　　坐在对面的CHU²，一时哽住。

　　CHU²提出的“自己代替Morfonica管理【填海新地1期】”这一提案，是建立在“RAS比现在的Morfonica更加强大”的基础上。

　　而祥子指出的“RAS并不比现在的Morfonica更加强大”这一点，反驳了这个核心。

　　祥子的手上有证据，而CHU²的手上没有。

　　CHU²已经在这场交锋中落了下风。

　　面对变得少言的CHU²，祥子停顿了片刻。

　　祥子说：

　　“我也理解您的说法对当下局势的好处。”

　　“没有RAS的火力支援。这行动的返回的成功率，的确会大打折扣。”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您是否愿意听一听？”

　　祥子看向CHU²。

　　CHU²没点头，也没摇头。

　　祥子就当作她是默认了。她继续说了下去。

　　祥子说：

　　“依我所见，RAS就算不驻军进入【填海新地1期】前部，也能够提供火力支援。”

　　“RAS只出武器，您看如何呢？”

　　“一小部分负责管理地对空武器的RAS帮众，携带武器使用说明芯片，来【填海新地1期】前部。然后，由Morfonica的鳞粉来使用这些武器。”

　　“鳞粉可以接受Afterglow的监督。一旦任务完成，鳞粉就会将武器退还。”

　　“就像您说得那样。鳞粉现在没有了实力。就算有了这些地对空武器，陆上作战的实力也不会有多少增强。”

　　“不管是您让RAS直接进击，还是Afterglow方面提供打击，鳞粉都完全无法抵御。因此，您不需要担心它们会被吞下的问题。”

　　“这样，支援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

　　“交接和训练需要时间。”

　　“但时间正好可以用来等待Morfonica醒来。”

　　“如果Morfonica也能够参与此次行动——尤其是接人的部分。那么，成功率将会以指数级增加。”

　　“这也不会暴露RAS。”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Morfonica现在跟Poppin'Party不对付了。”

　　“她们劫走Poppin'Party的户山明日香去【填海新地1期】，是一件非常容易想到动机的事情。”

　　“这可比由我们Ave Mujica单独行动，更保险多了。”

　　“噢……对。”

　　“您还提到过【填海新地2期】的安保问题。”

　　“如果您愿意的话，【填海新地2期】也可以来点武器。”

　　祥子看着CHU²的脸色，停顿了一下。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提出建议。”祥子说，“严格来说，一场行动的计划是由中间人策划的。我说的这些，都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提案。”

　　……

　　祥子说完后，有好一阵子，CHU²都没说话。

　　祥子也不着急。

　　她平静地看着CHU²。

　　片刻之后，CHU²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Oh，Damn it！”

　　她叫道，猛地靠在背后的椅子上，并放松了肩膀的力气。

　　看到CHU²的这个反应，祥子知道，这事成了。

　　“YOU。”

　　CHU²伸出手，指向祥子，说：“摩卡会接受你的方案。我能肯定——见鬼！”

　　她又摆手：

　　“好吧！我能谈的都谈完了！散会，散会！”

　　祥子看向CHU²。

　　CHU²别了祥子一眼。

　　“看我干嘛？”她说，“真怕我要动手？”

　　“开玩笑，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就这么把你留下来！”

　　“【填海新地1期】前部什么的，只不过是一个额外的提案！”

　　“反渗透——好吧，反渗透。”

　　“我确实不能无视它的风险！”

　　“任务——把户山明日香弄出来，才是关键。”

　　“而且，你可是摩卡找来的！”

　　“干了你，Afterglow要把我吃了！”

　　CHU²说：

　　“摩卡说着这问题麻烦，不愿意听我讲我的决策，也就算了！”

　　“她还特意交代过了，说让我别动你——而且，动你我也没有收益——”

　　“（原来CHU²真跟青叶摩卡说过，自己要Morfonica的地啊。）”

　　祥子想。

　　估计，摩卡当下听出了CHU²的话外之音。

　　但当时，摩卡身边没有Morfonica、Ave Mujica，或是其他【填海新地1期】前部目前归属的相关利益者。

　　摩卡对Morfonica和RAS的属地之争没有话语权。

　　关于此事的任何表态，都不妥当。

　　【填海新地1期】前部这片地，在Afterglow眼里，谁占都可以。没必要这么早表态，得罪后面的持有者。

　　她是同意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这事儿，也没办法跟Ave Mujica转达明白。

　　“（所以，当下打哈哈过去了吧。）”

　　祥子已经渐渐了解摩卡的作风了。

　　“（本来是打算，在我决定接这个任务的时候，三个人一起聊行动的事？）”

　　“（结果，我自己提出要跟CHU²聊天。）”

　　“（所以，就正好借了这个机会，把皮球踢过来，给CHU²打一剂‘别动手’的预防针，让我自己先跟CHU²聊着……）”

　　“（要么，我自己解决了。）”

　　“（我同意，摩卡就也不说什么，支援Ave Mujica和RAS。我反对，也帮摩卡解决个大问题。）”

　　“（要么，谈崩以后，也正好给摩卡一个理由，跟RAS磋商……）”

　　“（这下的磋商内容，恐怕是让RAS以当前形势为重，暂退一步。）”

　　祥子面上仍然神情未变，心里却已思考了一个轮次。

　　嘛。

　　单结论而言，此行是有收获的。

　　祥子想。

　　祥子来这里，是为了明确整个行动的内容，并确保安全问题。

　　这两件事已经达成。

　　祥子获知了RAS的目的，并知晓了“RAS要驻军”这种危险的讯号。

　　现在，是把后面这个危险的讯号，给堵回去了。

　　不仅如此，还拐到RAS提供军备进行掩护，保留了原先的安全保障。

　　RAS的武器和一小部分士兵的到来，可以增强【填海新地1期】前部的防御力量，让祥子抽调更多鳞粉去进行防御，缓解她担心的“Poppin'Party在Morfonica醒来前动手”的问题。

　　而Morfonica醒来，祥子又能够以现状作为交涉，寻求Morfonica的增援——至少是远程黑客增援，从而解决【Ave Mujica一支小队+RAS一名成员】突入【群星】过于危险的问题。

　　这可以说，是这场谈话的最佳结果。





第六百二十二章 教我什么是丰川？真的假的？


　　对于一场绑架——

　　好吧，不能说绑架。

　　对于一场“护送”任务来说，能确定安保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高危行动中的“高安全”状态了。

　　降低风险，通过一次行动，收获金钱，情报，合作伙伴，并解决脑袋里的炸弹的问题。

　　这种任务，祥子可以接受。

　　当然，细节上还有许多值得商榷的内容。

　　比如说，RAS作为一个合作伙伴，野心实在太大，太危险了。

　　这方面，还是得跟Afterglow交涉，要求青叶摩卡给出强力保证去约束，再拉上Morfonica协同行动，才行。

　　不过，单说当下，话不宜多。

　　这次跟委托人的谈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再接下去，就应该是行动前，委托人、中间人、被委托人三边会谈的内容了。

　　……甚至有可能，是再加上“第二被委托人Morfonica”的四边会谈的内容。

　　“（在这里，就见好就收吧。）”

　　祥子想。

　　“情况，我都了解了。”

　　于是，她如此说着，微微颔首，起身。

　　“感谢您与我开诚布公地谈话，CHU²小姐。”

　　她说道。

　　“不客气。”

　　CHU²刚刚才被祥子驳倒。她看上去还颇为不忿。

　　不过，该说是帮派领袖最低程度的涵养吗？

　　CHU²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没有固执。

　　看得出，她不太高兴。但她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

　　她站了起来，走过来，同祥子握了手。

　　握手的力道也没有改变。

　　这一点，在祥子的心中倒算是“可作为合作伙伴”的小小加分项。

　　而CHU²，也在这时开口了：

　　“我是把你当作一个合作伙伴，才开诚布公地跟你谈话。”

　　这下，她不仅是看上去不太高兴，听上去，也不太高兴。

　　“但你可没有开诚布公地和我谈话，Oblivionis。”

　　CHU²。

　　“噢？十分抱歉。”祥子回握，并说，“我的礼数不够周全，让您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就是你的这种地方，Oblivionis！”CHU²皱着眉头，说，“别把我当傻瓜，Oblivionis！”

　　CHU²说：

　　“说什么反渗透，什么Afterglow，什么共同阵线——其实，你就是于情于理，都不希望Morfonica的属地失守，是不是？”

　　“你是先有立场，才有说辞。”

　　“可你的说辞，完全伪装成了先有说辞，再有立场的态度！”

　　“我想，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是先有立场，才有说辞的，CHU²小姐。”

　　祥子微笑道。

　　啧。

　　CHU²咂了下舌头。

　　她毕竟是被驳倒了的一边，也无法在这里更进一步了。

　　“好啦，好啦！”

　　CHU²挥手，说道：

　　“还以为新的乐队帮派领袖，气势会弱点，野心会强点。有可能同意我的提案！”

　　“把你这新人拿下了，其他的啥，往Afterglow那里都好交代……”

　　“……没想到，这根本不是‘新人’！”

　　“这是来了个丰川啊！”

　　……

　　什么？

　　来了个……丰川？

　　谈话已经接近尾声，双方的交涉也就这样暂告一段落。

　　原本已经准备说些寒暄话，就此离席的祥子，身形因为这句话而顿了一顿。

　　丰川。

　　这个祥子从成立Ave Mujica正式结成后，就有意淡化，没有去使用的姓氏，此刻被以这种方式，突然提了出来。

　　祥子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身份被发现了。

　　CHU²知道了自己身为丰川家前继承人的身份？

　　CHU²知道了，就是RAS知道了。

　　那其他乐队帮派，知不知道？

　　Morfonica知不知道？

　　Afterglow呢？

　　还有……Poppin'Party呢？

　　祥子由此产生了些微的动摇。

　　但现在还在会谈中。

　　直到这场会谈真正结束，双方分开为止，都是会谈的一环。

　　不能在这个时刻动摇。

　　祥子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只露出了适度的惊讶——看向CHU²。

　　“这可真是抬举了。”祥子说，“您为什么这样说？”

　　“我为什么这样说——你自己看看你说话的方式吧！”CHU²摊开手，说，“你说话的方式也让人太不快了——跟说地头话的摩卡，和打艺人式太极的千圣，都不一样！我还以为是电视新闻上的丰川发言人到这儿来了呢！”

　　原来，是说自己说话的状态。

　　知道并不是身份暴露，祥子恢复了冷静。

　　祥子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

　　过去，祥子掩饰自己的身份，是为了躲避追债的人。

　　事到如今，祥子拥有了自己的势力，其实没有特别重视掩饰自己的身份。

　　掩饰，只不过是从前遗留下来的习惯。

　　不过，现在可以掩饰的地方，她还是希望尽量先压住。

　　因为她确信，这个身份在将来，会派上更大的用场——尤其是，面对公众的时候、

　　“（CHU²都这样觉得了。其他乐队帮派的【大人物】里，也有这样想的吗？）”

　　祥子想。

　　她比较在乎这个，而不是被人说“说话像丰川”。

　　祥子当然不喜欢被说“说话像丰川”。

　　但这是她没办法改变的。

　　她被如此培养。

　　就算神经突触被熔毁，沟通方式毕竟已经成为了她的意识。

　　祥子打算坦然接受——

　　但是。

　　“而且，你做事的态度，也一模一样！”

　　CHU²在这时，又说一句话。

　　这句话，让祥子的左眼皮微微地动了一下。

　　……做事？

　　如果说，讲到“说话像”，祥子还能够说服自己接受。

　　说“做事像”，祥子可就不能接受了。

　　祥子就是因为无法接受丰川的做事风格，而离开丰川家的。

　　她确信，自己与丰川完全不同。

　　“这抬爱，可就大了。”

　　祥子继续保持着礼貌，开口说道：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像丰川一样行动。也不记得自己有在得到接手Morfonica属地机会的时候，对Morfonica下手。”

　　哈。

　　CHU²笑了一声。

　　“丰川才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对Morfonica动手呢。”

　　她说。





第六百二十三章 所求之物


　　祥子完全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被别人说丰川家会怎么做，不会怎么做。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打开自己的脑机，看到被红标侦测的垃圾邮件上写着《我是丰川家流落在外的继承人》。

　　而CHU²可不在乎祥子是怎么想的。

　　在祥子面前，她继续说了下去。

　　CHU²说：

　　“丰川可是阴得很呢。”

　　“对Morfonica动手，那整个乐之城的乐队帮派，就会把视线盯上吃掉Morfonica的人了。”

　　“丰川才不会这样成为焦点。”

　　“他们总是惦念着自己现在持有的那些东西。他们就像一只守在金山上的巨龙那样，躲在别人的计划后面，让自己在问题中隐身，以避免自己真实的意图暴露出来。”

　　“就好像【填海新地2期】的事那样。”

　　“【填海新地2期】打起来了。Afterglow和丰川有了直接冲突。”

　　“丰川想要从乐队帮派那里夺回更多的经济和地区掌控力的试探行为，在点Poppin'Party和Hello,Happy World！都哑火的情况下，最终还是点炸了名为Afterglow的火药桶。”

　　“这事儿，本来是Afterglow和丰川的事。Poppin'Party就是个来劝架的。”

　　CHU²摊开双手：

　　“Poppin'Party会来劝架，肯定是有她们自己的目的。”

　　“但追根究底，这事儿还是丰川的事。”

　　“结果，【填海新地2期】炸了以后，丰川就这么往后一缩。”

　　“现在，这口烂锅，不知不觉，变成掉了一大半在Poppin'Party头上了。”

　　CHU²从祥子面前走过，说：

　　“Oblivionis，你也总是在谈别人的计划，而不暴露自己真实的想法。无论这个想法，是不是很明显就能够被看出来。”

　　“你的作风，真让我想到丰川的这种地方。”

　　“可能确实吧。”看着CHU²从自己面前走过，祥子说。

　　“与RAS相比，我的作风可能真是这样。”祥子说，“确实，是RAS直说‘想要Morfonica的地盘’这件事，更加直截了当。”

　　CHU²只是在抱怨刚才祥子的做法。

　　祥子看出了这一点。

　　她没打算深入交谈，准备用默许的态度把这个话题带过去。

　　但CHU²比祥子所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直接。

　　“那当然。”

　　CHU²又走回来。

　　她说：

　　“在这世道，不拿地盘，能干吗呢？”

　　“地盘是金钱，是资源，是人心。”

　　“Afterglow邀请RAS加入反对丰川的反抗阵营。”

　　“我是觉得弄掉丰川不错啦。”

　　“毕竟，RAS倒过一次。”

　　“虽然尽力挣取回了点东西，但地盘和渠道都不好。”

　　“固守的上限，已经能够看见了。”

　　“弄掉丰川，乐之城洗牌，RAS也能得到重新起跑的机会。”

　　CHU²说：

　　“完全跟在Afterglow后面，把Morfonica扶持起来？”

　　“又不是在过家家。”

　　“毕竟，一起弄掉丰川，然后呢？”

　　CHU²双手环抱在胸前。

　　她说：

　　“乐之城完全被摧毁就算了。这种情况下，就不用再谈什么捞不捞得着好。”

　　“没被摧毁呢？”

　　“Poppin'Party是要新的企业进来？”

　　“Afterglow是要无企业自治？”

　　“自进入20世纪后，这世界上还没有自治成功的先例呢。依我看呀，最多，就是变得跟地球上无处不在的恶土里面的流浪者们一样，形成聚集的群落——事实上，Afterglow自己的属地里，就很像流浪者聚集区——”

　　“But。”

　　“就算自治，就算变成恶土，难道就不用听别人的话了？”

　　“那才是最拼拳头的时候，好不好！”

　　“到最后，还是看地盘大不大、钱多不多，有多少技术，有多少人！”

　　“我地比人家少一半，资产和渠道，都不如她们。”

　　“这我有什么可以谈的？”

　　“不还是现在的几个说了算？”

　　“还是【最初的双团】最有话语权，还是【五大团】手头资源最多，是什么，做什么，会议一开，还是听她们的——”

　　“都是老资历。难道给我一个新人话语权？”

　　CHU²转过头来：

　　“我可不是为了听别人的意见，才到乐之城来的。”

　　“我可以不认为扳倒丰川能够成功。但我不能不从现在就开始考虑扳倒丰川之后的问题。”

　　“到最后，还是要往上爬。”

　　“不往上爬不行。”

　　“所以，在进入那种情况之前，我现在就拿下Morfonica。这样至少，就算进入自治阶段，我的地盘、资源和渠道，都能和【五大团】相当了。”

　　“这样，丰川倒下后，我才有机会。”

　　“就算随着事态发展，RAS最终选择和她们共存合作，乃至走不下去了，需要选新的公司，都有底气。”

　　CHU²看着祥子：

　　“我也没有规划谁，也没有要害谁。”

　　“我光明正大，该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尊重她们，包括Morfonica，还有其他所有的【大人物】。我不为难她们。她们愿意在我手下干活，我就好好招待她们。愿意去卫星城，去别的城市，我也没意见——去月球都行！我不拦着，也不会阻止她们带走她们的帮众和追随者。”

　　“但这里要是我说了算。”

　　CHU²说：

　　“到头来，这世道还是谁厉害，谁说了算。”

　　“一派和气。可以啊，一派和气。”

　　“但凭什么一派和气，得是她Poppin'Party当老大，Roselia当老二？”

　　“谁这样默认，谁又这样说了？”

　　CHU²看向祥子。

　　“你是新人，也是没资源的人。”

　　“你难道没有这样想过吗？”

　　她说：

　　“我看你现在管着Morfonica的那块地。”

　　“然后呢？”

　　“你就没想过吞掉Morfonica？”

　　“Afterglow想要摧毁对她们重视的人事物动手的人，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Morfonica想要不被她人摆布，得到尊重。”

　　“我想要过得更好。”

　　我看到的几个人，目标都很明确。

　　“但Oblivionis。”

　　“我看不出来你想要什么。”

　　“你要去哪？”

　　“你是真的想要向丰川复仇，为此能够燃尽一切？”

　　“你是想要过得比任何人都更好，去把现在的一切都掀翻的顶峰？”

　　“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占领一个有一定舒适区的位置，待在能够接受别人敬仰的地方？”

　　CHU²贴近祥子。

　　她蓝色的眼睛盯着祥子。

　　她说：

　　“你始终没说。”

　　“是没把我、把RAS当回事？”

　　“是不想说？”

　　“还是说，你只想要享受一时的欢愉，限时的狂欢，享受叱咤风云，挥斥方遒——”

　　“——这种问题，你没想过？”

　　“——”

　　被CHU²从下方贴近，祥子的喉咙动了动——

　　就在这时。

　　吱呀。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真心


　　CHU²和祥子望向门口。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

　　一位身高很高，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女人，从门后面走了进来。

　　女人与在场的CHU²和PAREO同样，穿着“新生代”风格的经典装扮——薄荷绿色和橙色的服装。

　　然而，她给人的感觉却并没有那种“嘻哈小子”式的年轻风范。

　　她的年龄大概是在二十岁后半。

　　气质成熟，干练。

　　和Morfonica的八潮瑠唯，给人的感觉有点像。

　　但这位女性的气场，要比八潮瑠唯更柔和、内敛一些。

　　像是尖锐的部分被阅历打磨后，变成了不露于外的锋芒。

　　“——！”

　　原本越聊越上头，和祥子的距离也越贴越近的CHU²，在看到这名女性进来的时候，猛地向后一跳，就跟祥子分开了。

　　“LAYER！？”

　　CHU²看着来者，叫道。

　　原来，此人正是RAS的重要战略核心，CHU²从Poppin'Party那里挖过来的重要人物。

　　RAS的贝斯兼主唱，【容易被人叫成姐】的【大人物】，LAYER！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没有叫你——”

　　CHU²急道。

　　“LAYER大人是我叫来的，CHU²大人。”

　　身后传来声音。

　　同样起身了，但还站在桌子侧面的PAREO淡淡地说道。

　　“PAREO？”

　　CHU²回头。

　　“因为感觉CHU²大人再继续说下去，我们重要的合作就要出事了。所以，我让LAYER大人过来了。”

　　PAREO礼貌地垂下眼睛，说。

　　……用词用语，是挺礼貌的。

　　但总觉得，这个逾越的方式并不是特别礼貌——

　　“喂，PAREO！”

　　CHU²还想要抱怨几句。

　　嗒、嗒。

　　脚步声。

　　LAYER走进了会议室，开始靠近CHU²。

　　“咕。”

　　CHU²的气势明显变弱了，与刚才和祥子谈话时大不相同。

　　她看上去有点害怕刚进来的LAYER。

　　一个乐队帮派的首领害怕她手下的下属。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LAYER走到祥子面前。

　　她恭敬地低下头，鞠了一躬。

　　“抱歉，Oblivionis小姐。”LAYER说，“我们的领袖打探得过了。”

　　“——”

　　被LAYER这样低头，让祥子变得不好说其他的话了。

　　“LAY——”

　　CHU²好像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但LAYER看了CHU²一眼。

　　“CHU²。”LAYER说，“Oblivionis小姐已经拿出了她的诚意。”

　　“PAREO已经把情况转达给我了。”LAYER说，“Oblivionis小姐说得就事论事，是你因为情绪而说得太多了。”

　　“Hey！我是在乎‘反丰川联盟’的问题！”

　　本来已经不再接茬的CHU²，在此时又跳了起来。

　　CHU²大声说：“摩卡找我来反对丰川，我还以为反对丰川的人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因为，明确的目的，才能黏合成牢固的联盟！青叶摩卡竟然找这样‘只是有一个对抗态度’的人进来——”

　　“Ave Mujica方面如果有她们自己的考量，是没有必要跟我们说。”LAYER说，“就算Afterglow也知道，也没有必要在现在就跟我们说。”

　　“这是信赖的——”

　　“CHU²。”

　　LAYER打断了CHU²的话。

　　“我们说过的吧？”LAYER说，“为了不再走回过去的样子，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出改变。”

　　“……”

　　CHU²停下了。

　　“你这样，会给要和她们合作的LOCK添麻烦的。”LAYER又说。

　　“……抱歉。”

　　这回，CHU²道歉了。

　　乐队帮派的领袖对下属低头。这或许是比害怕下属更加奇怪的事情。

　　LAYER点了点头。

　　她转而面向祥子。

　　“Oblivionis小姐，我是RAS此次行动的战略负责人，LAYER。”

　　LAYER向祥子伸出手。

　　“本次，由我负责【接出户山明日香】这一行动。”LAYER说，“我很抱歉，我们的领袖的有些言辞冒犯到了您，这或许让您感觉并不可靠。但我希望您仍可以相信我们。因为，我们只负责在行动中做好预先准备。行动的最终确认和调度权，RAS是全权交给Afterglow的青叶摩卡的。这也是我们同意的摩卡的要求。”

　　“正规的委托人－中间人－被委托人流程。”

　　祥子伸出手，同LAYER握手。

　　一个正规的任务一旦被谈妥，委托方的态度确实并不会影响整个任务的推进——严格来说，委托方从交钱那一刻起，就不再拥有决策权了。

　　当然，被委托人也没有。

　　决策权在中间人手里。这是任务得以顺利执行的基准。

　　也就是说，从确保任务状态的时刻开始，这个问题就谈妥了。

　　LAYER会道歉，已经说明了态度。

　　“别在意，LAYER小姐。”祥子回握，并对LAYER说，“我没有被冒犯到。我知道，CHU²小姐是性情中人。有一个性情中人的合作伙伴，我想，是很不错的。”

　　……

　　谈话就此结束了。

　　LAYER和PAREO出来，将祥子，初华和海铃送到了电梯厅。

　　CHU²也来了。她抱着手臂，在最后面。

　　“合作的时候，对我们家LOCK好点。”

　　CHU²皱着脸，说。

　　“明明CHU²大人，刚才说了那种话，现在却要求人家对自己的人好点吗？”

　　PAREO在一旁说道。

　　“……”

　　CHU²的脸皱得更厉害了。

　　“LOCK小姐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

　　祥子微笑道。

　　而在CHU²、祥子和PAREO所在的位置不远处，海铃、初华和LAYER站在那里，看着前三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们的领袖这样交涉的人。”海铃对LAYER说，“竟然什么都说出来了。”

　　“是吧？”LAYER笑道，“我见了那么多人，像CHU²这样的，可是独一份呢。”

　　“RAS竟然让她负责交涉吗。”海铃说。

　　“嗯……果然，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会很奇怪？”

　　LAYER笑着说。

　　“有一点。”

　　海铃坦言。

　　“因为太累了。”

　　LAYER说。

　　她看向前方，说：

　　“我经历了许多交涉，看了许多计划，做了许多任务。”

　　“我想要把所有的都做到最好，把一切不可靠的掩饰起来，去追求最大的利益。”

　　“但我沿着这条道路往下走，最终却发现，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不可控的东西。”

　　“算计、交涉、话术。测谎软件，声压分析仪。通过它们，我在各种各样的人之间周旋。我得到了一些东西，但失去了另一些东西。”

　　“我永远在拥有，又失去。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想要拿到新的东西，就必然会失去一些旧的。”

　　“我曾以为那些旧的不重要，所以通过这些决策，把它们换成我认为重要的东西。”

　　“但到头来，我才发现，它们是重要的。只是当时的我，没能理解到它们的价值。”

　　“既然我永远不能超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价值，那我们又是为了什么，而用话术把我们真实的自我掩藏起来呢？”

　　LAYER说：

　　“我是这样。”

　　“PAREO、MASKING、LOCK也是这样。”

　　“我们之前做了太多‘正确’的事情。但这些正确的事情没有将我们引导向更好的未来，而只是让我们留下空虚和满身疲惫。”

　　“我们累了，不想要再那样活着。”

　　“该谈崩的东西，就会谈崩。”

　　“该谈好的东西，就会谈好。”

　　“会被知道的，就是会被知道。”

　　“不会被知道的，就是不会被知道。”

　　“把自己真实的意图拿出来交涉。”

　　“能接受，就能接受。不能接受，就不接受。”

　　“现在，我们想要这样活着。”

　　“想要一个反抗的，直率的，能做成就做成，不能做成，也不是因为话术不够好，而是因为理念本就相左的人，来当我们的领袖。”

　　“在这个时代，我们想要跟在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的后面。”

　　“所以，RAS的交涉人员，得是我们小小的领袖才行。”

　　LAYER笑了笑。

　　“很了不起的活法。”

　　海铃真诚地说。

　　“谢谢。”

　　LAYER笑道。

　　叮。

　　前方传来声音。

　　电梯在这时候来了。

　　“走吧。”

　　祥子回头，说。

　　“再见。”

　　海铃同与LAYER点头，向前走去。

　　初华跟在海铃的后面。

　　祥子、海铃和初华进入了电梯。

　　她们点头同RAS的三人道别。

　　电梯门缓缓合拢。

　　电梯下降。

　　代表楼层的数字，开始变小。

　　【Timoris：所以，这个任务，算是接下来了？】

　　海铃在脑机里问祥子。

　　【Oblivionis：还得跟青叶摩卡交涉一次。不过，我打算接了。】

　　【Oblivionis：现状已经到了对我们最有利的状况里面。】

　　祥子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回复道。

　　【Timoris：这样啊。】

　　【Timoris：Oblivionis，我还以为你会因为RAS领袖的话而暂缓决定。】

　　【Oblivionis：RAS的领袖是多说了些。不过，她本来就那个性格，也只是多说了些而已。】

　　【Oblivionis：那不影响最关键的判断。】

　　【Oblivionis：也可能是RAS为了试探我的态度，而让CHU²和LAYER分别唱白脸红脸。】

　　【Oblivionis：不过，她们上心“反丰川联盟”的事，在我这里反倒加分。】

　　【Oblivionis：要是她们完全不管这个联盟，我才要考虑合作上的问题呢。】

　　【Timoris：欸……】

　　【Oblivionis：怎么了？】

　　【Timoris：Oblivionis，你没怎么被影响啊。】

　　【Oblivionis：只不过是些外人情绪化的发言罢了。】

　　叮。

　　电梯在两人的谈话中，发出一声轻响。

　　1楼到了。

　　电梯门在三人面前开启。

　　“走吧。”

　　祥子说。

　　她最先向前走去，离开了电梯。

　　海铃随即跟上……

　　海铃动了。

　　但她身旁的人，没动。

　　初华还站在电梯里。

　　她像是没有注意到电梯已经抵达了1层……甚至没有注意到刚才祥子和海铃的谈话。

　　她看着电梯的侧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Doloris？”

　　海铃叫了初华一声。

　　“……啊啊。来了。”

　　初华像是刚刚醒来。

　　她应和了一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跟在了祥子和海铃后面。





第六百二十五章 必争之地


　　在和CHU²谈完了情况后，Ave Mujica和Afterglow、RAS的合作，就基本算是定下来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祥子、海铃和初华离开了RAS的属地，返回Morfonica的属地。

　　一到地方，祥子就给摩卡打去了电话。

　　“喂喂～面包热线～”

　　“青叶小姐，我去RAS的属地之前，可没听说RAS想吃掉Morfonica的属地。”

　　“哎～呀～”

　　祥子和摩卡进行了相对亲切友好的谈话。

　　就像祥子想的那样，摩卡用“RAS要吃掉Morfonica的属地？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的说辞，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

　　祥子的声压分析仪上根本没分析出她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祥子知道，摩卡肯定在和CHU²交谈的时候，把话题先带走了。

　　“不过，我有跟CHU²说过啦～你是我找来的人，于情于理，给我个面子～如果RAS对着我找来的人动手，我就让Afterglow的【魔蝎】开进Morfonica的属地，去给RAS放礼花弹～”

　　“好可怕的威胁。”

　　RAS如果对去谈判的Ave Mujica动手，那么肯定是在【占领Morfonica的属地】这一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如果Afterglow先一步入驻，RAS根本就不可能实现这件事。

　　那也就没有必要对Ave Mujica动手了。

　　摩卡精准地拿捏住了这个痛点，稳当地保住了去谈判的祥子。

　　有这个承诺在，无论祥子怎么发挥，确实都不会出事。

　　“没想到，Morfonica的属地有一天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祥子说。

　　“我人生的前15年，还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在码头边上看塔吊的小零工了呢～”

　　摩卡笑道。

　　她说：

　　“在这个世道上，活得久了，就是什么都会发生呀～”

　　……

　　在简单地将同RAS的交涉内容，祥子自己的想法和规划汇报给摩卡过后，祥子去确认了Morfonica的情况。

　　仓田真白还是待在加护病房里，Morfonica的另四位领袖，也还是躺在床上。

　　祥子隔着玻璃，看着她们。

　　指标都已经稳定下来了。

　　什么时候能醒来，都不算太奇怪。

　　但迟迟醒不过来，也不奇怪。

　　造成这种矛盾的原因，是Morfonica的四位领袖给自己装的【灵魂熔炉】，和为了启动【灵魂熔炉】而打入的【大蓝闪蝶】。

　　首先，乐之城就没有仓田真白以外的人给自己注射【大蓝闪蝶】的记录。

　　就算是在Morfonica，也没人曾经尝试过这件事。

　　现在，哪怕这四位领袖只给自己注射了真白常用量的1/40，那副作用也是完全未知的……

　　……也不能说“完全未知”。

　　广町七深肯定知道这会发生什么。二叶筑紫可能也知道。

　　只可惜，她们现在都躺在床上，没办法告诉Ave Mujica和鳞粉这个答案。

　　现在，医疗人员们的手头上，只有广町七深留给她们的记录。

　　这位天才已经把记录尽量写得浅显易懂了。但她对于效果的推测在鳞粉们看来，仍然只是一个药代动力学计算上的产物。

　　更不要说，还有【灵魂熔炉】了。

　　【大蓝闪蝶】造成的内循环损伤，【灵魂熔炉】造成的人性损耗，再加上和POPY战斗中脑机被攻击的损伤。

　　变量太多了。她们的苏醒因此成为一个难以估摸的未知数。

　　“（我已经尽力争取时间了。）”

　　祥子将手放在玻璃上，在心中说。

　　她会希望能够赶得及跟Morfonica一同行动。

　　在这种危险的行动内容中，多一个【大人物】，就是多一份保障。

　　……

　　祥子不喜欢单纯的等待。

　　如果说有什么能够让祥子在精神紧绷的事态中感觉到短暂的舒适和放松，那就是她感觉到自己将时间高效率地利用起来的瞬间。

　　祥子通常会用这种时间表上的空缺整理资料，确认现状……

　　……或是小睡片刻。

　　这是祥子在数天的连轴转之后第一次躺在床上入睡。

　　这休息持续了四小时。

　　再次醒来的时候，祥子接到了摩卡的消息。

　　行动的方案定下来了。

　　CHU²做事直来直往，对事态发展的预测，倒还是有她自己的准头在。

　　摩卡果真如她所说的那样，采纳了祥子四小时前报告给她的构想。

　　这份身为【极密文件】的【户山明日香接出行动】，由几个步骤构成。

　　第一个步骤，由RAS提供武器和少量人员，加强边境的防御力量。

　　祥子当时谈的是“RAS提供地对空武器，加强Morfonica边境的防空力量”。

　　但摩卡好像在此基础上更进了一步。

　　祥子看到正式敲定下来的提供武器之中包含了地对空武器和普通武器，对RAS人员的约束也更加规范化——因为Afterglow也秘密派出了一小部分成员，加入了增援行列。

　　而且，防御力量也不局限在Morfonica边境。

　　这里面还有对【填海新地2期】的保护方案——通过可以登陆的船只和陆战·海战人员。

　　RAS真的同时保护了Ave Mujica【填海新地2期】。

　　祥子都没想过可以谈下这块。不过，Afterglow做事做了全套。

　　第一个步骤更加严密。

　　接下来的步骤，则和RAS当时谈的大差不离。

　　第二个步骤，由Ave Mujica方面，将浮空车伪装成【中心区】的企业家私人用车。

　　第三个步骤，通过秘密行动，与户山明日香互通行动日期。

　　第四个步骤，当天，浮空车将停靠到CiRCLE附近的写字楼【群星】上的浮空车停车场。

　　户山明日香会支开保镖和顶楼的守卫，去停车场。

　　第五个步骤。

　　接上人，开走。

　　祥子将计划书翻到下一页。





第六百二十六章 毋庸置疑


　　下一页，则详细地讲了行动路线、武装配备和人员分配。

　　祥子着重看了人员分配的部分。

　　当天，在场浮空车上执行接人计划的，是祥子、喵梦、初华、海铃、睦和RAS的突击手，LOCK。

　　Ave Mujica五名，RAS一名，共计六人。

　　海铃负责驾驶浮空车。

　　睦负责辅佐海铃并控制浮空车武装。

　　喵梦负责在降落的时候进行可能的黑客接驳战。

　　祥子负责现场指挥。

　　初华负责近程·中程的防御。

　　LOCK同样负责近程·中程的防御，以及与户山明日香的对接工作。

　　“（最后还是没有考虑让睦当远端黑客的那个建议啊。）”

　　看过这份方案后，祥子想。

　　关于人员分工，祥子作为Ave Mujica的总负责人，给了摩卡两套方案。

　　一套是这个。

　　一套，则是睦在Morfonica的属地内远程支援的方案。

　　摩卡没有采纳后者，应当是考虑到Poppin'Party方面不可能没有远端打击手段。

　　一旦进行了场地信号屏蔽，外部来的讯号会完全丢失。

　　所以，才选择了这个把所有人都放上车的方案。

　　当然。

　　这套方案，还有一个附加备注。

　　【关于Morfonica的情况】。

　　在这个附加备注里，摩卡详细地罗列了如果Morfonica成功醒来并恢复行动能力，能做的事。

　　战斗人员如仓田真白、桐谷透子和八潮瑠唯，如果恢复行动能力，就能够进行属地管理。

　　黑客人员如广町七深和二叶筑紫，如果醒来，就能够作为远端黑客提供支援。

　　广町七深和二叶筑紫，同样可能会被Poppin'Party远端屏蔽。

　　但与睦不同的是，这里是她们的阵地。

　　她们在这里有自己的黑客工坊。

　　这黑客工坊在过往曾一度接入Poppin'Party的信道。她们醒来，可以做到比睦更多的事。

　　祥子继续往下看。

　　最后，她看到的是一些关于时限的问题。

　　CHU²是认同了祥子“等待Morfonica醒来”的这个提案。

　　摩卡也接受了。

　　但等待必然还是有着极限的。

　　如果Morfonica迟迟不能醒来，Afterglow、RAS和Ave Mujica的行动，也不能无限地等下去。

　　使用分析软件综合分析了Morfonica醒来的概率，身体状况分析，武装守卫的被察觉概率，和Poppin'Party的动向后，摩卡使用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首先，摩卡要求RAS尽量隐蔽地进行武器和人员的交接。

　　少量多次地运输，拉长运输线，将情况掩饰成正常的【填海新地1期】前部－后部的一般民众上班通勤。

　　其次，她要求Ave Mujica进行联络工作。

　　Ave Mujica的人将在乔装后、隐秘地进入【中心区】，通过RAS的秘密信号通路，同户山明日香取得联系——这也是RAS先前和户山明日香敲定行动方案的方法。

　　Ave Mujica的人会同户山明日香处于“能够取得联络”的状态中，并以周为单位进行定期确认，以确定户山明日香能够支开保镖和顶层安保人员的日期，以及Poppin'Party内部是否存在异常动向。

　　这些准备做好后，Afterglow和RAS，会等待Morfonica醒来。

　　但是同时，青叶摩卡将‘异常动向’调整到了最高优先级。

　　不仅是通过户山明日香。Afterglow也会通过她们的外部渠道，去确认Poppin'Party是否存在异常动向。

　　“一旦出现如【附录】内所提及的异常动向，【等待Morfonica醒来】的方针将被终止。”

　　“行动立刻进入【接人】为最高优先级的流程……”

　　祥子慢慢地念出行动计划上的这几句话。

　　她看了下【附录】。

　　都是很轻度的异常动向。

　　比如户山香澄进行了日程表之外的行动，户山香澄同某个【大人物】进行会面，户山香澄的临时安排数量超出了常规值，Poppin'Party的人员活动超出了常规值，等等。

　　都是就算没有特殊行动，也有可能发生的动向。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

　　等出现重度异常动向，当然就来不及了。

　　不如说，能够像这样等待，已经是对Ave Mujica和Morfonica最有利的方案。

　　再更进一步要求，反而会让任务成功率下降，损害到两者的利益。

　　“……”

　　祥子再次确认了这份计划书。

　　最后，她同意了这个计划，并在计划书上签了字。

　　……

　　走到了这一步，这个决定可以说，已经是必然的结果。

　　签下计划书，并将它发回给摩卡后，祥子离开了房间。

　　她打算集合Ave Mujica的众人，把这个决策告诉她们，再安排一下后续的事情。

　　时间是下午。

　　模拟阳光的人工光源透过反射镜，洒落在住处的过道上。

　　或许是因为属地的赛博精神病实在太多，Morfonica的安保防御很不错。

　　她们的楼房都做了折光处理，而没有完全面向外部的窗户。

　　祥子沿着蔓延着光的过道向前走去。

　　向前一步。

　　Ave Mujica通过这次合作，和Afterglow、RAS以及Morfonica建立紧密的关系。

　　然后，去往更高的……

　　——你说话和做事的风格，和丰川一模一样。

　　这句话忽然出现在祥子的脑中。

　　紧接着，是更多的——

　　——你是真的想要向丰川复仇，为此能够燃尽一切——

　　——是想要过得比任何人都更好，去把现在的一切都掀翻的顶峰——

　　——还是说，你只是想要占领一个有一定舒适区的——

　　“……”

　　“（只不过是些旁人的发言罢了。）”

　　祥子对自己说了之前跟海铃说的话。

　　她没有停顿，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第六百二十七章 落实到位


　　乐之城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如果你想要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根本都不需要特意去关注。

　　电子报纸在说，广播在说，电视台开了24小时特别节目。

　　乐之城匿名聊天板上面，被【填海新地1期】的问题满满当当地刷屏。

　　就连抱怨“别聊【填海新地1期】了，行不”的帖子，也一眨眼，就被刷到了3页后面。

　　《Poppin'Party和Morfonica将何去何从？》

　　《仓田真白还活着吗？为什么迟迟没有第二次的露面？民众目击她撞入大楼，是否属实？》

　　《别说仓田真白了——户山香澄还活着吗？Poppin'Party的表态成谜》

　　《……》

　　各种各样的标题在道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脑机中弹出。

　　【填海新地1期】。

　　封锁线后。

　　城市广场大幅面的立牌上，播放着3/4屏幕的【劲爽汽水！蜜桃味·10%合成可乐含量】广告，和1/4的乐之城新闻主播麻里奈那妆容永远不变的脸。

　　声音从立体环绕音响里传出，浮在Morfonica的歌曲《两翼的Brilliance》背景音上，环绕在空中。

　　“早上好，乐之城！”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我相信，大家都想知道，【填海新地1期】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自【樱花节】后，已经过去了三天。在事件中发生纠纷的乐队帮派Poppin'Party和Morfonica双方，似乎还没有达成共识。”

　　“【填海新地1期】还在封锁当中。”

　　“封锁到现在为止，才只有3天。用‘还在’这个词，似乎不太妥当。”

　　“但考虑到另一块填海新地现在还处于管控当中，我们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警惕。”

　　“【填海新地1期】的民众们情绪相对稳定。”

　　“这可能是因为本地电影院宣布‘为了致敬我们如同电影一样的【樱花节】祭典，本周内观影免费’。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

　　“他们经常被封锁。”

　　“【填海新地1期】一年之中，能有60天都处于封锁状态。”

　　“——这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赛博精神病的问题。”

　　“然而，今年，这好像不仅仅是他们的问题了！”

　　“新年时分，先是【填海新地2期】陷入封锁。然后，【填海新地1期】、【工业区】、【港区】、【富人区】等地，都因为闹事而陷入过短暂的封锁。”

　　“现在，又是【填海新地1期】。”

　　“新年到来后，我们听到地区封锁的频率，显著地增加了。”

　　“我们会希望这种势头能够停下来。因为封锁带来的物流问题，会导致城区的口香糖和皮鞋价格上涨。”

　　“让我们连线进入【填海新地1期】的几位本台记者，去看看本地人的看法。”

　　“……沙沙……”

　　“这位先生，您好，请问您对【填海新地1期】现在的封锁有什么看法？”

　　“嗝……不就跟平时一样？等着，关着，开着。它总会开的，就跟我的鞋底一样。”

　　“……沙沙……”

　　“这位女士，您好……”

　　“那些是乐队帮派的问题吧？我不在乎什么乐队帮派。乐队帮派怎么样都好，我只希望他们快点解除封锁，好让我去【中心区】上班。这场封锁已经搅黄了我刚做了一个月的酒吧卫生工工作。”

　　“……沙沙……”

　　“*慌乱的脚步声”

　　“*仪器剐蹭墙面的声音”

　　“——仓-田-真-白-就是-神——”

　　“*嘟”

　　“噢，可怜的山中。不好意思，我们的记者采访途中，临时遭遇了一些狂热的地下医生。让我们先把镜头切回导播厅……”

　　沙沙。

　　新闻的声音在城市上空回荡。

　　街道旁，人来人往。

　　人们都在前往工作的路上。

　　一辆【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在街道旁停下。

　　几名穿着蓝黑双色的管道维修工工作服的人从车上下来。他们打开后车厢，背上管道维修所需要用的设备，进入附近的大楼。

　　几个街区外。

　　一队搬家公司打开【保利时】货车的后车门，将盖着布，用胶带结实地捆扎起来的家具——沙发、柜子和床——从车上小心地抬下来，送进另一栋大楼。

　　这两栋大楼的间隔并不近。

　　在工作的人员，乍看上去，也没有任何联系。

　　如果要说唯一有的联系是什么，那就是他们工作的地方，都距离城区封锁线很近。

　　以及，如果你在很近的距离，开了很高级的义眼透视软件的话，你也许可以看到其中几人的帽子底下，做了电子假发的接发。

　　这种风格在Morfonica的地盘上并不是很流行。

　　因为在这块贫穷的街区，活得太醒目意味着要么是赛博精神病预备军，要么是前者的目标。

　　不过，在RAS的地盘上，倒是有不少人做着这种打扮。

　　卸货，处理，返回。

　　几十分钟后，这些工人完成了他们的工作。

　　他们返回车上，重新点火。

　　车辆平稳地驶离街道，融入车流。

　　就连这些车辆——【哥伦布货运】面包车和【保利时】货车，也都是这地区的工人使用的，最常见的车型。

　　涂装也就是公司LOGO。

　　平平无奇，没有新意。

　　融入车流后不久，就找不到了。

　　这是当然的。

　　如果想要看点“更厉害”的车，你得去别的地方。

　　……

　　Morfonica属地。

　　地下车库。

　　深处。

　　“嘿！拜托，喷香槟色的磨砂漆吧！”

　　喵梦站在放了一堆涂装－改造道具，夹在工作台中间的【AirV-6】浮空车的侧面，伸出双手。

　　“而且，香槟色很好看啊！”

　　喵梦总是这样提出自己的想法。

　　往常，与她交谈的人是祥子或海铃。

　　但今天，跟她谈话的人有点不一样了。

　　睦站在喵梦的对面。

　　她穿着工装上衣和裤子。这和她的气质并不是十分吻合，让人不免觉得新奇。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不属于我的浮空车


　　“会用香槟色浮空车的企业家，很少。”睦拿着车漆调色罐，说，“鼠灰色，是更常用的颜色。”

　　“超梦里面的那些企业家，不都是开这个颜色的浮空车的吗？”

　　喵梦说道。

　　“他们也许是在同一家浮空车租赁公司里租的浮空车。很可能还是同一台。”靠在旁边的板条箱上的海铃说，“我出任务的时候进过【飓风租赁】——就是那个乐之城最好的超梦服化道公司——的车库。”

　　“他们在广告上说，他们有‘40种不同类型的浮空车车型可供挑选’，但……”

　　“停停，不用说下去了！”

　　喵梦大叫。

　　但已经来不及了。

　　“……但车库里只有两台，其中一台还是坏的。”

　　海铃说。

　　“噢，我好像被散弹枪打中胸口了。”喵梦假模假样地捂住胸口，说，“他们用一个梦欺骗了我。我的心要碎了。”

　　“你现在不是有一台真的了？”

　　海铃说。

　　“我也希望它真的是在我的名下。但很遗憾，它只能是Ave Mujica的固定资产，而我是一个可以摸摸公司公车的小职员。”喵梦说，“而且，不是这种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海子，你相信圣诞老人吗？”

　　“我相信。因为圣诞老人这个IP创造的经济价值，完全足够支付他送出去的那些礼物。”

　　“虽然我很小的时候也想过，圣诞老人会不会是一场IP操盘手和精算师们精心策划的阴谋——通过发放廉价儿童玩具和非法入室来经济实惠地创造话题度——但你这也太没有梦想了。”

　　“我一直都是现实主义者。”

　　海铃说。

　　哧——

　　在她的背后，睦已经握着车漆调色罐，往那台【AirV-6】上面喷上了鼠灰色的磨砂漆。

　　“啊！”

　　喵梦大叫。

　　睦停了下来，看向喵梦。

　　“我只是叫叫。”喵梦摊手道，“为了悼念我逝去的梦。”

　　睦的手稍微停了停。

　　她眼睛看向侧面，又转回来。

　　“津巴布韦的有钱人，喜欢香槟金色的浮空车磨砂漆。”

　　睦说。

　　“……睦子，你刚才联网搜索了，对不对？”

　　“对。”

　　“津巴布韦全国有几台浮空车？”

　　“……零台。这是调查问卷的结论。”

　　喵梦的哀嚎声比刚才更大了。这让睦有一点不知所措。

　　“你努力了。”

　　海铃看向睦，说。

　　“为什么是安慰睦子，而不是安慰我！？”

　　被深深伤透了心的喵梦叫道。她看向海铃，又看向睦。

　　“睦子，给我一个津巴布韦以外的地名！”

　　“……”

　　“哇——”

　　“祥也许知道。”睦说，“祥知道的，可能会比我多。”

　　“真的吗？”喵梦问，“老大这么厉害？睦子，你可是接着网络！”

　　“高资产人士会专门对自己的个人信息做保密。”睦说，“关于他们的事要亲眼看见，才能知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可能不知道了。”

　　喵梦的眼睛转了转。

　　“老大在做老大之前，不光干过客服，还干过迎宾？”她问。

　　睦因为喵梦的这句话愣了一下。

　　“好了。”海铃在这时候插话道，“喵梦子，别为难睦小姐了。”

　　“你们绝对对睦子过保护了啦。”喵梦说，“我这不是想多聊聊吗？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聊现在的情况吧？”

　　“【填海新地1期】的管理报表，【填海新地2期】的管理报表……”她弹了下舌头，“现在，还有刚刚进去边境的，RAS和Afterglow的人！文件永远处理不完，我已经做得够多了！只有老大才能一天干16个小时！她现在绝对还在她的办公桌旁边敲脑机共联键盘，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那倒是没有。”

　　初华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她从车库边上走了过来。

　　“小祥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初华说，“她最后做完那份交给莉伽的工作后，就去休息了。”

　　初华说着，来到三人身边。

　　睦正踮起脚尖，试图把车漆调色罐塞到自动高位喷枪里面。

　　初华自然地接过睦手里的车漆调色罐，帮她放了进去，并帮睦把她从鬓角滑下来的头发弄到了耳朵后面。

　　“谢谢。”

　　睦小声说。

　　“喔，海子，你看啊。”喵梦看着初华和睦，对海铃摊手道，“咱俩在这儿站了三十分钟，初子一来，就把这种增加好感度的好事儿给占了。”

　　“如果你想要做点什么，最好早点过去。”海铃说，“再过一会，你过来的时候说的‘想要尝试’的喷绘工作，也要被自动高位喷枪给做完了。”

　　“哎呀……放心吧！这浮空车这么大！涂1辆的漆，可以涂三辆我的【66式“詹·罗利”】！”

　　喵梦嘴上这样说着，但实际上，还是迈开了步子，往睦那边儿走了。

　　“说到这个，我好想念我的【66式“詹·罗利”】！我都没有机会开它了！”她一边走，一边说，“我本来以为，当上个差不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就可以开更好的车兜风！但现在，我就连想开我自己的车，都要换个钛合金头骨——”

　　喵梦说着，走到了睦的旁边。她的虹膜亮了亮，跟那台自动高位喷枪也打了个招呼。

　　喵梦占据了车边上的位置。

　　初华则后退了。

　　她往后走，来到换了一个姿势靠在板条箱上的海铃的身边。

　　在初华也靠到另一个板条箱上之后，海铃看了初华一眼。

　　“最后决定下来，【中心区】的联络工作是谁做了吗？”海铃问，“我还是你？”

　　“我。”初华说，“综合考量后，小祥认为我装有【窄束无线电链路】，是更好的人选。”

　　“这样啊。”

　　海铃点点头。

　　“接下来，这边的情况就拜托你了。”初华说，“人员、军备，还有小祥。”

　　“管理不是我擅长的工作，但我会努力。”海铃耸了耸肩膀。

　　“但你很优秀。”初华说。

　　海铃笑了下，没说话。

　　两人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喵梦和睦在前面聊更自然的渐进图层式喷法。

　　“你什么时候动身去【中心区】？”

　　海铃问。

　　“这事不宜迟。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动身了。”

　　初华说。

　　“时间这么赶，你还过来专门跟我们打个招呼。”海铃说，“我很感动，但这行为看上去不是很吉利。”

　　“不，我只是想说几句话。”

　　初华说。

　　“要不要帮你把她们俩叫过来？”

　　海铃说。

　　“不用。”初华说，“我是想跟你单独聊聊。”

　　这话很奇怪。

　　海铃从侧面看向初华，并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第六百二十九章 方法的问题


　　“那内饰能用香槟色吗？”

　　“……”

　　“好啦。睦子，你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了。”

　　前方，喵梦和睦钻进了【AirV-6】里面，到另一侧确认喷漆的情况。

　　而外部，初华和海铃靠在板条箱上。

　　“跟我专门说句话？”海铃说，“这听上去比跟我们所有人说还要不吉利。”

　　“你要是接下来说‘这次很危险’、‘回来以后，我要告诉小祥一件事’、‘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我会立刻掉头走人。”她又说。

　　初华笑了一下。

　　海铃看了看初华。

　　“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海铃问。

　　“海铃，还记得我们去RAS的属地时候，CHU²说的话吗？”

　　初华说。

　　“那个亮闪闪的领袖话比喵梦还多。”海铃说，“我可没办法把每一句话都记住。”

　　“就是……”

　　初华顿了一顿。

　　“就是关于小祥的目标。”

　　她说。

　　“反抗、更高处、舒适区……”初华说，“海铃，你觉得Ave Mujica现在在朝哪里前进？”

　　海铃眨了眨眼睛。

　　“顶峰啊。”海铃说，“我可没看见我们在做别的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初华说。

　　她交握双手的拇指，在身前拨弄。

　　“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前往顶峰的路径的事情。”

　　初华说。

　　“路径？我们的路径是由祥子负责的，不是吗？”

　　海铃说。

　　“做大乐队帮派。占领地盘。在混乱中挣取更多的力量，往上走，获得话语权。”海铃说，“很清晰。”

　　初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说：

　　“是更深层次的东西。”

　　海铃瞥了初华一眼。

　　初华说：

　　“我一直在想CHU²说的话，海铃。”

　　“就像CHU²说的那样，小祥没说她在理念上的规划。”

　　“对小祥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没跟CHU²说，没跟RAS说。”

　　“这当然没问题。”

　　“但她也没跟我们说。”

　　海铃看向车库空旷的地方。

　　“初华，你看上去很想知道。”海铃说，“但我想，这不包含在我们签下的合同里。”

　　“我们把性命交给祥子，而作为交换，祥子带我们上顶峰。”海铃说，“这里面，可没有关于‘必须解释思路’的条例。”

　　“我承认，我感觉到不安了。”初华说，“我们曾经走投无路，面前只有一条道路：我们都迫切地渴望离开当下所处的环境，因为环境已经扼住了我们的咽喉。我们就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尽一切地改变自己的状态，前往新的、能让我们活下去的状态。”

　　初华说：

　　“但现在不同了。”

　　海铃对此挑了挑眉毛。

　　初华接着说：

　　“我离开了演艺圈，你不再是雇佣兵。睦从她原本所在的地方离开，喵梦……她有了一个不在酒吧和黑超梦暗室里过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的机会。”

　　“小祥……”

　　“小祥她活下来了。”

　　“现在，我们变得更加宽裕，可以自己去选择道路。”

　　“我尝试不去想CHU²说的话，因为我无比清楚，那只是她随口一说。”初华用手撑住板条箱，说，“但我没办法认为那是错的。”

　　“就像CHU²说的那样。在我们的面前，通往顶峰的道路从一条，变成了三条。”

　　“一条是最危险的。”

　　“反抗城市巨头。”

　　“保持原来的状态，拼尽一切地向上，无所谓自己乃至所有人的性命，追逐最终的结局。”

　　“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就是‘反抗’本身。”

　　“能成功，固然好。但成功与否，反而在其次。”

　　“一条是最阴险的。”

　　“走一条有很多人在走的路，去追求最大化的利益。”

　　“拉住能拉住的人，尽快地往上，并将阻挡在前方的人全部从道路上推下去。”

　　“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是利益。是成功。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为了更多的利益，更多的话语权，能够放弃一切。”

　　“第三条是相对安全，但是缓慢，成功率低的。”

　　“停留在觉得好的区间里，慢慢地向上争取。”

　　“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毫无疑问是人。”

　　“跟最危险的那条道路是一样的。成功与否，是在‘人’之后考虑的事情。”

　　初华说：

　　“我看不到小祥选择了哪一条。”

　　“她没说，从她的所作所为中，也看不出来。”

　　“小祥对待她自己的问题的时候，就像是选择了最危险的道路。”

　　“面对敌人的时候，像是第二条。”

　　“但在关键问题的决策上，又像是第三条路线。”

　　“路线混杂在一起，让我看不到对我们最重要的是什么。”初华说，“我不确定这状态是否是好的，这状态让我感觉到很危险。”

　　“……”

　　海铃看着车库的侧面。

　　“所以呢？”

　　海铃问。

　　“所以？”

　　初华反问。

　　“路线混杂，跟路线明晰，没什么差别吧。”海铃说，“都是在往‘顶峰’上走。”

　　“在你看来，这没有区别吗？”

　　初华问。

　　“我是无所谓走哪条路去顶峰的。”海铃说，“就算路线混杂在一起，也没什么。在我看来，混杂的道路，本身也是一种道路。”

　　“可是……”

　　初华想要说什么。

　　但海铃又接着说：

　　“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东西都混在一起。”

　　“成功和失败，好事和坏事，正确和非正确。”

　　“做着正确的事，得到错误的结果。做着错误的事，得到正确的结果……”

　　“到头来，大部分事，都没什么意义。”

　　“所以，人们才相信着混沌带来的欢愉，聚集到一起。”

　　“既然如此，路线混在一起，反而算是因地制宜。”

　　海铃说：

　　“在这个时代，只有‘顶峰’是真实的。”

　　“是确实存在在那里的，最高的位置。”

　　“既然如此，道路就无所谓了。”

　　“向上就可以了。”

　　“向上本身，就是最重要的。”

　　“哪一条路线能用，就用哪一条。混杂在一起，不明朗，不明晰，只要能够解决问题，就行。”

　　“我们的领袖总是能最快看到事态中存在的路径。所以，我相信并跟随她。”

　　“我无所谓核心的东西是什么。无所谓驱动我们的是什么。”

　　“只有‘更多的力量’是一切的答案。”

　　“所以，只要是在‘向上’，路线是无所谓的。”

　　“向上，活着，活到最后，或是死去。”

　　海铃说。

　　“只有这个差别。”





第六百三十章 强迫和非强迫问题


　　“……”

　　海铃说出了她的观点，而初华因此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开口了。

　　“我很难认为……是这样。”

　　初华说。

　　海铃眨了眨眼睛。

　　“初华，我还以为你也是只要稳定地向上，就可以了的。”海铃说，“说实话，我一直这样以为。”

　　“我也一直这样以为。”

　　初华说。她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初华叹了口气，说：“但最近这种不明朗的状态，让我频繁地想到过去的事。这状态让我想到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想到我还是童兵的时候住的地方。”

　　“海岛？”

　　“嗯。海岛。”

　　初华说：

　　“那时候，我也只是活着。我们向着同一个目标，活下去，并把生或死视作命运的一环。”

　　“那个地方现在不在了。”

　　“我不知道它的毁灭是不是因为我们接受了已经存在，成为既定事实的一切，放弃去思考的原因。”

　　“但我……”

　　“好吧。”初华再次叹气，并说，“我可能只是不希望Ave Mujica走上被毁灭的道路。”

　　海铃抱起双臂。

　　“没有人希望被毁灭。”海铃说，“但你不能通过决定不同的路径决定一个东西会不会被毁灭。只有‘持有力量’，才能决定这件事。”

　　“……”

　　“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是在解决这件事。”海铃说，“对吗？”

　　“……”

　　初华陷入良久的沉默。

　　海铃等了一会儿。

　　但最终，她还是决定先开口。

　　“这座城市就是丛林，初华。它只是钢、半导体和激发元件含量过高了点。”

　　海铃说。

　　“我知道，海铃。我一直知道。”

　　初华说。

　　“初华，如果你想要不想要现在的状态，你就只能撕毁与祥子的协议，这意味着你将成为人类。”

　　“……”

　　“我们不是人类，是人偶。人偶才能够放下干扰我们的一切，只为了同一个共同的目标。如果你把身为人类的部分重新捡起来，悲伤又会回到你的身体里面。”

　　“……”

　　“那样就会得到问题的答案吗？那样能够解决现状吗？那样会更好吗？”

　　“……”

　　“你难道不是为了忘记这些无法解决的事——为了忘却你的悲伤，活下去，才来到这里的吗？”

　　“……好吧。”

　　初华最后叹了一次气。

　　“你是对的，海铃。”

　　她说。

　　“别这样。”

　　海铃往初华那边多靠了一步。

　　“不要总说‘你是对的’，初华。”海铃说，“这样听着很像我在强迫你接受。”

　　初华笑了一笑。

　　“看着也很像。”

　　海铃盯着初华的脸，说。

　　“呃……是吗？”

　　初华说。

　　“我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再做决定的。”海铃说，“不过……”

　　“……你的脸色，看上去比跟我聊天前好一点了。”海铃说，“我不知道是我说的话真的帮到你了，还是你其实喜欢被强迫接受某件事情。”

　　海铃往旁边瞟了一眼，说：

　　“我会希望不是后者，因为我对强迫你可没有太多兴趣。当然，你强迫我也不必——会强迫我的，有我们的老大一个人就够了。”

　　“……什么？”

　　初华愣了一下。

　　海铃的状态切换得太快了，初华一时间没有跟上——

　　“什么什么？”

　　这时候，侧面传来了一个兴奋的声音。

　　原来，是喵梦过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喵梦说，“什么强迫和被强迫？”

　　“为什么我总是最后知道的？”她左右看，叫道，“我才走了一会儿，这次又是这里私下有了什么亲密的协议？而且，还玩得这么大？”

　　“呃。”

　　初华明白海铃是在给自己圆场了。她看到喵梦过来后，把话题带到了别的方向，让自己不需要同喵梦解释太多。

　　但这种圆场的方式，让初华有点难接。

　　初华向海铃投去视线。

　　海铃背对着初华，哼着鼻歌站了起来，伸长手肘，做了拉伸动作。

　　“……”

　　又或许，她不光是在圆场，还是就想要做恶作剧……吧？

　　“呃，就是海铃说，她不喜欢强迫我。”

　　初华不擅长，也做不到在谈话中随机应变。最后，她选择跟喵梦实话实说。

　　“……什么？”

　　喵梦瞪大了眼睛。

　　原本想要事不关己的海铃也惊讶地转回头来。

　　“初华。”海铃说，“虽然是设置了陷阱的我不好，但我没想到你真的跳进去了。”

　　“什么跳进去？”

　　初华问。

　　“什么跳进去？”

　　睦也问。

　　初华、海铃和喵梦一起看向身后。

　　睦已经走过来了，就在众人后面。

　　看到众人都盯着自己，睦眨了眨眼睛。

　　“【AirV-6】的喷涂完成了。”

　　她说。

　　“看来，有些玩笑还是只有咱俩之间能开。”喵梦用她的手肘捅了捅海铃的侧腹，说，“还有跟老大。”

　　“我不确定你说得是不是对的。”海铃说，“尤其是后面半句。”

　　“老大她绝对听得懂啦。”

　　“不是说听不懂……”

　　“对了！”

　　“你这个‘对了’出现在这里，听着让人觉得有点可怕。”

　　“睦子、初子！我和海子不擅长解释这种问题啦！你们也知道，我们之中最擅长解释答案的是老大！如果你们有疑问，还是问老大比较好！老大什么都知道——”

　　“……喵梦子，如果你的工作量又增加了，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

　　海铃说着，走到了初华的旁边。

　　她拍了拍初华的肩膀。

　　“你该走了。”

　　海铃对初华说。

　　……

　　在这天夜色降临的时候，初华从【填海新地1期】与Afterglow相接壤的边境处，离开了被封锁的【填海新地1期】。

　　尽管地区封锁是由BCPD负责的，但只要地区的乐队帮派有接应的意向，穿越封锁区，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几乎是同一时间，祥子在Morfonica属地的Ave Mujica公用休息室里醒来了。

　　她被吓了一跳。

　　因为她没回到房间的床上，而是躺在Ave Mujica休息室沙发上看新闻的时候，就睡着了。也因为她一觉醒来，休息室里有人——喵梦、海铃和睦都在休息室里。

　　至于睦后来在祥子询问状况的时候说“初华离开前去跟海铃聊了强迫接受的事”之类的话题，把祥子又吓到了一次，又是那之后的事了。

　　夜色正好。

　　许多的计划被按部就班地投入了施行。

　　【中心区】。

　　Poppin'Party属地，写字楼【群星】。

　　站在落地玻璃窗旁边，户山明日香看着窗外。

　　下方，乐之城灯火辉煌。

　　玻璃上，繁华的都市背景反衬出了户山明日香忧心忡忡的脸。

　　“……”

　　户山明日香长久地沉默着，注视着这片夜色。





第六百三十一章 咖啡因


　　新的一天。

　　乐之城。

　　车辆如梭。

　　【填海新地1期】和【填海新地2期】都处于被封锁状态，但乐之城主城区，并没有因为此事受到影响。

　　这座城市只不过是回到了那些新区没有建成的时候的模样。

　　一些东西出现，带来新的体验。人们以为世界发生了变化，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世界上还是存在新机遇的火光。然后，这些东西又消失了，带走希望和变革，将一切变回昨天。

　　到最后，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新鲜事。

　　【中心区】。

　　乐之城大道上，车流往来。

　　这些从Roselia属地和Afterglow属地方向来的车辆，在巨大的中心立交桥转盘上交汇，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乐之城大道旁。

　　红绿灯路口侧面。

　　咖啡馆【Home Street】。

　　在这个工作日的下午，咖啡馆的客人并不多。

　　浅棕色的、低调、典雅、安静，以仿木内装为主要风格的环境中，身穿水红色制服的服务员悠然地调配着新的咖啡。他的手指在触控屏上跳跃，调出各种复杂的配方和制作流程。

　　明黄色的咖啡机在台面的一角，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店内使用的咖啡香氛，让店面笼罩着舒适的咖啡香气。

　　窗边。

　　坐在卡座上的初华透过咖啡升腾的热气，望向面前的这幅景象。

　　……

　　昨天晚上，初华在Afterglow的支援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填海新地1期】。

　　她在青叶摩卡为她安排的汽车旅馆里住了一个晚上，并在那里做了接受了一些使用硅胶和人工皮肤的化妆处理，垫高了颧骨，改变了下颌的形状。

　　天亮的时候，她跟随着那些住在Afterglow属地，却要去Poppin'Party的【中心区】上班的社会人一起，坐上了乐之城本地的地铁。

　　青叶摩卡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初华在上午找到了她新的住址：一栋【中心区】偏外侧的，乐之城大道旁的廉价——相对于整个【中心区】房屋租价而言——的公寓楼。

　　她在里面安顿下来，并在下午来到了位于租房正下方的这间咖啡馆，【Home Street】。

　　初华在这里买了一份月卡。她凭着早已经由摩卡对好的说辞，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了自己接下来要在这里长期工作的事情。

　　那之后，初华就在这里坐了下来。

　　黑色的夹克，牛仔长裤，黑色的鸭舌帽，墨镜。

　　一个里面真的只有廉价吉他的黑色吉他包。

　　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杯美式咖啡。

　　这些行头，将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为初华的标配。

　　初华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做廉价平面设计工作糊口，有着摇滚明星梦的逐梦青年。

　　因为刚被音乐公司签下了一支单曲，所以手头的经济相对于同样这个身份的其他愣头青们，还算比较宽裕。

　　但如果不抓住正在势头上的机会，得到一个在【中心区】livehouse里进行固定演出的席位，那还是会如同一片最普通不过的浪花那样，消失在这座音乐之城一波又一波的海浪之中。

　　所以，便一咬牙，拿出积蓄狠心在【中心区】租房，节省时间。白天工作，晚上去livehouse寻找机会……

　　……初华伪装的，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这样的人，在乐之城，比高中生更加常见。

　　在乐之城，没有音乐梦的人，几乎没有。

　　所以，像这样的人，到处都是。

　　工作很多年，累积财富，做着音乐。因为一支音乐被看中，获得金钱，为了追求音乐梦投入拥有的一切。最终一无所获，将所有的钱回流进入乐之城，夹着尾巴回去，从头再来。

　　他们的穿着打扮相似，人生也如出一辙。

　　如果要作为前二线歌星的初华来评价这件事，她会说，果然还是运气的问题。

　　“（关键根本就不是当事人有没有才能，而是经纪公司现在需不需要你这种类型的人来冲击市场……）”

　　初华想着这些事，看着笔记本电脑。

　　她的生物信息线缆连接在笔记本电脑上。她只需要偶尔敲打键盘，方便的脑机指令和防窥膜就能够让周围的其他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的在工作。

　　不过，初华也没有骗人。

　　她的确是在工作。

　　她的工作，就是在大部分日子的下午1：00~6：00期间，坐在这间咖啡馆里。

　　尤其是每周二和周五。

　　根据青叶摩卡给出的信息，每周二或者周五的下午，Poppin'Party的户山明日香，会来到这间咖啡馆。

　　初华的任务，就是等待那个时刻。

　　在那个时刻到来的时候，户山明日香会从门口走进来，并悄无声息地通过脑机，将信息发送给初华。

　　初华负责接收这信息，并在必要时告知。

　　在那之前。

　　只需要等待。

　　“……”

　　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初华喝了一口咖啡。

　　阳光，卡座的触感，咖啡冲泡粉的味道。

　　这一切，让初华感到了些许的怀念。

　　人在什么地方，就会成为什么身份。

　　初华想到她刚刚加入Honeycomb的时候，她的经纪人为了鼓励当时缺乏自信的真奈，而说的话。

　　当时，初华还不太能理解这之中的意义。

　　但现在，再次回想起来的时候，初华觉得，自己能够明白了。

　　初华曾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为sumimi的“三角初华”的日子，忘记了那种舒适但并不适合自己的人生。

　　但当她像从前一样坐在这种咖啡馆里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了过去的记忆。

　　“……”

　　初华抚摸着咖啡杯的把手。

　　人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很多东西。

　　初华想到在sumimi的时候的生活，想到在海上行商的生活，当海盗童军的生活。

　　想到海岛覆灭的那一天。

　　想到海铃劝她放下顾虑的那些话。

　　“（海铃，我希望你是对的。）”

　　初华想。





第六百三十二章 接头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接入中……】

　　【//……确认信道安保……】

　　【//_已确认】

　　【Amoris：呀吼～】

　　【Amoris：Doloris～第一天工作，感觉如何呀～】

　　【Amoris：是不是已经在想你亲爱的Amoris了？我知道你已经有在想了！】

　　【Amoris：反正我是特别想你！】

　　【Amoris：没有你在，分配给我的工作变成了原先的2倍！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数着！你已经离开100小时了——】

　　【Mortis：是51小时又34分钟。】

　　【Amoris：那就是我的体感时间，也变成了两倍啦！】

　　【Timoris：Amoris，让Doloris说句话吧。】

　　【Amoris：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Doloris：今天很顺利。】

　　【Doloris：按照青叶摩卡的指示进行了入住和场地确认。】

　　【Amoris：没看到户山明日香吗？】

　　【Mortis：今天，是星期三。】

　　【Timoris：今天不是计划书上的日子，Amoris。如果我们今天就看到户山明日香，那我们现在就不是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而是在去【中心区】的浮空车上了。】

　　【Amoris：嘿嘿，那不也很酷吗？第一天行动，就出意外！听起来像是《急速追杀3》里面的情节！】

　　【Mortis：更像《消失的半规管》的开头。】

　　【Amoris：喔！对对！那个更贴切——连用浮空车做交通工具这点，都一样！】

　　【Timoris：Amoris，你又拉Mortis看超梦了。】

　　【Amoris：哎呀，这是必要的休闲！就像给车辆做保养！】

　　【Mortis：就像卡密略RAM管理器在它的网络接入仓跳到2容量的时候释放了20%。】

　　【Timoris：Amoris，你可以通过这段对话来反思你的所作所为究竟导致了什么样的后果。】

　　【Amoris：哎——】

　　【Oblivionis：Doloris。】

　　【Amoris：……咕。】

　　【Doloris：我在。】

　　【Oblivionis：有异常状况表上的指征吗？】

　　【Doloris：暂无。】

　　【Oblivionis：很好。接下来也交给你了。辛苦了。】

　　【Doloris：嗯，好的。】

　　【Amoris：……】

　　【Amoris：事情谈完了，我们……解散？】

　　【Oblivionis：解散。】

　　【Oblivionis：Amoris，过来我房间下。我有新的任务给你。】

　　【Amoris：我就知——】

　　【//_通话结束】

　　……

　　看起来，Ave Mujica那边，在初华离开后，变得更加忙碌了。

　　这有的时候让初华觉得，这个外出的任务是一件好事。

　　在这种思考方式中，初华度过了接下来的几天。

　　生活很规律。

　　睡到中午，吃一点东西，下楼进入咖啡馆，等待到傍晚六点，去附近的livehouse，待到后半夜回家。

　　livehouse的音乐比较小众，创新度也不高。不过，音乐多少缓解了初华对于心中的那个问题的答案的不安。

　　在第二天的时候，初华开始在空闲的时候写歌。

　　这让时间变得很快。

　　周四过去了。

　　周五到来了。

　　户山明日香有可能在周五来【Home Street】，初华在这一天特别留意了来往人员的情况。

　　不过这一天，初华没有看见她。

　　然后是周六、周天、周一。

　　初华进行日常活动，在后半夜回到住处，进行汇报。

　　几乎每次汇报的时候，Ave Mujica的其他几人都醒着。这让初华有点在意她不在的时候，Ave Mujica究竟是如何运转的。

　　尤其是祥子。

　　初华能够很轻易地想象出祥子白天在工作，晚上也在工作的样子。

　　“（……）”

　　有睦在，应该没关系的吧。

　　也交代过海铃了。

　　初华是这样想的。

　　但她阻止自己的效果并不好。

　　她在深夜因为想象到祥子倒下的模样，而躁动不安。

　　只有这种时候，她会觉得她接下这个任务，不是一件好事。

　　……

　　Afterglow方面没有捕捉到从外部察觉到的异常情报。

　　Ave Mujica也在按照计划稳妥地调配【填海新地1期】和【填海新地2期】的状况。

　　Poppin'Party，看起来还没有进行行动。

　　在这样的日子里，周二到来了。

　　下午2：00。

　　初华坐在老位置，窗户的边上，看着街道上的景色。

　　户山明日香会来咖啡馆【Home Street】。

　　这件事明面上的说辞，是户山明日香很喜欢这家的咖啡和羊角面包。

　　但其实，身为Poppin'Party属地后勤管理人员的户山明日香，也是来这里观察本地的物价和物流状况。

　　户山明日香总是亲自到本地的各店铺去。这是得到乐之城匿名版认证过的。

　　这件事，乐队帮派管理上的考量，和个人作风原因，大概各占一半。

　　因为，她的姐姐，以及Poppin'Party的其他人，也是这样做的。

　　相较于乐之城其他的任何一支乐队帮派，Poppin'Party要更经常地以“一般民众”的身份活动。

　　Poppin'Party属地的民众经常可以看见她们出现在街头巷尾，在民众们未曾察觉的时候与他们搭话，将不少尚未习惯的人吓一大跳。

　　当然，Poppin'Party的五位领袖，和户山明日香的行动逻辑，还是有差别的。

　　比如，户山明日香是去本地的所有商户。而户山香澄是总出现在livehouse，花园多惠总出现在义体医生店铺。

　　牛込里美总出现在面包房，山吹沙绫更多地出现在运动打击中心，而市谷有咲——她倒是很少被人看见——

　　再比如。

　　Poppin'Party的五位首领，几乎都是单独出行。

　　而户山明日香出行，身边总是跟着保镖。

　　吱。

　　初华听到轿车在街道旁停下的声音。

　　车辆开门声。

　　脚步声。

　　叮铃铃。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风铃轻轻摇摆，发出悦耳的声音。

　　嗒、嗒。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两名西装里面鼓鼓囊囊，明显穿了防弹衣，并携带了额外武器的“行星”，推开店门，走了进来。

　　嗒。

　　还有女式皮鞋更轻的声音。

　　褐色的短发，紫色的眼睛。比姐姐更柔和一点的面容。

　　户山明日香站在两名行星之间，进入了咖啡馆。

　　“……”

　　面对着门口方向的初华在墨镜背后低下视线，举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第六百三十三章 你不会不怀好意吧？


　　下午2：07分。

　　户山明日香走进了咖啡馆【Home Street】。

　　她走到柜台，对店员微笑了下。

　　“一杯蓝山咖啡，谢谢。”

　　她说，并和两名保镖一起，走向角落里坐下。

　　店员礼貌地点头，并开始制作。

　　下午2：11分。

　　店员带着做好的咖啡前往角落，放下杯子。

　　同时，一名身着本店棕色制服的中年男性推开后厨的门，走了出来，坐在了户山明日香的对面。

　　根据摩卡给的情报，他就是这家咖啡馆的店长了。

　　下午2：13分。

　　户山明日香与这名中年男性进行了交流。

　　初华无法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因为他们是用【窄束无线电链路】进行的防扫描加密通话。

　　不过，在交流了一段时间后，户山明日香似乎是提出了一件什么事。

　　下午2：31分。

　　中年男性点头，并离席，回到后厨。

　　时机正好。

　　初华低下头，用指尖轻轻敲打了桌子。

　　一段电码从她的【窄束无线电链路】里发出，发送给了户山明日香。

　　这并不会引起怀疑。

　　因为需要与咖啡馆的老板交流，户山明日香的【窄束无线电链路】在这段时间内，是必然保持开启的。

　　就算是户山明日香的保镖们，也无法察觉到这信息的传递。

　　这段电码本身没有意义。

　　就算有其他人正在监听，他们也只能捕捉到一段类似于通信干扰的杂音。

　　不过，“有电码”这件事，是一个信息。

　　这个信息，就是“我来了”。

　　信息传递过去了。

　　户山明日香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抬起咖啡杯的时候，她的眼睛向外侧靠窗的位置瞟来，正好与初华墨镜背后低垂的视线相交。

　　初华知道，户山明日香看到自己了。

　　接下来，就应该是RAS跟户山明日香谈好的内容。

　　户山明日香那边，会沿原路发来一个经过特殊加密的小压缩包。

　　这个小压缩包内，包含着这一两周内她能够支开保镖和顶层安保人员的日期，以及Poppin'Party内部是否存在异常动向的情报。

　　初华等待着那个小包的到来。

　　然而……

　　明日香品尝咖啡，又放下。

　　信道上，始终没有传来信息。

　　“（……？）”

　　回应，还没有来吗？

　　初华稍稍有些惊讶。

　　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店长暂时离开了，两名保镖也没有发现异常。

　　传递，结束，天衣无缝。

　　虽然说，行动计划书里说过，为了安全起见，不一定要每次见面都有信息交换。

　　“（可这是第一次接头。）”

　　第一次接头……

　　怎么说，至少有个回信吧？

　　初华感觉到疑惑。

　　不过，她没有让疑惑在脸上表现出来。

　　她等待，并观察着。

　　她看到户山明日香放下了咖啡杯。

　　她看着杯中的咖啡，似乎在思索什么。

　　初华等待着。

　　下午2：39分。

　　8分钟过去了。

　　咔哒。

　　后厨的门发出一声响。

　　刚才进去的店长从后厨返回。

　　他的手上，还拿着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看起来，是要向户山明日香出示店面的财务报表。

　　户山明日香再次开始同店长交谈。

　　“（……）”

　　店长回来了，信息传递变得不再那么方便进行。

　　初华仍然等待着明日香的回应。

　　不过，明日香没有在这期间回复。

　　她查看了店长的平板电脑，和店长又谈了大约一刻钟。

　　下午2：57分。

　　谈话结束了。

　　明日香将平板还给店长。

　　两人起身，握手。

　　保镖们也起身了。

　　户山明日香和两名保镖一起，向咖啡馆店外走去。

　　“（……）”

　　户山明日香没有回应通话。

　　初华确认到这件事，并想。

　　这非常危险。

　　因为，这意味着户山明日香可能改变了主意——

　　甚至可能，这次行动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人要来处理自己了。

　　初华绷紧了神经。

　　她暗暗捏住手，调整自己手部人工肌肉的发力状态——

　　当啷。

　　户山明日香的保镖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三人向外走出。

　　而就在户山明日香走出咖啡馆的这个时刻——

　　嘀。

　　初华的脑机里，收到了一条沿【窄束无线电链路】发回的讯息。

　　发信人是【Asuka】。

　　户山明日香的ID。

　　内容是一个压缩包。

　　“……”

　　初华停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检查了这个压缩包。

　　一份下周的日历，标注出了日期和时间段。

　　还有【无异常】的tag。

　　谈好的内容。

　　户山明日香，在最后的——恐怕是她的【窄束无线电链路】即将要关闭的时刻——终于把说好的东西发了过来。

　　初华向窗外看了一眼。

　　街道旁，两名保镖和户山明日香已经坐上了门口那辆银色的【阿尔瓦拉多“使团”】。

　　……

　　晚上。

　　不夜城的光芒点亮夜空。鳞次栉比的高楼外立面上播出着广告和歌曲的MV，大大小小的livehouse五颜六色的震撼招牌闪烁不停。

　　浮空车和飞艇在晃眼的灯光之中穿行，投放更多迷幻的射灯。

　　不同的音乐叠在不同的音轨上，让美妙的蜂鸣器在城市上空回响。

　　视觉和听觉都陷入过饱和，所有的情绪被调动。

　　这里是乐之城繁华的【中心区】，是梦想之城跳动着的心脏。

　　地下livehouse，【点映】。

　　逼仄的舞台，拥挤的演出厅。到处都是电子烟、醇替代品和电路烧焦的味道，氦灯和人的热量，将空气融化成黏黏答答的湿雾。

　　【残存的心跳，覆盖了这个夜晚】

　　【它在彻底粉碎之前，将我们包裹其中】

　　舞台上，乐队年轻的女主唱摇晃着。同样摇晃的还有舞台旁嗡鸣的音响，和台下挤作一团的人群。

　　就像是往水面上丢入一颗石子，泛起涟漪那样，主唱的歌声作为共振源，震动音响，又扩散开来，震动观众。

　　美妙的体验。

　　乐队这种娱乐方式，永远让乐之城的人们目眩神迷。

　　舞台侧面。

　　靠出入口的位置。

　　用鸭舌帽和墨镜遮住面容的初华，靠在墙壁上。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Doloris：情况就是这样。】

　　初华在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里说。





第六百三十四章 认真听演唱会啊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Doloris：户山明日香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回报。】

　　【Doloris：因为担心存在被跟踪，扫描的风险。我没有立即回联。我在【Home Street】又坐了三个小时，确认了信道、脑机和周围环境的状况，现在，才进行汇报。】

　　【Doloris：完毕。】

　　【Oblivionis：我了解了。】

　　【Amoris：嗯……】

　　【Timoris：意思是户山明日香可能存在配合不积极的问题，对吗？】

　　【Mortis：“没有第一时间进行回报”的情况，不在任务计划书【附录】里包含的“异常动向”之中。】

　　【Amoris：当然。毕竟，这可以理解吧？】

　　【Amoris：我们也没有规定一定要第一次见面，就像做货物交接的叉车司机那样大声呼喊对方的名字吧。】

　　【Mortis：户山明日香到最后离开的时候才回报，存在很多种原因。】

　　【Amoris：没错，Mortis！】

　　【Amoris：没准儿，是户山明日香平时日理万机，太忙了，把跟RAS谈好的事情都给忘了！】

　　【Amoris：看到Doloris过来，她才想起还有这件事！】

　　【Amoris：中间等待的那些时间，她就是表面平静，内心慌乱地制作我们要的材料！】

　　【Amoris：她紧赶慢赶，才赶在离开前，把日程表确认好，发给Doloris——】

　　【Amoris：我接黑超梦单子的时候，就经常干这种事！客户以为我早做好了，其实我根本忘记——】

　　【Timoris：如果户山明日香这么轻松地对待性命攸关的事情，我反而要佩服她了。】

　　【Amoris：……那“当时没注意到”这个说法，怎么样？】

　　【Amoris：Doloris第一次给户山明日香发电码的时候，户山明日香在走神，没注意到！】

　　【Amoris：她看Doloris，就只是因为觉得Doloris长得漂亮！】

　　【Amoris：等到要出门的时候，她才终于悟到“啊！原来刚刚……她是想跟我接头，而不是看上我了啊！”】

　　【Amoris：然后才慌慌忙忙地，发出了信息！】

　　【Timoris：……你认真的？】

　　【Amoris：如果真是这样，不觉得很可爱吗？】

　　【Timoris：我只觉得可怕。对你的思考方式。】

　　【Timoris：Amoris说的理由姑且不论……】

　　【Amoris：喂！】

　　【Timoris：……Amoris和Mortis的观点，我还是认同的。】

　　【Timoris：没有第一时间回报，不一定是出事了。】

　　【Timoris：忘记或是没看到，我觉得不太可能。】

　　【Timoris：但有可能是户山明日香的脑机有接受定期检查，所以不能提前做好日程表，只能在发现Doloris在场的时候，现场制作。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Mortis：……存在可能性。】

　　【Amoris：也有可能是当时Doloris的视点上，户山明日香已经有了很好的机会，但在户山明日香的视角，通讯存在风险呀！】

　　【Amoris：所以户山明日香才一直等——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她终于觉得没有风险了，所以才一键发送！】

　　【Timoris：你这不是能说出正经推论吗。】

　　【Amoris：嘿，可别小看你【智力非凡】的队友啊！】

　　【Oblivionis：Doloris，把你的视觉信号发给我们一份。】

　　【Doloris：好。】

　　【Doloris：＃视觉信号文件】

　　【Oblivionis：收到了。Doloris，在你的判断来看，哪种可能性比较大？】

　　【Doloris：……这两种可能性，我后来都考虑过了。】

　　【Amoris：哪两种？前两种？忘记和没察觉？】

　　【Oblivionis：……】

　　【Amoris：……嗯，后两种。定期检查和监听风险是吧。我知道的。】

　　【Doloris：我不能排除它们的可能性。我只能确定当时我发出电码后，户山明日香一定是认出我是接头者的身份了。因为那个眼神投来的时间间隔很短。】

　　【Doloris：但更多的，我也没办法给出确切的答复。】

　　【Doloris：对方的【镇定】点数不低，我无法看出端倪。】

　　吉他和鼓的声音，在初华的周围轰鸣着。

　　初华没有与周围的观众一起，投身于摇滚的狂欢。

　　她只是靠着墙，继续着对话。

　　【Amoris：欸，说真的，户山明日香是友善人员吗？】

　　【Amoris：Doloris，你能看出对方是友善还是非友善吗？有没有可能对方在争取时间，好把现场情况通报给Poppin'Party？】

　　【Amoris：比如说，悄悄在那什么平板电脑上写下“我被盯上了，救我”，让店长去报告Poppin'Party，再把假的时间表给Doloris，诱敌深入，来个一网打尽——《危情72小时》里面的情节？】

　　【Doloris：……不太可能。】

　　【Doloris：店里没有屏蔽外部讯号。户山明日香如果想要通报Poppin'Party，她可以自己对外进行联络。再不济，也可以拜托她的两位保镖。】

　　【Amoris：欸……】

　　【Mortis：户山明日香友善或非友善，都一样。】

　　【Amoris：Mortis？】

　　【Oblivionis：没错。】

　　【Oblivionis：这不是友善或非友善的问题。】

　　【Oblivionis：不论户山明日香对RAS和我们友善或非友善，她的行动都应该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不会现场进行更改。】

　　【Oblivionis：或者说，如果她临时变卦，重新倒向Poppin'Party。行动会更注意，尽量不引起我们的怀疑。】

　　【Timoris：那，户山明日香在咖啡馆的行动，其实是没问题的？】

　　【Mortis：继续保持，现在的计划？】

　　【Oblivionis：……】





第六百三十五章 私人电话


　　【Oblivionis：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Livehouse闪烁的灯光中，初华看着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中跳出祥子的这句话。

　　【Amoris：太麻烦了！干脆让Doloris把户山明日香一把抱起来，扛着就跑吧！】

　　【Timoris：这你得问Doloris愿不愿意了。】

　　【Mortis：可行性指数0.3%。】

　　【Amoris：竟然有可行性啊？】

　　【Timoris：不是你说的吗。】

　　共通频道内，喵梦、海铃和睦又谈了一会儿，不过，没有特殊的进展。

　　初华一直盯着【Oblivionis】的账号，但祥子没有再次发言。

　　时间就这样过了一会。

　　台上的乐队开始唱她们的第二首歌，一首情绪较之先前低落，但歌词更加激进的歌。

　　叮咚。

　　脑机共通账号里弹出几段提示音。

　　是喵梦的闹钟。

　　她必须工作的时间到了。

　　喵梦开始大叫。睦表示自己要去机房确认【填海新地2期】的情况了。海铃说她打算去睡一会，但在那之前会先跟睦一起去工作地点。

　　跟一直以来的情况差不多。

　　初华看到，【Oblivionis】的账号在这时候终于闪了闪。

　　【Oblivionis：今天先到这里吧。】

　　【Amoris：了解～】

　　【Timoris：收到。】

　　【Mortis：好。】

　　看来，谈话的结论要到下一次才会进行了。

　　初华同样在脑机共通频道中键入【收到】，准备关闭弹窗。

　　但就在这时。

　　【Oblivionis：Doloris。】

　　初华的脑机闪了闪。

　　她的手停了下来。

　　祥子发来了一条信息。

　　而且，不是从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发来的。

　　是单独发给初华的。

　　【Oblivionis：我想跟你聊聊。】

　　初华看了这条信息一会，又看了看随着演出进入最高点，演出厅内越挤越多，已经逼近了她身边的人。

　　【Doloris：等我一下。】

　　初华说。

　　她悄悄地退后，消失在了演出厅出口的位置。

　　……

　　嘎达。

　　嘎达。

　　livehouse外，外墙上的钢结构室外疏散楼梯因为脚步的踩踏，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初华按着脑机，沿着楼梯向上走。

　　白色的护肤霜广告从对面的大楼外墙上投来，在初华的身上笼罩上一层白色的轮廓。

　　“什么事，Oblivionis？”

　　初华在脑机中问。

　　“我想问你几个关于细节的问题。”

　　祥子在通讯对面说。

　　“关于户山明日香的行进路线，和她身边保镖的配置……”

　　就算包括上曾经见过的海盗和雇佣兵，祥子也是初华所见过的追问细节最仔细的人。

　　祥子的询问具体到户山明日香所乘坐的车辆的车牌号，具体到她几点几分抵达咖啡馆，具体到她的两名保镖进行了何种装配，所用的防弹衣在领口部分的样式，和露出的手部配置的端口型号。

　　刚开始的时候，初华还认为这是祥子为了安全考虑，想要知道更万全的信息。

　　但在祥子开始问起附近的地形和店面状况的时候，初华感觉到了不对。

　　她停了下来。

　　祥子问的内容详细到了超出能用“防范意识”去解释的地步。

　　一般来说，只有任务的指挥者，才会需要如此详尽的信息。

　　但祥子并不是这次任务的指挥者。

　　【接出户山明日香】这一任务，负责人是青叶摩卡。而祥子只是小队的指挥。

　　“Oblivionis，你要做什么？”

　　初华问。

　　“我要创造一个试探户山明日香立场的机会。”

　　祥子说。

　　初华在楼梯的平台上停下脚步。

　　“刚才，谈话的重点落在户山明日香‘是否对接头感到犹豫，又为什么犹豫’这件事上了。”

　　祥子在脑机的那头说。

　　“户山明日香‘为什么犹豫’这件事，确实和对方友善或非友善的立场无关。这背后可能有很多种原因。”祥子说，“而这原因是我们几乎无法探知的。”

　　“但对我们来说。”祥子又说，“我们关心的只有户山明日香‘友善或非友善’这件事。”

　　“所以。”她说，“跟户山明日香‘友善或非友善’相关的‘是否在犹豫，为什么犹豫’，我们根本不需要关心。”

　　“……”

　　祥子说得又轻又快，结论又很绕。初华稍微停顿了一下，去理解祥子的发言。

　　但祥子看起来不认为话题应该集中在这个结论上。

　　她继续说了下去。

　　祥子说：

　　“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户山明日香当时为什么犹豫’，而是‘户山明日香表现出了或许可疑的状态，我们不知道这个状态会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影响’。”

　　“所以，我们要解决的是‘确认户山明日香是否能够稳定配合我方行动’这件事。”

　　“户山明日香不会自己说出这句话。”

　　“直接问，得到的回话也不一定是真的。”

　　“所以，我会在和青叶摩卡沟通后，为这次行动安排一个额外的计划，来排除行动中的不确定因素。”

　　“Oblivionis，你要怎么做？”初华问。

　　“我会安排几个人在你和户山明日香接头的时间，去做一些看起来并不可疑，但可能影响RAS跟户山明日香谈妥的接出行动的事。”祥子说，“比如伪造【群星】大厦可能需要长时间管道维修之类的情况。”

　　“然后。”祥子又说，“看户山明日香是选择先将这件事告诉你，让你转达给RAS，还是先把这件事按下来，留出和Poppin'Party商议的时间后再转达，就能够看出她在这次事件中的立场。”

　　“……”

　　初华靠在了栏杆上。她稍微笑了下。

　　“Oblivionis，你总是能最快地想到办法。”

　　初华说。

　　“谢谢。我觉得我想得不算快。”祥子说，“这个计划有许多需要完善细节的地方，也必须要跟青叶摩卡先商量好才能行动。我会希望我考虑问题能够更快、更全面一些。不过……”

　　“不过？”

　　“不过，我不否认因为我能比其他人更先想到。”祥子说，“就是因为我能，我才会在现在这里，在带领你们。”





第六百三十六章 户山姐妹


　　初华因为祥子的话笑了下。

　　“Oblivionis，这些状况还会继续持续下去，对吗？”

　　初华问。

　　“这要取决于你问的是哪种状况了。”

　　祥子说。

　　“现在的所有状况。”初华说，“无论好的，或是坏的。”

　　“真意外啊。”祥子的声音从脑机那头传来，她说，“Doloris，以前你可不会说这种话。”

　　“以前的我会在这种时候说什么？”

　　“你会说你想要撕碎我。”

　　“……Oblivionis，其实，我现在确实也这么想。”

　　“是吗？我还以为我终于得到了你的信赖呢。”

　　“我只是胃口变大了，所以，开始担心那些吞不下的东西。”

　　初华说，并靠到了楼梯的扶手上。

　　她望着前方。

　　斑驳的夜色之中，Poppin'Party的写字楼【群星】和它那些小窗口中放射出来的灯光，如同真正的群星那样闪耀着。

　　……

　　【群星】闪烁。

　　写字楼内部，电梯缓缓开启。

　　户山明日香从电梯之中走出。

　　两名保镖跟随在她的身后，和她一起穿过【中心区】繁华夜色一览无余的落地玻璃窗旁的走廊。

　　走廊很窄。很快，就到头了。

　　在合拢的双开门禁前，两名保镖停下了脚步。

　　户山明日香抬头，看了一眼门禁上方的监控摄像探头。

　　探头中，光圈微微收缩。

　　户山明日香的虹膜被扫描。

　　片刻后，门打开了。

　　保镖停在了两侧，户山明日香一个人走进了门禁背后。

　　内部是，宽敞的办公室。

　　茶几、桌椅、屏风。

　　屏风背后，还有床。

　　这间完全打通，除去卫生间外没有墙的办公·居住一体房间，是户山明日香的住处。

　　此刻，房间里没有开灯，笼罩在灰蓝色的夜幕之中。

　　户山明日香也没开灯。

　　她向着侧面走去，来到房间的另一侧。

　　那里有着放置着照片和插有栽培花的花瓶的博古架，和一部入户电梯。

　　户山明日香沉默地注视着博古架和它上面的照片。

　　光线很暗，但仍然能够看出，那照片是香澄和明日香两姐妹的合照。

　　“……”

　　嘀。

　　在户山明日香沉默的注视之下，入户电梯打开了。

　　灯光从电梯内打出，照在明日香的脸上。

　　明日香走进了这部电梯。

　　电梯合拢了。

　　不久之前，明日香才刚刚坐电梯，从车库一路往上，来到这间房间内。

　　现在，她却再次回头，一路往下。

　　电梯的面板上，数字并不跳动。而更下方的位置，按键一共只有两个。

　　一个写着【L】的，是刚才明日香进入的地上房间。

　　另一个，写着【G】。

　　漫长的等待。

　　终于，电梯再次打开。

　　地下。

　　【中心区】泛地下基地，CiRCLE。

　　户山明日香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进入这与地上那间livehouse同名的，Poppin'Party的基地深处。

　　穿过短短的走廊，脚步声越来越多。

　　紧接着，视野变得开阔。

　　在内部被打通的大型地下基地内，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Poppin'Party帮众。

　　现在是深夜，但内部灯火通明。文职岗位的人员们抱着材料，从回型的走廊上穿过。

　　户山明日香也走到走廊边上。就在她的身边，地下天井向下延伸。下方还有数层，并有灯光闪烁，往下望去，就像是与天空相反的，往地下延伸的繁星。

　　户山明日香绕过了这里。

　　她在长长的，灰白色的走廊里绕了几次，从工作的行星们身边擦肩而过，又换乘了两次内部电梯。

　　最后，她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户山明日香再一次从光线充足的外部环境，进入了没有开灯的内部环境。

　　这里是一间与她自己的住处，同样呈灰蓝色调的房间。

　　但这里，可比户山明日香的住处，要亮得多了。

　　“……”

　　户山明日香看着眼前。

　　在她的眼前，是一个大约10m×5m×3米的巨大玻璃箱。

　　此刻，玻璃箱里充入了大量的气体。

　　那气体并不是完全澄澈透明的。它像是灰蒙蒙的、闪亮的雾，呈絮状飘散，填充了玻璃箱里所有的空间，并在暗中发着幽幽的、灰白色的光。

　　这玻璃箱里有一个人。

　　Poppin'Party的领袖，户山香澄，就坐在这玻璃箱里面。

　　她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长袍，双目紧闭，坐着。

　　看上去，像是在接受某种治疗。

　　“……”

　　明日香往前走了一步。

　　她看着自己的姐姐。

　　“小明，你来了。”

　　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一个人从侧面走出来。

　　明日香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向她走来的，是穿着白大褂的Poppin'Party的成员，市谷有咲。

　　“昨天，姐姐才说她决定考虑跟POPY切断共鸣。”明日香说，“我没想到，她今天就行动了。”

　　“我以为，她会考虑更久……说实话，我以为，她最后不会这么做的。”

　　明日香轻声低语，像是对着有咲说，又像是对着她自己说。

　　“姐姐曾经那么坚持，并那么坚定地相信，POPY是可控的，并可以将这座城市引领向一个新的未来。”明日香说，“现在姐姐她终于向我们证明了这件事的可行性——曾经是那么不相信它的多惠姐，劝说了姐姐那么多次的有咲姐你，和曾经那么多次想让姐姐不要去做的我，都不得不承认它——”

　　“——可现在，在‘植入物’已经部分分发，【完美之城】计划已无可中止地投入了实施的现在，姐姐却要关停POPY了吗？”

　　“POPY在影响你姐姐。”有咲说，“你姐姐意识到了这一点。”

　　“姐姐跟我说了。我很难相信。”明日香说，“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工造物，会影响一个有灵魂的人……我们明明已经可以避开会致使人工AI独立意识化的技术了。”

　　“也许我们的方向错了。”有咲说，“就是因为它没有灵魂，所以我们才被影响。”

　　“……”

　　明日香看着玻璃柜，和玻璃柜里闭紧双眼的香澄。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有咲姐。”明日香说，“小白那件事的时候，是有咲姐你冒险去劝姐姐的。”

　　“是你姐姐。”有咲说，“我们任何人的劝说都没用，是你姐姐自己想明白了——从来，都只有她自己能够想得明白。”

　　“有咲姐，你说得对。”

　　明日香说。

　　她看着大玻璃缸。

　　“【完美之城】已经是不可能停下的了。”明日香说，“现在改变，又能怎么办呢？”

　　“Poppin'Party是要在没有POPY的情况下，执行【完美之城】吗？这是能做得到的吗？”她说，“到头来，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是否能够关停POPY，也已经是未知数了……”

　　“给她一点时间，小明。”

　　有咲也看着大玻璃缸，说：

　　“香澄会把答案带回给我们的。”

　　“……”

　　明日香沉默。

　　有咲看了看明日香，转过了头。

　　嗒、嗒。

　　脚步声。

　　有咲离开了。

　　明日香沉默着，又向前走了一步。

　　她把手放在了香澄所在的大玻璃缸上。

　　“……为什么是现在呢，姐姐？”

　　明日香低声说。

　　“那么多次，那么多次。我曾以为，再也说服不了你了。”

　　明日香的表情，映照在玻璃缸上。

　　“现在，我们都不打算说服你了，你却自己停下了。”

　　“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间点上。”

　　“姐姐，你还真总是这样啊。”

　　“突然地要做什么。”

　　“又突然地停止。”

　　“把我们都搞得团团转。”

　　明日香将她的额头贴到了玻璃缸上。

　　冰凉的触感之中，明日香想到了年幼时，香澄和她的对话。

　　“（小明脑袋真聪明啊！总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呢！）”

　　“（因为姐姐虽然有惊艳的念头，但却总是在细节上做得很粗糙吧？为了帮上姐姐的忙，不做到这种程度，不行的吧。）”

　　“（喔～小明，太可靠了！我爱你！）”

　　“（哇……哇！姐姐，别突然抱过来——）”

　　“……姐姐。”

　　明日香顶着玻璃，轻声地说：

　　“过去了那么久，我们都改变了。”

　　“姐姐不再像过去那样笑了，而我……”

　　“……我也不再总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的声音轻轻地，在昏暗的房间内回荡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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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是《乐队少女调饮行动》，也是mygo的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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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七章 再次应变？


　　星期二的夜晚过后，初华的行动继续进行着。

　　监视，确认，等待。

　　作为一个收信源待在咖啡馆里，像是一台咖啡萃取装置，或是一根信号天线。

　　初华接受了祥子的方案。

　　祥子对现状的快速反应，让她开始从另一个层面思考海铃说的话：祥子的随机应变是现在的道路。

　　初华没再进行什么动作。

　　星期三来了。

　　初华忠实地执行了她的任务，并在空闲的时间里用伪装用的吉他试弹了一小段蓝调——进入【填海新地2期】后的第一次。

　　一切理应继续下去。

　　但意外总来得很快。

　　周四凌晨。

　　一件事再次迫使初华做出了改变。

　　后半夜，初华从livehouse里走出，背着吉他登上租房那摇摇晃晃的楼梯时，收到了一条脑机信息。

　　那是从Ave Mujica的共同频道里发来的。

　　【Oblivionis：Morfonica的人醒了。】

　　……

　　【填海新地1期】。

　　Morfonica的属地。

　　病房。

　　白晃晃的顶灯向下照着，将室内的氧输送管、医疗器械、病床和平车照得泛着透明的光。

　　祥子抱着双臂，站在病房的玻璃墙外面，看着室内的景象。

　　房间内，Morfonica负责医务工作的鳞粉们正匆忙地前后穿梭。

　　她们摇动病床底部的把手，将病房内的四张病床抬至半靠，取下一部分管子，接上另一部分管子，并对床上的四人进行心电和脑波的监测。

　　在最右边的床位上，八潮瑠唯已经能动了。

　　她直起身子，自己更换了手上的留置针。一名鳞粉在旁边慌慌张张地想要劝说，但显然拗不过这位强硬的首领。

　　在瑠唯左边，透子也慢慢地按住额头，撑起身体。

　　她们两人是最早醒的。

　　祥子最早接到的通报，就是睦从内线发来的【八潮瑠唯和桐谷透子醒了】。

　　【肉体】点数较之黑客·技术组更高的两人，苏醒后的状态，更好一些，已经可以坐起。

　　不过，苏醒的时间，没有差很多。

　　祥子看向最左侧的两张床位。

　　同样有鳞粉在那两张床位旁边忙碌着。

　　因为二叶筑紫和广町七深，也睁开了眼睛。

　　“Oblivionis。”

　　声音从侧面传来，祥子微微侧身。

　　睦和在她身后半步的海铃沿着走廊，向这里走来。

　　“Oblivionis，你来得真早。我还以为我们是第一个到的。”海铃说。

　　“我正准备睡。”祥子说，“接到病房的消息，就直接来了。”

　　海铃看向玻璃窗后面。

　　“二叶和广町也醒了？”她问。

　　“我到的时候，她们刚刚醒来。”祥子说，“十分钟前的事。”

　　“四个人，一起醒了。”睦说。

　　祥子点头。

　　“比预想的标准情况好了四倍。”海铃说，“本来想着，到出现‘异常状况’之前，能醒来一个人，就很不错了。”

　　“加护病房里的仓田真白还没有醒。所以，没有到四倍。”祥子说，“但确实。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快行动了。”

　　尽快行动。

　　听到这句话，睦动了下。

　　她抬起头，望向祥子。

　　“Oblivionis，准备执行【接出户山明日香】的任务了吗？”

　　睦问。

　　“对。”

　　祥子说。

　　……

　　“要用之前户山明日香给的那份日程表，执行‘接出她’这一任务了？”

　　狭窄的租房内，初华按住脑机，问。

　　“小祥，那之前的计划呢？”初华问，“试探户山明日香的计划。”

　　前两天才刚刚讨论过的，判断户山明日香的立场的计划——

　　“我和青叶摩卡谈过了。”祥子说，“她认为还是尽快动手比较好，我也这样认为。因为情况改变了。”

　　“因为Morfonica的首领们醒来了，对吗？”初华问。

　　“是的。”祥子说，“那之后，我和青叶摩卡联系了……事实上，在收到通报的时候，我本来就在与青叶摩卡沟通。”

　　本来就在？

　　初华觉得时间点上有一点怪。

　　祥子是在星期二的晚上和自己讲述这个“试探计划”的构想的。

　　按初华对祥子的理解，祥子不喜欢拖延事情。

　　谈话结束后，祥子就会找上青叶摩卡了。

　　结果，却在星期四的凌晨——后半夜——还在联络吗？

　　“在那个时间联络，啊。”初华说。

　　“我在和青叶小姐确认脑机的事情。”对面的祥子听出了初华的疑惑。她说。

　　“……”

　　初华知道祥子的脑机有问题。那也是她所担心的。在凌晨确认脑机这件事有一点奇怪，但初华接受这件事。

　　“青叶小姐指出所谓的‘试探计划’，就是为了在我们动手之前，确认户山明日香有没有改变想法。”祥子说，“因为原定的计划当中，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接出户山明日香。”

　　她又说：

　　“如果户山明日香对这次行动抱持着暧昧的心态，她很容易在中途改变想法。我们是要避免这点。”

　　“但Morfonica的四人，比预计醒来的时间更早醒来了。人数也很好。”

　　“那么，现在尽快行动就是最佳的。”

　　“因为从户山明日香把日程表交给你，到现在，也只过了有两天。我们可以认为户山明日香‘完成交接’这个行动本身，代表了她在暧昧的立场中选择了继续执行RAS的行动计划——如果她倒戈，她完全可以当场发难——”

　　“——那么，如此短的时间内，我可以认为户山明日香的立场暂时还没有改变。”

　　“这样一来，试探反而增加一次出差错的风险。”

　　“原来如此。”初华说。

　　比预计行动时间更早的行动开始节点，让Ave Mujica不再需要反复试探来确认状况了。

　　现在可以直接进击……

　　就在初华评估着新的状况的时候。

　　“而且。”

　　电话那边，祥子说：

　　“比那更好的，是我在现场亲自试探。”

　　嗯？

　　初华按着脑机的手停顿了一下。

　　“【接出户山明日香】的任务中，我会在第一线观察情况。”祥子说，“如果情况不对，我会亲自去试探她的情况。”





第六百三十八章 好久没吃了


　　祥子表示要亲自试探户山明日香的态度。

　　因为可以快速处理，所以不节外生枝。

　　因为仍然有疑虑，所以当场进行确认。

　　从两方面来看，祥子的表态，是非常正常的一种判断。

　　如果换在往常，初华会听一听，就过去了。

　　但在心中已经开始产生不安感的现在，初华变得对这种说法很敏感。

　　两天前，和祥子的交谈让初华心中的不安得以稍稍缓解。

　　但现在，她感觉到自己喉咙上存在着的项圈的皮扣，又收紧了一格。

　　那简直让她无法呼吸。

　　“小祥。”

　　初华说。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祥子说，“因为我是我们的交涉负责人。”

　　“你又要一个人行动了吗？”初华问。

　　“我想我们会一起搭乘浮空车的。”祥子说，“至于到时候的情况，我会尽量不要让事情变成那样。”

　　“小祥。”

　　“初华，我们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你现在也是被安排一个人行动，不是吗？”

　　“不——不是——”

　　不是这个问题。

　　初华想。

　　我单独行动，是因为有这样的必要。

　　但你看上去很奇怪。

　　“小祥，你在集中风险。”初华说。

　　“我正是为了规避风险而在进行考量。集中风险，才能够一次性处理掉。”祥子说。

　　“你在把风险集中在你自己身上。”

　　“只是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这个结果。”

　　“为什么每一次，都会自然地变成这个结果？”

　　“因为我在把问题收束到可以解决的区间里。我的能力的范畴里。”

　　“真的可以解决吗？”

　　“如果没有解决，我就不会站在这里。”

　　“——”

　　和上次谈话相同的结论，但这一次，却无法再次遏制初华从内心深处涌出的焦躁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看着祥子要给自己注射药物，看着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她做出新的决定。

　　那种冲动又来了。

　　想要扼住祥子的咽喉的冲动。

　　之前不也是这样的原因吗？

　　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作“领袖”？

　　你看上去，就像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斥候——

　　是想要在团队里起到作用？

　　没办法看有人挡在你前面？

　　是不是只考虑着你自己的事情，用你自己觉得舒服的方式去处理——就像RAS的领袖说的那样——

　　初华有很多想要说的话。

　　有很多想要做的事。

　　冲动和渴望在心底涌现，像是要从体内挣脱而出。

　　祥子在自己咬不到的地方。

　　隔着电话。

　　这让初华没办法进行进一步的动作——

　　——也没办法阻止祥子说出的话。

　　“初华。”电话那头，祥子说，“别的行动，能把情况变得更好吗？”

　　初华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跟随我。”

　　祥子又说。

　　因此，初华仍没办法拒绝这句话。

　　“行动会在周日进行。”祥子说。

　　周日。

　　这是户山明日香在咖啡馆【Home Street】里，最后递交给初华的那份日程表里，提到的“能够支开安保和保镖”的，最近的日期。

　　……

　　夜幕笼罩。

　　星期四转向星期五。

　　星期五又继续向前流淌。

　　天空正在变成一天之中最黑暗的状态，就算是乐之城的灯光，也隐隐有被覆盖的趋势。

　　地下livehouse，【点映】内。

　　灯光效果和刺耳的演奏声，填充着整间演出厅。

　　在日期转换的时间点里，演出厅里人挨着人，观众几乎要被彼此脸上、肩上安装的装饰性刺钉扎伤。但仅仅四个小时后，这里就变得空旷了。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有些人回家了，有些人倒在了外面的大厅里，还有些人去了酒吧。

　　只有零星的重度乐队发烧友，还停留在这里。

　　而舞台上的演出风格，也从原来更广为接受的情绪摇滚、乡村摇滚、朋克、地下和流行金属，变成更小众的碾核、迷幻摇滚、酸性数码、硬合成器和矫饰流行。

　　舞台上，乐队更替。

　　同样年轻的面庞，同样看不出原来长什么样子。

　　初华靠在演出厅的角落里。

　　【Breezeeeeeeeee】

　　完全都没有歌词了的嘶吼声，刺入她的耳膜。

　　初华的音乐品味并不算硬核。或者说，硬核的音乐通常只在很小众的渠道里流通，初华在来到乐之城之前，基本就没接触过。

　　她会在【点映】待到很晚，是因为从凌晨三点开始，这里的人群就会渐渐稀少。

　　各大公司的音乐制作人通常专挑这个时间来到各livehouse，“扫人”，确认能够挖角的对象。

　　但就算如此，初华也很少在【点映】待到四点。

　　【DuTz PukKKKKkkkkKKKKKKk】

　　无意义的尖叫中，初华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看着舞台。

　　人影摇晃。

　　有人向角落里走来，靠近初华在的位置。

　　人的靠近，让初华长久以来磨炼的直觉先她的意识一步，反应了过来。

　　“……”

　　初华不动声色地侧向瞥了一眼。

　　靠近她的是一名戴着墨镜、穿着工装的女性。

　　会在livehouse里穿这种打扮的，就只有音乐制作人了。

　　是停留得太久了吗？

　　好像被认成有意向出道的人员了。

　　如果在这里纠缠，会比较麻烦。

　　“（是时候回去了。）”

　　初华压低了帽檐，起身离开，登上旁边的台阶。

　　【FiNcCCcccccc】

　　穿过加装了隔音材料的门后，周围变得安静。初华进入已经空无一人的livehouse地下一层的走廊，向正门的方向走。

　　吱。

　　背后传来一声轻响。叫喊声变大了一瞬，再次变小。

　　嗒、嗒。

　　脚步声。

　　有人紧跟着出来了。

　　“……”

　　初华慢慢地加快了脚步。

　　她没有再走向正门，而是拐向盥洗室。

　　嗒、嗒。

　　背后的脚步声，也跟过来了。

　　初华稍微地扫了一眼周遭。

　　她进入没有监控的盥洗室内部。

　　凌晨。盥洗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片刻之后。

　　嗒。

　　一个人走了进来。

　　鞋跟在地面上敲响，正装的姿态映照在盥洗室的镜子上。

　　进来的人，正是刚才初华在livehouse里看到的那名，音乐制作人打扮的女性。

　　女性进入盥洗室。

　　所有的隔间都开着，里面没有人。

　　“……？”

　　对方在这一刹那感到疑惑——

　　而一只手，从盥洗室的门旁边伸了出来。

　　“！”

　　初华从侧面闪电般地伸出手，擒拿对方的手腕。

　　这名女性微微一惊，侧向转腕，滑开擒拿。

　　“……！”

　　初华勾手。

　　滑脱的手腕被再次抓住。

　　这次，无可挣脱了。

　　但与被抓住的女性相比，初华脸上的神情要更加惊讶。

　　“果然是你，初华。”

　　这名女性用她好听的声音，轻轻地说。

　　她从墨镜后面，露出了她栗色的眼睛。

　　“……真奈？”

　　初华低声叫了这女性的名字。

　　原来，被初华抓住的这名女性，不是别人。

　　正是初华在sumimi的搭档。

　　纯田真奈。





第六百三十九章 私奔后的第一次会面


　　清晨。

　　livehouse【点映】。

　　值班台内，保安人员靠在对讲机旁边，点着头。

　　他睡着了。

　　身旁的红外显像时钟，显示出了现在的时间。

　　凌晨4点39分。

　　灯光投射在【点映】没有什么人的大厅里。

　　吱。

　　一旁空置的演出厅的门，轻轻地摇晃了一下。

　　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那里。

　　……

　　哒。

　　门发出一声轻响，关上了。

　　没有开灯的演出厅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初华那在扫描状态的眼眶预置件，在下眼睑那儿微微发着光。

　　室内没有其他人——

　　“初华，这很痛。”

　　前方传来轻轻的声音。

　　“……啊。”

　　初华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衣料摩挲的轻响。

　　真奈把手从初华的手中抽了出来。

　　她用另一只手握住先前被钳制住的部分，转动手腕。

　　初华用眼眶预置件的夜视功能，看着面前的人。

　　夜视没有办法看清楚对方脸上的细节。

　　这让初华无从仔细判别，面前的真奈与她们分开时改变了多少。

　　……

　　在盥洗室碰面后，初华认出了真奈。

　　初华认出真奈后，并没有放开擒拿住真奈的手。

　　她有错愕。

　　但她还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

　　初华深知自己在【中心区】……自己回到乐之城主城区这件事，不能够暴露。

　　因为目前Honeycomb对外的官方声明宣称的，是“旗下艺人三角初华被卷入【填海新地2期】的流民盘踞事件中，下落不明”。

　　初华算得上有名人。

　　但有名人，在乐之城也并不是安全的。

　　她的失踪在乐之城众多的死亡、失踪、伤害事件中，只不过溅起了一个小小的浪花，就消失不见。

　　但乐之城大量的娱乐记者，就是靠着捕食着一朵朵浪花中翻跃而起的小鱼，而苟活下来的。

　　如果暴露了，肯定要卷上麻烦。

　　这对于即将进行的行动来说，是最危险不过的。

　　初华得处理自己被认出来了这件事。

　　而盥洗室，显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

　　初华增加了擒拿真奈的力道，把她从盥洗室里拽了出来，转移到了附近没有监控的演出厅内部的死角。

　　拖拽的时候，真奈稍微有点惊讶。

　　她抵抗了一下，但发现两人【肉体】点数、力量和技巧上的差距后，她没有坚持，很快就放弃了，任由初华带走了自己。

　　初华也发现了这点。

　　在海岛上的时候，她们的搏斗能力差距还没有那么大。

　　当时，如果真奈想要抵抗，就算是初华也要花费一番功夫。

　　在分开后，真奈完全没有捡起过去的东西。

　　不。

　　在分开前，初华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真奈动手了。

　　“（……）”

　　“（这样啊。）”

　　在把真奈带进演出厅的时候，初华更加明确地意识到，她们早就已经不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了。

　　……

　　黑暗的演出厅内，两人相向而对。

　　真奈抚摸着自己的手腕。

　　初华站在更接近出入口的位置，侧面向着真奈。

　　“不要跟别人说，我在这里。”

　　初华低声说。

　　“为什么，初华？”

　　真奈问。

　　“……我在做需要保密的工作。”

　　初华说。

　　初华说了一句从前经常说的话。

　　在她和真奈刚刚来到乐之城打拼的时候，她对于难以向外部关系者说明的任务，就是这样向真奈交代的。

　　但是这一次，真奈并没有和从前一样说“我知道了”。

　　“初华，你去了哪里？”

　　真奈问。

　　“去年11月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你了。”她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地响着，“那天，你突然说身体不适，推掉了当天的通告。我紧赶慢赶，处理完通告，回到家，去按你家的门铃，没有人接。”

　　“我一直等到了傍晚。你没有回来。”

　　“打电话，也联系不到你。通讯录显示，你没有将脑机连上网络。”

　　“那段时期，你总是心不在焉，并看上去很疲惫。”

　　“但像这样一言不发地消失，还是第一次。”

　　“我等在客厅里。过了不知道多久，我伸手去拿茶几上的玻璃杯。在我碰到它的时候，它嘎啦啦地响了起来。”

　　“水在杯中摇晃，晕开了波纹。大楼在晃动，远处传来迫击炮弹落地的声响，我看见天空开始变红。电视自动弹出了紧急播报，滚动条通知着【填海新地2期】出事的消息。”

　　“我依旧等待着。”

　　真奈慢慢地说。

　　“……真奈，我给你发过信息了。”

　　初华说。

　　“是啊。”真奈说，“夜色终于降临的时候，我收到了你的信息。你说，你在【填海新地2期】附近，现在很危险。”

　　“一小段文字，一小段音频，一小段被掐断的、被裹挟着的声音。”

　　“后来，它们成为了Honeycomb向公众公开的，判断你被流民劫持了的证据。”

　　“公众可能不知道，Honeycomb可能不知道，但我知道，初华。”真奈说，“那不是真的。”

　　初华没法看清真奈的表情，但她能看到真奈盯着自己。

　　“你是不会被流民劫持的，童兵的‘王牌’。”

　　真奈说。

　　“……”

　　初华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

　　真奈笑了下。

　　“你知道吗？初华。”真奈说，“我从那个大公寓里搬出去了。但我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一天，被染红的天空下的玻璃窗前面。”

　　“一直到今天，我还在等。”

　　“我还以为，会收到除了那封烟雾弹以外的信。”

　　“……抱歉。”

　　初华稍微地动了下。

　　“我没办法确认，你的邮箱是否被Honeycomb控制。”

　　初华压低了帽檐，说。

　　“初华，你在做什么？”

　　真奈又问了一遍。

　　“……”

　　片刻的沉默。

　　“你……”

　　初华好像想问什么。

　　但那句话说了一半，没有说出来。

　　“……不要跟别人说，我在这里。”

　　初华最后说。

　　她没有回答真奈的问题，而是强调了一遍此前的话，准备离开了。

　　她的脚动了动，人随之转身。

　　“啊——啊。”

　　背后，传来真奈叹息般的声音。

　　初华向入口走去。

　　“初华，我最近在Honeycomb干staff的工作哦。”

　　背后，真奈突然说。





第六百四十章 来自过去的谈话


　　面对就要离开的初华，真奈突然说出，自己最近在Honeycomb干staff的工作。

　　这让初华的脚步停了下来。

　　初华仍旧背对着真奈。

　　但真奈却像是并不在意这点那样，继续说了下去。

　　“你失踪以后，sumimi确实来了一波热度啦……”

　　“我也有一些之前就推进了的独立活动，像是单人的娱乐节目与外景项目活动。加上Pastel Palettes托了一手，算是支撑了一个月……”

　　“……不，两个月吧？”

　　“但是，娱乐圈果然不是这样就能够待下去的地方啦。”

　　“……”

　　初华沉默。

　　但她并没有继续离开。

　　真奈用手指点着下巴。

　　“毕竟，原来sumimi的吉他伴奏、弹唱、作曲什么的，都是初华你在负责。”真奈说，“你走后，虽然我进行了新的尝试，但跟原本的风格有差异，没有办法留住粉丝。”

　　“红起来只要一瞬间，掉下去也只是一瞬间……乐之城的榜单，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过，这两个月，还算是帮了我忙。”

　　“过去的社交打点和人脉处理帮了我一点忙。我凭着口碑和人情，得到了一份在Honeycomb内部的工作，算是紧急硬着陆，勉强没从【娱乐区】离开。”

　　“跟sumimi的时期，是没法比啦。也有一些小公司说，可以让我在那边不温不火地待着。”

　　“不过，我还是想着尽可能地待在比较头部的环境里。”

　　“先当着音乐制作人——其实算是音乐制作人助理，打打杂，找找机会——没准，还能再起来一次——”

　　“——就算不能，‘好好活着’的机会，也比下沉多……”

　　真奈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这些事情。

　　她开始讲从歌手转型成助理遇到的难题。她讲两人的大房子都被Honeycomb以违约金的名义收回了，她觉得那不合法，但Honeycomb有更加昂贵的律师团队。她讲她开始学会使用剪切软件了，Cool edit 3 pro真的很难学，她安装了芯片也折腾了两周。她讲她开始尝试写歌……

　　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之中，初华慢慢地开口了。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初华说。

　　“因为，初华你刚才是想问我过得好不好吧？”

　　真奈依旧用食指点着脸颊。她说。

　　“所以，我就说一说。”

　　“……”

　　“而且，作为sumimi的合作伙伴的身份，先放一边。”真奈又说，“作为朋友，我也挺想告诉你这些事的。”

　　她说：

　　“我早就想说了——但我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这件事啊～”

　　初华用低垂的视线看向脚边。

　　过了一会。

　　“我找到一个跟原来的‘海岛’很像的地方。”

　　初华说。

　　“啊……”

　　初华几乎什么也没说，但真奈却像是恍然大悟那样，抱起了双臂。

　　“初华，你那边也辛苦了啊。加油啊。”

　　真奈说。

　　“……”

　　这句话让初华稍微动了一下。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最后，还是真奈先开口了。

　　“初华，你怎么这种反应？”她轻松地说，“这样，我可没办法继续接话。”

　　“……我以为，你会更加责怪我。责怪我把你留在这里。”

　　初华说。

　　“嗯……可是初华那边，有别的情况正在遭遇危险吧？”

　　“……”

　　初华依旧沉默。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悲伤或内疚，而是犹豫。

　　遭遇危险……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

　　不过，为什么忽然……

　　“……为什么这么问？”

　　初华问。

　　“你说，和‘海岛’很像，不就说明，那里遇到了危险吗？”

　　真奈说。

　　啊。

　　初华懂了。

　　自己说得不够明白，真奈的理解出现了错位。

　　自己是想要说“跟过去大家和睦生活时候的海岛”一样的地方，但真奈理解成了“和遭遇弦卷家清洗的海岛”一样的地方。

　　难怪她说“辛苦了，加油”。

　　是觉得自己在努力阻止某种灾难的发生，所以才不辞而别吧。

　　如果要说的话，初华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可以算是阻止某种灾难的发生。

　　因为进入【填海新地2期】，并不是一个计划中的决定，而是祥子赛博精神病病发，【填海新地2期】打成一片时，为了最大程度地留存Ave Mujica的力量，避免Ave Mujica在未来的动荡纷争中破灭，而推进的一项局势造就的决策。

　　因此，可以说初华不辞而别，是为了拯救Ave Mujica。

　　但初华不这么想。

　　因为追根究底，初华最开始会委身于祥子，投入Ave Mujica麾下，就不是任何“灾难”导致的结果。

　　那是初华自己在选择未来的栖身之处。

　　初华想，她是自己选择丢下了真奈，丢下了自己的家人与搭档。所以，后来才会有那样无可奈何的时刻。

　　她不能把这件事美化成为了拯救什么而进行的举动。

　　“不，真奈。”

　　初华说。

　　“那个地方可能会覆灭，但这不是当时发生的事情。当时，是我的选择——”

　　“那你不是为了改变它的覆灭而在行动吗？”

　　真奈问。

　　“……”

　　初华没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现在，她确实可以说是正在这件事而在行动。她或许应该说“是”，但她觉得这样不对。

　　而且，真奈的态度，也比想象中更……

　　真奈看了初华一眼。

　　“以为我会更责怪你？”

　　真奈问。

　　“……”

　　初华没说话，但是微微地点了头。

　　“初华，好久不见，如果你还是推测去考虑我的感受，而不是跟我进行真实的沟通，那我会有点伤心的。”

　　真奈像是叹气一样说着。

　　向后跳了几步，到了演出厅侧面的台阶上。

　　她在那里蹲坐了下来。

　　“初华，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考量。”

　　“但看看真实的我吧。”

　　真奈说。

　　“我们所有人都是在变化的。”

　　“在你离开之后，我也想了很多。”





第六百四十一章 海岛往事


　　太阳还没有升起。

　　黑夜依旧笼罩着城市。

　　在比夜色更加黑暗的livehouse【点映】地下房间内，初华注视着真奈。

　　真奈让初华看自己，初华照做了。

　　黑暗之中，初华什么都无法分清。但一种朦胧的感觉告诉她，真奈确实有哪里不一样了。

　　在沉默的初华面前，真奈轻轻地说：

　　“血。”

　　“到处都是血。”

　　“死人。”

　　“认识的人的，尸体。”

　　“我从码头往上走，踩着细碎的沙砾。它们原本是白色的，但现在已经一片鲜红。”

　　“枪械的碎片，扎进了我的脚蹼里。橡胶皮的缺口处，血和海水黏黏哒哒地渗了进来，粘在我的皮肤上。”

　　真奈平静地说着这些，她双手交握，看着前方。

　　“这幅景象在很长的时间内，成为了我的梦魇。”

　　“初华说，自己知道，那一天总会来的。因为大人们一直在说。”

　　“我也听到了。”

　　“但我当时没有像初华一样，去思考‘覆灭’这个概念具体代表着什么。”

　　“初华总是比我更优秀。”

　　“情绪隔离的课程，初华也总是满分。”

　　“但我一直做不到。”

　　真奈像是有些怀念地说着这些话。

　　“海岛覆灭了。”

　　“我活了下来，想要一直活下去。”她说，“我太想要拒绝那样的生活了。以至于，什么东西都看不到了。”

　　“抱歉，初华。”

　　真奈向初华道歉了。

　　“……”

　　初华看着舞台的侧面，沉默着。

　　真奈看着这样的初华，轻轻地笑了一声。

　　“很意外？”

　　真奈问。

　　“有一点。”

　　初华说。

　　她停顿了一下，说：

　　“我以为你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初华没有想到，真奈会说起这件事。

　　在海岛覆灭后，很长的时间里，初华都和真奈两个人独处。

　　行商，演出，来到乐之城。

　　那段时间，她们完全不谈这些亲眼见到的事情。在夜里，她们背对背靠着，躺在一起，一夜无言，直到其中一个人先睡着。

　　就连试探性的“要做佣兵任务吗”和类似的提议，都会被避开。

　　面对初华的提问，真奈笑了下。

　　“我也是在初华离开后，才思考起这些事情的。”

　　她说：

　　“我一直在想，初华为什么要离开？”

　　“我想了很久，后来，终于明白了。”

　　“不是‘初华为什么离开’。”

　　“而是‘初华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离开’。”

　　真奈交握双手：

　　“我那个时候，确实太不成熟了。”

　　“我跟初华遭遇了同样的事，却只有我一直走不出来。为此，给你额外加上了很多的压力。”

　　“那些压力不是属于你，而是我给你的。”

　　“初华，你太温柔了。勉强你的事情，你也会接受下来。”

　　“而我也太习惯这样的你了。”

　　真奈在黑夜中看着初华。

　　“我和初华本来就是独立的。我们本来就应当追寻不同的目标。”

　　“我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你的犹豫。但我太依赖你了，所以选择不看这些问题，并有了‘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的错觉。”

　　“直到初华离开，我一个人去退租房屋的那天，我站在房间里，才想明白这件事。”

　　“对不起。”

　　“……”

　　初华曾经以为，真奈现在绝对在怪罪她。

　　在绿柱获取【灵境】系统的战斗中，她曾经陷入幻觉，就看到了那样的景象。

　　她曾相信那是真的。

　　但现实中的真奈，给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答案。

　　“……这不是你的错。”

　　初华最后这样对真奈说。

　　蹲坐在台阶上的真奈像是把身体里的力气卸掉了那样，垂下肩膀。

　　“谢谢。”

　　她看向初华，说：

　　“今天晚上，看到你的时候，我知道，终于能够跟你道歉了。”

　　“这让我好过多了。”

　　“然后……”

　　“我很怀念过去的事。”

　　“不过，我不会说什么‘回到过去’之类的话。”

　　“……初华。”

　　真奈对初华伸出拳头，并微笑道：“初华在努力的话，我会祝你成功的。”

　　“……不。”初华握住吉他包的背带。

　　只有一件事情，自己一定要告诉真奈。初华想。

　　她说：“我做的，不是真奈想得那样好的事情。”

　　“？”

　　真奈看向初华。

　　“做什么都一样。”初华说，“我没有在努力，只是随心所欲地活着。”

　　“就像不管当时我做什么，‘海岛’都是会覆灭的那样，现在和未来的事，并不受我掌控。”初华说，“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只是活着而已。”

　　真奈稍微沉默了一下。

　　不过，她没把视线别开。

　　“初华。”真奈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一直在想的事。”

　　什么？

　　初华稍微地多往回转了一点身体，看向真奈。

　　“我在想啊……”真奈说，“海岛出事的那一天，如果我们在岛上，会发生什么？”

　　“我们在岛上……”

　　“对。我们在岛上。”

　　“一起被突击，一起死去，不是吗？”

　　“我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我觉得不一定是这样。”

　　“什么意思？”

　　“我一直想着过去的事，然后，回想起了一些细节。海滩上都是血，当时，有很多海盗尝试逃跑了。”

　　“但他们都没逃掉。”

　　“因为连接水下平台的潜水仓，在第一次被突袭的时候被炸沉了。没有人第一时间想到可以潜水进入那里，搭乘水下平台的迷你潜艇。”

　　“后来，有人想到了这件事。但那时候已经晚了。陆战队登陆，没来得及跑到位置的人们，被清理殆尽……”

　　“但是。”

　　“如果当时我或你在那里，或许能想到。”

　　“因为当周，是我们顺便负责了那一块的巡逻工作。”

　　“——真——”初华发出声音。

　　“初华。”真奈接着说，“当天，我们按照值班表行动，所以，那个时候，我们当然不会在那里。”

　　“但敌人并不是看准了我们值班的时间来的。”

　　“他们只是，恰巧在那个时候，我们去海底检查光缆的时候来了。”

　　“我总是在想，如果差一点呢？”

　　“如果，他们来得早了一点，在我们出发前就抵达。”

　　“或是他们来得晚了一点，在我们返程后才出现……”





第六百四十二章 老乡


　　“一开始，我想到这件事，是感觉到后怕。”

　　真奈说。

　　“我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差一点点就要死了。死神的镰刀从我的颈边划过。”

　　“这让我失去了冷静。”

　　“但后来，我冷静下来后，渐渐开始想到别的可能性。”

　　“如果我们在那里……”

　　“……是不是，有更多的人可以活下来？”

　　“大伙只是行动得晚了一点。”

　　“你或我，可能也想不到。但也可能有想到。”

　　“尤其是你，初华。”

　　“你总是对危险十分敏锐。就像是一头嗅觉灵敏的野兽。”

　　真奈笑了下。

　　“就算任何人都发现不了，我也觉得，你能发现得了。”

　　“发现可行的逃脱路线的速度，很可能会变快。”

　　“这样一来，你应当可以带着一部分人逃跑吧。”

　　“初华。”

　　真奈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初华，说：

　　“那一天，那座海岛，如果我们在那里。”

　　“这件事情，或许就会很不一样。”

　　“那一天的变数是你，初华。”

　　“你有着能力和判断力。你是一个能够将情况改变的人。”

　　真奈说：

　　“而现在，初华，你说你正在一座新的‘海岛’上，而且，面临着同样的风险。”

　　“我会希望这一次，你来得及。”

　　真奈笑了笑。

　　“你就当是一个同乡的祝福吧。”

　　“……真奈。”

　　初华叫了真奈的名字。

　　她迟疑了一下，说：

　　“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我想一个人的生活总是能够加速成长～”真奈伸长手臂，做了个拉伸动作，说，“是我以前改变得太少了。”

　　“……加速成长的是痛苦。”

　　“也许吧？”

　　“……你最近……”

　　“挺好啦，挺好。虽然肯定也有吃苦的地方，但这怎么能避免呢？”

　　“……”

　　初华转而正面看向真奈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在这时候说点什么，但她一时没有组织起合适的语言——

　　就在这时候。

　　嘀。

　　初华听到，脑中传来了一声轻响。

　　玫红色的通讯联络图标弹出来，浮现在黑色的信封上。

　　有通讯拨了进来。

　　初华的眼神往侧面瞥了一下。

　　那是会议通知。

　　祥子那边发过来的。

　　在确定【接出户山明日香】的任务即将执行后，Ave Mujica便进入了战备状态。

　　战备状态下，行动很少会分为白天和晚上，而是在确定会议相关轮班人员醒着的时候召开。

　　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跟先前几次一样，应当是调度上的通知。

　　不论信赖或不信赖，初华都不会在局外人的面前接入会议。这是安全问题。

　　这也意味着，初华该走了。

　　她向前看去，扫视了真奈的脑机指示灯。

　　真奈注意到了初华的视线。

　　“脑机我已经关掉了。”真奈说，“被你拉住的时候，就关掉了。反侦察措施。”

　　“你还记得。”初华说。

　　“很难忘记。”真奈说。

　　于是，初华往前走近了一步。

　　现在，在黑暗中，她几乎是面对面对着真奈了。

　　“你从这里出去后，会有人来杀我吗？”真奈轻轻地问。

　　“不会有人来杀你的。”初华说，“不过，我想告诉你，如果你遇到了麻烦，有可以去的地方。”

　　“哪里？”

　　“有一个组织，叫做Ave Mujica。一般在灰网和地下livehouse活动。你可以留意……这是常规联系方式。”

　　“常规，吗。”

　　“常规。如果遇到了不得不放弃紧急情况，就直接去【填海新地2期】。去【米歇尔乐园】西南侧外围尽头的隔离线那里，报我的名字。”

　　“……我记住了。”

　　初华点了点头。

　　“……”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确实，我早就应该这样告诉你这件事了。”

　　初华说。

　　在这时，脑机灯像是在催促初华那样，又闪了起来。

　　注意到这点的真奈眨了眨眼睛。

　　“嗯——”

　　她往后靠去，把手放在脸前，打了个哈欠。

　　“今天好累啊！”真奈说，“早上5点就去事务所做文书工作了，下午又跑去谈通告，半夜还来挖人……”

　　“……累得不行！”她说，“终于没什么人了，我找个地方躲起来靠一会！”

　　“感觉，今天我会在这儿就这样睡着啊……不过太困了，没办法嘛！”

　　“livehouse里，整天都有嗨多了的人这样子睡着！多我一个，也只不过是往雪堆里多加一片雪花！”

　　“可能，要到上午清洁人员进来的时候，我才会被惊醒，然后离开！”

　　“结果，我睡得太沉了，又是什么收获也没有。”

　　“一个晚上，谁也没见到！”

　　初华因为真奈的话而微笑了一下。

　　尽管在黑暗中，她很确信真奈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她还是这样笑了。

　　“你会因为业绩问题而被扣绩效奖金的。”初华说，“Honeycomb的内部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一点点而已啦。我也是见过大钱的人了。”真奈说。

　　“……谢谢，真奈。”

　　初华说。

　　初华拉上吉他包，轻微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没有再犹豫。

　　她利落地推开门，离开了这间演出厅。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Doloris已接入】

　　【Amoris：喔嚯！Doloris，今天你是最后一个来的！】

　　【Amoris：终于不是我最后了！】

　　【Mortis：连续四次，之后。】

　　【Amoris：不需要统计啦，Mortis！】

　　【Timoris：这是单纯的数据采集。】

　　【Amoris：Timoris，你又——要我说，你们是真的离谱！我住在Roselia属地的时候，觉得自己是方圆几公里内最会熬夜的人，但来到这里后，你们一个个都跟不需要睡觉的一样！】

　　【Amoris：上次Morfonica的家伙们苏醒的时候就是！我刚爬起来，你们都已经确认过情况回来了！这次，Doloris一定也是，刚刚睡着被叫醒！】

　　【Doloris：嗯……】

　　【Amoris：我就说！嘿，你要不要补充一点牛磺酸？】

　　【Doloris：不用。我醒着的。】

　　【Oblivionis：很好。】

　　【Oblivionis：【接出户山明日香】的行动，行动细节已经下来了。】

　　【Oblivionis：接下来，我们开始分配具体任务。】





第六百四十三章 罕见皮肤


　　【Oblivionis：任务安排如下……】

　　【……】

　　电波穿过城市上空。

　　说着“穿着就像砍掉了你的脚”的最新【Boost90】球鞋广告，《商务漫漫谈》节目，【中心区】和【富人区】的车流量情况播报。

　　还有那些不能为人所知的、加密过的、隐秘的谈话。

　　所有的内容夹杂在一起，溢出、蔓延，就像是锡焊过程中点多了的锡。

　　然后，又融化在这座城市里。

　　城市被沟通推进。

　　天光从城市侧面亮起。

　　白天来了。

　　Poppin'Party和Morfonica属地接壤的地方，一些人在高楼的天台和大玻璃窗的后面悉悉索索地准备着。

　　日光从倾斜的角度洒入。

　　他们身边，载有【ECM扰码器】和【查虫器】的长程武器，从厚厚的盖布下面露出一个小角。

　　人们在路面上走过，行色匆匆。

　　他们从城市廉价的区块出发，前往昂贵的区块，进行以小时为单位的迁徙。

　　寻常的一天。

　　太阳升起，又西斜。

　　夜晚再次降临的时候，还是这些人。

　　他们坐上地铁，在二氧化碳浓度过高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默车厢中，回到他们属于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

　　行动倒计时从两天，变成一天。

　　金色头发的音乐人背着她黑色的大吉他包，搭上了通往【工业区】的地铁。

　　嘈杂的人声在地铁站内回荡。

　　音乐人、流浪汉和重度改装者站在彼此身边，却没有人真的关心其他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行动倒计时继续走着。

　　一些属地管理相关的事项，被从临时负责人那里转移回了这片地盘真正的主人那儿。

　　武装被安排上了。

　　人员的调度确认就位。

　　滴答、滴答。

　　行动倒计时从两天，变成一天。

　　星期天来了。

　　……

　　【接出户山明日香行动】，行动当日。

　　Morfonica属地。

　　Morfonica的基地，地下停车场。

　　距离行动开始，还剩下不到6小时。

　　地下停车场变得比以往要热闹一些。

　　鳞粉们来来回回，搬运着武装、防水篷布和电报站。

　　【技术能力】倾向的鳞粉们，在对鳞粉们支援用的车辆进行最后的校正。

　　人手稍微有点少。

　　因为Morfonica的帮众存在过度用药和大面积的肢体更换，所以这里的义体医生需求，比任何一支乐队帮派都要更大。

　　鳞粉之中【技术能力】高的人，基本都把时间和金钱花费在了购买义体医生相关的学习芯片上面。

　　这让Morfonica的属地内，相对来说缺乏车辆维修·改造方向的人才。

　　沙沙。

　　一名鳞粉从一辆改装过的【加那利】下面钻出来，又匆匆赶往下一架。

　　那看起来十分忙碌。

　　“也许我们在这方面，才应该向Afterglow借点人。”

　　一旁，海铃看着这幅景象，说。

　　身着西装的海铃坐在覆盖着防水帆布的板条箱上，一边确认【黑独角兽】和【觉】的状态，一边用余光看着周围的状况。

　　她将这两把刀从刀鞘里稍稍拔出，根据刀身上的反光，进行着判断和比对。

　　“毕竟，这座城市里，就没有比Afterglow的帮众更懂车的人了。”海铃说，“不懂车，都加入不了她们的帮派。”

　　海铃的确认完毕了。她将刀身插回刀鞘之中，往板条箱侧面轻巧地一跳，落在地上。

　　板条箱后面的景象，也就此露了出来。

　　在板条箱背后，是那台巨大的浮空车，【AirV-6】。

　　跟一周之前相比，它的模样已经完全改变了。

　　原本浅色的车体，变成了低调的鼠灰色。外暴露式的武装搭载口被额外收入车身，车身侧面，喷绘上了不显眼的公司标识。

　　原本，它就是一台标准的原型车。但在经过处理后，它已经变得跟在乐之城上空飞行的大企业家们的浮空车相差无几了。

　　浮空车旁，喵梦和初华站在车门口处，和内部的睦对接，进行着最后的确认。

　　喵梦和初华都和海铃一样，穿着正式的西装——喵梦是西装裙，初华是西装裤，标准配置。就像真正的企业家的保镖那样。

　　喵梦还额外戴了墨镜。不过，这墨镜现在暂时被她推了上去，架在了脑门上。

　　“不懂车，都加入不了Afterglow……那不是谣言吗？它听起来就像是‘不寻求灵性庇佑，你就无法获得安宁’的那种往脑机里面使劲塞的垃圾邮件。”

　　喵梦在对接的过程中，也不会忘记聊天的。

　　她盘腿坐在稍微矮一点的箱子上面，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头也没回地跟海铃说。

　　喵梦虽然穿着黑色的西装裙，但却也没那么讲究。

　　或者说，她讲究的地方总是很奇怪。

　　海铃看了她一眼，决定不去在意这种细节。

　　“【必须懂车】听着很像谣言，但是是真的。”海铃说，“我看过Afterglow的帮众招募要求。”

　　“真写明了【懂车】？”

　　“不是，是写明了‘只招收【农业区·工业区·港区】本地人’。”

　　“啊？”

　　“她们判断是否是‘本地人’的方式，就是看对方是否懂车。【技术能力：6】以下是看开车水平，【技术能力：6】以上是看修车水平。”

　　“欸……”

　　“啊，【智力】高的话，好像也有修车载中控的需求。记不太清了。不过Pastel Palettes的丸山彩在那片儿打过工。虽然那个时候，Afterglow也还没有成立就是了。”

　　“这样啊……等等？什么！？啊——啊？真的假的？那个丸山彩！？”

　　“是谣言。我从聊天版上看的。”

　　“这回又是谣言了啊！”

　　“……好了。”

　　轻轻的声音从【AirV-6】中传出，睦在车门后面探出了脑袋。

　　睦也穿着西装。和当时祥子的那套西装裙很像。

　　这身对她来说，倒是比较罕见。

　　“中控确认好了。”

　　睦说。

　　谈话中的海铃和喵梦都停了下来，看向睦。





第六百四十四章 互联网真可怕


　　睦又往外面走了一步。

　　浮空车出口处相当陡峭。

　　站在那儿的初华伸手帮了一把，扶住睦，帮她从那里面翻了下来。

　　“喂，Timoris，Doloris好像把你的工作抢了。”

　　喵梦抬眼一瞥，说。

　　“还真有点遗憾。下次我会注意手脚更利落点，争取赶上更多的机会。”

　　海铃随口应和。

　　她走向【AirV-6】旁边。

　　在喵梦附近，四人再次聚集。

　　“中控检查好了，接下来，就只等出发了吧。”海铃说。

　　“我想是的。”初华回答她，“不过，要等Oblivionis回来才决定。”

　　“老大在病房留得可真够久的。”喵梦终于合上了她的笔记本电脑，“谈话总是没个结束！”

　　睦点头。

　　海铃看了看睦。

　　但更多的还是把目光滑向旁边的初华。

　　初华是在昨天，也就是周六的凌晨，完成了【中心区】的所有对接任务后返回的。

　　她的汇报给得很明确，行动时间准确地传达给了户山明日香，中途没有遭遇意外。

　　按理来说，这是相对轻松的一次行动规划。

　　但是，海铃总觉得，回来的初华有哪里不一样了。

　　“（……）”

　　海铃说不上初华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数年来作为雇佣兵工作的直觉告诉她，初华的状态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地回归”的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

　　初华看着睦，像原来一样微笑。

　　微笑着的初华跟出发去【中心区】时，和海铃谈话时那个犹豫的初华，不太一样了。

　　“（发生什么了？）”

　　“（看起来，不像是遭遇了什么糟糕的事……不过……）”

　　沙沙。

　　海铃的脚动了动。

　　她准备走上前，和初华稍稍谈几句。

　　但就是这时候。

　　沙沙！

　　更大的声音，从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传来了。

　　嘈杂的脚步声，手拍在裤装外侧的声音，敬礼的声音，问好的声音。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看了看彼此，往外走了几步。

　　她们扒到板条箱旁边，从上到下，一个一个探出头来。

　　她们看到，一名年轻的女性从电梯那儿出来。

　　此刻，这名女性在电梯口短暂地停下了，正和前来问好的鳞粉短暂地交谈着。

　　女性有着靛蓝色的，灰度很高的头发，她身材小巧，戴着厚厚的黑框方眼镜，打扮朴素，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像是乐之城路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

　　“眼镜，发色，鳞粉会像对我们问好一样、跟她问好……那就是RAS派来，要跟我们一起行动的【大人物】，LOCK？”

　　在睦的脑袋上伸长脖子的喵梦问。

　　“从外形比对来看，有98%的相似性。”

　　她下方的睦说。

　　喵梦的眼眶预置件闪了闪。光标在LOCK的身上扫了扫，锁定在腰间。

　　在那里，有一把武士刀。

　　光标停留了片刻，并最终得出了扫描结果。

　　【武士刀：爪磨】。

　　能够增加电子伤害，并在接触时触发电击效果的不朽武士刀。

　　扫描结果被上传到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里。

　　“就是她。”海铃说。

　　“欸……第一次见到本人。”喵梦说，“明明被称为【吉他狂战士】，外形却很纤细啊。”

　　在乐之城，使用近距离武器的人不少。

　　不过，由于近距离作战需要更加接近目标任务，风险也会更高。通常，使用近距离武器的人相对高挑、强壮，相对于黑客和技术人员来说，近距离作战人员身上，进行过更多的改造。

　　不过，面前的LOCK，却完全看不出这一点。

　　“能扫描她身上有什么义体吗？”喵梦低声问，“这么小的个子……也就比老大和Mortis高一点儿吧？这得装多高密度的人工关节和人工肌群啊？我很好奇！”

　　“再进一步的扫描就不礼貌了。”海铃说，“事实上，你刚才的扫描就蛮没礼貌的。你可以等她过来，直接问她。”

　　“问这种东西，她会不会砍我啊？”

　　“原来你扫描的时候不怕被砍啊。”

　　“是【反应】倾向的【大人物】？”

　　在海铃和喵梦交谈的时候，初华问。

　　“灰网上说，是【反应】和【技术能力】双倾向。”睦回答，“【技术能力】会更高。”

　　“太好了～”喵梦吹了声口哨，“不是我的同类竞品！”

　　“这也意味着如果你出事，没有同岗位的人可以救你了。”海铃说。

　　“哎，哎！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Morfonica不是有黑客能支援吗！”喵梦说，“哎，对，比起这些东西，还有那个呀，那个！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

　　“听说她喜欢那个户山香澄！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啊？”

　　“八卦啊。”

　　“嘿……战斗上的事，我们可以到时候用自己的眼睛看！这种事情，自己的眼睛可看不出来！”

　　“那种事没法知道吧。如果你要说私交的话，不是说和户山明日香吗？这次的沟通是建立在她们俩有私交的基础上的。”

　　“可是，网上都说……等等。夹在姐妹之间的……我闻到了好超梦题材的味道……”

　　“我闻到了你的脑机在接下来的某天将被外部攻击点着的味道。”

　　“哇！别在行动前说这么可怕的话！”

　　“RAS的LOCK。网站上是说和宇田川亚子有私交。”睦忽然说。

　　“喔！Mortis，你果然也关注？”喵梦向下望去。

　　“那边……”睦说。

　　“……网上还能查出这种东西啊。”初华有点在意，第一次开口。

　　“现在互联网的力量是很强大的。”海铃说。

　　“【大人物】的人际关系，可是乐之城地下板块上的热门内容！”喵梦说，“相关的黑超梦普遍要溢价30%以上——如果我们此行能挖出一点——”

　　“……”

　　睦从刚才起，就欲言又止。

　　“怎么了？”

　　海铃注意到了，并问。

　　“LOCK在看我们。”

　　睦说。

　　“……”

　　初华、海铃和喵梦立刻同时抬起头。

　　“那个……你们好？”

　　不远处，LOCK看向初华、海铃、喵梦和睦的方向。

　　她犹豫着，打了个招呼。





第六百四十五章 girl's talk


　　Morfonica基地。

　　地下。

　　病房。

　　身着西装制服裙的祥子抱着双臂，站在白色的病房墙边上。

　　在她的身前，Morfonica的四位首领，桐谷透子、广町七深、二叶筑紫和八潮瑠唯已经醒了，坐在床上。

　　比起前几天，她们的状态很明显地又更好了一些。

　　尽管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但留置管、鼻饲管和电极都已经拔掉了，只剩下了一些在不醒目的地方留下的检测装置。

　　人也已经都坐起来了。

　　此刻，她们跟祥子一样，脑机灯闪烁着。

　　每个人的脑机都是连接到网络上的。

　　视网膜上，投影出讯息。

　　祥子与四人面对着面，但在场的并非只有她们五人。

　　脑机界面上，是一个为了交流而新建的临时线上会议室。

　　除了祥子的Ave Mujica图标、桐谷透子、广町七深、二叶筑紫和八潮瑠唯的Morfonica图标以外，还有两个图标。

　　一个是紫、黑、蓝三色、颇具现代感的RAS图标。

　　通过这个图标接入的，是RAS的领袖，CHU²。

　　还有一个，是黑红双色，飞扬的Afterglow图标。

　　通过这个图标接入的，是已经回到Afterglow的二把手，青叶摩卡。

　　脑机内，消息一条一条弹出。

　　四方交流着情况。

　　都是些军备和人员的调度情况。

　　通话栏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其他话了。

　　信息交流在紧张的氛围中进行了一段时间。

　　……

　　【CHU²：……数据记录Check3。】

　　【CHU²：Hey，LOCK已经到你们那儿了。】

　　【青叶摩卡：……嗯？】

　　【青叶摩卡：啊～到了，到了～我看到进入记录了～】

　　【CHU²：刚才的犹豫是什么意思？】

　　【CHU²：喂，摩卡，这事儿交给你真的没问题吗？】

　　【青叶摩卡：哎呀～只是开个玩笑～】

　　【青叶摩卡：我刚刚分心在确认别的状况啦～】

　　【CHU²：那你就直接说‘刚刚分心了’啊！】

　　【青叶摩卡：欸～别那么紧张啦～】

　　【青叶摩卡：心态放轻松，才容易办成事嘛～】

　　【CHU²：马上就要行动了，这种时候还要放轻松……我真搞不懂Afterglow的家伙们。】

　　【CHU²：在RAS，这种情况绝对是不可能存在的。】

　　【青叶摩卡：哎呀～别这么说～】

　　【青叶摩卡：八潮，Oblivionis，Morfonica和Ave Mujica的对接怎么样了？】

　　【八潮瑠唯：已经对接完毕了。】

　　【Oblivionis：【填海新地1期】完全回交。【填海新地2期】部分转交负责。】

　　【青叶摩卡：真是可靠的联盟呢～我们可能不是“1+1+1+1”，而是“2+2”吧？】

　　【CHU²：怎么想都是“2+1+1”吧。】

　　【青叶摩卡：好伤心～我还以为我们在【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合作过了～已经是盟友了呢～没想到，RAS不是只会在面对Roselia的时候这样～】

　　【CHU²：这样是什么意思？】

　　【青叶摩卡：哎呀～】

　　【CHU²：Jesus，怎么比跟凑友希那说话还难搞？】

　　【青叶摩卡：放心～我们的领袖，也跟Roselia稍微有点那个～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作为同样跟Roselia不对付的集团，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就像【填海新地2期】的时候一样～】

　　【八潮瑠唯：我们现在要对抗的，不是Roselia吧。】

　　【青叶摩卡：喔，对啊～】

　　【CHU²：Oh！】

　　【Oblivionis：……】

　　祥子能感觉到青叶摩卡往下调节了一下现场的气氛，让大家不要被势头很盛的CHU²带跑了节奏，导致在行动前的过度紧张。

　　有青叶摩卡在主持局势，祥子便没有多做什么，只关注了自己的事情。

　　她确认着脑机中的路线图，最后确认了一遍和Morfonica的人员们的远程对接状态，看着目标写字楼【群星】顶部的无人机航拍实景图。

　　祥子很难得的，在最终决策时保持了清闲的状态。

　　要说感想……

　　她不是很喜欢这样。

　　可以的话，祥子更希望自己是那个指挥者，而不是被指挥者。

　　不论在指挥的人有多么的值得相信，人终究是不能够被完全信任的。被指挥只会让祥子感觉到紧张、不适和隔着厚布的针扎感。

　　但是现在，情况是这样，祥子不会多说什么。

　　在这个任务中，她是二级决策者。

　　她会暂时听从指令，并交流必要的问题。

　　【青叶摩卡：哦对，最后再确认一下～CHU²，户山明日香那里，有过来新的通讯吗？】

　　【CHU²：No。】

　　【青叶摩卡：OK~】

　　两天前，星期五的下午，初华在咖啡馆【Home Street】遇到了户山明日香。

　　在祥子的授意下，初华将“周天将执行行动”这件事告知了户山明日香。

　　那个时候，明日香明确地接收到了指示，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RAS那里，有能与户山明日香保持通话的通讯线路【K1线】。

　　为了避免发生被查到，【K1线】只在紧急时刻启用。

　　而自周五之后，户山明日香并没有从这条线路中拨来通讯。

　　【Oblivionis：目前没有异常。】

　　祥子说。她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了。

　　【Oblivionis：对接都结束了。那么，没有特殊情况，我和Ave Mujica开始按计划出发。】

　　【八潮瑠唯：好的。】

　　【青叶摩卡：拜托你了～】

　　【CHU²：你要是对LOCK做了什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青叶摩卡：在开始之前，就先威胁同伴吗～】

　　对话相对轻松。

　　但祥子听到频道里传来杂音。

　　病床旁边，二叶筑紫和广町七深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脑机上。

　　她知道，RAS、Afterglow和Morfonica，开始专注于行动了。

　　那些杂音，是交流信号的调频声音。





第六百四十六章 关键行动


　　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自己这边，当然不能马虎。

　　尽管筑紫和七深现在已经不再能够分心关注周围的状态了，祥子还是礼貌地点头向已经进入战备状态的二人道别。

　　在同瑠唯及透子挥手过后，祥子走出了房间。

　　踏、踏。

　　带有跟的皮鞋在走廊里，敲出空旷的回声。

　　祥子在走廊上向前走去。

　　她将手伸向腰侧，抽出别在腰上的物件，又打开了义眼中的全身扫描。

　　【涅槃】，确认。

　　【青牙】，确认。

　　祥子来到电梯处。

　　她进入电梯。

　　电梯缓缓向下。

　　【刀具回收装置】，确认。

　　【掌中弹道协同处理装置】，【歧路司】的义眼，【黑蝴蝶】义体肝脏……

　　叮。

　　电梯抵达了停车场层。

　　电梯门打开。空旷的停车场和来回穿梭的鳞粉，出现在眼前。

　　比平时混杂更多交谈声的嗡鸣杂乱地响着。

　　祥子向外走去。

　　手碰到腰后的枪。

　　祥子微不可察地停顿，但她最终把【骄傲】拔了出来，确认弹容量。

　　枪在手上转了一圈，又被插回了后腰。

　　她向前，点头同停下来打招呼的鳞粉示意，径直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AirV-6】停靠的地方。

　　Ave Mujica的队友们和需要同行的LOCK，现在就在那儿。

　　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在交流情报了。

　　祥子只需要跟她们汇合——

　　祥子在转过弯的时候停了下来。

　　鼠灰色的【AirV-6】前面，她确实看到了初华、海铃、喵梦、睦和已经在这里的LOCK。

　　但是，跟祥子想象中的场景有一点不同。

　　“LOCK小姐，刚才只是一个意外！”

　　初华、海铃、喵梦和睦围着LOCK，在解释着什么。

　　“我们只是因为看到您比传言中更漂亮。”喵梦说，“所以，才会一直盯着您看——”

　　“你不要解释了。”海铃立刻打断喵梦。

　　“我们只是想了解您。”睦说。

　　“没，没错！因为我们喜欢——”喵梦说，并给初华使眼色。

　　“啊？”初华完全不知道喵梦这是想要传达什么意思，没能做出动作。

　　至于当事人的LOCK，则一脸茫然地站在所有人中间。

　　“……这是在干什么？”

　　祥子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

　　“呃。”

　　喵梦在看到祥子过来的瞬间卡住了，就像是超梦上一段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影像。

　　“在解释情报搜索上的礼节和善意的表现形式。”

　　睦说。

　　祥子看向Ave Mujica的四人。

　　“我想我们现在要解释的人，又多了一个。”

　　海铃说。

　　……

　　同一时间。

　　Poppin'Party写字楼，【群星】。

　　灰蓝色调的房间之中，户山明日香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窗外的光线从点状、带状的冷光，变成笼罩着朦胧雾霭的暖光。

　　户山明日香稍微地动了一动。

　　她抬起头，发现天已经亮了。

　　“……”

　　这意味着，数小时之后，RAS的人就会来接走她了。

　　这是在两天前的咖啡馆【Home Street】里面，RAS找来的合作者传递的信息。

　　户山明日香又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RAS说好的抵达时间，还剩下3小时。

　　而距离RAS说“开始出发”的始动时间，只剩下不到2小时了。

　　“……”

　　户山明日香捏紧了放在桌上的手。

　　自己必须在这时间之中做出决定。

　　她交替看着脑机里的两份报告。

　　一份是由咖啡馆里的相关人员递给她的，RAS说的时间点执行报告。

　　另一份，是户山香澄那边的治疗报告。

　　户山香澄还在接受与POPY解除共鸣的治疗。

　　已经数天了。

　　到目前为止，还在进行。

　　那看起来并不是很简单就能完成的事。

　　“（已经等到最后了。）”

　　户山明日香想。

　　“（到了必须，要做出决定的时候……）”

　　“（姐姐在努力。）”

　　“（我知道。）”

　　“（我知道……）”

　　“（我的离开，绝对会在Poppin'Party内部，造成地震吧。）”

　　“（在这个时期，造成这种影响……）”

　　“（……会动摇到Poppin'Party的根基吧。）”

　　“（可是……可是。）”

　　“（我已经像这样，等了如此之久了。）”

　　“（这次，也要继续等待吗？）”

　　“（万一，姐姐失败了……）”

　　“（再等下去，我再不离开，真的是好事吗？）”

　　明日香将手放在了虚拟投影面板上面。

　　她的手绕开时间点执行报告和香澄的治疗报告，放在了标名为【K1线】的通讯界面上。

　　那是户山明日香和RAS的紧急沟通线路。

　　这本来是LOCK还在作为Poppin'Party的储备人员学习的时候，为了方便沟通，明日香和LOCK自己弄的通讯线路。

　　在LAYER转投RAS的事件过后，LOCK随之离开，这条线路就变成了RAS和明日香的通讯线路。

　　在CHU²上一次通过这条线路同明日香沟通的时候，说过“随时联系”。

　　“……”

　　明日香的手在空中顿住。

　　她犹豫了几次，都没有按下去。

　　“……哈啊。”

　　最终，明日香看向香澄的治疗报告。

　　治疗不一定有结果。

　　明日香最终想到的，还是这个客观的事实。

　　她叹息了一声。

　　手，被从界面上收了回来。

　　“姐姐，我们曾经说好的。”她说，“我不会让姐姐出事的。姐姐遇到了麻烦，就由我来帮助姐姐。”

　　“因此……”

　　“……我是时候这么做了。”

　　“不。”

　　“我早该这么做了。”

　　包含【K1线】紧急通讯界面在内的各个界面，被关掉了。

　　户山明日香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向拉着窗帘的，巨大的窗玻璃处。

　　她拉开了窗帘。

　　窗外。

　　乐之城上空，广告飞艇和电台、新闻台和快递公司的无人机，在空中飞着。

　　天色渐明。

　　过了一段时间，上班高峰期到了。

　　空中的道路也开始繁忙。

　　在飞艇和无人机之外，浮空车的身影开始渐渐浮现。

　　这情况持续了一阵子。

　　深色的浮空车，有条不紊地从航道上穿过，飞往各大厦的屋顶。

　　远方。

　　一架鼠灰色的浮空车，沿着南边的航道，缓缓飞向【中心区】的方向。





第六百四十七章 新品溢价


　　【AirV-6】浮空车。

　　内部。

　　电子仪表在车壁上闪烁。

　　引擎嗡鸣。车身随之微微震动。

　　祥子、喵梦和初华坐在车门旁边。

　　祥子闭着眼睛。初华在确认枪械的情况。喵梦调整着脑机里的内容，红色和绿色的光点在她的后脑处交替闪烁。

　　睦坐在副驾驶座，小声地指挥行程。

　　海铃坐在驾驶位。她在睦的指示下轻微地调整控制杆，转动它，微调浮空车行进的方向。

　　嗡嗡。

　　浮空车从Morfonica属地【小歌舞伎区】的浮空车轨道，并入【中心区】的浮空车轨道。

　　大角度的拐弯，让车体轻微地震动。

　　这让喵梦轻微地抬起头来。

　　“跟【AirV-3】相比，最新的型号，震动的频率和噪音都明显地下降了！”她吹了声口哨，说，“舒适性提升这么多，果然，金子都是花到有用的地方！一分钱，一分货！Timoris，可控性怎么样？”

　　“有提升，但并不是很多。”海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如果内装没有质的改变，那还是有溢价的空间。”

　　“溢价了21.3%。”睦在侧面说。

　　“嘶……！”喵梦抱住自己的手臂，打了个激灵，笑道，“真不敢相信！几年前，我还觉得这辈子的梦想搭乘一次浮空车了！而现在，我甚至都能比较出不同浮空车的好坏！”

　　“你应该习惯这件事。”闭着眼睛的祥子说，“我们现在是公司首脑、高级雇员和保镖。以我们现在的身份来说，我们对于乘坐不同的浮空车一事，应该是很习以为常的。”

　　“还没有到地方，就要维持身份设定吗？”喵梦凑过来，用肩膀撞了撞祥子的肩，说道，“Oblivionis，你还真是注重世界观呢～”

　　“只有养成习惯，才能够在关键时刻做到最好。”祥子说。

　　初华看了看挤在一起的祥子和喵梦，又看向窗外。

　　浮空车稳定地飞着，远处，已经能够隐隐约约看见耸立的【群星】大楼了。

　　于是，初华又看向后方。

　　“LOCK小姐还没有出来吗？”

　　初华问。

　　LOCK和Ave Mujica的五人一起登上了【AirV-6】浮空车。不过，从起飞开始，她就一直待在车厢最后部，被用门挡分隔开的地方。

　　“LOCK小姐说，她需要在行动前集中注意力。”睦的回应从前方传来，“这是她的习惯。”

　　“我也想在行动前吃奶酪千层饼！”喵梦说，“今后我会说，这是我的习惯……”

　　沙沙。

　　车厢最后，门挡在这时候被拉开了。

　　“唔。”

　　喵梦用手捂住嘴。

　　但很快，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嗒、嗒。

　　高跟鞋敲打在车厢内部的声音传来。

　　纤细的手推开门档。

　　……应该是LOCK的女性，从门档的背后走了出来。

　　LOCK进入，她出来。从逻辑和扫描结果来看，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

　　这还是一个人吗？

　　发色是一样的，瞳色也是一样的。身高、身材也是一样的。

　　可是，最关键的东西，全部都不一样了。

　　从车厢后部出现的女人，摘掉了黑框的眼镜，将原本编起的头发全部放了下来。

　　与原先低着头，十足学生气的模样不同，她此刻抬起头，笔直地站着，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危险的、成熟的气息。

　　“我准备好了。”

　　LOCK说。

　　连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更低沉，更有力了。但音色没有变。果然，还是本人。

　　“好的。”

　　祥子点头，并回答了她。

　　“……也许我更应该学习这个。”

　　喵梦非常小声地说。

　　浮空车向前滑去。

　　路上，与其他浮空车擦肩而过。

　　它与那些它路过的同类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期间，还有BCPD的巡逻无人机盘旋，经过。

　　在多年来一直负责乐之城载具售卖的Afterglow的二把手摩卡提供的，良好、合法的浮空车资格证件，绝对真实可靠。同样的，这些一直开着扫描摄像头的无人机，也只是擦身而过，而没有发现异常。

　　浮空车没有遭受阻碍，一路向前。

　　前方，【群星】的写字楼，已经越来越近了。

　　“都做好准备。”

　　祥子说。

　　“我们就要降落了。”

　　……

　　同一时间。

　　【群星】内部。

　　坐在自己房间内的户山明日香，将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和文印材料放进了公文包。

　　她拉上公文包，站起身来，推开椅子。

　　就像她此前任何一次去参加Poppin'Party的会议的时候，一样。

　　明日香走出房门。

　　门口没有保镖。

　　平日里，明日香出行，是会有专人在此等候。

　　今天没有人在，是因为明日香对随身人员通报的不是“自己要会见重要人员”，而是“一整天都在【群星】大楼内部工作”。

　　而今天，户山香澄在接受治疗，Poppin'Party的其他几名首领，也各自有会见、外出的任务。

　　首领均不在，CiRCLE进入二级安防状态。

　　户山明日香的保镖被从门口抽调到楼梯口和能够监视到外部玻璃幕墙的侧面房间内，在可以及时转移增援的情况下，更多地注意外部可能来的攻击。

　　……而不是注意内部人员自行离开的风险。

　　明日香夹着公文包，回身，关门。

　　锁门，穿过走廊，用自己的身份认证启动电梯。

　　13层、23层、33层。

　　红色的数字跳动着。

　　电梯到了。

　　明日香走进了电梯。

　　她按了通往顶层的按钮。

　　电梯上升。

　　明日香夹紧了公文包。

　　公文包里，有装着电子数据的硬盘，保留了多种Poppin'Party自有端口的笔记本电脑，和只被允许进行书面留档的秘密文件。

　　那里，有关于Poppin'Party的一切。

　　有被别人知道，就能够改变Poppin'Party的一切。

　　“……”

　　户山明日香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

　　监控摄像头，同时也拍到了这一幕。





第六百四十八章 错开的信息


　　户山明日香当然知道，自己被拍到了。

　　她并不担心自己被拍到。因为，她搭乘电梯，并不算是一件奇怪的、足以引起行星警惕的事。

　　这件事，她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加明白。

　　通往顶层的电梯，只有一部。

　　等发现她前往顶层，下方人员检查，汇报，再递交给Poppin'Party……

　　她早就已经走了。

　　与之相比，专门把监控摄像头搞坏，反而是一件更加有风险，会引起怀疑的事情。

　　嚓嚓。

　　电梯开始减速。

　　最后，停了下来。

　　顶楼到了。

　　门缓缓打开。

　　外部的风吹了进来。

　　电梯门打开，正对着的，就是浮空车的停车坪。

　　原本有“行星”站岗的位置上，并没有人。

　　因为户山明日香跟今天负责【群星】顶层值班的行星们说，她和她的保镖们要进行浮空车停车坪的【外部防御监测设备】的定期检查。

　　因此，今天不需要安排顶层值班。出于节约人力的考虑，把行星们安排去加强了CiRCLE地下部分的防守。

　　这种安排，以前并不是没发生过。

　　在Poppin'Party的其他首领都有事务在身的情况下，Poppin'Party的小规模人员调度，是由户山明日香说了算。

　　因此，行星们并不意外，就执行了这项决定。

　　户山明日香的保镖们，知道明日香一整天都在大楼内。而大楼内各层都有安保人员，因此不需要贴身跟随。

　　【群星】顶层的行星们在离开时，则认为户山明日香已经明说会同保镖一同来到顶层，因此，也没有对户山明日香的出行抱有任何疑问。

　　错开的信息差，让保镖和屋顶的行星守卫，都认为对方会跟在户山明日香身边。

　　由此，一个空隙被创造了出来。

　　嗒、嗒。

　　户山明日香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电梯门在背后合拢。随后，开始下降。

　　外部，风呼啸着。

　　明日香向外走去，并听到了浮空车降落的声音。

　　一辆鼠灰色的，并不起眼的寻常企业型号【AirV-6】浮空车，正从空中慢慢地下降到【群星】顶部的浮空车停车坪上。

　　就如同RAS派人通知的那样。

　　接她的人，准点到了。

　　没有特殊汇报，没有警告。

　　没有人起疑心。

　　因为明日香早就用一个名叫【非凡金工】的空壳公司的名字，登陆了今天的这次会面。

　　这辆浮空车，是和此前无数停靠在【群星】大楼上的企业浮空车一样，按照标准的流程进入这栋大楼上方。

　　明日香做好了所有的手续。

　　一切都是正规的。因为她自己，就是正规流程的最后审核人。

　　如果要说谁能发现这个异常，恐怕，就只有今天本来应该在【群星】顶层执勤的那些行星们。

　　明明说好是要进行浮空车停车坪的【外部防御监测设备】的定期检查？

　　怎么会在安排有定期检查的日程里，安插与企业家的会面？

　　如果他们在这里，想必会产生这样的疑惑。

　　但现在，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们已经被户山明日香调去了CiRCLE的地底。

　　在那里，可无法看见【群星】顶层的来宾情况。

　　嗡……

　　沙沙。

　　风推开地面上的尘灰。

　　浮空车停在了停车坪上。

　　门侧向滑开。

　　车门打开后，靛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

　　“好久不见。”

　　LOCK撑在车门旁边。

　　“小明，你看起来比原来疲惫多了。”

　　LOCK看着户山明日香。她的声音在引擎的嗡鸣声中响着。

　　在LOCK身后。稍微更靠车门一些，举着【M-179E阿喀琉斯】技术精准突击步枪的初华，和靠得更隐蔽，藏身在掩体背后，按着脑机的喵梦，正处于戒备状态当中。

　　“那已经是很原来的事了。”

　　明日香轻轻地说。

　　她向前走去。

　　“不算上线上的话，自你去RAS之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明日香说。

　　她看了看LOCK。

　　“六花，你也变了不少。”明日香说，“你的气质完全改变了。”

　　“我早就知道你能做到，但没想到这么快。”她说，“明明，还不到三年。”

　　“……时间总是改变人很多。而且，我现在叫LOCK了。小明，你应该知道的。”

　　LOCK说。

　　她伸出手，准备将走来的明日香拉上浮空车。

　　“抱歉。”明日香笑了笑——尽管那只是一个相当勉强的笑容——

　　她说：“我只是习惯了。我原本就很喜欢你的名字。”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想，我会不高兴的。”

　　LOCK说。

　　与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地高兴起来，笑容也还带着忧虑的户山明日香相对应的，LOCK看上去比她显露出的表情要更加喜悦。

　　“你会喜欢RAS的，小明。”LOCK说，“我不会对Poppin'Party，香澄小姐，和你的选择说什么。我只想告诉你，能和你再次一起共事，我很高兴。”

　　“……谢谢。”

　　明日香在这场寒暄的最后，终于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的像是笑容的笑容。

　　她走到了浮空车旁边。

　　LOCK伸出手，拉住了明日香的手。

　　……

　　“（到头来，我们是过来听【大人物】的感情史的吗？）”

　　看着LOCK动手将明日香拉上浮空车，藏身在掩体后面的喵梦忍不住，在Ave Mujica的脑机共同频道中说道。

　　“（听这种东西，我的牙会掉下来！）”她说，

　　“（真的吗？就属你听得最认真了。）”

　　驾驶座的海铃回话道。

　　“（准备返航了。）”

　　祥子看着LOCK拉上明日香，估摸着离开的时机，说。

　　然而，就在这时。

　　““！””

　　一直没有说话，专注地注视着场中情况的初华，和虽然聊天聊个不停，但还是用并行脑机执行了扫描任务的喵梦，脸色忽然同时变了。

　　因为，在远处，视线的尽头，停机坪对面的小楼内——

　　有东西在运作。

　　半透明的电梯门背后。

　　电梯在工作。

　　它减速，然后……

　　它再一次，回到了顶楼。

　　叮。

　　轻响。

　　回到顶楼的电梯，打开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意外性满点的人


　　【中心区】。

　　CiRCLE，地下。

　　某间房间。

　　哧……

　　气动门发出轻响，向两侧缓缓打开。

　　“……哈啊！”

　　急促的喘息声。

　　身穿白大褂的市谷有咲从气动门后面闪出，匆忙地冲进房间。

　　“——香澄！”

　　一进房间，她就立刻叫着，看向前方。

　　灰蓝色的房间。前方，有着一口大玻璃缸。

　　这里是先前香澄曾接受“与POPY的共鸣的解除”的地方，也是不久前，有咲和明日香对谈的地方。

　　然而。

　　“香澄！”

　　大玻璃缸的一侧，此刻破碎了。

　　看上去，像是活动玻璃板在没有做支撑的情况下被强行开启，所以落在地上，摔碎了。

　　白色的雾从玻璃缸中溢出，弥散在空间里。

　　到处，都是一片雾蒙蒙的。

　　玻璃缸里没有人。

　　香澄不在大玻璃缸里了。

　　……

　　【群星】。

　　顶楼。

　　电梯门打开了。

　　首先注意到这件事的初华抬起【M-179E阿喀琉斯】技术精准突击步枪的枪口。

　　喵梦也立刻释放了脑机里用来进行【快速破解】的RAM。

　　会有人来顶楼。

　　因为户山明日香的动作很快，Ave Mujica的浮空车降落的时间点也卡得很准，这件事发生的可能性很低。

　　但很低，并不意味着“没有”。

　　因为行动计划中，明日香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关闭电梯的监控。

　　所以，“Poppin'Party会在浮空车上升之前就发现异常，安排人员第一时间赶来”这种情况，也是在行动之前，摩卡、CHU²和祥子的三方行动确认会议之中，就被考虑过的。

　　电梯也是被调查过的。

　　写字楼【群星】通往顶层的这部电梯，最多能够容纳六人。

　　大型武装和长程武器，最多能进一台。

　　而【AirV-6】内部，是Ave Mujica的五个人和LOCK。

　　外部，还有在紧急时刻会赶来的，Morfonica已经做好骇入准备的本地无人机。

　　从人数和质量上来看，都不是打不了的情况。

　　“强行处理后离场”这个方案，有着和“完美离场”相仿的，很高的成功率。

　　“……”

　　初华的手已经扣在扳机上了。

　　祥子侧身在浮空车的车窗旁边，向外望去。

　　海铃也把手放在操纵杆上，做好了强行撤离的准备——

　　电梯门，越开越大。

　　踏。

　　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并不是一拥而出，占领掩体的六人组行星小队。

　　走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踩在地上的，也不是沉重的军用烤瓷片防弹靴。

　　而是薄薄的化纤拖鞋。

　　“……”

　　踏、踏。

　　没有佩枪，也没有佩防弹武装。

　　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穿过狭窄的电梯间，来到了天台。

　　日光从倾斜的屋檐上方投射下来，落在来者的脚边，又落在了她穿着的纯白色的长袍上。

　　“……！”

　　就像不久前的那个夜晚一样，同样的人到来了，站到了天台上。

　　Poppin'Party的绝对领袖。

　　【非凡之星】，户山香澄。

　　她站在那儿，褐色的半长发在风中飘扬。

　　“太好了。”

　　看着引擎嗡鸣的【AirV-6】，和正在被接上【AirV-6】的户山明日香，户山香澄说。

　　“小白的时候，我没有赶上。”

　　她说。

　　“这一次，好像是赶上了。”

　　……

　　“——！”

　　隔着车窗看到眼前的景象——看到户山香澄出现在电梯间外部的那一瞬间，祥子心头狂跳。

　　在行动计划书中，户山明日香那里提到的情报是：

　　在她安排的时间段里，Poppin'Party的其他领袖都处于难以及时到场的情况。

　　所以，撤离计划才能够顺利执行！

　　但现在，可不是这样。

　　最危险的情况发生了。

　　户山香澄来了！

　　这跟行动计划书不一样！

　　被背叛了！？

　　祥子几乎是立刻看向户山明日香。

　　但是。

　　“……”

　　户山明日香脸上的表情同样错愕。

　　祥子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微表情。

　　看上去，明日香并没有说谎。

　　户山香澄执行了户山明日香预想外的行动。

　　“……”

　　【M-179E阿喀琉斯】黑洞洞的枪口，从在LOCK抬起的手的腋下后方，瞄准着户山香澄。

　　初华的手指按在扳机上。

　　金属的扳机已经陷入了指腹之中。

　　但她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

　　海铃也没有起飞。

　　因为祥子还没有下达指令。

　　开枪射击，然后撤离。

　　如果来到这里的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祥子毫无疑问，会这么做。

　　但现在，面前的人，是户山香澄。

　　一个人来的？

　　没有在第一时间露出敌意？

　　户山香澄是有黑客技术的。

　　还有那个强大到异常的AI。

　　首先，攻击未必会奏效。

　　如此一来，在敌方还没有动手意愿的情况下，贸然攻击，将会决定性地摧毁这次行动。

　　撤离也是同样。

　　对方可能会破坏浮空车——不知道Morfonica那里的远端黑客支援，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多久——

　　其次……

　　“（击杀户山香澄？）”

　　这关系到与户山明日香的合作——看户山明日香的表情，她并不是和户山香澄结成了死仇——还有，杀死户山香澄——姑且不论现在这个人员配置能不能杀掉——自己和美竹兰脑机里的东西，会不会走向无可挽回的情况——

　　干扰？援护？交涉？

　　各种各样的考量交织着。祥子飞快地思考——

　　与此同时。

　　“……姐姐？”

　　明日香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应该——还在接受与POPY的共鸣的解除——”

　　她的身体随着她的问话向外探去。

　　“！”

　　LOCK立刻注意到这一点。

　　她抓住明日香的肩膀，用力将她往后按，按进浮空车车厢的内部。

　　铮。

　　【爪磨】出鞘，寒光一闪。

　　武士刀横在了明日香身前。

　　LOCK做好了防御姿势。

　　“抱歉，小明。”

　　香澄看着LOCK和LOCK身后的明日香，说道：

　　“前几天，你来看我的时候，看上去很困扰。”

　　“我很担心。”

　　“所以，额外关注了你。”





第六百五十章 我是大恶人


　　户山明日香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自己去看姐姐的时候，她醒着。

　　因为一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自己下意识地以为，对方在赛博空间里接受分离程序——一种类似于脑舞治疗的治疗法——

　　这种情况，是对外部没有察知能力的。

　　不。

　　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

　　“额外关注了我？”

　　户山明日香轻声说。

　　这是不可能的。

　　明日香对Poppin'Party所掌握的技术方面的了解，并不如市谷有咲和花园多惠。

　　她通常只负责Poppin'Party的人员管理、资产管理和物流管理方面。

　　但就算这样，她也知道一件事：

　　在接受脑机相关的治疗·分离等操作期间，脑机是不能够接上外部网络的。

　　“姐姐，你没有屏断外部网络。你看了我的IP点。”

　　明日香说。

　　“嗯。”

　　香澄回答。

　　“……我不认为在解除共鸣的时候，能做到这件事。”

　　明日香说。

　　“我稍微任性了一下。接下来，感觉要被有咲发火了。”

　　香澄说。

　　“……姐姐，你总是这样。在解除共鸣的途中接入外部就不说了，离开治疗舱……这样，不会出很大的问题吗？”

　　“可能会吧。但我想，更不应该错过小明你的情况。”

　　“——”

　　“因为之前在小白那里，出事过一次了。”

　　香澄说。

　　“之前那次没有做好。”她说，“所以，这次，我来了。”

　　“……”

　　明日香明显地停顿了。

　　“姐姐，你是来让我留下来的吗？”

　　明日香说。

　　她此刻已经身处【AirV-6】的浮空车内部了。

　　并且，还有六名【大人物】，作为护卫人员。

　　无法轻易离开。

　　但相对的，香澄想要强行将她留下来，也不是能够轻易做到的事情。

　　“因为没能说服小白留下来，感到后悔。所以，来让我留下来？”

　　明日香慢慢地说。

　　“姐姐，这太晚了。”她说，“尤其，是在姐姐离开治疗舱的现在。”

　　“POPY的共鸣解除，说不定已经出事了。”

　　明日香开始表现出决心。

　　一个她在先前已经下定的决心。

　　祥子捕捉到了明日香的这个态度。

　　“……”

　　祥子在侧面轻轻地抬起手，准备指示初华和喵梦进行援护——指示海铃和睦撤退——

　　然而。

　　“不是。”

　　香澄说。

　　香澄说了一句明日香预料之外的话。

　　“我不是因为没能说服小白留下来而感到后悔。”

　　她说。

　　“我是因为没有在小白说出‘要离开’的那个时刻，面对面地看着她的眼睛，听她真正想说的话，好好地送她离开，而感到后悔。”

　　“——”

　　明日香忽然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一样，再没能说出一句话。

　　香澄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有些疲惫，但没有包含其他的东西。

　　“小明要走了，对吧？”香澄说，“我不希望你走。但我能明白。”

　　“这一次，我想当面道别。”

　　她说。

　　“……就因为这种原因？”

　　隔着半个天台，在浮空车扬起的风中，明日香的喉咙动了动。

　　“就因为这种原因，中断了与POPY的共鸣分离？”

　　明日香说。

　　“嘛。”香澄眨了眨眼睛，说，“那种事，之后再处理，也总会有办法的吧？”

　　明日香露出了一个又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

　　“所以说，姐姐你——姐姐你，总是——”

　　总是这个样子。

　　但是。

　　非常的，有“姐姐”的感觉。

　　明日香感觉自己看到了重要的东西。看到了曾经失去很久，但现在终于再次出现的，令人怀念的东西。

　　看到了过去的姐姐——

　　与表情复杂的明日香不同，香澄微笑了。

　　香澄露出一个寂寞的微笑，看向护住明日香的LOCK。

　　“六花，好久不见。”香澄说，“可惜，隔了这么久再见面，也没有机会跟你多说上几句。”

　　她说：“小明就拜托你了。”

　　“——”

　　LOCK持着【爪磨】的手，顿了一顿。

　　这不是应该发生在她这种水平的人身上的事情。

　　祥子想到了传闻——她曾和仓田真白——和Poppin'Party麾下的许许多多帮众一样，倾慕过户山香澄——

　　香澄对着LOCK背后的明日香，挥了挥手。

　　“再见了，小明。”香澄说，“我会很想你的。”

　　“——”

　　明日香的表情显而易见地扭曲——

　　她动摇了。

　　在明日香侧面的祥子甚至不用专门去分析表情，都能够立刻知道这件事。

　　要重新等明日香稳定吗？

　　出声诱导她的稳定？

　　“（不。）”

　　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走。”

　　祥子挥下手，下达了命令。

　　嗡嗡！

　　引擎轰鸣。

　　海铃第一时间接收到了祥子的命令，并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它。

　　【AirV-6】浮空车的引擎功率立刻提高，从停靠但不熄火的微悬浮怠速状态，改为高出力的爬升状态。

　　空气穿过进气口，被压缩后打出。

　　风压之中，浮空车开始向上飞去。

　　“——！”

　　明日香向前探出身子——

　　但，果然。

　　如同祥子所料想的那样，明日香大幅度地将身体向前仰去，但仍然是在能够被LOCK拦住的范畴内。

　　她并没有尝试跳车。

　　而下方的户山香澄，也并没有进行拦车的打算。

　　就这样，【AirV-6】缓缓升高，离开【群星】顶部的浮空车停车场。

　　5米。

　　10米。

　　15米。

　　——然后。

　　在浮空车的升空高度超过20米的瞬间。

　　有个早已经等待在这里，但是没有任何扫描方式能够捕捉到的东西，触发了它的关键指令。

　　嗡！

　　红色。

　　红色的星星，在视野里亮起。

　　【群星】大楼天台，防护隔离网上的内外探照射灯头，一个接一个地亮起。

　　它们发出刺眼的红光，在防护网上闪烁出现，又连成一片。

　　【检测到户山明日香离开。执行阻拦程序。】

　　一个没有情绪的电子音，从电梯方向的音箱中传出。

　　那是户山香澄的声音。

　　POPY来了。

　　“——！”

　　POPY会出现在行动中，也是Ave Mujica，RAS和Afterglow反复考虑了很多次的可能性！

　　虽然跟想象中的情况，并不是完全一致，但是——

　　“（有能够做到的事！）”

　　这是青叶摩卡得出的结论。也是祥子认同的结论。

　　祥子立刻发出请求。

　　她通知待命中的Morfonica广町七深和二叶筑紫的合作——她们要通过可以随时舍弃终端的远端黑客来争取时间，强行突破——这是她们谈好的计划——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

　　“！”

　　脑机的侦测元件感觉到了下方，新的信息流。

　　祥子向下望去。

　　她看到户山香澄动了。

　　她伸出手。

　　起初，祥子没有明白她在做什么。因为她时刻关注着的【AirV-6】内部面板，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但下一秒，天台的探照射灯冒出的火光和滚滚黑烟，让祥子明白了。

　　户山香澄在烧毁那些探照射灯。





第六百五十一章 别开那台正在维修的油炉


　　信号在天台上穿梭，打进一排又一排的【元龙K-52】探照射灯。

　　机械元件之间，炸出蓝色的电弧与火花。

　　嘭、嘭、嘭。

　　旧的红色星星因为爆炸而熄灭。

　　新的星星又在更远的地方亮起。

　　户山香澄伸出手。

　　她安装了额外接口的手部义体，流转起纯白色的光。

　　……

　　户山香澄反而在进行救援！

　　她……

　　她是想要放户山明日香离开？

　　完全同计划不同的情况出现，让祥子和在【AirV-6】内的载员们，大为吃惊！

　　“【非凡之星】在干什么？在帮我们？”

　　祥子身边，喵梦大叫。

　　“POPY不受户山香澄管控……！？”

　　稍远的初华，也说出她看到的事实。

　　不过。

　　很快，她们的声音被现场出现的新情况，打断了。

　　嘭、嘭、嘭、嘭。

　　户山香澄的动作比话语、比声音、比眨眼的速度更快。

　　天台右侧，一整个联排的探照射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爆炸。

　　而就像是在于户山香澄的动作竞速那样，在天台左侧的尽头，有射灯突然提高了功率。

　　红色的星星投射出红色的光。

　　在那红光之中，有全息投影闪了闪，浮现出了身影。

　　“——！”

　　是POPY。

　　POPY被投影出来了。那如同稍微年轻一点的户山香澄的影子，出现在了天台的尽头。

　　【执行。】

　　声音响起。

　　昂着头的POPY，猛地睁开了眼睛。

　　POPY注视的前方，正是【AirV-6】。

　　有什么穿过了空气。

　　像是突然袭来了狂风，又像是被磁暴弹击中。

　　在这个瞬间，【AirV-6】内部猛烈地震颤起来。

　　“——”

　　祥子用力抓住浮空车的侧面，稳定自己。

　　恐怖的震颤力道。

　　祥子需要拼命将手腕卡进抓手槽，才能避免自己被从浮空车上抛出去。

　　这辆浮空车，就如同被卷进了一场海啸的中央。

　　下方的探照射灯已经被见势不妙，立刻在第一时间行动的户山香澄烧掉了大半。POPY的输出，要依赖这些设备。探照射灯被烧毁，它的输出功率，自然也因此而减弱。

　　但这“海啸”的势头，仍然超过了祥子此前在Morfonica的属地的中央信号塔上感觉到的。

　　【AirV-6】内部，指示灯乱闪。

　　“广町小姐，二叶小姐！”

　　在绿色、黄色和红色的指示灯光之中，祥子按住脑机，大喊。

　　嗡、嗡。

　　不远处的空中，无人机的嗡鸣声划过。

　　被广町七深和二叶筑紫挟持的【中心区】快递无人机，从高楼的侧面滑来。

　　这是早就准备好的援护，也是祥子“等待Morfonica醒来”这一决策的成果。

　　无人机的端口灯闪烁。

　　【快速破解-电磁断路】。

　　最为简单、高效、迅速的【快速破解】，被从无人机内部上传，递交，发送给探照射灯——

　　嘭！

　　更多的探照射灯炸开。

　　POPY的影像闪了一闪。

　　副驾驶座的睦，在震动中猛地拉下制动控制杆。

　　震颤不已的【AirV-6】猛地一震，稳住了车身。

　　车身向上飞去。

　　“（有效果了……！）”

　　电磁干扰的效果减弱了！

　　祥子立刻向下望。

　　然而。

　　祥子看到的，是户山香澄站在天台上。

　　她伸出手，一动不动。

　　原本流淌着纯白色光芒的手上，纹路正在从手指的尖端一点一点地，变成红色。

　　“——！”

　　原来，刚才【AirV-6】能够脱离电磁干扰，并不完全是Morfonica炸毁了探照射灯的原因。

　　“……”

　　在POPY专注攻击【AirV-6】浮空车的间隙里，户山香澄“抓住”了POPY。

　　信道介入。

　　户山香澄用自己的脑机发送信号，渗透进入POPY的执行代码中，影响了POPY对【AirV-6】浮空车的追击。

　　【优先级调整。】

　　POPY的虚拟影像在风中闪烁着。

　　它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脸来。

　　它看向香澄。

　　【检测到核心代码被渗透。】

　　POPY用它的机械音没有感情地说道。

　　【当前目标：留下户山明日香－判断无法正常进行。】

　　【更新前置目标。】

　　【最高优先级：反渗透。】

　　POPY的眼睛变亮了。

　　越来越亮。

　　祥子看到户山香澄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先前伸出的手的手腕。

　　“……”

　　香澄的手指尖端上，纯白色的部分正在一点一点被向后推。

　　红色从那里入侵，蔓延，渗入数据流之中。

　　“……关停的指令，已经算是渗透了吗……”

　　香澄勉强地笑了一笑，说。

　　“虽然借给了你，但这可是我的颜色啊。”

　　汗随着她的笑容，从她下颚的侧面滑落了下来。

　　……

　　浮空车上。

　　狂风呼啸。

　　户山明日香站在车门旁边，静静地看着下方。

　　“对【AirV-6】的电磁干扰影响，已经被下降到了90%以下！”

　　背后，嘈杂的声音响着。

　　是喵梦在和海铃与睦沟通。

　　“可以走了！”

　　“快走，快走啦！那个赛博幽灵又跑出来了！再等下去，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系统被重启的声音，噼里啪啦的虚拟键盘敲击声和获取控制声，滴滴嘟嘟的警示音。

　　但对于户山明日香来说，这一切都好像融化、混合在一起那样，听不见了。

　　户山明日香的眼中，只剩下了在天台上的户山香澄。

　　姐姐在尝试控制POPY。

　　那看上去，比以往都更加困难。

　　“（明日香！你看！AI！）”

　　“（哇，跟姐姐一模一样呢。）”

　　“（没错！有了这个，我们就能够——）”

　　原本，POPY就像是姐姐的手和脚。

　　只要一个念头，就能够丝滑地执行命令。

　　但现在……

　　“（……）”

　　现在，这种一体感消失了。

　　姐姐和POPY的沟通，变得困难。

　　光是这样看着，就能够感觉到。

　　肯定是因为这一周多以来，姐姐进行了共鸣切断的关系。

　　共鸣切断没有被执行完全。

　　部分共鸣回路，处在没有安全保证的停用状态。





第六百五十二章 歌打一半，两人跳车


　　户山明日香盯着下方。

　　盯着她的姐姐，和Poppin'Party的人工智能，POPY。

　　“（影响确实下降了。）”

　　“（但是，姐姐对POPY的控制，也减弱到了很危险的地步……！）”

　　户山明日香不是技术人员。

　　但一直看着Poppin'Party，看着户山香澄的她，比现在在这里的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这一点。

　　“（没问题的。）”

　　明日香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里可是【群星】。）”

　　是Poppin'Party的地盘啊。

　　只需要几秒钟，全副武装的行星就会上到顶楼，突击，物理关停这里所有的发信设备。

　　甚至，都不需要那么久，Poppin'Party自己的信息战人员，就会来协助姐姐，关停POPY。

　　这肯定是来得及的。

　　姐姐不会有事的。

　　“（因为……）”

　　“（那可是，姐姐，啊。）”

　　虽然POPY会影响姐姐，但姐姐是能够控制POPY的。

　　就算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控制不了，姐姐一定也是能够做到的。

　　没问题的。

　　姐姐每次都是能够做到的。

　　“（每一次——）”

　　风从车门外面吹过来，扬起明日香短短的刘海。

　　明日香死死地盯着天台。

　　在那里，红色变多了。

　　户山香澄在艰难地夺回POPY的控制权。但从她手部的皮下集成线路情况来看，是POPY的侵蚀在扩大——

　　“（能来得及。）”

　　明日香对自己说。

　　能来得及。

　　是姐姐的话，绝对是能来得及的。

　　电梯门还没有开。

　　行星还没有来。

　　也没有Poppin'Party的信息战人员进入顶楼。

　　自己应该注意到的。

　　因为顶楼除去POPY最后占用的端口之外，所有的端口都在姐姐和Morfonica削弱POPY出力的攻击之下炸坏了，没有能够使用的接入点。

　　但是能来得及的。

　　因为是姐姐的话，就，绝对——

　　“后退，小明。”

　　明日香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拦住了。

　　是LOCK。

　　“你太往外了。”

　　LOCK说。

　　“……”

　　明日香这才发现，自己下方空荡荡的。

　　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探出了太多的身体，已经几乎从浮空车内探了出去。

　　下方的天台逐渐远去。

　　走吧。

　　LOCK说。

　　“……”

　　姐姐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明日香感觉自己在耳鸣。

　　许久没见的，令人怀念的LOCK的声音，也变得很模糊，像是在远处回响。

　　视线也模糊、摇晃起来。

　　动摇之中，明日香看见了浮空车车门侧边的背包。

　　应对突发情况用的背包。

　　里面装着速降用的缓冲压缩垫。

　　在那个瞬间。

　　“——”

　　明日香听到了自己心里的答案。

　　她抓住了背包。

　　“——哪有那么多来得及的事啊。”

　　明日香轻声说。

　　“？”

　　风中，只有身边的LOCK，听到了明日香说出的话。

　　她的余光划过明日香。

　　“！”

　　LOCK脸上的神色在很短的时间内改变了。

　　震惊和绝望爬上了她的面庞。

　　……

　　混乱的【AirV-6】内部。

　　“空中航道情况怎么样？”

　　祥子大声地问海铃和睦。

　　“没问题。”海铃同样大声地回答，“没有发现Poppin'Party的行星！也没有BCPD的人员在附近——”

　　“把左舷拉起来！”

　　“好……哇！你们没固定好伞架！降落伞包掉到我脸上！”

　　“从二号空线走！回【填海新地1期】！如果有拦截，就拐入【农业区】——”

　　Ave Mujica的人员急切地交谈着。

　　人声混杂着电波，在浮空车内嗡嗡响。

　　每个人都着急地进行着手头的工作。

　　就在这时。

　　“不要，小明！”

　　一声大喊，从浮空车车门的方向传来。

　　祥子立刻扭头看去。

　　她看见LOCK靛蓝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

　　LOCK大喊着。

　　而她身边——

　　户山明日香矮下身子，从她的手臂下方，钻了出去。

　　“——！”

　　祥子眼见着LOCK立刻伸手，去抓户山明日香。

　　LOCK的【反应】点数，比明日香高得多。眼看着，她的手就要从侧面伸过，抓住明日香的胳膊——

　　然而。

　　“抱歉，六花。”

　　在向外跳去的时候，明日香轻轻地说。

　　“如果在这里走了，我永远也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

　　LOCK的手在这一刹那停顿了。

　　也就是这一刹那，户山明日香的胳膊，从LOCK的手腕中滑脱出去。

　　明日香向下坠。

　　她脱离了浮空车，跳向【群星】的大楼。

　　风声呼啸。

　　紧接着。

　　“——！”

　　LOCK的表情又变了。

　　看到明日香落下，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也松开了抓住浮空车车门侧边的手。

　　一切只发生在接连的几个瞬间里。

　　LOCK也紧跟着明日香，离开了浮空车的车门旁边。

　　没有背包，没有降落伞，没有缓冲压缩垫。

　　LOCK向下跳去。

　　狂风。

　　从空中下坠的明日香，因为风压而翻过了身体。

　　她很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六——”

　　明日香的话语没有说完。

　　后跳下的LOCK，已经落到了明日香身边。

　　LOCK抓住了明日香。

　　她们两人一起向【群星】顶楼天台的方向掉去。

　　……

　　户山明日香和LOCK，在已经能够撤离的情况下，去而复返，重新跳向了【群星】的大楼。

　　这一切跟那个夜晚，发生在【填海新地1期】电视广播塔上的事，是那么类似。

　　然而，因为户山香澄的态度不同，情况走向了截然相反的另一个极端。

　　目标人物跳回了原场地。

　　RAS提供的增援，也紧随而去！

　　身为前线指挥，眼下发生的紧急状况，像是一道电流打在祥子的太阳穴上，刺激了她的神经。

　　没有眩晕、无措和空白。

　　危机让肾上腺素分泌。

　　肾上腺素，又飞快地激活了思维。

　　神经电信号在脑皮质下游走。

　　祥子向着车门的方向跨步而去。





第六百五十三章 受不了了，我也跳车


　　情况变得很复杂了。

　　户山明日香从浮空车上跳了下去。

　　这毫无疑问，是因为户山香澄表现出了友善的状态。

　　到这里，还好。

　　如果只是明日香一个人跳下去，祥子会立刻下令关闭车门，迅速返航。

　　因为，这就是一次单纯的目标人员临阵倒戈，而导致的任务失败情况。

　　从【任务执行中】跳到【任务失败】的瞬间，现场指挥要做的，就只剩下了一件：

　　保存剩余的有生力量。

　　但是。

　　从LOCK也跳下去的时候开始，情况就不再那么单纯了。

　　LOCK可不是任务目标。

　　她是租借而来的友军，是RAS的【大人物】。

　　是RAS领袖CHU²千叮咛、万嘱咐，要带回来的人！

　　LOCK就这么跟着跳下去了？

　　自己带人出去，却没能把人带回来……

　　……这太糟了。

　　祥子清楚地知道，如果LOCK没能回来，RAS肯定不会跟自己善罢甘休。

　　以祥子对CHU²的了解，她认为，CHU²不是能在失去了自己的得力干将以后，还能够压下情绪继续维系“联盟”的人。

　　……不如说，不当场跟自己开打，就很不错了。

　　反丰川联盟会出大问题。

　　RAS无法再跟Ave Mujica处于同一阵线。

　　就算能够被青叶摩卡劝回来，也需要时间的软化。

　　联盟将会停摆……陷入危险的状况……Ave Mujica的信誉下降……

　　本来，Ave Mujica就是整体实力更弱的新来者，并且，因为强行推进了【等待Morfonica】的行动方案，留下了“值得注意”的印象。

　　这样下去，情况会对Ave Mujica非常不利。

　　那么……

　　“（有利的是什么？）”

　　祥子对自己说。

　　她已经踏步到了车门旁边。

　　户山香澄在下面。

　　她表现出了善意。

　　也就是说，对方是“没有强烈伤害倾向”的状况。

　　是安全的。

　　……安全的，就是可沟通的。

　　只要可沟通，就有办法。

　　本来，这次行动，就是为了一个契机。

　　那么……

　　“（……与户山香澄沟通的契机，不是更好吗？）”

　　【我跳下去。】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像是在祥子的脑中打亮了火花。

　　跳下去的理由，可以说是局势混乱，可以说是作为现场指挥的责任感，可以说是想要支援。

　　关键是，这个行动本身。

　　只要自己跳下去了，就说明自己是“支援者”。

　　自己是现场负责人。

　　现场负责人表明了自己是“支援者”，就等于表明了这辆【AirV-6】上的载客，乃至这辆【AirV-6】背后的谋划者，全部都是支援者——

　　——是来支援“户山明日香”的个人行动的！

　　这场行动背后真正的含义——善意或恶意——

　　在这时候，并不重要了。

　　是现在，在这里。

　　自己的态度，将会决定这场“劫持”的意义！

　　“（户山香澄已经表示出了不攻击立场。户山明日香表示出了赞同立场。LOCK表示了跟从户山明日香的立场。）”

　　现在，在下面是三个“好人”。

　　而自己跳下去，把自己也变成“好人”后，下方就会是四名“好人”。

　　在在场没有“坏人”的情况下，谈判会非常轻松。

　　撤离到安全地区。

　　安顿。

　　交涉。

　　交涉在确保了场上所有人的立场的情况下，将会很容易地执行。

　　在别的领域，祥子可不好给自己的实力下定论。

　　但在交涉的领域，祥子一点也不担心。

　　“（只要不谈崩，户山香澄就不会强行留人。）”

　　“（情况好的话，说不定不用带出户山明日香，也能够问出情报。）”

　　“（而且，没准，还能够就趁着这个机会，跟Poppin'Party在某种程度上达成合作——）”

　　如此一来，这场行动就不再是【失败】。

　　而是【在改变条件后成功】。

　　在所有人都因为条件改变而还在理解情况的时候，先一步理解事件之间的关联，抢占先机——

　　祥子感觉到，情况正在被拉进这个她最擅长的境遇里。

　　这让她的思考速度变得很快。

　　“（几个人跳？）”

　　祥子快速瞥过最靠近车门的初华——

　　原本，初华和喵梦都很靠近车门。

　　但在刚才的剧烈震动下，【肉体：3】的喵梦无法稳住自己的身形，怕被甩出车门，立刻躲到了后舱抓把更多，更能够固定自己的地方。

　　现在，车门旁就只剩下了初华一个人。

　　“（带上初华？）”

　　不，不能带。

　　武装人员随从会削弱“支援者”的印象，会让人警惕。

　　祥子想。

　　现在已经很安全了。

　　因为，下方不只是自己在。

　　LOCK也下去了。

　　LOCK是RAS的人。

　　下方的天台上，在自己抵达后，会变成Poppin'Party、RAS和Ave Mujica三方势力。

　　如果把户山明日香算作摇摆势力的话，就是四方。

　　势力多的，情况下，牵一发而动全身。Poppin'Party方面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投鼠忌器，不会轻易做出危害举动。

　　“（LOCK也是有突击实力的人员。）”

　　说服LOCK跟合作的办法，祥子也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大概知晓了。

　　——如此一来。

　　要做的事，已经十分明了了。

　　“（好。）”

　　祥子踏到了车门旁。

　　风从外部拍来，打在她的脸上。

　　她侧过身，并伸出手。

　　祥子抓向车门旁的伞包。

　　也就是这时。

　　“……！”

　　始终盯着车门外部下方，【群星】的大楼顶端天台的初华，瞳孔忽然微微收缩了。

　　天台上，有红色的亮光忽然一闪。

　　这亮光，被初华捕捉到了。

　　这不对。

　　初华想。

　　她一直盯着下方。

　　从明日香和LOCK双双从浮空车上面跳下去之后，她很清楚地看到，所有的红光都消失了。

　　考虑到POPY的职责是“留下户山明日香”……

　　户山明日香回归的当下，POPY就解除了攻击态势，是符合程序触发情况的事。

　　但是。

　　那红光是在所有的红光消失以后几十秒的时候，又亮起来的！

　　那是为什么亮的？

　　红光引起了初华的警觉。

　　就在她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的时候——

　　她的余光中，出现了人影。

　　“！”

　　初华用余光看到，祥子冲了过来，抓起了伞包。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跳车！


　　这不过是数分钟内发生的事情。

　　户山明日香跳出了浮空车。

　　随后，LOCK紧随其跳下。

　　再之后，祥子从浮空车中部冲了过来。

　　祥子抓起伞包，跳向车门。

　　她想要像明日香从LOCK身边钻过去那样，从初华身边钻过去。

　　当然。

　　“！”

　　初华也注意到了。

　　不可能不注意到。

　　初华伸出手，拦在车门前，挡住祥子——

　　“下面有危险。”

　　初华又急，又快地说。

　　但这句话显然不足以说服祥子。

　　“放手，Doloris。”

　　祥子说。

　　祥子压低了的声音在说。她是认真的。

　　这一刻，初华犹豫了。

　　祥子有她认为必须要做的事。

　　就像初华认为有自己才能看得见的东西一样，祥子一定也有她才能看得见的东西。初华一直相信这一点。

　　那是祥子的决策，也是Ave Mujica的领袖的决策——

　　——但是。

　　但是。

　　初华感觉到了危险。

　　那像是一种直觉——但那是绝对真实存在的——

　　在初华的犹豫之中，祥子矮下了身子。

　　她从初华的胳膊下面钻过。

　　如果换在平时，初华会就这样接受这件事。

　　祥子总是能够想得很远。比其他人都远。

　　她们亲眼目睹。她们跟在她身边，所以，知道这件事——

　　但在这个瞬间。

　　在这个对危机的强烈预感，和对领袖的服从责任，在初华的心里剧烈地冲突的瞬间。

　　初华的脑中，猛地出现了一句话。

　　“（那一天的变数是你，初华。）”

　　这是那个夜晚，在【中心区】的livehouse，在那片黑暗之中，真奈对初华说过的话。

　　那一天晚上，真奈就站在初华的身前。

　　她对初华说：

　　“（我会希望这一次，你来得及。）”

　　“——！”

　　“！”

　　已经有半个身子探出了浮空车车厢的祥子，胸口突然被一只手按住了。

　　巨大的力量将祥子往后推。

　　地心引力被拒绝了。祥子被用单手顶了起来，掼回车内——

　　“Doloris！”

　　在最初一闪而过的诧异过后，祥子的脸上浮现出愤怒——

　　“放开！”

　　在风吹乱的银蓝色发丝之中，祥子咆哮。

　　“这是命令！”

　　但是，初华没有放开。

　　“——”

　　祥子没有耽误时间。她咬住牙，叩动左手。

　　嗖。

　　风声。

　　【青牙】被从祥子的腰侧弹出，送进她的手中。

　　事态紧急，祥子要向初华表明她的坚持——就算是强硬的，这里也要——

　　然而。

　　初华的手从祥子的胸前滑过。

　　她原本拦住祥子的右手从祥子的腋下穿出，在那里反手接住了左手掷来的【墨菲定律】。

　　祥子是认真的。

　　但初华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Oblivionis，你不能去。”

　　初华说。

　　下一刻。

　　初华把【墨菲定律】，捅进了祥子的颈窝。

　　【反应】并不是初华的专长。

　　但纵使如此，她的【反应】点数，也比祥子要更高。

　　……

　　Poppin'Party写字楼，【群星】。

　　顶楼，天台。

　　浮空车停车坪。

　　速降用的缓冲压缩垫已经打开了。橘黄色的气垫歪歪斜斜地落在地面上，翘起了一个角。

　　应急气垫上，躺着明日香和LOCK。

　　她们都刚刚从浮空车上跳下来。

　　从后方来的LOCK抓住了明日香。LOCK用她的【踝部加固】义体，在空中激活了悬浮推进，减弱了下坠的势头。

　　明日香在空中也做了紧急降落的措施，打开了应急气垫。

　　这之后，她们摔在这应急气垫上。

　　双重保障之下，两人自然都是毫发无损。

　　只不过，还有一些精神上的冲击。

　　“哈啊、哈啊……咕……哈啊……”

　　明日香倒在气垫上，喘着气。

　　她至少跳了25米。

　　8层楼的高度。

　　明日香的确是老牌乐队帮派的一员。但她可是非战斗人员，也没有经历过Poppin'Party最初立足时那段艰难凶险的时期。那时候，她去外地读大学了，不在乐之城——

　　这还是明日香第一次尝试高空无伞降落。

　　这对于一名非战斗人员来说，这冲击力，实在是有些太强了。

　　“哈……啊……”

　　心跳如擂鼓。

　　双腿发软。

　　明日香迟迟没有缓过来。

　　“小明，抓住我的手。”

　　在这样的明日香的侧面，伸来了一只手。

　　“谢……咕呃……谢谢……”

　　明日香抓住这只手，勉强地撑起身体。

　　撑起明日香的是LOCK。

　　她略带担忧地看着明日香。

　　LOCK与明日香同时降落。要说的话，为了追上明日香，她承受的力比打开身体的明日香更大。

　　不过，身为战斗人员的LOCK，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已经调匀了呼吸，从气垫上站了起来。

　　“谢谢……六花……”

　　在LOCK的搀扶下，明日香直起身子。

　　嗡嗡。

　　头顶上，引擎的声音渐远。

　　“……啊……”

　　冲击感造成的恍惚间，明日香看见，那台本来应该接走自己的鼠灰色【AirV-6】向远方飞去，离开了【群星】附近的空域。

　　是判断行动已经无法再进行，所以，支援人员离开了吧。

　　明日香模糊地分析着现状。

　　就在这时。

　　嗒、嗒。

　　侧面，传来了脚步声。

　　“……”

　　明日香和LOCK同时往气垫下方看去。

　　嗒。

　　脚步声停了。

　　“……”

　　是户山香澄。

　　她带着疲惫的笑容，来到了明日香和LOCK身边。

　　“本来，还想做一个帅气的姐姐，好好送你离开的。”

　　香澄说。

　　“结果，还是让小明来帮我了啊。”她说，“一直以来，好像总是这样呢。”

　　因为速降而脸色发白的明日香，因为香澄的话笑了一笑。

　　“……没办法啊。”明日香说，“谁叫姐姐总是这么的令人放心不下呢？”

　　香澄笑了。

　　她又看向LOCK。

　　“六花，你也下来了。”香澄说，“给你添麻烦了。”

　　“……不。”

　　LOCK立刻说。

　　她稍微有些慌乱——露出了戴着眼镜时的那种表情——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户山小姐说了，小明就交给我了。”LOCK说，“而且……”

　　“……CHU²小姐也说了。”LOCK说，“RAS永远不会亏待投诚我们的人。要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保证小明的安全。”

　　“这样啊。”

　　明日香看向LOCK，而香澄则轻轻地笑着。

　　“我……”

　　香澄开口。

　　然而。

　　就在这一瞬间，香澄的脸色突然变了。

　　“！”

　　她猛地低头，看向她自己的右手。

　　在那儿，指尖的位置，正在爬上红光。

　　紧接着——

　　“！”

　　香澄突然猛地按住了额头——

　　“姐姐！”

　　“户山小姐！？”

　　在明日香和LOCK的叫喊声中，香澄原本紫色的虹膜颤动着，开始一点一点地，转变向了更红的颜色。





第六百五十五章 今天的乐之城


　　午后。

　　乐之城上空。

　　浮空车、无人机和飞艇，从空中飞过。耀眼的日光落在这些金属外壳上，闪闪发亮。

　　音乐、广告、飞行器。

　　鼠灰色的浮空车【AirV-6】升到空中，在高楼之间切换为怠速巡航。

　　常见的景象。

　　在这座繁华的都市上空，一切都和昨天、前天、过去的无数日子看上去一样。

　　不过。

　　华丽的后现代外壳之下，只有真正与事件相关的人们才知道。

　　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和昨天一样”。

　　……

　　写字楼【群星】，上方。

　　在这一如既往的日常之后的下一个瞬间。

　　嗡。

　　一道具有指向性的高当量攻击波，从【群星】的屋顶直射而出。

　　“——”

　　这道含有强大能量的、无形的扰动波，像是推开空气那样穿透了空间。

　　它笔直地打向【AirV-6】。

　　途经的地方，音乐消失了。

　　电台变成了杂音。

　　送货用的无人机关停，下坠。

　　甚至于，周边大楼上闪烁着新品口红广告的高楼广告牌，也在这个瞬间，“啪”地关停了，变成了一片漆黑。

　　就像是一只手拿着橡皮，把这座城市里冗余的声、光、电擦掉那样，扰动波消去了它所经过的一切。

　　最后，击中了浮空车。

　　声势浩大。

　　命中的瞬间，却无声无息。

　　然后。

　　浮空车，也熄火了。

　　“——”

　　浮空车失去了动力。

　　地心引力开始起作用。

　　它更重的车头在往前倾斜。

　　它自高空之中向下坠去。

　　地面在飞速放大，越来越近。

　　300米。

　　200米。

　　100米——

　　嗡嗡！

　　无人机的声音。

　　楼宇之间，无人机以最高速飞行，划破空气。

　　几台【大货G9】货运无人机从更远的、没有被扰动波影响的地方飞来，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AirV-6】浮空车旁边！

　　介入。

　　车机监测。

　　重新点火——

　　嚓！

　　“呀！”

　　“啊！”

　　“浮空车……浮空车掉下来了——！”

　　在地面上的群众惊恐的喊叫声之中，【AirV-6】浮空车在堪堪要撞上地面的时候，发动机重新点火——

　　轰……

　　轰！

　　引擎轰鸣，在极限的位置产生推力。

　　浮空车擦着地面上的斑马线飞起，侧翼在柏油路面上擦出一串火星。

　　【嘀——嘀——】

　　在骚乱的人群中，紧急情况通报被拉响。

　　路口和小巷的方向，装扮低调、正在巡逻中的Poppin'Party“行星”们，从内部小跑步出来。

　　他们是来检查事故情况的。但他们所有人的脑机，在这同一时间闪了闪。

　　他们接到了命令。

　　行星们因为这个命令，而略微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

　　他们伸手到后腰，拔出了他们的【AKR-20中型突击步枪】和【巴雷特-ppp20mm轻型】。

　　他们戴着护具的面部，正显示出同样的信息。

　　……

　　【紧急情况】

　　【逃逸目标：【AirV-6】浮空车。】

　　【目标确认】

　　【命令：拦截－抹除】

　　【立即执行】

　　……

　　保险打开。

　　子弹上膛。

　　哒哒哒！

　　火舌从这些行星的手中喷出，在从避让的人群之中滑过的【AirV-6】浮空车上，拉出一条条跳动的火光。

　　附近的高楼上，有窗户被打开了。

　　那也是属于Poppin'Party的建筑。

　　狙击枪的枪口从内部伸出，对呼啸而过的【AirV-6】浮空车进行瞄准——

　　“！”

　　子弹飞射而出。

　　但【AirV-6】浮空车早就注意到了笔直前进的危险。

　　它猛地拉升。

　　子弹从车腹下方擦着底盘飞过。

　　啪唰。

　　越来越多的窗户被打开了。

　　【AirV-6】浮空车将油门加到了最大。

　　浮空车轰鸣着，在火光之中，向前飞去。

　　火光迸射。

　　一些子弹命中了浮空车。

　　但更关键的一些——精确度很高的、智能枪械的子弹，和远端的黑客侵入攻击——则被突然出现的无人机群，挡了下来。

　　冒着黑烟的无人机，一架接一架地坠毁。

　　它们砸在地上，化作电弧光、零件和碎片。

　　“天上下火雨了！”

　　“无人机在坠落！”

　　“快跑——快跑！”

　　人群尖叫，逃窜，躲入附近的店面里。

　　而上方，浮空车则没有受到足以影响动力的伤害。

　　轰轰。

　　因为几次大制动而发出异常响声的发动机工作着，支撑起了【AirV-6】浮空车。

　　浮空车在无人机群的掩护下，脱离了【中心区】。

　　它向着乐之城的南方飞去。

　　火光依旧。

　　但浮空车已经超出了它们的射程。

　　行星们最后射出了一轮子弹。

　　这些子弹没有摸到浮空车的尾翼。

　　那之后，射击声便慢慢停了。

　　一些行星和受行星控制的无人机，向【填海新地1期】的方向赶去。

　　但从那个方向来的枪响声，击落了他们的无人机，并阻拦了他们的脚步。

　　……

　　日光猛烈。

　　不久之后。

　　【填海新地1期】，RAS属地。

　　与乐队帮派全称同名的大楼，【RAISE A SUILEN】。

　　屋顶。

　　鼠灰色的【AirV-6】浮空车停在浮空车停车坪上。

　　它黑色的影子，在正午的太阳中投下小块的光斑。

　　这台在离开时还锃光瓦亮，全新的浮空车，此时，已然是伤痕累累。

　　车厢、车翼、车头。所有的位置，都有着弹坑，和碰撞、摩擦的痕迹。

　　而在这停车坪的下方。

　　【RAISE A SUILEN】顶层的会议室之中。

　　一场不那么愉快的任务汇报，正在进行着。

　　嘭！

　　实木桌面被用力地拍打，发出一声闷响。

　　“God damn！”

　　RAS的领袖，CHU²的怒吼穿透了房间。

　　“我是在说，为什么LOCK会被留在那里！”

　　CHU²此刻站在长桌的最前头。

　　她双手拍在桌面上，脸因为愤怒而满面通红。

　　她的声音提高了，变得又尖、又细——

　　“你们知道‘雇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CHU²猛地挥手——

　　“雇佣！保护！花钱买命！”

　　“我是雇你们来支援LOCK！”

　　“支援！”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中间管理最难做


　　“如果不是想要有人能够帮助LOCK应对紧急情况，我为什么要雇你们？”

　　“雇你们的钱，可以去天桥下面，去街机厅，去谁在大街上的流浪汉里面，找一节火车皮的替死鬼！”

　　“结果呢？”

　　“你们拿了钱。”

　　“你们是乐队帮派的首领。”

　　“你们有能力，有经验。”

　　“然后呢？”

　　“把我的人丢在那边，自己倒是全回来了！”

　　“你们什么意思！”

　　嘭！

　　拳头再次砸在桌面上。

　　CHU²死死地盯着桌子对面。

　　在那儿，祥子双手拢于身前，站在桌旁。

　　沐浴着CHU²那仿佛要在自己身上烧出洞来的视线，祥子神情镇定，双目低垂。

　　“发生了意外情况，我很抱歉。”

　　祥子说。

　　“我是雇你们来说抱歉的吗！”

　　CHU²又愤怒、又哀伤地大喊。

　　嚓、嚓。

　　CHU²身后，黑洞洞的枪口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抬起。

　　在CHU²的身后，有着六名穿着全黑色的小型外骨骼甲的，全副武装的，被称为“crew”的RAS帮众。

　　每名crew的手上，都拿着武器。

　　而在这里的crew，不止这些。

　　打开的会议室门口，带着【AKR-20中型突击步枪】的其他crew，在大门后危险地动作着。

　　枪械相互摩擦，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

　　可以说是，RAS的人把这间会议室包围了。

　　与RAS的阵仗相比，祥子却是一个人来的。

　　她没带Ave Mujica的其他人，只是自己站在会议桌旁。

　　“当时，户山香澄和Poppin'Party的AI武器之间发生了冲突。”祥子说，“户山明日香为了援护户山香澄而返回。”

　　“LOCK小姐是跟随户山明日香一起落下的。”她说，“我们原本打算回撤到高位，观察是否有Poppin'Party的外部火力单位支援后，返回进行援护。”

　　“可是，从【群星】顶端发出的，信道上的高当量攻击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了。”

　　“浮空车的车载计算机被攻击了。”

　　“之后，Poppin'Party的行星们持续攻击我们。”

　　“保持继续飞行变得很困难。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再允许我们重新回到【群星】上方。”

　　“所以，我才下令撤离——”

　　“我不是要听这种话！”

　　CHU²大吼，打断了祥子的说辞。

　　“我们还有可以做的事情。”

　　祥子把头抬起来了。

　　她立刻转换了说辞。

　　她飞快地说：

　　“户山香澄援护了我们最初的撤离。”

　　“在户山明日香和LOCK小姐落下的时候，户山香澄是没有敌意的。”

　　“Poppin'Party突然改变状态，发动攻击，不像是户山香澄的授意。”

　　“这其中有某种问题。”

　　“现在，LOCK和户山明日香与户山香澄在一起。”

　　“只要能够直接与户山香澄交涉，就能够确认——”

　　“你以为我没找人吗！”

　　CHU²打断了祥子。

　　呯！

　　她抄起手边的一块平板电脑，往桌上一摔。

　　啪唰。

　　平板电脑跳了一下，滑到祥子身前。

　　屏幕亮着。

　　祥子看到，这台平板电脑上面登录着CHU²的个人账号，和她拨出的所有电话的通讯记录。

　　在祥子返回【RAISE A SUILEN】之前，CHU²就给LOCK拨了至少三次。

　　一次也没有接通。

　　并不是LOCK挂断了电话。

　　而是界面显示，LOCK现在处于【无信号】状态。

　　在与LOCK的通话的上方，是CHU²在那之后，使用了紧急线路【K1线】的记录。

　　她尝试通过这条线路，与户山明日香取得联系。

　　然而，这也显示为了【无信号】。

　　在这些上方，又是几条通话记录。

　　它们显示，发现【K1线】无法拨通后，CHU²给RAS的成员们拨了电话。

　　这些是接通的。

　　最后……

　　最上方。

　　CHU²给户山香澄拨了电话。

　　没有接。

　　不是【无信号】。

　　而是没有接。

　　“……”

　　在这一连串的通话记录背后，祥子看到作为背景的【乐之城新闻速报】，滚动着紧急新闻的条目。

　　……

　　【临时新闻】

　　【就在一小时前，Poppin'Party紧急封锁了她们的【群星】大楼。】

　　【本台记者已在第一时间抵达现场。但内部发生了什么，我们尚且不得而知。】

　　【Poppin'Party暂未对此事作出回应。】

　　【是因为先前在【中心区】发生的浮空车火拼吗？】

　　【此事是否与先前【填海新地1期】Morfonica解除合作有关？】

　　【一切暂时未知。】

　　【本台记者将留在前线，第一时间回报有关新闻……】

　　……

　　画面上，【群星】大楼底部，拉起了黄色警戒线。

　　警戒线周围，BCPD警车的顶部红蓝光闪烁。

　　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视线，按着脑机拍照、录像的围观群众。

　　这一切在画面上晃着。

　　挤挤攘攘。

　　过高的人密度和饱和度色彩，晃着祥子的眼睛。

　　“你自己看！”

　　CHU²吼道。

　　“LOCK联系不上了。”

　　“小明联系不上了。”

　　“户山香澄也联系不上！”

　　“Poppin'Party，还封锁了她们的大楼！”

　　“这是友善的情况吗？”

　　“……在当时的情况下，浮空车的确无法返航。”

　　祥子说。

　　“我对造成这种情况深表抱歉。接下来，我会负起责任，对LOCK小姐实施救助——”

　　砰。

　　CHU²再次拍了桌子。

　　“我不是在说当时的情况！”

　　她吼道：

　　“我说的是，在被干扰波攻击到之前的情况！”

　　“那时候，小明和LOCK就已经跳下去了吧？”

　　“你做了什么？”

　　“你指挥你的人，拉高了浮空车！”

　　“什么意思？”

　　“LOCK下去了，底下是敌方单位！你要做的是火力援护！”

　　“火力援护！”

　　“你说，户山香澄是友善的。所以，你没有攻击。”

　　“是啊，是啊。说得通。”

　　“但户山香澄是友善的，你为什么不跟下去？”

　　“如果你判断对方没有威胁，出于雇佣兵的援护义务，应该立刻派人跟上，保护目标！”

　　“检查外部情况，也可以在你们派出人员支援以后，再进行！”

　　“这是不冲突的！”

　　“为什么是没有派任何人降落，就先撤离到高位！？”

　　“为什么！”

　　“回答我！”

　　“……对不起。”

　　祥子低下头。

　　“这是我判断上的失误。”

　　她说道。





第六百五十七章 最糟糕的情况


　　会议室内。

　　一片寂静。

　　全副武装的crew中，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见。

　　CHU²站到了长桌的侧面。

　　她手中握着的【RT-46风暴】技术左轮，顶在祥子的额角上。

　　CHU²没有说话。

　　祥子也没有说话。

　　两人脑机的端口灯，闪烁着。

　　“先冷静一下吧～？”

　　青叶摩卡的声音，从两人的脑机端口中传出。

　　“等一等，等一等再扣扳机啦～”

　　青叶摩卡的语气没有改变。

　　与剑拔弩张的现场氛围完全不相符的，轻飘飘的声音，在场中回荡着。

　　“LOCK的情况，还等待着确认呀～”

　　“我们现在，正是需要力量的时候～”

　　“Ave Mujica的撤退，也是为了保留力量，提供支援～”

　　“这支援在这里用上，才是对LOCK最好的吧～？”

　　她说：

　　“只有Oblivionis知道当时的细节～打死了，这些情报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先把枪放下来～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

　　【RAISE A SUILEN】。

　　顶层。

　　会议室外。

　　在被crew把守的会议室大门外侧尽头，是这层楼的电梯厅。

　　电梯厅侧面，绿色的【紧急通道】灯牌下面，Ave Mujica的四个人，待在那儿。

　　喵梦蹲在最靠近楼梯的位置。

　　海铃站在她的身边，闭着眼睛，靠在门上。

　　海铃身边的是睦。

　　她低垂着眼睛，笔直地站着，看着会议室大门的方向。

　　从刚才起，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就没有更改过。

　　而在这三人的侧方不远处，初华靠在一扇小小的窗户旁边，看向外侧的天空。

　　没人说话。

　　她们一直沉默着，等待在这里。

　　嘎嚓。

　　前方传来一声轻响。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

　　睦的表情微微动了动。

　　喵梦的头抬起来了。

　　海铃睁开了眼睛，而初华则从窗户旁边转回了头——

　　嗒、嗒。

　　脚步声。

　　祥子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

　　crew们没有拦住祥子。

　　祥子踩在地面的软毯上，向电梯厅走来。

　　“……”

　　祥子瞥了一眼向她凑近的，Ave Mujica的四人。

　　Ave Mujica的四人，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因为在降落后，前往会议室的时候，面对希望一起进入会议室的四人，祥子跟她们说了“不要跟随我，去休息室”。

　　四人被祥子拦在了会议室的门外。

　　不过，她们也并没有就这样去休息室。

　　她们甚至没有沟通，就达成了这一共识：她们一直等在外面，直到祥子出现。

　　祥子没有对这件事发表看法。

　　她脸色并不好，但面上看不出表情。

　　她穿过迎上来Ave Mujica四人，向电梯走去。

　　而四人则自然地跟到了她的身后。

　　“Oblivionis，会谈怎么样了？”

　　睦在第一时间就靠上去了。她靠得离祥子最近。她问道。

　　“……”

　　祥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Oblivionis。”

　　睦又一次小声地喊了祥子的名字。

　　“青叶摩卡来打了圆场。”

　　这次，祥子开口了。

　　“CHU²没有动手。”

　　她说。

　　电梯门在这时打开了。

　　五人走进电梯。祥子按下67层。

　　电梯开始下降。

　　祥子没有按顶楼或是1楼，离开【RAISE A SUILEN】。

　　睦因此再次看向祥子。

　　“……”

　　但祥子这次没有说话。

　　她没有做更多的解释了。

　　她的脸色仍然难看，只是盯着跳动的数字。

　　69楼。

　　68楼。

　　叮。

　　电梯抵达了67楼。

　　门开了。

　　祥子率先走出。

　　Ave Mujica的四人紧随其后。

　　她们转过拐角。

　　咔嚓。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祥子进入。

　　随后是睦、海铃、喵梦和初华。

　　初华最后一个走进了房间里。门在她的身后关上。

　　咔嚓。

　　随着这声声响的出现，前方的祥子转回头来。

　　“Doloris。”

　　祥子盯着初华，问。

　　“你怎么回事？”

　　……

　　休息室。

　　白色的墙壁，和橡木色的墙边装饰。

　　冷光从灯槽中投射下来，落在祥子、初华，和她们之间的喵梦、海铃和睦身上。

　　“那个时候，天台很危险。”

　　在祥子的注视中，初华说。

　　“天台发出了异常的红光。与POPY启动时的状态很像。”她说，“Oblivionis，你不能跳下去。跳下去，就回不来了。”

　　“所以你违抗了我的命令？”祥子问，“在我已经说过‘这是命令’的前提下？”

　　“你会回不来的。”

　　初华又重复了一遍。

　　“回不来，所以呢？”

　　祥子说。

　　她说：

　　“那里有Poppin'Party的户山香澄，有户山明日香，有RAS的LOCK。三个人，都表现出了友善的立场。”

　　“由此，是新的势力介入了现场，并主导了这次攻击。”

　　“无论这种攻击是由什么渠道出现的，当时表现出友善立场的这三个人，第一反应，都应当是抵抗这种情况。”

　　“Doloris。”

　　“你是觉得，失联的她们三个，现在都因为没有抵抗成功，已经死了，是吗？”

　　“不——”

　　初华立刻说。

　　在等待祥子出来的期间，Ave Mujica的四个人，也确认了新闻。

　　如果户山香澄和户山明日香都出事了，现在，不会仅仅是‘大楼封锁，情况未知’这么简单——

　　“你不觉得。对吧。”

　　祥子说。

　　“因为她们会彼此援护。至少，户山香澄和LOCK都会进行援护。”

　　“援护在场的所有人。”

　　“更不要说，这种攻击主要是面向外部的。”

　　“……”

　　初华盯着祥子。

　　“如果我在那里，我也会受到援护。”

　　祥子说。

　　“援护不等于没出事。”初华伸出手，她说，“失踪、失联——”

　　“失联不是最糟的情况。”

　　祥子说。

　　“失踪、失联、被囚禁。这反而是好事。”她说，“Doloris，我被囚禁，可以反向促进Afterglow、RAS、Morfonica和Ave Mujica形成更加紧密的联盟。”





第六百五十八章 就是内部出问题


　　被囚禁反而是好事。

　　祥子说出危险的发言。

　　“……”

　　休息室内，一时沉默。

　　“因为四支乐队帮派，出现了共同的损失。”

　　只有睦开口了，她说。

　　“嘶……！”

　　一旁的喵梦因为睦不合时宜的插话，倒吸了一口冷气。

　　“Doloris，你知道什么是最糟的情况吗？”

　　祥子盯着初华，说。

　　“最糟糕的情况，是在那个时候，Ave Mujica没有人下去。”

　　祥子说。

　　“Ave Mujica需要向RAS表态，Morfonica又依附于Ave Mujica的表态。”

　　“是我们和RAS合作的状态，决定了这联盟的稳定。”

　　“如果我们没办法在那里表态，会让内部出现猜疑，会没办法最大化我们的联盟收益——”

　　“我没办法接受你以‘只要没死’为基准思考，Oblivionis。”

　　初华说。

　　祥子停了下来。

　　“你没办法接受？”

　　她危险地注视着初华。

　　睦的表情变了变。

　　她想要说话，但是从刚才起，就一直注意着睦的喵梦这会儿赶上了：她抓住了睦，并按住了她的嘴。

　　赶上的不只是喵梦。

　　海铃不动声色地把睦往后拉了拉。

　　“Doloris。”祥子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她看着初华的眼睛，说，“你的决心改变了。你原来不是这样思考的。”

　　“状况让我的决心改变。”

　　初华说。

　　“状况不会让你毫不犹豫地说出这种话。”祥子说，“至少，去【中心区】之前，你不会因为状况，而毫不犹豫地说出这种话。”

　　“我见到了一个人。”

　　初华说。

　　“一个人？”

　　祥子往前踏了一步。

　　“谁抓着你的项圈了？”

　　祥子问。

　　她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

　　初华没有回答。

　　“因为外面的人拉了你的脖子，所以，你拒绝了我的命令。是这个意思吗？”

　　祥子说。

　　“……”

　　“回答我！Doloris！”

　　“不是。”

　　初华说。

　　“这是我自己的判断。”

　　她说。

　　祥子看着初华。

　　长久地。

　　最后……

　　“……去检查【AirV-6】的情况，Doloris。”

　　祥子说。

　　“……”

　　初华没有动。

　　因为，很明显，在与CHU²的会议结束后，接下来，祥子就是要安排Ave Mujica后续的任务。

　　现在让初华出去，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

　　祥子不打算让初华参加接下来的讨论。

　　而这已经是最为和缓的一种说法。

　　然而。

　　“Oblivionis，你不能一直这样行动。”初华说，“你的行动方针包含了太多‘只要失败就无法挽回’的因素。而我们已经到了不需要再依赖无视伤亡情况的成功的地方——”

　　“Doloris。”

　　祥子第二次开口了。

　　“去检查。”

　　祥子的脸色变得更糟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初华的话，而是说：

　　“我不会再说一遍。”

　　但是。

　　“Oblivionis。”

　　初华没有走。

　　“这不对。”

　　她说。

　　……

　　有那么一会儿，室内安静得吓人。

　　喵梦睁大眼睛。

　　现在的气氛，就像是挪动脖子发出的声响都有可能招致糟糕的后果。

　　祥子和初华相对站着。

　　喵梦慢慢地转动眼珠——她祈祷这动作不会让站在这边的，她们的老大突然暴跳起来——也不会让站在对面的初华，突然说出什么更进一步的危险发言——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就只知道在浮空车上，她们的队友初华阻止了她们的老大跳车。

　　要喵梦说，那阻止是阻止得好啊。

　　拜托，那么大的风欸。

　　还是往Poppin'Party的地盘里跳！

　　老大一个人跳下去，喵梦是不担心啦。

　　她们的老大，就是玩这手起家的。

　　喵梦是觉得，这家伙既然敢跳，就没有会死的道理。

　　但是，总觉得，很有可能跳下去以后，又让Ave Mujica几个也跳，或是搞些什么危险的操作——毕竟，后面还要把她弄出来——

　　就结论来说，初华的阻止避免了后面的危险。

　　但就这一点，喵梦是会鼓掌的。

　　“（但是，但是，这阻止也干扰了老大的计划……）”

　　合作的计划。

　　好像是说……

　　Ave Mujica为RAS卖命，RAS就会信任Ave Mujica，从而连带着信任Morfonica。

　　再加上原本就在两侧信用度很高的Afterglow，这下子，四股势力就会形成稳固的同盟……

　　……之类的。

　　喵梦只听了个半懂。

　　这种事对于喵梦来说，怎么样都好啦。

　　喵梦就是想把伤脑筋的事都丢给别人去考虑，才跟着东跑西忙的。

　　“（不过，可不是说搞成现在这样儿啊！）”

　　休息室里的气氛，就好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

　　喵梦悄悄地转动眼珠，向左面的海铃投去求救般的目光。

　　“（海子！说点什么！）”

　　喵梦在心里暗叫。

　　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

　　海铃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做什么。

　　她甚至跟原来一样闭着眼睛，只是靠在墙上。

　　“（这种时候就别装酷了！！）”

　　喵梦真想尖叫。

　　“还有谁是这样认为的？”

　　场中，祥子说。

　　“现在的决策不对，还有谁是这样认为的？”

　　她冷冽的声音，在休息室内回荡。

　　喵梦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的老大虽然很有意思——也很凶——但用今天这种状态说话，还是第一次——她也不知道怎么应对——

　　但是。

　　“Oblivionis，现在没有看着眼前的事情。”

　　这时候，喵梦的右面忽然传来声音。

　　是睦。

　　她说话了。

　　“（见鬼！）”

　　喵梦感觉汗从自己的后脖颈那里流下来了——

　　“（不是啦！不是这边！而且不是现在！）”

　　她在心里大喊。

　　喵梦感觉到，身边的祥子因为这句话动了动——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啊——

　　“……都出去。”

　　祥子用压抑着感情的声音说。

　　“……”

　　初华、睦和海铃都没有动。

　　喵梦也不敢动。

　　“——我说都出去！”

　　祥子猛地抬高了声音——她转向睦——睦在这个瞬间露出难过的表情——

　　初华看了睦一眼。

　　咔嚓。

　　初华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她走了出去。

　　“……”

　　随后是睦。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离开了。

　　海铃没有什么犹豫。她紧随着离开的睦的身后，走出了门。

　　而喵梦绝对不想要当在被说了“全部出去”以后，唯一一个留在房间里的勇士。

　　“……！”

　　她忙紧接一步，与海铃前后脚沿着门缝溜了出去。

　　……

　　咔嚓。

　　门被关上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了祥子一个人。

　　“……”

　　祥子并不总是跟所有人在一起的。

　　或者，不如说，她总是离开其他人，一个人行动。

　　但现在，在这么久以后，在这间不算空旷的房间内，她第一次强烈地感觉到了，她只有自己了。

　　“——该死！”

　　祥子摔了沙发上的抱枕。

　　啪。

　　抱枕落在墙角边上。

　　房间内，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该死……”

　　祥子感觉到脱离、虚无。她感觉到无处可去的怒火，和比那还要更加没有意义的情绪。

　　她回身，摔坐到沙发上。

　　“该死……”

　　祥子撑住额头。

　　她将自己蜷了起来。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下属不可以驳上司嘴


　　“欢迎来到乐之城。这里是城市之禅广播电台，您的赛博避风港。”

　　“在无尽的虚拟洪流中，只有信仰能为您指引方向。”

　　“前路永远明亮，道路在我们脚下。”

　　“新的一天。愿平静祝福你。”

　　“声音说：只要遵从内心的感觉，就能够坚定前行……”

　　清晨。

　　在其他时段没有档期，配重全被压在各种流行摇滚最底下的禅坐电台的声音，只有这个时间会变得清晰。

　　主持人那带有金属质感的AI合成音，轻轻地在街道上回荡。

　　日光堪堪从城市的天际线上透出。

　　【中心区】的大部分地方，还笼罩在深沉的黑夜里。

　　新一天到来了。

　　【群星】写字楼的下面，原本拉开的BCPD警示条幅，已经被撤掉了。

　　BCPD的警车，也已从这里离开。

　　但【群星】的正门入口处，仍然被Poppin'Party自己的红色的条状电子屏障挡住。

　　这些电子屏障显示着，这栋大楼目前仍然处于封闭状态之中。

　　两名身着轻型动力甲，手持【斯特恩梅耶CG-13】的行星站在门口，执行守卫工作。

　　嗡嗡。

　　【群星】前方，零星的车流从道路上经过。

　　【群星】是Poppin'Party非常重要的行政办公建筑。

　　与功能性更强，更私密的CiRCLE相比，这里会承接一些没有那么核心的合作项目。

　　在这里经手的商谈更多，也更杂。

　　因此，【群星】的封闭，让不少和Poppin'Party合作的企业立刻跳脚了。

　　嚓。

　　一辆【霆威】的商务轿车，在【群星】的门口停了下来。

　　时间还很早，但已经有人前来商谈了。

　　不如说，这名来客来得已经算是比较晚了——

　　在BCPD撤走后的昨天深夜，就有好几家联络不上Poppin'Party负责人的公司派出员工，在深夜秘密造访，希望详谈手头上推进中的企划的情况。

　　咔哒。

　　【霆威】的商务轿车，车门打开了。

　　夹着公文包的职员从商务轿车上走下。

　　他匆匆穿过面前的台阶，走向正门。

　　嚓、嚓。

　　两旁的两名群星将枪横置，挡住门口，表现出拒绝的态度。

　　“……”

　　职员挥舞着手，努力地解释他的来意。

　　这交谈持续了一会。

　　然而，行星们没有被他说服。

　　他们摇头。

　　职员还想再说——

　　嚓。

　　一名行星把枪扳正了。

　　枪口冲向这名职员。

　　职员倒退了一步。

　　他最后没有强求——无法强求，也强求不了。

　　他垂下肩膀，离开了【群星】的门口。

　　上车，关门，离开。

　　他不是第一个来【群星】，尝试与【群星】内部取得联系的人。

　　也不是第一个被拒绝进入的。

　　那辆【霆威】的商务轿车慢慢驶出，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就跟先前的造访者们一样。

　　而街对面，黑暗的小巷中。

　　“……”

　　有人注视着这一切。

　　“……是。我在现场。”

　　藏在黑暗中的人穿着黑色的连帽衫，戴着兜帽。她的右手伸进兜帽侧面，按着自己的脑机，小声地与电话那头的人沟通着情况。

　　“从凌晨2时BCPD解除警方的封锁后，【群星】就只剩下了Poppin'Party自己的封锁。”

　　“没有员工从里面离开……从官网信息上来看，内部有员工宿舍和必要生活设施……”

　　“……是。有约20批次的请求会议人员来访。”

　　“但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放任何一组人进入。”

　　“我认为封锁会在24～72小时内解除……因为Poppin'Party的经营链不能在封锁的状态下维持那么久……合作企业那边来的压力，会越来越多。而且，掌握的产业……livehouse和演播厅……也可能会因为知道Poppin'Party的情况而遭遇冲击……”

　　“……封锁做得很严密。我认为主动去livehouse制造冲击，让Poppin'Party派出人员解决问题，来观察她们在当前状态下的结构分工和应急措施，是可行的……”

　　“……如果事发24小时之后，她们还没有解除封锁，可以用这种方式……”

　　“是。”

　　“可以加速【群星】解除封锁的时间。”

　　“只是等待解除的话，LOCK小姐那边会很危险。因为主动解除封锁意味着，她那里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这对我们不是一件好事。”

　　“是，是。”

　　【情况，我明白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

　　【场报辛苦了～】

　　【我去找找Poppin'Party的livehouse的平面图～之后联系你～】

　　声音沙沙地在脑机中回荡。

　　【需要给你那边的通信联络一个加强信号吗？加强你和你的同伴之间的交流～毕竟，封锁可能伴随着现场周边信号干扰～】

　　“没关系。”

　　戴着兜帽的人说。

　　“现场，只有我一个人。”

　　【啊啦。】

　　电话对面，传出有些惊讶的声音。

　　【你一个人在～？】

　　“如果你是说要算上那些支援距离内的鳞粉的话，他们是受Morfonica管控的。我不需要直接跟他们联系。”

　　【不，不～我的意思是，这可真是罕见的情况～】

　　“……青叶小姐，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更经常一个人出现在现场。”

　　【呀～原来是师承自我吗～惭愧，惭愧～】

　　电话对面，青叶摩卡稍稍抬高了些音量。

　　这让她的音色变得更明显，更容易被辨认了。

　　“……收集情报而已。我一个人，就够了。”

　　祥子说。

　　昏暗的小巷之中，她将手向上推，露出了兜帽下面金蓝色的长发。

　　……

　　【接出户山明日香】的任务出事了。

　　出事本身，并非是Ave Mujica的过错。

　　但领袖祥子和执行者初华之间的意见分歧，引爆了Ave Mujica队内缓慢发酵的不同立场。

　　人会因为被说了“出去”，就离开。

　　但事情不会。

　　事情不会因为被说“我需要整理心情”，就停下进行的脚步。

　　已经承诺给RAS的，LOCK的支援行动。

　　一分钟，都不能够耽搁。

　　前一天。

　　蜷缩在沙发上的祥子最后，拨打了Morfonica四位首领的电话。





第六百六十章 驳了就不能把你当下属了


　　支援RAS。

　　从尚不明确的事态之中夺回LOCK。

　　这是青叶摩卡为了维持住Ave Mujica、RAS、Afterglow和Morfonica的合作关系，让Ave Mujica和RAS两边各退一步的结果。

　　不过，即使青叶摩卡不这么说，祥子也会这么请求的。

　　Ave Mujica要站住脚。因此，最需要的，就是比自己实力更强的乐队帮派的信赖。

　　她们不能够搞砸这单生意的售后。尤其是，在已经对RAS许诺过了的情况下。

　　单从这方面上来说，与其说是“在拉近和RAS的关系”，倒不如说，是做给Afterglow看的。

　　Ave Mujica需要展现出诚意。

　　需要一个态度。

　　需要有人进入第一现场。

　　需要派出人去执行。

　　正常来说，应该交给初华。

　　因为初华在【中心区】踩点过，而且，有安装方便短距离联络的【窄束无线电通路】。

　　还有，睦用无人机的话，也——

　　“（——见鬼。）”

　　为什么在想这些？

　　不能够使用的人。

　　能够使用的人。

　　信赖。权威。方向。

　　自己才是这里的领袖。

　　不能够控制的人，不能够使用。

　　这是基本中的基本。

　　就是几个下属、几条命、几块筹码——

　　——是重要。但是，自己要看的，是眼前的——眼前的事——

　　“（Oblivionis，现在没有看着眼前的事情。）”

　　明明是在跟拨出电话，在准备跟Morfonica的首领们沟通。

　　脑中，却一直响着睦的声音。

　　——别开玩笑了。

　　别被影响。

　　现在要做的事。

　　正确的事。

　　去做——

　　“（——把有变数的人排除出去——把能用的人用起来——）”

　　别被影响。

　　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被影响。

　　理性地推进计划。

　　这是我能做的。

　　这是我应该做的。

　　是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去的准则。

　　“（我现在要做的——）”

　　“（要做的——）”

　　“要做的事情”推动着祥子。

　　她用“要做的事情”说服了自己。

　　……

　　在与Morfonica取得联络后，祥子向她们询问了当前的状况。

　　祥子得到了相对有效的回复。

　　Morfonica手上有着不少事发后，【中心区】的情况。

　　这是因为在此次行动中，Morfonica负责的，是边境安保的部分。

　　在Ave Mujica的浮空车飞回【填海新地1期】，【中心区】出现部分动乱的时候，Morfonica就已经指挥了一部分原先在交接区待命的鳞粉，借常规交火的掩护渗透进【中心区】，确认现场的情况。

　　混入本地人中，获取“目标骚乱的方向，和是否有有组织的大范围活动”的情报。

　　这是Morfonica最常用的骚乱察知方法。

　　从前，这种做法被用来快速、高效地确认赛博精神病患者发病的时间、地点和危险状态。

　　现在，它成为了Morfonica惯常的行事作风，并被用来确认了【中心区】的情况。

　　骚乱只发生在Poppin'Party内部。

　　【中心区】的民众并不知情。

　　在Ave Mujica撤退后，行星们的进攻势态也停下了，没有继续前进的意图。

　　CiRCLE对外没有被封锁。但根据鳞粉接触到的CiRCLE内部员工的说法，从【群星】通往地下通道进入CiRCLE的路径，被关闭了。

　　每个新闻网站都在实时播报情况。【群星】附近的新闻浮空车，已经是Ave Mujica飞过去的时候的五倍。

　　但在没有后续进展的前提下，这些浮空车又在当天晚间时分逐渐离开，去追逐更加有爆点的新闻。

　　……这些，就是Morfonica能够提供的全部资讯。

　　比较全面。

　　但并不是很细致。

　　因为进入【中心区】鳞粉人数，并不多。

　　为了保证安全性，更好地伪装成一般市民，这些鳞粉没有装备太好的武器，几乎都是单独行动。

　　而且，是在相当外围的位置，没有靠近核心区域。

　　这毫无疑问，是八潮瑠唯的安排。

　　很保守。

　　很有她的风格。

　　“（已经足够了。）”

　　祥子把这些情报拿了过来，并结合了RAS向她传达的情报。

　　户山香澄、户山明日香和LOCK全部失联。

　　后两者是无法取得联络。前者是拒绝被联络。

　　写字楼【群星】也被封锁了。

　　“（也就是说，【群星】在事发后，完全处于被隔离的状态……）”

　　Ave Mujica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行动，表态。

　　不能是有变数的人。

　　那么，这个人——

　　“（——只能是我自己。）”

　　祥子如此认为。

　　在把“后方管理”、“整备”、“检查信道”和“检查【填海新地2期】”的任务挂到Ave Mujica的共通频道里之后，祥子没有再去确认接收情况。

　　她配合着Morfonica观察到的街道点位地图，出发了。

　　……

　　【群星】在事发后就被完全封锁了。

　　一直到目前，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

　　期间，尚没有任何关于人员进出的报告。

　　“（几乎可以确定，现在LOCK还在【群星】里面。）”

　　挂断青叶摩卡的电话后，祥子看着【群星】的大楼，想。

　　既然如此，找回LOCK，进入【群星】就是必须的。

　　得找到“进入【群星】”的办法。

　　最少，也要找到“从【群星】中获取信息”的办法。

　　“……”

　　祥子从小巷向外望去，扫视【群星】的情况。

　　“（三楼有宽露台。四楼有拱状结构。）”

　　【反应】很高的人，只需要一点点掩护，就能够悄无声息地爬上那里。

　　“（可以尝试从后方的建筑物绕过来，爬上去，潜入房间……）”

　　【群星】背面还有广告牌。

　　有广告牌，就会有电子端口。

　　只需要借助这座大都市的掩护，【智力】很高的人就可以拆开它，骇入内部，检查通道和人员位点。

　　海铃和喵梦在的话——

　　“……！”

　　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不应该想的事情，祥子猛地皱紧眉头。

　　“（是‘现在’能执行的办法。）”

　　祥子对自己说。

　　她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义眼。

　　蓝色的背景界面上，出现了附近的监控摄像探头、道路、鳞粉的位置，和可以暂时躲藏的区域地块。

　　祥子调查了这附近的所有情况。

　　一方面，是为了情报。

　　另一方面，是出于自身安全的考量。

　　“（我没办法接受你以‘只要没死’为基准思考，Oblivionis。）”

　　初华的话，在祥子的脑中响起。

　　“（我会这么思考，当然是因为，我——能——保证好我自己的安全。）”

　　祥子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想。





第六百六十一章 犯人总是会回到案发现场


　　祥子想要等待第一手的【群星】开放的情报，或者特殊人员进入【群星】的情报。

　　目前看来，还没有这个迹象。

　　“（但【群星】总是要开放的。）”

　　祥子想。

　　现在能够执行的办法，就是等待。

　　“（还有几个小时。如果再等不到，就让青叶摩卡去转移注意力——）”

　　就在祥子这么想的时候。

　　嗡嗡。

　　街道上，又有车从远处驶来了，

　　这是一辆纯黑色的【柯提斯V5000】。

　　“……”

　　祥子对【柯提斯V5000】这种车，没有特别好的回忆。

　　不过，这算是乐之城比较常见的中高端轿车车型。

　　很多企业都会选用这种车作为商务车。丰川大厦也为外出的人员备有这样的车辆。

　　嚓。

　　【柯提斯V5000】在大厦前停下来了。

　　“（又是某个企业来的吧。）”

　　祥子想着，看向门口。

　　车门打开了。三名身着深色西装的男女从车上走下来，来到行星看守跟前。

　　和之前的那些访客一样。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

　　为首的男性在行星那里交谈了几句。

　　行星仍旧摇头，却没有举起枪。

　　行星按住脑机，像是在请示。

　　过了一会。

　　“……”

　　行星低声说了什么。他伸出手，指向侧面。

　　为首的男性点点头。

　　他带着两名下属从台阶上走下，挥了挥手。

　　嗡、嗡。

　　【柯提斯V5000】点火，离开了。

　　三人没有上车，而是绕过了【群星】的正面。

　　他们走向【群星】的侧面。

　　“！”

　　祥子飞快地起身了。

　　她从巷子中穿过，找到一个堪堪能够看见【群星】侧面的角度——

　　她看到在那里，有一扇同样有着红色【封锁中】字样电子围挡的小门。

　　三名西装来客在那里同小门背后的行星守卫出示了身份。

　　然后，【封锁中】的字样闪了闪，消失了。

　　三人走了进去。

　　枪管在三人走入后重新横置。

　　红光闪烁。

　　电子围挡再次开启了。

　　……

　　出现了。

　　被许可进入【群星】的人员。

　　“……”

　　如此看来，让青叶摩卡进行风险行动的建议，可以先放一放了。

　　祥子立刻动身。

　　义眼中，指示出了没有受到监控的小路。

　　祥子压低连帽衫的帽檐，沿着那指示一路绕行。

　　路上没什么车辆。

　　因为这是一条几乎只通往【群星】的道路。

　　在【群星】对外明确公开了“被封锁”的状态后，即使有其他车辆来，也比原来的车流量少得多了。

　　祥子没花什么功夫，就避开了人和机器的眼睛。

　　她从没有监控摄像探头的位置下方穿过，闪身进入【群星】另一侧的绿化带深处。

　　“（好……）”

　　祥子从怀中掏出了一管闪亮的针剂。

　　【蓝玻璃】。祥子适用的药物的一种，+1强度的致幻剂。

　　这是祥子为了【接出户山明日香】的任务，从睦那里支取的药物中的一根。

　　原本，是应当用在那次任务上的。

　　不过，那次任务直到最后，祥子都没有用药物。

　　这些药物就留了下来。

　　“（致幻……）”

　　致幻剂对于祥子而言，并不是一种用在自己身上的药物。

　　她在考虑用途时，更多地是用它来攻击敌人。

　　这种小小的针剂能够让注射了它的敌人进入一种“闪光”的状态——敌人会有一个瞬间精神涣散，眼前出现幻觉，茫然地盯着脑海中虚幻美丽的景色。

　　【肉体】很高的人看到的幻觉会不明显。

　　【镇定】很高的人即便看到了幻觉，精神也不容易涣散。

　　+1的药物，效果终究不算强力。

　　但总的来说，它能够作用于大部分【大人物】之下的敌人。至少，能够在紧急情况下创造出一个逃跑的空隙。

　　因此，祥子带着它，用来作为一种自己陷入困境时的解决方法。

　　但这次，祥子不打算给敌人用它。

　　“……”

　　祥子掀开了自己的连帽衫下摆。

　　她将【蓝玻璃】推进自己的义体肝脏【黑蝴蝶-RDT7型】上的圆形接口处。

　　像是贫血一样轻微的眩晕。不过，没有感觉到药效。

　　蓄血效果锁住了【蓝玻璃】，把它的效果留在了肝脏里。

　　致幻剂，还有一个作用。

　　它可以瞬时让人放松。

　　呼吸减缓，心率下降，体温降低。

　　这可以让自己靠近比理论扫描报警区间更近的位置。

　　祥子深吸了一口气。

　　她校正了自己的耳缘件，好让它能够更精确，指向性更好地捕捉到特定方向发出的信息。

　　……

　　蹲点总是要花很长的时间。

　　祥子没有特意去刻意在乎电子钟上的数字，不过，这场会面的用时，算是相当标准。

　　35分钟后。

　　不算短，也不算长的时间经过。

　　这扇小门上的【封锁中】字样，闪了一下，灭了。

　　祥子眨了下她的右眼。

　　释放功能被打开了。

　　【蓝玻璃】顺着血液打进身体里。

　　朦胧、迷幻、虚无。

　　祥子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蓝色的雾。

　　就像是隔着蓝色的玻璃去看面前的景象那样，祥子看到闪光的团块、意义不明的光斑，和黑白单色的礼花。她感觉地心引力的方向改变了。她抓着地面，就好像一松手，自己就要向上飞起，融入钴蓝色的天空。

　　义眼之中，数字也像是泡在水里那样，膨胀，有着奇怪的折射。

　　但数字本身不会改变的。

　　呼吸减缓。

　　心率下降。

　　体温降低……

　　“……”

　　祥子看着这些数字。

　　数字背后，人影动了动。

　　一名持枪的行星从【群星】内部走了出来。

　　他左右张望了一圈。红色的扫描线在他的目镜上闪过。

　　他远远地扫过了祥子所在的地方。

　　但他并没有发现祥子。

　　他往回走去。片刻后，原先的三人走了出来。

　　“……”

　　他们接受了扫描。

　　祥子的眼睛眨了眨。

　　他看到那些人向行星最后出示了身份，进行最后的确认扫描后，离开——

　　祥子的埋伏得到了答案。

　　这个距离，让她成功扫描出了这些人的身份卡。

　　身份卡显示出了他们的名字——

　　——以及他们是【丰川大厦】的员工，这件事。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不管是我还是他们


　　“（丰川大厦的员工？）”

　　祥子的眉头因为这个信息而皱了起来。

　　从昨天事发之后到现在，Poppin'Party拒绝了所有对【群星】的来访。

　　但现在，他们唯独同意了丰川大厦的员工入内？

　　“（偏偏是丰川大厦的员工啊……）”

　　Poppin'Party和丰川家的合作，正是现阶段最敏感的话题。

　　Morfonica的反叛便是由此而始。而现在，“只有丰川大厦的员工能进入被封锁中的【群星】”这件事，毫无疑问，又是再在这之上坐实的又一道铁证。

　　在祥子确认这件事的时候，三名穿着西装的男女中最后的那一位，也完成了对身份的验证。

　　他礼貌地对行星点头。

　　他们准备离开了。

　　不过，也是在这时……

　　“……”

　　祥子的耳缘件中，捕捉到了说话的声音。

　　由于这一次，祥子靠得比先前更近，她能够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那我们就先行告辞。”

　　为首的，像是此次会面主要负责人的男人说道。

　　“晚些时候，我们的人会带东西过来。”

　　他说。

　　用简短的两句话交代了行程后，男人对守卫点了点头。

　　他和身后的男女一起走下台阶。

　　马路上传来引擎的声响。

　　先前驶离的那辆纯黑色的【柯提斯V5000】再次回到了这里，停靠在【群星】外的主干道上。

　　三名男女打开车门，上车。

　　【柯提斯V5000】的引擎响起。

　　它带着他们离开了，消失在了祥子迷幻的视线里，消失在了这座繁华都市闪烁着钴蓝色散射斑的光影之中。

　　……

　　【//Mujina Carnival-Ave Mujica】

　　【Amoris：喂，喂。】

　　【Amoris：喂——？有人在吗？】

　　【Amoris：喂！喂喂，喂！】

　　【Timoris：别叫了。你像是在打莫斯电码。】

　　【Amoris：不是，你们都不在乎的吗？】

　　【Amoris：老大不见了！】

　　【Amoris：布置工作以后，她就没出现在Ave Mujica的脑机共同频道里——到现在，已经有小半天了吧？】

　　【Amoris：这可不像她！】

　　【Amoris：换作往常，布置完任务之后，她巴不得每隔一刻钟检查一下进度！现在，我文书一件也没做，她都没来找我——】

　　【Amoris：不，不！】

　　【Amoris：从我们在第二休息室那儿聊了那么久，她都什么也没说，也没来找人开始，就不对劲了吧！】

　　【Amoris：网上看不见她，现实中也看不见！】

　　【Amoris：我去看了休息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不是老大突然学会了软骨技术，把自己滑进了沙发的缝隙里，那就是她根本不在那里！】

　　【Timoris：你不是说自己没出过房门吗。】

　　【Amoris：我请求了RAS的监控摄像探头权限！跟她们那个小小的大boss不同，负责权限这块的PAREO还是挺好说话的——哎，这不是重点！】

　　【Amoris：老大到底跑哪里去了啊！喂！】

　　【Timoris：你要不去查下【RAISE A SUILEN】的出入记录吧。】

　　【Amoris：好主意——】

　　【Amoris：——不是。】

　　【Amoris：怎么就我一个人在着急啊？】

　　【Amoris：除了老大以外，还有你们几个！Mortis，Timoris，Doloris！从谈话结束，解散后，你们就不出现了！】

　　【Amoris：跟老大相比，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代表你们“还在线上”的接入灯会不时闪一下，老大那儿闪都不闪了！】

　　【Amoris：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都不在了！】

　　【Mortis：我在。】

　　【Amoris：不要只在这种时候回复啦！Mortis！既然有在听，就说话啦！】

　　【Timoris：我也在。】

　　【Amoris：你明明也是刚刚才开始说话的好吗！】

　　【Amoris：喂，所以，所以说，现在怎么个说法？】

　　【Amoris：去找吗？还是就这样放着？】

　　【Amoris：我是想就这样放着啦——哎，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但是，放得越久，我这心里就越慌啊！】

　　【Amoris：等等。】

　　【Amoris：Doloris呢？】

　　【Amoris：Doloris也一直没回话！】

　　【Amoris：她该不会也不见了吧？】

　　【Amoris：还是说，去做啥事了？】

　　【Amoris：哎呦喂，那还不如不见呢！还有只说在不在的Mortis——喂，你们得为我的心脏考虑一下——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去做搭桥——】

　　【Timoris：她在。】

　　海铃在Ave Mujica的通讯频道中说。

　　海铃站在大楼的走廊上。

　　她的视线从自己的眼眶预制件之中抬起，看向前方。

　　在前方，初华靠在窗户边上，看着海铃。

　　【Timoris：Doloris没不见，也没去做啥事。】

　　【Timoris：她就在【RAISE A SUILEN】。】

　　【Amoris：啊？】

　　【Mortis：我也在【RAISE A SUILEN】。】

　　【Amoris：啊？？不——】

　　有更应该解释的内容吧！

　　喵梦在频道里大叫。

　　那些文字从睦的脑机中传出，就像是有声音一样，在睦的眼前跳跃。

　　睦走在【RAISE A SUILEN】的走廊上。

　　她走的不是海铃和初华在的走廊，而是另一条。

　　但这条走廊，同样空旷，无人。

　　踏、踏。

　　睦的无跟鞋踩在绒毯上。

　　她来到了一间房间的门口。

　　房间门上，挂着【MUTSUMI】的牌子。

　　这是睦的房间。是RAS在出发前的整备时给Ave Mujica准备的房间的其中一间。

　　“……”

　　睦看了一小会把手。

　　她伸出手，握住它。

　　吱呀。

　　门被推开了。

　　黑暗的房间内，没有开灯。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亮光。

　　那是睦的笔记本电脑。

　　此刻，它的前面，一个人弯下腰，正在操作它。

　　睦不记得自己有邀请过她进入房间。

　　“Oblivionis。”

　　睦轻轻地叫道。

　　前方，被叫了名字的人，在笔记本电脑的冷光中转过了头。

　　是祥子。

　　她看向睦。





第六百六十三章 离家出走人员的回归（8k5月票加更）


　　睦向前走了一步。

　　她的身影跨过走廊的光，进入房间内部的阴影中。

　　“你回来了。”

　　笔记本电脑的冷光同样有一部分落在了睦的脸上。睦看着祥子，说。

　　而先看向睦的祥子，这会儿反而已经把头扭过去了。

　　祥子重新看向笔记本电脑。

　　她双手敲打着键盘，看着屏幕，说：“我来拿之前的身份认证资料。”

　　“之前的身份认证资料？”

　　睦问。

　　她看到祥子穿着的黑色连帽衫，在电脑屏幕的冷光下泛着微光。

　　祥子平时不会穿这种打扮。

　　至少指挥和会谈的时候，不会穿。

　　连帽衫上有草屑和树叶。

　　这也并不是祥子一贯对外观要求严格的作风。

　　她更像是在赶时间。

　　“几周前，在【填海新地1期】，我打死了那个走信道攻击的丰川‘银脸’。那时候，我拿走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祥子说。

　　她的注意力全部在电脑屏幕上。

　　“Mortis，我把它交给你调查。你调查完，跟我汇报了内容，说里面包含了资讯——其中，就有丰川大厦员工的身份认证资料。”祥子说，“我要那个。”

　　咔哒、咔哒。

　　键盘敲击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

　　祥子在全盘搜索，查询内容。

　　“……”

　　睦没有否定祥子说的内容。

　　不过，她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Oblivionis要丰川大厦员工的身份认证资料，做什么？”

　　“做Ave Mujica应该去做的事情。”

　　祥子回答得很干脆。

　　“怎么做？”

　　睦问。

　　“……”

　　这第二个问题，她就没有说了。

　　“祥。”

　　睦换了一个称呼。

　　“睦。”祥子自然地接下了这个称呼。她看着屏幕，敲击着键盘，说：“你们的谈话结束了啊。”

　　“在我让你们出去之后的谈话。”

　　祥子现在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不再是当时在休息室里怒吼的样子。

　　“……”

　　睦沉默。

　　“你们谈了什么？”

　　祥子又问。

　　“……”

　　沉默依旧。

　　祥子的神情倒也没有改变。

　　她像是早就知道睦不会回答这种话那样，继续敲打着键盘。

　　“有得出结论吗？”

　　祥子问。

　　“……没有。”

　　睦说。

　　“我想也是。”

　　祥子说。

　　咔嚓。

　　嗡嗡。

　　笔记本电脑的硬盘读写，发出嗡鸣声。

　　冷光照在祥子接进睦的笔记本电脑的生物信息线缆上，反射出银色的光。

　　“我找到了。”

　　祥子说。

　　丰川大厦员工的身份认证资料数据，正被祥子一点点地导入她自己的脑机中。

　　屏幕上，【拷贝中】的进度条，慢慢上涨。

　　睦看着祥子。

　　进度条涨到50%。

　　70%。

　　90%。

　　睦什么都没有说。

　　100%。

　　“我弄好了。”

　　祥子看向睦，说。

　　“……”睦只是看着祥子。

　　“抱歉。”祥子又说，“情况紧急，所以擅自进入了你的房间。”

　　咔嚓。

　　在祥子说这句话的同时，结束了工作的生物信息线缆端头从笔记本电脑的外接口上弹出，收回了祥子的手腕处。

　　“……”

　　睦看着祥子。

　　祥子道歉了。

　　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为什么专门跑回来，而不是让睦把资料传给她。

　　她没有说为什么没有让睦负责检索——那样更快——而是自己进行了更耗时的手动搜查。

　　“那我走了。”

　　祥子对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睦说。

　　她拉了拉连帽衫的领口，向外走去。

　　她走过睦的身边。

　　“……”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睦微微地抬了一下手腕。

　　她的手指擦过祥子的袖口。

　　但睦最终没有抓住祥子。

　　两人的擦身只是一瞬间，祥子就这样，从睦的身边走了过去。

　　……

　　【RAISE A SUILEN】。

　　另一段走廊。

　　初华和海铃站在走廊上。

　　“看着Amoris的话，感觉眼睛都被吵到了。”

　　海铃说。

　　她用手摸了一下眼眶外沿，把眼眶件关掉了。

　　已经不再有什么信息的【Ave Mujica】的脑际共同频道，被她划到了脑机界面的最后面。

　　在海铃的对面，初华看着她。

　　“被你这样使劲盯着看，还真是久违了。”

　　海铃说。

　　她的手从脸颊边滑下来。

　　“上一次被你这么打量，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那个喝多了的中间人什么磨合信息都没提供，就把任务文件丢过来，让我们搭档出任务合作。那个时候，你也是这样打量我的。”

　　“……我只是在想，最近我们独处的时间真多。”

　　初华说。

　　初华的声音很低。她看上去并不好，但如果说算不算没有精神……可能，又算不上。尽管，对于Ave Mujica的众人紧凑、危险的行程来说，这理应是很经常发生的事情。不过，这状况很少会出现在初华身上。

　　初华站在窗边的阴影里。

　　她盯着走廊里的某一个点。

　　“是啊。”

　　海铃往前靠了一步。

　　“这频率，都赶上我和你稳定合作的那段时间了。”

　　她说。

　　海铃靠到了窗户边上。

　　“……谈话已经结束了。”初华低声说，“为什么又来找我？”

　　“就是谈话结束了，我才来找你的。”海铃说，“因为你走的时候，有点不对劲。我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没事。”初华说。

　　“你看起来不像没事。”海铃说。

　　“……”

　　初华沉默了。

　　她的沉默让海铃想到她们先前在第二休息室的时候，初华也是这样沉默的。

　　……

　　那时候，祥子说了“所有人都出去”。

　　离开的众人便由此来到了走廊上。

　　然后，初华说“我们过来谈一下”。

　　初华带着海铃、喵梦和睦来到的，是同一楼层的第二休息室。

　　“Oblivionis现在的状态很危险。Ave Mujica也是。”

　　初华这样对大家说。

　　“Oblivionis无法安全、稳定地安排她自己在行动中的定位。”在那时，初华说，“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然而。

　　“你是说你拦下Oblivionis的事？”

　　喵梦说。

　　“因为她跳下去不够安全、稳定——可我们本来就没有在做安全、稳定的事情啊？”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第六百六十四章 乱成了一锅粥！（8k5刀片加更）


　　喵梦从一开始就不认为Ave Mujica在做安全的事情。

　　或者说，她就是抱着“不做安全的事情”的考量来到这里的。

　　“我们又不是在玩【神经衰弱】！”喵梦说，“我们总要去做不安全、不稳定的事情——我们又不是已经变成了全球最大的企业的总负责人，也不是什么武装国家的首脑！如果Oblivionis安全、稳定地安排了她自己在行动中的定位，那谁去做哪些事情呢？”

　　“难道是我？”她说，“喔——不。Oblivionis下去不会死，我下去会死。而且，我也没办法像她那样处理事情！”

　　“我不是在说这方面的安全、稳定。”

　　初华说。

　　“那是什么？”

　　喵梦问。她挑起一边的眉毛。

　　“是Oblivionis。”初华说，“她可以考虑出更好的决策。但她现在没有睁开眼睛去看那种可能性。”

　　“那是什么样的决策？”

　　海铃问。

　　“……我不知道。”初华说，“只有Oblivionis能够考虑出来。我还看不到它。”

　　“这听上去太奇怪了。”海铃说，“你看不到更好的决策，却觉得‘会有更好的决策’吗？”

　　“我不知道怎么向你们解释这件事。”初华说，“这只是一种直觉。但我觉得现在的决策理应随着我们的状况变化，而不是总保留在全部都是油门的状态。”

　　“不是——嘿，Doloris。不是我要质疑你，只是——你只是用直觉在说话！”喵梦仍旧挑着眉毛。

　　“我说啊，通往‘顶峰’的道路，难道真这么简单？”她说，“快难道不好吗？不全部都踩在油门上，就能够抵达？它可能会有缺点，但你做这么危险一个行动，方案总不可能只带来好事吧？”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海铃说。

　　“你们认为Oblivionis的决策没问题？”

　　初华看着海铃和喵梦，说。

　　“我不能在没有更好的决策的情况下，说现在的决策是‘有问题’的。”

　　海铃说。

　　“是吧？”

　　喵梦也只是耸了耸肩膀。

　　“不。”

　　睦在这时候说。

　　她认同了初华。

　　只是……

　　“Mortis？为什么？”

　　“……”

　　只是，睦也没办法很好地解释她自己的想法。

　　……

　　在初华意识到自己没办法从Ave Mujica内部得到支持后，这场开在第二休息室里的谈话结束了。

　　所有人返回，去执行了祥子给的任务，或休息。

　　初华在那之后又去找了睦。她想，她至少能跟睦达成共识。

　　但睦并不在。

　　Morfonica有一些信道上的问题要问她，所以，她去了Morfonica的中控中心。

　　所以，初华又去找了祥子。

　　她的顺序选择很明显地出了问题。

　　因为当她尝试去寻找后，才发现祥子已经不在【RAISE A SUILEN】里面了。

　　祥子去了【中心区】？

　　初华立刻往这个方向去找了人。

　　但当她查到祥子真的从RAS这里调了一辆车，进入【中心区】的核心地区后，她反而没有追上去了。

　　因为在这种危险的地段，“找人”这一行为反而会招致危险。

　　初华等在了【RAISE A SUILEN】里。

　　她检查了【AirV-6】的情况。

　　它还能飞，但不管是从外观还是从通缉状况上来说，驾驶它出去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然后……

　　然后。

　　现在，海铃找到了她。

　　……

　　“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初华问。

　　她靠在走廊上，而海铃靠在她的旁边。

　　“你看起来像Oblivionis一样。坏的意义上。”海铃说。

　　初华停顿了一下。

　　她想要问海铃，如果你连这种事都看得出来，为什么却不去看现在的情况。她想要问她真的这样继续下去就好吗，想要说其实海铃才在坏的意义上更像是Oblivionis。

　　她想要说的话很多。

　　不过，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那是很轻的“嘀”、“嘀”两声。

　　初华和海铃的脑机灯发出声音，并在同时闪了闪。

　　初华和海铃收到了消息。

　　【From：Mortis】。

　　是睦发的。

　　睦的信息并不是从【Ave Mujica】的脑机共同频道里发过来的，而是单独发给她们两个人的。

　　信息很简单，只有四句话。

　　……

　　【Mortis：Oblivionis回RAISE A SUILEN了。】

　　【Mortis：她拷走了丰川大厦员工的身份认证资料。】

　　【Mortis：现在，刚刚搭乘电梯离开。】

　　【Mortis：Oblivionis给自己准备的车辆，导航指向返回【中心区】。】

　　……

　　“！”

　　初华猛地从走廊边上站起来了。

　　祥子回来这里了——现在，就在很近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她拷走丰川大厦员工的身份认证资料，究竟是为了做什么。

　　但能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什么安全的事。

　　祥子再一次一个人行动了。

　　祥子在一个人行动的时候，绝对是很危险的。

　　她将初华排除出了行动队伍——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阻止自己——但初华不能不去阻止——

　　初华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

　　初华向前小跑步而去，准备前往电梯。

　　祥子现在在停车场。

　　“（要追上她，并阻止她——）”

　　无论多少次，初华都会这样做。

　　祥子能做出更好的决策，不是现在这样的决策。现在太危险了，对Ave Mujica是，对祥子自己更是。

　　初华要告诉祥子这点。

　　无论多少次，无论以什么方式，她都会说——

　　然而。

　　“……”

　　一把通体漆黑，泛着绿色的电子光的武士刀，横在了初华身前。

　　【黑独角兽】。

　　它的主人，初华只认识一个。

　　初华慢慢地、慢慢地，将目光转向了侧面。

　　【黑独角兽】已经出鞘了。

　　但握着它的海铃，还是原来的表情。

　　“我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决策。”海铃冷静地说，“但我知道，在没有更好的决策之前，现在进行的事再被阻止一次，不是一件好事。”





第六百六十五章 理想主义者会是正确的吗


　　走廊上，初华和海铃从相对站着，变成了同朝一个面向。

　　海铃横刀在初华身前，两人同朝向走廊尽头的方向，没有对望。

　　“Timoris，让我过去。”

　　初华说。

　　“你需要先冷静一下，Doloris。”海铃说，“我会跟着她。”

　　“你会阻止她吗？”

　　初华问。

　　“不会。”

　　海铃说。

　　“……”

　　初华没有说话。

　　她没有向前走，也没有动手。

　　于是，海铃将这视作了一种默认。

　　就像长久以来的那样。

　　“我会在【Ave Mujica】的频道里报告信息的。”

　　海铃说。

　　她垂下了【黑独角兽】，将它放到身侧，并向前走去。

　　嗒、嗒。

　　海铃与初华之间因为海铃的前进，而慢慢地有了距离。

　　而初华一直低着头，在海铃身后。

　　嗒。

　　海铃又向前了一步。

　　而这时。

　　后方传来了初华的声音。

　　“要怎么才能让你睁开眼睛？”

　　在海铃身后，初华淡淡地说。

　　“把那个被你打成半死的预备警员抓过来，可以吗？”

　　“……”

　　嚓。

　　前方的海铃向前走的脚步停住了。

　　她慢慢地转回了头。

　　“……三角初华。”

　　海铃看向初华，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你什么意思？”

　　回应海铃的是蓝色的电弧光。

　　初华把【墨菲定律】从后腰上抽了出来。

　　……

　　绿光一闪。

　　【黑独角兽】流光横向划过走廊。

　　漆黑的刀身与迎面袭来的【墨菲定律】节状棍体相擦，划出一连串带电光的火花。

　　“……！”

　　只是一次交手，就带来恐怖的魄力。

　　手持【墨菲定律】的初华扑了上来。

　　铮！

　　【墨菲定律】从上方挥下。

　　【黑独角兽】横向劈来，以合适的角度架住这根钢棍——

　　【黑独角兽】准确地截住了【墨菲定律】的攻势。

　　可这样的碰撞，却无法动摇【墨菲定律】分毫。

　　增加了手部人工肌群的初华，力量简直就是怪兽。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海铃那高碳纤维的【黑独角兽】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同时，电光还因为初华施加的力道，在增强。

　　电火花在走廊内弹跳，空气中有了电离的臭味。

　　嘎吱。

　　【墨菲定律】压制住了【黑独角兽】。

　　嘎吱……

　　初华带着无以言喻的压迫感从上方压下，将海铃挤向地面。

　　吱……

　　海铃的身体被挤成了“之”字形。而这情况还在变得更严重。

　　她的背开始越来越靠近地面，越来越避无可避。

　　刀身与棍体相碰撞，发出“嘎嚓、嘎嚓”的恐怖声响。

　　“……”

　　海铃握紧手腕。

　　眼眸中绿光一闪。数据被从手心中的接触元件传导到【黑独角兽】的刀身中。

　　刀身震动。

　　绿光像是鱼群一般，在一瞬间流向刀尖。

　　刀身配重改变，刀体侧向一沉。【墨菲定律】因为吃力位置变化而侧向滑开。

　　绿光立刻收回。

　　【墨菲定律】因为短时间内吃力点的快速变化而震动——

　　海铃后撤步。

　　就像是一片影子那样，海铃和【黑独角兽】滑出了初华压制的空间中。

　　她侧向闪身，并转守为攻。

　　【黑独角兽】回击，刺向初华。

　　“——！”

　　漆黑的刀尖直刺向面门。

　　而初华没有撤力。

　　她增加了手腕的出力。

　　噶吱吱——

　　“——！”

　　嘭！

　　【墨菲定律】加速向下，劈在地面上，扬起电浆的光弧。

　　海铃眯起眼睛。

　　电弧打在她的脸上，跳出一朵电花。

　　【黑独角兽】因为初华的加速下落而没有命中目标。它擦过初华的耳廓，在那里带出了一条血线。

　　两人都没有停下。

　　一击不中，海铃回手抽刀。

　　而初华借势回劈。

　　啪！

　　【黑独角兽】和【墨菲定律】在下位交手，撞在一起。

　　嚓……

　　两柄武器又滑开……

　　嚓！

　　再次碰撞。

　　“Timoris，你这不是还有能够回忆起来的事情吗？”

　　利刃与棍犹自震颤不已，在这交手的后方，初华说。

　　初华给人的感觉，与平日相比，完全改变了。

　　与其说是受到打击后的颓唐，不如说是变得危险。

　　就像是最外层的某种东西被剥掉后，露出的，内部的“什么”。

　　那是初华曾经只在祥子面前露出来的模样。

　　现在，同样是为了祥子，她第一次在Ave Mujica的同伴面前露出了獠牙。

　　“哈……Doloris……”在初华侧方，摇动的交手点之后，海铃罕见地因为愤怒而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祥子活下去，怎么样都无所谓……什么话都可以说……？”

　　“你才是。”初华说，“Timoris，你不是为了尽快登上顶峰，什么事都可以不去思考吗？”

　　“你——”

　　“我们没办法不去思考！”初华大声说，“就是因为没办法不去思考，所以以不去思考为前提的行动，从根本上来说，就是无法完美执行的！”

　　“你也是，Oblivionis也是，都早已陷进其中！”

　　初华前劈。

　　海铃抽手，再次滑开。

　　“你只是在为你不相信Oblivionis找一个借口……Doloris！”

　　海铃喊道。

　　“我是相信Oblivionis的！你们才是不相信Oblivionis！”初华说，“你知道Oblivionis在害怕什么吗！”

　　初华的这句话让海铃震动了一下。她的刀因此偏移。

　　初华乘胜追击。【墨菲定律】扫向海铃的喉头。

　　“——！”

　　海铃极限后退。棍身堪堪擦过，在喉咙上打出一道红痕。

　　“……咳……”

　　海铃捂住喉咙，滑开。

　　“Oblivionis在害怕牺牲。”初华说，“她现在不相信她能在不牺牲任何人的情况下抵达更高的位置了。所以，她在面对每一次行动的时候，都变得很急躁。”

　　“你完全无法理喻。”海铃按着喉咙，说，“你要Oblivionis不害怕牺牲？一支乐队帮派的首领不害怕牺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往毁灭的道路上推？”





第六百六十六章 乐队帮派也许会有答案


　　“不害怕牺牲，是因为我相信Oblivionis是能想出不造成牺牲，就前进的办法的。”

　　初华说。

　　刀与棍相撞，任一方都无法压制对面。

　　“你们总是在说，不抓紧就太慢了，不抓紧就赶不上了。不现在去做就会错过时机了，错过的时机又会带来更多的牺牲……”

　　“……到底是什么太慢了？”

　　“太慢了，赶上不就行了吗？”

　　“难道Oblivionis的决策没有办法让我们赶上吗？难道我们不能做些什么，去让情况变得更好吗？在开始之前，就放弃吗？”

　　初华说道。

　　“Doloris——到现在了，你还想着这种事？”

　　在嘎嚓、嘎嚓的声响中，海铃将【黑独角兽】往回推。

　　“你是把没有道理的希望，压在Oblivionis身上——！”

　　“Oblivionis是神吗？还是什么？”海铃说，“在这个世道，在这座城市里，‘相信不会造成牺牲就爬上顶峰’……？”

　　“可以做不到，但不能不这样想。”

　　初华说。

　　“不管牺牲了多少次，不管经历了什么，这份相信是必须存在的！”她说，“不管是你，还是Oblivionis，都得要相信它才行！”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海铃喊道。

　　【黑独角兽】向前，插在【墨菲定律】的棍关节处，划破了初华的手——

　　“一个组织，一个乐队帮派，一个家——是一个希望！”

　　初华说。

　　“我们就是为了‘不失去任何人’这个希望而聚集到这里，而站在这里的！”她说，“顶峰——顶峰也只不过是在这个希望下所指示的方向！”

　　“我们是没办法先抛弃它，再在‘顶峰’上捡起它的——我们是这样的人，所以只能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铮。

　　刀划过空气，棍发出一声闷响。

　　沙。

　　血溅在地面上。

　　海铃和初华分开了。

　　嗒。

　　黏稠的血浆落在地板上。

　　初华被刺中了。

　　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从她标致的脸庞上滑过，落在地面上。

　　“Ave Mujica，是乐队帮派的名字。”

　　初华垂着手，握着【墨菲定律】，淡淡地说。

　　“乐队帮派，是为了给予人希望而诞生的。”

　　初华说。

　　“所以，所有人都可以说‘不可能’。”

　　“但我们不行。”

　　初华曾经参加过乐队。

　　sumimi。

　　出道了，也火过、有队友，也有粉丝。

　　“乐队”是什么，她想，她能够明白。

　　也只有她能明白。

　　这是只有她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们的领袖，我们自己——都不对真正想要的东西，抱有希望了——”

　　她说。

　　“——乐队帮派，还要怎么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她看着眼前的海铃。

　　海铃的右手，被【墨菲定律】打中了。

　　呈现红黑色烫伤的手无力地垂着。【黑独角兽】，也掉在了很远的地方。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Doloris。”

　　海铃说。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理想主义者，才能玩好乐队。”初华说，“无论是以此为志向的，还是机缘巧合之下加入的。”

　　“你现在这么觉得了？”

　　“我早该这么觉得的。因为，这里只有我知道这件事情。”

　　“哈。”

　　在走廊之中，海铃的声音静静地回荡着。

　　她将左手伸向了背后。

　　铮……

　　刀刃出鞘的声音。

　　海铃从刀鞘里，拔出了银色的【觉】。

　　她的第二把刀。

　　“这世界上，也只有一种东西，能够让理想主义者活下去。”海铃说。

　　灯光之中，【觉】泛出古朴但危险的光。

　　“力量。”她说，“把有关的一切人都打翻在地面上，让他们接受自己的尝试，接受自己的成功，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绝对的力量。”

　　“Doloris，你有那样的力量吗？”

　　海铃说。

　　“你可以尝试说服我。”

　　她说。

　　与嘴上的“说服”相反的，是海铃架起了刀。

　　“……用Oblivionis的血，锻的刀啊。”

　　对面，初华握紧了【墨菲定律】，将它慢慢抬起，回手立于身前。

　　“是你拿着，而不是我拿着。”初华说，“真是令人不快啊。”

　　“哈哈。到头来，是嫉妒我吗？”

　　海铃轻微地笑了。

　　“也许是吧。”

　　初华说。

　　“Timoris，你能用与Oblivionis同样的立场去思考。”她说，“我也想要这样去思考。如果能够同样思考，想必，就能够轻松很多了吧。”

　　“但你不能。”

　　“但我不能。因此，我没办法就这样看着。我只能做我现在在做的事情。”

　　初华的话音落下。

　　下一刻。

　　两个人同时动了。

　　……

　　乐之城。

　　【中心区】。

　　【群星】写字楼，外部。

　　【封锁中】的红色电子围挡立在写字楼的大门口，和几个小时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同样没有变化的，还有那些站在门口的行星。

　　他们从封锁开始时就站在这里。只有零星的来客能让他们改变行动模式。除此以外的时间里，他们就像是预先安插好了内容的机器人那样，一动也不动。

　　而如果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街上的车流了。

　　也许是想要紧急联络的企业，都已经派出过人员沟通，并且已经遭到拒绝，放弃了。街上原本就很少的车流，现在变得更加稀疏，经常数分钟，也看不到一辆车经过。

　　而在这状况之中……

　　嚓。

　　一辆【德拉曼】的出租车，在【群星】同样被封锁的后门外停下了。

　　车门被推开。女式皮鞋的鞋跟踩在地面上。

　　来者从车内走出。

　　她没有走向后门，而是沿着小路，绕过【群星】，来到了侧面。

　　那里，有着一扇小小的侧门。

　　这正是先前的三位丰川员工离开的地方。

　　嗒、嗒。

　　鞋跟踩在地面上，引起了侧门背后的行星的注意。

　　枪被抬了起来。

　　“身份。”

　　门后的行星说。

　　“丰川大厦来的。”

　　年轻的女声说。

　　金蓝色的头发。女式西装。笔挺的身姿。手上，还提着一个大公文包。

　　是祥子。

　　她微笑着，看向行星。

　　她的义眼闪了闪，出示了她的证件。

　　丰川大厦员工的证件。

　　“按照先前的约定，我带东西过来了。”

　　她说。





第六百六十七章 斥候行动（47w打赏加更）


　　穿过技术扫描仪红色的扫描线，穿过把枪收回贴在胸口、让开一条路的行星身边，【群星】外部的日光从祥子的肩头褪去了。

　　取代它的，是大楼内部薄薄的人工照明灯光。

　　“……”

　　祥子踏进了【群星】内部那有着复杂星星图案地砖的大堂。

　　这是祥子第一次进入【群星】。

　　【群星】是Poppin'Party的重要办公楼。抛开CiRCLE所承载的演出·基地功能之外，它的作用，和丰川家的丰川大厦明面上公开的那些，其实差不太多。

　　接待、会谈、管理、办公。

　　Poppin'Party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拥有这栋大楼的所有部分。她们只对外宣称了CiRCLE和【群星】是她们的资产。

　　官方说法是：【群星】是【中心区】的众多服务性写字楼中的一座，大部分楼层，都被出租给了不同的公司、单位和机构，而拥有其所有权的Poppin'Party，是它们所有人共同的房东。Poppin'Party只在其中使用了几层楼，用作办公——因为Poppin'Party自己的经纪团队，也在这栋大楼里面——

　　但乐之城那些在灰色网站上流传的，不愿暴露姓名的小道消息则有另一个说辞：

　　在【群星】里面的公司、单位和机构，都是跟Poppin'Party有着密切联系的，最信任，有合作关系，乃至被她们暗中管控的企业。

　　不过，传言的真与假，都不会影响眼前所见的景象。

　　祥子穿过【群星】的大堂。

　　【群星】并没有规模宏大的入口大堂。这里的面积，同【中心区】随处可见的一般写字楼相仿。大堂内，装潢整体偏向黄褐色。

　　楼龄有些年头了，墙上可以看见重新维修后贴砖的痕迹。

　　这在乐之城这座很新的都市里，已经算是最少见的，“历史”的痕迹了。

　　不过，祥子对这环境的想法，很单纯。

　　“（进来了。）”

　　她想。

　　这才是第一步。

　　久违的单人行动。

　　危险的单人行动。

　　祥子感觉到，自己在紧张。

　　她握紧公文包的手，指尖发白。

　　祥子注意到了这点。

　　“（……你就这种程度吗？）”

　　她对自己说，并克制住自己，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她让自己显得更自然。

　　单人行动，算得上什么？

　　在Ave Mujica成立之前，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单人行动的。

　　在这个世界上，这座城市里，依靠自己，是最基础、最稳妥的。

　　是唯一的答案。

　　身边的人发生了变化。

　　自己是要去处理这种变化的人。

　　处理，而不是……

　　“（……被影响。）”

　　叮。

　　电梯开了。

　　祥子笔直地向前。

　　她步入了前方等待的电梯之中。

　　电梯内，响着Poppin'Party的《STAR BEAT!》。

　　“【群星】欢迎您，请问您要去几楼？”

　　美妙的合成AI声音在音乐声的背景下，从外放端口传出。

　　祥子对着电梯的扫描点再次出示了自己的身份。

　　“……好的。已确认：特殊会面对象。”

　　“请您在四楼的临时等待室稍事等待。对接人员正在前往您的位置。”

　　电梯上升，然后在四楼停下。

　　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祥子看到了比一楼大厅还要宽敞的空间。

　　八台电梯排列在干净、宽敞的电梯厅内。灯光从上方投射下来，照得地面明晃晃的。

　　这电梯厅明显是为很大的人流量准备的，然而，或许是因为封锁的缘故，此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电梯厅前方，则是临时等待室。

　　“（这样啊。）”

　　看着电梯厅，祥子想。

　　……除去没人这一点，从进入【群星】，到刷身份，再到转乘的地方的情况，都和Morfonica说得一样。

　　……

　　LOCK被关押了。

　　而现在，祥子是为了救出她而来。

　　这件事，Ave Mujica的众人并不知道。

　　——或者说，并没有直接从祥子那里知道。

　　但Afterglow、RAS和Morfonica，是知道的。

　　在获得了丰川家员工的身份后，祥子接通了谈话，并向她们展示了自己的义眼拍到的景象。

　　“丰川家的员工会返回【群星】。”

　　祥子对她们说。

　　“而我的手头，持有丰川家员工的身份证明。”

　　“我会伪装成丰川家的员工，进入【群星】，然后，确认LOCK的所在位置及状态。”

　　最初，这个方案没有得到RAS的认可。

　　“这么快、这么轻率地进行行动，还只有一个人？”CHU²对此有着相当的疑问，“再一次失败呢！？”

　　“就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失败才是可以接受的。”祥子说，“只有一个人，意味着我会被在第一时间抹消的可能性很低。我会优先被留下来，弄明白我的来意，和背后的人。”

　　“如此一来，即使行动失败了，我也能够知道关押地点。”

　　“我会从中设法获得突破口，获得接近户山香澄、户山明日香或LOCK的机会。”

　　“我们现在就是需要这样的机会，不是吗？”

　　成功，就能够了解LOCK的被关押位点，甚至于，直接找到救援的办法。

　　失败，也能够获得机会。

　　现在，众人最需要的，不是“零风险”，而是“机会”。

　　“……”

　　在指出这点后，祥子的提案由此得到了RAS的认同。

　　这当然。

　　毕竟，一方面，就算出了事，也是请缨的Ave Mujica、请缨的祥子的问题。

　　另一方面，被扣押的LOCK就是她们的人。她们会去救援，是谁都能想到的事，她们根本不用避嫌。

　　这种情况下，有祥子为她们打头阵，她们当然乐意。

　　至于Afterglow这边……

　　青叶摩卡似乎在考虑什么。

　　她没有表态，而是说着“你们两个觉得好，就没有问题”，把这件事的主导权交付了出来。

　　Morfonica则更没有意见。

　　仓田真白还没有醒。她们始终以“保全Morfonica的利益”为最高优先级在进行行动。

　　她们会看在过往与Ave Mujica的合作交情上支援祥子。

　　不过，既然这是祥子自己提出的建议，她们当然也接受。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不知怎么做就把事情甩给上级


　　行动敲定后，Morfonica对祥子提供了【群星】的情报。

　　作为唯一曾跟Poppin'Party交往密切的团体，她们是四支乐队帮派中去过【群星】次数最多的。

　　包括门禁的通过流程，电梯的流程，大概哪些楼层是什么作用……

　　……这些，她们全部告知了祥子。

　　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就算知道了这些，这也是一次安全性很低的行动。”

　　在祥子离开【RAISE A SUILEN】前，八潮瑠唯如此对祥子说。

　　“暴露也是行动的一环。”

　　那时候，祥子用这句话做了回答。

　　而现在……

　　现在，就是祥子兑现这句话的时候。

　　……

　　【群星】。

　　四楼电梯厅。

　　祥子从原本乘坐的电梯中走出，走进宽敞的电梯厅。

　　电梯的白门反射着无机质的光。祥子从这光中间穿过，走向尽头的临时等待室。

　　她推开门。

　　不大的房间内，有沙发、茶几和电脑桌。

　　没有人。

　　祥子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

　　从现在开始，才是决定能够走到哪一步的时候。

　　祥子要进行交涉。

　　“……”

　　祥子不害怕失败。

　　但既然行动了，她至少希望能够有进展。

　　片刻之后，外部传来电梯抵达的声音。

　　紧接着的是脚步声。

　　随后，门把手被转开了。

　　皮鞋踏入室内。

　　“……”

　　祥子抬头，看向来者——

　　“不好意思，来晚了。没想到，丰川大厦的员工这么快就来了。”

　　踏进房间内的，是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

　　说是“普通的工作人员”，也并不完全合适。因为面前的这名中年男性看上去有些资历了。他的脖子上挂着的【群星】的工牌镶有红边，这表示他至少是一个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

　　“不会。我也是刚到。”

　　祥子微笑。

　　好。

　　首先确认了来者的身份。

　　“（不是Poppin'Party的首领亲自前来，而是下属。）”

　　祥子考虑过两种情况。

　　Poppin'Party的首领来，或是Poppin'Party下属的部下来。

　　是前者的话，她就会在这里直接摊牌。

　　因为，来的人的身份，决定了交接的东西的内容。

　　如果是首领亲自前来，那么，说明要交接的东西相当贵重，或是有些交接时所必须传达的信息。

　　交接的重点不是“需要把某个东西给Poppin'Party”，而是“在交接时进行的交流”和“交接之物的确认”。

　　这两种情况，祥子没办法轻易地隐瞒过去。

　　不过现在来的是一般群众。

　　这样，这场欺瞒还能够继续下去。

　　“你好。”

　　祥子同来者握手。

　　“丰川愿意提供支持，真是帮了我们大忙。”工作人员说着客套话，“【群星】的封锁再不解除，我们都会很伤脑筋。”

　　他的目光望向祥子带的大公文包，问：

　　“东西就在那里面吗？”

　　祥子挑了挑眉毛。

　　“Poppin'Party没有跟你说，要交接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吗？”

　　祥子问。

　　她提问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

　　对面的男人愣了一下。

　　“抱歉。”他立刻道歉，并说，“我只知道会有东西会过来。是我的了解不全面。”

　　祥子想来也是。

　　毕竟，很少有人会特意去说携带的东西放在什么样外观的箱体内。

　　不过，这里有一些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这样啊。”

　　祥子说。她做出一副在思考的表情。

　　“……”

　　这表情让她对面的中年男人的面上，露出了些微的疑惑和不安——

　　详细的情况，先前来的人都谈好了。

　　为什么现在，面前这位丰川家的来客还在考虑？

　　这难道，不是一次交完东西就离开的行动吗？

　　在他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祥子结束了思考，抬起头。

　　“当事人现在可以会面吗？”

　　祥子说。

　　“当事人……您的意思是……”

　　男人略带疑惑地问。

　　“致使【群星】封锁的几位当事人。”祥子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脚边的大公文包，说，“要用这东西的人。”

　　“呃……”

　　【群星】封锁的当事人？

　　是在说户山香澄小姐吗？还是说户山明日香小姐？

　　还是三个人……

　　不。三个人的事，应该没有公开。

　　先前的沟通中，没有提到这些事。

　　但男人不能确定。

　　因为他并不是这件事的唯一负责人。

　　如果，有可能有其他人——甚至是Poppin'Party的首领，额外跟丰川家说了相关的情报——

　　而且。

　　“（要用这东西的人？）”

　　男人是大致知道丰川大厦会送过来什么东西的。

　　“（那是用在她们身上的吗？还是她们要用的？）”

　　男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

　　而且，那些……要怎么用？

　　不过，他也没办法说“绝对不可能是她们要用的”。

　　因为，那毕竟是在【群星】封锁以后，开绿灯让执行的情况。

　　就算详细内容没有跟男人说，男人自己也觉得，那跟她们三人脱不了干系——现在，被说了“要用这东西”，又使他更加地确定——

　　……难道，这之中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抱歉。”

　　男人总之先道歉了。这是他作为一名员工所锻炼出来的技能。

　　“烦请您等待几分钟。我需要咨询我的上级。”

　　不知道怎么做，就把情况往上甩，准没有错。

　　男人礼貌地请求暂时通话。

　　而祥子则在这时交叉双手。

　　“好的。毕竟是我们临时说了额外的要求。”她说，“但丰川的要求是‘准确’。希望您能理解我们。”

　　“如果是因为25层、39层和46层封锁，不方便会面的话，您可以直接说。我会就此事联系沟通。”

　　祥子说出的25层、39层和46层这三个楼层，并不是她随口一说。

　　这是Morfonica告诉她的信息中的内容。

　　25层是人员会客室，也是重要人员的临时安置室。

　　39层是Poppin'Party位于群星内部的中央信道安保办公室。

　　46层是户山明日香的私人房间。





第六百六十九章 惊喜来宾


　　与【群星】封锁有关的人员是户山香澄、户山明日香和LOCK。

　　户山香澄和户山明日香姑且不论——她们本就是Poppin'Party的人员，就算出了事，也不一定会被关押起来。

　　但LOCK不一样。

　　身为RAS成员的她，无论其中有多少情理，都是不可能被放任在【群星】内部自由行动的。

　　如果她会被关押，基本上只有可能在这三个楼层里。

　　“（如果双方是相对紧张的态度，LOCK就会在25层的重要人员安置处。）”

　　“（如果双方的态度相对松弛，处于某种意义上的合作状态，那有可能以客人的名义，被软禁在46层的户山明日香的房间……）”

　　至于39层的通讯办公室，祥子只不过是说出来打个幌子——因为中央信道安保方面的故障，可能导致【群星】内无法确认内部进行的扫描是否安全，所以拒绝会面。

　　祥子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盯着面前的男人。

　　“啊……我会将您的需求一并传达的。”

　　在祥子说完话后，男人立刻得体地回应了。

　　但祥子仍然捕捉到了男人的微表情。

　　祥子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控制了说话的节奏。她注意到说到“46层”的时候，男人的眉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义眼扫描的体温波动，也有轻微的改变。

　　“（LOCK在46楼。）”

　　祥子立刻确认了这件事。

　　问询的技巧。

　　想要知道笼统问题的答案，只是询问，是得不出结果的。

　　但是，如果给出选项，那么答案就会变成A、B、C，或者三者皆非。

　　得到了第一个答案，祥子更进一步。

　　“会面是我们希望至少能知道使用者的状态。”祥子说，“有意识无法行动、有意识可以行动、无意识……我们可以协助调整，以适应不同的状态。”

　　“好的。”男人说，“我会传达。”

　　他说了“会传达”。

　　但他的面部表情，再一次直接告诉了祥子答案。

　　“（有意识、可以行动。）”

　　男人的注意力，在这个短句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尽管只多了零点几秒，但在义眼的捕捉和反复回看，慢放下，许多秘密都无从遁形。

　　“（因为是已经谈妥的行动，又有身份认证。所以，没有派专门交涉的人来啊。）”

　　对手的疏忽，就是自己的机会。

　　“（现在，好像能明白丰川为什么把特殊交涉部队的整张脸都换成义体了。）”

　　祥子从容地将双手交叠，想。

　　人的表情实在能够透露太多的信息。就算再怎么努力把控，只要有念头，就会有潜意识动作，就会有微表情。

　　在义眼和脑机日益精细化的捕捉件和分析软件面前，这些细节才是决定着一场行动的成败。

　　面前，男人从沙发上起身了。

　　他像他说明的那样，在礼貌地点头过后，走向临时等待室的角落，接通了脑机，同上司取得联系。

　　祥子往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在46楼，有意识、可以行动。）”

　　“（那就是单纯的软禁……）”

　　祥子想。

　　不过，她也只需要想到这里，就可以了。

　　祥子碰了一下脑机。

　　……

　　【Oblivionis：LOCK在【群星】46楼。】

　　【Oblivionis：有意识、可以行动。】

　　【Oblivionis：疑似遭到软禁。】

　　……

　　祥子将这三条信息，发到了Afterglow、RAS和Morfonica都能够看到的群组内。

　　人员位置、人员状态。

　　祥子打下保票要带回的，这两件最关键的信息，都已经做到了。

　　接下来，会是RAS开浮空车、穿着动力甲，来强行救人吗？

　　还是走外部骇入的路线，悄悄地打开内部锁，与LOCK取得联系？

　　这些，祥子是想要参与。

　　不过，不一定会有她的参与机会了。

　　祥子看向临时等待室的角落。

　　“……是，是。”

　　男人在那里打电话。

　　“（那会是让我在哪个方向上更进一步的电话呢？）”

　　祥子看着他，想。

　　接下来，最可能发生的事，就是自己的会面请求被拒绝。

　　被拒绝，然后传达一点信息。

　　自己同意，并礼貌地离开……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而与这个可能性并存的，是另一个可能性：

　　Poppin'Party的人发现，自己使用了假身份，

　　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自己会立刻被抓，被关押。

　　“（从情报来看，大概率没法跟LOCK关在一起。不过，能够确认被关押的其他人，也是一件有价值的事……）”

　　当然，祥子最希望发生的还是第三种，也是可能性最小的一种。

　　自己的会面要求得到批准。

　　“（这样，就可以直接见到LOCK。）”

　　会得到更关键的情报。只是被软禁的话，如果她有意愿，凭她的水平，当场逃出也不是不可能。

　　祥子想着这些。

　　前方。

　　那个男人还在打电话。

　　……

　　【群星】，另一处。

　　“啊？”

　　另一个同样戴着镶红边框员工卡的，与前来交涉的男人同级的中年男人按着脑机，发出诧异的声音。他灰白色的眉头紧紧拧在同样灰白色的发梢下面。

　　“丰川的员工，要见人？不行吧！”他说，“这是机密情况啊！怎么能让他们见？”

　　“就因为是机密情况，所以才……哎，这事跟我接到的命令不一样。我想直接请示牛込小姐。”通讯对面，传来跟祥子会面的男人的声音，“为什么通讯播不到牛込小姐那边？”

　　“她们在……沟通，应该，或者开会。”灰白色头发的男人按着眉心，说，“你还是先等一……”

　　就在这时。

　　“等一下……”

　　灰白色头发的男人在他自己的义眼中，看到了一条刚刚发来的信息。

　　……

　　【群星】，临时等待室。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男人结束了通话，过来，坐回祥子的对面。

　　“首领们在开会。”他说，“我们没办法在没有得到请示的情况下带您上去。我的同事会传一份联络单给我，您可以先填，然后在这里等待通知。”

　　等待吗。

　　也行。

　　看来，是说自己有急事，然后离开的发展了。

　　“您请。”

　　祥子说。

　　男人按住脑机，开始接受内容。

　　他的脑机灯闪烁……

　　然后，男人的头，忽然毫无预兆垂了下来。

　　啪嗒。

　　他的手从颈边落下，掉在肩膀上。

　　“……先生？”

　　祥子试探性地问。

　　最初，没有反应。

　　祥子觉得有些不对了，她的脸色变得严肃。

　　她起身——

　　这时，男人抬起了头。

　　“！”

　　祥子看到男人变得面无表情。

　　他原本深褐色的瞳孔，此刻，变成了带着红的深紫色。





第六百七十章 我们这里在招聘（8k6月票加更）


　　泛着红色的紫色眼睛。

　　在这样的眼睛面前，祥子起身的动作停下了。

　　对面，男人向上看了看祥子，伸手指向沙发。

　　“请坐吧。”

　　他说。

　　“……”

　　祥子真的落座了。

　　“我听说你们在开会。”她问，“结束了？”

　　“我没参加那个会议。”

　　男人说。

　　语气和措辞都跟刚才不一样了。刚才的他带有一点打工人过分的礼节，但现在，他说话的语气更加舒展、自然。

　　很难分辨出这种舒展是因为背后是真人，还是模仿真人的AI。

　　“有点意外。”祥子说。

　　“应该说这话的是我。”男人说，“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我还有想过你会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人。”祥子说，“现在是第二个。也算是有了一道迎宾程序。这是你们这儿的特色吗？”

　　“其实，我们这儿的特色是亲自接见。”男人交叉双手，说，“今天只是特殊情况。”

　　祥子抬眼看了看。

　　“为了亲自接见努力到这个份上，我觉得不是很好。”她说，“我可以等的，而不是看你穿着一个……部下的身体说话。说实话，这有点怪。”

　　“没办法，这里没有好用的摄像头。”男人笑道，“我找了一圈，最后发现只能让他睡一会儿。”

　　“怎么做到的？”祥子问。

　　“脑中枢压迫。”男人说，“原理跟多重人格的成因类似。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几份SCI和NATURE的文献。”

　　“谢谢，不过免了。”祥子说，“这听上去不是我团队的资金能够涉猎的领域。”

　　男人笑了笑。

　　那不是一个适合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

　　“……”

　　祥子看着那个笑容。

　　“你是谁？”

　　祥子问。

　　男人睁大了眼睛。

　　“我还以为你知道我是谁，才跟我聊天的。”他说，“竟然不是……你的适应力真令我吃惊。”

　　“抱歉，我的问题有歧义。”祥子道歉了，她说，“我的意思是，你是哪边——户山香澄，还是户山香澄的AI？”

　　“……”

　　男人的眼珠稍微地动了。他看向祥子。

　　“你不能确定吗？”他问。

　　“没人有办法确定。”祥子说，“在飞机上抓着我脖子，给我脑袋里塞小卡片的那个家伙，行为模式和说话方式，都比你要呆板得多。但是，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个在夜晚跑上Morfonica中央电波塔的那个家伙。”

　　“还真是没有礼貌的说法呢。”男人说。

　　“我听说从他人对于无礼话语的态度，能够分辨出关于他们更多的细节。”祥子说。

　　男人笑了笑。

　　“我两个都是。”他说。

　　“没有人能够同时是两个身份。”祥子说。

　　“我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他说，“你知道星星的声音吗？”

　　“我知道星星，也知道声音。”祥子说，“我没有尝试过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你可以试一试。”男人说，“万籁俱静的夜里，黑暗的地方，能够听见星星。它们的声音在墙背后、在土壤深处、在苍穹之上、在晶体管之中闪烁，就像是光芒、又像是潮汐。”

　　“不可思议。你越听，那声音就越明显地与你的心脏共鸣。就像是你在听一碟刻在黑胶唱片上的20世纪早期射线朋克。”

　　“我很确信不管哪个你，都不会说这种话。”祥子说。

　　“不好意思。”男人说，“因为我才刚刚完成完全的【共鸣】，人格还并不太稳定。”

　　“这听上去像是我来得不是时候。”祥子说。

　　“不，不。我要感谢你来了。”男人说，“你的到来帮了我完成了【共鸣】。我曾认为它是好的，努力想要实现它，但没有成功。身边的人提醒我它的副作用，我又试着摆脱它。”

　　“摆脱也失败了。”

　　“但摆脱的失败，反而让我的第一个愿望被实现。”

　　“很有意思的情况。你追求的东西总是捉不住，而不追求了以后，又会突然出现。命运总是如此无常。就像……”

　　“……就像它现在把你带到我的身边这样。”男人说，“Ave Mujica的领袖。”

　　身份被认出来了。

　　祥子轻微地笑了笑。

　　“我得承认，这对话跟我来之前想象得不太一样。”祥子说。

　　“我可以问问你来之前的想象吗？”

　　“你，或者Poppin'Party的另外某个首领过来，大叫着‘你不是会客，你是谁’，然后派几个满身板甲的大块头把我提起来，关到一间有着松软大床、干净沙发和象牙白色一体卫浴的房间里。”

　　“看来我们没有白维系Poppin'Party的风评。”男人说，“在群众的眼中，我们还挺彬彬有礼……虽然，你不一定能够被称为‘群众’。”

　　“这可真令人伤心。我一直觉得我就是来着。”祥子说。

　　“你也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男人说。

　　“这次换我问你之前的想象了，对吗？”祥子问。

　　“你会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然后尝试跟我说些话术，或是逃跑。”男人说。

　　“看来我的风评维持得没有Poppin'Party好。”祥子微微一笑，“如果来的是其他人，我可能会这样做……但来的是您，我恐怕只能跟Poppin'Party的另外几位首领求援了。”

　　“我想你现在联系不上她们。”男人说，“抱歉，今天是特殊情况。我们这里原来待客没有这么怠慢。”

　　“在开会，我理解。”祥子说，“至少你们是这样说的。”

　　“哎呀。你在怀疑的可是我们的机密情报。”

　　“机密情报放在这么容易招人怀疑的地方，我想本身就有点问题吧？”

　　祥子和男人对上视线。

　　她们都笑了笑。

　　“已经够了吧。”祥子说，“你不是来抓我的。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在找人出任一个岗位。”男人说，“她们封锁这里，是为了阻止我。而我不突破封锁，是为了准备一个人选。”

　　“我原本在考虑一个身体不好的孩子。”他说，“不过，你在这时候一个人来了这里。”

　　“入口处的扫描显示的你的长相，和过去的一份遗传信息还原报告完全吻合。”

　　“户山香澄知道的事和POPY知道的事拼凑在一起，给出了一个完美的答案。”

　　“你甚至还有入场券。”

　　“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他说，“我很高兴。”

　　“我是隐隐觉得我脑袋里的东西可以要我的命，也可以变成免死金牌。”祥子说，“不过，它还有求职的功能？这确实有点吓到我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诏安……等等（8k6刀片加更）


　　祥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男人。

　　或者说，看着眼前的男人背后的人。

　　户山香澄和户山香澄的AI“共鸣”后的产物。

　　祥子很冷静。

　　情况越是进入危险的境地，她就越是冷静。

　　这像是骨髓深处的本能，又像是从自尊心和难拗的性格之中延伸出的特质。

　　但这些并不会改变祥子理性的看法。

　　“（户山香澄和户山香澄的AI‘共鸣’了？）”

　　这可不是祥子想象得到的沟通对象。

　　祥子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有技术人员在这里，祥子还可以问一问。但现在，她只知道那听起来是很糟糕的东西。

　　如果要祥子说，祥子会推荐户山香澄去接受赛博精神病方面的治疗。她还没有进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发现被人等待着，就会高兴的大神经。

　　“（什么情况？）”

　　在祥子的构想里，不管发现她的人把情况说得多么的和善亲切，又或是多么的诡异离奇，核心是不会变的。

　　发现有人非法入侵。

　　处理方式，无非就是友善处理－关押，友善处理－释放，敌对处理－关押和敌对处理－杀死，四种。

　　但现在，情况来到了这四种之外。

　　看起来，对方是呈现出了友善的态度。

　　但这种预想偏离的失控感，让祥子既因为无法掌控现状而焦躁，又因为隐隐的危险气息而警惕。

　　“（而且，还说在等待我。）”

　　这听上去简直就像是疯人的言语。

　　祥子当然也会焦躁、警惕、惊讶。事实上，从大概是户山香澄的人来到这里后，她就总是十分紧绷。

　　她只是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状态。

　　她已经坐上了谈判桌。

　　谈判桌就是战场。

　　不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坐上这里，如果不能把对方背后的事情挖出来，就不能够全身而退。

　　……

　　“你想要我担任什么职位？”

　　祥子看向前方，问。

　　“你对管理这座城市有意向吗？”

　　男人说。

　　……管理……

　　……这座城市？

　　祥子还以为今天已经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这可真是不得了的职位。”祥子说，“要让我当市长？”

　　乐之城也是一座城市。

　　一座城市，当然有一个市长。

　　祥子知道乐之城的市长。他姓木谷。他对这座城市还算比较上心，偶尔能看到他在街头巷尾进行一些宣传和演讲。

　　不过，在这座由丰川家控制，由乐队帮派割据的都市里，他的权力早就被完全蚕食殆尽了。

　　他顶多只能算是只有“市长”这个名号的，被丰川家抬上位置做个样子的架空人员。

　　“是乐之城终于觉得中年男性不适合这座少女乐队之城，想要换一个吉祥物了吗？”

　　祥子说道。

　　没有话语权，没有决策权。只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被人抬着走来走去。

　　祥子对那种位置，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然而。

　　“不是市长。”

　　男人说。

　　“不是市长。”他说，“是乐之城有实际决策能力的管理者。”

　　“……你听上去像是要把丰川家都没有办法完全握到手中的东西，送给我。”祥子说。

　　“这座城市很快就会变得更好。”男人说，“那时候，这个东西就是存在的了。”

　　好吧，事情看上去更奇怪了。

　　这是祥子第一次正经地和Poppin'Party的领袖坐下来，面对面地讲话。

　　而对方一上来，就送了一件贵重的伴手礼——一座城市——给自己。

　　祥子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走了财运。

　　先是有人送浮空车——那已经够夸张了——

　　——现在，又有人送城市。

　　浮空车是要五人份的命。

　　那城市呢？

　　城市是要什么？

　　“我是应该老老实实收下它，因为太害怕而拒绝它，还是应该问问为什么？”祥子说，“你跟我都没有见过几次。不管是哪个你。”

　　“我本来想把它给别人，但对方不太想要。”男人说，“所以，我在找新的人选。”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祥子说，“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有才能，但不适合当乐队帮派的领袖。”

　　男人说。

　　“在‘但’后面的，总是说话的重点。”祥子挑起眉毛，“这听上去像是在说我的坏话。”

　　“你现在坐在这里，跟我谈话，就能够明白了吧。”男人说，“你在知道对面是我、是户山香澄的时候，更冷静，更亢奋……更心跳不已了，不是吗？”

　　“你用现在的这张你们麾下员工的脸对着我，我实在没办法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祥子挑起眉毛，“如果你想要用这种方式说服我，你可能需要亲自来。”

　　“就这件事，我也很抱歉。”男人笑道，“我会希望你对我的名字作出反应，但我想说的是‘挑战’。”

　　“挑战才会让你高亢。但你已经到了不能随心所欲地挑战的地方。”

　　“对地位异常敏感，对‘挑战’有强烈冲动。你接受的是适合上位者的教育，只能往上爬。但道德观像枷锁一样铐在你的身上。你就算损坏自己，也没办法解开它们，因为这是你所受的教育带来的诅咒。为了防止接受这种教育的人重新回到上方而下的诅咒。”

　　“你适合从上向下压迫，适合没有负罪感地按下面前的一排排按钮。你的决策只有在人是数字的时候才能够起效。而乐队帮派是以情感为纽带的组织。做得越大，人就越不可能只是数字，无论你怎么去说服自己。”

　　“如果你想要去最高的位置。仅仅满足于当乐队帮派的领袖，是没办法实现这一点的。”

　　他说。

　　“我最近经常被说这种话。”祥子说，“一面都没见过的人，说些好像很懂我自己的话，感觉真是糟糕。”

　　“我没见过你，但我已经很了解你了。”男人说，“因为你是丰川祥子。”

　　“——”

　　那是一个祥子很久没有用过的姓。

　　祥子始终控制得很好的表情，在这个时候动了动——

　　“而我是医生。”

　　男人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然后，祥子听到自己后脖颈的脑机处，发出了“咔”的一声。





第六百七十二章 感染


　　【群星】外部。

　　有人按着自己脑机的键位，在道路上飞奔。

　　有守卫端起枪，看向又一名新来的造访者。

　　黑色的【科提斯V5000】，再次行驶在乐之城大道上。

　　而【群星】内部。

　　一场“手术”无声地开始了。

　　……

　　祥子坐在沙发上。

　　她的自己的义眼之中，【来电通讯】的图标在闪烁。

　　来电列表上，显示出【Doloris】的字样。

　　初华正在拨通讯给她。

　　“……”

　　祥子看着这一切。

　　她没办法接起来，也没有办法再挂掉。

　　在刚才那声轻响过后，祥子没有办法再碰她脑机里的内容，也没有办法再挪动哪怕一根手指了。

　　她只能看着。

　　她看着电话拨进来，没有办法接入，看着对面的男人重新垂下了头，一动不动。

　　他坐在沙发上，就像是睡着了。

　　他的状况切换得无声无息，就仿佛刚才的那番交谈都只不过是一场祥子的幻梦。

　　……又或者，现在才是一场幻梦。

　　户山香澄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出现在祥子心中。

　　而下一秒，她就得到了答案的提示。

　　祥子听见星星鼓动的声音了。

　　那不是幻想，也不是疯人的呓语。在无法动弹的情况之中，祥子听见有东西在跳动。

　　就在耳边。不在现实之中，而在空间的背后，在电波之中。

　　它跳动着，就像是活人的心脏。

　　祥子感觉到，有东西从她的后脖颈处，爬进了她的脑机接口里。

　　后颈因为大数据量的流动，而开始发热、发痒。

　　信息在电路上流动，转换成信号，沿着脊髓灰质，钻入祥子的大脑与脑机连接的，更深的地方。

　　……是通过义眼外接口感染的，还是通过耳缘外置件感染的？

　　怎么拆开【乌鸦微控3型】的防火墙，又是怎么做到警报也不触发，无声无息？

　　或许，对于AI来说，这些问题，可能并不能算问题。

　　祥子意识到，自己感染了。

　　不是感染了病毒。

　　而是感染了AI。

　　“……”

　　户山香澄，从那个男人的脑机里，爬入了祥子的脑机里。

　　像是被注射了一针强力的麻醉，又像是被人按着后脖颈，浸入冰冷的水中。

　　祥子感觉到难以呼吸。

　　她的意识被从身体中剥夺，不能再挪动哪怕一根手指——

　　眼前的一切，都在变得朦胧而不真实。

　　然后。

　　就像是老式电视烧屏了那样，祥子的眼前黑了一瞬。

　　“——”

　　什么也看不到。

　　什么也听不到。

　　什么也感觉不到。

　　像是坠入了虚空之中，连思考的速度也渐渐变慢。

　　祥子眨眼。

　　又眨了眨。

　　这并没有什么起到作用。

　　但是，慢慢地，她的眼前重新有了光。

　　……

　　祥子的意识只中断了不到一秒。

　　但当她再次取回它的时候，情况，改变了很多。

　　意识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时候，祥子闭着眼睛。

　　她最先感觉到的，是一只柔软的手正在别过自己耳畔的发梢。

　　有人轻柔地动作着。手拂过祥子的脸颊，又穿过她后颈的长发。

　　一些硬质的线擦碰过祥子的肩头。有什么冰凉的设备，被贴在了祥子的脖子两侧。

　　它们让祥子的身体因为寒冷轻微地颤抖。祥子下意识地抬手。

　　手抬起来了。

　　祥子注意到，自己能动了。

　　于是，祥子慢慢地抬头，并睁开了眼睛。

　　好像变得更暖和一点了的冷光光源。

　　一样的地面，一样的茶几，和一样的沙发。

　　祥子看到，自己还是坐在刚才的临时等待室里。

　　就连对面沙发上的那个男人，也还是和刚才一样，低着头，像是睡着那样坐在那里。

　　但现在，就在祥子的身前，站着另一个人。

　　“啊。”

　　祥子刚才抬头的动作，让身前的人轻轻地发出惊讶的声音。

　　“先别动哦。”

　　是一个好听的女声。

　　又是一些线路，被接上了祥子的脸部和颈部。

　　祥子看到红色、绿色和黄色的、包裹着软胶的线路。看到垂在面前的，还没有被接上的电极板，以及它们连接着的，放在茶几上的超梦摄制仪。

　　那超梦摄制仪，很像是祥子曾见喵梦用过的那种。这很奇怪，因为以Poppin'Party的体量来说，不应当用那么廉价、以便携为主的超梦摄制仪。

　　不过眼下，显然有比那更奇怪的事情。

　　“喔……好了。”

　　面前的人将最后的那些电极板接到祥子耳侧，然后，后退了。

　　祥子抬起头。

　　她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

　　这个微笑着，刚刚给祥子上了全套摄制装备的人，正是Poppin'Party的领袖，【非凡之星】，户山香澄。

　　她站在那儿，看上去像是笼罩在一层温暖的光中。

　　不。

　　不是户山香澄笼罩在光中。而是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比之前更加温暖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香澄背着手，问。

　　“哪里都不舒服。”祥子说，“你对我的脑做了什么？”

　　香澄笑了笑。

　　“只是一次必要的体检。”她说，“体检有一点花时间。我考虑了一会，还是想要利用起这段时间，一边聊，一边做检查。”

　　这样不是更有效率吗？

　　香澄这么说着，走到祥子对面的沙发旁边。

　　刚刚，那个身为她下属的男人明明还坐在那里。但当祥子的目光随着香澄移动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祥子看着香澄。

　　“刚才的那些谈话，都只是为了掩护你对我进行的脑机攻击吗？”祥子问。

　　“是，但不完全是。”香澄说，“在不影响决定的情况下，我是比较喜欢先把事情说出来。”

　　香澄在沙发旁边绕了一圈。

　　“我一直在找两个人。但可能是我弄错了。”香澄说，“一个人，也可以实现两个人才能做到的事。”

　　“太迟发现你了。如果能早一些就好了。”

　　香澄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有点惋惜。

　　“明明已经有线索了。可惜。”

　　“如果户山香澄持有的【CiRCLE事件】的情报，在那个Morfonica反叛的夜晚之前就共享给了POPY，在那架浮空车上，就能够更早了。”

　　“不过，没关系……还好。”

　　“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你。”

　　“这并不会太晚。因为你很优秀，不需要太多的培养。”

　　“你只需要安装一份小小的东西。”

　　香澄看向祥子，并说。

　　“安装一份【神经突触拷贝件】。”





第六百七十三章 最初和最后的赌约


　　【神经突触拷贝件】。

　　伴随着这个词汇，浪潮一般的眩晕感和脱离感袭击了祥子。

　　久远的、被丰川家清洗时的记忆出现了，像是带着刺的根，被从祥子的脑中拔出，重新浮现在脑皮层上。

　　祥子被回忆袭击了。但这一次，袭击她的并不只是回忆。

　　有东西在祥子的脑内搅动。

　　记忆在被检索，意识在被抽离。数字钩针细细地磨过祥子的每一寸神经，反拓出那里的形状，庞大的拓印被电流抓住，被从窄窄的脑机接口中拉出来。

　　这些东西爬过她的脑中枢，爬过她的海马体，甚至爬过她记忆中的黑区。那是此前谁都没有检索过的地方。

　　如果说浮空车上的那次被袭击是撕裂祥子的巨浪，这就像是一场在麻药的药效之中接受的开颅手术。祥子的手指抓着沙发。她的手指深深地嵌进了沙发的布面里。

　　而香澄绕过祥子身旁。

　　她看向祥子脚边。

　　对面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但祥子脚边，她自己带来的大公文包，还在那儿。

　　“你知道你假装送到【群星】来的货物，是什么吗？”

　　站在祥子的身边，香澄说。

　　“就是你的【神经突触拷贝件】。”她说。

　　“丰川家跟我说过，他们手上有【神经突触拷贝】技术的事。也说了，他们在测试这个东西。”她说，“我原本不太想插手这件事，因为这跟丰川家的继承人问题有关。要是被人认为Poppin'Party有干预丰川的继承人选择的意向，各种意义上，都会对Poppin'Party和丰川的关系造成不好的影响。”

　　“在你来之前，我跟他们交涉了，并说‘我来帮他们测试’。因为我想要使用里面的一部分技术，解决有咲对我进行的限制。”香澄笑了笑。

　　“不过现在看来，只是使用里面的一部分技术，太浪费了。”她说，“你都专程来了。它当然更适合用在你身上。”

　　“作为乐队帮派的领袖走到尽头的你，和作为丰川家的继承人走到尽头的你。合在一起……会是最适合掌握这座城市的人。”

　　香澄说。她看上去很开心。

　　“……哈哈。”

　　在眩晕感之中，祥子笑了。

　　“太荒唐了。”祥子说，“我曾不想要这座城市，又在后来想获得其中的一些东西。我想过我会毁灭这座城市，被这座城市毁灭，亦或是拥有它。但我没想过我最接近这一目标的时刻，是坐在一间临时等待室里，脑袋上插着一堆线路。”

　　“在你看来是这样吗？”香澄说。

　　“这些线路果然不是真的，对吧。”祥子说。她看向耳朵旁边垂下来的电线。

　　“在你的前额叶被调用的时候，脑会以你能理解的形式补完影像。”香澄说，“你没有真的戴上什么。不过，你的脑确实正在被调用。”

　　“……”脑机嗡鸣。祥子的脑中，全部都是错乱的杂音。

　　“我在给你现在的神经突触做备份。”香澄说，“等丰川家的人来了之后，就要进行【神经突触拷贝件】的安装了。自这种技术诞生以来，还从来没有把拷贝件安装回原所属人的脑机之中的先例。万一把你的脑子搞坏了，就不太好了。”

　　“毕竟，这座城市还需要你呢。”她说。

　　“——哈哈！”

　　祥子猛地大笑起来。

　　她笑得更厉害了，甚至笑出了眼泪。她笑得是那么夸张，现在，香澄看上去都比她更正常了。

　　不过香澄没有觉得这样的祥子异常。

　　她站在一边，微笑地等待着祥子。

　　……

　　这座城市需要我。

　　祥子从来没有听到过比这更好笑的事情。

　　比自己因为一次错误的包庇而被逐出家门，比自己因为一次错误的判断而失去理智，比自己的部下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都要更加好笑。

　　原来，是真的要让自己来管理城市，管理乐之城啊。

　　丰川家继承人的经验，和乐队帮派负责人的经验合起来，来管理城市？

　　听起来，真的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怎么可能啊。”

　　这里可是疯子才能活得更好的城市。这里只有名为“梦想”的狂欢派对永远不停地续场，而没有除此以外的任何东西。

　　那么，道路呢？

　　越来越多的记忆因为备份而被翻出。

　　祥子想到CHU²说过的话，想到户山香澄说过的话，想到POPY说过的话。

　　她想到外祖父说过的话，想到父亲说过的话。

　　她想到初华说过的话，想到睦说过的话，想到海铃说过的话，想到喵梦说过的话。

　　她想到她自己说过的话。

　　她想到Ave Mujica的四个人，从房间里离开时的表情。

　　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带领Ave Mujica的四个人了。这件事，祥子一直在不愿意去想，但她现在也开始想了。她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自己不知何时起开始模糊的目标。她想到自己在路上失去的东西，自己找不到的答案，想到推动着自己的身体的，对“顶峰”的渴望。

　　她想到已经离开自己的人，和即将离开自己的人。她想到现在就在面前的“顶峰”，仿佛一伸手，就能够碰到。

　　祥子看向香澄。

　　“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你？”祥子说，“你是户山香澄，还是Poppin'Party的AI？”

　　“我两者都是。但称呼可以随便你喜欢。”香澄说。

　　“户山香澄。”祥子说，“你想要跟我赌一把吗？”

　　香澄看着祥子。

　　“如果安装【神经突触拷贝件】后，我还是我的话，我就要彻底毁灭这座城市。”祥子说，“这样，你还打算给我安装吗？”

　　“到时候，你会明白，这座城市会变得很好。”香澄说，“你会舍不得的。”

　　“舍不得！”

　　祥子笑了。她说：

　　“那你安装吧。安装【神经突触拷贝件】。”

　　祥子看向自己的脑机。

　　脑机界面上，显示【Doloris】的来电仍在响着。已经是第四次打来了。

　　祥子挂掉了那个电话。

　　“我会代为转达你希望她们离开的意愿。”香澄说。

　　“不用了。”祥子说，“本来就没有人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 临时行程


　　【群星】，楼下。

　　黑色的【科提斯V5000】，停在大厦的后门处，绿化带的旁边。

　　而大厦侧面，则站着两男一女，三名穿正装的，丰川的员工。

　　“你是说，丰川家送东西的人，已经来过了？”

　　为首的男人惊讶的声音传来，这让三人之中，站在最后的女人略带诧异地抬起了头。棕色的发梢从她的脸颊边上滑下，晃过她蓝色的眼睛。

　　前方的行星点头。

　　“您的身份无误。是要同先前的人员合流吗？”行星问，“【群星】目前的内部会客用通讯设备正在管控中，您需要自行联系当事人。”

　　“不……不。合流？我们没有接到通知。”男人立刻说，“根据我们的了解，丰川内部派来送机密货物的人，只有我们一组。”

　　他提着一个银色的小箱子。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小箱子轻微摆动，上面【丰川家】的图标反射着日光。

　　“只有我们，没有别人。”他说，“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行星因为男人的这句话而转过身来。

　　他戴着战术护镜，面上并不能看出他的眼神变化。但肢体动作表现出了他的高度重视。

　　“……我会汇报此事。”行星说。

　　他将手放到脑机处，并播出了通讯。

　　沟通是用部分加密字段进行的。三名丰川的员工只能够看到行星的脑机灯闪烁。

　　片刻后，行星抬起了枪。

　　“户山小姐说，让你们进去。”行星说，“再刷一次身份。”

　　红色的电子围挡打开了。

　　为首的两名男士依次走进，红色的扫描光扫过他们的丰川大厦员工身份。

　　最后走入的是这名女性。

　　红色的扫描光，同样扫过了她的身份卡：

　　【丰川大厦职员】

　　【状态：在职】

　　【姓名：长崎素世】

　　……

　　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走进【群星】大厅的时候，素世想。

　　明晃晃的地面，和地面上星星的图案泛着黯淡的光。

　　在素世于丰川家中任职之后，她也曾来过【群星】几次。每一次，都跟今天一样：作为一个简单任务的对接人员，进行一些简单的交互，以及满足机密任务的“多人在场”保密性准则。

　　但并不是每一次，这里都是今天这个样子：大厅里空无一人。

　　换作往常，这不大的地方是很拥挤的。

　　“（已经有人来过了？）”

　　坐在电梯中的时候，素世想。

　　这已经是一个足够触发紧急预案的情况了。

　　但不管是Poppin'Party方面，还是丰川方面，都没有对此事做出反应。

　　“（……）”

　　恐怕，这其中有什么关节吧。

　　比如，Poppin'Party已经知道了先前来者的身份，只是没有通报给下方的守卫。而这决策又是因为Poppin'Party内部的某种问题。

　　至于丰川的几位员工……

　　素世看向自己身前的两位员工。

　　他们应该是因为Poppin'Party的态度，而没有选择当场对丰川进行通报。

　　在Poppin'Party知情并默许的情况下，立刻联络丰川被视作一种不恰当的举动。这是在丰川职员的入职培训上，都很详细地说明过的。

　　要立刻报告给丰川家的事，要在会面结束后报告给丰川家的事，要在返回丰川大厦后再报告给丰川家的事。

　　如何判断，分类它们，是丰川家的职员必须掌握的。

　　素世不好说自己学了多少。她觉得她自己还算擅长学习这些，因为这她读书的时候学习的人际关系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但至少，她可以说她有学到：进入丰川家，成为一名职员后，素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做太多。

　　要不要汇报的判断，是事件的负责人处理的。哪怕多问一句，都有可能会出问题。

　　素世不会做这种事。

　　这并不是说她什么都不会做。因为她就是为了“做某件事”而来的。她会在关键的事情上深究，而不会去调查这些没关系的事情。这时因为涉足太多，会提高她被注意的风险。

　　那样，她就关注不了她真正关注的，重要的事情了。

　　四楼到了。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响。

　　此行，素世只打算跟着前面的两人，做好一个“支援”该做的工作。

　　因为反正，她也是临时被叫过来的。

　　……

　　“长崎小姐，14：00的这个任务，你跟一下。”

　　素世是在几十分钟之前接到这个任务的。

　　当时，她刚在丰川大厦进行完常规的阶段性的汇报，准备从丰川大厦返回【填海新地2期】的【住宅区】，脑机里，就接到了上面发布的任务。

　　任务内容是跟车去【群星】，一座距离丰川大厦不远的，属于乐队帮派Poppin'Party的写字楼，然后确认一个手提箱被交到Poppin'Party的人手上。

　　“好的。”

　　素世还算常接到这种任务。

　　跟随，确认，走一个过场。

　　素世当然知道丰川家为什么总是选自己参加。

　　丰川家让素世加入行动，是让素世承担“环境安全确认”的职责。

　　素世主要在【填海新地2期】里工作。在那里，她的工作包括管理人员，管理设备……以及观察、警惕环境中是否存在有【虫群】感染风险的探测设备。这让她比在丰川大厦信息部工作的大多数员工，都更擅长判断周围环境的安全状态。

　　当然，这不是全部的原因。

　　另一个原因是……

　　“（我可以信赖吧。）”

　　素世想。

　　自己的母亲是丰川的员工。自己曾经主动和丰川取得联系，通报了重要的情报。自己请缨去【填海新地2期】，进行搜索。

　　自己很明显地表现出了“想要某些东西”，而丰川家捕捉到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人，就是想要从自己这里获得某些东西的人。丰川家的人，总是按照这个准则在行动。

　　所以，素世成为了他们安排“秘密，但没到需要【银脸】行动的程度的任务”时，最高优先级的人选。





第六百七十五章 诶诶，这是怎么回事啦


　　自己被丰川信赖着。

　　素世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因为素世值得信赖，所以，素世的母亲也得到了连带信赖。因为利益会沿着亲情的脉络流动。又因为素世主动请缨负责困难的【填海新地2期】，丰川她的母亲的信赖又增加了很多。

　　在这段丰川的议会频繁动摇、重组的时期，信赖是很重要的。

　　就在几天前，素世的母亲得到了一个丰川议会最下位的位置。

　　素世觉得这之中不能排除丰川内部动荡的因素，议会上位人员背后操盘的因素，但从表面上来看，就是一次火箭升迁。

　　至于素世自己……

　　有的时候，素世会想丰川对自己的信任尽头，是不是让自己成为【银脸】的一员。

　　很多人在为那个努力。但素世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失去了脸，就意味着失去了“人”的身份。自己将完全为丰川家工作，并受到丰川家全天候的管控。

　　尽管现在也差不了太多——在丰川家工作的每一个人，都是被丰川家“买下”的工作器件——但素世还是希望自己的个体意识不要受到侵蚀，因为那样可能会影响她的判断和决定。

　　“（……灯。）”

　　素世在找灯。

　　几个月前，只是想到这件事，都会让素世无法保持冷静。几个月后，灯仍旧杳无音讯，但焦躁并没有在素世的身上累积。

　　这有一部分是时间的功劳。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填海新地2期】现在的情况。

　　不是因为看开了，所以不去焦躁了。而是因为更多麻烦的事情堆在了身上，分散了素世的注意力。

　　素世想到【填海新地2期】的事。她想到她在【填海新地2期】的住处，和她“找的”，【填海新地2期】的住处。

　　她藏的人又变多了。

　　这很危险。

　　一个被通缉的人已经够夸张了，现在，还多了一个有很多人在找的人。

　　更不要说，这两个人还始终很难认同自己的做法。

　　素世不喜欢做危险的事情。包藏这么多存在变数的危险人物，并非她的本意。

　　但情况就是变成了这样。

　　母亲的升职让隐瞒自己包藏着人员这件事变得容易，这让素世稍微能够喘口气。但进入丰川之后，素世明白丰川内部的情况就像是夏季的天气，随时都会改变，迎来雷鸣暴雨。

　　“（……哎。）”

　　素世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在心里叹气。

　　离开【填海新地2期】让她不安。她只想赶紧回去。

　　咔嚓。

　　身前传来一声轻响。

　　素世身前的丰川员工，转开了临时等待室的门把手。

　　……

　　吱呀。

　　门打开了。

　　临时等待室内部，有着沙发、茶几和长桌。

　　靠近墙面的地方，有着一块带有灰度的屏风。

　　屏风后面，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那儿。拉起的屏风挡住了她，只有她的影子，从透光的屏风后面露了出来。

　　“您好。”

　　为首的丰川员工最先走了进去。素世和另一名员工跟在他的后面。

　　“您好。”

　　坐在那儿的人说。

　　“！”

　　那是Poppin'Party的领袖，【非凡之星】户山香澄的声音。

　　坐在屏风背后的人，身形看上去更纤细，并且留着长发，并不像户山香澄。然而，她说话却完全就是户山香澄的声音——户山香澄的声音总是很有辨识度。在乐之城，没有人会认错户山香澄的声音。

　　“（没想到，是户山香澄亲自来与丰川家的来客对接啊。）”

　　素世的心中暗暗惊讶。

　　这是素世第一次直接看到户山香澄来跟客人会面。或者说，这是素世第一次跟户山香澄靠得如此之近。因为往常，Poppin'Party的会面工作都是由山吹沙绫负责，而对于并不专门参加与Poppin'Party的交涉的素世而言，就连山吹沙绫，她也很少直接见到。

　　“请坐吧。”屏风背后，户山香澄的声音说，“应该是我们Poppin'Party去找你们借东西的。但是，如你所见，我们这里有些紧急情况。就此让你们专程来一趟，辛苦了。”

　　“这没什么，户山小姐。”提着小手提箱的丰川员工说，“我们多少有听闻Poppin'Party正处在问题当中。看到盟友遇到困境，帮助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走向前去。

　　“我直接将它递交给你吗？”

　　员工没有提在门口听到的“已经有人来了”这件事，直接地说了来意。

　　“那就麻烦你给我。”

　　屏风后的人并没有从屏风后面走出。于是，员工走上前去。

　　他绕过屏风，他在那里停顿了一下，但还是将手提箱递交到了后面的人手上。

　　这过程中，素世和另一名男人站在门的边上。他们没有上前，因为另一名男人和她没有决策权。他们只是来协同负责，并不知道他们此行运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明白那是什么的，只有为首的男人一个人。

　　素世看着屏风背后的影像。她看着那个男人把手提箱放到了屏风背后的人身前。而那个人又在他面前打开了手提箱的卡扣。

　　动作多了，素世能够看出那人是一名女性。

　　女性的身形给素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素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在离开月之森之后，她经常对与过去的环境有关联的东西感到怀念，包括有着良好素养的女性。

　　素世看到这名女性检查了手提箱里的东西。

　　“好的。”

　　女性说。

　　然后，素世看到这名女性撩起了她的头发后摆。

　　“……在您的身上安装吗？”

　　素世听到交出手提箱的员工发出惊讶的声音。

　　“……”

　　女性没说话，只是微微转向员工。

　　“不……没什么。是我失言了。”

　　员工立刻察觉到自己不妥当的发言，道歉了。

　　他往后退，离开了屏风后面。

　　而素世也在这时候看到屏风后面的女性，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脑机接口里面。

　　那之后，她的动作就停住了。

　　这一切都令素世感到疑惑。也许，问问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不算是“多管闲事”的范畴。

　　素世打算等三人走出房间，就至少了解下同事看到了什么。

　　然而。

　　就在这时。

　　她感觉到了风。

　　屏风背后的人起身了。她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没想到你会来。但你来晚了。”

　　那个人说。

　　那个人的声音改变了。不再是户山香澄的声音，而是变成了素世更熟悉的声音。

　　一个她认识，但希望自己根本没认识过的人的声音。

　　丰川祥子的声音。





第六百七十六章 并非救援（8k7月票加更）


　　丰川祥子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

　　这声音让素世在原地顿住了。

　　身边同行的那名男人察觉到她变得很难看的脸色，小声地对她说：“该走了。”但素世没有动。

　　而前方，屏风后面，丰川祥子还对着外面，说着话。

　　“【神经突触拷贝件】已经在安装了。”她说，“这是人格拷贝件。安装还需要时间，但从开始的那一刻起，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这是不可逆转的。现在把它拔出来，只会损害到人格中枢。”

　　哒哒。

　　窗户外部，【群星】下方，传来了枪声。

　　先前，附近就已经有零星的枪声了。不过当时，枪声所在的位置更远，也因为关着窗的原因，更不明显。

　　现在，随着变得让人无法忽视的枪声同时出现的，还有人员来回跑动，躲避的脚步声，和电报发报开了又关的声音。

　　咚。

　　临时等待室在的4楼外墙上，传来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知道了，就回去吧。”祥子说。

　　“喂。”

　　情况好像不对。身边的男人又叫了素世一声。为首的丰川员工已经察觉不对，打开门，退出了房间。

　　“……”素世的脸色仍旧很差。但是她点了点头。

　　丰川祥子。

　　屏风背后的人，是祥子。

　　越听，声音就越像。

　　心脏突突地跳。素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她真想就这样冲上去，弄明白她想知道的所有事情的答案——

　　——但现在，她是作为一个丰川家的员工，来跟Poppin'Party交涉的。

　　素世没有忘记自己的立场。

　　这是跟户山香澄有关的事。自己是来进行交付的。这是跟【大人物】们有关的事。

　　素世的手颤抖着，却没有就这样冲动行事。

　　这毕竟是危险的情况，外面也不太对劲。

　　“……”她开始跟着两名同行者一起向后退去，想要先到安全的地方。

　　这时，枪声变得更激烈了。一些子弹打在了房间的玻璃窗外侧。

　　呯！

　　“！”

　　在屏风所能挡住的区域更高的位置，一个只带血的手，突然用力地拍在了玻璃窗上。

　　“……如果你不开窗，我还找不到你呢。”

　　窗外，有人说。

　　那是因为失血和电解质失调而相当沙哑的声音。尽管这样，素世仍然觉得有一点耳熟，她只是记不得那是谁。

　　“为什么还来了？”

　　内部，祥子平静地说。

　　“你是小祥吗？”

　　更多的子弹打在玻璃上。窗外的人说。

　　“是。”祥子说。

　　“这是你自己决定要安装的吗？”窗外的人又问。

　　“是。”祥子说。

　　“那就好。”

　　窗外的人说。

　　“我本来是来阻止你的。”她说，“但现在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

　　“我不需要救援。”祥子说。

　　“小祥，你误解了什么。”窗外的人说，“我不是来救你的。”

　　下一刻。

　　拳头砸在了能够抵抗12.7mm子弹的防弹玻璃上。

　　砰——

　　哗啦啦啦啦啦！

　　坚固的防弹玻璃像是被炸弹击中，正面炸开。

　　玻璃碎片如暴雨般落下，飞扬向大楼外部。

　　“我不是来救你的！小祥！！！”

　　喑哑的声音变成了怒吼与咆哮。

　　一个身影带着血、如同飓风般撞进临时等待室。

　　唰啦啦！

　　长桌被撞翻了，电子便签、活页夹和镇纸飞散。屏风被撞碎了，倒在地上。

　　子弹从破掉的窗口飞进来。房间内已经太危险了。

　　两名丰川员工躲到房间外部，而素世也随着他们闪出门外，避免自己被流弹击中。

　　素世最后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从窗户那里跳了进来，伸出手，抓住了刚才屏风后的那个人的喉咙。

　　而那个人，有着一头金蓝色的长发。

　　……

　　初华金色的、沾染着血污的短发在空中飞舞。

　　血从她的额头上流下来，在她面上拉出一条血线。【摩尔科技狂暴3型】操作系统在脑后疯狂地运转，打入肾上腺素，让她的肩、背和腿忽略嵌在它们内部的子弹，和比那些子弹更恐怖的，脖颈下方的纵长刀伤。

　　咔嚓嚓！

　　初华在玻璃中落下。

　　她的右手用力向前一抓，卡住她对面的祥子的脖颈。

　　惊愕出现在祥子的脸上。

　　那是一个往常的祥子很少做出的表情。

　　但这个表情并没能停留多久。

　　让它没能停留在脸上的，是随之而来的巨大力道。

　　“咳——！”

　　祥子被初华巨大的力道掼倒在地，掼倒在满是玻璃碎片的房间里。

　　啪哒哒哒！

　　窗外扫入弹雨。

　　初华抓住祥子，向前用力——

　　嗙！

　　两人一同向前半摔半滚地跳去。

　　她们从窗户完全被毁坏的临时等待室内跳出，摔进【群星】４楼的大厅。

　　玻璃的碎片、沙发的碎片，和两人一起落在走廊上。

　　“咳！”

　　祥子的背部被砸在地上，她猛地咳出血。

　　而初华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她伸出左手，探向祥子的颈后。

　　“——！”

　　祥子看出初华要干什么了。

　　她向后靠——她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但并不能就这样阻止初华——

　　嗙！

　　初华用恐怖的力道将祥子向前挤压。祥子的动作立刻就被停止了。

　　初华按住了祥子脑机中刚才插入的芯片。

　　那里面，记录着丰川家的员工亲自送过来的，最最重要的东西。过去的丰川祥子的【神经突触拷贝件】。

　　“……安装……还没……会损伤……人格……初……”

　　祥子的脸拧在一起，她从牙齿之间挤出话。

　　“那就损伤啊。”

　　血混杂在初华脸上。

　　【摩尔科技狂暴3型】开得太久了，远远超过了规定的安全使用时长。

　　它的过载使用，导致了过高的精神压力。

　　又或许，是过高的精神压力，导致了它的过载使用。

　　初华露出了完全的凶相，与她平日温和的状态，已经是判若两人。

　　“……你……什么……”

　　“那就损伤啊！小祥！！！”

　　初华咆哮。

　　子弹从破碎的窗户外面射进来。小口径狙击枪的子弹穿过走廊，击穿初华唯一暴露在射击角度里的肩膀一角，打在地面上。

　　但这也阻止不了初华。

　　她更加用力地按住祥子的脑机，用手指捏住祥子后颈的芯片，把它往后拔。

　　在读取的芯片被强制退出。端口因为这不被许可的操作变得滚烫，冒出火花。

　　但她的手仍在用力向外拉。

　　“……咯……初……”

　　祥子的表情变得痛苦而扭曲——

　　而初华的狂乱更甚于祥子。

　　“【神经突触拷贝件】？改变人格？是你自己？你自己决定的？你在干什么？”

　　“……松……”

　　“你自己一个人，抛下我们，接受人格插件？”

　　“……你……”

　　“小祥，你要倒下了吗？”

　　“……”

　　“别去用那种东西啊。”

　　初华露出了狂乱的笑容。

　　“如果你要被那种东西毁灭，那还不如，让我来毁灭你。”





第六百七十七章 如果你强行拔出Relic（8k7刀片加更）


　　火花迸射。

　　【神经突触拷贝件】被强行拔出，已经退出了一半。

　　脑机后部散发出焦臭味。

　　同样出现的，还有烧灼般的高温。

　　“——”

　　祥子的吼叫被抓住她喉咙的初华堵在了胸腔里。眼瞳在她的眼眶内破碎，难以聚焦。

　　初华紧紧抓住【神经突触拷贝件】。

　　她用力将它往外拉，再往外拉。

　　热量在增加。

　　嗒、嗒。

　　远处传来重甲单位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有Poppin'Party的行星从楼梯口跑了上来。他们举着【宪法军工防御者】动能轻机枪，将枪口对准了初华和祥子在的方向。

　　而也是在这时，初华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犹如哀兽般的嗥叫。

　　一串火花被从祥子的后颈里扯出。

　　【神经突触拷贝件】，被初华全部拔出来了。它如同一块烙铁一般滚烫，烧伤了祥子的后颈，也烧伤了初华的指尖。

　　火线从后方袭来，飞射而至。

　　轻机枪子弹激射，打在初华挥起的手臂和手腕上。

　　它们如点状打过，穿透初华的集束肌群，破坏了初华的人工关节。

　　啪。

　　初华无法控制她的手了。【神经突触拷贝件】从初华的手中飞出，飞向电梯厅深处的方向。

　　子弹的痕迹却继续前进着。它沿着手肘一路向上，指向初华的头部。

　　“！”

　　初华猛地侧向一滚。

　　她松开了那只抓住祥子喉咙的，没有被命中的手，转而紧紧地按住祥子的背，将她贴在了自己身上。她紧紧按住祥子，向前扑去。

　　哗啦！

　　在轻机枪的火线之中，初华顶碎了走廊尽头的小窗户。

　　她抱着祥子，从４楼跳了出去。

　　“初华——！！！”

　　被松开了喉咙的祥子怒吼。

　　破碎的瞳孔在她的眼眶中闪烁的状态变得更严重了，她完全失控了，紧紧地咬着牙，青筋从她的脖颈上迸出。

　　初华和祥子在这怒吼之中下落。

　　咚！

　　她们砸在了一辆大巴车的顶端。

　　……

　　从顶端落下的冲击，让初华和祥子被震得分开了。

　　初华滑向大巴车的尾端。而祥子则侧向滑落，眼看就要落下。

　　“！”

　　初华用脚固定住自己。她伸出手。

　　初华的一只手被动能轻机枪打碎了，现在只剩下了一只手。可她仍然抓住了祥子。

　　尽管有非凡级别的【肉体】，初华负伤情况也已经到了随时昏迷都不奇怪的程度——甚至要说，现在没有就这样死去，才是一个奇迹。

　　但听到背后传来的枪声，初华还是动了。

　　她死死抓住祥子，向前跳去，落在一辆又一辆的车辆顶端。

　　她在远离【群星】。

　　“初华——放我——回去——！！！”

　　初华怀中，祥子的眼睛不规则地转动。她像是要撕裂自己的喉咙那样叫喊。

　　“那是——那芯片——不能没有——那是——顶峰——唯一的——”

　　“你要依靠那种东西去顶峰吗！”

　　初华在风中、在车流中、在子弹和鸣笛声中吼叫。

　　“那样抵达的究竟是哪里！你到底要去哪里，想要得到什么！”

　　初华跳入一辆土方车之中。她竟然还能继续向前。

　　“——已经——没有办法了——”

　　汗珠在祥子的额头不停地渗出，祥子整个人都因为人格解离带来的狂躁、破碎的飓风颤抖不已。

　　“那是——那是唯一的——道路——”

　　“我问你想要得到什么！”

　　“——我——我要摧毁——”

　　“你要得到什么！！！”

　　初华像是要呕出血那样咆哮。

　　“我——我想——我想要——”

　　祥子颤抖着，像是溺水的人那样，用力地呼吸，喊叫。

　　她吞进乐之城浑浊的空气，吞下所有那些她厌恶又赖以生存的东西。

　　祥子想要很多。

　　想要能够让敌人变成同伴的规则。

　　想要把事情做好，就能够获得幸福的规则。

　　想要不必希望自己消失的规则。想要遵守了就不会失去东西的规则。想要能够平静地生活的规则。

　　她想要力量。

　　想要能够实现这些规则的力量。

　　想要能够瞬间反败为胜的力量。

　　想要不论来的是谁，都已经能够战胜的力量。想要能够留下任何想要留下的东西的力量。想要不会被任何人看不起的力量。

　　如果这一切都实现不了，想要能使这座城市灰飞烟灭的，巨大的炸弹。

　　祥子吞进空气。

　　然后，又把它们吐了出来。

　　祥子想要很多东西。

　　但最后，她——

　　“——我想要跟你们一起活下去。”

　　祥子说。

　　祥子停止了抽动和颤抖。

　　她露出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的表情，看着天空，喘着气。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吗？”

　　初华的声音变轻了。她说。

　　“抱歉。”

　　祥子说。

　　脑袋里，仍旧刮着暴风。

　　但人格的解离，好像突然没有那么重要了。

　　“愿望，是不是已经实现了啊？”初华说。

　　“不能这么说，这是一件要一直持续下去的事。”祥子说。

　　“的确。只是一起活下去，好像，也会有很多痛苦的事啊。”

　　“想办法解决它们，就好了。”

　　“发生在身边的其他人身上的事，也有没有办法解决的吧。”

　　“保护要保护的人，把她们也包括进这个‘你们’里面。”

　　“这听上去会引来很多追随的人。”

　　“跟着的人越多，不是越好吗？”

　　“没有希望，那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感觉会让情况变得很糟。”

　　“那就给他们希望。”

　　“听起来，跟我们现在做的事，好像差不太多啊。”

　　“是吗？”

　　“……不，差很多。”

　　初华笑了。

　　身下，这辆自动驾驶中的土方车开上乐之城的高速。BCPD的警车的声音，从遥远的后方传来。

　　“如果海铃、喵梦和睦在这里就好了。”祥子忽然说，“感觉，她们会喜欢讨论这种话题。”

　　“真巧。我也在想这件事。”初华说。

　　祥子笑了笑。

　　脑袋里，解离越来越严重了。

　　祥子没有办法稳定自己的状态。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的意识。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拖入黑暗的深渊。

　　“初华，我马上就要被你杀死了。”祥子平静地说，“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吃掉吧。”

　　“我会的。”初华说，“虽然，我好像也要死了。”

　　血从初华的身体里渗出来，那些血浸入身下的渣土中，把土都染成了黑红色。

　　过量失血让初华的【狂暴】也停止了工作。同样停止的，还有初华向着赛博精神病滑落的情绪。

　　这不能算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死神已经站在她的肩膀后面了。

　　“你得在我之后死。我可不想死在土方车上。”祥子说。

　　“我尽量。”初华说，“如果来得及，我就带着你离开乐之城。”

　　“这太好了。”

　　“我带你去没有人的地方。从关口出去，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我也倒下。”

　　“不回去吗？”

　　“我杀了你。事到如今，我哪有脸面对她们呢？”

　　“不是你，初华。是我杀了自己很久，终于杀死了，还带上了你。”

　　“你还知道啊。”

　　“因为现在好像不那么想杀死自己了。”

　　“太晚了吧。”

　　“抱歉。”

　　祥子笑了。

　　一切都要在这里结束了。祥子有点遗憾，也有点不甘心。

　　她觉得自己应该更努力挣扎的。但是，意识已经逐渐落下，让她没有办法凭借意志再抬起手，或脚。

　　就在这里结束了吗？

　　自己还会再醒过来吗？

　　应该不会了吧。

　　祥子很强烈地意识到这一点。她慢慢地合上眼睛。

　　然而。

　　就在这时候。

　　“不会变成那样的。”

　　祥子听到了自己的脑中传出了一个声音。

　　这么说有点奇怪。但祥子觉得，那是睦的声音。





第六百七十八章 支援


　　稍早时分。

　　写字楼，【群星】。

　　4楼。

　　纷乱的脚步声回荡着。

　　Poppin'Party的行星们抬着【宪法军工防御者】，匆匆走过。硬皮靴踩在玻璃碎片和断裂的钢板上，发出嘎嚓嚓的噪音。

　　每个行星都按着自己的脑机，确认着情况。

　　但他们只保持了跟周围的其他行星的沟通。

　　他们并没有联系上Poppin'Party的【大人物】们。事实上，从【群星】封锁开始，他们就没有再接到过花园多惠、牛込里美、山吹沙绫和市谷有咲的通讯。

　　是户山香澄联系了所有的行星，并安排他们照常执行护卫任务。这任务给得很笼统，并且没有对后续的入侵者反馈等情报做出追加指示，但毕竟算是安排了行动方针。

　　不过，就在刚才，户山香澄也联络不上了。

　　行星们依旧照常行动。

　　接受过的良好培训让他们在这种失去指挥的情况下保持了镇定。他们处理了突然到来的外部袭击，并且没有继续追击。他们在袭击者跳窗逃离的第一时间联络了BCPD的警方，把这个问题转交到了公众安全方面，并留下自己的人手搜索着被打穿的大楼，确认人员情况和损失情况。

　　在领袖给他们下命令之前，他们以“把控态势”为准进行着行动，没有进行任何未经授权的杀戮和强行夺还。

　　行星们等待着他们的领袖重新回到他们身边。

　　他们在【群星】4楼驻守，防范可能到来的继续攻击，并继续确认着现场情况。

　　嗒、嗒。

　　皮靴的声音。

　　还有。

　　嗒。

　　更轻的脚步声。

　　一名听到这脚步声的行星转过头。

　　他看到一名年轻的女性从楼梯间出来，向着4楼的场中走来。

　　“特殊情况。禁止进入。”

　　行星说。他将手中的【宪法军工防御者】横置过来，巨大的弹舱挡在了来者的面前。

　　“……刚才在这里遭到袭击的会面，与丰川有关。”来者说，“我需要入场调查，确认发生的情况。”

　　来者出示了她的身份证件。

　　行星装在头部的镜片上，红灯闪烁。他扫描到了眼前人的身份——确实是丰川大厦员工的证件，而且，门禁显示在事发前，就进行过了准入扫描登记。

　　目光在今天的日程安排上快速扫过后，行星确认了此人是今天的一位来宾。

　　事发时，也确实有几名丰川家的员工先一步从房间内跑出去了。

　　现在，重新回到现场请求调查，吗……

　　丰川家的员工权限，在整个乐之城内都有着很高的身份价值。

　　在这座城市里，恐怕只有【七支乐队】体量的乐队帮派不怎么爱认这个身份。尤其是几个长久以来不屑与丰川家打交道的——比如Roselia、Afterglow、Hello, Happy World！和RAS。

　　从这方面上来说，Poppin'Party拥有着最深厚的基础，是最能够无视丰川权限的。

　　不过，在首领们失联之前……在很早的时候，户山香澄就对行星内部说过她的要求：Poppin'Party现在尽量和丰川保持合作关系。

　　这名行星简单地按住了脑机，与小队长取得联络，说明了情况。

　　通讯对面的小队长在再次尝试联系Poppin'Party的领袖无果后，给出了：“准许入场。让她保持在我们的可视距离内。多叫几个人注意她的举动”的回答。

　　“收到。”

　　行星放下了枪。

　　请求入场的年轻女性轻微地点了下头，越过行星，走进了场地之中。

　　行星也重新转过了身。

　　一次简单的交涉。不过……

　　“（丰川派来的人，还真是矮小，纤细啊。）”

　　行星这样想着，看着眼前。

　　金绿色的长发从被炸飞出来的沙发旁边晃过，绕到了大厅的后面。

　　……

　　睦走在【群星】的室内。她的鞋踏过地面的玻璃渣。

　　她现在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了。她在Poppin'Party的腹地，在时间的最中心，在这座城市现在最危险的地方。

　　但睦没感觉到害怕。相反，睦被一种许久未有的情绪填充了内心。每走出一步，这种情绪都更加充盈地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许久未进行单人行动了。

　　上一次，她这样行动，还是祥子被逐出家门后，她去寻找祥子。

　　那似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睦甚至为此感觉到了怀念。

　　睦走过场中。

　　她的眼眶预置件开着，进行着周边的扫描。

　　在祥子离开【RAISE A SUILEN】写字楼之后，睦把祥子的行踪告诉了Ave Mujica的众人。

　　然后，睦也离开了【RAISE A SUILEN】。

　　原因很简单。

　　她要去协助祥子。

　　睦没有多困难，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行动。睦过去没有想过这件事。但当她想到它之后，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做了。

　　现在的祥子很危险。

　　而留在【RAISE A SUILEN】里面，是肯定没有办法再协助到祥子的。

　　判断出这点后，睦离开了RAS的属地，进入了【中心区】。

　　祥子一个人行动了。

　　这并不是因为这个行动就适合一个人行动，而是因为祥子在【接出户山明日香】这次行动中遭遇了双向信任危机，所以，没有选择多人行动。

　　睦理解了这件事，并觉得这样不行。

　　睦不擅长说服别人。不过，她想，再怎么擅长说服的人，恐怕也无法说服祥子。

　　所以，她能做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她会跟祥子一起行动。

　　在祥子抵达【群星】后不久，睦也抵达了【群星】。

　　“我是和先前的人同行的。我来晚了。”

　　面对【群星】门口的守卫，睦这样说，并出示了与祥子相仿的，从笔记本电脑内导出的丰川大厦员工身份证件。

　　守卫拨出了一个对会客的电话来确认这件事。

　　睦原本打算在这里跟祥子说明白。

　　不过，【群星】内部的会客线路信号好像处于停用中，状态始终很差。





第六百七十九章 睦所知道的事


　　如果祥子接起了那通电话，睦会跟她说，自己是来支援的。

　　如果祥子想要搜索LOCK的情报，她会帮助祥子找到LOCK所在的位置。

　　如果祥子想要直接救出LOCK，她会帮助祥子进行人员的干扰和联络。

　　如果祥子被抓了，自己会救她。

　　从决定跟随祥子的那一天起，这些事就是她想要做的，而这一点从来不曾改变。

　　但是，祥子没有接起会客用的电话。

　　对会客的电话拨了几次，都没有接通。睦一直等待着，看着行星。她的表现没有什么问题。行星在得到请示得到模糊的“许可”标准后，因为睦的证件的可靠性放行了睦。

　　睦进入了【群星】内部。

　　无法联系上祥子，睦便准备自行寻找。她进入楼道，并在这里接入了【群星】的数据中心。

　　她首先关注了她最在意的事：祥子的行踪。她调用了电梯和大堂的监控，然后看到祥子搭乘电梯进入了4楼，并进入了一间临时等待室。

　　至于临时等待室内部的监控……

　　这就不是访客级别的权限经过简单开锁调取，就能了解到的事了。

　　睦想要知道，所以她进行了一些更多的尝试。

　　任何写字楼里都会有赛博空间。那就像是网路状态的具象化，是为了方便可视化本地服务器相互连接的状态，而存在的虚拟空间。

　　程序员们通常会在这个空间内工作——他们将自己的意识上载到这个空间内，直观地观察全楼的数据流动状况，并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智力】点数。

　　睦想要用这个赛博空间，来找到进入祥子所在房间的办法。

　　她想，她可以在这里找到可用的栈道，来绕过访客安全协议，从安保后面进入那间房间。

　　所以，她打开了线路井更多的通道，把【群星】的部分内线接进自己的脑机，进行了一次短暂的潜入。

　　然后。

　　在接通的那一瞬间，睦就看到了不对劲的景象。

　　【群星】的赛博空间里，流动着明灭的星星和点状的连线构成的、庞大的信息结构。

　　所有的服务器都呈现出超荷载的红色，数据和资讯在线路内流动，占满了所有的空字节。

　　睦现在知道会客线路信号为什么不好了，因为会客线路已经被彻底占用了，大量的运算挤在狭窄的水管内，睦几乎在赛博空间内听见了数据的尖叫。

　　【群星】的大厦在现实中十分安静。

　　但在赛博空间内，完全不是这样。

　　这里在进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信道上的较量。

　　睦站在那儿。她看到有一小撮数据量从【群星】更高的楼层来了。

　　它被隐藏在更大当量的对抗之中，一时间没有被发现。

　　这一小撮数据看起来很像是【门禁大师】、【设备锁】和【胶水】反人员锁定装置的混合。

　　它沿着会客线路的下方，悄悄地向4楼临时等待室的方向移动。

　　睦会用“老鼠夹”来形容它，因为这一小撮数据看上去并不具有主动攻击能力。

　　它更像是一个踏板，等待一个程序员、一个黑客，或是一个在赛博空间里的什么东西主动地移动，然后踩到它的上面。

　　“！”

　　睦只不过看了一眼。在现实中，可能是几毫秒。

　　然而，有东西注意到她了。

　　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碰到了。

　　那感觉就像是在观看潜水题材的超梦影片时，有大鱼穿过漆黑的深海，从背后碰到了自己的手臂。有黑客从睦的身边经过，就在擦肩而过的距离。

　　黑客注意到了睦。

　　但她没有动手，而是对睦说：“嘘。”

　　睦明白了这名黑客的意思。

　　她立刻切断了自己与【群星】赛博空间的联系。

　　睦回到了现实中，回到了她在的，灰白色墙面的楼道里。

　　双眼重新睁开的时候，她听到Ave Mujica的脑机共同频道滴滴作响。

　　是初华打开着脑机共通频道的通讯界面。

　　“Doloris，Doloris。”

　　睦小声叫了几声初华的名字，但没有听到回应。

　　睦想，可能是初华的脑机因为破坏而故障了。因为她听到密集的枪声从初华那边传来。

　　而用生理耳，她也听到了微弱的枪声。

　　有什么事在发生。

　　初华也来到【群星】了。

　　睦将脑机接上【群星】外部局域网。她分了一部分算力去关注那间四楼的临时等待室外部，用大部分的算力调用起【群星】周边能调用的频道。

　　她听见行星们在无线电通讯中叫喊“有危险人员冲过来了，有负伤”，也听见他们说“她还在跑！已经跳上了三楼外部的大平台，正在爬上四楼的拱状结构！”。

　　睦试图通过某种方式去支援。她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接进了【群星】的线路箱。她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调用了几个【群星】外部的监控摄像探头，准备对初华进行骇入支援，并把祥子所在位置的情况联络给初华。

　　但也就是在这时候，有事情发生了。

　　从四楼的临时等待室外部往内观测的摄像头，拍到了窗边的人影。

　　那个人影看上去像是往自己的后颈里安装了什么东西。

　　下一刻，睦看到眼眶预置件中的数字跳了一下。

　　有一个“数据量”——可能是一个黑客、一个程序员、一个赛博空间的存在，从临时等待室的方向，登进了局域网里。

　　那个瞬间。

　　这个东西，踩到了那个被精心掩饰过的“老鼠夹”。

　　睦看到所有的指标都变红了。

　　她没有在赛博空间里，但她明白赛博空间里发生了什么：一定发生了能让那些明灭的星星和点状的连线，都为之改变的巨大信息冲击。

　　如同山崩，又如同海啸的数据撞进了【群星】的赛博空间，为了一次攻击，挤进了每一条通道里。

　　“！”

　　睦接入的线路箱“啪”的一声，被烧坏了，冒出浓烟。

　　信号全部丢失了，睦被从她刚刚掌握的那些监控摄像探头中弹了出来。

　　但睦的脑机没有烧坏。

　　她听到除了枪声以外的声音。

　　“没想到你会来。但你来晚了。”

　　那是祥子的声音。





第六百八十章 睦要做的事（48w打赏加更）


　　“【神经突触拷贝件】已经在安装了。”

　　“这是人格拷贝件。安装还需要时间，但从开始的那一刻起，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这是不可逆转的。现在把它拔出来，只会损害到人格中枢。”

　　“……”

　　“我不是来救你的。”

　　这些声音，从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中传了出来。

　　……

　　睦走在【群星】4楼的废墟之中。

　　初华的脑机连接着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

　　这些初华和祥子沟通的内容，当时，接在脑机共通频道中的睦，全部都听到了。

　　她听见了初华把【神经突触拷贝件】从祥子的脑机中拔出时的对话，和初华和祥子跳窗而出的对话。

　　她听见了Poppin'Party的行星们因为信号不好，而喊“已命中”“有芯片掉落”“目标跳窗”的声音。

　　她也听见了那之后，初华和祥子在车流中的对话。

　　睦离开了她先前在的楼梯间，离开了已经没有办法使用的线路箱，前往【群星】4楼。

　　祥子安装了【神经突触拷贝件】。

　　她的人格原本要就此被融合、被影响，转移向没有人能够预料的方向。但初华的到来改变了这件事。

　　初华拔出了【神经突触拷贝件】，并由此引发了祥子的神经系统因为安装中而停机导致的全面崩溃。

　　这种崩溃是没有办法阻止的。因为一部分的人格损坏了。

　　初华是抱着杀死祥子的心情来的，睦明白了这件事。

　　对于初华来说，如果祥子要变得连自己的人格都可以放弃的话，她宁可杀死祥子。

　　睦感受到了初华的这个决心。她没有很难接受，因为她一直看着初华，早就明白她是一个会如此选择的人。

　　而且……

　　更重要的是。

　　睦没觉得祥子会死。

　　悲伤、痛苦、绝望、难以置信。这些情绪，都没有在睦的心里出现。

　　睦看着她面前的逻辑关系。

　　祥子要死了。

　　这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更细节地，应该说祥子一部分的人格，因为强行中止安装而损坏了。

　　这种损坏，将导致祥子原本的人格陆续崩溃，乃至完全消失。

　　但如果能够把损坏的部分去掉，用健康的神经突触信息重新替换它们，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让崩溃停止，恢复，返回健康的状态。

　　简单地说，就是需要进行一次区块性的系统重装。

　　这种事，睦很擅长，也做过很多次。

　　睦想到的是她进入【群星】的赛博空间里的时候的场景。

　　睦看到了Poppin'Party的黑客和4楼临时等待室里的人员的交锋。

　　那是远远比睦更加厉害，超出了睦所能干预范围的交锋。

　　但是，睦发现了Poppin'Party的黑客掩藏的陷阱，而4楼临时等待室里的人员没有。

　　这是因为4楼临时等待室里的人员，虽然是在赛博空间里，但却没有进入【群星】的赛博空间。

　　对方完全封闭了她所在的脑机系统，做了一个加强隔离。对外的攻击，是通过弱关联中转程序在进行，所以，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发现Poppin'Party的黑客修改后的陷阱。

　　睦有看到那个被封闭的脑机系统。

　　它是独立的，指标显示为访客的脑机。但同时，周边扩散出大量算力运算的痕迹。

　　完全隔离于本地网络，又投入了那么多的算力。

　　结合后续“安装了【神经突触拷贝件】”这一事实，睦想到了对方在做什么。

　　对方在进行现有神经突触的备份。

　　而在隔绝了脑机系统的那个时间点……

　　……那份备份，只能是存在祥子自己的脑机里。

　　“（……）”

　　想到这件事后，睦立刻确认了Ave Mujica的脑机频道。

　　初华的脑机连接着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

　　但连接着这个频道的，不只是初华的脑机。

　　祥子的账号也在这里。她没有掉线。

　　没有一丝犹豫，睦通过脑机共通频道，与祥子的脑机取得了连接。

　　祥子没感觉到睦进入了她的脑机。因为她的脑机已经因为初华的强制拔出芯片，而损坏了很大的一部分，失去了感知外部介入的能力。

　　睦远端操控了祥子的脑机，并搜索了祥子的神经突触的备份。

　　然后。

　　她只找到了不完整的，不能启动的备份。

　　……

　　睦继续在废墟中走着。

　　她的眼眶扫描件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进入祥子的脑机后，睦只发现了不能启动的备份。

　　在发现这件事的瞬间，睦的大脑空白了一刹那。

　　但很快，睦恢复了过来。

　　因为那备份并不是损坏了，而是丢包了。

　　睦检查到了祥子脑机里所有的文件交互记录。有一小部分的备份内容，因为硬件上的冲击和读写时的故障，流出了到了别的载体上。

　　“……”

　　别的载体。

　　这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那份【神经突触拷贝件】。

　　睦在废墟之中弯下腰。

　　她拨开面前的碎钢板。

　　碎钢的下面，露出了一枚透明的芯片。

　　……

　　“（也许不行。）”

　　将这枚芯片从地面上拿起来的时候，睦才第一次这么想。

　　芯片是被强行拔出来的。

　　拔出来后，又远远地丢到了地上，有灼烧、也有撞击。

　　可能已经损毁了，根本就不能使用。

　　就算能够使用，也不代表里面有着完整的数据包——祥子的脑机里丢失的数据包是完整的，但传入芯片的过程，可能导致数据包损坏了。

　　事到如今才想到这些，让睦眨了眨眼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做好隔离。

　　做好虚拟系统。

　　通过计算祥子先前坚持的时间，评估能够阻止进程安装的时间。

　　抢在进程开始安装之前，把数据包搜索出来，发给祥子，启动神经突触的重新安装，再把没有安装进程的芯片退出脑机——

　　睦的身后，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好像有谁又从楼梯那里上来了。

　　但睦只听着脑机里的声音。

　　“我想要跟你们一起活下去。”

　　她听到祥子说。

　　我也想跟你一起活下去。睦想。

　　所以……

　　“太晚了吧。”

　　——在听到初华这样说之后——

　　“不会变成那样的。”

　　睦说。

　　然后，睦把这份装载有【神经突触拷贝件】的芯片，插进了自己的脑机里。

　　……

　　p.s.:

　　感谢大佬的白银宝箱！

　　努力写！！

　　前面好像也有几个别的大佬的宝箱……

　　我忘记感谢了，翻不到了……

　　抱歉……也很感谢您……





第六百八十一章 超速行驶


　　“不会变成那样的。”

　　在意识向下坠落的途中，车流穿梭声和警笛的声音都逐渐远去，只有睦的这个声音仍然清晰，就像是贴在耳边说话。

　　祥子感觉到有东西发进了她的脑机。

　　这情况应当已经进行一会儿了。因为当祥子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开始在她的脑机中运行。

　　有什么东西在运转。

　　祥子没有听过比那更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低鸣。

　　“……”

　　祥子原本已经下沉的意识又开始上浮了。

　　她眼前的光亮重新变得清晰。

　　原本已经远去的那些车流声和警笛声，又回到了她的耳畔。

　　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响。

　　它们聒噪得几乎让祥子难以忍受。

　　“已修复43%。距离安全时间极限：1分56秒。”

　　在这些聒噪的声音中，祥子听到睦在说话。

　　睦？

　　祥子想说话，但她发现自己没办法传出声音。

　　她只能听见她的脑机风扇轰鸣，几乎压过了附近的警笛声。

　　“已修复57%，距离安全时间极限：1分34秒。”

　　安全……极限？

　　“祥安装【神经突触拷贝件】后，从完成个体扫描到开始安装，是2分12秒。”

　　“【神经突触拷贝件】进行个体扫描的速度，与个体同【神经突触拷贝件】的适配性有关。”

　　“适配性越高，扫描时间就越少。”

　　睦在说话。

　　祥子不清楚她是听到了自己没有说出口的话，正在向自己解释，还是在自言自语。

　　“根据祥脑机的记录，祥用了2分12秒进行适配。”

　　“只要还在这个适配过程中，尚未开始安装，就还可以安全拔出。”

　　“而祥是本人。理论上，是适配度最高的。”

　　“以祥为基准，我来操作。控制在2分12秒之内。”

　　“已修复81%，距离安全时间极限：57秒。”

　　喂！睦！

　　祥子叫喊，但没有得到睦的回应。

　　给她回应的是眼前摇晃的光，忽大忽小、逐渐趋于正常的环境音，和睦的声音。

　　许多绿色的代码从祥子的眼前闪过。它们点亮祥子眼前的环境，又消失。

　　“已修复86%，距离安全时间极限：41秒。”

　　“已修复92%，距离安全时间极限：30秒。”

　　“已修复97%，距离安全时间极限：24秒。”

　　“已修复99%，距离安全时间极限：19秒。”

　　“已修复，100%。”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祥子感觉自己被抛起来了。

　　眼前的白光完全蔓延开来，变成一片纯白。

　　纯白渐渐褪去。

　　祥子看到模糊的高楼从车行道两侧滑过，又被推向后方。

　　起初，这些高楼还像是被笼罩在毛玻璃般的滤镜里，泛着彩色的光。

　　但不过一次眨眼的工夫，那毛玻璃也褪去了，变成正常的景象。

　　很响的警笛声涌入耳中。

　　祥子感觉到身下的渣土在行驶中震动。

　　她闻到血的腥味。她看到自己搭乘着车辆向前，穿过一座又一座天桥的下方，精钢的桥身上映照出红蓝双色的、BCPD警车的闪灯。

　　她听到脑中睦的声音。

　　“修复完成。距离安全时间极限：10——”

　　沙。

　　睦的声音中断了。

　　“睦？”

　　祥子的喉咙动了动，她发出沙哑的呼喊。

　　睦没有回应。

　　这次，祥子能够发出声音了。

　　然而，睦的声音却消失了。

　　是因为修复完成了，所以切断了通讯吗？

　　从时间节点上来看，好像是这个原因。

　　毕竟，已经说了“修复完成”了。

　　也许是她听错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刚刚恢复了意识，而周围的环境又太吵。

　　可能是环境音盖住了睦最后的话。也可能是周围的干扰环境，影响到了电波通讯。

　　可是——

　　那句睦没有说完的话萦绕在祥子耳边。她实在无法不去在意。

　　“……睦？”

　　祥子再次呼唤。

　　没有回应。

　　祥子摇晃着，试图用手抓住地面，爬起身。

　　这动作很难完成。脑机影响到她了，她还不能够很顺畅地完成这个动作。

　　祥子在地上挣扎了一下——

　　然后。

　　嗖。

　　她感觉到有子弹飞过了她的头顶。

　　“【BCPD各单位注意，BCPD各单位注意，目标进入射击距离。】”

　　背后，大喇叭的声音响起。

　　BCPD的警车追上来了。

　　祥子感觉自己的侧腹被一只手抓住。

　　“初……华……”

　　祥子想说些什么，但她被按倒了。

　　子弹从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呼啸而过，打在土方车的侧面和车头上，弹跳。

　　“——”

　　祥子听见旁边的初华的手腕和脚踝提升出力的声音。

　　BCPD的警车越来越近，而初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起跳，再甩开他们了。已经到了必须再往前的时候。

　　但初华没有起跳，是有原因的。

　　“……”

　　初华的伤势在恶化。

　　在一度停下来之后，再次起跳的力气在从伤口中流失。

　　她的起步变得迟滞。速度比起状态良好时，慢了很多，这样起跳，肯定会被后方的追兵击中。

　　……但就算是冒着被子弹打中的风险，这里也必须继续向前起跳才行。

　　“……”

　　初华一言不发地增加出力。

　　她的脚踝开始“喀拉、喀拉”地发出危险的响声。

　　而身后的枪声也在这期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

　　祥子感觉自己身下的土方车，猛地震动了一下。

　　“！”

　　初华和祥子失去平衡，被向后推去。

　　砰、砰！

　　肩膀发出闷响。

　　她们撞在土方车的车尾部，装在褐黄色的货车升降尾板上。

　　但这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东西推了她们。

　　而是因为身下的土方车，突然加速了。

　　“——”

　　土方车轰鸣着加速。

　　加速非常快。

　　这台自动驾驶车辆的车速表在抬升。

　　它的指针和电子示数从乐之城市区额定的40公里/小时，加到50公里/小时，再加到60公里/小时，并且，还在往上升——

　　前方的其他车辆纷纷躲避，BCPD的警车被猛地甩开。

　　在所有车辆退后，绕开的这个时刻，只有一辆车与土方车一样，加速前进了。

　　吱——嚓！

　　刺耳的转向声。

　　一台【科尔比幽冥犬】从旁边的小巷中急转弯滑出，贴向土方车的侧面。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两台车辆，一名司机


　　嚓啦啦啦！

　　【科尔比幽冥犬】厚重的轮毂摩擦沥青路面，焦臭味在空气中蔓延。

　　并非民用的厚重车身挤过路灯和人行道栏杆，压碎了那里的护栏。

　　“让让让让让让——！！！”

　　【科尔比幽冥犬】的驾驶座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尖叫。

　　紫色的短发在风中扬起。

　　坐在驾驶室里的喵梦，用力打过【科尔比幽冥犬】的方向盘。

　　喵梦会坐在驾驶座，是非常新奇的一件事。

　　毕竟，她的驾驶水平，也只有两千元一片的【机动车辆驾驶】芯片的水平。

　　在她跟她的【66式“詹·罗利”】挥泪道别后，她再没有开过车了。

　　更不要说，是开武装车辆了。

　　但现在，是紧急情况。

　　“呃——！”

　　眼看就要撞上停靠在路边的其他车辆，喵梦用尽全力转动方向盘。

　　方向盘被转得快飞起来了。方向盘并不能完全掌控这台钢铁巨兽。或者说，喵梦的驾驶技术并不足以掌握它。

　　喵梦转方向盘的行为，只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

　　这台【科尔比幽冥犬】，喵梦主要还是通过脑机联动车机控制的。

　　……就跟前方的那台土方车一样。

　　车机内，各种雷达情报嘀嘟作响。

　　【科尔比幽冥犬】在有高低差的地面上打了个转。

　　“跟上跟上跟上——别拉脱了！市政的车机装那么厚的ICE，要死啊！我跟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攻进去！要是被拉脱了，又要重新来——加速——加速！！！”

　　喵梦大叫。

　　她的眼瞳深处闪着青蓝色的光。

　　这光和【科尔比幽冥犬】的车机屏幕，以及土方车的车机屏幕上闪烁的光，一模一样。

　　一台是直接接入。一台是远端骇入。

　　喵梦使用她的脑机双接口同时操作着两台车辆的车机。

　　她不是一个良好的驾驶员。

　　不过，她现在是这里唯一的驾驶员。

　　嘎啦啦！

　　【科尔比幽冥犬】和土方车一起呼啸向前。

　　它歪斜的行驶线路轧过马路牙，引起一阵剧烈的颠簸。

　　“咳……！”

　　车后座上，传来难掩疼痛的声音。

　　车后方，海铃半躺靠在后座上。她按着头。

　　海铃看上去伤得不轻。从开车的是喵梦，而不是她这点，也能看得出来。

　　刚才的震动让海铃的头撞到了车后座。新鲜的血从她脑袋上的伤口中流出来，混杂在旧的血迹中，从她撑住额头的指缝指尖流出。

　　“别叫！”喵梦飞快地往后视镜里瞟了一眼，紧张地提高了声音，“我已经很紧张了！你再喊疼的话，我会更紧张的！”

　　“……让疼痛的人不要喊疼。真是够严苛的建议。”

　　海铃说。

　　她的伤口被她自己按住了，红色之下，是更惨白的脸色。

　　嘀、嘀。

　　海铃和喵梦的脑机在这激烈的颠簸中响起。

　　“……你们……沙沙……怎么会……来……？”

　　初华的声音从脑机中传出。

　　“你终于发现自己没关通讯频道了。”海铃对着脑机说，“我来算账的。”

　　“海……”

　　“我来找那个在决斗中落败，却把谈好的收手赖掉，在胜者转身的时候猛地给了一棍子，然后跳窗逃跑的家伙算账。”

　　“……”

　　“然后，我在半路上发现，要算的，还不止这一个人的账……”

　　“——说真的，你们怎么回事啊！”

　　喵梦插入了话题。

　　“你们怎么——怎么回事啊！”她说话又急又快，更甚于平时，“你们在搞什么啊！不是——什么就一个两个，都自己跑出去了啊！怎么就走到必须要死那一步了啊！有办法的吧！回来！回来，把话说清楚！要死，也都给我活着，把话说清楚，再死——”

　　哐当、哐当！

　　土方车和【科尔比幽冥犬】接连驶入高架桥上方。

　　两车的速度都已经加到了飞快。但身后，警笛仍然越来越大声。

　　嚓！

　　子弹飞过！

　　“——警车要追上来了！”喵梦尖叫，“已经不能再加速了！再下去，要80迈了！我们会翻车的！海子！想想办法！”

　　“啊啊……”

　　“快想啊！你浑身是血地瘫在我的房间门口的时候，让我‘跟上人’的时候，可没说追个人会追成这样子！喂，喂，初子！老大呢！老大，说句话！你们别是真的死了——”

　　“我……”

　　祥子的声音刚刚从脑机里传来一声，就有更激烈的枪响将那声音掩盖了过去。

　　呯、呯！

　　枪声响起，

　　BCPD的警车已经追了上来。

　　警员手中的【M-10AF列克星敦】半自动手枪沿着【科尔比幽冥犬】的车身侧面，打出一串反溅火星的子弹。

　　“噫！”

　　喵梦不停地往后看。她看到那些警车已经紧紧地黏在了并排行驶的土方车和【科尔比幽冥犬】后面。

　　而上了高架后，平整的道路，让甩掉他们变得更不可能了。

　　“海子！掩护一下！！”喵梦大叫，“援护射击！”

　　“我的手没办法拿枪。”海铃说。

　　仔细一看，她没有按着头的那只手，确实软绵绵地垂在身边。

　　“对——该死，我忘记——”

　　“我数3、2、1，你把那台土方车的货车升降尾板打开。”

　　“等等？”

　　“3。”

　　“……不……”

　　拒绝的声音从脑机中传来。初华好像在拒绝这个提议。

　　但海铃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2。”

　　“——嘶——”

　　喵梦慌忙准备的声音传来——

　　“1。”

　　……

　　咔哧哧哧。

　　土方车的货车升降尾板颤动了一下，被放下了。

　　砰！嚓嚓！

　　在高速行驶中放下车尾板，让整台土方车的车身，变得相当的不安定。

　　它猛烈地摇晃。

　　但在考虑它是否要翻车之前，大量的渣土，先一步倾泻而出了。

　　唰啦啦啦啦！！！

　　渣土被倾倒在路面上，扬起漫天尘埃。

　　后方的BCPD警车躲闪不及，紧急刹车，冲入烟雾之中，又撞进倾泻的渣土当中。

　　土方车的头部剧烈地歪曲着。

　　初华带着祥子一起，在升降尾板放下之前，立刻爬上了车头。她们避免了被一起丢到道路上的风险，但这台土方车很明显，就快要翻了。

　　【科尔比幽冥犬】在这时侧向赶超到了土方车的前方。

　　初华没有别的选择了。

　　“……！”

　　初华起跳了。一个姿势非常糟糕的起跳。

　　她在空中滑过，带着祥子一起，摔在了【科尔比幽冥犬】的顶上。





第六百八十三章 情况怎么样了！？


　　咚。

　　初华和祥子撞在【科尔比幽冥犬】的顶上。两人手部的金属件和车顶挤压、摩擦，弹出火花。

　　嚓嚓！

　　背后传来土方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

　　土方车已经不再能保持平衡了。它被解除了控制。车身在车道上大幅度地转了几个弯，然后猛地打横，翻倒在了路面上。

　　【科尔比幽冥犬】成为了土方车挡住的高架道路上最后一辆通过的车。

　　在不需要跟土方车保持同一速度后，【科尔比幽冥犬】再次变道加速。

　　“喂！怎么样了！”

　　喵梦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大声问车顶上的两人。

　　“还好吗——我去！”

　　她惨叫一声。因为，她看到血从挡风玻璃前面流下来。

　　“后车厢有【复尔康】和紧急凝胶！”喵梦尖叫，“我把后挡风玻璃给你打开了！快拿点！哎，你们拿呀！急死我了！受不了，我怎么就只长了两只手——”

　　“……”

　　“快啊！”

　　咚沙。

　　最后，车后还是传来了初华带着祥子滑进车尾的声音。

　　“这就对了！对，对，然后，老大——你脑机给我看下！拜托，什么神经突触，神经凹触，肯定可以抢救的！肯定可以——”

　　“嘘。”

　　海铃忽然让喵梦别说话。

　　然后。

　　“……睦……”

　　两人听见祥子发出像是喉咙被卡住一样的声音。

　　“什么？”

　　“睦在……哪……”

　　“睦子？”

　　喵梦愣了一下。

　　在Ave Mujica于【RAISE A SUILEN】里闹翻以后，喵梦自己回到了房间。Ave Mujica的其他人，也都各自返回。

　　喵梦觉得所有人都需要先冷静。冷静下来后，事情都可以慢慢谈，也总是可以谈过去的。喵梦一直这样认为，因为这座城市就是这样告诉她的。

　　所以，她一直待在房间里面。

　　不过，她等到的不是Ave Mujica的重新集合，而是睦说“祥子去了【群星】”的信息，和全身是血地敲开她的房门的海铃。

　　而海铃找到自己后，就跟自己说“初华去追祥子了”。

　　初华给人的感觉很不妙，海铃让喵梦追上她，所以她们紧急借用了Morfonica的车……

　　Ave Mujica的五个人，原来都在【RAISE A SUILEN】里面。

　　祥子离开了，初华也随她离开，海铃跟自己随之追上。

　　那如此看来……

　　“睦不是在还在【RAISE A SUILEN】吗？”

　　喵梦大声问。

　　她瞥了一眼脑机。

　　睦的账号【Mortis】还连着Ave Mujica的脑机共通频道，并没有掉线。

　　【Timoris：Mortis。收到回复。】

　　海铃在脑机共通频道里叫睦。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

　　中心区，【群星】，4楼。

　　楼梯口的碎石被踏过，在Poppin'Party的行星守卫们背后，穿着一身正装的长崎素世，从楼梯间走了出来。

　　“……”

　　她眉头微皱，看向一片狼藉的场中。

　　方才，在她与另外两位丰川员工同Poppin'Party的户山香澄交涉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有疑似赛博精神病破窗而入，袭击了同她们交涉的人。

　　“（被袭击的人，果然是丰川祥子吗？）”

　　她想。

　　丰川祥子。

　　素世曾经的同学，曾经的乐队伙伴。曾经背叛过她，又伤害了她的人。

　　是开枪打死了灯的人。

　　素世永远也不会忘记过去的日子。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填海新地2期】的地下水族馆发生的事，也永远不会原谅祥子。

　　为了在第一时间搜救灯，素世会做到她能做到的一切。

　　她使用了丰川的力量。

　　素世隐隐知道，这种力量是一种会吞噬一切的、疯狂的力量。丰川是精明的。所求得越多，要回馈得也越多，直到无法承受。

　　可是，神没有回应她的呼唤，曾被她当作神的人也没有。

　　回应她的只有恶魔。

　　使用契约书、文件和DNA“手印”的，可靠的恶魔。

　　但或许，乐之城就是一座恶魔也无从着手的城市。

　　就连恶魔的力量，也没能够救回灯。

　　灯不见了。

　　而恶魔只是不断地垂下那根提供线索的蛛丝。

　　素世抓着这根蛛丝向上爬。

　　起初，她虽然参加了搜索，但心底觉得，灯肯定已经死了。

　　痛苦、绝望、对祥子的恨。

　　这些东西充斥着素世的内心，让她没有心情去质疑恶魔的条款，也没有心情去脱离它。

　　她保持着那个状态，木然地沿着蛛丝向上。

　　因为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往何方。

　　但当一件事做得久了，就连自己的想法，都会随之改变。

　　素世开始在【填海新地2期】全境搜索的过程中，渐渐地，于心底生出了一丝“灯也许或者活着”的想法。

　　这个想法随着没有尸体报告的日子增加而蔓延，渐渐地覆盖原本“肯定是死了”的念头。

　　那些情绪，也随着时间，渐渐地淡了。

　　因为素世开始集中思考“灯真的还活着”的可能性。

　　【区块A：没有可疑记录】。

　　【区块B：没有可疑记录】。

　　【下水道流域：彻查完成，发现死者三名，均与高松灯的DNA型不匹配】。

　　每多搜查过一片区域，素世心中的希望，就多燃起一分。

　　素世曾在每一个夜晚想象她要怎么对付祥子。

　　她手上这股丰川的力量，现在已经没有可用的地方了。

　　在最初的许许多多夜晚里，她想到祥子的脸，想到这股丰川的力量在确认灯不在后的用法。

　　她想要用它搜索祥子。

　　她要在它摧毁它自己之前，先用它毁灭祥子。

　　素世想过用乐之城的法律去制裁祥子，想过把祥子交给丰川家。她想过让祥子被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毁灭，也想过由自己亲手毁灭她，从头到脚，从指尖到发梢。

　　但随着素世搜索的区域的增加，素世开始渐渐不再想这些事了。

　　灯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素世开始真的将她的精力，和她能调动的丰川家资源全部倾注在了“搜索灯”这件事上。

　　素世的感情没有消失。她只是放下它们，集中在更重要的事上。

　　但讽刺的是，就是在这时，在这座【群星】大厦里，在素世没有刻意去搜索，只是作为临时成员参加的会面里——

　　素世重新遇见了祥子。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为什么会是你？


　　对于她的所作所为的恨，终于找到了她、能够亲手处理她的喜悦，和“为什么是现在”的无奈。

　　复杂的感情混合在素世心里。

　　但她想得最多的，其实还是：

　　“（那真的是祥子吗？）”

　　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

　　在最初的混乱过后，素世心中古怪的感觉，反而胜过了那些陈旧的愤怒。

　　“（因为，这里可是Poppin'Party的大楼啊。）”

　　自己是代表丰川家，来和Poppin'Party对接的。

　　对接的过程中，对方也是在用户山香澄的声音说话。

　　整个流程，听上去都是Poppin'Party完全主导的。

　　可本人却是丰川祥子吗？

　　“（祥子让户山香澄远程操作了自己的脑机？）”

　　意思是，祥子在为户山香澄工作吗？

　　在放弃追捕祥子，一心扑在搜索灯的事上的日子里，素世也有听过一些关于祥子的流言。

　　她听到有不法集团在【填海新地2期】周边作乱，并且袭击了许多城市建设的产业。而那些行动的规划方式，像是祥子的手笔——曾经跟祥子一起行动过的素世，能够明白这一点。

　　素世没有去追查这个。

　　不过在素世的心目中，她已经认定祥子成为了流民。这也是她对当时出现在【填海新地2期】水族馆的祥子的身份的推断之一。

　　“（现在看来，不是流民，而是为【七支乐队】……为Poppin'Party干活……吗……）”

　　这个推论很奇怪。

　　素世恨祥子的转变。恨她变得冷酷无情，可以对着昔日的朋友痛下杀手。

　　但是，素世能够想象到祥子对同伴冷酷无情的样子，却想象不出她对Poppin'Party俯首称臣，顺从地接受户山香澄进入自己脑机的样子。

　　素世一方面觉得，说不定，祥子真的沦落至此了。

　　另一方面又觉得，真的会是这样吗？

　　“（……）”

　　素世把这个问题甩掉了。

　　比起真相，她更厌恶事到如今，还想要去思考祥子在想什么的自己。

　　“（先把真相放在一边吧。）”

　　不管祥子是什么情况，现在，她是出现在了这里。

　　她被袭击了。

　　也许就这么死了，也许身负重伤。

　　死了，也就罢了。但受伤……素世可没有打算因为这样就放过祥子。

　　她要祥子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杀死灯并不是一件可以被当作公共案件追诉的事。但是祥子在【填海新地2期】周边做的那些事，一定可以。

　　先在这里以“协助保护”为名义，将祥子控制住。然后，再搜索证据，关押、限制祥子，想办法给她施加制裁。

　　如果因为祥子和Poppin'Party存在利益关系，逃过制裁的话，就由自己动用丰川家的关系，亲自动手——

　　素世是在和两名丰川员工一起从房间内逃出的时候，想好这些事情的。

　　她们逃往楼梯间，前往其他楼层避难。在4楼传出玻璃碎裂声，枪声停下，“火拼安全时间”过后，素世则提出了返回。

　　“考虑到袭击发生的地点和时间点的特殊性，这可能是一次冲着我们护送的物品而来的针对性袭击。”素世如此对另两名丰川员工提议，“我们是否应该确认现场情况，并对上级汇报此事？”

　　“呃……”

　　另外两名丰川员工，则明显不太想多事。

　　牵涉进麻烦的关系里，是很危险的。

　　尤其是刚刚出事的场地。踏入，可能会遭遇二次袭击。

　　两人都是比素世年长。他们在丰川大厦内工作多年，早已成为了明哲保身的专家：理论上来说，递交已经结束，这件事跟他们没关系了。他们原本只想简略地跟丰川家通报“返回的时候，Poppin'Party的对接人遭遇了袭击”。

　　但问题就在于：这件事是在物品已递交，但他们还没有离开房间的时候发生的。

　　究竟丰川家要不要知道更详细的情报……这件事，如果没有人问，还能够打马虎眼过去。

　　但是，有人问了。如此一来，万一脑机记录被调出来，“拒绝对上级汇报详细情况”可能会变成审查上的黑点。

　　“明白了。看起来，交战也停了。我们和丰川联络一下，就麻烦你先过去。”

　　为首的那名男性说。

　　他圆滑地踢了个皮球，让素世先行。

　　素世看出来了。不过这正是她需要的。

　　“好的。”

　　素世点头应允，并返回了。

　　……

　　素世返回了4楼。

　　路上，全部都是铺开的碎砖、碎钢板和碎玻璃。

　　场内没有枪声。行星们在巡逻。素世感觉到风从楼外吹来。有一面大玻璃窗被砸碎了，风灌入大厅内部。

　　“（是袭击者跳窗逃跑了吗？）”

　　被袭击者——丰川祥子——呢？

　　还在室内吗？

　　素世环顾室内，试图搜索可能存在的身影。

　　就在这时。

　　“不会变成那样的。”

　　素世听到一个声音轻轻地说。

　　那绝对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尽管在行星们的脚步声中，那个声音并不是那么清晰，但并不是佩戴了面部义体的行星可以发出的声音。

　　素世立刻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紧走了几步。

　　一名行星过来拦住她。这稍微耽误了她的脚步，但在她出示了丰川家的身份信息后，这名行星很快就放行了——

　　素世看到了一根柱子后面的人影。

　　“……！”

　　在最初的一瞬间，素世真的认为，那就是祥子。

　　因为那是一个纤细的女性，穿着正装，白皙的手腕从柱子后面露了出来。

　　素世感觉喉咙被抓住。过去的愤怒和绝望在苏醒，她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

　　她向前再次走出一步——

　　她听到这个人又说了一句话。

　　那是很含糊的一句话，像是在说“为什么……时间……”。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素世完全转过了那根柱子。

　　然后。

　　她看到了金绿色的长发。

　　“……”

　　在那里的，不是丰川祥子。

　　但也不是素世没有印象的人。

　　一个素世完全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那是……

　　“……睦？”





第六百八十五章 你是谁？（8k8月票加更）


　　“睦？”

　　素世叫了一声。

　　素世很久没有看见睦了，就连消息也没有。

　　睦现在在乐之城的身份，是“失踪人口”。

　　但素世一直觉得，睦应当是跟祥子在一起。

　　睦失踪了。

　　素世过了许久才知道这件事的。

　　因为在睦被判定失踪后，素世有很长时间，都一直待在通讯不通的【填海新地2期】内部。

　　彼时，她尚无法释怀灯的事，自向丰川大厦请示后，一直留在【填海新地2期】里，协助【住宅区】的排查与建设，很久都没有离开。

　　睦失踪这件事，素世是在她第一次返回【中心区】丰川大厦的时候发现的。

　　那时，距离睦失踪，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

　　素世在丰川大厦内，查阅了官方失踪通报。

　　报告显示，睦在补习回家途中进入了跟流民有所接触的地盘，并在那里遭遇了正前往【填海新地2期】的流民。她所乘坐的车辆被挟持，随后，本人也被带走。丰川家内部就此事有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详细地标明了每一个时间点。

　　但就是这种详细的内容，让素世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就觉得它存在异常。

　　首先，睦回家的路，根本就不经过那份调查报告所过的区域。

　　从月之森到睦的家的路线，素世是知道的。不管怎么绕路，都只会经过乐之城西北边的区块，经过Poppin'Party把控的【中心区】和Roselia把控【富人区】，而绝无可能进入东南边、与【填海新地2期】接壤的、Pastel Palettes把控的【娱乐区】和Hello, Happy World！把控的【米歇尔乐园】。

　　那甚至隔了能有半座城市。

　　乐之城的电台新闻报告当然可以说那是“归家途中绕路”。但据素世所知，睦不是一个会在放学后绕路游玩的人。

　　其次，调查报告中所指出的“遭到信道攻击”挟持，更是无稽之谈。

　　若叶家的车辆，根本不可能被区区流民的黑客攻破。更不要说，睦自己还坐在上面，而她也是月之森培养出来的人才，具备着最基本的车机反骇能力。

　　素世一路往下查。

　　但很快，她在查到睦的脑机信号跟“某个流民组织的危险活动”一起出现的报告的时候，放弃了。

　　睦的信号，和有着祥子作风的行动，在同样的地方出现了。

　　素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担心了根本没有必要去担心的事情。

　　睦是自愿去追随祥子的。

　　不管怎么看，素世都这么觉得。

　　自己能知道，丰川家肯定也知道了。丰川家知道，若叶家不管想不想知道，都只能被迫知道。

　　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做了多余的事。

　　睦每一次都会选择协助祥子。

　　素世知道的。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关注过睦的事情。

　　……

　　现在，睦就站在素世面前了。

　　和祥子一样，睦也突然出现在了这栋【群星】里。

　　同样的行程，同样的出现位置。

　　果然，两人是始终在一起行动的。

　　“……”

　　素世对于祥子的感情，已经很复杂了。

　　不过，至少要说的话，想到祥子的时候，负面的、想要制裁她、想要让她接受惩罚的心情，是绝对具有压倒性的。这一点，始终没有改变。

　　但如果要说对于睦……

　　……对于睦，素世的情绪就更复杂，更难以分类了。

　　睦是支持祥子的。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crychic解散的时候，还是自己请求睦去找回祥子的时候，还是后来自己跟祥子交涉的时候……她都在协助祥子。

　　这让素世自然地带有了对她的怨恨。

　　在灯出事之前，素世就不想要再见睦了。在灯出事之后，更是如此。

　　但是。

　　在祥子开枪射杀灯的那个现场，睦不在那里。

　　至少这件事，素世心里是清楚的。

　　睦对于那件事了解到什么程度，睦在那件事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定位，睦对于那件事是什么看法……

　　……素世没办法不去思考这些。

　　如果能就这样，像恨祥子那样恨睦，素世会觉得很轻松。

　　但素世没办法。

　　她没办法在弄明白这些事之前，就彻底地去恨睦。

　　“……”

　　前方，睦的背影动了动。

　　因为听到了素世刚才出声呼喊的声音，睦慢慢地转过了头。

　　素世看到了金色的眼睛。

　　和祥子一样的，金色的眼睛。

　　素世当然知道她们两人的眼睛颜色是一样的。在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还记得这件事情，因为金色的瞳孔在不佩戴美瞳和进行虹膜手术的情况下，是相当罕见的。

　　但是，该怎么说……

　　“……”

　　但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很不对劲。

　　那是睦吗？

　　素世有快半年没有见到睦了。

　　在乐之城里，三天不见，人就有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不要说，是在生活情况发生如此巨大变化，乐之城本身又如此动荡的情况下，又经过半年了。

　　睦会发生变化，一点也不奇怪。素世自己都觉得，自己也有些地方变了。

　　但是……

　　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

　　睦站在那里，看着素世，一言不发。

　　而素世几乎不敢认她。

　　此刻，站在素世面前的这个“睦”，气质上，和素世认识的睦，完全不一样。

　　素世认识的那个睦，内向，寡言，经常低着头。她不习惯与别人视线接触，但待人却并不算冷淡。

　　但是，此刻站在素世面前的“睦”，却不是这样。

　　这个“睦”的身上流露出一种自然的气势。

　　她站在那儿，看着素世，站姿端正。

　　从她身上，素世感受不到任何瑟缩和顾虑。

　　眼前的“睦”，有着睦的脸，却不像是睦。

　　在绕过这根柱子之前，素世曾觉得柱子背后的人是祥子。

　　当她看清楚头发和侧脸后，她消去了这个念头。

　　可现在，这个念头又浮现出来了。

　　“……”

　　睦站在那儿。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素世。

　　沙。

　　原本正向睦靠去的素世，停下了脚步。

　　“你是睦，还是祥子？”

　　素世看着睦，问。





第六百八十六章 你最好解释清楚（8k8刀片加更）


　　“……”

　　面对素世的疑问，睦没有回应。

　　于是，素世再次向前走去。

　　素世用她眼眶预置件里的定位设备，锁定了睦。

　　“如果你是祥子，我会希望你有记得自己曾做过的每一件事。”素世说，“BCPD马上就会把你带走，然后是丰川家。”

　　“我不知道你会害怕什么，但我看到你有在逃避BCPD的追捕，也有在避免和丰川接触。”她说，“我相信，它们之中总有一个地方，会让你偿还你所犯下的罪孽。你不会逃脱制裁的。”

　　“……”

　　“如果你是睦，BCPD也会来的。”素世又说，“你将因为协助危险分子，而接受调查。”

　　“……”

　　睦还是没有说话。

　　素世在这时候，开始感觉到奇怪了。

　　她凑得更近了，比刚才更清晰地看到了睦的脸。

　　那肯定就是睦。因为睦和祥子的眼睛虽然很像，长相却并不相同。

　　素世刚开始以为那是祥子用了假发和电子迷彩技术，伪装成了睦的样子。

　　但凑近了以后，她渐渐不这么觉得了。

　　比起说是“看不起”、“组织语言”，或是“单纯不想交流”……

　　现在的睦，更像是对素世的话感觉到愤怒，却没有办法反驳那样，皱起了眉头。

　　那又不是在祥子身上会出现的情绪表现形式了。

　　素世眯起眼睛。她看到睦的眼瞳深处，蓝绿色的数据光正在闪过。而睦的后颈上，脑机灯也一直在闪，没有片刻中断。

　　气质改变了。

　　脑机一直在运行。

　　难以说话……像是正在进行某种调试……

　　素世的心里，忽然闪过了刚才在会议室里听到的，祥子的声音说的话。

　　——【神经突触拷贝件】，已经在安装了——

　　——这是人格拷贝件——

　　——安装还需要时间——

　　“（难道说……）”

　　【神经突触拷贝件】。

　　素世在丰川内部行程里，瞥到过类似的名词。

　　那是一种思维回路修正芯片。

　　【银脸】的部队，好像有时候会使用。因为有他们就这方面问题去联络维修部门的报告。

　　类似功能的市售品？

　　不，那是从丰川家专门带出来的。

　　“（……不会吧？）”

　　就是那个？

　　可是，怎么可能？

　　“（等等……）”

　　有很多东西，像是就要在脑海中彼此联系起来。

　　素世又惊、又疑。

　　她皱着眉头，控制住面上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

　　她又向前靠了一步——

　　就在这时，素世看到睦的脸上露出了一闪而过的挣扎。

　　睦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而也是这时。

　　砰！

　　素世和睦两人的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大楼一阵摇晃。

　　原本还连在门框和屋廊上的玻璃与铁片，簌簌落下。

　　已经掉落在地面上的石块和杂物震动移位，灰烟四起。

　　“怎么了！？”

　　素世勉强稳住身形，立刻按住脑机。

　　她迅速向【群星】的会客频道请求一个外部的摄像头权限。在没有得到回复后，她又马上请求了一个丰川家的无人机的摄像头——那个无人机在距离【群星】大概500米外的空中，是丰川家安置在【中心区】的防御眼哨中的一个。

　　这次的请求成功了。

　　无人机摄像头的影像，映照在了素世的虹膜上。

　　闪烁的影像中，素世看见【群星】大楼的中上部冒出黑烟，而一架浮空车正驶向那黑烟之中。

　　无人机的电子数据扫描，很快给出了现场分析：

　　【群星】出事的位置，是它的46层。

　　46层被破坏了。

　　破坏类型是加特林机枪的子弹。

　　具体破坏情况，是几扇落地窗在突然接近的浮空车的车载加特林机枪攻击下，炸碎了。

　　素世通过无人机的扫描镜头，看到一些窗帘的碎片从46层飞了出来，扬在空中。

　　嘀、嘀。

　　无人机提供的电子数据，同时给出了袭击人员的可能身份。

　　【RAS】。

　　黑、蓝、紫三色的乐队帮派图标，在扫描界面上旋转。

　　袭击者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浮空车里所有人的身份信息，都非常醒目。

　　是RAS的【大人物】们。

　　她们像是说着“就是RAS干的”那样，乘坐着浮空车袭来。

　　“袭击、袭击！”

　　素世身边传来嘈杂的呼喊声。行星们同样弄明白了大楼遇袭的情况，正在快速奔跑。

　　“人员撤出4楼！封锁4楼场地，所有人员支援46楼！”

　　行星们叫喊着。

　　同时，素世还听见脑机里传出同行的两名丰川员工“这儿又出事了！我们先撤离到底部！保护性命是第一要务，长崎小姐，你也快撤离”的呼喊。

　　所有分散在4楼内部的行星开始回撤，人员收缩。

　　素世听到警笛声。

　　她看到BCPD正聚集到【群星】下方，又看到一部分行星在4楼破损的窗户边上扣上速降锁，并放下速降绳。

　　她看到两名扣好速降锁的行星瞥向她们的方向好几次，像是要以最快速度送她们下去，与BCPD对接，确保她们的安全。

　　素世又看向睦。

　　不管眼前的人是祥子，还是睦，就在这里立刻交给BCPD，是同一的选择。

　　警察会处理这件事。而自己可以通过丰川的力量，确认警察的办事状态。

　　但是，现在……

　　情况眼见着很复杂。

　　复杂，就意味着以素世在丰川体系内的地位，不一定能够接触到事情的核心——

　　“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素世飞快地问睦。

　　“……”

　　睦又不说话了。

　　“——”

　　素世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丰川祥子，如果你是为了不在这里就被BCPD抓住，而装出这个样子，故弄玄虚，我之后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会弄死你。”

　　素世咬着牙，又轻、又快地说。

　　她伸出手，抓住了睦的手腕。

　　“跟我来。”

　　素世说。

　　素世将睦往反方向扯去。

　　睦没有抵抗，素世的拉扯很顺利。

　　素世假装没有看到想要支援她们速降的行星。

　　她带着睦一起，快速地从【群星】的楼梯处离开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46楼


　　【群星】上方。

　　46层。

　　滚滚黑烟从窗户中涌入。

　　烟拍打在房间的顶棚内，将曾经低调、奢华、暗蓝色的房间内，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

　　“咳咳！”

　　房间的角落里，户山明日香咳嗽着。

　　而她的身边，LOCK握着她的【爪磨】，撑在墙上。

　　与此同时，眼前的脑机界面上，一片空白。

　　信号被屏断了。完全没有信息。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LOCK看了一眼身后的户山明日香。

　　又发生特殊情况了。

　　无法联络外界，无法判断形势。

　　现在的情况，和在【群星】天台的时候，还是一模一样。

　　……

　　就算是现在开始回忆，LOCK也并不能够准确地还原出【群星】天台上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她眼看着户山明日香从【AirV-6】浮空车上跳下，便也紧随其后。

　　她们平稳落地，并在那里见到了户山香澄。

　　户山香澄表现出了友善的态度。

　　这很不可思议，因为Morfonica的事件，RAS有在关注，LOCK当然也有看。

　　不管是RAS通过内部渠道得到的消息，还是乐之城大版面新闻上的消息，都在说Poppin'Party和Morfonica闹得是如何你死我活，Morfonica最后是如何在Poppin'Party的镇压之下几乎覆灭。

　　LOCK认识仓田真白。

　　一个被Poppin'Party提携起来的孩子。

　　LOCK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看到了Poppin'Party的朝日六花的影子。真白和那时候的自己一样，憧憬着户山香澄。

　　正因为知道真白是一个什么样的人，LOCK很确定，是户山香澄先做了什么，才让樱花节的那个夜晚变成了那样的惨状。

　　但这时候，在LOCK身前出现的户山香澄，在同样的情况下，却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杀意。

　　甚至帮助了她们。

　　LOCK开始觉得这之中是有什么误会了。

　　她对于经历了过去那么多的事情，还相信户山香澄的自己感到惊讶，但她不得不承认户山香澄这个人，就是有这种魅力——她站在那儿，然后，所有人都会想要相信她。

　　也许她们真的可以用谈话解决很多问题。

　　LOCK忽然这么想。

　　不过，这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情况在LOCK这么想的时候，改变了。

　　户山香澄突然像是头痛那样按住额头。

　　“怎么了！？”

　　“姐姐！”

　　在LOCK和明日香的叫喊声中，户山香澄猛地抬起头。

　　“——！”

　　一道高当量攻击波，从户山香澄的脑机中发出。

　　就像是樱花节的夜晚，从电视信号塔上发出的攻击波那样。

　　这道攻击波直指向正在升空的【AirV-6】。

　　浮空车的车机被命中，开始下落。

　　但它也不仅仅只是影响了浮空车。

　　“——！！！”

　　攻击波的效果扩散，户山香澄身边的LOCK和户山明日香，都被卷入了其中。

　　啪、啪。

　　两人的脑机冒出火花，被瘫痪了。

　　两声闷响。LOCK和明日香同时摔倒在地上。

　　明日香的情况更好一些，因为她只安装了脑机，而没有安装其他的义体部件。她倒在地上，但还能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

　　而LOCK这边不是这样。

　　她的第二脑干、内环境调节阀和泵动副心脏都被攻击波影响了。

　　“——”

　　LOCK摔在地面上。脸贴着粗糙的停机坪。她的视野变得很狭窄，她看到户山香澄站了起来，按住脑机，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从电梯井那里传来了声音。

　　几名行星从电梯井那里过来了。

　　“把明日香和客人带去房间休息。”

　　LOCK听到香澄对行星们说。

　　“等等……姐姐！”

　　LOCK改造过的喉管失控了，她难以发出声音，但她听见了户山明日香的叫喊。

　　可叫喊不能够作为阻止的要素。

　　她们两人被带走了。

　　她们被以“休息”的名义关进了46楼，户山明日香的房间里。

　　这是一次软禁。

　　因为这间进行过最高安保等级的加固房间的门和窗自她们两人进入后，便一直处于闭锁状态。

　　……

　　“姐姐身上发生的改变，一定是与Poppin'Party的自研AI：POPY有关。”

　　刚被关进房间的时候，明日香还急切地这样对LOCK说。

　　“有咲姐……她应该在CiRCLE地下基地的！里美姐也，今天的行程，不远……”

　　明日香非常着急地调用了这里所有能够接入Poppin'Party内部网络的终端，试图联系上她能够求助的对象：Poppin'Party的其他人员。

　　在过去的数十个小时里，两人被关在这里。

　　明日香进行着各种各样联络的尝试。

　　而LOCK在尝试修复她因为那次攻击而坏掉的义体设备。

　　LOCK的维修成功了。

　　她通过重启、回滚和调试，恢复了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而明日香则没有。

　　明日香尝试了额外搭栈，绕道等多种方式，但始终无法联络上Poppin'Party的其他人。

　　情况完全未知。

　　直到现在。

　　突然地，从外部出现了袭击。

　　……

　　“（哪里来的袭击？）”

　　LOCK撑住墙。

　　“（从外部，袭击而来，打穿了墙壁……难道说……）”

　　就在LOCK的惊诧之间，浓雾之中，传出了一个声音。

　　“——LOCK！该休息够了！”

　　是CHU²。

　　LOCK可不会听错她的领袖的大嗓门。

　　“来接你了！”

　　“真是的，自己也不想点办法打个信号！你可以做到的吧？”

　　“是死是活，至少跟我们说一声啊！”

　　CHU²的高喊之中，浮空车的推进系统搅乱了浓雾。

　　浓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了浮空车的影子。

　　“走啦，走啦！”

　　CHU²大喊。

　　“Hurry up！”

　　信息同时通过文字和声音，传入LOCK的脑机。

　　LOCK眼前，RAS的通讯界面上文字跳动。

　　LOCK的脑机重新接收到讯息了。

　　她早已将它修好，但一直没有信号。

　　有对区域的屏蔽，作用在这间房间里。在窗户破碎后，才终于有电波能够进来，被她接收到。





第六百八十八章 你们PPP的人总是这样


　　“——！”

　　是接应人员。

　　RAS的【大人物】们，来接LOCK了。

　　开着浮空车，攻击了【群星】？

　　“……就这么直接冲进Poppin'Party的大楼，没问题吗？以后各种各样的纠纷，会很可怕啊。”

　　LOCK轻声说。

　　不过，她的笑容揭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感受。

　　“我们走，小明。”

　　LOCK对身后的明日香说。

　　不过。

　　“……”

　　背后是明日香的沉默。

　　“小明？”

　　LOCK转回头。她看到明日香按着脑机，眼瞳中信息流闪烁。

　　明日香和LOCK一样，在玻璃窗被打碎的时候恢复了通讯。她的脑机里，应当也收到了情报。

　　此刻，明日香神情凝重，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前方，RAS的浮空车已经堪堪就擦过【群星】的外墙了。

　　肯定不可能停留很久。

　　接驳的机会，只有一瞬间。

　　“小明！”

　　LOCK更大声地喊了。

　　她伸手去抓明日香的手腕，打算强行带走明日香。

　　然而，明日香在这时候抬起了眼睛。

　　“六花，抱歉。”明日香说，“我不能走。”

　　“——！”

　　“姐姐出事了。现在是Poppin'Party最危险的时刻。”明日香说。

　　“小明。”LOCK立刻说，“你难道不是正因为Poppin'Party面临危险，才要离开Poppin'Party吗？”

　　她说：“你说过，从外部影响Poppin'Party是你想到的唯一方法。你说过需要有一股知情的力量，从外部干预，来阻止香澄小姐做的那些事情。”

　　“我是说过。”明日香说，“我现在也这么认为。”

　　“那——”

　　“Poppin'Party的各位也出事了。”明日香说，“所有的领袖，现在都无法行动。”

　　“所有的领袖都不能行动……那Poppin'Party的帮众们，行星们，怎么办？”

　　“Poppin'Party现在需要我。我不能离开。”

　　明日香说着，将手伸到颈后，按了一下。

　　一张芯片被她从后颈拔出来。

　　明日香将它塞进了LOCK手里。

　　“我用随身携带的空分离芯片拷贝了Poppin'Party的内部对话。”明日香飞快地说，“这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明日香又抬起另一只手。

　　她的手抓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那是她在先前准备好，要在离开Poppin'Party，投奔RAS的时候准备的，装有资料的公文包。

　　明日香将这个公文包也塞给LOCK。

　　“有了这些，你们就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以及你们要做什么了。”明日香说，“我会希望我也参与，但现在，就交给你们了。”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

　　LOCK快速地说。

　　但背后，已经传来了越来越大的声音。

　　“LOCK！！！God damn！！！在干什么！！！快点！！！”

　　CHU²大叫。

　　浮空车就要飞过了。周围已经传出了开窗的声音，和枪械开火的声音。

　　LOCK分了一瞬间的心，去观察窗口的情况。

　　而明日香在这时，在背后推了LOCK一把。

　　“你选择跟随RAS离开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明日香说，“但并非如此。”

　　“这座城市就像它的宣传标语那样，什么都会发生。”她又说，“所以，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现在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保护，就留到重逢的时候吧。”

　　明日香留下这句话，向后退去。

　　明日香背后，46层明日香房间的门锁被打开了。

　　它原本严丝合缝地闭着。但在窗户被打破，浓烟涌入室内后，房屋的应急安保预案启动，所有的电子门窗都已经自动开锁。

　　明日香退向打开的门。

　　她穿过那里，浓烟很快掩住了她的身影。

　　“——”

　　LOCK看向浓烟背后——

　　“LOCK！”

　　背后，浮空车的滑行已经到极限了。

　　LOCK最终做出了决断。

　　“……！”

　　她握紧了手中的公文包，向着窗口的方向跑去。

　　LOCK纵身一跃。

　　她带着那个公文包，跳进了RAS的浮空车的车门里。

　　……

　　浓烟从【群星】的顶层蔓延而出，汇入天空，又飘散。

　　这些飘散的烟雾下方，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高楼外立面上，大幅面的曲面屏上，主持人身着正装，坐在桌前，背后，悬挂着的【乐之城新闻】频道图标缓慢旋转。

　　“乐之城新闻速报。”

　　无法分辨是AI合成技术，还是真人的主持人报告着。

　　“中心区，写字楼【群星】刚刚遭遇二次袭击。”

　　“本次袭击事件距离这栋历史悠久的写字楼上一次被袭击，只过去了不到24个小时。”

　　“本次的袭击者是另一支乐队：RAS。”

　　“我们早就知道RAS拥有武装空中载具。但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会突然发动袭击。”

　　“昨天的袭击也是RAS做的吗？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众所周知，RAS和Morfonica同样以【填海新地1期】为主要据点发展，她们之间的关系，很可能十分密切。这或为她们的行动提供动机。”

　　“至少，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栋资产归于知名乐队Poppin'Party名下的建筑物遭遇袭击，是与乐队之间的纠纷有关……”

　　大屏幕上，一台浮空车正从浓烟之中飞出。

　　有子弹的火光在浮空车周围炸亮，但一些子弹明显地被弹开，另一些则撞上了无人机。

　　RAS的【大人物】们进行了针对袭击的防御。而Poppin'Party那边，则暂时没有看到任何针对浮空车车载计算机的攻击。

　　想要单纯通过地对空拦截，截下浮空车，是很难的。

　　RAS的【大人物】们熟练地使用着浮空车上装备的车载轻机枪，扫射了持有地对空装备的那些行星，让他们无法进行瞄准。此外，还有许多无人机，也在瞄准线上进行了干扰。

　　缺乏黑客的信道攻击支援，行星们的攻击完全无法阻止浮空车向外滑行。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心情（8k9月票加更）


　　行星无法阻止RAS的浮空车离场，但他们呼叫了增援。

　　天空中。BCPD的暴恐机动队特勤小组的浮空车正从远方飞来，提供支援。

　　但RAS的浮空车速度也不慢。

　　金钱的力量，能够凌驾于很多东西之上，比如规章制度、比如车辆性能。RAS的浮空车加速离开【中心区】，向着【填海新地1期】的方向飞去。

　　看距离，暴恐机动队特勤小组是追不上了。

　　进入【填海新地1期】，就是进入了RAS的地盘。在那里，是有对空火力的。

　　BCPD方面不会希望情况变成大规模交火。如果他们想要继续找RAS的麻烦，接下来，恐怕得坐下来谈。

　　间隔了有一段时间的两辆浮空车一前一后，从天空中滑过。

　　刚才播报【群星】遇袭的大屏幕下方，另一块稍小的屏幕，播放着其他新闻节目——《本地路况》——的新闻。

　　“……乐之城北侧环形高架路上，发生一起土方车翻倒事故。”

　　“二环快速路南向东出城方向三车道被占用，车流拥堵，请人员注意避行……”

　　《本地路况》的摄制无人机在上空飞行。

　　它拍摄到乐之城的高架桥。

　　巨大的土方车翻倒，横贯在道路上。

　　渣土覆盖车道，阻塞了交通。后方排起长长的队伍。

　　队伍最前端，比正常情况更多的BCPD警车闪烁着红蓝两色的警灯，正在处理案发现场。

　　无人机一晃而过。

　　远处，在靠近乐之城城区出入口的地方，有一辆【科尔比幽冥犬】被拍到了一帧。

　　无人机当然不可能从这么远的地方，拍清楚那里的画面。更不要说录到声音了。

　　但其实，现在那台【科尔比幽冥犬】上，声音吵吵嚷嚷。

　　“……睦……睦有……危险……”

　　祥子撑在【科尔比幽冥犬】的座位上，努力向前探出身子。她脸色苍白，冒着冷汗。

　　“我知道！！！”坐在驾驶座上的喵梦大叫，“但你不可以说‘我们现在回去’！‘我们在这里调头’也不行！”

　　“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通缉级别吗！”

　　“五星！”

　　“我们被五星通缉了啊！”

　　“我特喵的在【梦想心情】网站上面卖了这么些年黑超梦，都没有拿到过多少个五星！”

　　“要不是RAS冲了【群星】，调度占用了暴恐机动队的浮空车优先级，现在我们头上该有浮空车了啊！”

　　“不，我觉得马上就有了！”

　　“走匝——”

　　“匝道怎么走？海子，匝道怎么走？你告诉我！下去了，就是警车！海子，你别说话！”

　　“……返……”

　　“初子，你也别！！安静！你知道你再不找地方静养，就会死掉吗！——海子，你别动！你也差不多！！！”

　　“……”

　　“还有老大！我的天！我看了你的脑机！你跟初子俩整的这脑机咋回事？你就好像塞了一根警用电击器、一个迷你除草机，或是一个喝多了的三流脑机师傅进你的脖子后面！我做噩梦，都不会梦到有端口变成这样！！你们是要烤熟脑花，还是要喝脑脊液！？”

　　“现在我握着方向盘！你们都别给我乱动——你们现在统统在我这儿没资格说话！明白吗！！！”

　　“……”

　　“睦子没有联络了，是不是？没联络，那我们现在回去是不是也找不到她？”

　　“睦子能照顾她自己的！——好吧，我也没那么相信！我们大家都是一路货——但她会随机应变的！”

　　“你们想看到我们回去，全送了，结果睦子自己没事，只是信号不好——这样的场景吗！”

　　“我们会变成乐之城接下来十年内最大的笑话！！！”

　　“我们先走！”

　　“先出去，先安定下来，再找她！！！”

　　“……这事撑不了十年。在乐之城的酒吧里，这笑话顶多流行十个月。”

　　“海子！！！你要是再继续在这种时候说笑话，我就把你从车上丢下去——我说到做到！我真的会做的！！！”

　　“……喵……梦，你在往哪……”

　　“还能往哪！当然是出城了！！！”

　　“五星通缉！！这城市里。哪里还有我们能待的地方！”

　　“赛博苍天啊——弄翻那辆土方车之前，明明才三星的！弄翻一辆车，开了两步，就往上跳了两个级别？”

　　“不是说好袭警才会上升到五星吗！”

　　“等等，我好像是压了那么二三四五辆警车——”

　　“……出……”

　　“对！出城！去恶土啦！！恶土啊！！！”

　　……

　　【科尔比幽冥犬】，向着出关的方向驶去。

　　不久后，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它用它精钢的车身强行撞开了乐之城的关卡，拖着半截栏杆，驶向了旷野。

　　《本地路况》的无人机没有拍到这些。

　　它只会按照既定的路线飞行。

　　它飞向东边的路段，沿途，拍过那些行驶的车流。

　　一辆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也在这车流中一晃而过。

　　它同熙熙攘攘的车辆交错，开向【填海新地2期】的方向。

　　而它路过的另一些高楼上，《乐之城新闻》闪烁着。

　　它们显示RAS的浮空车已经成功返回了【填海新地1期】境内。

　　暴恐机动队在边境停下、巡回，目测，是进入了沟通流程。

　　RAS，浮空车内。

　　“乐之城BCPD发言人请求沟通。有关在【群星】发生的突发袭击事件……”

　　声音从前方传来，是CHU²接入了BCPD的发言人来的通讯。

　　CHU²开了最大声的外放，并用混杂着美式俚语和粗口的话大骂他们“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净管”，“我的人被抓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们这么忠实的狗腿子为民服务”，以及“你们的外骨骼甲老掉牙了，烂得就像我奶奶用聚乙烯纤维丝织的”。

　　CHU²很快被一边凑上来的LAYER按住了。LAYER从CHU²那里接过电话，开始进行交涉。

　　PAREO和MASKING搭档，驾驶着浮空车。

　　而浮空车的深处，LOCK缩在角落里。

　　她的脑机里，插着户山明日香给她的那枚分离芯片。

　　此刻，她的眼前，正显示出一行行文字化的通话记录。





第六百九十章 巴别塔（8k9刀片加更）


　　【分离芯片】

　　【Poppin'Party成员：花园多惠、牛込里美、山吹沙绫和市谷有咲的通话记录－之一】

　　【市谷有咲：所有人快速返回。出事了。】

　　【市谷有咲：户山香澄中断了“共鸣解除”的流程。】

　　【牛込里美：……诶？】

　　【山吹沙绫：我再有十五分钟到CiRCLE。】

　　【市谷有咲：直接来【群星】。】

　　【花园多惠：我在流星堂清点物资。返回要一定时间。】

　　……

　　【分离芯片】

　　【Poppin'Party成员：花园多惠、牛込里美、山吹沙绫和市谷有咲的通话记录－之二】

　　【市谷有咲：多惠！快点回来！】

　　【花园多惠：怎么了？】

　　【市谷有咲：POPY进入中控了！该死——她把我关在地下实验室里，并取消了我的权限！她的自动执行程序触发了！】

　　【市谷有咲：——在“共鸣”不稳定的情况下的触发！没有人可以控制她，但她又会去执行命令！我最害怕的事情！】

　　【花园多惠：触发了什么？】

　　【牛込里美：“重要人员的非请示离开”。POPY感觉到小明在离开【群星】，正在投入全力，试图阻止。】

　　【花园多惠：小明？】

　　【山吹沙绫：快来，多惠。我已经在尽力往回赶了。】

　　……

　　【分离芯片】

　　【Poppin'Party成员：花园多惠、牛込里美、山吹沙绫和市谷有咲的通话记录－之三】

　　【市谷有咲：我抓住她了。】

　　【市谷有咲：“户山香澄”和“POPY”的意识界限在混淆。】

　　【市谷有咲：我会尽量争取时间。】

　　……

　　【分离芯片】

　　【Poppin'Party成员：花园多惠、牛込里美、山吹沙绫和市谷有咲的通话记录－之四】

　　【牛込里美：有咲！有咲，你在哪？】

　　【山吹沙绫：不行。有咲没有回应了。】

　　【山吹沙绫：我已经到了，我马上进【群星】的赛博空间。】

　　【牛込里美：赛博空间……沙绫，那很危险！我们现在还不明确如何在赛博空间里限制POPY！】

　　【山吹沙绫：那也……我看到POPY了！】

　　【山吹沙绫：她做了隔离，正在对一个个体的脑机执行程序——现在是个好机会！】

　　【花园多惠：我跟你一起。】

　　【牛込里美：多惠……】

　　【山吹沙绫：！】

　　【花园多惠：这是……有咲？】

　　【山吹沙绫：有咲！有咲也进赛博空间了！】

　　【牛込里美：什么？】

　　【花园多惠：算力网……她在准备能够拘束POPY的“魔偶”！】

　　【花园多惠：用这个……能引发“数据炸弹”，把POPY锁死在伺服器里！这样就能把她从香澄的意识里剥离出来——我来帮忙！】

　　【牛込里美：我也来了！】

　　……

　　【分离芯片】

　　【Poppin'Party成员：花园多惠、牛込里美、山吹沙绫、市谷有咲和户山香澄（？）的通话记录】

　　【户山香澄（？）：你……们……】

　　【户山香澄（？）：这是……不……】

　　【户山香澄（？）：……做……】

　　【户山香澄（？）：……】

　　【户山香澄（？）：哈哈。】

　　【户山香澄（？）：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成功，不是吗？】

　　【花园多惠-断开连接】

　　【牛込里美-断开连接】

　　【山吹沙绫-断开连接】

　　【市谷有咲－……】

　　【市谷有咲－断开连接】

　　【户山香澄（？）：……】

　　【户山香澄（？）：——！——这——你还留了——！】

　　【户山香澄（？）－断开连接】

　　……

　　食指向下滑。

　　分离芯片的记录，到这里，就是最后了。

　　LOCK的眉头紧紧地锁着。

　　她沉默着，又伸出手，打开了公文包。

　　公文包里，有装着电子数据的硬盘，保留了多种Poppin'Party自有端口的笔记本电脑，和只被允许进行书面留档的秘密文件。

　　LOCK看了一眼那些秘密文件。

　　它们被用密文加密过了，需要用特定格式扫描，才能显示出内容。

　　于是，LOCK拨开它们，抽出了那台笔记本电脑。

　　她将硬盘接在电脑上，并按下了开机键。

　　笔记本电脑亮起。

　　简短的开机画面闪烁后，文档显示在了屏幕上。

　　LOCK点开了其中最明显的那个文件。

　　屏幕变白了。

　　一行行字，开始显示。

　　【-Poppin'Party-】

　　【-极密任务-】

　　【-正式名称：大AI共联多点位脑机辅助区域统筹管理计划-】

　　【-代号：完美之城-】

　　……

　　【填海新地2期】。

　　【住宅区】。

　　全新、粉刷良好，但无人的联排住宅楼下面，一辆月白色的【柯提斯V5000】，停在门洞里。

　　在这辆【柯提斯V5000】的上方，三楼的楼道间里，隐隐约约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

　　“是、是。我这边没事。谢谢关心。”

　　“在【群星】下面的时候，我跟你们走散了……”

　　“……啊，不必道歉。”

　　“你们会先离开，是因为联络不上我，我明白的。那时候，【群星】附近的信号都很差。”

　　素世站在楼道里。

　　她握着【填海新地2期】内部专用的，防【虫群】的一次性通讯设备，说。

　　“我后面自己叫了车。”

　　“嗯，对。去【丰川大厦】的路交通管制了，我就直接回【填海新地2期】了。”

　　“报告就麻烦你们了。嗯，没关系。”

　　“有什么事，再联系。”

　　嘟。

　　素世挂掉了电话。

　　“……哈啊。”

　　她叹了口气。

　　素世将一次性通讯设备揣回大衣的口袋里，转回身，走上几级台阶。

　　咔嚓。

　　她用机械钥匙打开了房门，走进屋内。

　　屋子不大，是单人间。内部仅仅有着简单的单人间设备——一张嵌在墙里的桌子、一些柜子、一个盥洗间、一张床。

　　床上，坐着人。

　　睦坐在床上，抬起眼睛，看着素世。

　　“……”

　　素世向前一步。

　　门在她的背后关上。

　　她皱起眉，看向面前的睦。

　　“让睦跟我说话。”

　　素世板着脸，说。

　　“我就是睦。”

　　睦看着素世，自然地微笑着，说。

　　然而，她的笑容只是让素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让原来的睦跟我说话。”素世说，“让另一个人格出来。”

　　【第八卷 完】





第八卷 总结


　　【现在可以公开的情报】

　　……

　　【乐队/帮派】：Ave Mujica

　　【追随者】：信徒

　　……

　　【丰川祥子】

　　【登记姓名】：Oblivion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6

　　【反应】：3

　　【技术能力】：3

　　【镇定】：9

　　【印象武器一】：不朽小刀【涅槃】

　　【印象武器二】：不朽动能手枪【骄傲】

　　【印象武器三】：不朽小刀【青牙】

　　【增加义体】：肝脏义体【黑蝴蝶-RDT7型】

　　【脑机操作系统】：【乌鸦微控3型】

　　…

　　【祐天寺若麦】

　　【登记姓名一】：喵梦

　　【登记姓名二】：A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13

　　【反应】：3

　　【技术能力】：10

　　【镇定】：3

　　【印象武器】：史诗手臂义体【单分子线】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手枪【河童】

　　【特殊装备】：智能纹身【灵境】

　　…

　　【八幡海铃】

　　【登记姓名一】：八幡

　　【登记姓名二】：Timoris

　　【属性点数】

　　【肉体：7】

　　【智力：3】

　　【反应：14】

　　【技术能力：3】

　　【镇定：6】

　　【印象武器一】：不朽武士刀【黑独角兽】

　　【印象武器二】：不朽武士刀【觉】

　　【其他武器】：普通智能冲锋枪【TKI-20信玄】

　　…

　　【三角初华】

　　【登记姓名一】：三角初华

　　【登记姓名二】：Doloris

　　【属性点数】

　　【肉体：13】

　　【智力：6】

　　【反应：7】

　　【技术能力：7】

　　【镇定：6】

　　【印象武器一】：传说动能冲锋枪【DS-1脉冲】

　　【印象武器二】：传说技术精准步枪【M-179E阿喀琉斯】

　　【印象武器三】：不朽单手棍棒【墨菲定律】

　　…

　　【若叶睦】

　　【登记姓名一】：若叶睦

　　【登记姓名二】：Mortis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7】

　　【反应：3】

　　【技术能力：14】

　　【镇定：6】

　　【印象武器】：暂无

　　【其他武器】：黑客工作站【鸟笼】

　　………………

　　【其他乐队/雇佣兵小队】：

　　（仅显示有出场的角色）

　　…

　　【乐队】：MyGO!!!!!

　　…

　　【长崎素世】

　　【登记姓名】：长崎素世

　　【属性点数】

　　【肉体】：3

　　【智力】：11

　　【反应】：3

　　【技术能力】：6

　　【镇定】：7

　　【印象武器】：阿修罗智能狙击枪

　　……

　　【乐队】：RAS

　　追随者：crew

　　…

　　主唱＆*贝斯：【容易被人叫成姐】LAYER

　　定位：主唱/作战指挥/突击作战人员

　　印象武器：暂无（突击步枪/冲锋枪类）

　　…

　　吉他：【吉他狂战士】LOCK

　　定位：突击作战人员/技术支持

　　印象武器：不朽武士刀【爪磨】



　　其他装备：（正文中还没有登场但是存在的）万能钥匙

　　…

　　鼓：【无赖鼓手人情派】MASKING

　　定位：机动外骨骼驾驶/突击手

　　印象武器：暂无

　　…

　　键盘：【忠犬PAREO公】PAREO

　　定位：远端黑客

　　印象武器：暂无

　　…

　　DJ：【小个子革命家】CHU²

　　定位：领袖/机动外骨骼驾驶/技术支持/资金支持

　　印象武器：【RT-46风暴】不朽技术左轮



　　……

　　【乐队】：Poppin'Party

　　追随者：行星

　　…

　　主唱：【非凡之星】户山香澄

　　定位：主唱/领袖/？

　　印象武器：暂无

　　…

　　贝斯：【先来巧克力螺】牛込里美

　　定位：黑客/信息维护

　　印象武器：暂无

　　…

　　吉他：【追兔花园】花园多惠

　　定位：技术支持/突击作战人员

　　印象武器：暂无

　　…

　　键盘：【个性酸甜苦辣】市谷有咲

　　定位：义体医生/技术支持/黑客

　　印象武器：暂无

　　…

　　鼓：【发酵少女】山吹沙绫

　　定位：突击作战人员/交涉专员

　　印象武器：射弹发射系统

　　…

　　？？？：POPY

　　定位：？

　　p.s.：

　　第八卷，完结！

　　哎呀，这真是完全让我在各种意义上没有想到的一卷

　　一方面因为日更量下降变得轻松，另一方面又因为排水渠过弯，在方方面面的展开上变得紧张又刺激了

　　简直是无法预测的命运之舞台呀

　　接下来会怎么样……

　　虽然想要立刻就多更，果然还是要多思考吧？

　　接下来的一周，每日4k更新~

　　过后恢复到每日4k~8k~

　　还是老话~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谢谢大家~





第六百九十一章 筹码烫手


　　乐之城。

　　登大荧幕三分钟就要一百万的广告、循环播放着【七支乐队】音乐的无人机。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夜晚耀眼夺目，又在白天投下厚重的阴影。

　　这里每天有数以百亿计的资金流流过。每一分钱，都在将这座城市推向更复杂、更混乱、更奢靡、更坏也更好的巅峰。它们在这里创造出更多的娱乐：视频、超梦、新网站，还有音乐。

　　这座城市太忙着逐梦了。它没有太多功夫关注那些基本的东西：农业、矿业、制造业。

　　所以，这些东西被交给了几十、上百公里外的，大大小小的卫星城。它们通过从乐之城辐射出去的交通要道与乐之城相连接，支撑起这座逐梦之城庞大的身躯。

　　乐之城，卫星城、交通干道。这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结构。

　　乐之城和卫星城之间广袤的土地是空旷的。

　　自20世纪以来加剧的环境恶化，在21世纪达到了巅峰。频发的、以飓风和海啸为主的自然灾害频繁地来袭，让没有城市保护的地区不再适宜人类居住。

　　当然，不太适宜，并不是说“没有人”。

　　被乐之城逐出的恶徒，以及不能适应城市生活的浪人，组成了流浪者的集团。他们在这片土地上扎下简单的聚居点，不断迁移。

　　但这些人毕竟是少数。

　　而且，他们不是善茬。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存在本身，也算是一种自然灾害。

　　天灾和人祸盛行在乐之城和卫星城之间辽阔的土地上。这让这片土地有了一个适合它的名字：

　　恶土。

　　……

　　在远离了乐之城以后，那些放射到天际的霓虹灯光成为了地平线上暧昧的小点。

　　风从大海的方向吹来，拂过荒漠化的土地。

　　恶土。

　　这里像是Afterglow属地的工业区，被拉伸了一千倍的那种。

　　前后左右，都看不到一丝人烟。

　　就算用上高倍率的望远镜，也只能够零星看到建设城市和道路用的建筑垃圾、被很久以前的飓风或海啸摧毁的老房子的残骸，和被流浪者抛弃的废弃聚居点。

　　这本是常见的景象。

　　它们总是躺在这片土地上，迎接日出、日落、下一次自然灾害。

　　但是，现在，在这里。

　　有一处废弃聚居点，变得同往日有点不一样了。

　　恶土，某处。

　　流浪者废弃聚居点。

　　低矮、有一半倒塌，另一半尚且立着的预制板房屋，伫立在地面上。

　　房屋前方，很久之前扎的帐篷的残骸和火堆的痕迹，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风吹过周围的一切。

　　包括地面上那些新轧出，又被仔细扫平、掩饰了的车辙。

　　聚居点内。

　　倒塌的那一半房屋下面，满是尘土的油布盖着一件大件货物。

　　如果贴在很靠近的位置，可以从下方看见军用车辆那宽而厚的轮胎。

　　而另一半尚且具有“房屋”功能的房屋内。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四个人，正相对坐着。

　　喵梦还好。她只是身上多了些尘灰，看着有些疲惫。

　　祥子就糟糕多了：她的脸色不好，后颈缠着粗劣的临时绷带。身上，也贴了数处敷布。

　　单看外观，比祥子更糟糕的还有初华和海铃。两人暴露在衣服外的手和脖子，都缠着绷带。她们还穿着沾着血的衣物，无法坐起，只能斜靠在墙上。

　　“所～以～说。”

　　喵梦用手指敲打着胳膊，说：

　　“在叫走我们之后，老大为了维持住Ave Mujica和RAS、和Afterglow的合作关系，自己去了【群星】，为RAS争取情报。”

　　“然后，老大在那里遇见了户山香澄……和那个Poppin'Party的AI混合在一起的家伙。”

　　“对方邀请你参与一项管理乐之城的行动，前提是往脑袋里塞一枚【神经突触拷贝件】。”

　　“老大答应了。”

　　“老大的答应把初子给气疯了。”

　　“对吧？”

　　“对。”

　　祥子在一旁闭着眼睛，说。

　　“我也要气疯了。”喵梦说，“你要这样去顶峰吗？被Poppin'Party扶持上去？你认真的？”

　　“都已经不是被Poppin'Party扶持的问题了。”初华在一旁说。

　　“我是想要毁灭‘顶峰’，才答应的。”祥子说，“不过……你们说得没错。”

　　“我有没有告诉你们的事。”

　　她说。

　　“在答应户山香澄的时候，我对于自己能否去到顶峰动摇了。因为牺牲。”祥子看着自己的手，说，“我是为了不再被夺走什么，不再必须牺牲，能作为自己活下去而踏上这条路的。但是，我一直在使用我唯一知道的做法向前走。”

　　“当我发现正是这种做法导致了我过去深恶痛绝的牺牲，而我继续沿着这种做法向前走，也必然会抵达相同的终点时，我犹豫了。”

　　“如果我要抵达的‘顶峰’，就是我离开时的地方，那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

　　“如果我通过这种方式回到了那里，回到那里的究竟是我，还是一个从我的躯壳中诞生的人？”

　　“我从很早之前就隐隐约约想到了这些问题，却一直在拒绝它们的答案。”

　　“我试图掩饰这件事。而我的掩饰，最终让我走到了想要毁灭‘顶峰’的地方。”

　　“嘿……”

　　喵梦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原本的做法，会让我变成我厌恶的样子。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方式，能够登上顶峰。”祥子说，“我只知道丰川家去顶峰的做法，也只知道这种做法一定能够去到顶峰。”

　　“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

　　她说。

　　“我曾经以为我能拒绝牺牲，但我不能。”

　　“于是我把牺牲投射到外部，但也并不是我期望的。”

　　“我继续走，并发现牺牲永远无可避免，永远存在，并越来越接近。”

　　“我用筹码软化它们，我试图出手，并发现我无法掩盖它们的本质。”

　　“我不会说我是对的，或是错的。”

　　祥子说。

　　“但我知道。我越是走，就越是疯狂。”

　　“……疯狂……”喵梦说，“所谓大家看起来像的‘丰川的做法’，也不一定就是丰川的……”

　　“那就是丰川的做法。”祥子说，“因为我是丰川家的前任继承人。”

　　“……”

　　喵梦张了张嘴。

　　在愣住的喵梦，和双目低垂的祥子之间，初华动了动。

　　“按照你在车顶上跟我说的话走下去，不行吗。”初华说，“就按照那样——”

　　沙沙。

　　初华的身边发出声音。

　　海铃撑住地面，站了起来。





第六百九十二章 我要退出……


　　海铃受了很严重的伤。主要是头后部的，这让她引以为豪的平衡感被限制了。但她还是成功站了起来。

　　“海子？”

　　喵梦疑惑地询问。

　　而海铃笔直地看着祥子。

　　“听下来，就是你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顶峰了，对吧？”

　　海铃问祥子。

　　“我是为了要去‘顶峰’，才跟随你的。”

　　海铃说。

　　她的面上很平静，没有愤怒。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去‘顶峰’，那我也没有必要跟随你了。”海铃说。

　　“……”

　　祥子还是垂着视线。与露出了惊讶神色的喵梦，和看向海铃的初华相比，她像是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那么，结款吧。”海铃说。

　　“结款吗。”祥子说。

　　“是的。”海铃说，“我原本是同意你‘去顶峰’的目标，才为你效力。我付出技能、能力、作为打手工作，而你将‘顶峰’许诺给我，作为我的报酬。”

　　“现在，你无法抵达那里了。那么，我们的口头合同便自动结束。”海铃说，“我们将进入‘一般雇佣兵因为雇主方的状态变动而终止任务’的流程。你要为前期我的付出，支付对应的款项。”

　　“我明白了。”

　　祥子轻微地点了点头。

　　看到祥子点头，海铃也点了点头。她转过身，走向房门。

　　“海子？你要去哪？”

　　喵梦在背后叫道。

　　“定期巡逻的时间到了。”海铃说，“我的伤不影响巡查。我去确认周围的远望点位。”

　　注意到喵梦那里投来不安的视线，她又说：

　　“放心，我不会走的。”

　　“这里是恶土。而我们是通缉犯。不跟你们在一起，我还能去哪儿？”

　　“安全、交通工具、人手。考虑到这些，就算要分开，也至少要等到返回乐之城。”

　　“而且，若叶小姐也需要救援。我会把事情做到最后，做到确认她的安危。”

　　海铃说完，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

　　海铃登上预制板房屋旁边，那由倒塌的墙面构建成的楼梯，爬上房屋的顶部。

　　她向着乐之城的方向看了一会，又转而向其他方向观察。

　　海铃听到下方的房间内传来沟通的声音。

　　主要是喵梦在追问祥子更多她不知道的事。而初华也有开口。

　　海铃绕开了能够听见的位置，去了更远端的角落。

　　她在那里视察了一会。没有人。就连能够看到的【乐之城-卫星城】城际公路上，也没有车。

　　这时候，她听见了下方传来门再次打开的声音。

　　海铃向下瞟了一眼。

　　她看到祥子走出来了，她站到了海铃的下方，靠在墙上。

　　海铃收回视线。

　　“里面的讨论结束了？”海铃问，“喵梦和初华有很多想要问你的。”

　　“钱。”祥子说。

　　“钱？”

　　“你要我支付多少款项，还没有说。”

　　这倒是。

　　“……综合考虑时间、任务的数量……我想想，八千万吧？”

　　“这就够了吗？”祥子说，“我不只让你出了一百次任务。加上管理方面的工作，我以为你会多要点。”

　　“是我决定要相信你的。”海铃说，“最初，那还只是信赖。但到了后来，我为了回避我所恐惧的那些东西，而放弃了思考。”

　　“我会让你为说服我放弃而买单。”她说“但那个时候，在面前出现了放弃的选项，说实话，让我松了一口气。”

　　“是我自己期待着‘放弃思考’的机会出现的。”她又说，“所以，也要为我的这份放弃付款。”

　　“我明白了。”

　　祥子说。

　　祥子起身，准备返回。

　　“祥子。”

　　海铃忽然在身后说。

　　“你现在这样，是哪里都去不了的。”她说，“不管是‘顶峰’，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我知道。”

　　祥子回答她。

　　……

　　“总之，诶！近处的事，我们真得先想想办法吧？”

　　在祥子回到屋内的时候，她听见喵梦说。

　　太阳的角度逐渐下降，房屋内的光线变得昏暗。窗户边上，喵梦正伸出双手，说：

　　“现在，现在的事情啊！”

　　确实。

　　现在，Ave Mujica的五人，面临着太多的事情了。

　　恶土没有信号。

　　从这种意义上，她们和睦一样，都失联了。

　　Ave Mujica的信徒无法联系上她们。

　　Ave Mujica很快就会因为缺乏领袖的指引而陷入混乱，就像先前的Morfonica一样。

　　同时，睦……

　　喵梦是说，睦很可能没事。

　　祥子无法拿出“绝对出事了”的证据，但一种混杂着恐惧的焦躁，仍在她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抓住她的胸口。

　　睦是在操作自己的脑机的时候断连的。那时候，她在从【神经突触拷贝件】上弄回自己的神经突触复制件。

　　那可不是安全的操作。只有不好的预感。没有办法看到睦，祥子就没有办法安心。

　　而这些，还只是信息方面的问题。

　　初华和海铃的伤都很严重。有着复杂的骨折和内出血。

　　喵梦和海铃是带来了一些药。在暂时安顿下来后，两人都已经做了应急措施。但药物毕竟只能起到应急作用。

　　一个简单的义体医生诊所，和一个至少不会把人的手接到脚上的义体医生，是她们现在所迫切需要的。

　　“要回乐之城吗？”初华说。

　　“我很想说‘不’，毕竟，我出来的时候，都打算住在外面一辈子了！但现在看来，我们是不是只能回去了？”喵梦说，“BCPD的五星通缉还在我们身上挂着！听说，那玩意到死都不会消失！顶着这个，我们也没办法进卫星城！如果不回去，我们就只能顶着这样的伤开一千公里，去更远的城市——”

　　“——北海道那儿，倒是说不定没跟乐之城联网！”她说，“但我觉得我们得在路上死透了，Ave Mujica的信徒们也得在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死透了！接下来——”

　　喵梦下意识地望向祥子。

　　初华也往祥子这里扫了一眼。

　　那是过去的商谈留下的习惯。祥子注意到了这点。

　　不管后面的道路如何，只要存在讨论，就需要一个拿主意的人。

　　祥子会当这个人。

　　她总是会。

　　“先去靠近【填海新地2期】的乐之城边境看看。”

　　祥子说。





第六百九十三章 返回的路线


　　在70%的稀释过【速愈】已经见底，一比二配置的【复尔康3型】和小计量包装的【复尔康1型】还剩下一个瓶盖底的量的时候，【科尔比幽冥犬】上覆盖的油布被揭开了。

　　“如果我早知道我们要出来这么久，我会带一个灌满醇二燃料的水箱。”

　　喵梦一边爬进【科尔比幽冥犬】的驾驶座，一边说。

　　离开的路，还是由喵梦驾驶。

　　“我看看……醇二燃料还有半箱。也许我应该完全放弃使用车机辅助。”

　　“这能节省一点醇二，还能让我升到【反应：4】，扰乱我的点数池。好极了。”

　　喵梦拧动钥匙，发动车辆。钢铁猛兽发出低沉的吼声。

　　车内震动，连带着坐在后座上的海铃和初华一起。

　　两人现在都仍不适合开车。

　　海铃用了这里最多份额的【速愈】。这种+2效果的药物比【复尔康3型】要弱些。它能够有效地清除脑袋里可能存在的血块，但【速愈】带来的手眼不协调副作用在没有抗副作用药物的情况下，仍然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而另一边，初华的身体里还有着子弹。尤其是嵌在她的伤口深处的那些。感染让她频繁地反复低烧，而这也需要一场手术和更多的酒精——包括用来消毒的，和用来喝的。

　　喵梦从驾驶座上往后座看了一眼。

　　【科尔比幽冥犬】的后座很宽敞。坐在这儿的不止初华和海铃。

　　祥子坐在海铃和初华中间。

　　她本来就不负责开车，这里是她常坐的座位。

　　往常，坐在初华和海铃中间，对于祥子来说是相当安全的。

　　不过，现在……

　　“……我改主意了。”喵梦说，“还是开车机吧。”

　　“也就多耗那么一点点——可以防止我迷路。”她说，“而且，我们还能听听歌啥的。”

　　……

　　至少我们先回去。

　　没有人对这个方案有意见，所以，它就先这么成立了。

　　【科尔比幽冥犬】发动，缓缓开出藏身处，然后，一路沿着道路向前。

　　它依赖它的高底盘穿过不平整的区域，进入交通要道，贴乐之城外沿向【填海新地2期】的方向行驶。

　　Morfonica的车机里确实有装音乐播放软件这件事很令人惊讶，但喵梦最终还是没有放歌。

　　因为她放了几首，发现全部都是Morfonica自己的歌。

　　这一点都不适合现在的Ave Mujica成员听。

　　Morfonica的歌会让她们想到【填海新地1期】，想到她们在Morfonica的基地生活的时间，因为那里总是循环放着这些曲子。

　　而这种联想又会发散到“【填海新地1期】现在怎么样了”，“【填海新地2期】呢”，“Morfonica、RAS和Afterglow后来在做些什么”，“Poppin'Party那边呢”这一类得不到答案，只会让人胃变得更痛的问题。

　　到头来，专注驾驶是唯一剩下的好主意。

　　道路两旁，平整、空旷、只有废弃的建筑材料和废弃的流浪者营地的荒漠化环境，随着【科尔比幽冥犬】的前进而渐渐改变。

　　几个小时后，【科尔比幽冥犬】进入了废墟更多的环境之中。道路两旁，可以看到倒塌的建筑，一些有年头的厂房和配套住宅区被飓风摧毁过后的遗址，和更多原本要搭建起来，却最终在没有建好之前就废弃了的自然灾害防御设施。

　　这里是在大东京圈精简计划中，没有被包含进乐之城建设范围，而最终被废弃了的原居住区。

　　也是【科尔比幽冥犬】前往乐之城【填海新地2期】方向最好的掩护。

　　【科尔比幽冥犬】花了一点时间绕行。因为废墟里，常常会有流浪者的巢穴。这些恶土上的鬣狗熟知那里复杂的地形，一旦被缠上，就很难挣脱。

　　祥子一行人走走停停，观察情况。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她们终于抵达了目标位点。

　　远远的，可以看见乐之城【填海新地2期】方向，高耸的城市外墙的地方。

　　……

　　“……”

　　站在【科尔比幽冥犬】旁边，祥子手握小型望远镜，看着镜片背后连绵的墙，和原定开放，现在却因为【填海新地2期】的无限期彻底封闭而停止使用的，通往镰谷方向的货运线路。

　　【填海新地2期】因为【虫群】的缘故，全部封闭了。

　　这种封闭不仅仅针对乐之城内部，还针对了外部。

　　【填海新地2期】没有对外开放的关口。

　　因为【虫群】的存在，【填海新地2期】里没有住民，也没有BCPD的对境防卫眼线。如果要从那里离开，倒是有很多种办法。比如开有云梯的车辆，从内部骇停货运高架部分路段的高压电，或是用无人机在城墙上挂上高空垂降索。

　　不过，要进去，就比较麻烦了。

　　乐之城的内部巡逻无人机，不会进入【填海新地2期】。

　　但外部巡逻无人机，是绕全城巡逻的。

　　这意味着翻墙进入【填海新地2期】的难度，和翻墙进入乐之城其他区域的难度，并不会差特别多。

　　而较之从内部往外，从外部往内，也要面临着难以弄到支援车辆、翻墙方式醒目、容易在尝试时被流浪者袭击等多种问题。

　　“（得看看地图，选择一个合适的点位。）”

　　祥子伸手去按自己的脑机。

　　“……”

　　然后，她的手停了下来。

　　祥子的脑机没有反应。

　　事实上，她的脑机被全面禁用了。

　　在修正下来后，喵梦忙得不得了——所有人都受伤了，救助搭把手的任务，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如她先前承诺的那样，检查了祥子的脑机。

　　“端口一塌糊涂。你觉得头疼吗？头疼就对了，因为你的脑皮质上面都是电击留下的花纹。那是神经突触被强行擦去又被强行安装的痕迹。”

　　“如果你现在在乐之城里，我会建议你以最快的速度找一名脑机维修师傅，换一组新的端口……”

　　“……好吧，在乐之城外面，我也会这样建议。”

　　当时，喵梦在检查后，如此对祥子说。





第六百九十四章 能留存精力吗


　　喵梦费力地翻出了自己所携带的所有能用的东西——包括拆了【科尔比幽冥犬】上的一组备用线，把祥子的脑机后面封住了，防止它突然漏电、起火。

　　那之后，祥子的脑机就从“至少还能黑屏打电话、收信息”，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停用状态。

　　“……”

　　祥子把手从脖子后面拿了下来。

　　她从怀里抽出按压显示型的软液晶屏，然后，开始凭借记忆手画【填海新地2期】的地图。

　　沙沙。

　　黑色的线条在面板上勾勒出形状。

　　【填海新地2期】的轮廓，渐渐地出现。

　　【填海新地2期】有六个区。【住宅区】、【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基础设施区】、【行政区】、【综合一区】和【综合二区】。

　　被Ave Mujica完全掌握的，是【食品·燃料·加工品区】和【基础设施区】。

　　而靠着恶土的三个区，是【行政区】、【综合一区】和【综合二区】。

　　并不相同。

　　“（如果Ave Mujica有掌握靠恶土的区块，情况就会变得简单了……）”

　　祥子画画停停、思考着，想。

　　如果Ave Mujica掌握有靠近恶土的区块，那么，就可以通过掷入信息的形式，让内部的巡逻人员在发现后，从内部使用车辆等设备进行支援。

　　那样，比自己四人从外部强行进入，要方便、快捷、可靠得多。

　　“（可惜，就差一点。）”

　　祥子已经把【综合一区】打下来了。但由于人手不足的问题，迟迟没能完成对【综合一区】的吞并。

　　因为丰川的袭击，Morfonica的联合行动等在内的原因，Ave Mujica封锁了属地的边境，对【综合一区】的全面掌控进度，也由此停滞。

　　但如果要祥子选择从哪个位置进入【填海新地2期】，她还是觉得，应当从【综合一区】进入。

　　再怎么说，在祥子离开前，那里也比【虫群】严重泛滥的【行政区】和满是暴走的城建机器人的【综合二区】要好。

　　就算不能把控现在的状况，也有值得一试的价值。

　　“（但还是……最好先确认内部的落脚点……然后从落脚点提供的信息，反推出应该用何种方式进入……）”

　　祥子想着这些。

　　忽然，她觉得有人碰了碰自己的肩膀。

　　祥子转过头。

　　她看到喵梦在自己身后。

　　“天黑了～我们该返回先前找好的落脚处了。”

　　喵梦用大拇指比了比天空，说。

　　祥子抬起头。

　　天色确实已经晚了。

　　自然光逐渐消失，而笼罩天空的变成了乐之城内放射出的人工光。

　　“走吧。”

　　祥子说。

　　喵梦盯着祥子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吗？”

　　祥子问。

　　“不。”喵梦耸了耸肩膀，说，“我只是在想，你还在思考计划——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

　　自己还在思考计划，是好事，还是坏事？

　　深夜。

　　废墟内，落脚点。

　　祥子躺在防水布做成的睡袋里，看着从破损的楼宇中间露出的天空。

　　脑机全封锁后，祥子不再能使用脑机。

　　这让她的注视，拥有了更单纯的含义：就只是盯着天空，思考。

　　自离开乐之城，已经过了两天。

　　刚出城时，那种解离感、恍惚和困倦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了。

　　祥子的身上再没有出现人格有任何在解离的趋势。也没有出现那种，与世界隔着一层毛玻璃的感觉——那是她在【群星】跟初华说话的时候，感受到的感觉。

　　除去脑机坏掉了，头也偶尔会痛以外，祥子回归了原来的她自己。

　　听上去很简单，但这并不是自然就会发生的事。

　　是睦做的。

　　祥子想。

　　祥子选择了地狱。

　　而睦对这样的祥子说：不。

　　睦把祥子从地狱里面拉了出来。

　　祥子有很多话想要对这样的睦说。

　　她要回去。

　　回去，先把Ave Mujica运行起来，先找到睦。

　　不管怎么样，这两件事，一定要做到。

　　是这种“一定要做到”的心情驱动着祥子开始思考计划，而不是所谓的觉得“这样做是好事”或者“这样做是坏事”。

　　所以。

　　“是好事，还是坏事？”

　　祥子一时无法回答喵梦的这个问题。

　　一定要说的话，这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心情。

　　祥子稍微动了动。

　　她看向身边。

　　凭借上方乐之城放射出的光，勉强可以看清室内的景象。

　　喵梦和海铃躺在不远处。

　　喵梦完全睡熟了。她四仰八叉地躺着，大张着嘴。

　　有时候，祥子会觉得喵梦一点也不像一个混酒吧的“城市人”——她对这种恶劣的环境适应得令人惊讶的好。

　　喵梦本人是有解释。她说这是她“令人痛心的孩童时代”留下的宝贵技能，但祥子觉得，更多的应该是心态上的状况。

　　另一边，海铃则背对祥子，躺在靠墙的位置。

　　“……”

　　祥子的目光在海铃的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滑开。

　　她看向海铃的身边。那里有着一张空的地铺。

　　那是初华的床。而初华本人，现在正在外部守夜。

　　自己应该早点休息。

　　“（留存了精力，才能够在明天白天，继续思考如何翻越乐之城城墙的事情。）”

　　祥子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但她很难睡着。

　　她的脑中不断浮现出地图，【填海新地2期】内部的注意事项，海铃对她说过的话，睦现在可能会在的位置，以及Ave Mujica的信徒们现在可能的状态。

　　祥子想，她需要镇定剂来让自己入睡。

　　但当她想到自己的镇定剂在睦身上的时候，“需要镇定剂入睡”这件事本身，也成为了让她无法入睡的一个因素。

　　“……”

　　祥子在深夜里吐出气息。

　　就在这时。

　　嚓。

　　祥子听到了轻轻的声音。

　　那是一声很轻的响动。就在破败的窗户外面，挨着墙体。

　　像是有人走动，擦到了石墙。

　　祥子睁开眼睛。

　　她看到另一边，海铃不知道何时翻了个身。

　　海铃也睁着眼睛，绿色的瞳孔在深夜中发着光。





第六百九十五章 追上前面那辆车


　　夜静悄悄的。

　　方才轻微的声音就像是中枢神经异常导致的幻听，只出现了那一刹那，就没有再出现后续的动静。

　　“……”

　　祥子无声地从腰侧摸出【涅槃】，扣在手心里。

　　她注视着地面。

　　地面上，从窗口洒落进室内的光，照出方正的窗口形状。

　　安静又持续了片刻。

　　然后，窗框的形状，摇动了一下。

　　有一个黑影慢慢地，从窗框下面浮了上来。

　　下一刻。

　　咚！

　　巨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初华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她用肘击锤向窗户下方潜伏而来的，穿着自组装防弹衣，手握【AKR-20】中型突击步枪的流浪者颈部。

　　嚓！

　　流浪者倒在地上。骨头与骨头撞击，碎裂的脆响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这声脆响成为了开战的信号。

　　废墟东侧入口处，一道人影突然闪现。

　　戴着防护盔的流浪者半侧身，抬起手中的【斯特恩梅耶“监视”10】霰弹枪。

　　与他抬枪的动作同时出现的，是银光一闪。

　　哗啦！

　　祥子猛地掀起防水布。

　　隐匿多时的【涅槃】从飞舞的布匹下掷出，如同一道流光。

　　流浪者扣动扳机。

　　这柄银色的小刀擦着流浪者那防御并不完备的防护盔和防弹衣之间的缝隙，刺向他的脖颈。

　　只是一个犹豫的差距。

　　【涅槃】到来的速度，比流浪者扣动扳机的速度，快了那么一点。

　　嚓。流浪者的脖颈处喷出一条血线。他向后倒。

　　【斯特恩梅耶“监视”10】因为流浪者向后倒的惯性，枪口上抬。

　　扳机在这时晚了半拍，被扣下了。

　　咻——啪！

　　火光炸亮。

　　子弹打在斜上方的天花板上，击落碎石，室内顿时尘埃弥漫。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哇！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巨响惊醒了四人中唯一在睡的喵梦！

　　她咳嗽着，爬起身来。

　　“！”

　　废墟西侧入口处，举着【赫克勒-科赫MPK-9】中型冲锋枪的流浪者，也因为这巨响而心头大惊。

　　他原本是负责解决睡在废墟最靠外的墙边上的那个人的。

　　但他的同伴埋伏窗边的人发出声音被发现，现在，包夹的人又没能一击毙命——

　　他的注意力在那个瞬间，因为场中的巨声转移了，看向土石崩落的方向。

　　他只分心了一瞬，就立即回头。

　　但原本在远处模糊地看到的有人的地铺，现在，被掀开，摊在地上。

　　地铺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

　　从流浪者因为击碎天花板的巨响挪开视线，到他再次聚焦回他的目标，只是片刻！

　　原本在这里的人呢？

　　流浪者震惊，想要退后——

　　而背后的风声，带给了他答案。

　　在流浪者挪开视线的瞬间起跳，从视野盲区的断墙无声跃出的海铃，来到了流浪者的身后。

　　嚓。

　　【黑独角兽】自后方送出。

　　刀尖贯入流浪者的后背，刺向心口。

　　与没有受伤的时候的丝滑相比，刀的吃力变得有点迟滞，这让入刀的速度变慢。

　　但即便如此——

　　“——！”

　　它还是在海铃施加的力道下，捅穿了流浪者的胸口。

　　这时。

　　轰！

　　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发动机轰鸣的声音。

　　刚刚击碎屋外的埋伏者肩胛骨的初华，立刻转头。

　　夜色里，一辆【霆威科尔比“小骡子”】小型武装越野车轰鸣，刚刚启动。

　　嗖——啪！

　　破空之声。

　　“！”

　　一支箭矢飞来，打在初华挡在身前的手上。

　　因为攻击动作而重新渗出血的绷带被切开了，用合金加固过的手腕弹开了那支长箭。

　　箭头掉落在地上，箭尾犹自颤动不已。

　　初华立即伏身。

　　而箭射来的方向，车辆轰鸣着驶离。

　　“啧！”

　　还有流浪者——他要逃跑了！

　　现在的这几名流浪者，大概率，只是小型流浪者聚落中出来“觅食”的搜查者小队！

　　他们以天为单位在恶土里游荡，沿途搜索，搜寻可以用的垃圾，并袭击出意外的旅人——奄奄一息的通缉犯、车辆故障的运输车队，和被城里人陷害沦落至此的“垃圾”——

　　如果不在这里处理掉逃跑的流浪者的话，对方会回到营地。

　　然后，会有更多闻到了血的味道的鬣狗前来。

　　必须要在这里解决掉。

　　“他要跑了！”

　　初华立刻喊。

　　“追。”

　　祥子向外跑去，并拍了才从地上爬起的喵梦的肩膀。

　　“嘿——嘿！？”

　　喵梦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她也跟着向外跑。

　　海铃已经把【科尔比幽冥犬】上的油布扯掉了。

　　“追上前面那辆车。”

　　初华跳进后座，说。

　　“如果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可能还会开心一点！”

　　喵梦叫着，跳进驾驶座，点亮了车机。

　　……

　　恶土。

　　漆黑的夜色之中，车辆飞驰。

　　【霆威科尔比“小骡子”】在前方歪歪扭扭地急转弯，绕行，穿过废弃的房屋。

　　车顶部，车载机枪连发，火光在道路上弹射，打在后方的【科尔比幽冥犬】外壳上。

　　那种程度的机枪，根本无法击穿【科尔比幽冥犬】的防御。

　　这台巨兽紧紧地追在【霆威科尔比“小骡子”】后面。

　　嚓！

　　追逐之间，又是一个急转弯。

　　【霆威科尔比“小骡子”】对这里的地形显然更加熟悉。它闪进，闪出，灵活多变。

　　【科尔比幽冥犬】单论走线，是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的。

　　但【科尔比幽冥犬】车的性能要更好。

　　这款为了交火而诞生的车型，性能毋庸置疑。无论是刹车的灵敏度、油门的给速时间，还是转向的灵活性，都与恶土上的廉价组装车不可同日而语。这弥补了它在并不合适的驾驶员手中导致的操作上的不利。

　　而且，【科尔比幽冥犬】是由脑机操作的。它能够像运用自己的手脚一样，运用车载远红外雷达。

　　这让它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那就是不会被黑暗影响的，良好的夜视视野。

　　【科尔比幽冥犬】始终没有被【霆威科尔比“小骡子”】甩掉。

　　它保持着一段距离，紧紧地跟在前车的后面。





第六百九十六章 开张吃一年


　　嗖——啪！

　　【M-179E阿喀琉斯】的子弹打在【霆威科尔比“小骡子”】的轮毂侧面，又弹开。

　　而这已经是初华第三次尝试逼停对面失败了。

　　【霆威科尔比“小骡子”】并不能算是一辆很好的车，但流浪者们为了应对恶土上错综复杂的形势、各种各样可能导致爆胎的场景，而对轮毂处做了厚实的加装保护。

　　这让射击轮胎逼停它成为一件很困难的事。

　　而复杂的深夜追击战环境，更是让它的困难系数不断提升。

　　两车一前一后，又经过一处路口。

　　“加把劲，初子！”喵梦一边操作车机，一边喊道，“你也不希望我们的醇二在这里就用完吧！”

　　“我在尝试。”

　　初华说。她再次端起【M-179E阿喀琉斯】。

　　不过，消耗对于交战双方来说，是相同的。

　　前方，【霆威科尔比“小骡子”】的车载机枪往回转。

　　它卡顿了一下，没有射出子弹。

　　“！”

　　始终盯着前方的祥子注意到了这点。

　　“【小骡子】的车载机枪子弹打完了。”祥子飞快地说，“从刚才起，没有人从副驾或后座探出进行火力支援。那辆车上只有驾驶员——他没办法立刻换弹夹。现在加速。”

　　“什——”

　　“现在加速！”

　　祥子从车后座中间挤过，盯着前方，重复了一遍。

　　两车一前一后，进入前方的一段相对开阔的道路。

　　“嘶……！”

　　喵梦给了一脚油。【科尔比幽冥犬】轰鸣一声，向前猛冲。

　　而【霆威科尔比“小骡子”】果真没有射击——它被快速逼近——很快，【科尔比幽冥犬】就贴上了它的车尾——

　　“！”

　　在前方的岔路，【霆威科尔比“小骡子”】猛地转向。

　　它几乎是90°转过，滑向侧面。

　　而【科尔比幽冥犬】则刹车不及时，向前冲去。

　　咔嚓嚓！

　　【科尔比幽冥犬】撞碎了在那里的栏杆，直冲入了废弃的厂房庭院。

　　“……呼。”

　　看着后视镜里弥漫的烟尘，【霆威科尔比“小骡子”】的驾驶座上，背着【鹰科“公猫”】复合弓，满脸大胡子的流浪者，长出了一口气。

　　“加速太快了吧。哈。”

　　这下，对方一时半会出不来。肯定甩掉了。

　　而且，还成功把她们引导到了更靠近流浪者营地的地方。

　　“这下，待会找人来刮资源，也更快、更方便……嘿嘿，没想到是大鱼。”

　　“那是【科尔比幽冥犬】吗？出现的时候，吓我一跳！这么好的车，大丰收啊！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这上面载的东西，哈，都不敢想有多好……”

　　流浪者絮絮叨叨地念着，向外加速。

　　然后。

　　一只手从车顶上伸了进来。

　　这只手抓住这名流浪者背上的【鹰科“公猫”】复合弓。

　　“——！唔咕——”

　　复合弓被转了过来。弓弦的部分，勒住了流浪者的脖子。

　　……

　　沙沙。

　　沙沙。

　　恶土的废墟之间，黑暗中，响着东西被从车内拖拽出来，丢在地上的声音。

　　【科尔比幽冥犬】在穿过废弃的厂房庭院后，从前方绕了回来。

　　此刻，它停在道路的边上。

　　不远处，【霆威科尔比“小骡子”】撞在废墟的墙上。

　　车头凹进去了一块。

　　车前门和后门，都开着。

　　流浪者尸体的手从前门伸了出来，垂在一边。

　　而后门处，海铃背着【鹰科“公猫”】复合弓，站在车门边上。

　　她和初华、祥子与喵梦一起，把车里放着的压缩罐头、散弹枪和散乱的弹夹弄出来，收进自己的包里。

　　“有绷带。给。”

　　喵梦从后车门处探出头来。她把一卷绷带往外一抛，丢给海铃。

　　海铃伸手接住。

　　她额角上渗出的血沾到她的手上，又沾到绷带上。这让这卷绷带在被使用之前，就变红了。

　　喵梦皱起眉头。

　　“打一拳，就要休息一下，你们根本就是变成了玻璃人。”她说，“乐之城黑军火商那里一万日元就能买到一台的一次性炮塔，都没有现在的你们这么脆弱。”

　　“我们的问题没有办法根治。”海铃说。她将绷带重新缠到伤口上。

　　“至少，能够靠药坚持也可以，但药物的存量也不足够。”她说，“我需要【复尔康3型】……最好是【4型】，有能够快速作用于伤害位点，促进自愈的药物。”

　　“简单的手术设备也行。我希望能够处理骨头的问题。”

　　她转动右手被用夹板固定过的手腕。

　　可以看出，就算刚才成功进行了两次行动，她手上的伤也还是对她执行行动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复尔康4型】……一管都能买一台一次性炮塔了。”喵梦环抱双手，说，“这么贵的东西，在乐之城内也少有乐队帮派持有那么多——”

　　“这有一管。你要吗？”

　　车内传出声音。

　　祥子放倒车后座位，进入了车后方的储藏空间。她从里面丢出一瓶软管给初华。初华又转手把它抛给海铃。

　　海铃接住。

　　那是一管【复尔康4型】。

　　“喔！”

　　喵梦吹了声口哨。

　　“运气真好！”她说，“这些流浪者，也是能扫到些好东西——”

　　“初华。这个给你。”

　　祥子向初华丢出第二管。

　　又是一管【复尔康4型】。

　　“……还有？”

　　喵梦挑起眉毛。

　　“如果你也需要治疗，这里还有第三管。”

　　祥子说。

　　她从车后厢里爬出来了，手上抱着一管【复尔康4型】，几管【复尔康3型】，更多的治疗闭合凝胶，取弹器，小型的开放式手术用的手术刀，还有酒精。

　　“……流浪者不会其实比我还富有吧？”

　　喵梦眨了眨眼睛，说。

　　“我有想过他们的治疗物资很充足。”祥子说，“流浪者捕猎上路的旅人。旅人为了应对途中可能会出现的流浪者袭击，又通常会准备很多医疗物资。而他们被流浪者劫掠，这些物资又落入流浪者手里。”

　　“流浪者靠变卖物资生存，但他们不会卖药。因为在医疗条件很差的恶土，药就是一切。”

　　“长此以往，他们会拥有很不错的治疗物资储备……”

　　“……不过，能从一支巡逻小队身上找到这么多，我也很意外。我还以为他们的消耗也挺大的。”

　　祥子说。

　　“如果能再来一些，我和海铃的伤势稳定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初华看着手中的【复尔康4型】，说。

　　“是啊。”

　　祥子说。

　　她看向【霆威科尔比“小骡子”】的仪表盘。

　　仪表盘侧面，破损的车机上贴着的简陋雷达设备上，亮着绿点。

　　那是为了防止巡逻人员找不到经常搬迁的流浪者营地而安装的，直指向营地的雷达坐标。





第六百九十七章 购物时间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需要尽快返回乐之城。

　　不过当然，返回乐之城不是打开大门，走进去就行了。

　　搜索可翻越点的位置的时长，确保安全的时长，翻越城墙的时长。

　　这些时长越短，返回就越安全，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

　　而这些时长，又与作战人员的状态正相关。

　　作战人员的状态，则取决于她们的健康情况。

　　在综合分析了带伤进行这些工作可能的风险，这些风险将浪费的时间，和对流浪者营地进行突击可能的风险，药物的可能获取量，和药物治疗后的状况后，祥子做出了决定。

　　先去流浪者营地搜刮物资，进行补给，调整、恢复状态后，再在完全的状态下返回乐之城。

　　“突袭流浪者营地需要协同合作。我来指挥侦察和突击的具体时机。”

　　祥子在众人面前提出这个方案，并说。

　　她说的时候看着海铃。

　　她有想过海铃会反对，不过海铃并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

　　清晨。

　　天蒙蒙亮。

　　建设在废弃厂区中的流浪者营地的流浪者，端着【赫克勒-科赫MPK-9】中型冲锋枪，在附近巡逻。

　　他从粗糙地捆扎在一起的铁丝网下面走过，不时看向远处，废墟中间露出的缺口。

　　外出巡逻的巡逻班，早在三天前就应该返回了。但直到今天，他们和他们的【霆威科尔比“小骡子”】，还没有出现在视线能及的范围内。

　　他们没有守时。

　　不过，巡逻任务，从来就没有人守时过。

　　这名守卫自己轮班到巡逻任务的时候，也并不会按照计划的时间回来。

　　他会把车停在路边上，然后和当班搜索的同伴一起，先把搜到的【阿拜多斯经典】、【阿尔卑斯明珠】和【布尔什维克伏特加】先喝完，酩酊大醉上几天。

　　在恶土上，“时间”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因为时间是秩序。

　　而这里，没有人需要秩序。

　　但就算是这样，四天，也确实算是久了。

　　“这是找到多少东西了？该不会是找到很劲的那种了吧？”

　　守卫一边绕过铁丝网外面，一边自言自语。

　　“一点都不给留？还是偷懒到这份上，不想轮班？”

　　“该死，一直不回来，害我的巡逻时间都变长了……等他们回来，我要XX的用拔舌夹验他们的血浓度……”

　　守卫嘟囔着，向前走。

　　就在这时。

　　“？”

　　他听到稍远处传来引擎的声音。

　　【霆威科尔比“小骡子”】那黑黄双色的涂装，在视野中出现，并向着营地开来。

　　“说着就回来了啊……喔，见鬼。”

　　守卫看到那辆【霆威科尔比“小骡子”】没有直接驶回营地，而是绕向稍远处的另一处低矮房屋废墟背后，停了下来。

　　“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要自己藏起来？”

　　捡到很厉害的药物了？捡到枪，还是捡到组件、甚至链路？

　　“嘿。私吞可不行啊。”

　　至少也得是见者有份嘛。

　　被我看到了，可不得跟我说道说道？

　　守卫想着，提着他的【赫克勒-科赫MPK-9】，向那处靠近。

　　“见者有份——”

　　他绕过废墟背后。

　　然后。

　　他的脖子就被人捏住了。

　　……

　　旧的尸体被抛下后，新的尸体又被塞进了【霆威科尔比“小骡子”】的车身里。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从这名守卫刚才巡逻的位置进入。

　　巡逻的人被干掉了，巡逻的路线自然空了出来。四人沿着他先前巡逻的路径，安静地前进。

　　她们的速度，比标准巡逻速度稍微快了一些。

　　很快，他们就追上了面前持枪站着的另一名守卫。

　　祥子打手势。海铃、喵梦和她自己停下。

　　初华呈蹲姿静步接近前方的守卫，同时用余光注意后方。

　　祥子和海铃70°夹角蹲踞，分别观察营地内两个不同的方向。

　　有守卫在内部。祥子看到一个人，海铃看到另一个。

　　他们在放哨，有时候会注意众人所在的位置，有时候看向远处。

　　祥子会在观察到守卫别开视线的时候打出信号。

　　海铃也同样。

　　初华观察着她们的报点。

　　一个人在注意这个方向。

　　两个人在注意这个方向。

　　一个人在注意这个方向……

　　没有人注意这个方向了。

　　初华在这个瞬间猛地起身，伸出手臂，锁住了前方巡逻人员的喉。

　　她将他拉倒回了地面上，并在肩膀上施加了扭转的力道。

　　片刻后。

　　守卫被推进铁皮箱与铁丝网的夹缝中间。

　　喵梦把【生物信息线缆】从铁丝网后的简易线路接口中抽出。

　　接口冒出火花。喵梦对着后面的同伴打出一个“OK”的手势。

　　用余光注意着指示的海铃立刻动身。

　　她爬上铁皮箱，压低身体，再次观察。

　　铁皮箱有一米来高。

　　站在上面，已经足以翻过铁丝网。

　　但是不远处的高台上，有一名守卫。

　　守卫站的位置很偏。这让他可以看到这个角落翻越铁丝网的人员。

　　但同时，站得很偏，也意味着他的状况比较难被其他守卫察觉。

　　“……”

　　海铃无声地从背上取下了她从流浪者身上扒下来的【鹰科“公猫”】复合弓。

　　她蹲姿弯弓，眯起眼睛瞄准。箭的尖头，恰好高过铁丝网的上沿。

　　与靠着高硬度材料和表面涂装技术而在这个火器都频繁迭代的时代生存下来的武士刀不同，弓——甚至是2000年前后流行过的智能弓，彻底被智能枪械优化掉了。它们现在相当少见，几乎只剩下了收藏价值。

　　只有恶土上，还有人在使用它们：因为它们的箭矢是可回收的，而在这里，弹药紧缺永远是大问题。

　　在乐之城内，会用弓的人很少。

　　海铃之前也没有用过弓。

　　不过……

　　【非凡】级别的【反应】能力，让海铃对所有通过控制自己肢体来微调瞄准的武器，都有着天然的上手适应性。

　　海铃松开捏紧弓弦的手。

　　箭矢飞出。

　　经过空气动力学改良的箭矢，几乎是无声地滑过空中，命中了那名守卫的喉咙。

　　他倒下了，最后的哀嚎也没有发出。





第六百九十八章 幸运会员


　　确认守卫倒下，海铃将弓背回背上。

　　初华也在这时跳上了铁皮箱。

　　初华和海铃搭手彼此，一前一后，翻过了铁丝网，落在后方的房屋顶端，然后，又将祥子和喵梦接了过来。

　　四人侧向转移。

　　她们沿着屋顶，一路进入更中心的区域。初华和海铃在路上解决掉了几名下方经过的流浪者，搜出他们身上的东西，又转移到邻近的屋顶上。

　　这个屋子是整个营地中最大的。

　　此刻，内部正传出谈话声。

　　“……之前那批货不错啊。能不能再来一点？”

　　“想太多了。当时我们可是把祸水引到了西边的集落那儿……伪造现场……死无对证，才中断搜索，你忘了？”

　　“那可没有可复制性……也就是抓了时间差，还是没有那么在乎的货……要是再来，肯定会出事……”

　　“……别那么胆小！这可是只有我们知道的办法，只搞一票吗？”

　　“我们再来一次，肯定……”

　　“还可以吞下……”

　　屋子内部，几名流浪者正在讨论流浪者营地接下来要进行的行动，也是他们唯一会做的行动：劫掠。

　　没有人注意到屋顶。

　　初华确认一下屋内的情况，然后，拉开手上刚从流浪者的同伴身上搜来的【废土燃烧手雷】。

　　她把手雷从窗户那里丢了进去。

　　……

　　火光升腾。

　　流浪者营地内的警示铃声猛烈作响。举着【赫克勒-科赫MPK-9】中型冲锋枪、【斯特恩梅耶“监视”10】散弹枪和【平价军火自动手枪3型】手枪的流浪者们，从各自的点位冲出来。

　　这第一批出现的流浪者们遭到了【DS-1脉冲】的扫射，又被【连带传染】爬进脑袋里面，炸掉那里面小小的精密组件。

　　然后，人数更少的第二批来了。

　　他们反应不快，更多的是惊慌。

　　但他们中的一些人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们开始绕向建筑物的后方，试图迂回包夹，找到袭击进来的敌人。

　　祥子早为这些人准备了最适合他们的处理方式。

　　【涅槃】和【青牙】从巷道的侧面飞出。它们穿过非常狭窄的废墟缝隙，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中那些试图从藏身点位侧方袭来，包夹Ave Mujica人员的流浪者们。

　　同样处理这些流浪者的，还有在巷道的阴影中飞舞的【黑独角兽】。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火和烟隐藏了她们，也为她们提供了良好的屏障。

　　外部被突袭的流浪者们，则在注意力被火和烟吸引的时刻，就已经输了。

　　如果他们的人数再多个一倍，也许，就能够用人海战术拖延到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分工包夹，抓住Ave Mujica的四人。

　　但现在，以这些流浪者区区十几人的人数，和他们首脑被袭击，一盘散沙的状态，根本就不可能对四人造成威胁。

　　越来越多的流浪者倒下。

　　甚至没有人溃逃。因为【连带传染】能够停下每一个放弃抵抗的流浪者的脚步。

　　这场高效率的战斗刚刚开始，但马上就要结束了。

　　就在这时。

　　“——”

　　一声怒吼，从被点燃的房屋里面传出。

　　啪嚓！

　　钢制的屋顶被击穿了。碎片变成了火雨。

　　一个带着火的身影从房屋内部跃出，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房屋背面。

　　那是一个全身经过赛博化改造的壮汉。

　　他那代替了原本手臂的，插满管路的【液压锤】和【大指节】义体，在火中被烧得通红。

　　他那双带着火焰的拳头，径直挥向距离最近的喵梦——

　　嘎啦。

　　【DS-1脉冲】掉落在地上。

　　初华挡在了喵梦身前。

　　嗙！

　　“……”

　　嘎吱吱。

　　血和燃烧的机油滴落在地面上。

　　初华反手挡住了壮汉的拳头。

　　初华的身体摇晃着，看上去，比任何一次都更加不稳固。

　　但她的手，仍然钳制住了壮汉的拳头。

　　嘎吱吱。

　　壮汉在增加他的出力——但就是无法再移动半分——

　　他脸上的表情，也由此一点点地，从愤怒，变成了惊慌，再变成惊恐。

　　“——【非凡】肉体——”

　　壮汉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恶土上，怎么会有【非凡】——”

　　属性点数13-20。

　　【非凡】。

　　到了这个级别，人就能够在乐之城内按照自己的想法混下去。

　　这样有着能力的人，就算不认同城市，也不会一直留在恶土。

　　因为乐之城，就是有着如此的吸引力，吸引着能够做到事情的人，沉溺于它的声色之中——

　　“……”

　　而在壮汉的气力竭尽之后，初华一点点地增加了力道。

　　喀喀。咔嚓。

　　一片通红的【大指节】义体碎裂了。【液压锤】手臂被扭成绳状。

　　啪嚓！

　　整条手臂被初华从壮汉的手上卸了下来——壮汉倒下了——

　　同时。

　　“噫！”

　　一个人影，从着火的房屋内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有人！”

　　喵梦一直在用义眼扫描。她立刻发现了这件事，指着那个方向喊道。

　　而那片区域，是祥子负责的区域。

　　铮。

　　利器鸣动。

　　紧接着，是刀刃刺穿肩胛的声音。

　　“咯！”

　　从房屋里爬出来的瘦小流浪者没能趁乱逃脱。

　　【青牙】刺进他的背部，将他钉在了地上。

　　脚步声。祥子从侧方绕过来，来到了这名试图逃跑的流浪者旁边。

　　而这名流浪者，也和先前的壮汉一样，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非凡】——【非凡】！”

　　他也听到了刚才壮汉的话，喊着。

　　“我们完蛋了！”他绝望地尖叫，“是……是之前的那批货暴露了吗！那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我们……我们明明已经清理得那么彻底了！”

　　……在说什么？

　　之前的那批货？

　　本不打算听流浪者们说任何话，正伸手拔出【青牙】的祥子，心头稍稍一动。

　　她在流浪者看不到的地方，正了正神色。

　　然后，她蹲低身子，把从流浪者肩头拔出的【青牙】，比到了流浪者的脖子上。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来。”祥子用低沉的声音说，“全部说出来。”

　　“我——我我，我当时就说不要弄了！”

　　被祥子压制住的流浪者叫道。

　　“从Hello, Happy World！的黑市入口那里捡东西，是他们的主意！”他说，“跟我，跟我没有关系！”





第六百九十九章 跟黑市有关


　　Hello,Happy World！的黑市。

　　祥子当然知道这个地方。

　　那是埋藏在Hello,Happy World！属地的米歇尔乐园下方的，庞大的地下集市。

　　据说，那是全世界最大的非监管物资流通聚集地。

　　在那里，可以买到一切你能想得到的东西，也可以买到一切你想不到的。

　　有人说，乐之城之所以能够稳定发展以“乐队”为核心的娱乐产业，如同今天这样繁荣，黑市的存在必不可少。

　　又有人说，乐之城能形成丰川家和【七支乐队】共同管理的局面，也是因为Hello,Happy World！背后的弦卷家选定了这里发展，而丰川家一方面忌惮弦卷家，不能出手处理黑市，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弦卷家通过黑市获得太高的影响力，而采取的折中办法。

　　但不管怎么样，黑市都很有名。

　　它是一个乐之城人都知道的都市传说，几乎同它上方的【米歇尔乐园】一样有名。尽管99.9%的乐之城人从来没有进过它，也不知道该怎么进入它，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

　　祥子在这99.9%的乐之城人里。

　　但她算是知道得更多一些。

　　祥子在管理【填海新地2期】期间，观察过有一些未经授权的车辆和浮空车在深夜进入【米歇尔乐园】。

　　她猜想黑市有在【米歇尔乐园】内部的入口，Hello,Happy World！会在夜晚的非开放区域进行物资的转移。

　　但，她也只有猜想过这个方向的黑市入口——乐之城内的黑市入口。

　　即：Hello,Happy World！通过自己的渠道让黑市货物从港口或入城关口处入城，然后再转移到【米歇尔乐园】，最后进入地下，流通到黑市内部。

　　但乐之城外，也存在黑市入口？

　　这祥子是第一次听说。

　　她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掏出了一张空的分离芯片。

　　她把它插进了这名流浪者的后脖颈里。

　　“写下你知道的。”祥子说，“有测谎，老实点。”

　　芯片有测谎，是祥子编的。但“有测谎”这句话本身并不假：祥子会通过观察流浪者的面部表情、心率和微动作，来确保信息的真实性。

　　乐之城外的黑市入口。

　　祥子想要知道它。

　　那是弦卷家负责的黑市。本身，在乐之城内，就算是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更不要说，他们既然敢在乐之城关卡之外的地方设立入口，就一定是做好了处理乐之城官方入城关卡相同甚至更高的风险的准备。

　　通常来说，走黑市进城，会比走城门进城更危险指数级别的量级。

　　当然，这前提是“通常”。

　　如果你是在乐之城内被五星通缉，那哪一种方法更危险，就不好说了。

　　……

　　一段时间过后。

　　营地的燃烧结束了。火焰从房屋间消失，浓烟冲上天际，飘散在云间。

　　【科尔比幽冥犬】背对着烟，向外驶离，进入荒芜的地区。

　　车上，初华和海铃将从流浪者营地里搜来的【复尔康4型】、气动凝胶和酒精拿了出来，又将子弹和物资塞进车座下方。

　　喵梦的【生物信息线缆】接在【科尔比幽冥犬】的车机上。

　　她操作着车辆，但也不仅仅是如此。

　　一些闪烁的绿灯表明，车机同时在读取资讯。

　　它在读取的是一枚分离芯片。正是祥子从流浪者的脑机里拔出来的那一枚。

　　嘎嚓。

　　【科尔比幽冥犬】驶过一处颠簸的地区。

　　车身震动。

　　同时，车机的读取完成了。

　　分离芯片里的内容，被通过投影的方式，投在了众人的面前。

　　……

　　【关于Hello,Happy World！黑市入口的情报】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好吧，我知道一点，但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狐狸和罗在干旱湾的下方发现了早年的废弃地下水道遗迹。

　　他们想进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从前留下来的东西。铜、合金和老鼠都可以。

　　但以上这些，他们都没有发现。

　　罗在没有盖井盖的地面上摔了一跤，把指南针弄丢了。狐狸拉住罗，然后他们通过一段年久失修的道路，掉到了更深的地方。

　　他们迷路了。

　　在这里，建立时间更早的地下水道，就像是蜿蜒连绵的蛇身。两人在里面徘徊了七天，差点饿死。

　　但最后，他们发现了电梯。

　　是的。一部电梯。在废弃的地下水道里。它很大，是货运类型的，能够塞下两辆并排放置的卡车。

　　狐狸和罗撬开电梯门，打开检修通道，沿着电梯绳往上爬。他们回到了地表，并发现了一处奢侈地覆盖着大范围光学迷彩和信号扰乱装置的地面工作站。

　　它就在恶土中间没有任何废墟和标的物的空旷地带里。而我们从没有发现它。

　　狐狸和罗说工作站里没有人。只有场地上堆放着大量装箱、用布包裹的货物。

　　他们掀开了其中一些，看到了用在大型战略设备上的重型智能枪械，并在另一些箱子里看到了许许多多的智能芯片和药物，合法的和不合法的。

　　他们尽可能地带走了能拿的智能芯片和药物。那是最轻、但却最珍贵的。他们通过短接线路偷了一辆搬运货物的迷你场运车，并开着它离开了那个位置。

　　他们本来打算直接返回。不过很快，狐狸发现了场运车内有追踪装置，所以，他紧急改变了方向，行驶去了西边的另一个流浪者营地。

　　他们在那里假装入侵，被扣押下了场运车，又把可能也存在被追踪风险的智能芯片全部交了出去，趁对方分赃的时候，偷了他们的一辆车，偷偷溜了回来。

　　这些都是他们只带着药物返回我们的营地时候说的。

　　他们给了地图，那个地区大概是在……

　　……你想要亲自问狐狸和罗？

　　这恐怕做不到，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在回到营地后的分赃活动上，他们说出地图的点位后就被突然袭击。【大指节】捅穿了他们的心脏。





第七百章 喂，注意无菌环境啊


　　被祥子抓到的流浪者说他“什么也不知道”。

　　但看起来，他知道得还是蛮多的。

　　在分离芯片上，他不仅回忆起了先前的流浪者之间的对话，还回忆起了那张指向黑市入口的地图。

　　这正是祥子需要的。

　　……

　　【科尔比幽冥犬】在恶土上平稳地向前行驶。

　　它没有借助掩体。

　　因为，它已经在向荒原的方向行驶了，周围并没有太多遮蔽物。

　　风拍打在挡风玻璃上。

　　驾驶着车辆的喵梦，此刻，不住地回头往后看，露出不安的神情。

　　喵梦已经渐渐习惯了驾驶车辆的感觉了。

　　她不再像先前那样在驾驶的时候大呼小叫。

　　此刻回头看，是因为她对另一件事感到十分紧张。

　　【科尔比幽冥犬】后座的位置，被用绿色的布帘拉了起来。

　　此刻，后方传来利器划开皮肤，和圆锯在骨骼上摩擦的声音。

　　初华和海铃，正在用找到的医疗设备，对自己进行手术。

　　祥子在她们中间，进行手术的支援。

　　现在主要进行的内容，是简单处理会影响行动，造成持续伤害的伤口：比如初华身体里的子弹、碎骨和出血点，以及给海铃的组织损伤进行消炎、封闭和促进快速愈合。

　　没有义体医生，这种手术只能由她们自己来做。好在，曾是雇佣兵的海铃和曾是海盗的初华，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

　　祥子……她其实也有过给自己进行应急处理的经验。虽然那不能算作是手术。

　　这里，只有喵梦是第一次。

　　刚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喵梦是立刻说：“我们停车后再做手术，会不会比较好？”

　　但海铃却说：“停车反而不稳定。我的【活血泵】在有外部速度的情况下给血更顺畅。行驶的惯性也能保证初华的腕关节里的磁性碎片保持在统一的方向。在开阔的地方不匀速前进，一边走，一边做，这样更加安全。”

　　这听上去像是同时夹有理性和疯狂的建议。

　　喵梦都不知道这时候是应该相信自己人，还是应该不相信。

　　海铃会提出这种建议，本身就很夸张了。

　　更夸张的是，祥子和初华都没有反对它。

　　尤其是初华。

　　她说了“我有在更摇晃的载具上接受手术的经验。交给我吧”这种听上去不像是接受手术的人应当说出来的话。某种意义上，她才是最可怕的。

　　三人的发言，让喵梦更加无法判断“在行驶中手术”这个建议，究竟属于“理性”和“疯狂”的哪一边。

　　“（……这三个家伙，是不是都没办法被用来当作‘正常人’的标杆了啊？）”

　　这车上的人都接连疯过了。

　　初子半只脚踩在赛博精神病的边缘上。

　　老大则是早就已经跳进去了。

　　海子现在情绪波动很大，但暂时没办法判断是不是在疯的区间里。

　　不过，需要判断“是不是在疯的区间里”这件事本身，也已经够危险的了。

　　喵梦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成为了团队里最后的正常人，这让她想到曾经在超梦里看到过的三流丧尸电影。

　　“（别吧？）”

　　喵梦一边希望着身边这些极端的家伙们不要像是一个接一个地接受了【赛博精神病】的连带感染一样接连提出疯狂的主意，一边又觉得这念头她早就有过很多次了。

　　最后，她接受了海铃的建议。

　　反正都没人反对。

　　从流浪者那里，搜来了那么多药物！

　　既然所有人都同意了，血飙出来再停车，也行吧。

　　……虽然，这让开车的人有了很大的心理压力就是了。

　　喵梦开着车，提心吊胆地注意着后座。

　　她一会儿想“出什么事，我可不管！”，一会又想“睦子，快回来吧”。

　　喵梦在一个时刻里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想念睦，因为她想要一个除她之外的精神健全队友。

　　但在下一个时刻，她又赶紧停住了自己的念头。

　　因为她思考了一下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变得很害怕自己一语成谶——比如睦被找回来的时候，精神上也变得不大对劲了——

　　嚓。

　　后方，绿色的布帘上，溅上了一抹血迹。

　　“喵！”

　　这血将用余光看着后方的喵梦吓得一激灵。

　　“给我止血钳。”

　　布帘后方，传来祥子的声音。

　　因为【镇定】很高的缘故，祥子负责了大部分的操作。

　　祥子没有接受过医疗培训，也没有用过医疗方面的技能芯片。

　　她完全靠着还算可以的点数、和搜刮来的医疗机械上的说明书进行操作，就像是海铃使用【鹰科“公猫”】复合弓那样。

　　【镇定】高的人适合进行手术操作，是事实。但进攻和手术，毕竟不能够相提并论。

　　祥子一点也没有打算去学怎么做一名义体医生，但她之所以能够在海铃和初华的配合下暂时应付最基本的外科手术操作，追根究底，是依赖于她们手中大量的【复尔康4型】、气动凝胶、酒精和速干骨水泥。

　　她们可以奢侈地用常规手术用量十倍以上的剂量进行止血、消炎、接骨、防感染和促进快速愈合等多种操作。这让她们的手术容错率变得很高。

　　就是闻起来有点可怕。

　　喵梦看着绿色布帘上的血迹，慢慢从驾驶座的方向渗出。

　　“给。”

　　初华说。

　　金属碰撞的声音。初华将止血钳，或者别的什么递给了祥子。

　　布帘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喵梦实在很难不在意那后面发生了什么——

　　“没事，继续开。”

　　布帘背后，海铃对前方的喵梦说。

　　“嘶……”

　　于是喵梦继续向前驶去，并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台惊恐的管家机器人。

　　……

　　前进和手术放在了同一时间进行。这让事情的进展，变得很迅速。

　　一个小时之后，手术结束了。

　　祥子回到了副驾驶座上。她的身上还带着血。

　　不是很多，但是溅在衣服上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那场面让喵梦觉得自己要晕血了，但祥子已经开始了接下来的行动：她确认车机里的地图方位，并在自用的地图上进行标点。

　　而后方，海铃和初华没有把帘子拆下来。

　　难道刚才只是第一次手术？

　　“你们接下来还要进行别的手术？”

　　喵梦紧张地问。

　　“没有，已经全部结束了。”布帘背后，初华说，“我们休息一会。”

　　“那帘子……”

　　“如果你不想留下心理阴影。这帘子再挂一会比较好。”

　　海铃说。





第七百零一章 返回=盟约＞钱


　　手术还算成功。

　　初华碎掉的骨头被接上了，而海铃的后脑也不再出血。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绿色的布终于被拆下了。Ave Mujica的成员，和【科尔比幽冥犬】行驶的情况，都有所好转。

　　后车厢的状况不再让人提心吊胆了。

　　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就此放下心来。

　　对未来的计划，取代了先前的那台手术，成为了新的不安。

　　“还有不到一公里，就到流浪者提供的坐标了。”

　　【科尔比幽冥犬】上，坐在副驾驶座的祥子看着雷达地图，说。

　　“哈……真的要就这样过去了啊。去Hello, Happy World！的黑市入口。”

　　喵梦捏着方向盘，说。

　　她的面色因为紧张而变得不自然。

　　轮胎卷起路面上的石块碎片。

　　嗡嗡。

　　引擎声轰鸣。

　　交替看着雷达和车前窗的祥子，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

　　她的视野中，远处出现了一点异样。

　　荒野地平线，在远处稍稍弯曲了。

　　那看上去就像是因为高温而产生的折射率变化。

　　但现在可是五月份。

　　乐之城的五月，可没有热到这种程度。

　　喵梦往侧面看了祥子一眼。

　　“……”

　　祥子没有做出新的指示。

　　“就这么开过去？”

　　喵梦问。

　　“对。”

　　祥子说。

　　“会不会太醒目？”后方的初华左右看了看，并说，“这附近没有任何遮挡。”

　　【科尔比幽冥犬】就算在城市里，也是最醒目的。

　　而行驶在恶土上，更让它的醒目提升了数个量级。

　　“这个我能懂……就是因为没有遮挡！”喵梦说，“我们徒步过去，也是会被发现，也不差这么一点动静！坐在车上，它至少快！”

　　“都是被发现吗……”初华说。

　　“不。”祥子说。

　　“那些流浪者跑出来了。”

　　祥子翻着分离芯片上的记录。

　　“他们从地下出来，开场运车离开。”她说，“而Hello, Happy World！的人是在后来，用追踪设备找到那批货的地方的。”

　　“之所以要用追踪，而不是当场就派出力量抓住逃走的人，恐怕，是因为这里没有可立即投入追击的安保力量。”她又说，“考虑到他们做了很严密的光学迷彩和防扫描环境，他们大概率为了维持低电环境，而没有安装固定安保设施。”

　　“只在有货物交接的时候有守卫从地面下方出来，并带来支援武器。”

　　“这样，可以防止平时被远端黑客从空中扫出电子信号和火药信号，从而暴露入口在地面上的方位。”

　　“……比起这个问题，还有更明显的问题吧。”

　　海铃在后座上抱着双臂，说。

　　“什么？”

　　初华问。

　　海铃指了指身下。

　　“【科尔比幽冥犬】。”海铃说，“这东西很醒目，不单单是在运行中的时候。我们接下来是要把它停在别人家的门口，然后假装没有任何人到过这里吗？”

　　“喔。”

　　喵梦在驾驶座发出“对啊”的声音。

　　“而且，没有守卫，恰恰说明对方对准入扫描很有自信吧。”海铃又说，“流浪者虽然说迷路误入，但他们毕竟是从恶土误入黑市入口——甚至没有到入口的部分——然后又从恶土出来。”

　　“本质上来说，是没有进入乐之城，没有进入Hello, Happy World！的属地内的。”

　　“但我们跟他们不同。”

　　“我们要进乐之城，就必然是要进Hello, Happy World！的地盘。”

　　“这不太可能不经过红外扫描。”

　　“伪装成工作人员不太现实。Hello, Happy World！的黑衣人，是乐之城所有乐队帮派中对身形相貌的统一性要求最严格，最难以被模仿的。他们的特殊性，仅次于丰川的银脸。”

　　“这次，我们不伪装成人员。”祥子说，“我们通过藏身在货物中的方式进入。”

　　在“伪装成人员”的方案不可靠的当下，“伪装成货物”是一个很容易被想到的，具有操作性的提案。

　　拆开一箱货物，躲进去，被送进黑市。传统而朴素的方法。

　　不过，这方法当然也有它的问题。

　　“那我们怎么解决红外环境下的生体热辐射扫描问题？”

　　海铃问。

　　“红外扫描一定能扫描到我们藏在货物里面。”她说。

　　“我们先做一段伪造生体热辐射扫描的影像。”祥子说，“在过关时，自动触发替换。”

　　海铃的眉头皱了皱。

　　不过，没等她说话，喵梦先叫了起来。

　　“伪造影像？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要藏在哪里，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藏在一起！”

　　她大叫，因为不管怎么想，这个工作都是落在她的身上。

　　而她知道这个工作的难度。

　　“我还要考察哪些地方适合藏人，还要考察它们的特性，分析伪造生体热辐射扫描的影像的难度，再调整，再做——这得花多久？”

　　“难道在做好之前，我们都得像躲猫猫一样，藏在黑市入口外面的所谓“地面工作站”里！？”

　　“这里是入口，入口……所谓的入口，就是会有人进来的地方！”

　　“我觉得这会被人发现——”

　　“我们不会一直躲着。”祥子说，“这个问题，将和海铃的上一个问题一起解决。”

　　“什么？”初华问。

　　“我们把这台【科尔比幽冥犬】伪装成货物。”祥子说，“我们做这台车的伪造生体热辐射扫描影像，然后，躲在这里面进去。”

　　后座上，初华愣了一下。海铃也略有停顿。

　　“……”

　　喵梦最夸张。她哑然地看着祥子。

　　“老大，你要把Morfonica的车当作货品。”

　　她说。

　　“丢在恶土上，它等不到我们或是Morfonica来取，就会消失不见。”祥子说，“进了黑市，它才有可能回到Morfonica那里。”

　　“……你是要寄件到付啊？”喵梦说，“我们卖，我们代表Morfonica拍，拍过去，我们再用收款补个交易费，自己买下来？……等等，好像听上去，有点可行性……”

　　“成功拍过去还好说。要是车弄不出来了怎么办？”

　　初华问。

　　“那车的价格会变成返回乐之城必要的开支。”祥子说，“我会希望不要赔这台车，因为它很贵。但和Morfonica的盟约价值，远在这台车之上。而且……”

　　“而且？”

　　“没什么。”

　　祥子说。





第七百零二章 把大象塞进冰箱


　　把一只大象塞进冰箱需要三个步骤。

　　第一步，打开冰箱。

　　第二步，把大象放进去。

　　第三步，关上冰箱。

　　而要通过黑市入口进入，也需要三个步骤。

　　第一步，进入地面工作站。

　　第二步，停车。

　　第三步，等待场运车把她们抬入地下。

　　……

　　“哇哦……”

　　喵梦看着【科尔比幽冥犬】的车头推开透明的帷幕，并在接触的地方变成恶土地面的土黄色，发出感叹声。

　　帷幕耸立在恶土之中。

　　这些至少有一百米长，整齐地覆盖着地面的帷幕，反光率比目前市面上任何一种反光材料都要更强。

　　几乎就是隐身。

　　贴到了面前，也发现不了。

　　真的推开了帷幕的那一刻，众人才真的确认了“Hello, Happy World！的黑市地上入口”是真实存在的，而不只是流浪者们的一句虚言。

　　“Hello, Happy World！手中，果然掌握着许多独一家的技术。”坐在车里，初华看着那些轻薄的，无法捕捉形体的帷幕，说，“恐怕，她们的技术水平已经超过了丰川家吧？”

　　“恐怕？肯定！”喵梦说。

　　【科尔比幽冥犬】完全没入帷幕之中了。

　　帷幕重新在车尾部垂下，在空中晃了几晃，恢复了平整。

　　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这台车被虚空吞噬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在祥子、喵梦、初华和海铃眼中，则看到了这片恶土上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该怎么说……”

　　海铃看着眼前的影像，说。

　　“比想象中简朴啊。”

　　喵梦更先一步说出了这句话。

　　出现在四人眼前的，是一块200米×200米的，并不大的场地。

　　场地完全被帷幕包裹着。往外望去，只能够看见暗银色的反光。场地的四个角以及中心，分别立着一根高柱。

　　这些柱子撑起了周围的帷幕。

　　单要说这幅景象，与其说是Hello, Happy World！的地面工作站，更像是一处正方形的温室大棚。

　　“明明是Hello, Happy World！的地盘……这不是更像Afterglow的设施了嘛。”

　　喵梦小声说。

　　能够与大棚做出差异性区分的，也就是地面上放置的东西了。

　　大大小小的板箱和麻袋堆在用白色的区域线分隔开来的地面上。东西并不多，零散地放着，大概只放满了全区域的1/4。

　　几台自动场运机器人和几辆场运车，缓慢地经过，将这些分类好的物品一件一件拿起来，送往场地正中的圆柱状建筑物。

　　“真的没有防御力量。”手里拿着【DS-1脉冲】的初华看着那些巡回的机器人来来往往，说，“这些机器人，也没有警示功能。”

　　“搞不好，是偷了就偷了呢？”喵梦笑道，“这里要是弄出警报，让来偷东西的人吓一跳，贸然攻击，弄坏更多东西，损失会更严重吧？”

　　初华露出“这也是一种想法”的表情。

　　【科尔比幽冥犬】从圆柱状的建筑物旁边驶过。

　　一台场运车开进建筑物，祥子看见打开的门背后，是巨大的电梯轿厢。

　　“我还没有坐过这么大的电梯呢。”喵梦在一旁说，“这得用多大功率的电机啊？”

　　她一边说，一边给【科尔比幽冥犬】降了档位。

　　车辆减速。

　　它缓缓驶进一处空置的区域线内，并最终停在了两个大板箱之间。

　　“好～了。”

　　拉起手刹，喵梦伸了个懒腰。

　　“准备做些能让我们值钱的事了～”

　　她说。

　　……

　　【科尔比幽冥犬】的车门旁，人员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片刻。

　　在某一个时刻之后，没有人再说话了。

　　从帷幕上反射下来的天光，变亮，又慢慢地变暗。

　　一段时间后。

　　嗡……

　　一台带有长长前叉的大型场运车，拐进了【科尔比幽冥犬】所在的区域线旁的道路上。

　　嚓。

　　它在【科尔比幽冥犬】的旁边停了下来。

　　嗡嗡。

　　红色的扫描线，扫过【科尔比幽冥犬】的车身。

　　没有扫出生体反应。

　　不过，倒是扫描出了这台【科尔比幽冥犬】的价格。

　　四成新、经改装、原装比率47%、原车价值高。

　　大型场运车的车机屏幕闪了闪，给出了“二级品”的评价。

　　嗡……

　　场运车在原地转了个弯。

　　它将长长的前叉伸进【科尔比幽冥犬】的双轮之间。

　　咚沙。

　　前叉抬起。

　　【科尔比幽冥犬】被叉了起来。

　　嗡嗡……

　　场运车再次原地掉头。

　　它架着【科尔比幽冥犬】向场地中心的建筑物驶去，并在建筑物门口停下，等待了一会。

　　建筑物的滑动门打开了。

　　于是，叉着【科尔比幽冥犬】的场运车再次发动了。

　　它向前开去，进入了建筑物门后的大型电梯之中。

　　沙沙……

　　电梯门平滑地回到原位。

　　沙。

　　终于，它完全关上了。

　　……

　　沙。

　　衣柜的门，被完全地关上了。

　　冷色调的室内，长崎素世站在合上的门前，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要走了吗？”

　　背后传来声音。

　　睦坐在床上。看着素世。

　　睦把原来她的那身正装外套脱掉了。

　　此刻，她穿着内里的白衬衫。

　　睦的身边，还放着一台超梦摄制仪。

　　不同颜色的线路，散乱地散在摄制仪的周围。

　　睦的鬓侧和衬衫下方的颈部上，能看到长时间佩戴超梦头环压出的痕迹。

　　“超梦摄制仪都没办法从你脑袋里面拔出有用的信息。我再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素世说。

　　“我开了虚拟系统。”睦说，“先前说过的。资料，都不在现在的系统里。”

　　“是啊。你总是说实话。”素世说，“我确认了。你脑机里面，只有已经作用在神经元上的神经突触电子拷贝。”

　　素世向着门口走去。

　　“我不会关闭虚拟系统的。”

　　睦在背后说。

　　“不用再重复一遍你之前说过的话。”

　　素世说。

　　她穿上她黑色的正装外套。

　　“素世，要去哪里？”

　　睦问。

　　“去买能够跳过你，把脑机里的虚拟系统整个杀掉的东西。”

　　素世往外走去。

　　“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睦说。

　　“——”

　　而这句话成功地惹怒了素世。





第七百零三章 程序正义


　　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向后倒在了床上。

　　她被素世按倒了。

　　上方，素世褐色的长发垂下遮住了灯光。

　　素世的手按在睦的肩胛骨上。

　　睦向上看着素世。

　　素世按住了睦，而睦是被按住的那一边。

　　然而，与素世拧起的表情相对应的，是睦仍然平静的表情。

　　“我会希望你刚才的话不是故意激怒我。你听上去很想被我交给丰川家。”素世说，“你听上去再让我放弃发掘你在【群星】的时候想跟我说的那句话，让我就这么把你交出去。”

　　“他们会拆除你的脑机，把真实系统和虚拟系统的人格一起杀死，然后破坏式地从里面洗出数据。”素世盯着睦，说，“因为他们可以事后再给你洗一个新的人格进去。人格，他们那里有很多。”

　　“我以为，我早就会被这么做了。”

　　被按在床上的睦说。

　　金绿色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身边。

　　“哈哈。”

　　素世笑了笑。

　　“是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还是你现在看谁，都是这样去思考的？”

　　素世说。

　　睦的视线因为这句话，从素世的脸上移开了。

　　它慢慢地向下，滑到了素世身上的黑色西装上。

　　“你现在是丰川家的员工。”睦说。

　　“所以呢？”素世问。

　　“丰川家的人，只相信自己的审判。”睦说。

　　“我的确是丰川家的员工。”素世说，“但我不会做这种事。不能从你的脑机里洗出数据，就无法证明你是有罪的。这是顺序的问题。”

　　“……”

　　睦沉默。

　　“很意外？”

　　素世挑起眉毛，看着睦。

　　“……”

　　睦沉默。

　　“你会意外才让我意外。”

　　素世说。

　　“是芯片改变了你，还是你本来就改变了？”

　　素世问睦。

　　然而。

　　“……我没有意外。”

　　睦说。

　　“素世在害怕亲手审判。”睦说，“跟从前一样。所以，我不意外。”

　　睦说出这句话。

　　素世按在睦肩头上的手的力道，加重了。

　　有那么一瞬间，素世看起来又要发火了。

　　然而，她最终只是松开了按在睦肩胛骨上的手。

　　素世从床边起身了。

　　“是啊。”

　　素世从上方看着躺在床上的睦，说。

　　“我动不了手。”她说，“因为你是过去的朋友，也因为我没办法在确认一个人有罪之前，就审判她。”

　　睦看向素世。

　　在这座城市里，就连执法部门都不会这么做：完全依靠法条上的‘有罪’或者‘无罪’，来审判一个人。

　　贿赂、买凶、舆论操控。

　　丰川家用这些来审判。他们最擅长的事。也是他们在做的事。

　　素世也是丰川大厦的一员了。

　　但素世没有这么做。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在害怕亲手审判。”素世说，“我承认。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睦眨了眨眼睛。

　　“在这个世界上，害怕亲手审判的人很糟糕。”她看着睦，说，“但不害怕亲手审判的人，更糟糕。”

　　“……”

　　睦沉默。

　　“你在想什么？”

　　素世问。

　　“是跟祥不同的见解。”睦说，“曾经很不同，但现在……还是，不同。”

　　素世看着睦。

　　“你以什么身份说的这句话？祥子本人？”素世问，“人格影响产物，是吗？”

　　“不是。”

　　睦说。

　　“……”

　　素世的目光停留在睦的脸上。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

　　这个话题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

　　现在，更是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

　　“总之，我会用合适的证据来审判你。你和你们。”

　　素世说。

　　她向后退去，进入了走廊。

　　“我要走了。”

　　素世说。

　　“……”

　　睦从床上坐起身了。

　　她看向离去的素世。

　　“更多的交流，就等回来之后了。”

　　素世说。

　　“等到你的虚拟系统关掉了，我们再谈话。”

　　她说。

　　“……这样吗？”

　　睦说。

　　睦没有沉默，或者说“好”。

　　她说“这样吗”。

　　这与她正常的回应不同。这有点奇怪。

　　已经走到门口的素世转回头。

　　“什么‘这样吗？’”

　　素世问。

　　“无论是祥，还是我，素世都不想要谈话。”

　　睦说。

　　“素世只有跟被【神经突触拷贝件】干预后的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要求谈话。”

　　“所以，听到素世说关掉虚拟系统后，还想要谈话，我很意外。”

　　睦说。

　　“……”

　　素世看着睦。

　　“你弄错了一件事，是三个都不想谈。”

　　素世说。

　　她说：

　　“尤其是你现在的样子。”

　　“这算什么？”

　　“混杂了两边糟糕的地方？”

　　“指数级地让人不快。”

　　“请求谈话，只是必要的沟通。”

　　“为了重要的人，而进行的必要沟通。”

　　素世留下这些话，打开了门。

　　她走了出去。

　　咔嚓。

　　门被关上。

　　素世离开了这间房间。

　　……

　　嗒、嗒。

　　素世走在公寓的走廊上。

　　她带了一点跟的鞋踩在地面上，敲出声响。

　　素世眉头紧锁。

　　她的表情并没有因为离开了房间而缓和下来，而是正相反：走出房间之后，她的表情因为回想先前的事，变得越来越难看。

　　而这样的素世的身影，映照在一个望远镜小小的镜片里。

　　“……喔？”

　　镜片背后，手持望远镜的人发出了声音。

　　“soyorin？”

　　“没想到，闲着无聊随便看看附近，还能有这种收获。”

　　“最近减少了来这里的频率，还以为是【住宅区】的新工作……原来，是去了斜对面大楼的另一栋公寓？”

　　拿着望远镜的人是千早爱音。

　　她转动着望远镜的倍率桶，一边看，一边说。

　　“公寓……公寓啊？”

　　“丰川家有工作站隐藏在附近的公寓楼……什么的，不可能吧。”

　　“毕竟，本来就是找丰川家不会来的区域安置我们的。”

　　“那是什么的公寓？”

　　“新的安置人员？”

　　“该不会是已经找到灯了？或者说……乐奈和灯一起住在那里？”

　　素世已经进入电梯了。

　　爱音把望远镜从眼睛前边拿了下来。

　　“喂，你怎么看？”

　　“rikki？”

　　她用布擦拭贴在眼睛那段的镜片，随意地向里屋问道。

　　而在里屋。

　　一个黑影没有回答，只是动了动。





第七百零四章 不会有那种B级片一样的场景啦


　　电机运转。

　　嗡鸣声响着。

　　这声音从【科尔比幽冥犬】进入电梯之后，就一直发生，没有停过。

　　祥子藏在副驾驶座的座位下面，看着【科尔比幽冥犬】的玻璃窗。

　　为了更好地保证红外扫描扫不到内部的景象，喵梦把【科尔比幽冥犬】调成了双向防窥模式。这让祥子只能看到外部的光线在变暗，而无法判断外部究竟是什么情况。

　　嘎查。

　　祥子摇晃了一下。

　　电梯停了。

　　祥子听到电梯门打开，又听到叉住【科尔比幽冥犬】的叉车重新启动，往前开了一小段路。

　　紧接着，车身猛地往下一沉。

　　咚沙。

　　车身落到了某个轨道上。

　　祥子听见传送带吱吱呀呀地向前。

　　【科尔比幽冥犬】在一条大约十度角的传送带上上升，然后，又转弯。

　　像这样的传送带还有很多。祥子听见它们在外部震荡的声音，并看见一条条光的条带从漆黑的玻璃上滑过，推向后方。

　　这种声音持续了很久。

　　祥子看到隔壁，躲在驾驶座下面的喵梦在做口型。

　　她花了一点时间辨认，然后辨认出喵梦是在说“最后该不会把我们丢进一个巨大的熔炉里面吧？”。这让祥子觉得会试图去辨认喵梦在说什么这件事是浪费了时间。

　　传送带上升、下降，最后，趋于平缓。

　　“（喔，还是平一点好。）”祥子对面的喵梦无声地说，“（我已经过了会觉得颠簸的路程刺激的年纪了。而且这样，我跪着的膝盖也不会那么痛……）”

　　就在这时。

　　咚沙。

　　车的底部被撞击了。

　　“（唔！）”

　　费劲地做着口型的喵梦，差点因此咬到自己的舌头。

　　车后座的方位，海铃和初华无声地动作。

　　她们稍微抬起了一点头，张望了片刻，又缩回座位底下。

　　“（场运车的灯光在发散。）”初华向前靠了靠，从座椅之间露出头，做口型道，“（新的场运车带走了我们。）”

　　“（轮胎接触地面的声音很空旷。）”海铃在另一边说，“（单就这一个区域，面积就至少是地上的四倍。）”

　　嗡……

　　场运车转向了一次，又一次。

　　然后，祥子感觉到，【科尔比幽冥犬】被放下了。

　　场运车的声音远去。

　　很快，周围就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附近比她们在地面工作站等待被运输的时候还要安静。当时，至少有场运车和货运机器人运行的声音。

　　现在，就连场运车的声音都渐渐远去，听不见了。

　　这里变得一片寂静。

　　这种寂静几乎要让祥子产生幻觉了。

　　她有很多事不记得，但在她记得的内容中，她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进入过这么安静的地方。

　　真难以想象这里是Hello, Happy World！的地盘。

　　在祥子的印象中，这支乐队就算在【七支乐队】里，也算得上是最吵的。

　　因为属地功能的特殊性，也因为她们喜欢热闹的氛围，【米歇尔乐园】里，音乐总是比乐之城的其他区域更加大声。

　　“（难道刚才我们已经被丢进熔炉里了？我这是到地狱了吗？）”

　　喵梦缩在驾驶座下面，说。

　　“（我还以为，乐之城人死后去的地狱，也不会这么安静呢！）”她说，“（那里肯定也是一百种重金属摇滚，全天候不定时播放！……）”

　　喵梦后面还说了一些。

　　但说得快了以后，她就忘记专门去做口型了。

　　祥子看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微微皱起眉头。

　　“（要开门吗？）”

　　初华在后面做出口型，问。

　　“（再等等看。）”

　　祥子回答。

　　四人又等待了大约一刻钟。

　　她们听着外面的动静。

　　但这里就连场运车，都很不常见。

　　刚才那一辆离开过后，再没有第二辆来的声音。

　　“（差不多了。）”祥子对喵梦说，“（把双向防窥改成对内单向防窥吧。）”

　　喵梦点点头。她将生物信息线缆接进【科尔比幽冥犬】的车机里。

　　后方，初华注意着喵梦的动作。

　　她动作随意地伸手擦了擦她背后的车窗，准备向外看。

　　“（说不定咱们早就被发现了！）”喵梦看着初华，笑道，“（只是发现我们的人一直没出声！我接下来一按单向防窥的按钮，初子，你就会看到一张人脸贴在玻璃上面！）”

　　“（……）”

　　初华的表情变了变。

　　她没说什么，但是把【墨菲定律】从后腰拔出来了。

　　另一边，海铃则没被喵梦的话影响。她用袖子擦了她那一侧的窗玻璃。

　　“（这边也切。）”

　　海铃说。

　　“（哎～）”

　　喵梦想跟海铃说“你不接我茬，真没意思”，但眼珠转了转，发现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气氛，就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她用两根手指敲打了自己的手背。

　　嗡。

　　就像是有一层灰色的雾气，从防弹玻璃的夹层中间褪去了那样，车窗外面的景色开始变得清晰。

　　当然，车外没有人脸。

　　透过【科尔比幽冥犬】的车窗，祥子看到车辆外部，是非常高的穹顶，和堆放在穹顶之下的各种各样的箱体，以及被布遮盖住的物品。

　　在它们中间，也有一些大型的、像是机械器械的装置，像是双足自动武器一样的军用设备。

　　喵梦的眼眶预制件闪了闪。

　　她用【科尔比幽冥犬】的扫描件扫出了诸如【XV99旋翼机】、【3型蜂窝服务器群】和【LDL长距链路基站】之类的指标，并把它们显示在了车机界面上。

　　“（连【LDL长距链路基站】都出售……那不是国家用的玩意吗？）”

　　喵梦在侧面非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祥子翻着车机界面。

　　地面工作站上，那些存放子弹、药物和芯片的箱子，看起来，挺有价值。

　　但现在，在此刻的这些车机里显示的物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看起来，所谓的“地面工作站”，只不过是暂时的中转和堆放不下的廉价物品的去处。

　　现在，这下方的仓库，才是Hello, Happy World！的黑市真正存放物资的地方。





第七百零五章 临时拍卖


　　喀哒。

　　在确认过周围无人后，【科尔比幽冥犬】的车门轻轻地打开了一条缝隙。

　　初华最先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然后是祥子和喵梦。

　　海铃最后下来了。她把门带上。

　　四人警戒着周围，准备进行移动。

　　……

　　“接下来要进行转移。”

　　在车上的时候，祥子如此对三人说。

　　Ave Mujica的四人，已经成功进入黑市存放物资的区域了。

　　但这毫无疑问，还只是第一步。

　　如果要回到乐之城，就要穿过Hello,Happy World！的黑市。

　　这是只有购物来宾、货物、黑衣人和死人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祥子没法让大家变成黑衣人，也不想要变成死人。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很明显的途径了。

　　走【货物－购物来宾－货物】的路途，离开这里。

　　乐之城有一些明面上的拍卖会。

　　祥子在为Ave Mujica购置【填海新地2期】的必需品的时候，了解过一些。

　　但那些都是线上拍卖。

　　为了防止现场出现安保问题，乐之城几乎所有的拍卖场都是线上拍卖。

　　只有Hello,Happy World！还保留着线下拍卖场。

　　这让她们的流程变得很不一样。

　　“接下来，我们要伪装成来宾进入黑市拍卖区。”

　　祥子对三人说。

　　情报是很重要的。

　　一般来说，祥子喜欢先将情报踩透，再进入思考计划和执行的环节。

　　但这次的黑市是个例外。

　　离开乐之城主城区一事，事发突然。

　　而Hello,Happy World！的黑市，又很注重信息的保密性，在坊间传闻很少。

　　所以到目前，祥子因为缺乏情报，而选择了以抓住时机为优先的方针。

　　但从现在开始，她想，到了必须进行最低限度的了解的时候了。

　　“为了接下来的行动顺利与安全，要尽可能地先预先确认内部情况。”

　　祥子说。

　　“至少要确认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宾客的情况。”

　　来到黑市的宾客持有何种身份。

　　如何进入拍卖场。

　　使用何种渠道进行拍卖和交易。

　　“第二件事是选择拍卖物的情况。”

　　拍卖物的顺序是如何敲定的。

　　拍卖物如何被从仓库送到拍卖场。

　　被拍下后，如何发往目标地点。

　　这些都需要确认。

　　而确认的情况，将决定接下来以何种方式行动。

　　在漫长的等待期间，祥子准备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最优的方案，肯定是混进拍卖现场，拍下车辆。”

　　祥子说。

　　最优的方案是乔装成黑市来宾，参加拍卖，拍下【科尔比幽冥犬】，让【科尔比幽冥犬】发往Morfonica的属地，并通过躲藏在【科尔比幽冥犬】里面的方式，借助这个机会离开，返回到乐之城内。

　　至于后续的，如何从Morfonica的属地返回【填海新地2期】，如何找睦，都是更自然去做的事了。

　　Morfonica是眼下Ave Mujica关系最密切的盟友。

　　从她们那里返回，并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只要能返回【填海新地2期】，就像返回了水中的鱼。

　　后续，有得是可操作的空间。

　　但这只是最好、最理想的情况。

　　【科尔比幽冥犬】毕竟是非正常渠道进入黑市的货物。

　　虽然说它高昂的价格让它置身在周围的其他货物中时，看上去并不突兀，但祥子能保证的，也只能到这里为止。

　　它能不能成功地被当作“Hello,Happy World！的黑市商品”，进入拍卖序列，是一个问题。

　　喵梦效仿附近的货物，对这台【科尔比幽冥犬】排了一个身份认证。

　　祥子当然希望这有效果。

　　但是，如果没有效果，而在上台前被认出，那么【科尔比幽冥犬】就会被扣押。

　　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执行后续的，采买并通过采买送货离场的方案。

　　这样，就需要进入次优的方案。

　　祥子准备的次优方案是：什么都不买。

　　如果【科尔比幽冥犬】被扣押了，那么，祥子打算就这样什么都不买，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参加者，参加拍卖会到最后。

　　然后，跟随离场的宾客一并离开地下黑市，返回乐之城。

　　这样会损失【科尔比幽冥犬】。不过，成功返回仍然不是问题。

　　当然，还有更糟的情况。

　　Ave Mujica的四人连“参加者”的身份都无法成功伪装。

　　Hello,Happy World！有对黑市的宾客进行身份核对，而Ave Mujica无法顺利伪造身份，也没能找到逃避身份检查的办法。

　　这样的话，就不能够随宾客一同离场了。

　　这种情况下，四人便无法离开。

　　在这里又是一种方案。

　　第三种方案用来应对这种无法离开的情况。

　　没有合适的身份，祥子认为最好的策略，就是躲回黑市的仓库。

　　尽管这里很空旷，但只要黑市有货物进出，这里就会有物流、人流。

　　祥子打算在这种情况下驻留、等待，发现合适的离场时机。

　　至于最差的情况……

　　最差的情况就是出事了。

　　Ave Mujica伪装成黑客的宾客。伪造的身份被识破了，而Ave Mujica并没有立刻发现这一点。四人走到那里，然后当场触发了安保警报。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当场逃跑了。）”

　　引发混乱，制造骚动，让Hello,Happy World！不得不立刻执行对宾客的撤离与保护。

　　这样，才能给Ave Mujica创造随宾客离场的机会。

　　但这已经是最坏的打算了。

　　Hello,Happy World！的黑衣人并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对象。如果进入最坏的打算，究竟有没有可行性……

　　祥子不觉得完全没有，但也仅仅不是“完全没有”了。

　　祥子的脑机不能够再投入使用，无法使用评估软件去评估这种行动的可行性。但她想，这种行动的成功率要低于15%。甚至更低。





第七百零六章 想要接触核心


　　祥子不希望进入最坏的那种方案。

　　而唯一能够让她不进入那种方案的，就只有情报。

　　“我们走。”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从【科尔比幽冥犬】的旁边离开了。

　　她们贴着墙移动。往常站在最内侧的喵梦，现在站到了外侧。

　　她确认了附近。

　　监控摄像探头被用红色的点位标记了出来。

　　喵梦眨了眨眼睛。

　　喵梦脑机里的【入侵协议】被启动了。

　　“我去接管摄像头了。”她摆手，说，“你们看着点我，别让人过来一个梭子。我可不想在剧痛中惊醒，然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块多孔奶酪。”

　　这听着像是请求，但喵梦没有停下来等待回应的意思。

　　她在说完这句话的下一刻，就进入了监控摄像探头的视野中。

　　“监控摄像探头……还挺多的，但是……安保等级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高。”

　　喵梦一边看，一边说。

　　“摄像头并不是全区域覆盖的，只覆盖了出入口和几处必要的道路。而且，可以绕开警报……我还以为Hello,Happy World！的黑市会更难骇入一些。”她说，“比如说要13以上的【非凡智力】，才能够在不触发警报的前提下进入监控摄像探头。”

　　“你不是已经达到【非凡智力】了吗？”

　　海铃说。

　　“喔，对哦！我都忘记，不是她们太次，是我已经太强了。”

　　喵梦笑道。

　　“……”

　　喵梦说忘记，绝对是骗人的。

　　祥子很确定喵梦连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一刻钟忘记过自己已经到【非凡智力】的事情。她只是想被别人说出来。

　　海铃显然也意识到这点了。她摇了摇头，别向一边。

　　“能看到什么吗？”

　　初华在一边问。

　　“嗯……如果你要说人的话，能看到的不多。”喵梦说，“我看看角落那台……好的，机器人和活人的比例是17：1。”

　　“有员工？”祥子问，“在做什么？”

　　“在走来走去，扫描货物……哦，他现在在操作立体终端了。”喵梦说，“我录下影像。”

　　喵梦的瞳孔闪了闪。

　　她转回头，将脑机调整成了【外部人员可见模式】，放出投影。

　　祥子看到了一名员工。

　　他站在一台像是墙壁内嵌式的自动贩卖机一样的立体终端的旁边，操作着。

　　祥子将他的举动放大，再放大，并将镜头锁定到他操作的终端的液晶屏幕上面。

　　她看到这个员工是在将扫描到的编号登录到立体终端中，并为这些编号排列好日期和拍卖厅。

　　“有目标了。”

　　祥子说。

　　……

　　同一时刻。

　　Hello,Happy World！属地。

　　地面上方。

　　【米歇尔乐园】。

　　气球、花瓣、踩着单车丢球的小丑米歇尔熊。

　　吃着冰激凌、戴着米歇尔熊墨镜的年轻男女。

　　一直在拍照、吵吵嚷嚷的女学生们。

　　松开父母的手，拿着米歇尔熊形状泡泡枪跑来跑去的孩子。

　　人声鼎沸。

　　每个人看上去，都很高兴。

　　在【米歇尔乐园】里，人们总是可以什么都不想。

　　这里只有纯粹的快乐，而没有任何令人烦心的事情。就连游乐园的喇叭里，也只循环播放着Hello,Happy World！的歌曲。

　　它永远不会播报那些令人烦心、不安的内容。

　　比如税率上调问题。

　　比如交易所的情况。

　　比如哪条街道又发生了枪击案。

　　再比如，现在，【米歇尔乐园】外的市区广播，正在播报的内容。

　　“……Poppin'Party最近显然遭遇了大麻烦。”

　　“先是Morfonica撕毁了与她们的协议，然后，又是RAS公然袭击。”

　　“这样就到头了？”

　　“我们都以为不能再有更多了，但并非如此。”

　　“事态安定下来后，我们才得以审视当时更多的细节。”

　　“一台民用无人机拍到Hello,Happy World！的浮空车出现在CiRCLE，就在RAS袭击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

　　“Hello,Happy World！的浮空车停靠在CiRCLE，然后，没过多久，她们就走了。”

　　“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们。所以，最初，没有人发现这件事。这是因为她们没有在行驶的时候放歌——就像她们开live时那样——也是因为那个时候，BCPD在追逐RAS的车，行星们在【群星】乱作一团，而乐之城的街道上，还发生着暴力行驶事故——每天都会发生的那些事的翻版。”

　　“她们没有成为焦点。这一度让十八家电视台都觉得那是一个假信息，是又一个想红的民众使用AI修改了视频得到的虚假影像。但后来，更多地区的市政监控摄像头证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我们不应该问‘有多少乐队帮派牵扯进这次的事件里’了。我们现在应该问：有多少乐队帮派，没有牵扯进这次的事件里？”

　　“本台记者于事发后拨通了Poppin'Party话事人户山明日香的电话。”

　　“户山明日香拒绝为此发表观点。”

　　“我们至少知道了一点：户山明日香还在CiRCLE。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知道的线索。”

　　“因为Poppin'Party的领袖们：户山香澄、花园多惠、牛込里美、山吹沙绫和市谷有咲，全部都无法联系上了。”

　　……

　　仍是同一时刻。

　　地下黑市，某处。

　　以褐色与金色为主色调装潢的室内，排列着暖色调的家具。

　　红色、绿色和蓝色的气球扎在房间的角落里，构成装饰，这让这间奢华的房屋多了几分古怪的趣味性。

　　房屋间，有着面对面放置的两张勾有金边的法兰绒沙发。

　　一张沙发上，坐着Hello,Happy World！的领袖，【笑容攻势如潮】，弦卷心。此刻，她穿着华丽的洋装，拿着一杯白瓷红茶杯，正在细细地品尝。

　　她的身后，站着Hello,Happy World！的第六人，【熊之中的常识人】，奥泽美咲。

　　奥泽美咲就是米歇尔熊。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通常来说，她会在会面的时候穿上那件套装。

　　但今天没有。

　　今天，她穿着黑衣人的标准装扮：漆黑的西装，站在弦卷心身后。

　　而她们对面的沙发上，放着一台平板电脑。





第七百零七章 如何杀死一个AI（49w打赏加更）


　　会议室里，正是举办会面的氛围。

　　但奇怪的是，其中一方，却是通过平板电脑来进行交谈的。

　　如果要视频会面，就所有人都进行视频。如果不进行视频会面，就所有人都到场。这是基本的礼仪。

　　而现在这种行为，无疑是十分失礼的。

　　更不要说，是如此对待Hello,Happy World！的领袖了。

　　然而，弦卷心似乎并不在意。

　　弦卷心自然地品着茶。

　　站在她身后的奥泽美咲，平视前方。

　　而对面的法兰绒沙发上，平板电脑“沙、沙”地响了两声。

　　然后，她接通了。

　　“好久不见，心。”

　　从平板电脑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一个熟悉的，令人恐惧的声音。

　　那声音毫无疑问，是Poppin'Party的领袖，【非凡之星】户山香澄，发出的。

　　这个在乐之城少有的，比弦卷心更加有名的女人，在几天之前，还卷入那场在【群星】发生的大骚乱中。

　　POPY在那场骚乱中夺走了户山香澄本人的意识，并进入【群星】的赛博空间内游走，执行着命令——从【留下户山明日香】，到【执行完美之城计划】。

　　这些命令是Poppin'Party的领袖们给POPY下的。但人就是这样：她们会下一个命令——比如保护某个地方——然后再说“酌情通融”。

　　POPY知道这世界上的很多事。

　　从双响电容镭射枪的实战参数，到杀戮指令的制作方式。从如何运营大规模企业的资金流，到如何联系上帕西菲卡的网监。

　　但她不知道什么是“酌情”。

　　那是一种暧昧、没有标准操作规程、容易导致计划中的环节呈多米诺骨牌式崩溃的低效率决策建议。

　　而Poppin'Party好像因为这样，变得很不高兴。

　　Poppin'Party为POPY设置了一个拘束陷阱，而POPY踩中了它。

　　那之后，没人知道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这个户山香澄和POPY混在一起的产物，被关在了【群星】的赛博空间里。

　　因为那之后，就再没有她的信号出现在外部的网络里了。

　　然而。

　　此刻，她竟然出现在了Hello,Happy World！的属地里。

　　“香澄，你今天能说话了？”

　　心喝了一口茶，问香澄。

　　“今天对外通信稳定多了。”香澄说，“小明重新启用了【群星】的一部分信号发射架。连带着你之前通过CiRCLE的信道，往我的牢笼里面丢进来的这个【对讲机】程序，都清晰了不少。”

　　“那太好了。”心笑着说，“我已经等这次会面很久了。”

　　“我也等很久了。”香澄说，“我非常感谢Hello,Happy World！的救援。你们刚刚前来丢入这个程序的时候，我‘关停’了，没有了意识，没有办法立刻道谢。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找道谢的机会。”

　　心在对面挑起眉毛。

　　“我无法去想象没有实际发生的事情，因为那实在有太多种的可能。”香澄说，“不过，在我和Poppin'Party的诸位在【群星】里起了些许纠纷的那天，如果不是Hello,Happy World！出现，我肯定无法像现在这样，保持这个样子。”

　　“说到这个，我还挺好奇的。”心向前探出身体，说，“你们那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我去的时候，【群星】的虚拟空间，简直就像是被五级飓风席卷了的海岸。”

　　“Poppin'Party炸掉了【群星】的赛博空间。”香澄说，“那次爆炸引发了一次数据冲击，让我短暂地停机了。”

　　“我成功重启，并为了自保，‘限制’了同样在赛博空间里的Poppin'Party成员。”

　　“不过，我很快发现，她们留了一手。”

　　“她们在我停机的时候，做好了我脑机的分离。”

　　“她们把我的脑机的所有交互口都锁死了。我的脑机变成了我自己的囚笼。”

　　香澄说。

　　“有意思。”

　　心说。

　　她饶有兴致地听着，并问：“那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你被投进了虚空。”

　　香澄说。

　　她说着很恐怖的事，但心情很平静，并没有起伏。

　　“人要有眼睛，才能够看到外界。要有耳朵，才能够听到声音。要有皮肤，才会有触感。”香澄说，“尽管现在，我们可以做到不要这些接收器，也感觉到这些知觉，但我们至少需要大脑上对应的皮层，来接收信号。”

　　“而我的这些接收信号的部分——包括生理信号和电子信号——都被锁死了。”

　　“处理器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存在的。它被接入某一个程序，然后运行。”

　　“从生理人的处理器——大脑——处理呼吸、心跳和器官的运行，到AI的处理器处理接入它的每一个程序。”

　　“在处理事的时候，我们才存在。”

　　“而什么都不处理的时候，我们实质上，就是不存在的。”

　　“不管是人，还是AI，都是这样。”

　　香澄说。

　　“与建【黑墙】几乎相同的做法。”心说，“隔绝AI？我感觉我听到了杀死一个AI的办法。”

　　“我不认为Poppin'Party是要杀死我。”香澄平静地说着这些，“以我对她们的认识，她们是想要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把我先关起来。”

　　“有点像是强制入睡、人体冷冻、人工植物人……”

　　“户山香澄和POPY，我与我，现在一心同体。而Poppin'Party的成员想要分离我们。”

　　“在她们醒来——户山明日香成功把她们从赛博空间中打捞上来后——这件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的话。”

　　心在对面笑了。

　　“听上去，我被形容成‘意外’了。”心说。

　　“一次好的意外。”香澄说，“我所有的接收信号部分，都被锁死了。但你到来，并往我全部关停的系统里，丢入了能够跟你通话的【对讲机】程序。”

　　“如果我早知道你的情况，我想我会多给你发点东西。”心说，“这太无聊了。我会给你自动生成的数独，和国际象棋的棋盘。”

　　“不，这已经足够了。”香澄说，“就像我说的那样，我在处理事的时候才存在。而这个【对讲机】，就是那件事。”

　　“它让我存在了。在那次【群星】的混乱之后。”

　　香澄说。

　　“听上去，我做了很了不起的事。”

　　心笑道。

　　“我没有想那么多！”她说，“你给我发了一封很有趣的邮件。我过去，只是想跟你聊聊它而已。”





第七百零八章 女皇+恶魔


　　“如此看来，是我自己救了自己。”

　　香澄的声音从平板电脑中传出。

　　“我发出那封邮件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说，“我只是在完成了上一个计划后，进行下一个计划而已。”

　　心笑了笑。

　　她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一张立体投影便从她戴的腕表中投射出来，显示出了她的个人邮箱界面。

　　界面上显示的是【户山香澄】的账号发给【弦卷心】的账号的那封邮件。

　　标题是《关于今后的合作》。

　　有一个附件。

　　附件是《完美之城-大AI共联多点位脑机辅助区域统筹管理计划》。

　　“很有意思的计划。”心笑道，“上次我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还是都筑女士的《乐之城-大东京圈收缩计划》。”

　　“我的计划比不上都筑女士。”香澄说，“乐之城计划在投入执行前，完成度就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我到现在，都只不过是在追寻她的脚步。”

　　“嗯～？有意思的程度上，已经一致了哦？”

　　心笑着说。

　　“说了那么有意思的提案，你要是就这么消失，让人听不到后续，我可太着急了。”她说，“所以呀，听到你们那里出事，我就赶紧过去了。”

　　“好像意外帮到你了。”她又眨了眨眼睛，“嘛，能帮到人，当然更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了！”

　　“想要后续，意思是，我在邮件里提出的请求得到了同意，对吗？”

　　香澄问。

　　“那当然。”心轻巧地说，“毕竟，这听上去是那么有意思的事情！”

　　“哈哈……你可是说，要建设‘完美之城’啊！”心笑道，“一场嘉年华邀请了我，而我怎么能够不参加呢？”

　　心背后的美咲轻微地摇了摇头。

　　不过，她看上去并没有要阻止心的意思。

　　想来，是心在这之前，就和美咲，和Hello,Happy World！的所有人，都沟通过了。

　　而Hello,Happy World！遵从了心的意图。

　　这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本来，她们就是聚集在心的身边而行动的。

　　比起“有价值的事”，“有意思的事”，才是她们追寻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有价值的，除了快乐。

　　美咲是她们之中对这个理念认可度最低的。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是Hello,Happy World！的一员……

　　……或者说，她也是被名为“弦卷心”的领袖吸引的一员。

　　“那么，现在既然信号条件这么好了，差不多了该给我了吧。我的入场券。”心说道，“我已经要等不及了。”

　　“我明白了。”香澄说，“我会口述关键代码。”

　　“太好了。”

　　心笑道。

　　……

　　机械质感的声音在Hello,Happy World！的会客室内流淌。

　　香澄的声音，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像机械音。

　　她说话的语速变得极快。

　　这语速不是给人类听的，而是给机械捕捉的。

　　字符保持着音节能够捕捉到的标准滑过，黏在一起。

　　语调又平又稳，咬字也没有起伏。

　　声音流淌着。

　　听起来，像是香澄正在唱歌，又像是正在诵经。

　　不过，也许的确可以这么说。

　　在这个时代，长代码本身和经文并的差异缩小了。

　　它们同样难懂，同样起到某些当事人确凿无疑地会发生的作用。

　　而两者的区别，仅仅在于前者的影像是能够被量化的。

　　而后者，虽然如今有很多教派在试图证明它们在抑制赛博精神病上的作用，但终究没有一家机构，给出过合理的保证。

　　至于歌……

　　在乐之城，歌早就已经算是一种作用于精神的代码了。

　　心坐在香澄的对面。

　　她操作着自己的脑机。

　　心接受那些香澄念出的代码，然后，把它们录进自己的系统。

　　执行。

　　可视化界面在心的身前改变，蓝绿色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看起来，就像是现在这间房间里，正在执行一场仪式。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弦卷心】的身份信息被调出了。

　　无数的人想要它，又有无数的人追逐它。

　　无数人想要、却无从获得的这个身份，此刻就像一份普通的身份信息一样，被调了出来。

　　然后，这份昂贵的身份信息上出现了裂缝。

　　就像是有风从脑机界面里穿过。它轻飘飘分散，变成闪亮的数据块。

　　香澄曾经对好几个人做过这种事。

　　美竹兰、仓田真白、Oblivionis。

　　她们抵抗，并且，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不过，弦卷心没有抵抗。

　　甚至是，自己亲手做出了改变。

　　因此，这之中没有痛苦，只有平静。

　　【弦卷心】的身份信息，再次慢慢重聚。

　　它变成了一张红蓝双色的牌。

　　牌面上，一名身着蓝色长袍、手握武士刀的白发女性抬着头，闭着眼睛。

　　她站在一片红色的彼岸花丛之中。脚下，有着一颗黄铜色的、高改造人的头颅，

　　这张卡牌最下方的正中，一行熟悉的、飞扬闪烁着的图标构成了大字：

　　【女皇】。

　　在这张塔罗牌出现后，另一份身份信息的资料被调出了。

　　那是【Hello,Happy World!】的乐队帮派资料信息。

　　它同样解离，闪烁着，变成了一张赤红色的塔罗牌。

　　跟上一张的平静和慈爱相比，这一张的风格，产生了180°的变化。

　　牌面上，是一个高度改造的赛博人。

　　他的整张脸占据了所有的牌面。

　　上半脸已经只剩下大大小小的、猩红色的眼睛了。这些眼睛放着令人不适的红光。

　　而下方，干瘪的嘴部咧开，露出了病态的、人的齿结构。

　　这张卡牌最下方的正中，就连闪烁的大字，也那样令人不安：

　　【恶魔】。

　　两张牌旋转着。

　　【恶魔】围绕着【女皇】。暴戾的红色围绕着平静的蓝色。

　　并不协调，又仿佛理所当然。

　　如同在歌唱，又如同在朗诵的声音，停下了。

　　“完成了。”

　　香澄说。





第七百零九章 适合


　　“嗯～”

　　心伸了一个懒腰，仿佛从梦中苏醒。

　　“完成了？这没什么感觉啊。”

　　心眨了眨眼睛，说。

　　她打量着面前的两张牌。

　　“【女皇】和……【恶魔】，啊。”她说，“竟然是这两张吗？”

　　“它们由程序根据算法评估。这是最适合的。”

　　香澄说。

　　“诶～”

　　心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们。

　　“我不是很喜欢，因为它们不是黄色的。”心说，“但是，还行啦。”

　　“心，你能接受，我很高兴。”香澄说，“如果你说‘不喜欢’，我会给你换一套。”

　　“那倒也不必。”心说，“毕竟，后续才是重点。”

　　“我会期待的。”她说，“还要等多久？”

　　“不会很久。”香澄说，“小明在尝试跟我接触。她以为我没有醒，所以，指标限制线设得过低了。我想，我很快就能够继续计划。”

　　“这个计划本来可以更快的，不过，遭遇了一些阻碍。”她说，“不过，也没关系。我会用原来的方案。”

　　“这样啊～”心说。

　　心虽然说了很感兴趣，但却没有说要帮忙。

　　香澄那边，也没有指出这点。

　　香澄继续说了下去。

　　“我能感觉到Poppin'Party的成员们还在这里。跟我在相同的地方。”香澄说，“等我接触到她们，一切都会变得很快。”

　　“接触？”

　　“一种说服。”

　　“哪种说服？”心笑道，“口头的，还是电子的？”

　　“都有。”香澄说。

　　“那我就期待你下一次来找我了。”

　　心说。

　　“我会尽快的。到时再见。”

　　香澄说。

　　嘀。

　　香澄结束了通讯。

　　她的信号从平板电脑的界面上离开。很快，那里显示出“无信号”的指标。

　　“嗯～”

　　心没有立刻起身。

　　美咲看着心，而心还看着那些牌。

　　她打量着它们，让它们在她的指尖上旋转。

　　“完美之城，吗。”

　　心看着这两张塔罗牌，自言自语。

　　“美咲。”

　　心说。

　　“那看着还挺不错的，不是吗？”

　　“完美之城？”

　　美咲问。

　　“那也不错啦。听上去，在搭建的时间点就会很开心了。”心说，“是香澄的话，万一真的能弄起来，又是另一种开心。”

　　“不过～”她说，“我现在不是说这个啦。”

　　心挑起眼角，看了一眼对面。

　　无人的沙发上，平板电脑孤零零地放在那里。

　　美咲也看了一眼那儿。

　　“那是指户山香澄吗？”美咲问，“还是说，Poppin'Party的AI，POPY？”

　　“香澄是也很不错啦，不过，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心笑道。

　　“是说POPY啦，POPY。”

　　心说。

　　“性能真不错啊。讲话也很有意思。”

　　她说：

　　“美咲，我们也弄一个怎么样？”

　　欸。

　　在笑着的心的背后，美咲因为这句话中包含的信息，而皱起了眉头。

　　……

　　【录入：编号：Y7531-三号厅 第三场14：00】

　　【录入：编号：X2190-四号厅 第三场14：00】

　　【录入：编号：L1098－四号厅第三场14：00】

　　【……】

　　地下黑市。

　　仓库。

　　字符在立式终端上流动。

　　立式终端旁边，喵梦俯下身子，敲打着虚拟键盘。

　　啪。

　　在进行比对之后，她打下一个键。

　　“录入完成了！”

　　喵梦说。

　　“L1098，四号厅 第三场，今天14：00。”她回头，说，“到时候，会有场运车来接这台【科尔比幽冥犬】！”

　　“场运车的配置，和送我们进来的场运车是一致的。”

　　一旁，初华在望风的海铃下方，按着脑机，说。

　　她确认着能够看到更远的仓库内部情况的监视线路。

　　这条监视线路，正是喵梦先前看的那条。

　　不过，在要操作立式终端后，她就把它转给了初华。

　　“还有三个小时。先藏在【科尔比幽冥犬】内部，通过场运车进入拍卖后台。然后，再通过后台去宾客等待区。”

　　祥子走在仓库的过道之间。她说。

　　“货物会比人员更早入场。抓住这个时间差。”

　　祥子说。

　　她一边说，一边左右张望。

　　她在找一个东西。

　　而且很快，就找到了。

　　祥子走向一个板条箱子。

　　板条箱子的编号是【O7029】。

　　方才，四人从远处谨慎地过来，避开了Hello, Happy World！的操作人员。

　　然后，喵梦就接入了立式终端。

　　而那台终端，不仅仅有登录货物的功能。

　　Ave Mujica的四人发现，终端可以查询已经被登录的货物的情报。

　　于是，祥子先通过它，搜索了已登陆物资的情报。

　　然后，她找到了一件货物。

　　那件货物里面，有着Ave Mujica一行人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

　　祥子又绕过一排货架，停在了板条箱子的面前。

　　这里距离终端稍微有些远了。不过，仍然在可视范围内。

　　祥子伸出手。

　　她打开了板条箱的上盖。

　　混杂着熏香的味道从板条箱内涌出。

　　祥子看向箱内。

　　箱子里，放着层层叠叠的正装。

　　西装外套、制服外套、长裙。

　　以深色为主，面料很好，都是正式场合上会看到的高级款式。

　　很好。

　　祥子想。

　　初华、海铃和喵梦都是仓促前来，没有得体的服装。而初华和海铃的衣物，更是已经变得很糟糕了。

　　祥子是四人之中唯一穿着正装的人。

　　不过，经过了这么多天在恶土上的漂泊，她身上的正装，也不再能说是一个参加黑市拍卖的上流人士身上应该有的衣物。

　　祥子本来想，如果凑不够衣服，就只能靠说辞应付过去。

　　但现在，衣物的问题解决了。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祥子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件燕尾礼服。

　　长长的燕尾下摆拖曳着，从箱内滑出。

　　这时候，有一些零碎的衣物被牵扯，落在了地上。

　　“……”

　　祥子看到，那是几张黑色的面具。

　　不透光材质，用来遮蔽脸上的义体。在严肃的场合，偶尔会看到有人佩戴这种礼节性的面部装扮。

　　轻响引起了另外三人的注意。

　　不光是祥子、喵梦、海铃和初华也都看到了。

　　喵梦轻轻地吹了声口哨。

　　“我们就是适合面具。”

　　她说。





第七百一十章 受邀嘉宾


　　Hello,Happy World！属地。

　　地下黑市。

　　会场。

　　氛围灯的条带镶嵌在过道内部，璀璨闪烁，宛如星河流动。

　　金色的吊灯闪烁柔和的光芒，为黑金双色的室内装潢镀上钻石般闪耀的光芒。

　　室内流淌着纯音乐。

　　是Hello,Happy World！的歌。

　　不过，放慢了速度，从欢快变为柔和。

　　走廊上，装饰的不是电子画，而是装在木制画框内的布面绘画。

　　这些是在艺术博物馆里也看不到的珍品。

　　它们的艺术价值，能让任何一个懂行的鉴赏家大为震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天然合成物香水与红酒的香气。

　　两者融洽地糅合在一起，嗅觉指标被调节得恰到好处。

　　厚实、柔软，踩在上面，也听不到脚步声的大厅地毯上，来宾们已经到了。

　　有些人戴着华丽面具。

　　另一些人则没有，露出了他们真实的脸。

　　副市长、银行家、交通系统话事人。

　　大多是只要用脑机一扫，就能够辨认得出的名人。

　　这些人身着华丽的晚礼服，或西装革履。

　　他们进入大厅的中央。

　　一些人继续往前，进入拍卖会的房间落座。一些人在大厅的酒水供给处附近停下，三两交谈。

　　大厅周边。

　　黝黑的通道隐藏在屏风、装饰画和围挡折角之间。

　　它们分别通向不同的区域。

　　有的是拍卖会场。

　　有的是仓库。

　　还有一些，并不能为外人所知。

　　而通往仓库的道路旁，一名戴着墨镜的黑衣人站在那儿，进行着守卫。

　　他看着场中逐渐到来的宾客们。

　　忽然。

　　“……？”

　　这名黑衣人听到微弱的电波噪音。

　　紧接着，他听到侧面传来就像是有火花擦着那样，噼、啪，轻微的声响。

　　黑衣人将头转向侧面。

　　在义眼中，他看到在他的右侧，贴墙的位置里，出现了一个异常能量点位。

　　不近不远，在角落里。

　　是有线路故障？

　　中继器坏了？

　　“……”

　　吱、吱。

　　黑衣人收缩瞳孔内的微距摄像头，对异常点位进行扫描。

　　吱……

　　红色的扫描条在眼眶中流动。

　　扫描缓慢地进展。

　　片刻后，完成了。

　　果然是中继器。

　　跟部分监控摄像、大厅灯路有关的一台中继器，冒出了些许的火光。

　　黑衣人启动了中继器的自检修程序。

　　吱……

　　这次甚至比扫描还要快。

　　中继器很快，就呈现出了绿色的【无故障】字样。

　　“（临时跳频导致的小异常。）”

　　黑衣人想。

　　他将头转回来。

　　这时候。

　　“……”

　　他注意到，有四位宾客，已经来到了距离他的通道很近的位置。

　　或者说，已经走到了通道的【禁止外部人员进入】拦截线内。

　　是一名金蓝色头发的女性，和三名身材高挑的女性。

　　每个人都穿着正装，戴着黑色的面具。

　　她们好像是从右侧走过来的。此刻，正在观赏附近墙上的画作，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踏入了拦截线的范围之内。

　　“里面不能进。”

　　黑衣人出声提醒道。

　　“啊。”

　　站在最中间的那名金蓝色头发的女性转过头来。

　　她看了一眼附近的拦截线，露出惊讶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抱歉。”她说，“我们只顾着欣赏了。巴洛克风格的油画，落笔总是十分惹人眼球。”

　　女性点头。

　　然后，她和周围的三人一起返回了大厅之中。

　　……

　　“呼！”

　　终于进入了大厅，喵梦扯了扯自己的领子。

　　原本被白色的环扣扣得严严实实的颈部松开了，露出了下面一闪而逝的【灵境】电子纹身那流动的线条。

　　【灵境】的光正渐渐变得黯淡。

　　但仍能够从颈部冒出的些微白烟中看出，它方才启动过的痕迹。

　　“穿着正装用【灵境】，就是铁板烫自己。”喵梦说，“我还以为走【监控摄像探头－中继器－自发接入影响】的简单三步线路运算量不会那么大——Hello,Happy World！的ICE，还是够麻烦的！我下次用，一定要泡在冰水浴缸里。”

　　“把领子扣好，监控摄像探头已经恢复了，小心扫描。”

　　祥子说。

　　她走到喵梦旁边。

　　“给我一个人员信息扫描图像。”

　　祥子对喵梦说。

　　喵梦微微一笑，向背后伸出手。

　　她的掌中端口给祥子递了一份投影。

　　那是一张可视交互界面。

　　上面，显示出了喵梦在进入时扫描出的，在酒水区驻留的人员的名字。

　　乍一眼看上去，有不少《乐之城新闻》上曾出现过的熟人。

　　“人很多哦。BCPD的警务总长也来了。”喵梦说，“看来，就算乐之城被毁灭了，这儿也不会被取缔。”

　　祥子扫了一眼，背住了那些信息。

　　祥子挥手，把可视交互界面关掉了，向前走去。

　　“Timoris，Doloris，警戒周围。”

　　她说。

　　然后，她向着酒水区走去，并自然地从旁边的吧台上拿起了一杯香槟。

　　乐之城大型建造企业继承人。

　　网络安全专家。

　　生物技术专家……

　　祥子确认着刚才看到的，宾客的身份。

　　然后，她将目光锁定在了几个正在交流的人上。

　　“上次谈好的融资，能再想想办法吗？”

　　一名穿着旧西装的中年人，正在同附近的两名穿着新西装的中年人交谈。

　　“我现在很需要那款项……对，就是，项目没有办法顺利进行……乐之城最近的资产重组，对我们影响很大……”

　　前者试图说服。

　　他表现出了十足的“交谈”意向，后两人并没有露出打算接话的表情。

　　“我们的股价也很危险。”他们说，“先前虽然谈过，但这种事也要根据我们自己的情况而定。不好意思，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被拜托的两名中年人离场了。

　　“……”

　　而前者被留在了原地。

　　他愣了一会。

　　片刻后，他离开了，靠到桌边，喝下了手上的酒。

　　在不少人都往拍卖场里走的情况下，这名男人背对着拍卖场和大厅的大钟，一点也没有注意时间的意思。

　　“……”

　　祥子走到了他的身后。

　　“您好。”

　　她说。





第七百一十一章 能否抓握的东西


　　中年人因为这突然出现的搭话声愣了一下。他转过头。

　　他看到祥子对他微笑。

　　“上田先生，您好。”

　　祥子对姓上田的这名中年人微微举杯，说。

　　“……您好？”

　　上田疑惑地回应。

　　他并不认识眼前的人。然而，眼前的人却叫出了他的名字。

　　并且，看出了他的疑惑。

　　“您是多维合成纤维的上田先生，对吧？”

　　祥子微笑着。

　　“我是实发企业的渡边。”

　　祥子说了一个假的姓氏。

　　“去年年底，我们在企业合作会议上见过一面。”

　　她说。

　　“啊……”

　　企业合作会议经常开，上田并不会记得每一个跟他打过招呼的人，也不会记得他跟哪些企业进行过交涉。

　　而且，那个时候，虽然企业的形势已经不太妙了，他还勉强靠着自己过去的家底拖着，情况并没有太糟——所以，跟他交涉的人很多。

　　这让他更难记住每一个人的脸。

　　“啊，啊啊。”

　　上田含糊了一下。

　　他当然含糊，因为祥子根本就没有参加过那个会议，也没有跟他见过。

　　祥子会知道他的名字和他名下的企业，只是喵梦扫描并对比数据库的结果。

　　数据库里有新闻，而新闻里有企业的名字、企业家的名字，和他们的照片。

　　隐私权是很昂贵的。而小企业的老板并不能拥有它。

　　“上田先生，最近在忙融资的事情？”

　　祥子看了一眼先前两人离去的方向，同上田寒暄道。

　　“让您见笑了。”上田说，“最近，弊社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

　　“我很遗憾听到这件事。”祥子说，“最近大家都是这样。自从乐之城出现资产重组需求后，大家都很难过。”

　　她看向前方。

　　在场地的进口处，仍有陆陆续续的人员从场馆外入场。

　　他们将他们金色的请柬递给在门口的黑衣人，并以此换取参与拍卖会的号码牌。

　　“不过，上田先生，您至少还被邀请来参加这场拍卖。这说明您的资产通过了评估，说明Hello,Happy World！认为，您还能盘活企业，并重新回到原来位置，不是吗？”

　　祥子对上田说。

　　“我今天是和我的合作伙伴一起来的。”祥子说，“她们过去也是黑市的常客，但现在，已经不再收到邀请函了，只能够拜托我将她们作为协同人员带入场地，和我一起进行交易，买下能够救命的拍卖品。她们的产业已经不再被Hello,Happy World！所认可了，但您的还行。这是好事。”

　　“哈哈。”

　　面对祥子的吹捧，上田苦笑。

　　“要我说，是您的合作伙伴比我强。”上田说，“她们至少还能拿出钱购置物资。”

　　“您不是来购物的吗？”

　　“说来惭愧。我不是来购物，而是来进行融资交涉的。我知道良平商厦的人今天会来，而他们先前一直拒绝跟我就融资问题洽谈……不过，你也看到了，就算堵住了，也没有办法谈妥。”

　　上田抬起手。他的手中，拿着【871】号的拍卖号码。

　　身旁，祥子转动酒杯里的酒。

　　“这样啊……上田先生，我有个提案。”

　　酒面上倒映着祥子的脸。

　　“其实，我虽然为了商务往来，答应了合作伙伴的需求，但我仍在担心今天的活动。”祥子说，“要跟她们共享交易牌号，就意味着所有的资金流动都要走我的卡，而她们的资金在交易完成后才会以私人渠道给我。我担心她们可能刷下过高而无力偿还的金额。”

　　“如果我们能分开拍卖，我就不用继续担心了。”

　　祥子说。

　　“上田先生，您说您没有采购的打算。既然如此，请问您有意向把您拍卖号码转让给我吗？”

　　“这……”

　　上田略有犹豫。

　　这时候，有东西碰到了上田的手腕。

　　祥子在手心里出示了一张灰卡。

　　“我会为此支付一点点金额。”祥子微笑道，“我知道，这些钱肯定无法跟您需要的庞大融资相提并论。”

　　“不过，我想，也许您也认为，金钱是从细微的地方开始累积的呢？”

　　……

　　祥子在吧台区，和上田谈着话。

　　片刻后，两人交易了某些东西。

　　然后握了手。

　　看上去，他们达成了合作。

　　海铃站在人群中，看着祥子。

　　“你觉得那是本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海铃忽然说。

　　“什么？”

　　海铃身边，喵梦正以手掩嘴，吃着长桌上的小蛋糕。

　　被突然询问，她含混不清地问。

　　她没有扭头看向海铃，只是看着眼前的桌面。

　　“祥子的行动。”

　　海铃说。

　　“指挥、行动、交涉。”海铃看着祥子，说，“跟我们说‘需要准入号码’，然后组织起行动。组织的方式，跟之前也一样。”

　　“她说她想拒绝原来的行事方针，并对未来‘没有答案’。但到头来，还是继续这样行动。”

　　海铃说。

　　喵梦也看了一眼祥子的方向。

　　“是吗？”喵梦说，“那算是必须的行动吧。”

　　“轨迹就是由无数的‘必须’连接在一起的。”

　　海铃说。

　　“到头来，还是跟从前一样。”

　　“初华让我睁开眼睛，也让祥子睁开眼睛。”

　　“但睁开眼睛以后，又怎么样呢？”

　　“……”

　　“祥子没有别的路径走了。她只会摇摆，然后回到原来的道路上，然后再摇摆。”

　　海铃说。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的。”

　　“每次都一样。”

　　“一切最终都会回归到原来的状态，什么都得不到。”

　　“乐之城的一天，能够发生这个世界上所有你能想象到的事，和你想象不到的事，却不会发生新鲜事。”

　　“祥子也在像乐之城，和乐之城里的每个人一样，陷入这个循环之中。”

　　“是吗？”

　　喵梦说。

　　海铃点了点头。

　　喵梦看了海铃一眼。

　　“我以为你会生气。”

　　喵梦说。

　　“这事情发生太多次了。”

　　海铃说。

　　海铃深深地呼吸。

　　“我站在【填海新地2期】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废墟上的时候，我看到祥子在深夜里犹豫的时候，我被初华敲了脑袋的时候，我听到祥子说她其实想要跟所有人一起活下去的时候。”

　　“我只有一种‘啊，果然，变成了这样’的感觉。”

　　海铃看着前方，说。

　　“就像是几年前，我站在警务局里的感觉那样。”

　　“想要改变的，到头来，发现终究是无法改变。”

　　“想要去的地方，总是不在我能看见的道路前面。”

　　“我用力伸出手，然后握住了沙。”

　　“每一次。”

　　“……”

　　喵梦撑着面前的桌面，沉默了一小会。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我想酒精可以。要来一杯吗？”

　　喵梦说。

　　“我任务中不喝酒。”

　　海铃笑了笑，说。





第七百一十二章 拍卖和歌剧的异同点


　　喵梦和海铃结束谈话之后，并没有沉默太久。

　　因为祥子很快从酒水提供点处返回了。

　　她向着两人走来，擦过喵梦身边。

　　祥子没有喝香槟。

　　她把它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给你。”

　　借着那个动作，祥子将【871】号的拍卖号码塞进了喵梦的手里。

　　“把Doloris叫回来。我们进去了。”

　　祥子说。

　　“噢。”

　　喵梦说。

　　她在脑机中呼叫了初华，又看了看旁边的海铃。

　　海铃就像刚才的谈话都没有发生过那样，自然地履行着守卫的职责。祥子向前走去后，她也随之跟上，并确认着周遭的情况。

　　“（这家伙的【镇定】是不是到7了？）”

　　喵梦想。

　　喵梦快走两步，跟在她们后面。

　　她交替盯着海铃和祥子，试图对比出她们态度的异同。

　　然后，她就看到了祥子皱起的眉头。

　　“怎么了？”

　　祥子侧脸，问。

　　“啊，没什么。”

　　喵梦说。

　　她收回视线，注意力终于回到了手中的拍卖号码牌上。

　　喵梦眨了眨眼睛。

　　“我拿……等等。”她说，“给我？”

　　身旁，祥子点头。

　　持有拍卖号码牌的人才有资格叫号。

　　喵梦没有参加过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不过，她也不是起步就有那些昂贵的超梦摄制设备。乐之城中间人组的临时拍卖局，她刚当上超梦制作人的时候参加过不少。这种道理，她自然知道。

　　也就是说，谁拿着号码牌，谁说了算。

　　这种东西，一般不都是祥子自己拿着吗？

　　“……终于轮到我做老大了？”

　　喵梦诧异地盯着祥子，问。

　　祥子瞥了喵梦一眼。

　　她点了点自己的脑机。

　　“进场要给号码牌登记卡和地址。”祥子说，“我脑机坏了。你去弄。”

　　祥子说着伸出手。

　　她毫无预兆地握了喵梦的手。

　　这把喵梦吓了一大跳。

　　不过很快，喵梦就发现，祥子只是在自己的手里塞进了一张灰卡而已。

　　三人随着身边的人们一起向前走。

　　她们绕过装潢良好的楼梯。

　　初华从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她跟在了喵梦的后面。

　　三人变成了四人。

　　她们一起走向黑市的深处，并最终，进入了一间标有【四号厅】标牌的房间。

　　房间入口处，有黑衣人正在进行拍卖号码牌的查验。

　　这次终于是喵梦走在最前面了。

　　她对着黑衣人微笑了一下，拿起手中的牌。她出示灰卡，并登录了一个Morfonica属地内的地址。

　　那并不是Morfonica的直接管辖建筑，不过，Morfonica的鳞粉在那附近有着眼哨点位。

　　黑衣人核查了卡里的金额。

　　然后放行了。

　　Ave Mujica的四人从黑衣人身边走过。

　　穿过弯折、黑暗的走廊，后方，拍卖会场显露出了它的样貌。

　　这里是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会场。祥子曾想过，这里可能会布满灯带和灯球，就像是Hello,Happy World！在地表上的【米歇尔乐园】那样，充斥着绚烂的彩光。

　　但并没有。

　　拍卖会场笼罩在黑暗里。

　　祥子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歌剧院的院厅。

　　深红色的沙发软座椅在阶梯状的室内排开，隐没在无光的环境里。

　　它们如同贝壳一样，向着四周辐射。

　　而贝壳的中心，则是打在拍卖台和拍卖台后方的展示区的唯一光源。

　　已经零星有人坐在这片场地里了。

　　不过，黑暗笼罩着一切，难以看清她们的脸。

　　“（喔。）”

　　喵梦小声地叫了一声。

　　因为她下意识地开了扫描，然后发现场地内启用了防止针对拍卖品的非法骇入行为而设置的区间ICE。

　　这种ICE防火墙，能够让参加者只能够使用进行规定的几项合法操作，包括查阅拍品的信息、以及报价。

　　“（竟然真的是正经拍卖会场。）”

　　喵梦在前方小声说。

　　“（我还以为这里面会站满米歇尔熊，然后让我们坐在它们的臂弯上啥的。）”

　　她说。

　　“（……）”

　　海铃对此沉默。不过，她往喵梦那里看了好几眼。

　　而走在最后的初华，感想则更加质朴。

　　“（我第一次知道我过去截下的东西原来是去哪里。）”

　　她说。

　　“（Doloris，你的感想真有点吓人了。）”

　　喵梦说。

　　四人慢慢地进入场地后方。

　　随后，她们也在黑暗中落座了。

　　身后，零零星星，有其他的人也通过同样的流程进入。

　　室内正在被慢慢坐满。

　　随着人员的入场，14：00临近了。

　　室内的灯光变得更暗。

　　“这个。”

　　入口处，褐色的长发飘动。

　　“登录完成了。”

　　黑衣人说。

　　“谢谢。”

　　长崎素世回答。

　　她拿着她的号码牌，点了点头，同样进入了【四号厅】。

　　而这个时候，灯光变得很细，只剩下了窄窄的一条。

　　要开始了。

　　素世走了几步，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很快，灯完全暗了。

　　黑暗只过了几秒钟。当灯再次亮起的时候，拍卖台上，站了一个人。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黑衣人。

　　不过，他的头上戴着小型的米歇尔熊头套。

　　这让他看上去比起一个拍卖员，或是一名黑衣人，更像是一个游乐场工作人员。

　　“四号厅 第三场。现在开始拍卖。”

　　他说，并敲了敲手上的拍卖锤。

　　背后，升降台缓缓抬出货物。

　　“第一件藏品是来自昆士兰的强度+6的【地狱犬】魔偶。”拍卖员说，“克伦迪瓦制造，良好的……”

　　“（L1098。记得拍。）”

　　祥子低声对身边的喵梦说。

　　她双手环抱，靠到深红色沙发的靠背上，闭上眼睛。

　　“（欸……老大，你不看吗！？）”

　　喵梦惊讶地歪头，并问。

　　“（他们给的资料都是通过扫描获取的。）”

　　祥子微微睁眼，说。

　　“（我的脑机无法使用，看不到。）”

　　然后，她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七百一十三章 有时候相信


　　【0%】。

　　起初，眼前是一片漆黑。

　　紧接着，黑暗里有了星星点点的光。

　　熟悉的车流从脚下穿过，在霓虹灯的夜里向前飞驰。

　　天桥上，只有车流经过的声音。

　　椎名立希站在桥上。

　　她看着前方。

　　她的身前，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正在往天桥的那边走去。

　　“灯。”

　　立希出声。

　　那个女孩停下来了。她转过了身。

　　是高松灯。

　　她站在立希的身前。

　　黑夜里，灯褐色的眼睛反射着车流的灯光。

　　“我喜欢灯的歌。”

　　立希说。

　　立希平静地看着灯。

　　“能跟你再次一起组乐队，我很高兴。”她说，“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这么说。”

　　立希转过身。

　　她在身后看到了另一个“椎名立希”。

　　那个年轻的自己刚刚开口，准备说出接下来要说的话。

　　立希盯着这个自己的脸。

　　然后，那张脸渐渐变得模糊。

　　一切开始失真。

　　周围的霓虹灯和车灯像是在夜里融化，不同颜色的光糅合在一起，形成了暧昧不清的光晕。

　　立希站在这些暧昧不清的光晕里面。

　　她等待着。

　　周围的声音开始改变。

　　从车辆穿梭的声音，变成人员走动、有人低声说话的低沉的嗡嗡声。

　　……

　　【15%】。

　　光晕开始慢慢地成型，锐化。

　　立希不再站在夜晚的天桥上了。

　　她现在站在CiRCLE的乐队等候区，站在楼道里。

　　身边，原本流动的车影，变成了熙熙攘攘地挨着彼此的乐队人的人和乐器的影子。

　　“刚刚，那两个人丢了东西。”

　　灯站在消防通道的边上。她看向打开的门内部，说。

　　“……等等！”

　　立希听见身后传来自己的声音。

　　立希伸出手。

　　她的手抓住推开消防门离开的灯的手腕。

　　然后，立希的手穿过了灯的手腕。

　　接触到了数据，而没有合适的触觉指标。灯从手腕的部分开始融化。

　　这些景象也成了层叠的虚影，在立希的面前前后跳跃。

　　立希看着自己的手。

　　她看着那些因为接触到自己的手，弹出【数据缺失】字样的数据块。

　　“（已经这么久了，还是没办法适应脑舞治疗啊。）”

　　立希想。

　　立希知道灯的手是抓不住的。

　　但每一次，她都还是会伸出手。

　　……

　　【40%】。

　　场景再次开始转变。

　　景象变得雾蒙蒙的。

　　环境里似乎有了水汽。立希感觉到那些水汽依附在她的皮肤上，一切都是潮湿的。

　　环境在摇动，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大叫。有机械的声音。

　　“……”

　　立希抽回了那只手。

　　她触碰了她的脑机。

　　蓝色和绿色的进度条在面前弹出，飘浮在空中。

　　立希拖动进度条上的指示板。

　　沙沙。

　　周围的场景响着，聚拢又分散。

　　面前的那些场景散开了。

　　在素世提供的精神拮抗类药物的作用之下，立希的检测指标已经足够稳定了。

　　但她仍然不希望去看这段。

　　据说，脑舞治疗最好的状态是全面接受。

　　而且，关键刺激点位更要多次接受，进行脱敏。

　　这样才能够更好、更快地康复。

　　但立希拒绝这治疗方式。

　　立希本来就很抗拒接受脑舞治疗。

　　在素世的劝说下，她才做了。但她仍然不接受其中的大部分治疗方案。

　　如果要一直看那些镜头，才能康复，立希宁可自己永远康复不了。

　　脑舞治疗终究只被她当成了一种辅助治疗手段。

　　这让她的康复变得缓慢。

　　但她觉得，这样就好。

　　镜头分散开，并继续向下转。

　　……

　　【65%】。

　　潮湿的感觉没有退去，而周围则由昏暗变成阴天室外的亮度。

　　地面隆起，又破碎。

　　【填海新地2期】的废墟。

　　地面上，有深色的血迹。

　　立希稍微停顿了一下。

　　她将这段也滑过划过了。

　　……

　　【75%】。

　　场景在不同的景象中转换。

　　这些景象都是在室内。

　　立希看见双眼通红的自己，被束缚链铐着，拴在墙上。看见自己怒吼着挣扎，扯断粗大的束缚链，发出撕裂般的吼叫。她还看见素世费力地靠近挣扎的自己，并给自己打入精神拮抗类药物。

　　这些场景没有被跳过，不过，它们过得很快。

　　……

　　【85%】。

　　场景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室内的景象变得清晰了。

　　立希看到自己蜷缩在角落里。

　　自己的身上已经不再铐着束缚链了，而是换成了力度稍小但更加方便的、手部和脚部的电击镣铐。

　　立希听到脚步声。

　　素世从立希视角的位置走来，穿过了她的身体，走向脑舞影像中的立希。

　　“药的效果已经稳定了。”

　　素世看着立希。

　　“脑扫描显示你已经可以接受下一个阶段的治疗了。”素世说，“我认为脑舞治疗是一个好主意，因为它是现在唯一一种有临床数据显示，能够快速抑制住人的脑波向赛博精神病的高频区滑落的治疗方式。”

　　“……”

　　立希抱着膝盖，仍待在角落里。

　　“那些药物可以把你从水中抬起来，但你的滑落速度仍然很快。”素世说，“如果是在乐之城，你也可以做脑磁，但我没办法在【填海新地2期】这里弄到那么大的设备。”

　　“……这有什么……”

　　立希含混地嘟囔着。

　　“什么？”

　　素世问。

　　“这有什么意义？”

　　立希说。

　　她的声音仍旧很小，但这次能够听清楚了。

　　素世叹了口气。

　　沙沙声。

　　素世确认了她的脑机，并外放了立体投影屏幕。

　　闪烁的蓝光，让蜷缩着的立希微微抬起眼睛。

　　素世出示的，是【填海新地2期】地下水道的地图。

　　以【住宅区】为放射中心，其中一大部分区块，都被做上了红色的标记。

　　“全部都没有，没有生体反应、也没有尸体反应。”素世说，“所有的遗体，都被统一核查确认过了。或者说，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已经不再找到遗体了。”

　　“……”

　　立希沉默。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再次将头低了下去。

　　“灯活着的可能性在变高。已经很高了。”

　　素世看着立希。

　　“我想你不想希望找到灯的时候，还是一个赛博精神病患者。”

　　素世说。

　　“……”

　　立希继续沉默。

　　然后。

　　“……祥子杀死了灯。祥子说了。”

　　立希说。

　　这句话，她早前就跟素世说过很多次了。

　　或者说，对素世吼过很多次了。

　　然而。

　　“所以呢？”

　　素世问。





第七百一十四章 只需要一个契机（50w打赏加更）


　　所以呢？

　　这句话让立希把头抬起来了。

　　“什么所以呢？”

　　立希说。

　　她的瞳孔在发散。

　　眼神一点点变得凶恶。

　　嘀——嘀——

　　电子镣铐开始报警。

　　因为检测到了异常的、向赛博精神病转化的脑波频率。

　　“你——”

　　立希咬住了牙。

　　她撑在地面上的手开始用力。一种比脑波频率更加危险的信号。

　　然后——

　　“祥子会比我们更明白灯的情况吗？”

　　素世说。

　　“——”

　　立希撑起自己的动作停顿了。

　　“灯又不在祥子那里。”

　　素世又说。

　　她深呼吸，看着立希。

　　“在那一天，祥子射击灯，然后灯在复杂的环境、在震荡中失踪了。”素世说，“在灯消失的时候，祥子也跟灯隔着一段距离。和我们一样。”

　　“可——”

　　“致命伤是致命伤，死了是死了。”

　　素世说。

　　在来到这里之前，素世显然准备好了说辞。她皱着眉，手微微颤抖，但她没有中断与卡壳。

　　“你觉得祥子跟灯的距离足以她判断在那个瞬间，灯就已经死了吗？”

　　素世说。

　　“……”

　　立希从她长长的刘海后面，投去对素世的目光。

　　“在最初的一天、一周，甚至一个月里，祥子的判断，会比我们更可信。因为是她开的枪。”

　　素世说。

　　“但现在早就不止一个月了。”

　　“那之后，祥子去找过灯吗？”

　　“找过多少次？”

　　“会有我们的次数多吗？”

　　“如果没有我们的次数多，没有我们的证据充足。”

　　“为什么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而不是我？”

　　“……”

　　立希再次沉默。

　　在沉默的立希面前，素世又一次深呼吸。

　　“现在，我是这样去思考的。”

　　素世说。

　　“……素世，你相信刚才的这个说法吗？”

　　立希又回到了她原来的样子。她慢慢地说。

　　“七成信。至少我用这个理由说服了我自己。”

　　素世说。

　　她又向前了一步。

　　嘎查。

　　一个金属的头环被素世从手提包里拿了出来。

　　素世蹲下身，将它放到了立希前方的地面上。

　　“这个给你。”

　　素世说。

　　“脑舞治疗用的铬金超梦头环。里面已经预载了健康监护、保护熔断和脑舞治疗用的影片。”她说，“要砸烂还是要戴，随便你。明天我会回来确认结果。”

　　素世重新站起身。

　　她拉上她提包的拉链，转身。

　　素世现在和外面观看着“素世”和“立希”的立希本人，是面对面的了。

　　“……”

　　正在观看这段影像的立希没有动，只是看着。

　　“素世”向着立希的方向走了几步。

　　然后。

　　“别搞得那么麻烦。”

　　“素世”的背后，传来“立希”的声音。

　　那位赛博精神病状态远没有现在这么良好的立希半躬着身子，向前挪了一步。

　　她够到那架铬金超梦头环，然后把头环带到了自己的头上。

　　……

　　【95%】。

　　立希不喜欢脑舞治疗。

　　始终不喜欢。

　　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接受了它。

　　然后，更多的东西稳定了下来。

　　立希在看的脑舞治疗的影片，到了最后的部分。

　　在切入这一片段的时候，周围的景色不像先前那样，弥散、晕染、分散，再聚合，而只是闪烁了一下。

　　场景还是立希在的公寓。

　　跟此前一样。几乎看不出来，已经跳入了下一个选段。

　　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脑舞治疗中的立希的模样。

　　“……”

　　立希看着脑舞治疗影片中的自己。

　　自己站在那儿。

　　和上一支影片那蓬头垢面、躁狂的状态相比，现在，自己变得干净、整洁多了。

　　那个立希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分离芯片。

　　这是数周前的事。

　　这时候，自己的衣着打扮和身上的清洁状况，已经和患上赛博精神病之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了。

　　然后，在这个时间点上……

　　咔嚓。

　　门的方向，传来轻响。

　　公寓的门被推开了。

　　那个阅读着分离芯片的立希看向门口。

　　“……”

　　素世带着爱音，从门口走了进来。

　　“——Rikki。”

　　爱音看到立希的反应，明显要强于立希看到爱音的反应。

　　她睁大了眼睛。

　　“Rikki，你比我之前看到你的时候好多了。”

　　爱音说。

　　之前……

　　立希放下分离芯片，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还记得爱音之前来的事吗？”

　　素世在背后关上门，问。

　　“记得一点。”

　　立希说。

　　那是更早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立希的治疗情况尚且不好。她不记得很多事。

　　不过，她模糊地有一点印象。

　　爱音好像来过不止一次……

　　“记得一点。不过不是很多。”立希说，“刚用药的时期，我的状况很糟糕。我只对周围的事大概有个印象。”

　　“这也不是需要专门去记的事情。”

　　爱音连忙说。

　　“那没关系。你们可以在这里慢慢回忆。”

　　后方，素世说。

　　“爱音之后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

　　立希对这个话题的反应，比之前看到爱音时要大多了。

　　“住这里？跟我住一起？”

　　立希问。

　　“住在你的楼上。”

　　素世指了指公寓客厅旁边的楼梯。

　　这是一间两层的公寓。

　　一楼和二楼的中间，有着带密码锁的门。

　　在立希发病最严重的那段时间里，素世会为了及时控制情况而住在楼上。

　　不过现在，楼上是空的。

　　“我看到你最近没有发病了。”素世说，“而且，镣铐对你的作用也是被充足的实际使用案例证实过的。”

　　“我想，有人在赛博精神病人的旁边，对精神安定会有好处。”

　　素世转着头发，说。

　　“不过，如果你还觉得自己无法受控，那我会给爱音找一间新的房子。”

　　“不……”

　　立希说。

　　立希倒没有再觉得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她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立希住在【填海新地2期】无人的公寓楼内，说得好听，是治疗。

　　说得不好听，就是逃亡。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爱音为什么也住到这儿了？

　　“她为什么不回乐之城？”

　　立希问素世。

　　素世看看爱音。

　　“嗯……这原因比较复杂。”

　　爱音说。





第七百一十五章 真放心交给我？


　　立希坐在公寓的椅子上，看着脑舞治疗里的影像——爱音、素世和自己——在面前呈现。

　　距离治疗完全结束，还有一小段内容。

　　不过后面的内容，立希闭着眼睛都能回想起来。

　　自己要求爱音解释。

　　爱音说，现在有很多人在找她。

　　在立希恢复的这段时间里，她为Poppin'Party工作着。

　　而现在乐之城里正发生着与Poppin'Party密切相关的事。

　　台面上，最大的事情是Morfonica对Poppin'Party发起反叛。

　　而台面下，不止Morfonica这一支势力在寻找对抗Poppin'Party的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Poppin'Party的合作伙伴和合作伙伴手头有的情报，也是被盯上的内容之一。

　　“回乐之城，我恐怕也是被关在房间里。”爱音说，“我已经被找上了。”

　　“在被与Poppin'Party有对抗关系的乐队帮派抓走后，我被关了起来。soyorin救走了我，我用匿名邮件把Poppin'Party要求我调查的信息全部发给了Poppin'Party，然后，我就来这里了。”

　　“我现在回乐之城，要么被Poppin'Party的对手关起来，要么被Poppin'Party‘保护’起来。”

　　“都这样的话，还不如来这里——至少是自己人关着我。”

　　爱音将自己的情况进行说明解释。

　　素世说，让两人之后慢慢聊，她还有工作，先行一步。

　　素世离开后，自己和爱音聊了一会。

　　自己问爱音，灯的搜索情况如何了。

　　爱音讶异于自己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但还是说了她的搜索情况。

　　这搜索情况，又更深入地解释了素世带来的地图。

　　立希说现实的可能性并不大，爱音说她们能把所有人都带回来的。然后她们一起聊了聊乐之城最近的事，主要是爱音在说——

　　这些内容，立希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没有太大情绪波动的脑舞影像，对于脑的刺激很小。

　　立希看着影像中的三人按照自己看过许多遍的路径行动着，等待着影片结束。

　　这时候。

　　沙沙。

　　立希听到了附近的声音。

　　声音很轻。

　　不是从脑舞影像中传出的，而是从更外部、意识空间之外的现实中传来的。

　　是因为对脑的刺激太低吗？

　　已经习惯的内容，不能再起到控制注意力的作用。

　　这么轻微的声音，平时是完全听不到的。

　　但在意识已经部分上浮的时候，还是被捕捉到了。

　　“（对于脑舞影像外的知觉信号，没有完全屏蔽啊。）”

　　既然意识已经上浮，继续治疗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立希想着，调出了操作界面。

　　【92%→100%】。

　　她快进了后续部分的内容。

　　影片中，自己和爱音的影子在室内飞快地移动。

　　片刻后，眼前变成了一片黑暗。

　　【NO SIGNAL】。

　　脑舞影片结束了。

　　立希睁开眼睛。

　　她看到真实的公寓。下午的阳光从窗边洒进来。

　　沙沙。

　　风吹动着窗帘。立希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风拂过立希所在的、被从迷你客厅改成小型拘束区，又从小型拘束区改成脑舞治疗站的公寓区域，外部的沙发，以及外部沙发上坐着，查看着脑机的爱音。

　　“……”

　　立希从靠着的座椅上直起身。

　　她伸手摘掉了头上的铬金超梦头环。

　　这动作发出了声音。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爱音抬起头。

　　“Rikki，你醒了。”

　　爱音出声搭话。

　　“嗯。”

　　立希把头环从自己的长发旁边滑下来，说。

　　立希将头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而爱音看着那个头环。

　　“我刚才叫你没有回应，才发现你又去接受脑舞治疗了。”爱音说，“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进行脑舞治疗了。你最近治疗的频率在变高。”

　　“因为每次治疗的效果降低了。”

　　立希说。

　　“这意思是……你快康复了？”

　　爱音问。

　　“我会希望是这样。”

　　立希说。

　　她站起身，走入室内。

　　“你刚才叫我干什么？”

　　她问。

　　“我刚才看到素世了。”爱音指了指窗外，说，“她刚刚从隔壁的大楼离开。”

　　立希望了望窗外。

　　外部，一模一样的住宅楼整齐地排列。

　　“素世又找到谁了？”

　　立希问。

　　“果然你也会这么想，是吧。”

　　爱音说。

　　……

　　Hello, Happy World！。

　　地下黑市。

　　四号厅，第三场。

　　“……【S0872-RAM升级】义体。黑山认证。勒洛瓦兹出品。经过导率改良，加装高敏结构。七万欧元起拍。”

　　“1074号，七万欧元。”

　　“七万欧元一次。”

　　“562号，七万三。”

　　“七万三一次。”

　　“七万三两次。”

　　“166号，七万五。”

　　“七万五一次。”

　　“七万五两次。”

　　“七万五三次。”

　　“166号成交。”

　　当、当。

　　拍卖锤锤在台面上。

　　与乐之城不同，使用欧元进行交易的地下黑市，又完成了一单。

　　灯光之中，拍卖台的台面缓缓下降。

　　“……”

　　喵梦盯着台上，紧张地动了动喉咙。

　　她往左边看看。

　　祥子抱着手，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更过去一个座位的位置，初华坐在那，同样撑着头，正在休息。

　　她又往右边看看。

　　海铃也闭着眼睛，抱着双手。

　　“（还真就全部交给我一个人关注了啊？）”

　　喵梦在心里叫道。

　　她还以为，至少，快要到的时候，这些家伙会注意——

　　嚓。

　　拍卖台的方向，传来升降机升起的声音。

　　跟刚才的【RAM升级】义体相比，这声音变得低沉很多，是切换了更高出力的模式。

　　嗡嗡……

　　黑色的车身，慢慢显露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L1098-科尔比幽冥犬】。”

　　拍卖员说。

　　“四成新、经改装、原装比率47%、原车价值高。”

　　“！”

　　来了！

　　喵梦一个激灵。





第七百一十六章 无声的战斗


　　“三十万欧元起拍。”

　　拍卖台上，拍卖员宣布。

　　“（……太便宜了吧！）”

　　喵梦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这辆【科尔比幽冥犬】是四成新，改装过。

　　但那也是Morfonica做的改装啊！

　　“（怎么说，也是乐队帮派的车。改装还能坑了你不成？）”

　　悬挂是有点烂啦。

　　但车机很好吧！那可是EX-ROA的最新款！

　　“（防卫用的武装车辆……还是改造过的，确实很容易留下前车主的后台程序……）”

　　“（但是一个全面‘洗车’，也就十几二十万能搞定吧。）”

　　“（明显应该再升点，才对吧！）”

　　“（真是不识货！）”

　　喵梦腹诽。

　　但她不能腹诽太久，因为当下要做的拍卖才是最紧要的。

　　Ave Mujica现在，还指着这车回家呢。

　　喵梦当即举起了手中的【871】号号码牌，并通过脑机给出了一个报价。

　　她给了三十万。

　　底价。

　　当然了，能少出点钱，就少出点钱。这才是正经道理。

　　虽然买卖方都是自己，能够通过【拨款－送货到点－交付】的时间差来实现左手倒右手，但佣金可是按百分比支付的。

　　从这方面来说，额度低，才是好事。

　　“871号，三十万欧元。”

　　“三十万欧元一次。”

　　拍卖员叫价。

　　喵梦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有人举起了牌子。

　　有人也想要这台车。

　　“542号，三十二万欧元。”

　　等等。

　　好像有识货的人出现了。

　　喵梦准备举牌跟进。

　　然后，又有别人举起了手。

　　“76号，三十五万欧元。”

　　还有其他人。

　　“246号，三十七万欧元。”

　　等等等等。

　　“（识货的人也太多了吧！？）”

　　拍卖的价格一下就被炒上来了！

　　虽然喵梦刚才还在说“不识货”，但是，识货的人太多了，这更麻烦啊！

　　“514号，三十八万欧元。”

　　不对不对不对。

　　喵梦左右看看。

　　祥子、初华和海铃还是要么漫不经心，要么闭目养神。

　　“（这里不需要在意吗！？）”

　　喵梦只好再慌张地看向前方。

　　眼看着好几个人都举起牌子——

　　“（啊！真是的，我不管了！是你们要给我管钱的！自己负责去吧！）”

　　喵梦咬牙。

　　“871号，五十万欧元。”

　　喵梦跟进了，直接叫了一个高的数字。

　　“……”

　　果然，场中有不少原本举着牌子的人，听到这个价格，都把手中的牌子放下了。

　　“五十万欧元一次。”

　　“五十万欧元两次。”

　　对的对的对的。

　　很好。

　　就这样，不要抬价——

　　“1294号，五十一万欧元。”

　　啊啊啊啊啊啊！

　　喵梦几乎尖叫了。

　　她看到举起牌子的人——乐之城的副市长，一脸不安的中年人——

　　“（很担心你的安保问题，就用税金啊！）”

　　喵梦在心中叫道。

　　她跟拍。

　　“871号，五十二万欧元。”

　　对方也跟拍了。

　　“1294号，五十四万欧元。”

　　“……”

　　追上来了啊。

　　喵梦差不多明白，自己被卷入拍卖战了。

　　看着别人进行的时候很有意思，但轮到自己的时候，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871号，五十五万欧元。”

　　“五十五万一次。”

　　“五十五万两次。”

　　“1294号，五十六万欧元。”

　　“——”

　　继续。

　　“871号，六十万欧元。”

　　“六十万一次。”

　　“六十万两次。”

　　喵梦攥着手，盯着拍卖台。

　　“六十万三次。”

　　“871号成交。”

　　好！

　　喵梦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这比骇入网关还要更加令她紧张。

　　她瘫在椅子上，然后感觉到了从旁边来的视线。

　　祥子醒了。

　　“结束了？”

　　祥子低声问。

　　“……是……谢天谢地。”

　　喵梦长出一口气。

　　“我喜欢抬价，但绝对不是抬自己要支付的价格。”她说，“我再也不要有这样的体验了。如果下次我们还有机会来这里，我要狠狠地恶意抬价，然后跳车，什么都不买。”

　　喵梦说了会下地狱的发言。但祥子关注的不是这个。

　　“六十万成交的。”

　　她看了看喵梦出示的呈交报告，说。

　　“对。”

　　喵梦说。她还沉浸在刚才的糟糕感觉里。

　　“这价格……”

　　“老大，如果你要说‘这价格不能再便宜一点吗’，我真的会当场痛哭。”

　　喵梦截断了祥子的话。

　　她异常认真地盯着祥子。

　　“……”

　　祥子的确没有继续往下说了。

　　“我们要现在离场吗？”

　　海铃在这时问。

　　拍卖会是有大致清单的。不少参会人员，在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现在，场中的人数比先前少了不少。

　　“再坐一会。”

　　祥子低声说。

　　“我想等这一场结束。因为那样，我们更好在场务整理场地的时候进入发送货物的区域。”

　　海铃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

　　祥子看着拍卖台，等待着这场拍卖会结束。

　　已经没有剩下很多拍卖品了。

　　祥子看到人们为义体、信号设备和服务器举起牌子，又听到拍卖锤一次次落下。

　　Hello, 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毕竟是邀请制。

　　因此，祥子本以为，这里会有更多“灰色”的东西。

　　比如说，在进来这里之前，她以为这里会拍卖网箱养殖器官，或是干脆出售活人。

　　但到现在为止，她倒还没有看到什么令她在意的东西。

　　“（是因为我们出售的是车吗？）”

　　祥子想。

　　因为是车，所以被安排在了设备·电子设备更多的场区，没有那些生体交易。

　　毕竟，Hello, 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分为如此之多的区块。

　　也许，那些内容，藏在另外的某条道路的后面。

　　“……三十五万一次。”

　　“三十五万两次。”

　　“三十五万三次。”

　　“908号，成交。”

　　祥子想着那些内容，然后，听到台上的报告。

　　又有一单成交了。

　　被拍下的，是一个能够用在铬金超梦头环上的外接插件。

　　拍卖员的说明中，提到它应用了脑科学技术。

　　这让它可以通过区域化侵入来实现对脑机系统区域的控制，并实现包括真实系统和虚拟系统的分离与删除在内的多种操作。





第七百一十七章 意外拍品


　　外接插件是一种非法的技术。

　　这项技术在医疗中有部分运用。但在民用领域，它还属于灰色的地带。

　　现在，乐之城原则上，是不允许他人介入脑机的操作系统区域的。

　　原则上。

　　在乐之城被禁止，却人人都在做的事情，太多了。

　　或者应该说，在这里……

　　“（……没有人会完全遵纪守法吧。）”

　　祥子看着前方的拍卖现场，看着这些她无法从脑机中辨别，但可以肯定都是政商名流的人们的背影，想。

　　她看到人们在交替举牌，并看到最后是一个棕色长卷发的年轻女性拍下了这个外接插件。

　　“接下来，是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

　　台上，主持人说。

　　四号厅的第三场拍卖，到了尾声。

　　场中一部分人，已经开始拿起自己的东西了。

　　祥子的目光扫过先前拍下外接插件的女性。她看到那名女性正在整理她的大衣，眼看着，也是准备离场。

　　沙沙。

　　升降台最后一次抬起。

　　这一次，带来的是一件放在红色丝绒盒子里的，很小的东西。

　　“（……？）”

　　祥子的脑机被停用，义眼的扫描，自然也无法使用了。

　　她只能眯起眼睛观察。

　　但就算这样，她也只能够看清那是一个不超过大拇指大小的晶体管。

　　晶体管在灯光的投射下会发光。

　　只是，那光很微弱，在如此明亮的射灯下，连颜色都很难以辨别。

　　“喂。”

　　祥子听见身边能看见扫描信息的喵梦，低低地叫了声。

　　“那不是……”

　　当、当。

　　台上，拍卖员敲了小锤。

　　“【T787－虫群】病毒。生体脑机采取，母本原始病毒，非迭代。一百万欧元起拍。”

　　什——

　　什么？

　　【虫群】？

　　祥子低垂的双眼在听到这句话时，瞳孔微微一缩。

　　【虫群】。

　　这是在【填海新地2期】肆虐的病毒。

　　是导致【填海新地2期】长期遭受封锁的元凶。

　　单说这个病毒，只要小心做好虚拟系统的防护，再冒一点点的险，就可以通过在主城区与【填海新地2期】接壤的部分接入非法信道的方式得到转录品，并不罕见。

　　不过，这样获得的，当然是已经迭代了六个月的超级加码产品。

　　拍卖员说，原始病毒。

　　那就是说——

　　祥子抬高了头。

　　祥子看到身边，原本已经准备离场的不少人，都因为这件拍品而停了下来。

　　“不是半年前就说，被感染的人脑机都被立刻烧毁了，没办法弄到被隔离的一代·二代病毒吗？”

　　“一代·二代都弄不到，母本原始病毒，是从哪里弄来的？”

　　“怎么是这个时间点？刚出事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拍品流出……”

　　“新的实验品？”

　　祥子听到人们在窃窃低语。

　　唰。

　　有人站了起来。

　　是先前拍下【外接插件】的那名年轻女性。

　　她突然行动，引起了不止祥子一个人的注意。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又坐回了座位上。

　　“这个很有价值吧。”

　　“用来做企业护城河？”

　　“大材小用。”

　　始终很安静的拍卖场，有了低声交谈的嗡嗡声。

　　六个月都没能被网监处理掉的【虫群】。

　　六个月的时间，让它证明了自己是赛博空间内最强的矛、也是最强的盾。

　　想要杀死它，只能杀死它接触到的一切。

　　从摧毁一片区域的角度来说，【虫群】无异于一枚小型的核弹。

　　而作为病毒，它的可控性和经济价值，比核弹可强得太多了。

　　只要稍加分析、改造，前景不可限量。

　　有人举牌了。

　　“1073号，两百万欧元。”

　　一上来，就拉了一百万的报价，直接翻倍了金额。

　　而这个报价，甚至没有坚持到超过一次叫号。

　　“521号，两百五十万欧元。”

　　恐怖的报价战开始了。

　　祥子没有参加。

　　祥子不需要它。

　　一方面，祥子现在没有工夫、也没有余力去研究病毒。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方面，那并不是一支中等体量的乐队帮派，能够支付得起的金额。

　　叫价几十万、几十万地上涨着。

　　金额变成了数字，到后来，已经不给人任何感觉了。

　　就算乐之城最有钱的Roselia，或是病毒的制作者Poppin'Party来到这里，也无法轻易地拿出这么多钱来。

　　当然，

　　祥子看着场中。

　　还在竞拍的，都是生面孔。

　　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为了人身安全，在拍卖会开始后，开了防止扫描的面部光学迷彩。

　　但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是外部的人员。

　　这黑市不单单面向乐之城内部。

　　外部，其他大城市的企业巨头，能拿得出这笔钱。

　　“（……）”

　　祥子的视线从这些人身上飘过。

　　她又注意到了坐在很前面的位置的，先前那个在听到【虫群】的时候站起来的年轻女性。

　　她也一次都没叫号。

　　这是当然的。

　　背后有着Ave Mujica的祥子都支付不起的金额，自然，也不是个人能够支付得起的。

　　……

　　【虫群】的报价在超过七百万欧元之后，停了下来。

　　最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白人拍得了它。

　　咚、咚、咚。

　　交易锤最终落下。

　　尘埃落定。

　　今天，这个交易场地的第三场结束了。

　　尚有一些人讨论着【虫群】，但陆陆续续，还是有人开始离场了。

　　“（……）”

　　这是先前定好的行动实际。

　　祥子沉默着，站起了身。

　　喵梦、海铃和初华也在她身后，站了起来。

　　人流向前。

　　四人混在来宾之中，走向侧方的通道。

　　几名黑衣人站在一处岔道旁。

　　喵梦伸出手，向他们出示了自己的号码牌。

　　黑衣人点了点头。

　　他们让出一处岔路。

　　“谢谢。”

　　祥子道谢，四人前进。

　　她们走入的，是有拍下物品的来宾才能进入的特殊通道。

　　这里连接着拍卖会的后台。

　　来宾们将在这里最后确认自己的拍品和邮寄地址。

　　这段路并不算长。

　　很快，随着黑色的布帘被拉开，祥子、海铃、初华和喵梦走入向下的楼梯，进入了一间全封闭的房间。

　　墙、天花板和地板都是纯黑色的。

　　房间只有拍卖会场的四分之一大，却站了比拍卖会场更多的黑衣人。





第七百一十八章 紧密盯防


　　先前拍卖会上的拍品，零零散散地堆在这间房间内部。

　　祥子一眼就看到了通体漆黑的【科尔比幽冥犬】。

　　毫无疑问，它高大的车身，在房间内部非常好辨认。

　　但祥子的目光，还是更多地停留在了放在场中的那个带台座的红色丝绒盒子上面。

　　【虫群】。

　　祥子盯着它。

　　那是Poppin'Party制作的病毒原样。

　　也是……

　　……也是高松灯在半年前，从Poppin'Party的CiRCLE里面带出来的东西。

　　“……”

　　拍卖员说，这是通过生体脑机采取得到的样品。

　　生体脑机采取。

　　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奇怪的说法。

　　【虫群】的导入会破坏脑机，而脑机的破坏又会导致内部的【虫群】消失。

　　“从生体脑机里采取【虫群】”这句话，听上去就像一个悖论。

　　祥子在【填海新地2期】待了很久。不管是几次迭代的病毒，她都接触得很多。

　　但她仍然只知道一个人能够在脑机里有【虫群】的情况下，自由活动。

　　那就是高松灯。

　　“（……）”

　　祥子深呼吸。

　　“（灯已经死了。）”

　　祥子看着那个小小的、存放了【虫群】的晶体管。

　　“（这管【虫群】会出现在这里，什么都说明不了。）”

　　她对自己说。

　　病毒是没有保存期限的。

　　就算【虫群】是从灯的脑机里弄出来的，也无法确定它弄出来的时间。

　　可能是在灯进入【填海新地2期】之前采取的。

　　那时候，灯在Poppin'Party手上。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更不要说，完全没有办法确定，这管病毒究竟是不是从灯的脑机里提取的了。

　　祥子只见过灯能够在感染【虫群】的情况下使用脑机，并不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灯能够在感染【虫群】的情况下使用脑机。

　　时间已经过去了六个月。

　　这时间，足以让一座新的大楼拔地而起，足以毁灭一个小的国家，足以一个赛博精神病患者趋于正常，足够让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乐之城民众重新专注在柴米油盐的上面。

　　当然，也足够做更多的事情。

　　“（Poppin'Party又开始做【虫群】的实验了吗。）”

　　祥子想。

　　比起“灯还活着，这是从灯的脑机里拔出来没多久的”这种荒诞无稽的第一念头，这个第二念头，才是祥子更相信的。

　　因为，这很符合当下的形势。

　　Poppin'Party在外部，接连遭受了Morfonica和RAS的攻击。西边，还有Afterglow正躲在这两支乐队帮派的背后，虎视眈眈。

　　在内部，又有自己的问题：户山明日香的反对声音，和名叫POPY的不可控AI。

　　似乎，她们还有一个正在推进的计划。

　　三重的压力之下，就算是老牌如Poppin'Party，想必也必须将集中所有的精力，来应对眼前的问题。

　　那么，Poppin'Party会想要重新启用已经得到验证的【虫群】，来应对现下所面对的种种困境，也是很容易想象到的。

　　毕竟当时，灯的那个作为“病毒携带体”的状态，是Poppin'Party也没有完全预料到的。

　　而没有“完全预料到”，就代表着并不了解。

　　并不了解，又代表着可以去了解，代表着有开发的价值。

　　“（又物色了合适的人选，并给脑机里塞进病毒吗？）”

　　祥子想。

　　Poppin'Party有在进行操作。

　　如此一来，就会存在动向。

　　而动向又会被Afterglow为首的乐队帮派，甚至是她们的临时盟友丰川家所捕获。

　　这之中，就会滋生出“行动”。

　　成功的行动和失败的行动，都是变化，是契机，会导致重要物品的流出。

　　这管【虫群】出现在黑市，很可能，就是这么一种状况。

　　有人试图获利，又有人进行干预……

　　“（……最后，被拿到手的人弄到黑市里来了。）”

　　祥子想。

　　祥子在RAS进攻Poppin'Party之后，就离开了乐之城。

　　那之后的事情，她没有跟进。

　　她并不觉得自己看到了事件的全貌。

　　不过，从她现在所掌握的所有资讯来推断，这种情况是事情最有可能的发展方向。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盯着那管【虫群】的，恐怕就不止拍下它的人。

　　“（如果被卷进去，反而生出问题。）”

　　祥子想。

　　她转过身，准备向【科尔比幽冥犬】的方向走去。

　　然后。

　　她差点撞在了海铃的身上。

　　“……”

　　海铃贴得太近了。

　　她几乎是挨着祥子站着。这让祥子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到海铃的脸。

　　海铃盯着祥子。

　　“……”

　　这是被警惕了吗？

　　因为自己盯着那管【虫群】看得有一点太久了，所以，觉得自己是在想办法拿走它？

　　“哈。”

　　祥子惨笑了一声。

　　“安保有些太密切了。”

　　祥子对海铃说。

　　“我总是很在乎安全问题。”

　　海铃说。

　　祥子笑了笑。

　　她从海铃旁边走过去。

　　然后，看到初华也紧紧盯着自己。

　　“走了。”

　　祥子说。

　　海铃离开了祥子的身后，但初华仍旧是刚才的姿势。

　　“一起。”

　　祥子又说。

　　初华这时候才动了一下。她跟到了祥子的后面。

　　喵梦已经先一步到【科尔比幽冥犬】的旁边了。祥子、初华和海铃走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和一名黑衣人对接货运手续。

　　在黑衣人看着平板的时候，祥子也看了一眼房间内部的构造，跟喵梦交换了一个眼神。

　　喵梦眨了下眼睛。

　　这是“空腔扫描已经做好了”的信号。

　　于是。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祥子说。

　　喵梦同黑衣人进行了最后的确认。

　　“对接，这样就可以了。”

　　黑衣人说。

　　Ave Mujica的四人对黑衣人点头。

　　她们沿着黑衣人指示的出口，离开了房间。

　　过了片刻。

　　“对接完毕了。”

　　“谢谢。”

　　不远处的角落里，也有人完成了对接。

　　长崎素世确认完了自己购买的【外接插件】的情况。

　　不过，她没有像祥子一样，就这样离开。

　　“……”

　　素世回到了场地中。

　　这回，换她看着那管装有【虫群】的晶体管了。

　　与祥子不同，她先到了这间房间里，去确认了购物的送货的情况，完成后，才来看这枚晶体管。

　　因此，她和祥子的行动，恰好错开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情况转移


　　【虫群】。

　　曾摧毁过【填海新地2期】一次的病毒，就这么静静地放在这儿，装在一个拇指大小的晶体管里面。

　　一个小东西，却包含着如此多的信息。

　　“……”

　　素世盯着它。

　　“（生体脑机采取，母本原始病毒。）”

　　拍卖员刚才说过的话，还在素世的耳边回响。

　　“（灯。）”

　　素世想。

　　这两个高频词组背后代表的【生体脑机讯号】和【母本原始病毒讯号】，素世自己在搜索灯的时候，也会用。

　　因为就现有的情况来看，只有灯的脑机里，会有【虫群】的原始病毒。

　　素世找了六个月，都没有在【填海新地2期】的地下水道和废墟中找到跟它们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但现在，在这里，在这场她原本并没有计划到场的黑市拍卖中，她却看到了它。

　　“（会是你吗？）”

　　素世注视着晶体管光滑的表面上，倒映出来的自己的眼睛。

　　这一管【虫群】，会是从你的脑机里拿出来的吗？

　　“……”

　　素世在袖口下面，握住了自己微微发抖的手。

　　迄今为止，素世找到了无数的情报。

　　不过，那些情报，都是在“消除灯已经死亡的可能性”方面的进展。

　　而这还是素世第一次，找到了“灯还活着的可能性”方面的进展。

　　这不是一个强力的、具有决定性的进展。

　　但是，这仍然是这么久以来，唯一的进展。

　　素世要抓住这次机会。

　　哪怕可能又是白扑一场，她也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它。

　　“……”

　　素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脉搏在发疼。

　　她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

　　“（终于……）”

　　素世想。

　　素世当然想要这管【虫群】。

　　如果能够作为买方把它拿到手，就能够更顺利地调查，或是利用这管【虫群】做一些事情。

　　但世界上，是有分为“做得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的。

　　【虫群】太贵了。

　　素世拿不出这笔钱。

　　她在丰川家内部就职，母亲也在高层工作。

　　看上去光鲜亮丽——实际也还算可以——

　　但“长崎”仍然不算是一个能在丰川家内部拥有话语权的姓氏。

　　她们没办法调动丰川的资金。

　　这意味着她们本质上，还是高级打工人。

　　“……”

　　买是不可能的。

　　素世也没考虑过偷。

　　她只有一个人。

　　她的【智力】点数稍微高些，但也没有到【非凡】。

　　面对房间里如此之多的黑衣人，不管是贸然动手去拿，还是想办法引开他们、自己顶着一重又一重的扫描逃走，都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五大团】来抢，也不是说拿就能拿走的吧。）”

　　直接入手【虫群】，不现实。

　　但好在，素世最想要的并不是【虫群】本身。

　　“（信息。）”

　　【虫群】本身，就只是一个病毒而已。

　　这座城市里，几乎所有其他的人来到这里，想要的，都会是这个病毒。

　　但素世想要的，是病毒后面的人。

　　这一管【虫群】是从哪里来的。

　　是谁、通过何种方式、从谁的脑机里提出，又是为什么最后几经转手，卖进黑市里面的？

　　素世想要知道这些内容。

　　如此一来，她的所求之物就很明确了。

　　信息。

　　“（卖方的信息。）”

　　这是素世想要知道的事。她想要出售这管【虫群】的人的信息。

　　只要知道卖方的情况，就可以去追溯这背后的源头。

　　而想知道这件事，并不需要偷走东西。

　　“……”

　　素世的目光滑向她的脑机。

　　脑机里面，有着她先前买下的【脑机外界插件】那已经完成确认的单据。

　　Hello, 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身为一座黑市，保留着黑市基本的结构：对卖家的信息的可选隐蔽性。

　　在这座黑市里，卖家出售物品的时候，可以选择公开自己的信息，或者不公开自己的信息。

　　公开信息，当然是为了回头客。

　　雇佣兵、流浪者和海盗脱手他们手上的非法物资时，会选择这条道路。

　　他们公开自己加密过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以此展示自己“不畏惧被找上门”的实力和稳定的底蕴。同时，以此吸引一部分私人客源的联系。

　　而不公开信息，则是“一不小心干了一票大事，准备跑路”的那些人的专属方式。

　　监守自盗、两头骗、机密泄露。进行了这些操作的人，基本会选择隐瞒自己的信息，来出售手头拿到的烫手山芋。

　　“（这次的【虫群】，应该是后者……）”

　　素世以她在丰川家内部工作的经验，想道。

　　这么贵重的东西，如果是有稳定渠道的雇佣兵、流浪者或海盗群体，应当会联络老客户，而不是放到黑市里，来让Hello, Happy World！抽成。

　　那么，“卖家是谁”这件事，就不是能够直接地看到的。

　　需要通过一些方法，进入Hello, Happy World！的后台，才能看到。

　　素世想到了这点。

　　她一进入房间，就同黑衣人进行了对接，并在过程中，通过丰川配置的波段频显器，调查了对方确认售卖流程完成的方式。

　　素世看到电波的讯号。

　　她看到信号被从黑衣人的脑机发出，被Hello, Happy World！编号为HC3的服务器接收。

　　黑衣人调用那台服务器的数据，最后确认这单交易的一切内容准确无误。

　　而后，他给出“交易已经完成”的判断。

　　“（HC3服务器……这场拍卖的买方和卖方信息，都储存在里面……）”

　　由此，素世得出了这个判断。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找一个Hello, Happy World！内部的终端。

　　骇入它。

　　访问HC3服务器。

　　然后，从里面找出编号为【T787】的【虫群】病毒的卖方数据。

　　“（……）”

　　素世在丰川的工作，很大一部分内容是确认【填海新地2期】内部的网关状况。

　　换句话说，她有着互联网监察的经验。

　　监察和反监察是一体两面。

　　有监察经验，意味着她会用【破解】和【快速破解】，不错的智力也让她完全能够胜任一个黑客的工作。

　　可能胜任黑客的工作，跟能在Hello, Happy World！的地盘上进行黑客行动，是两回事。

　　“（……能做到……吗……）”

　　强烈的不安笼罩着素世，让她几乎无法迈出脚步。

　　但是。

　　素世想到了过去的事。

　　想到灯，想到crychic，想到MyGO!!!!!——

　　“（……不。要去做。）”

　　素世捏紧了手。





第七百二十章 能者先行


　　Hello, Happy World！地下黑市。

　　会场入口。

　　上一批拍卖结束了。

　　零零星星的参与人员从会场内走出。

　　他们友好地寒暄，交谈，然后离场。

　　他们与新来者擦身而过。

　　对下一场次有兴趣的来宾，走向各个展厅。

　　庞大的地下黑市送走一批人，又迎来一批人。这里的如同自然规律，如同机械中彼此嵌合的齿轮，重复运作着。

　　昂贵的皮鞋和高跟鞋，踩在地面上。

　　而在地面的下方。

　　嗡嗡……

　　有一些其他的设备，正被投入运作。

　　嗡嗡。

　　几台跟先前地面停车场内的场运车型号相同的场运车嗡鸣着，行驶在走廊上。

　　没有任何人搭乘在它们上面。

　　这些由低功能性AI全自动操控的场运车，现在，正按照规定的路线，前往先前供给来宾确认货物的房间。

　　它们依次绕过拐角，进入了房间。

　　房间内，所有的来宾都已经离开了。此刻，只有黑衣人还站在这里。

　　但房间的格局改变了。

　　这里，原本是完全密闭的房间。只有一处下楼的楼梯，能够容许来宾进入这里，确认情况。

　　但现在，房间最后部的那面墙，被黑衣人打开了。

　　墙的背后，是横向经过的，黑洞洞的长廊。

　　冷风从那里吹入房间，吹动了黑衣人们的裤脚。

　　这风说明这里是与某处的外部相接的。

　　嗡嗡。

　　场运车们鱼贯而入。

　　它们在大型货品旁边停下。

　　微弱的光在室内交替亮起。

　　黑衣人用脑机进行核对、操作，然后，指挥场运车们叉起货物。

　　嗡嗡。

　　【科尔比幽冥犬】也被叉起来了。

　　嗡……

　　叉起了【科尔比幽冥犬】的场运车向前驶去。

　　它跟在一台搬运着大型工作站的场运车后面，进入了黑洞洞的长廊之中。

　　而它的后面，过了一会，又远远地跟上了一台搬运着服务器的场运车。

　　……

　　引擎嗡鸣。

　　搬运着【科尔比幽冥犬】的场运车渐渐离开先前的小房间。

　　身后，黑衣人们来回走动的声音，很快、听不见了。他们扫描用的红光，也不再出现在通道的内部。

　　长廊很长。

　　场运车们前进着。

　　每隔一小段距离，就会有密集的绿色检查点扫描光，扫过这些车的车身，以确保运输过程中没有发生异常。

　　沙沙。

　　搬运【科尔比幽冥犬】的场运车，又穿过了一处检查点。

　　它向前驶去。

　　而不远处。

　　通道顶部。

　　沙……

　　一处通风检修口，被打开了。

　　海铃绿色的眼睛，从检修口的后面露了出来。

　　“车来了。”

　　她低声对后方的人说。

　　海铃的后面，就是祥子。

　　祥子点点头。

　　“后方怎么样？”

　　她转头，问喵梦和初华。

　　“外面那个负责看守检修口的黑衣人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灵境】。”喵梦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眨了眨，说，“Hello, Happy World！的黑衣人，用的都是同一套配置。没问题。”

　　“啊——是说那个家伙没问题。我很有问题。结果，我还是没有在下一次用【灵境】的时候泡进冰水，我感觉不到我后背的衬衫了。它要么被烧掉了，要么就是糊在了我的皮肤上——”

　　“我看了，没有烧伤。”

　　“哇哦。不是说这边啦，但还是谢谢关心，Doloris。”

　　“嗯？……总之，我用【墨菲定律】进口的压力感应装置给短路了。”初华说，“Amoris给的【设备停用】很有效，没触发报警。我想他们要等到下一次检修，才会发现问题。”

　　“很好。”

　　祥子说。

　　她从后方拍了拍海铃的肩膀。

　　“……”

　　海铃盯着前方来的场运车。

　　场运车，马上就要从下方经过了。

　　3。

　　海铃向后比出手势，表示行动的时机。

　　2。

　　车更近了。

　　1。

　　“——”

　　海铃向下一跃。

　　沙。

　　海铃像是一片羽毛那样，落在了【科尔比幽冥犬】最前端的车门上。

　　手沿着车窗滑下。海铃抓住车门把，并在那个小小的点位上借力，向上抬起身体。

　　海铃翻上了车顶。

　　全程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祥子也跳下。

　　咚。

　　海铃让出了空间和时机。祥子正落在【科尔比幽冥犬】的车顶上。

　　紧接着，是稍有犹豫的喵梦，和在后方推了喵梦一把，帮喵梦确定了跳跃时机的初华。

　　咚沙。

　　喵梦落在了【科尔比幽冥犬】后方，抬着它的场运车的顶上。

　　咚。

　　最后是初华。

　　初华落在了场运车的尾部——那几乎是一个要掉下去的位置——

　　——但初华成功地抓住了场运车顶部延伸出来的钢条，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

　　“……”

　　初华试了一次发力。

　　她向上抬起自己，然后成功了。

　　她成功爬回喵梦的旁边。

　　“谢天谢地，你自己能上来。”喵梦看着初华，说，“如果你要我‘帮你一把’，我就只能给出一个我们两个一起下去的契机了。”

　　“那倒不会。”初华笑了一笑。

　　这时。

　　“下一个检查点来了。”

　　前方，传来祥子的声音。

　　初华和喵梦抬起头。

　　她们看见祥子紧盯着前方。而不远处，绿色的检查点扫描光，已经在下一个拐角处若隐若现。

　　原本已经回到车顶的海铃，再次翻到了车门的位置。

　　她头下脚上，伸出手。

　　咔嚓。

　　【科尔比幽冥犬】的车门被拉开了。

　　“开抗扫描。”

　　祥子说。

　　她拉了一把喵梦，试图让喵梦来到【科尔比幽冥犬】的车顶。不过，在行驶中，这并不容易。

　　但是没关系。

　　初华用力一推。

　　“——！”

　　喵梦半推半跳，跃向车门的方向。

　　海铃立刻伸手。

　　海铃顺滑地托住从车顶摔下来的喵梦的背，将她塞进了车里。

　　在喵梦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回到【科尔比幽冥犬】的内部了。

　　“嘿……嘿！我觉得我们现在太依赖我了！”

　　在一切结束后，才来得及后怕的喵梦叫道。

　　“我知道我很优秀，但如果你们这样什么事都让我做，我还是会很困扰！”

　　尽管这么叫着，喵梦手上还是不敢停。

　　绿色的扫描光越来越近了。她没有停下休息的空隙。

　　“来了。来了！”

　　喵梦叫道。

　　她爬进驾驶室，抽出手腕的生物信息线缆，一把将插口接进了车机里。





第七百二十一章 骇入行动（51w打赏加更）


　　车机亮起。

　　抗扫描启动了。

　　【科尔比幽冥犬】的车窗玻璃，开始转向双向防透。

　　车身的干扰频道，也被打开。

　　祥子向着车门跳下。

　　海铃抓住她，将她带进车内。

　　然后是初华。

　　初华从另一侧落下，自己打开车门。

　　砰、砰。

　　车门被关上。

　　海铃和初华一左一右，钻进【科尔比幽冥犬】里面。

　　这时，绿光已经到达眼前了。

　　【抗扫描可启用】。

　　车机在同一时间弹出提示。

　　“——啧！”

　　喵梦猛地啧了舌头，然后，执行了【抗扫描启用】的指令。

　　下一刻。

　　绿线碰到了【科尔比幽冥犬】的车身。

　　然后，慢慢地侧向滑来。

　　它滑向处在车身最前方的喵梦的鼻尖。

　　“……”

　　已经没有地方可躲了。

　　喵梦紧张地盯着那道绿线。

　　她的呼吸在这个时刻，都停止了。

　　……

　　喀哒。

　　一间房间的门，被拉开了。

　　哒哒、哒哒。

　　脚步声。

　　长崎素世和一名黑衣人一起，进入了地下黑市内的一间房间之中。

　　这间房间很像大厅。

　　这里，是提供给参加完上一轮拍卖会后，还没有打算离开，想要参加下一轮拍卖会的来宾们的等待区域。

　　不过现在，由于下一场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原本在这里休息的来宾几乎都离开了。

　　房间里，此刻没有人。

　　一看就很昂贵的沙发，排在同样品味的茶几旁边。

　　而它们附近的角落里，则放着一台立式终端。

　　“脑机突发故障，总是经常出现的问题。”

　　这名黑衣人说。

　　“脑机故障会导致难以顺利同来接人的车辆进行身份验证和对接，这点，我们Hello,Happy World！完全表示理解。”

　　“我们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为此，我们也有服务方案。”

　　他伸手指向房间内。

　　“请您在此稍事休息。”

　　“这是Hello,Happy World！自己用的立式终端。不过，我给了您临时权限。您可以通过它，同外部进行联络，获取临时身份卡。”

　　黑衣人微微行礼。

　　“感谢您。”

　　素世笑了笑，说道。

　　黑衣人离开了房间。

　　门再次被关上。

　　休息室内，只剩下了素世一个人。

　　在黑衣人离开后，素世留在脸上的微笑，就慢慢地消失了。

　　“（……）”

　　她的目光扫过那台立式终端，然后，向它走去。

　　……

　　要不要保证安全？

　　要不要保证自己不暴露？

　　从犹豫不决，到确定要搜索【虫群】的信息这一步，素世花了更多的时间。

　　当确定要去做后，迷茫的感觉，反而很快减少了。

　　面前的道路，只有一条。

　　“（只是没想到，找不到可以简单接触到的终端啊。）”

　　素世将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接入立式终端，并想。

　　素世在自己参加的拍卖会结束后，留在了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里。

　　最开始，她进行了一些尝试，试图在场地内找到空置的终端。

　　但一无所获。

　　Hello,Happy World！对终端有着良好的管理。

　　几乎所有场地内的终端都在肉眼可见的范围内，有着黑衣人的守卫。

　　她想办法进入监控摄像探头，发现没有守卫的终端。

　　是发现了一些。主要存在于仓库区。

　　但是，去那里就要经过数条有黑衣人把守的通道。素世没办法穿过那里。

　　“（这也是自然的。）”

　　作为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如果终端都是寻常人能够接触到的，反而让人觉得恐惧。

　　素世这样对自己说，但她的心头还是焦躁不安。

　　在搜索了几圈后，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找下去了。

　　她已经尽量走走停停，不要显得太让人怀疑。但还是已经有黑衣人注意到了在场地内来回走动的她。

　　再继续找下去，只会引来注意。

　　于是，素世主动找上了那名同她视线接触的黑衣人。

　　“我的脑机故障了。请问，有没有终端可以提供诊察支持？”

　　“诊察的部分，我自己来做就行。”

　　在Hello,Happy World！面前说谎，让素世感觉到不安、恐惧。

　　她觉得自己也许发抖了。这让她更加紧张——

　　但接受过培训的黑衣人，没有用失礼的方式去揣测宾客。

　　“请跟我来。”

　　素世用这种说辞，让黑衣人带她进入了休息区域。

　　“（至少，顺利接触到了终端。）”

　　素世想。

　　嗡……

　　面前，终端同素世的脑机相连。

　　屏幕亮了起来。

　　“……”

　　素世启动了她自己脑机里的快速破解。

　　【冰锥】。

　　这是丰川家发给员工使用的。

　　好用，强度足够，而且隐蔽。

　　“……”

　　素世用评估软件，评估了Hello,Happy World！的ICE和丰川的【冰锥】的强度。

　　都是【+4】。

　　这意味着，丰川的【冰锥】，可以用来打开Hello,Happy World！的ICE。

　　素世启用了它。

　　咔嚓。咔嚓。

　　素世用这把小凿子，一点点地，打开了安全协议。

　　“……”

　　很好。

　　没有警报响。

　　系统界面闪了闪。

　　素世在没被察觉的情况下，从Hello,Happy World！的外部使用者界面，进入了内部员工界面。

　　“……”

　　素世看到自己的手在发抖。

　　深呼吸也无法停下这抖动。

　　如果被发现，就完了。

　　跑都没有地方跑。

　　但是。

　　情报已经就在眼前了。

　　“……”

　　素世用颤抖的手指做辅助，进行了一次眼动操作。

　　查询。

　　接入。

　　她进入了Hello,Happy World！的HC3服务器。

　　数据构成的光带，在蓝底的界面上弹了出来。

　　素世的面前，流动着白色的、变幻的字符串。

　　“……”

　　搜索。

　　【T787-虫群】。

　　字符串的速度加速了。

　　然后……

　　“……”

　　找到了。

　　【T787-虫群】的资料，出现在了素世的面前。

　　调用它，需要更高级的权限。素世现在无法打开。

　　但可以直接整个拷出来，再进行后续的解码。

　　“……”

　　拷出来。

　　这涉及资料扒取。

　　有资料的扒取，触发的警报点位，会更高级。

　　光是【冰锥】，无法进行掩饰。





第七百二十二章 红色警戒


　　“（……）”

　　防警报触发，要求入侵指标达到【+5】的量级。

　　这意味着防警报触发，需要用到更高级的软件。

　　可以的话，要用上并联运算。

　　“（可以使用的内容……）”

　　素世沉默地确认自己脑机中尚且可用的部分。

　　她手头还有丰川的软件。一些魔偶。一些她自己从芯片商人那里弄到的插件。

　　素世对它们进行评估，并比较。

　　“（【解码器】、【巫师之书】、【有奖竞猜】……）”

　　单独测评是+2～+4的强度。

　　“（叠加呢？）”

　　素世将这些用于防警报触发的软件重叠。

　　“（……）”

　　评估软件上，开始闪烁并计算。

　　“（复合计算……）”

　　脑机计算，并给出了将多种软件叠加后执行的评估。

　　【+5】。

　　叠加运行，就可以将强度提升到【+5】。

　　“（……）”

　　素世并不知道复合计算的强度，是否能够等效成单独运用时的强度。

　　她没有如此尝试过，也没有进行过以此为基准的行动。

　　不过。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次的线索，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对于“救一个人”来说，这件事已经到来得太晚了。

　　素世最终决定执行这个叠加运行的命令。

　　……

　　同一时间。

　　下方的Ave Mujica四人，正要经过绿色的检查点扫描光。

　　而上方，素世也正要执行叠加命令，从Hello, Happy World！的服务器里拔出有关【虫群】的信息包。

　　两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

　　绿色的光已经到了喵梦的鼻尖。

　　然后——

　　扫描光碰到了喵梦的鼻头。

　　然后是头部。

　　嗡……

　　扫描光发出轻微的声响。

　　它扫过了，在喵梦的脸上打出一条亮绿色的光带。

　　然后。

　　又到了后方的祥子、初华和海铃的身上。

　　“……”

　　绿光擦过她们。

　　无声无息。

　　没有警报。

　　没有黑衣人来。

　　【科尔比幽冥犬】慢慢地向前，穿过了这片被绿色的光笼罩着的区域。

　　“（……成功了。）”

　　连喵梦自己都松了一口气。她小声地说。

　　抗扫描成功地启动了。

　　在检查点的扫描抵达之前，【科尔比幽冥犬】就被成功地做成了密闭的干扰环境。

　　扫描光没有作出反应。

　　……

　　而另一边。

　　在Hello, Happy World！的休息室内，素世按下【叠加运行】的指令。

　　喀哒。

　　随着这只有脑机内能听到的，像是按下了开关的仿真音频声，指令开始被传输。

　　请求指向【T787-虫群】的资料。

　　拷贝。

　　“……”

　　没有警报。

　　拷贝指令运行了。

　　屏幕上弹出代表“指令进行中”的红色进度条。素世盯着它。

　　15%。

　　45%。

　　75%。

　　数据包一点点地，被转移到素世的脑机里。

　　——100%。

　　“！”

　　复制成功了。

　　【T787-虫群】的拍卖情报，成功被复制到了素世的脑机内部。

　　脑机运转。

　　在拍卖情报包进入脑机之后，解码软件便自动开始运行。

　　“……”

　　素世看到数据包在解码，它们分散，又被重新整合起来。

　　它们开始还原成信息卡的样子。

　　那是一张暗红色底的信息卡。上面，勾勒着蓝色和黑色的边框。

　　最上面是它的编号：【T787-虫群】。

　　右侧方，是一张照片，拍的就是放在红色丝绒垫内的、装有【虫群】病毒的晶体管。

　　左侧方是信息。

　　包括品相、状态、性质等等。

　　这是一张信息完备，用于拍卖的信息卡。也是素世曾经见过的信息卡。

　　在素世还坐在拍卖会场里的时候，她用她的眼眶预制件扫描那些货物。

　　当时扫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信息卡。

　　每一样货物都是这种格式。

　　当然，也包括【虫群】。

　　素世扫过【虫群】的信息卡。

　　当时看到的，和现在看到的，完全一样。

　　但是。

　　完全一样的部分。也知道这里。

　　素世记得很清楚。

　　当时，在拍卖会上，她看到【虫群】的信息卡在“性质”一栏的后面，就完全结束了。

　　而现在……

　　“……”

　　而现在，她解包出来的内容里面，信息卡在“性质”之后，还继续延伸了下去。

　　那是信息卡的附加栏位。

　　里面包含了只有Hello, Happy World！内部员工才能看到的资讯。

　　包括购买人。

　　【购买人】的栏位，显示出了一个挪威名字。

　　下面，还有购买人的联系方式、全球通用ID、乐之城临时ID、账户、货物递送地址和第二联系人。

　　也包括购买渠道。

　　【购买渠道】的栏位，显示出购买方式是“私人对接”。

　　对接的地点在【填海新地2期】。

　　素世看了一下那个定位坐标，认出那是在【综合一区】和【综合二区】交界的地方。

　　对接的时间是三天前。

　　对接的人数是一人。

　　对此次对接的评估是“无关联势力”。

　　当然。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商品来源……）”

　　【商品来源：个人】。

　　素世眯起眼睛。

　　【商品来源人：……】。

　　售出这个【虫群】的人的名字，正在被慢慢地显示出来。

　　“（……）”

　　最先显示出来的，并不是全球通用ID。

　　而是乐之城常驻ID。

　　这说明出售这枚【虫群】的，并不是一个外地来的拍卖者，而是一个乐之城本地人。

　　数据出现。

　　然后，又重组成为文字。

　　【商品来源人：要……】。

　　这个姓氏出现的瞬间，素世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

　　要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姓。

　　在乐之城，你甚至可以找到很多姓“都筑”的人，却难以找到一个姓“要”的人。

　　素世此前甚至不觉得“要”是个姓。

　　直到她认识了一个人——

　　【商品来源人：要乐奈】。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名字。

　　一个素世熟识的人的名字。

　　在这个名字的下方，又弹出了联系方式、乐之城常驻ID、全球通用ID和账户。

　　然后。

　　就在这个时刻。

　　周围的一切，都变红了。

　　红色的灯光，在休息室内突然亮起。

　　嗡——嗡——嗡——

　　地下黑市内部。

　　警报响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传达出的信息


　　警报响彻。

　　地下转运通道内，红色的紧急灯光照得墙面和地面一片通红。

　　“被发现了！？”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喵梦猛地弹起身子。

　　“冷静！”

　　海铃从后面伸手，把喵梦按回座位下面。

　　“咕！”

　　喵梦喉咙里发出声音。

　　“嘘。”

　　祥子将手指放到嘴唇上，比了个手势。

　　“……”

　　她盯着后方。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光。

　　场运车平稳地前进着。

　　通道里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武装枪械上膛的声音。

　　除了场运车向前行驶的引擎声和车轮摩擦声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不是我们这的。”

　　祥子看着后方，说。

　　“黑市上面出事了？时间真不刚好。”

　　初华说。

　　祥子在初华身边转向前方。

　　她看着前方向前延伸，还没入黑暗中的通道。

　　她的眉头越锁越紧。

　　“不冲我们来，但难保不会有影响。”祥子说，“如果出口被封锁，就麻烦了。”

　　“要改变离场方式吗？”

　　海铃问。

　　“我们对场地的解像度太低了。”

　　祥子说。

　　Ave Mujica会穿过Hello, Happy World！的黑市内部这件事，是为了尽快回到乐之城内部而执行的，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并非进行过详细考察后的行动规划。

　　而Hello, Happy World！的黑市，本身也是无法被轻易调查了解的。

　　走货运通道，至少能够保证安全。

　　一旦偏离，就不知道会去到哪里。

　　“先等待。”

　　祥子说。

　　场运车还在前进。

　　它们至少没有被Hello, Happy World！通过中控全部关停。

　　“（货运通道还在保持工作状态。）”

　　祥子想。

　　如果这是Hello, Happy World！基于她们对安全区域的观察而做出的判断的话，祥子认为，现在在走的道路就算在发出警报的时期，也是最稳定的一条。

　　“……”

　　不过，单单是保持现状，也太过于被动了。

　　“能够通过车机监听Hello, Happy World！这栋地下黑市里的通讯运用情况吗？”

　　祥子问喵梦。

　　“要对这栋Hello, 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进行个人终端监听？”喵梦快速地说，“监听到那种深度，会影响车机执行抗扫描的效果！我们也会被发现的！”

　　“不到监听的程度……只确认哪些方位、有哪些终端在进行通讯呢？”祥子问，“这样会影响抗扫描吗？”

　　“这倒是不会被影响。”喵梦说，“因为不截留信息，只是扫描这周边的无线发信装置，捕捉信号和发送·接收信号的终端的名片……但这要做什么？”

　　“如果进货出入口被封闭的话，下一步就是黑衣人从那些方位离开。因为停止运行后，就只需要留下守卫出入口的人员，而不再需要执行操作的工作人员了。”祥子说，“正常运行状态下的出入口，人员会比封锁状态下的出入口有着更多的人。我要根据方位上的终端数量，来判断出入口处于何种状态。”

　　“喔！”

　　喵梦叫了一声。

　　她的嘴很快，不过动作更快。

　　在她的声音落下的时候，她已经把车机的扫描打开了。

　　……

　　“！”

　　警报响了。

　　素世猛地在立体终端旁边抬起头。

　　“……被发现……了？”

　　叠加运行的强度，终归还是不够吗？

　　没有办法完全从Hello, Happy World！的防御中逃走……？

　　但为什么是现在？

　　“（不是骇入的时候，不是拔出信息的时候，而是在信息拔出已经完成，个人账户还没有脱离的时间点……？）”

　　素世的脑中十分混乱。

　　但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过。

　　情况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了。

　　“（！）”

　　被发现了。

　　素世感觉到，自己接入的这台立体终端立刻开始执行自检程序。

　　会如此快速地对场地内的终端进行自检，不管怎么想，都是察觉到了内部环境被入侵之后，才会做的网络安全应急措施。

　　“……！”

　　素世立刻执行了退出命令。

　　画面闪亮。终端被强行从“内部人员”模式，转回了“外部人员”模式。

　　然后，素世启用了脑机里的紧急线路。

　　这条线路是她用来联系她秘密藏起来的人的。

　　私自藏匿人员。

　　这绝对不能够被丰川家发现。

　　所以，素世专门在脑机里做了特别的信道。

　　能够通过这条信道对接的，只有三台终端：爱音的脑机、立希的脑机和睦的脑机。

　　通常来说，素世不会用这条线路……

　　……但现在不是“通常”的情况。

　　素世飞快地进行了最后一次确认。

　　“（至少，得到的信息要传递出去……！）”

　　自己接下来会如何，是未知数。

　　获取了Hello, Happy World！的内部讯息。就算往最轻巧的部分想，也是要被进行定点记忆消除的。

　　但不能这样。

　　好不容易获得的，关于灯的线索，不能就这样断了。

　　素世往信道里塞入了刚刚获取的【T787－虫群】的信息。

　　然后。

　　“（……）”

　　她选中了爱音和立希的账户。

　　【T787-虫群】的信息，沿着这条信道，被发往了爱音和立希那里。

　　这个行动，当然会引起Hello, Happy World！的怀疑。

　　因为地下黑市是在【填海新地2期】的地底。这里没有乐之城的城建信号塔。

　　信息只能够通过Hello, Happy World！自己的信号站传输、发往乐之城。

　　在这个时间点上，在响起警报的时候，经终端向外发送信息，马上就会被查到。

　　不过。

　　都已经被发现了，被查到这种事，当然就不需要去在意了。

　　素世从立式终端里抽出自己的生物信息线缆。

　　然而。

　　“……”

　　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无法进行退出操作。

　　立式终端上面，画面弹出红色的【警告】框。

　　她的脑机被锁住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刹那间的决定


　　“——”

　　素世发现，自己的脑机被锁了。

　　更准确地说，是不能够执行【退出】的命令。

　　Hello,Happy World！的防御力量已经从安保控制中枢，抵达了素世的脑机中枢。

　　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卡死素世的准入权限。

　　素世感觉到，Hello,Happy World！的程序，触碰到了她用于隔绝脑机和终端的ICE防御。

　　厚重的、运用了丰川技术的ICE防御，就像是一扇厚重的、铆接的大门。

　　在过去的时间里，它稳定地存在于那里，帮助素世在【填海新地2期】里生存、工作，并将所有的病毒拒之门外。

　　但就算是【虫群】，也只不过是没有目标的游动病毒。

　　只要做好防范，不接触，它们就算只隔着一层屏障，也不会看到屏障背后的人，更不会主动入侵。

　　可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不一样。

　　它现在，正在发起主动进攻。

　　“——！”

　　多层防御结构被顶开了。

　　铆接的大门中间，第一次，被挤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数据流像是闪烁的洪流、又像是伸出的手，从缝隙中落入，粘在地上。

　　然后，立刻向内感染。

　　“！”

　　素世试图用力抽出手。

　　然而，生物信息线缆被锁死在了终端里。

　　无法拔取。

　　“——”

　　素世看着金色的亮斑在以比眨眼更快的速度，侵蚀自己的脑机。

　　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破坏了防御系统。

　　“呃……！”

　　如果不能制止源头，就不能够进行杀毒！

　　“调拨……”

　　还有一些区域，没有被反骇入程序完全渗透！

　　素世立刻调取，将这部分的RAM，调配到加强ICE防御的算力上面。

　　她试图将那扇门关上。

　　只要能够将门关上，用ICE隔绝，就能够空出时间进行全机杀毒。

　　只要一个瞬间就行了。

　　恢复指令，接触锁闭状态——这只要一个瞬间——

　　“……”

　　RAM被提供给了ICE防御。

　　那扇门摇动了一下。

　　【执行_ICE封锁】。

　　脑机中显示出界面。

　　门开始合起。

　　然后——

　　“！”

　　【警告：算力不足】。

　　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侵蚀的速度过快了！

　　能够调用的RAM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调配的RAM不够！

　　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所带的数据量，比素世能够调配的最大数据量更高！

　　“……”

　　算力并不足以将被撑开的ICE防御再次关闭。

　　那扇门只是摇动了一下，就没有了后续。

　　素世看到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在眨眼间，就爬到了更近的、更接近中枢的地方——

　　它们爬向信道。

　　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在破坏ICE防御后，最高优先级的指标，就是信道。

　　“！”

　　素世是所属于丰川家的员工。

　　她的脑机中的所有信道，在正常情况下，都是受丰川监控的。

　　而丰川当然不会希望一个他们的员工，在未经报备的情况下进入地下黑市。

　　通常来说，一个丰川家的员工是无法拒绝丰川要求他“共享脑机”的命令的。

　　不管是口头拒绝，还是私下做小动作试图屏蔽，都没有用。

　　但素世是在【填海新地2期】内部工作的丰川家员工。

　　由于工作地点的特殊性，为了避免【虫群】进入丰川家的信息系统，当素世在【填海新地2期】内部工作的时候，丰川家并不请求她共享自己的脑机内容。

　　不过，这当然同样意味着，在【填海新地2期】内部，素世会关闭她所有的信道。因为丰川，也因为【虫群】。

　　现在，在Hello,Happy World！这里，素世只保留着一条信道。

　　就是通往立希、爱音和睦的那一条。

　　“（一定是因为……刚才发出了信息……！）”

　　毫无疑问，因为刚才把【虫群】的资料递出之后，被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捕捉到了。

　　所以，最高优先级的指标，才不是消灭入侵者，而是沿着线路追查——

　　“啧！”

　　素世再次调动RAM。

　　能够使用的RAM，在这一个停顿之间，就只剩下了先前的1/10。

　　不能再拖下去了。

　　素世将这些RAM投入对信道的封闭。

　　啪嚓。

　　素世首先切断了与立希的终端的连接。

　　啪嚓。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又切断了与爱音的终端的连接。

　　此时，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已经爬进了中枢——

　　素世将最后的RAM投入了对睦的终端的切断工作。

　　啪——

　　“……”

　　切断，卡在了执行的中途。

　　情况僵持住了。

　　在这个时刻，被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骇入的素世脑机内部，RAM已经连“切断与外部终端的连接”这么简单的工作，都很难执行了。

　　反骇入程序进入了素世的控制中枢。

　　素世感觉到，它开始关停她的意识，取消她对所有操作的命令权限。

　　“……”

　　也许不应该去切断最后的连接的。

　　素世在无法动弹的境况中，想。

　　睦用的是虚拟系统。

　　那个虚拟系统，本来，就是要被格式化的。

　　自己会来地下黑市，也就是为了寻找格式化它的方法。

　　而既然都是要格式化，里面是否被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进入，进入后变成怎样，都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素世并不是依靠对形势的分析，得出“这里要切断对睦终端的连接”的。

　　之所以切断对睦的终端的连接，只是素世一个瞬间的决策，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如果把那一点RAM用在防御自己的脑机中枢上——

　　“（……那也没什么用吧……）”

　　素世想。

　　危险程序在自己的脑机里穿过信道。素世没办法看着这种事发生。

　　就算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她也下意识地去阻止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支援


　　做出了下意识的决定。

　　素世想。

　　素世是比较经常去分析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了思考这些事的时间。

　　眼眶预制件中，RAM的占用余额从2跳到1，再跳到0。

　　这无情的数字意味着，素世已经再没有可以调用的算力了。

　　“（——再尝试主动关停被占用的部分——挖掘RAM——）”

　　至少把中枢命令权限留住——

　　素世开始进行最后的尝试。

　　她开始强制关停那些被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攻破的脑机防御，以此争取最后的、空余的、可以用来执行操作的RAM。

　　RAM从0，跳到1，再跳到4、6、10。

　　然后，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又吞噬它们。

　　RAM再次从十位数，掉到个位数。

　　“……”

　　汗素世的长发侧面，滴落到地上。

　　她看着她的脑机内部。

　　那里在进行一场以毫秒为单位的拉锯。

　　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从无法闭合的ICE防御那里涌入，撞向她的中枢，夺走那些被她用最后的强制关停手段挖掘出来的RAM。

　　程序涌向她没有关上的信道——

　　然后。

　　“……”

　　素世看到了陌生的数据。

　　是算力。

　　从信道上被拨过来的算力。

　　有空余的RAM，正被从外部拨入。

　　睦。

　　睦提供的数据量，从信道的那端，过来了。

　　“——”

　　睦要用这些算力，切断终端间的信道？

　　在这个瞬间，素世如此认为。

　　刚才素世的尝试没有取得成功。

　　现在，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可以通过信道进入睦的脑机。

　　睦如果察觉到了反骇入程序的存在，就会这么做——

　　然而。

　　这些算力没有被转换成命令。

　　【RAM_转接】。

　　RAM通过一个请求，被调配给了素世。

　　“——”

　　素世的眼眶预制件中，RAM的数字开始飞速上涨。

　　从个位数，变成十位数，再变成一条长长的蓝色条带。

　　睦拨出了大半个脑机的算力。

　　她把它们全部通过临时协议，进行了转移。

　　它们现在能够由素世使用了。

　　“（什么？）”

　　素世吃惊不浅。

　　但她来不及想明白其中原委。

　　脑机的中枢命令权限就要失守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

　　“（调用！）”

　　素世立刻使用了被调拨过来的RAM。

　　蓝色的条带，依次转变为被占用的红色。

　　……

　　【//ROOT】

　　【//访问_请求】

　　【//访问_请求_成功】

　　【//正在骇入代码矩阵……】

　　【//骇入代码矩阵成功】

　　……

　　“！”

　　脑机的控制权被留住了。

　　主要处理器被从侵占里释放出来。

　　素世猛地瞥了一眼RAM存量。

　　剩余的量，加上被释放出来的量，这样的话——

　　“（下一条命令……！）”

　　……

　　【//确认_ICE防御】

　　【//确认完毕】

　　【//执行_ICE封锁】

　　……

　　如同长长的蓝色条带一样大量的RAM，在这个瞬间飞速地变成红色。

　　同时。

　　多层防御结构构成的ICE大门，动了动。

　　下一刻。

　　从睦那里租借来的RAM提供的算力被投入了防御。

　　这超过了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提供的瞬时算力。

　　“——”

　　反骇入程序那金色的数据流紊乱了。

　　ICE防御的大门向内合拢。

　　然后。

　　在炸开的数据碎片之中，门严丝合缝地，扣上了。

　　现在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

　　【全机杀毒】。

　　素世马上执行了这个命令。

　　反骇入程序的重心放在突破上，并没有安装抗脑机杀毒的防御力量。

　　在同主服务器的联系被ICE防御断开，算力支持被从源头上切断后，它们很简单地接连消失——

　　脑机的锁定被解开了。

　　然后是——

　　“【退出】！”

　　啪嚓。

　　脑机的生物信息线缆，从立式终端那里滑脱了出来。

　　素世立刻向外抽手。

　　唰。

　　生物信息线缆被从终端内部拔了出来。

　　……

　　嗡——嗡——嗡——嗡——

　　警铃声依旧大作。

　　红色的警示光照亮整间休息区，落在素世的脸上。

　　“……哈啊，哈啊，哈啊……”

　　素世撑在终端侧面。

　　她看着眼眶预制件内的时钟。

　　时钟显示，从刚刚她发现自己的脑机被锁死，无法退出生物信息线缆，到现在逃出生天，只过了不到五分钟。

　　但这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她经历了太多。

　　“……哈啊。”

　　素世看向脑机里。

　　脑机内部，全是因为刚才的对抗而被主动关停或被动关停的程序。一片混乱。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素世看到了信道。

　　“……”

　　睦提供算力支持的信道。

　　现在，睦刚刚收回了算力支持。

　　素世看到，自己的RAM指标，正在下降到她熟悉的区间内。

　　“……为什么支援我？”

　　素世盯着那条信道。她慢慢地问。

　　“你可以只是切断信道吧。”

　　素世说。

　　“因为素世支援了我。”

　　睦的回答，从信道那头传来。

　　本来，睦的状况，就让素世很难分辨她处于何种状态之中——她熟悉的睦，或是不熟悉的。

　　现在，只有被电波处理而部分失真的语音，就让素世更难判断了。

　　素世感觉到些微的恍惚。

　　这种说话的方式，让她想到她们还是学生的时候的事。

　　不过……

　　支援？

　　过了一会，素世才反应过来，睦是在说自己面对Hello,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序的时候，决定切断与睦的终端联系一事。

　　素世是这么做了。

　　但支援睦，不是素世的本意。

　　素世停顿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如实开口了。

　　“……我没有打算支援你，睦。”素世说，“我只是会在那个时候切断信道，而信道的对面恰好是你——”

　　素世的话说了一半。

　　忽然间，她猛地抬起头。

　　“！”

　　休息区外面，传来了声音。

　　是皮鞋快步经过绒毯的摩擦声。

　　“（Hello,Happy World！的黑衣人来了！）”

　　现在可不是什么聊天的时候了。自己必须马上从这里离开。

　　“……！”

　　素世立刻切断了与睦的终端的连接。

　　信道的一切连接都被停用了。素世完全从网络环境里脱离。

　　素世飞快地环顾四周。

　　房间的侧面，与脚步声相反的方向，还有一闪小小的的侧门。

　　素世向着那扇侧门小跑而去。





第七百二十六章 察知


　　地下。

　　红光笼罩着通道。

　　在警报声之中，场运车运送着【科尔比幽冥犬】向前，穿过红光的帷幕。

　　场中几乎只有这种令人感觉到不安的光。

　　除了【科尔比幽冥犬】的内部。

　　【科尔比幽冥犬】的车机亮着，并投射出蓝绿色的投影。

　　蓝色的纵线和绿色的横线交错。黄色的点位在它们勾勒出的十字点位上闪烁。

　　不同的点位，显示出了不同接入目标的状态：

　　离体终端、脑机、设备终端。

　　这些状态旁边，是它们的所在地IP。

　　IP侧面流动着数字。

　　那是数据库一刻不停息地，对这些IP进行进一步的细分定位。

　　【立式终端_HHW_C109】。

　　【监控摄像探头_HHW_K67534】。

　　点位中，能看到一部明确的终端名称。

　　Ave Mujica在先前的潜入过程中，有接触过的设备的名字，被车机通过与之相接的喵梦的脑机通过二级分析，标明了出来。

　　这些是她们在仓库内接触过的立式终端，和她们在进入会场时接触过的监控摄像探头。

　　但更多的点位，像是星星一样浮在网络里，呈现出无法识别的状态。

　　【科尔比幽冥犬】介入了Hello, Happy World！这栋地下黑市里的通讯运用情况。

　　捕捉到的信息，非常全面。

　　全面得过头了。

　　祥子、喵梦、初华和海铃盯着屏幕。

　　每个人的脸上没有因为情报的详细而表现出喜悦。

　　反而，大家都一脸严肃。

　　尤其是喵梦。她的脸皱了起来。

　　“Hello, Happy World！在她们的通讯线路里面塞了什么……？一打黑客的尸体……？”

　　喵梦说。

　　“我是想说能稍微扫到一点情报也是好的，但扫到的也太多了！”她说，“Hello, Happy World！的通讯线路的情报全部外溢了！”

　　“现在，地下黑市里的电波可以直接捕捉到Hello, Happy World！内部线路里的信息——她们一点隔离都没有做！”

　　“是Hello, Happy World！被攻击了吗？”

　　初华问。

　　“刚才的警报不像是我们触发的。”她说，“如果说，是有其他人攻击了Hello, Happy World！的通讯线路，导致情报溢出。然后，情报溢出又触发了警报，那确实是更有可能的。”

　　“不……不。”

　　喵梦拧紧眉头，说了好几个“不”。

　　“这不像是被攻击。”她说，“数据像是从内部往外溢出的——就像是水杯。被别人从外部打破，水流出来的状态，和自己往里倒水，水漫出来的状态，是不一样的。”

　　“我不觉得Hello, Happy World！会让别人往她们的水杯里倒水——我也不觉得Hello, Happy World！的网安系统，能烂到容许别人往她们的水杯里倒水！我觉得，这像是Hello, Happy World！故意的——”

　　喵梦用她的指甲点了屏幕上的几个小点。

　　“这个、这个和这个。”

　　这些小点的目标状态是【宾客】。

　　“这些都是宾客的脑机。”

　　喵梦说。

　　然后，喵梦又用指甲点了与这些小点相邻的一些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一片。”

　　喵梦又说。

　　“这些是跟宾客的脑机相连的其他人员的脑机。”

　　“来地下黑市的人都切断了正常的渠道，这些，都是私人信道。”

　　“Hello, Happy World！的内部网络干预到了宾客的脑机，甚至访问了他们的私人信道。”

　　“这正常来说是不可能的。”

　　“这侵犯了客人的隐私，而且，也不是正在被攻击的时候会有的状态……”

　　“你的意思是，Hello, Happy World！主动发起了一次攻击？对来黑市的宾客？”

　　海铃挑起一边的眉毛，问。

　　“为什么？”她说，“来这里的，可不是能够随便动的人物。”

　　“……嘶……Hello, Happy World！会在乎来的人能不能随便动吗？”

　　“没有原因的突然发难，都算是暴恐袭击了。”海铃说，“如果Hello, Happy World！真的不在乎乐之城的秩序到这种程度，她们的【米歇尔乐园】和【地下黑市】都早就不可能存在了。”

　　“你说得对，Timoris。”

　　喵梦叹了口气。

　　“那就是……有人入侵了Hello, Happy World！的通讯系统，然后Hello, Happy World！反击……为了抓出那个入侵者，所以骇入了嫌疑人的脑机……欸……”

　　喵梦摸着下巴。

　　“……但是反击……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

　　喵梦说。

　　她挥手。一张算力图替代了原先的点位图。

　　算力图上一片金色。

　　整个Hello, Happy World！的通讯系统内部，全部都被Hello, Happy World！自己的反击程序占用了。

　　“就像是用海啸去摧毁一支最小单位的机动装甲分队一样。”喵梦说，“就算把投入的算力减少一倍，让信息完全不溢出，也不会打不赢、搜不到敌人吧……更何况，浪费的算力太多了。完全有更具有指向性的做法……”

　　“如果是想要测试呢？”

　　忽然，祥子在后面说。

　　“测试？”

　　“测试自主性强度。”祥子说，“用大量算力测试自研AI的多线程处理能力。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因为可以用借口去解释行为的动机。”

　　“……AI。”

　　喵梦卡了一下。

　　她想到了Poppin'Party的POPY。这可不算是一次愉快的联想。

　　但提出这个话题的祥子，反而没有打算继续深究。

　　“先专注于我们要确认的内容。”

　　祥子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她说：

　　“注意出口的情况。”





第七百二十七章 睦的行踪


　　如此说来，场运车已经行进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地下黑市是位于Hello, Happy World！的属地和【填海新地2期】的地下。

　　按照距离来算，出口已经不会很远了。

　　Ave Mujica众人的注意力，被Hello, Happy World！内部通讯系统的特殊状况吸引了。

　　但她们要做的事仍然不会变：

　　确认出口的状况，来确保己方全员顺利离开。

　　喵梦依言调换了指标的优先级。

　　道路前方的那些点位被放大了。

　　“出口有4名警卫。”喵梦说，“都是黑衣人，两名用智能武器，一名是黑客，还有一名不明，可能是近战突击手或使用动能武器。场地里还有两台炮塔。”

　　初华和海铃先后伸出手。她们从喵梦那里接过调配来的信息。

　　“没有往外送的送货信息了。”

　　喵梦在递交资料的时候补充了一句。

　　“场运车没停，可能是为了防止运输中阻滞……或者别的什么。”她说，“不过送出去的，都堆在外场了。”

　　“外场什么情况？”海铃问。

　　“跟我们进来的地方差不多。”喵梦说，“地面的工作站。不过不是在恶土，是在【填海新地2期】里面……定位在【综合一区】里面。”

　　“是西侧【外区】。”

　　祥子看着投影上显示的IP定位，说。

　　Hello, Happy World！在【综合一区】的地面工作站出口，在被【综合一区】的本地流民称作【小中心区】的外区范围内，并位于更靠西侧的位置。

　　“往西是【虫群】问题最为严重的【行政区】……西南是丰川家控制的【住宅区】……正南方是【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而【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是Ave Mujica的地盘。

　　只要到了那里，这一阶段性的任务，就算是成功了。

　　“没有无人机来对接发货。我看他们的货运皮卡，也没有行驶记录了。”

　　喵梦看着外场的通讯线路资讯，说。

　　“我本来还以为Hello, Happy World！真打算正常运行到底……但现在看来，发货还是停了。”

　　“没有外出渠道啊。”

　　海铃说。

　　最多只能到外部点位，而没法上货运皮卡。

　　“只能等Hello, Happy World！内部警报停止……或者我们强行出去。”

　　初华说。

　　“能看到历史终端记录吗？”祥子问喵梦，“非特殊情况下，出口有多少员工？”

　　“十个……二十个？终端接口是给了二十个。”喵梦说，“我不知道。不过，人数肯定是比现在多的。”

　　“那我不打算一直等。”

　　祥子说。

　　等下去的收益并不会比突围更大。而等待会导致情况进入更加被动的局面之中——它会消耗体力，而换来场中人数的增加，和可能到来的加强扫描。

　　这种Hello, Happy World！在内部警报停止后进行的二次排查，Ave Mujica能否规避，又变成了未知的因素。

　　祥子的意思很明白了。

　　穿过出口后，就要抓住机会，强行离开。

　　“这只能硬性突围。”

　　初华说。

　　她把【DS-1脉冲】准备好了。

　　“幸好我们带来拍卖的东西是带轮子的！”喵梦说，“如果我们拍的是一台大电冰箱，我们还不好突围——至少我们不能全部钻进去，然后滚动它！”

　　“不好说。”

　　海铃说。

　　她调整了腰间【黑独角兽】的刀柄。

　　出口变得很近了。

　　祥子看着车机屏幕。

　　车机屏幕上，Hello, Happy World！的程序还在肆无忌惮地入侵。

　　通讯系统里显示的点位，比刚才更多了。

　　“（更多宾客的脑机被查阅了。）”

　　祥子不知道Hello, Happy World！的最终目标是查阅每一名宾客的脑机，还是确实只在进行必要的筛查。不过，这也不是她想关心的事情。

　　她将注意力转移向外部——

　　然而。

　　就在这时，祥子看到Hello, Happy World！的通讯系统里，显示出了一个新的点位。

　　那个点位和一名先前标注为【宾客】的人员的脑机，连接在一起。

　　一看就能明白，是Hello, Happy World！的程序又骇入了一条新的宾客私人信道。

　　她们通过这条私人信道，探到了相连的脑机。

　　这很正常。

　　从刚才起，祥子就一直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识别出了新的脑机”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特别。

　　然而。

　　“——”

　　特别的，是这个脑机的身份ID。

　　这个脑机的身份ID并没有像其他的所有脑机一样，被【科尔比幽冥犬】的车机标明成【未知脑机_J0981】之类的临时代号，而是开始显示出以姓名为显示符的身份ID。

　　【……WAK……】。

　　这个脑机，正在使用一个被识别出来了的身份ID。

　　这意味着这台脑机，是一台曾经介入过【科尔比幽冥犬】，和Ave Mujica的众人保持过联系的脑机。

　　意味着这台脑机属于一个祥子熟悉的人。

　　而下一刻。

　　它的名字说明了，它远远不只是一个“熟悉的人”那么简单。

　　【WAKABA MUTSUMI】。

　　若叶睦。

　　“——”

　　若叶睦的信号，出现在了Hello, Happy World！的通讯信息里。

　　“睦！？”

　　“什么——”

　　“！”

　　不光是祥子，喵梦、初华和海铃，也在同时注意到了睦的出现。

　　没有人想到睦会出现在这里。

　　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然而，图像上，睦的信号只是一闪而逝。

　　“——”

　　在祥子做出反应之前，【若叶睦】的这个账号，就如同一个显示错误的数据碎片那样，闪了一下，消失了。

　　就连它原本连接着的那台【宾客】的终端，也不见了。

　　【科尔比幽冥犬】内部，出现了一段诡异的安静。

　　然后——

　　“——捕捉到IP了吗！”

　　祥子第一个看向喵梦，喊道。

　　“有过车机的数据，就有——我还原——有了！”

　　喵梦叫道。

　　一段方才的影像的拷贝影像，被喵梦复制了出来。

　　【若叶睦】，账户。

　　所属是个人脑机登录。

　　然后，IP地址是在……【填海新地2期】……的……

　　“……【住宅区】。”

　　盯着那串在数据库里比对过了的数字，祥子喃喃自语。





第七百二十八章 强行突围


　　【填海新地2期】，【综合一区】。

　　歪歪斜斜的建筑，和它们上面违章搭又被废弃的天线一样，混乱地伫立着。

　　这里，原来是【填海新地2期】内部流民的据点。

　　但在Ave Mujica和被丰川煽动的流民进行了一次大范围战斗后，以【虎头】为首的流民组织崩溃了。

　　秩序的混乱、大量的伤亡人数、和土地易主后很可能随之而来的清洗，让幸存的流民放弃了这片地区。

　　流民们离开了【综合一区】。

　　现在，这里不论是内区、还是外区，都已经几乎没有人了。

　　不过，就算是有人的时候，也有一些地方是几乎不会有人去的。

　　比如说，被【虫群】包围起来的大型综合体。

　　Hello,Happy World！，地下黑市。

　　地面出口。

　　板条箱子、货柜和大型集装箱柜，层层叠叠，放置在未被启用的大型综合体的内部。

　　货物、货物、货物。

　　目所能及之处，到处都是等待被发出的物品。

　　这里是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在乐之城内部的地面工作站中的一个。

　　以往，无人机会准确地带走货品，然后让从无人的【行政区】上空飞过，进入城市。或是有卡车沿着【行政区】背后的小路，将货品带走。

　　【行政区】的【虫群】问题非常严重。扫描在那个区域里，成为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货物从那之中穿过，相当隐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这正是Hello,Happy World！想要利用的。

　　【虫群】的肆虐，本身就不过半年。对【综合一区】的情况了解，更是那之后的事情。

　　这个地面工作站最近才被建设起来。

　　因此，这个地面工作站很小，只有恶土里的地面工作站的1/4大小。

　　通常来说，这里并不会有这么多的货品堆积。

　　但现在，因为内部警戒，无人机和货运卡车都停止了发货。

　　这才让这里变得异常拥挤。

　　沙、沙。

　　两名手持【诺科他D5响尾蛇】智能突击步枪的黑衣人，和一名手持【M221萨拉托加】动能冲锋枪的黑衣人，在拥挤的货物之间缓步走过。

　　在不远处的高位观察点上，另一名黑衣人按着他的脑机，关注着场地内的监控摄像头。

　　两台炮塔坐落在这块正方形的小场地的两个斜对角上。以它们的射程为半径画出的圆，覆盖了整个场地区域。

　　嗡……

　　场地正中。

　　升降电梯缓缓升起。

　　这台电梯比恶土里的那台要小一半。不过，仍然较之常见的民用电梯更大。

　　电梯浮上地面。

　　门背后，出现了黑色的精钢车头。

　　嗡……

　　场运车推着【科尔比幽冥犬】，从电梯之中出来。

　　场运车缓缓行驶。

　　“（……）”

　　它擦过一名黑衣人的身边。

　　黑衣人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仍站在那里。

　　“（……再过去一点……）”

　　场运车拐了个弯。

　　它进入附近一处狭小的空缺，并在那里，将【科尔比幽冥犬】放在了地上。

　　“（……这里吗！？）”

　　“（距离旁边的守卫太近了！能不能再放更远一点？）”

　　“（再过去也有别的守卫。）”

　　“（嘶……）”

　　车厢内，有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然后。

　　“（做好准备。）”

　　行动的时刻到了。

　　……

　　嚓、嚓。

　　地面工作站中，监控摄像探头闪了闪。

　　“……？”

　　高位观察点上的那名黑衣人黑客注意到这件事。

　　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入脑机，检查监控摄像探头的情况。

　　然而。

　　有东西在那探头黑洞洞的、无机质的镜头背后等着他。

　　【重启义眼】。

　　“！”

　　又快、又迅速的【快速破解】从镜头的背后打入黑客的脑机。

　　黑客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

　　然后，第二个快速破解立刻被递进栈道。

　　【电磁脉冲】。

　　黑客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脑机被攻击，爆炸和黑暗，让他从高台上摔落——

　　砰！

　　他砸在下方的货物上。

　　“什……”

　　情况立刻引起了周遭其他黑衣人的注意！

　　“外部入侵？”

　　“怎么会？这次的警报不是内部行动吗？”

　　“快通知！”

　　“无法通知！通讯线路的异常状况还在持续——”

　　距离【科尔比幽冥犬】最近的黑衣人，握着【诺科他D5响尾蛇】，立刻转向掉下的黑客的位置。

　　而在他的背后。

　　【科尔比幽冥犬】的车窗，悄悄地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火光迸射。

　　连绵的枪声。

　　黑衣人的后背被【DS-1脉冲】的子弹击中，向前倒去。

　　同时。

　　【科尔比幽冥犬】的引擎轰鸣、吼叫。

　　引擎给到最大马力。这台一直被搬运来、搬运去的钢铁巨兽，在数个小时的沉寂之后，再一次等来了工作的机会。

　　砰！

　　【科尔比幽冥犬】直冲而出。

　　它撞碎面前货物堆成的小山。所有的板条箱发出巨响，四散滚落。

　　“——！”

　　小山背后，刚刚赶来支援的一名黑衣人，被撞了个正着。

　　轰隆隆！

　　没等他开枪，或是做出别的反应，落下的板条箱，就将他掩埋了。

　　漆黑的车身，飞跃过货物。

　　咔、哐！

　　【科尔比幽冥犬】落在地上。悬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轰……

　　车机给油。

　　后轮空转了两下，抓住了地面。

　　嗡！

　　【科尔比幽冥犬】猛窜向前。

　　同时。

　　场地的另一边，仅剩的黑衣人调控了炮塔。

　　哒哒哒哒！

　　如同火蛇一般的子弹，向着【科尔比幽冥犬】倾泻而来。

　　刚才被突然袭击命中的三名黑衣人，正在火蛇的背后爬起——

　　“走！”

　　【科尔比幽冥犬】被猛地又给了一脚油。

　　它怒吼着，强行向外冲刺。

　　过多的货物在阻挡路径的同时，也阻挡了一部分炮塔的子弹。

　　【科尔比幽冥犬】冒着子弹，向场地外飞驰。

　　嗖！

　　在火雨之中，它从有坡度的地面工作站外沿飞出，落在地上。

　　喀拉、喀拉。

　　车在地面上颠簸了两下。

　　而后，向着远方驶去。





第七百二十九章 失联人数不断增加


　　【填海新地2期】。

　　【住宅区】。

　　整齐划一、制式完全相同的高楼，如同雨林中的树木一样，紧密相连、排列着。

　　这些因为【虫群】问题而在建成后未被投入售卖的高楼内部，十分安静。

　　楼群中没有人。

　　几乎没有。

　　高楼中。

　　立希和爱音的藏身公寓。

　　“能联系上素世吗？”

　　“不行……我方发起的重连接也失败了！”

　　在桌边，立希和爱音紧张地关注着脑机的情况。

　　就在刚才，两人收到了素世发来的资料。

　　那是一份在立希和爱音闲聊的时候发来的资料。

　　素世没有提前打招呼，也没有发信息说明情况，就这么直接地将那份文件发了过来。

　　素世偶尔也是会做这种事的。

　　比如说，发本地停电、停水的消息。

　　所以，刚接到的时候，立希和爱音虽然觉得奇怪，但都没有往发生了什么的方向去想。

　　“Soyorin来的消息？”

　　“也给我发了啊。”

　　两人说着，自然地查阅了发过来的内容。

　　然而，内容却大出两人的预料。

　　……

　　【Hello,Happy World！拍卖会场·拍卖信息卡】

　　【物品编号：T787】

　　【物品名称：虫群】

　　【物品类型：计算机病毒】

　　【物品说明：生体脑机采取，母本原始病毒，非迭代】

　　【起拍价：一百万欧元】

　　【购买人：MORTEN TYLDUM】

　　【购买渠道：私人对接】

　　【对接评估：无关联势力】

　　【商品来源：个人】。

　　【商品来源人：要乐奈】

　　【对接点位：＃点位码】

　　【……】

　　……

　　立希站了起来。

　　这不是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的拍卖信息卡吗？

　　在BCPD工作过的立希，曾经见过这种信息卡——在警局的档案库里一些不痛不痒的文件里面——

　　但现在，她看到这张信息卡的心情，当然完全不能与在警局是相提并论。

　　因为……

　　“……【虫群】？”

　　这时候，立希才注意到，素世没有用她往常用的信道。

　　“紧急联络……”

　　她是从那条紧急联络信道上，把内容发过来的。

　　“……喂，这是，高频词汇……！”

　　爱音在一旁盯着脑机。她看着信息卡，说。

　　生体脑机采取。

　　母本原始病毒。

　　这两个词，都是搜索灯的高频词汇。

　　就像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的素世那样，曾投入大量的时间在对灯的搜索上的立希和爱音，也都立刻意识到了这份信息背后的可能性。

　　这是灯的线索。

　　而且，不只是灯的。

　　“商品来源人——乐奈？”

　　爱音紧紧盯着信息卡最后的内容。

　　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拍卖场里，正在出售可能是从灯脑机里拔出的病毒。

　　这份病毒，是MyGO!!!!!乐队的吉他手，也在搜索灯——至少立希和爱音认为，也在搜索灯的乐奈，出售的。

　　意思是……

　　灯还活着？

　　乐奈知道了灯的下落？

　　乐奈从灯那里获得了病毒……

　　然后又将这份病毒挂到了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拍卖场……？

　　有太多令人震惊，或不解的内容了。

　　突然到来的这份信息卡，包含了如此大量而复杂的情报，一时之间，让人难以消化。

　　“soyorin？”

　　爱音立刻沿着紧急联络信道回拨。

　　她想要问素世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发出这份资料，她又都知道了些什么。

　　然而。

　　“——！”

　　爱音看到播出的呼叫界面上，出现了【ERROR】。

　　无法回拨。

　　素世断开了与立希和爱音两人的连接。

　　……

　　“联系不上……！”

　　第六次断频请求失败，证实了这不是信号问题，而是一次彻底的终端丢失。

　　跟素世有关的所有信号，都没有了。

　　包括电话信号、消息信号、定位信号和各项指标。

　　素世不见了。

　　能够得到跟灯、跟乐奈有关的消息，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是现在，素世不见了。

　　比起那些情报——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素世有说她去哪里了吗！？”

　　立希大声问爱音。

　　“没单独联系我啊！你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

　　爱音喊道。她按着脑机，还在试图通过GPS侧写获得更多点位信息——但素世切得很干净，并没有留下可用的数据——

　　“（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信息卡……？）”

　　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的内部资讯，是完全独立于乐之城信息体系的。

　　就连丰川家，也不能够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得到她们的拍卖情报。

　　“（是丰川家得到许可了？）”

　　“（素世回丰川大厦的时候，看到了信息……）”

　　“（……不。）”

　　素世虽然很少跟立希和爱音说自己具体“要去哪里，做什么”，但回主城区之前，都一定会告知两人。

　　这是为了防止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丰川家的其他人员进行了错误的对接。

　　而最近，素世并没有说自己有回丰川大厦的打算。

　　而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的内部资讯，也不是会存在丰川家【填海新地2期】搜索分部里的东西。

　　那么，素世会接触到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的内部资讯，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

　　“——素世在地下黑市？”

　　爱音同样想到了这个关节。她大声地说出立希想到的事。

　　“……”

　　这个关节被想明白了，但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

　　那可是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

　　占地面积，有一个【米歇尔乐园】加一个【填海新地2期】那么大。

　　没有被邀请，就连入口在哪里，都无法了解。

　　防备那里的力量，甚至是可以媲美BCPD高级警力的黑衣人。

　　不论是调查、渗透，还是强冲，都没有用。

　　如果说素世真的在里面失联了，那就像是石头落进了大海，根本就不可能被外人找到！





第七百三十章 线索的方向


　　“Hello,Happy World!……”

　　在任何一个地方失踪，都不会有这个地方这么麻烦。

　　“搜索——只能去搜索吗？但是……”

　　立希眉头紧锁，按住桌子。

　　联系丰川大厦？

　　不，丰川家是不可靠的。就算素世是他们的员工，也一样。

　　而且，立希不信任丰川家。他们永远只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

　　更何况，丰川家的人也不一定能够从Hello,Happy World！手中带人——

　　喀哒、喀哒。

　　耳边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立希抬起头，看见爱音正在飞快地操作虚拟键盘。

　　“有线索了吗！？”

　　立希立刻问爱音。

　　“说是有线索——也不是——”

　　爱音快速操作着。她说。

　　“soyorin已经完全失联了，但我们这边还有一些信道碎片——我不确定这有没有用，但我在尝试获取它们！”

　　“没有留下可追踪素世位置的数据——但是——等等——”

　　爱音敲打着键盘。

　　“但是什么？”

　　立希追问。

　　“但是信道切断时——我有几个在意的地方——”

　　爱音面前的屏幕，在这时闪烁了一下。

　　爱音对碎片的爬取完成了。

　　立希立刻来到爱音旁边。

　　她看到爱音调出了一份数据碎片。

　　这份数据碎片上，保留着的是素世切断信道信息前，爱音的脑机最后的，关于信道状态的留存影像。

　　上面，显示出了信道最后一次转变时的状态占用情况。

　　……

　　【主机端：在线】

　　【IP地址：＃失效的IP码：处于屏断区域】

　　【连接点位1：脱离】

　　【IP地址：＃IP码】

　　【连接点位2：脱离】

　　【IP地址：＃IP码】

　　【连接点位3：在线】

　　【IP地址：＃IP码】

　　……

　　“主机端是Soyorin。”

　　爱音说。

　　“连接点位1和连接点位2，是在信号丢失的瞬间变成【脱离】状态的，所以是我和Rikki——”

　　“——除了我们两个以外，还存在连接点位3。”

　　“连接点位3也是脑机？”

　　立希问。

　　“对……Soyorin跟我们切断联系的时候，还跟第三个人保持着联系！”

　　爱音说。

　　“第三个人……”

　　立希的第一反应是：丰川的紧急联络人。

　　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自己和爱音在乐之城的身份都不好，处于通缉和正被搜寻的状态。

　　素世收留了两人，并为了在紧急时刻能够联系上两人，搭建了紧急通讯信道。

　　而这个“紧急时刻”，本身指的，就是被丰川家禁足的情况。

　　因为在乐之城，还没有什么人赶给丰川家的员工禁足：如果这样做了，根本不需要员工自救。这会被视为一种对丰川家公共秩序的挑战，他们会立刻被丰川家找上门来。

　　既然“紧急时刻”本身就是丰川家带来的，那么，就没有任何必要在这里搭建跟丰川家联系的方式。

　　那会是谁？

　　立希完全没有头绪。

　　素世会和立希和爱音说一些她的行动。甚至包括丰川家对她的调度。

　　但她从来没有跟她们说过，自己还和她们两人以外的谁保持着私下的秘密联系。

　　喀哒、喀哒。

　　在立希思考的间隙里，爱音在旁边操控虚拟键盘。

　　“Soyorin的IP码失效的话……这个……”

　　爱音调度出了【连接点位3】的IP码。

　　“……！”

　　爱音的话说了一半，卡住了。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

　　是【连接点位3】的IP码也失效了吗？

　　立希立即出声询问。

　　“……是一样的。”

　　爱音说。

　　“什么？”

　　立希问。

　　“IP码是一样的。”

　　爱音说。

　　她出示了扫描后的结果。

　　界面上显示，【连接点位1】、【连接点位2】和【连接点位3】的IP码，都是完全一致的。

　　“完全一致……病毒导致的显示错误？”

　　立希问。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攻击软件导致的显示乱码——”

　　爱音说。

　　“信息本身就是错误的？”

　　“不太可能。”

　　立希的目光停留在【连接点位1】和【连接点位2】上。

　　“精度不够呢？”她问。

　　立希和爱音的IP码也是一样的。

　　因为两人的位置虽然不能说完全重叠。但在IP的最低精度范围之内，因此，呈现出来的也是完全相同。

　　“就在我们头上，或者我们脚下的房间？”

　　立希说。

　　“如果有人，那也是个幽灵了！”爱音说，“我的眼眶预制件没有扫出有人！”

　　“那更远呢？IP定位的精度跟你的扫描范围相比如何？”

　　“IP定位的精度——因为没有辅助码，确实，一条街道内，会呈现出相同的IP——我的义眼没有那么远——就在附近一条街道上的话，如果离得够近……”

　　就在附近一条街道上？

　　离得够近？

　　“！”

　　爱音想到了什么。

　　她立刻跑向窗边，调出了望远系统。

　　“对面！”

　　爱音说。

　　“对面？”

　　立希不明白爱音突然在说什么。

　　“对面……啊，那时候你在进行脑舞治疗！”爱音快速地说，“我今天有看到Soyorin从对面公寓的一个房间出来——距离不远！”

　　“这么近，IP地址确实有可能是完全一样的——Rikki，这个给你！”

　　一个小东西被丢给了立希。

　　立希伸手接住，然后发现那是一小块可以扣在手指上的望远增强件。

　　爱音已经小跑到了沙发边上。她抓起外套。

　　“你要干什么？”

　　立希问。

　　“我去对面问问。”爱音说，“那个公寓里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

　　立希看着爱音。

　　“Soyorin会把那个人放进紧急联络信道，对方至少不是丰川或者Hello,Happy World！的人！”

　　注意到立希脸上的神情，爱音补了一句。

　　“现在，只有那个人可能知道，Soyorin在哪里了！”

　　“我和你一起去。”

　　立希说。

　　她走过来，拿起了外套。

　　爱音看着立希，顿了一下。

　　“……Soyorin说，你不能离开这里。”

　　爱音说。

　　爱音说的话，立希自己当然也知道。

　　立希虽然接受了治疗，但并不能说一定能保证受控。

　　这屋子里有着更多的拘束设施和药物，并且，环境相对封闭、稳定、安静，可以减少立希发病的概率。立希可以在预感到自己要发病时，快速自行控制住自己。

　　而到了外界，一切就都未知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刺激源


　　外界的环境本身，就有可能导致赛博精神病发病了。

　　更不要说，接下来要进行的，还是未知的探索。

　　爱音劝阻了立希。

　　不过，立希没有就这样停下。

　　“已经有两周没有发病过了。”

　　立希说。

　　她走到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了她用的药，【6型神经元拮抗】。

　　“可是——”

　　“现在等在这里更容易让我发病。”立希说，“药物的补给上，和精神的意义上，两方面都是。”

　　“……”

　　立希说得没错。爱音心情复杂地看着立希将厚外套披到身上。

　　在手穿过袖口的时候，立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她的手腕上还戴着环状的电击手铐。

　　素世不在的话，这个没办法取下。

　　而且……

　　立希看了一眼爱音。

　　电击也有拮抗、延长赛博精神病失控前的状态的效果。

　　如果疯了，会伤害到同伴，还对搜索素世的情报没有任何作用。

　　“（不取下更好。）”

　　立希很确定。

　　比起这个，自己能用的武器才是更需要担心的。

　　“（武器……啊。）”

　　要用回那个吗？

　　……现在只能用了。

　　立希没花多久就决定好了。

　　她走上公寓侧面的楼梯，并在尽头的密码门处输入密码。

　　密码本来需要素世许可才能开门。

　　但在素世失联的现在，门因为应急措施，直接打开了。

　　背后，卧室和储藏室露了出来。

　　立希那对可拆卸的【大猩猩手臂】外接义体，就挂在储藏室的墙上。

　　立希看了看它们。

　　“希望我还记得怎么使用。”

　　立希说。

　　她把它们从墙上取了下来。

　　这时，立希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爱音走到了楼梯下面。

　　“走了。”

　　立希说。

　　“……我明白了。一起吧。”

　　爱音说。

　　“Rikki，我会尽可能地关注你的状态的。”

　　她又说。

　　爱音也带了一些【6型神经元拮抗】，并把手中的外骨骼面具扣到了脸上。

　　……

　　吱。

　　公寓门被推开。

　　当它再次被关上的时候，装备着【大猩猩手臂】的立希和爱音，一起出现在了公寓外的走廊上。

　　爱音也把Poppin'Party给的那套外骨骼穿上了。

　　而那套外骨骼的外形，稍微变得跟先前有一点不一样。

　　留在素世这里的时间点，爱音对那套外骨骼做了一点点调整——主要是信道方面的。因为爱音很担心Poppin'Party有某种追踪的方式，所以，她给这套外骨骼所有的信息口都做了封锁。

　　就算是在BCPD工作过的立希，也没有见过这种精度的全包覆外骨骼。

　　她多看了几眼。

　　不过，爱音来的时候，就跟立希说了很多事——也包括外骨骼的事。

　　所以，立希有些惊奇，却并不意外。

　　“……”

　　两人现在看起来，变得比先前在公寓里的时候更适合【填海新地2期】这片土地了。

　　“好久没有出来了。我要不会走路了。”

　　爱音说，并笑了下。

　　“……”

　　立希只是微微点头。

　　两人的状态还是很紧绷。

　　爱音已经有好几周没有离开过房间了。

　　而在治疗赛博精神病的立希，在房间里的时间则更久。

　　算上复建的时间，立希已经几个月没有出门。

　　不管是对战场的敏锐程度、作战水平、还是机能状态，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但也不是一定会出现战斗。）”

　　从目前获得的信息来看，对方也是在公寓内生活的状态。

　　能够平静交流的情况会更有可能。

　　“（希望只是交涉。）”

　　立希想着。

　　她和爱音搭乘了电梯，向下。

　　“Rikki觉得那会是谁？”

　　在电梯里的时候，爱音问立希。

　　“能沟通的人，是谁都行。”

　　立希回答了一个相当没有建设性的意见。

　　“……是啊。”

　　爱音说。

　　叮。

　　电梯抵达底层。

　　在确认附近无人后，爱音先行前进。

　　她用她的外骨骼良好的扫描能力，确认附近没有【虫群】和丰川家的监控摄像探头，然后对后方打手势。

　　立希随之前进。

　　两人借助连廊的阴影，穿过建筑与建筑之间的空间。

　　“（还有200米……100米……）”

　　行动过程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素世会选择这里的公寓藏匿立希和爱音，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附近没有监控摄像探头，也都是隐蔽物。

　　很快，两人便顺利抵达了爱音看到素世曾出入的公寓的楼下。

　　“……”

　　所有的公寓，都是相同的制式。

　　入口、门厅和电梯的模样，完全一模一样。

　　到了让人恍惚间产生回到了起点的错觉的程度。

　　“电梯可以坐吗？”

　　立希低声问爱音。

　　爱音在扫描后，点了点头。

　　……

　　抵达37层的速度，比另一栋楼中下降时更快。

　　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立希和爱音移动到了她们在望远镜里观察过的区域里。

　　一条走廊。

　　沿着走廊一字排开的、没有任何风格和个性差异的格子间。

　　爱音和立希交换了一个眼神。

　　同样是爱音打头阵。

　　她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

　　爱音停了下来。

　　有异常？

　　立希看向爱音。

　　爱音举起手，示意立希等待。

　　片刻后。

　　立希听到了一个声音。

　　“……”

　　并不是她们要去的目标点位那里出现了什么异样，也不是她们的目标区域发现了两名入侵者，做出了某种反应。

　　那声音是从外部来的。

　　很远的地方，更下方——街道的位置，引擎声大作。

　　“（……什么？）”

　　立希和爱音在这里住了很久。

　　但这种程度的噪音，也算是相当罕见了。

　　引擎声听上去，不是一辆车发出的，而像是有车队。

　　立希对爱音点了点头。

　　她没有继续沿着走廊前进，而是向着电梯厅的侧面移动。

　　她靠近了公寓楼的侧面。

　　在那里，有一扇窗户。

　　立希从窗户内向外望去。

　　她看到【住宅区】的主干道。

　　主干道连接着【住宅区】的尽头，立希看到丰川家的守卫线，也看到越过那条守卫线继续向前、向【综合一区】延伸的公路。

　　而在那公路上，有几辆车正在飞驰。

　　“……”

　　立希眯起眼睛。

　　行驶在最前面的是一辆【科尔比幽冥犬】。

　　而后方，则有几台【魔犬】正在追它。

　　它们从【综合一区】内部开来，直冲着【住宅区】而来。





第七百三十二章 追逐战的观众


　　【科尔比幽冥犬】和【魔犬】的追逐战？

　　“（还是从【综合一区】来的……）”

　　立希已经在【住宅区】待了很久，并不知道外部发生了什么。

　　【填海新地2期】现在是什么状态，如何分割，属于什么势力，她也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还在【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时候，丰川家的势力刚刚入驻【住宅区】，而【综合一区】则是由流民所控制的区域。

　　更远的地方，充斥着零散的暴徒，和暴走的城建机器人。

　　现在，看防御线的情况，【住宅区】仍在受丰川家控制。

　　而【综合一区】……

　　“（是流民的【魔犬】？）”

　　立希很难想象流民已经到了能够拥有如此装备的程度。

　　【魔犬】并不是一种便宜的武装车辆。在【综合一区】内游荡的松散集团，根本掏不出这个价钱。

　　在乐之城，据立希所知，只有武装安保集团和小部分乐队帮派能够拥有。

　　“（记得是……已经被确认拥有【魔犬】的……Afterglow和Hello, Happy World!……）”

　　在立希的思索中，追逐着的车辆们一前一后，靠近了。

　　【科尔比幽冥犬】和【魔犬】漆黑的外涂装在日照下闪着光。

　　呯！

　　车辆们距离守卫线太近了。

　　【住宅区】的防守线处，丰川家的守军鸣枪示警。

　　然而，开在最前方的【科尔比幽冥犬】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

　　车上的人开枪了。

　　枪声。

　　一些丰川家的守军倒下。因为枪，也因为骇入攻击。

　　精钢制成的关口因为被骇入的缘故，被向两侧推开了，后方，只剩下了红白相间的隔离杠。

　　轰！

　　【科尔比幽冥犬】冲入。

　　隔离杠无法拦住这个吨位的武装车辆。隔离杠被冲撞、折断。【科尔比幽冥犬】飞过道路，又继续向前。

　　后方的几辆【魔犬】中，两辆角度不好的直接刹车。

　　还有三辆，随着【科尔比幽冥犬】，从撞开的缺口中鱼贯而入。

　　更多的火光。

　　呜——呜——呜——

　　“！”

　　入侵警报响了。立希听到鸣笛声在【住宅区】的上空回荡。

　　炮塔开始阻拦入侵者。

　　立希看到炮塔同等地对进入【住宅区】的【科尔比幽冥犬】和【魔犬】进行阻拦。

　　火线同时扫过它们，而它们在城市的街道里左右闪躲。

　　更多的丰川家士兵来了。

　　【魔犬】的数量原本较之【科尔比幽冥犬】更多。在立希最初看到它们的时间点上，【魔犬】已经快要形成对【科尔比幽冥犬】的包围网了。这场抓捕的成功，只要时间上的问题。

　　但在【科尔比幽冥犬】和【魔犬】接连冲过丰川家的防线，进入【住宅区】后，形势再一次被打乱。

　　【魔犬】的包围变得分散。

　　【科尔比幽冥犬】从其中冲出。

　　而后，丰川家的防卫力量将同样的阻力施加在了【科尔比幽冥犬】和【魔犬】双方。

　　【魔犬】始终不能够抓住【科尔比幽冥犬】。

　　而他们抓住【科尔比幽冥犬】的决心，又让他们和丰川家前来制止的守军力量，产生了冲突。

　　一时间，三方混战。

　　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

　　不同势力的相互对抗？

　　立希看着下方的城市追击。

　　她看到那两辆在防卫线外停下了的【魔犬】，在试图和丰川家的人交涉，说明情况。

　　沟通的意愿，是让形势稳定的第一步。

　　再过一段时间，丰川想来会和追击的人员和解。然后，情况就会趋于稳定。

　　但这暂时，还需要一定时间的商议。

　　而内部，追击还进行着。

　　“……”

　　侧面，爱音也靠了过来。

　　车辆追逐战是乐之城常见的暴动类型。

　　在【填海新地2期】，早先并不常见，但现在看来，这个“风俗”也终于被带到了这片土地上。

　　立希和爱音不关心具体是谁追谁，又是谁成功追到，谁又成功脱逃。

　　她们在乎的是这场追击是否影响到她们所在的这片区域。

　　现在，【科尔比幽冥犬】和【魔犬】在的位置，离立希和爱音所在的这片建筑群，很近。

　　万一车辆在这附近被堵截，被追击的人员在这附近逃出，丰川家可能就会对这片区域进行大面积搜索和彻查。

　　“（……）”

　　那样的话，就很糟了。

　　这栋公寓楼，只有电梯厅这里的窗户是正对着骚乱现场的。

　　如果现在离开，一会，将会无法确认局势，陷入被动之中。

　　“（不要靠过来。）”

　　立希和爱音都这么想——

　　然而。

　　“！”

　　就像是要印证最糟糕的猜想那样，【科尔比幽冥犬】在这时不偏不倚地正冲向立希和爱音所在的公寓楼这里。

　　砰！

　　漆黑的车身裹挟着枪声从台阶上飞起，撞入楼与楼之间，撞入刚才立希和爱音才经过的长廊。

　　“——”

　　【魔犬】也追来了。

　　但它们的底盘不如【科尔比幽冥犬】高，而且，它们也不像【科尔比幽冥犬】的驾驶风格一样激进。

　　它们从另一侧绕了远路，这让它们较之【科尔比幽冥犬】慢了几分钟——但同样也进入了长廊。

　　丰川家的车辆在此时，慢慢靠近了公寓楼。

　　包围网向公寓楼靠拢。

　　显然，是等待着双方两败俱伤的收网机会。

　　立希和爱音听到下方，突击步枪和冲锋枪的声音连绵成片，混杂在引擎声和刹车声里，没有片刻停歇。

　　两人放缓了呼吸，等待着。

　　不过，没有发生她们所料想的最坏的情况。

　　没有车辆撞击的声音，也没有起火、燃烧、爆炸的声音。

　　又是数分钟后，楼宇东侧传来一声闷响。

　　【科尔比幽冥犬】最先从台阶上飞出，落在了柏油马路上。

　　而【魔犬】的车辆也又从另一侧滑出，紧紧追在他们后面。

　　车辆们远去。

　　目标已经离开。

　　丰川家的包围网没有聚拢，就分散了。

　　他们没有进入公寓楼的范围。

　　立希和爱音看到这些丰川家的车辆远去，追随着【科尔比幽冥犬】和【魔犬】离开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尝试


　　【科尔比幽冥犬】、【魔犬】和丰川家的车辆，向着东边离开了。

　　很快，远处传来了更密集的交火声。

　　听声音，像是又冲向了边境。

　　“（不过，那个方位……）”

　　如果从那个方位再次越过防线，就不是回到【综合一区】，而是进入了【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在立希的认知中，那里曾是BCPD的地盘。

　　这段时间，她从爱音口中得知，在自己被素世救走后，BCPD撤离了那片区域，让那片地区成为了流民的地盘。

　　但爱音也在大约一个月前离开了【填海新地2期】。

　　那个时候，丰川家和流民刚刚进行了一次战斗，【填海新地2期】的状况十分动荡。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现在处于何种状态，爱音也并不知晓。

　　但至少，这些车队没有再留在这片区域里了。

　　这才是立希和爱音所需求的。

　　“……”

　　立希和爱音又在电梯厅等待了片刻。

　　二人又停留了一段时间。

　　一直等到确认所有的车辆都已经彻底离开，二人才从窗边站了起来。

　　“走。”

　　立希说。

　　脚步声在无人的走廊中回响。立希和爱音向前穿过过道。

　　她们向下看，看到地面上焦黑色的刹车痕、破碎的混凝土和翻倒的花坛。

　　哒。

　　脚步声在房门前停下。

　　到了。

　　立希和爱音，抵达了爱音在公寓上观察到的，那间素世曾经进入的房间的门口。

　　“……”

　　真的到了这里以后，面对这扇门，和这扇门背后可能存在的情况，立希和爱音反而感觉到了紧张。

　　爱音回头望了立希一眼，立希也正看着她。

　　爱音点了点头。

　　她伸出手。

　　咚、咚。

　　爱音敲响了房门。

　　“……”

　　没有人应门。

　　爱音抬起手。

　　她又敲了三下。

　　咚、咚、咚。

　　“有人在吗？”

　　这次，立希在侧面出声叫道。

　　“……”

　　房间内，还是没有传来回应。

　　没人？

　　爱音转头去看立希。

　　就在这时。

　　沙沙。

　　门内，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

　　爱音立刻警惕。

　　她伸手向怀中。

　　侧面，立希也抬起了【大猩猩手臂】——

　　沙。

　　脚步声在门口，就停止了。

　　里面的人没有开门，也没有说话。

　　“……你好？”

　　爱音试探性地问。

　　“……”

　　内部的人仍旧沉默。

　　是表现出了“里面有人”的态度，但仍不打算在有实际情报之前开口吗。

　　爱音微微侧头，看着立希。

　　她把手从怀中拿出来。

　　然后，她解除了面部的外骨骼，将双手慢慢举到了猫眼前面，好让门背后的人可以通过扫描来看清状况。

　　她尚且不知道门背后的人是敌是友。

　　但她只能在这里相信一把。

　　“我不是丰川家的人。”爱音说，“我们没有攻击的意图。我们是来询问长崎素世的事的。”

　　“……”

　　“在外面聊，有一点危险，因为这附近有飞车战。”爱音又说，“希望你能够开门。”

　　然而。

　　门没有打开。

　　“……什么事。”

　　取而代之的，是门板背后，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不打算开门，也没有接入对讲机。因此，她的声音变得很沉闷。

　　最初，爱音甚至没能听清楚那是在说什么。

　　但好在，她的外骨骼内配置的接收装置，帮助她分辨出了对方所说的内容。

　　那不是一个爱音认识的人的声音。

　　因为它没有被记录在外骨骼的微型处理器里面。

　　“素世失联了。”

　　旁边，立希开口道。

　　立希突然的发言，让爱音稍微有点诧异。

　　她以为立希会把交涉全部交给她来负责。而且，也没料到立希会上来就说出最关键的信息——这有可能引发对方的情绪波动——

　　反倒是立希没有考虑那么多。

　　现状削减着她的耐心。

　　就算有风险，她也打算尽快问出结果。

　　然而。

　　门背后的人没有惊讶，没有反问，更没有质疑。

　　“我知道。”

　　门背后的人平静地说。

　　立希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她抬起双手，准备抵御可能到来的袭击，或是别的内容，但那些都没有到来。

　　门背后的人是认识素世的。

　　果然，她就是【连接点位3】，也是和素世保持联系的最后一个人。

　　不过，她说“知道素世失联了”。

　　知道……？

　　爱音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脑海中忽地闪过了一个不妙的念头。

　　自己和立希，是在素世的终端切断了信道后，发现素世失联的。

　　现如今，门背后的人说“自己知道”。

　　这话背后的隐含的意思，让爱音本来有的一线“素世并没有与门后的人切断联系”期望，变得摇摇欲坠。

　　“素世和你也切断了连接，是吗？”

　　爱音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嗯。”

　　门背后的答复，让这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

　　“……”

　　立希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不好了。

　　爱音注意着立希的状态，自己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你知道素世现在在哪里吗？”

　　爱音问。

　　“在Hello, 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

　　门背后的人说。

　　果然是在Hello, 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

　　立希和爱音的推断没有错误。

　　但这条情报，也只是印证了她们的猜想。

　　“她在地下黑市的哪个区域？她是去做什么的？”

　　爱音追问，试图得到更准确的答复。

　　“素世说，她去购买能够关停、清除虚拟系统的设备。”

　　门背后的人说。

　　“……”

　　如果要说这情报把搜索的范围缩小了，那确实是缩小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有没有更详细的情报？”

　　爱音问。

　　“……”

　　门背后的人没有回答。

　　“你在这里做什么？”

　　渐渐变得焦躁的立希追问。

　　“刚刚，在清除脑机里Hello, 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式。”门背后的人说，“才结束。”

　　“！”

　　脑机里有Hello, Happy World！的反骇入程式——

　　门背后的人，果然是更加深入地接触到了素世失联的事件中！

　　“可以开门吗？”

　　爱音立即问道。

　　“素世现在很危险。”爱音说，“我们想要对她提供支援。我们需要你的情报，哪怕是一点也好——”

　　“……”

　　门背后的人没有作声。

　　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然后。

　　“我试试。”

　　门背后的人说。





第七百三十四章 事急从权


　　我试试？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一个要开门的人说出的。

　　在这句话之后，门背后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动。

　　立希和爱音听到门锁正在被打开。

　　那不是普通的，门锁被正常解开的声音。

　　而像是内部的落锁正在被拆卸。

　　“……”

　　爱音后退了一步。

　　门背后的人，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留在这里的。

　　她是被关起来的。

　　咔嚓。

　　门把手动了一下，卡住了。

　　“外面，需要帮忙。”

　　内部传来声音。

　　“要把外置门闩打开。”

　　门里面的人说。

　　“——”

　　里面是一个需要被关起来的人。

　　而就连患了赛博精神病的立希，都没有被像这样锁在房间里——

　　请求这样一个人的帮助，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这个念头闪过爱音的脑海。

　　不过……

　　“（……线索。）”

　　素世的问题摆在面前。

　　眼下，已经没有了别的渠道。

　　爱音伸出手。

　　外置门闩，被爱音打开了。

　　吱呀……

　　门开了。

　　爱音看到门背后，露出了金绿色的长发。

　　但也就在这时。

　　叮。

　　爱音和立希听到从电梯厅的方向，传来了电梯的声音。

　　……

　　“！？”

　　有人上来了？

　　明明，车辆都已经离开——

　　“（是在追击战的空档里下来的吗？）”

　　载具离开了，却有人下来了！？

　　还上到这层楼——

　　难道说，目标是——

　　“进去！”

　　立希最先冲了过来。

　　她“呯！”地一声，将刚刚打开的门往里推入。

　　啪！

　　门立刻关上了。

　　喀拉。

　　“！”

　　爱音敏锐的听觉捕捉件，捕捉到了电梯内，枪械抬起的声音。

　　“有枪！”

　　她叫喊，并从外骨骼甲的侧面抽出她自己的枪。

　　那不是市售的枪。外形像是枪管被削短了的小型突击步枪。

　　从枪管到枪身，都是手制的拼装件。看不出枪体原本的样貌，扫描也扫不出型号。

　　枪身随着拔出，发出“咔啦啦”的声响。

　　电梯内的人听到了这声音。

　　她们开火了。

　　“！”

　　爱音也仅仅晚了零点几秒，扣下扳机。

　　哒哒哒！

　　枪声在走廊上炸响。

　　火线在一瞬间穿过走廊，迸射在天花板和墙面上。

　　爱音的枪有着很明显的改装特征：弹道飘忽、但射速极快。

　　而电梯里的射击点，则更加密集。

　　而且……

　　“！”

　　爱音听到自己的脑机“啪”地响了一声。

　　有黑客。

　　黑客在进行攻击，但没能进入爱音的脑机——

　　“我脑机可是好了的！”

　　爱音大叫。

　　但躲过了黑客的攻击，并不是躲过了一切。

　　从电梯里射出的子弹又快、又准。

　　就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立希扑向了爱音。

　　“——！”

　　立希用力按住了旁边爱音的肩膀。

　　立希巨大的力气，将爱音掼了起来。子弹从爱音腋下擦过，飞入后方的走廊。

　　“啧！”

　　立希向前猛跳。

　　子弹打在她的【大猩猩手臂】上，弹开。她带着爱音，进入后方的走廊拐角。

　　子弹又打在拐角处的墙面上。

　　“对面的人比我们多——有手雷吗！”

　　拐角后的立希大声问爱音。

　　“这你可是问对人了！”

　　爱音说。

　　她打开外骨骼甲侧面的开口。

　　内部，可以看到【焦土燃烧手雷】和【电磁脉冲手雷】的外壳——

　　——外壳是这样的。

　　内容物如何，就不能够确定了。

　　因为它们也有着再装填的痕迹。

　　“给我创造机会！”

　　立希说。

　　“你要打！？”

　　一旁，已经投入间歇射击，阻止前方人员前进的爱音立刻问。

　　这里可不是暴恐机动队。

　　立希不稳定的状态，根本就不适合进行战斗——

　　“不然呢！难道你指望不交战，就全身而退吗！”

　　立希说。

　　枪声交织。

　　……

　　电梯内。

　　“两名目标。一名近战人员，一名装配有外骨骼装甲。”

　　手持【DS-1脉冲】的初华，向电梯内的其他人员报告点位。

　　她在电梯的左侧，借助轿厢门作为掩体，向外扫射。

　　而电梯的右侧，海铃手持【黑独角兽】站着，保持着随时突击的姿势。

　　在她的身后，喵梦蹲在电梯面板下方的地上。

　　她拆开了面前的中控板，进行了桥接。她锁死电梯安全锁，防止意外事故导致的坠落。

　　而在初华身后，祥子也在那儿。

　　她侧身隐藏自己，同时观察着外部。

　　“（……）”

　　这栋公寓楼里，竟然也有敌人。

　　……

　　在Hello, 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里探明睦的详细IP地址后，Ave Mujica找到了机会，立刻动身，抓住时机驾驶【科尔比幽冥犬】逃离。

　　黑市的出口，位于【综合一区】的西侧。

　　距离西面的【行政区】很近，距离南面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也不远。

　　刚从地下黑市出口离开时，Ave Mujica不论是冒险一搏，进入【虫群】肆虐，难以追踪痕迹的【行政区】，还是返回由信徒控制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都是可行的。

　　但Hello, Happy World！的追兵，改变了这个现状。

　　这里不再是恶土上的地面工作站了。

　　这里不像恶土。这里为了保证电子迷彩的效果，而放弃安排守备力量。

　　刚刚驶出地面工作站，Ave Mujica就听见了追兵。

　　Hello, Happy World！的数辆【魔犬】从隐蔽的车库中驶出，追在【科尔比幽冥犬】的后面。这些追兵堵住了去西面和南面的道路，将Ave Mujica一路往西南边驱使。

　　西南边是【住宅区】，是丰川家控制的区域。

　　Hello, Happy World！是想将【科尔比幽冥犬】在丰川家的防线前逼停。

　　他们大概是考虑到再如何的亡命之徒，也会忌惮于丰川家的防线——冲撞丰川家的防线，会在后续招致丰川家的追击，给自己增加不会停止追击的敌人。所以，才将Ave Mujica往那个方向驱逐。

　　但Ave Mujica不是一般的亡命徒。

　　她们本来就已经与丰川家处于敌对关系，自然不会有所顾忌。

　　Ave Mujica没有停下。





第七百三十五章 交锋到来


　　在祥子的指挥下，【科尔比幽冥犬】继续冲破了丰川家的防线。

　　在情况到达这里的时候，丰川家的防御力量，反而成为了阻碍【魔犬】的障碍。

　　而且，一个新的机会出现了。

　　睦的IP就是在【住宅区】里的。

　　想要接触睦，原本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现在，这个机会随着危机一并到来。

　　祥子决定抓住它。

　　她锁定了睦的IP地址，让【科尔比幽冥犬】在施压之下前往目标区域。

　　然后，她利用了【魔犬】绕路的时间差，让所有人从【科尔比幽冥犬】上下来，快速转移进公寓楼内部。

　　【科尔比幽冥犬】自行前进。

　　车机已经编辑好了前往【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路径。并且，喵梦在车上装了给Ave Mujica的频段使用的信号。

　　这辆巨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前往Ave Mujica的属地。

　　如果能够成功抵达，在那里的Ave Mujica的信徒会注意到它，进行援护，接下这辆车。

　　如果不能够成功返回，也算是进行了一次昂贵的注意力转移，引开了Hello,Happy World！和丰川的力量。

　　只有几个人，在有信徒支援的情况下，悄悄从边境溜回Ave Mujica的属地，成功率会比继续飞车追捕战更高。

　　而形势也如同祥子所安排的那样。

　　【科尔比幽冥犬】向前飞驰，引开了追兵。

　　祥子、初华、海铃和喵梦得以顺利地从车上进入楼内。

　　这一排连在一起的公寓楼群，就正是Ave Mujica在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内所锁定的，睦的IP地址的所在地。

　　IP地址给得很详细。

　　范围已经缩小到了很小的范围之内。

　　而祥子需要进一步地锁定它。

　　锁定的方式，祥子也早就想到了。

　　“（水，和电。）”

　　这里是公寓楼。

　　人被安置在这里临时生活。

　　如果要刻意去规避用水、用电，反而会带来更多——诸如通讯不便——在内的多种问题。

　　所以，有人在生活，就一定存在用电、用水的情况。

　　这是最难以隐瞒，且最简单快速的察知法。

　　闪身进入公寓楼后，祥子立刻查了联排公寓的电表和水表。

　　果然。

　　有记录。

　　一间单间，因为其存在用水用电情况，被在水电表上高亮了出来。

　　“就是这里。”

　　祥子记住楼层和门牌号，带着初华、海铃和喵梦快速进入电梯。

　　直到这里，都还十分顺利。

　　但抵达目标公寓单间的时候，她们听到，有人已经先一步来了。

　　……

　　几轮交互射击。

　　子弹在走廊上弹跳。

　　“（丰川家的驻扎人员……？）”

　　“（不，那不是制式武器。）”

　　“（那是什么枪？）”

　　弹道飘忽，祥子心下诧异。

　　但奇怪的武器，并不是战场上的决定性因素。

　　“（敌方的人数，较之我们这边更少。）”

　　而且……

　　而且，对方在射击的人员，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就没有办法进行交叉援护。

　　这意味着，换弹的时候，会失去火力压制能力。

　　“（……）”

　　祥子给海铃打了个手势。

　　她示意海铃等待自己的命令。

　　她要让海铃在敌方换弹时，抓住空隙突击。

　　哒哒哒。

　　“（……3……）”

　　哒哒哒。

　　“（……6。）”

　　哒哒哒、哒哒哒。

　　“（9、12。）”

　　因为没有办法判断对方枪械的制式，没有办法直接判断出弹容量。

　　所以，祥子默记对方的弹数。

　　12、15。

　　18。

　　喀。

　　停了。

　　单夹容量18发。

　　祥子没有立刻给出进攻的手势。

　　确认之后，时间就不够用了。

　　祥子要等待第二轮。她要让海铃抓提前量弹开最后三发前进。

　　这样，就能够在对方换弹之前，抵达对方的藏身处——

　　然后。

　　下一刻。

　　喀啷！

　　有一个东西，被从拐角那里抛了出来。

　　当、当。

　　那是一枚【焦土燃烧手雷】。

　　嘶……

　　轰。

　　火光炸开。

　　破片飞溅。

　　加装了破片改造的【焦土燃烧手雷】，在电梯厅炸裂。

　　灰烟四起，大楼也簌簌震动。

　　“——”

　　怒吼声。

　　有东西撕破了风。

　　立希冲破浓烟，出现在了电梯厅里。

　　她向前挥拳——

　　烟从【大猩猩拳套】的两侧散去。

　　前方。

　　“！”

　　前方，出现了闭合的电梯门。

　　电梯门不是自然闭合的。左右门扇，与其说是“闭合”，不如说，是在电机的高出力下撞在了一起。

　　电梯门因为冲击，而扭曲、变形了——但仍然很好地嵌合了彼此——

　　立希挥出的拳头已然无法停下，也不需要停下。

　　砰！

　　重拳砸在了电梯门上。

　　电梯门被整扇锤掉了。它们向内飞去。

　　啪！

　　门撞在内部，高速滑动的电梯缆绳上，又被如刀一般的钢丝绳切开，撞在后方的电梯井里。

　　电梯门背后，不是轿厢。

　　轿厢已经下落了。

　　电梯门拍在电梯井的内壁，发出巨响，又向下落——

　　与之同时。

　　一个黑影从下方跳起。

　　“——！”

　　那是一道无声无息地到来的影子。

　　影子如同鬼魅一般近身。

　　寒光一闪。

　　刀刃刺向立希的肩头，而立希只能用【大猩猩手臂】钢制的上臂顶住它——

　　嚓！

　　人的自重带着势能压住立希，将立希从电梯门口向后压回。

　　烟尘因为风散开。

　　立希看见了来者的脸。

　　是海铃。

　　海铃也看到了立希的脸。

　　“！”

　　没有人能想到，她们会在这里遇到彼此。

　　对于立希是这样，对于海铃也是这样。

　　海铃的动作在这个瞬间僵住了。

　　立希也有停顿。

　　但她的反应仍比海铃要更快。

　　“——你——”

　　立希的面上开始显露出难以自控的凶相。

　　公寓。

　　雨天。

　　【填海新地1期】。

　　【填海新地2期】。

　　BCPD驻扎地。

　　在看到海铃的脸的瞬间，一幅幅画面开始在立希的脑中出现。

　　那是无法忘却，也绝对不想要忘却的过去。

　　立希的力气变大了——她开始举起拳头——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而海铃还没有作出反应——

　　立希挥拳。

　　就在这时。

　　嚓。

　　一道微弱的电流出现了。

　　它干扰了立希的【大猩猩拳套】。





第七百三十六章 真与假（52w打赏加更）


　　【义体故障】。

　　是【快速破解】。

　　它被快速地植入立希的义体。

　　喵梦落在电梯门口。

　　黑客的麻烦之处在此体现。

　　只不过是刚刚出现，打了一个照面，就能够完成一次进攻。

　　这准备短暂的【快速破解】，只是让立希进攻的势头顿了一顿——

　　然后。

　　更加决定性的因素来了。

　　喵梦不是自己从电梯里爬上来的。

　　残留的黑烟被推开。

　　带她上来的那个人，此刻，冲到了立希的面前。

　　“——！”

　　初华的金色头发在浓烟中一闪。

　　【墨菲定律】从侧面刺入立希的另一端的肩膀。

　　电击带着猛冲而来的力道，将立希向后推去。

　　嚓嚓嚓！

　　初华一路沿着走廊，将立希向回推。

　　立希的脚部义体，在地面上擦出蓝色的火光。

　　立希被推过了她先前敲的那扇门——并继续往后——

　　然后。

　　“！”

　　【肉体】状况弱于初华的立希，被初华压制了。

　　立希翻倒在了地面上。

　　初华立刻欺身上前。

　　“Rikki！”

　　爱音进行援护射击，攻击骑在立希身上的初华。

　　“啧！”

　　喵梦再次尝试骇入爱音。

　　失败了。

　　爱音的脑机完全无法被骇入。信道的源头都找不到……那是什么反骇入程序？

　　子弹从初华的正面射来。

　　初华闪躲、用手臂护住头脸。

　　“咯——！”

　　立希在初华身下用力。她反抗，试图掀翻初华。

　　“那就这边！”

　　喵梦立刻转换控制人。

　　她改为骇入立希的脑机。

　　这成功了。

　　立希的动作再次停止。

　　“Oblivionis！”

　　初华在这个当口大叫。

　　场面现在，处于对Ave Mujica的绝对有利状况。

　　四人对二人。

　　【属性点数】更高对【属性点数】更低。

　　武器装备和状态方面，Ave Mujica是久战疲兵，但敌人也并没有处于准备完全的状态。

　　打起来，完全能赢。

　　但“赢”到哪步，是需要决定的。

　　完全未知的敌人。

　　在“睦可能存在的位置”出现的，非丰川和Hello,Happy World！势力的敌人，是重要的情报来源。

　　理论上来说，对于这种单位，控制的权重大于消灭。

　　但是，初华完全察觉到了自己压制住的人的反抗意向。

　　反抗意向非常强烈。

　　并且，表现出了类赛博精神病的症状。

　　这种人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因为战力差而疏忽，可能会致使极其严重的后果。

　　这又让消灭的权重上升。

　　控制的权重，和消灭的权重，无法简单地被比较出高低。

　　要如何处理？

　　要抓？

　　要杀？

　　是否要拘束、以何种方式拘束、两人中拘束一人还是两人——？

　　在权重无法得到统一共识的情况下，决策需要由小队指挥来下达。

　　这是行动的铁则。

　　现在，祥子还是小队的指挥。

　　如何行动，行动到何种程度，必须得由祥子做出决定。

　　如果要在这里下狠手，就要在能够压制的时候一步到位。

　　如果要在这里拘束，从现在开始，就要担起风险。

　　实力上的差距，不是大意的理由。

　　如果不能尽快做出行动，局势很快就将完全逆转。

　　“Oblivionis！”

　　初华喊。

　　她刚刚从电梯的天井里跳上的时候，带上了喵梦和祥子。

　　现在，祥子就站在电梯口。

　　初华知道祥子在那里。

　　她大声喊。

　　然而。

　　“……”

　　以往，不需要别人提醒，比任何人都更加快速地做出决策的祥子，这一次，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

　　她浑身颤抖，咬着牙，盯着场中。

　　“——”

　　【焦土燃烧手雷】的烟，已经散尽了。

　　祥子看到了眼前的人。

　　椎名立希。

　　商人【TOKYO】。

　　【TOKYO】因为刚才表示诚意，摘下了面部的外骨骼。

　　现在祥子明白她是谁了。

　　千早爱音。

　　两名MyGO!!!!!的成员。

　　“——”

　　是认识的人。

　　不。

　　是谁都一样。

　　不要说身份。

　　进入战斗后，是谁都一样。

　　决策。

　　决策就是在危险的情况下，做出最理性、最优的判断。

　　对方是敌人。

　　一名有赛博精神病发病风险。

　　另一名则有外骨骼，但近身战斗能力稍逊。

　　这两件事，祥子比谁都更加清楚。

　　两名人员都呈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如此一来，最理性、最优的判断，肯定是杀死有赛博精神病发病风险的人，留下近身战斗能力稍逊的人，进行问话。

　　祥子非常坚信，就算是BCPD来，就算是丰川家来，也会面对这样的情形，做出这样的选择——

　　“——”

　　祥子紧紧咬着牙。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能够像丰川那样行动。

　　但是。

　　但是——

　　在交战中，杀死对我方有威胁的人，是只有丰川家会做的举动吗？

　　解除我方的危险，将风险最小化，是只有丰川家会做的事吗？

　　它们看起来那么正确。

　　以至于，其他的道路与之相比，都成为了凶险而欠考虑的托大行为。

　　祥子听到自己心中有声音对这些说“不”。

　　不。

　　可是。

　　不，然后呢？

　　如果这是错误的话。

　　更正确的做法——更正确的做法，是什么？

　　祥子感觉到混乱——之前一直被她放在“回归乐之城”之后考虑的事，正在从水面下浮出，并开始吞噬试图忽视这问题的她的自我——

　　“——Oblivionis！”

　　祥子仍然没有回话。初华第三次叫她，但还没有得到答复——

　　但她的叫喊，却让立希和爱音，都注意到了祥子。

　　“——丰川祥子——”

　　立希的情况在更加恶化。【肉体】非凡的初华，几乎压不住她——而爱音的脸上也露出了更加严峻的神情——

　　“……”

　　一旁，从刚才起，就注视着祥子的海铃，也在祥子的无回应中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祥子已经没有办法再去顶峰了。

　　决策果然只是本能。

　　现在的祥子，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

　　而自己——

　　喀拉。

　　海铃用大拇指，推动了【黑独角兽】的刀镡——

　　就在这时。

　　咔嚓。

　　公寓楼的走廊，发出了一声轻响。

　　一扇门打开了。

　　是方才，立希和爱音敲门的那个房间。

　　也是祥子查到，有人住的那个房间。

　　“……”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门打开的那一刻，飘向了那里。

　　“都停手。”

　　一个凛冽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

　　哒、哒。

　　金绿色的头发飘动。

　　睦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

　　睦正暴露在爱音的射击范围中。

　　飘忽的弹道，让爱音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命中她。爱音立刻松开了扳机。

　　初华也没有乘胜追击。

　　因为她如果起身，更进一步，会波及睦。

　　海铃推动刀镡的手也停下了。

　　只有立希，仍然在挣扎而起。

　　她盯着祥子的方向。

　　“——丰——川——”

　　然而。

　　睦向前走。

　　她挡住了地上的立希望向祥子的视线。

　　“如果你们要找‘丰川祥子’，丰川祥子是我。”

　　睦看向前方，说。





第七百三十七章 高高在上


　　“丰川祥子”是我。

　　睦的出现，和她说的话，让场中的混战停滞了。

　　Ave Mujica的众人停了下来。

　　祥子是众人之中最后一个跟睦保持联系的人。

　　那时候，她正在接受睦的帮助，避免自己的人格解离。

　　她的意识尚不清醒。

　　因此，祥子并没能很确切地捕捉到睦身上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睦也用了那枚【神经突触拷贝件】。但睦说她用了虚拟系统。

　　所以，信号为何突然中断，睦在说什么，睦在那之后状态如何了，祥子都不能准确地把握住。

　　连祥子都如此。

　　Ave Mujica的其他人，就更难明白睦现在的状态了。

　　“——”

　　只有一点能够肯定。

　　那绝对不是平时的睦能够说出来的话。

　　睦被影响了。

　　她站在门口。

　　平时，几乎没有人会弄错她和祥子。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

　　站在门口的睦，与其说是睦，不如说，是更像祥子。

　　安装故障？

　　数据回流？

　　【神经突触拷贝件】带来的人格，从虚拟系统里渗透出来了？

　　有构想过的，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在人群最后的祥子，无疑是最受震动的。

　　“……”

　　而初华、海铃和喵梦，虽然知道现在可能的大致状况，但她们毕竟不是亲历者，只是从祥子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震惊的感情更少，而更多的，是在思索“现在是什么情况？”。

　　总之，会误伤的行为是要避免的。

　　她们停下了手，开始观察。

　　而另一边，爱音也为了避免误伤而停手。

　　而立希认出了来者。

　　“——睦——”

　　立希和睦都曾同是crychic的成员。

　　但与深知祥子和睦的绑定关系的素世不同，立希并不知晓睦与祥子保持着紧密的连接关系。

　　“你是——祥子——？”

　　意料之外的熟人，意料之外的话。

　　这让立希的怒火稍稍被理性遏制。

　　但也只是稍微。

　　“——让开。”

　　立希在挣扎。

　　祥子就在前方，还有海铃。过去的一切让她的理性沸腾。

　　就算挣扎成功，也不可能摆脱初华的钳制。就算摆脱钳制成功，也不可能从这里脱离。

　　但挣扎不是判断“成功与否”才会进行的举动。

　　“……”

　　喀拉。

　　后方传来枪被重新抬起的声音。

　　爱音举起了枪。

　　她也知道立希的反抗是无法收获成效的。不过，她没有阻止立希。

　　她能理解立希的心情。

　　如果立希要在这里拼命的话，她选择提供援助。

　　“……”

　　睦看了看抬起枪的爱音。

　　然后，又从平视前方的爱音，改为看向地上被压制住的立希。

　　“你想救素世吗？”

　　睦问。

　　“——什——”

　　被按在地上的立希，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你们想要从我这里获得能够支援素世的情报。”睦说，“你们坚持让我开门，似乎认为我还知道别的什么，或是有别的、能够查询素世状况的特殊插件。”

　　“但我没有。”

　　“我知道的、能做到的，都已经说了。”

　　“但我确实有能够查询素世状态的方法。”

　　“——！”

　　睦说话的方式太像祥子了。

　　这让立希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只是，睦话语中的内容，更强烈地压过了这种不适。

　　睦看着立希，继续说：

　　“素世是丰川家的员工，对吧？”

　　“你——”

　　你的意思是，去向丰川寻求帮助？

　　立希被按住了。她很难说话，但这个提案让她的愤怒上升。

　　还以为是什么提案。

　　求助丰川？

　　身为外人的自己，去求助丰川，让他们接自己人，就是把自己、爱音和素世，一起送进丰川嘴里？

　　是想说能知道下落，怎样都无所谓吗？

　　会有一瞬间想要等待的自己，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

　　然而。

　　“因为素世是丰川的员工，所以，就算发生了什么，Hello,Happy World！也不会简单地处理掉她。”

　　睦说。

　　“——”

　　这并非立希想到的那种进展。立希停顿了一下。

　　“Hello,Happy World！还没有到发现内部有丰川的员工涉及事件，就会让一个丰川的员工就这样消失的程度。”

　　睦说。

　　“Hello,Happy World！有着弦卷集团的背景。她们是不太在意丰川。不过，她们也并不是那么目中无人——因为那样，就没办法在乐之城生活下去。”

　　“Hello,Happy World！不关注丰川，不过，她们关注乐之城的规则。因为只有遵守规则，才有游玩的资格。她们想要参加游戏。”

　　“这是从感性的角度来看的。”

　　“另一方面——从理性的角度——是发现有丰川的员工涉案，肯定需要优先考虑丰川是否牵扯进这起事件当中。”

　　“这种考虑要花很多时间，并包含同丰川的交涉。而不会当下就立即作出决定。”

　　“——”

　　“然后说对策。”

　　在立希发出声音之前，睦就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话的节奏和祥子一模一样，但语调比祥子更平，声音也更轻。

　　“素世在Hello,Happy World！的地下黑市里失联了。”睦说，“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素世自己逃出来了，或者，素世被Hello,Happy World！抓了。”

　　“如果素世自己逃出来了，那么，现在她是正在逃亡的途中。”

　　“只要你们等待，她就会主动联系你们。”

　　“如果，是被Hello,Happy World！抓了……”

　　“……那么，Hello,Happy World！会联络丰川家的。”

　　“那时候，就有人会知道素世的行踪了。”

　　“——”

　　到头来，这还是一句无意义的话。

　　丰川家的人知道素世的行踪，跟立希和爱音又完全没有关系。

　　难道，丰川家的人，会告诉一个通缉犯和一个危险人员，他们员工的下落吗？

　　爱音也盯着睦——

　　而睦抱起手臂，转动了视线。

　　“比如说……”

　　“……她母亲，应该知道吧？”





第七百三十八章 篡权


　　睦指出了素世的母亲的情况。

　　“！”

　　立希和爱音，都因为这句话心头一跳。

　　不是因为睦在胡说八道，而恰恰相反。

　　睦说到了关键。

　　而睦在这时候继续说了下去。

　　“素世的母亲。”

　　“即是亲属，又是丰川的员工。”

　　“如果要说，有谁会知道素世的情况，那就是她。”

　　睦说：

　　“你们向我寻求答案，但我是没有身份和立场去跟她的母亲联系的。”

　　“但是。”

　　“身为同一个乐队的成员，你们是有的。”

　　“——”

　　立希的手按住地面。

　　而睦看着立希。

　　“还要打吗？”

　　睦问。

　　她看过立希后，又看向走廊的外部。

　　走廊外部，是公寓楼之间的中庭。

　　再越过这里，就是大路，是主干道，是丰川家把守的位点。

　　“如果你要动手，我们会尽力抵抗。”睦说，“但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

　　“丰川家的人已经被引开了，但不会一直被引开。”

　　“继续开战，交火的声音一定会引来丰川家的守军。”

　　“被丰川家盯上，不是一个容易摆脱的状况。”

　　“这对你们和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你们的目标是想要救素世的话，就更是如此了。”

　　“……哈。”

　　立希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是在劝说我不要动手？”

　　她用颤抖的声音笑了。

　　“哈哈。”

　　“睦。”

　　“我是不知道你和祥子、和海铃、和素世保持着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谁——若叶睦，还是丰川祥子。”

　　“但一个要被报复的人，对要报复的人说，‘不要动手’——”

　　“立希。”

　　睦喊了立希的名字。

　　“为了你重要的人，你愿意做能做到的一切，对吗？”

　　“我也是一样的。”

　　“——”立希的话中断了。

　　而睦的瞳孔在睦说完这句话后，就闪了闪。

　　“……”

　　立希和爱音的瞳孔像是呼应睦那样，也闪烁起来。

　　两人都收到了一个信号。

　　那是一个经过一次加密的联络方式。

　　从睦的脑机那里拨过来的。

　　立希没有动。爱音看了看立希，执行了转码。

　　转码很快完成。

　　那是一个动态联络地址。

　　爱音播出那个地址——

　　——睦的脑机，亮了亮。

　　睦给两人发送的，是她的联络方式。

　　“我们之中存在问题。”

　　睦迎着爱音的视线说。

　　“你所在意的事，有着别的原因，如果我们有机会，会谈，也会因此而交战。”

　　“但不是现在。”

　　“有些事情，我不能替应该解释的人做出解释。”

　　“所以，这并不是请求。”

　　“而是‘我’，现在不想在这里打起来。”

　　睦说。

　　“我们这里也有很多问题，着急要去解决。不能够再卷入与丰川发生的冲突。”

　　她交替看着立希和爱音。

　　“现在，我作为场面优势方请求和解。”

　　睦说。

　　“在这种情况下，‘请求和解’这本身，就是我所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说完这句话，睦又看向了初华。

　　“放开她吧。”

　　睦说。

　　“……”

　　初华在犹豫。她往后看了一眼祥子。

　　祥子的脸上晦明难辨，分不出是什么态度。

　　睦是Ave Mujica的人，是同伴。

　　祥子没有做出指令。

　　睦做出了指令。

　　祥子没有反对。这意味着她对睦的指令的默许。

　　于是，初华最终决定执行它。

　　她警惕着，起身了。

　　对立希的压制由此松开。

　　于是，睦也后退了半步。

　　“我们现在要离开了。我们所有人。”睦说。

　　她说：

　　“我认为停手对我们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所以我不会继续进攻。”

　　“当然，如果你进攻的话，我们会反击。”

　　“我们有很多要做的事。”

　　“我相信你们也有。”

　　“那么，就先失陪了。”

　　睦微微颔首。

　　然后，她转身离开。

　　睦没有下达“警戒后方”之类的命令，所以海铃和喵梦都还犹豫着，没有上前援护。

　　初华倒是也向后退，并做出了援护的姿势——她自发的行动。

　　睦的背后。

　　立希撑着膝盖，试图从地上起来。

　　立希没有说话。

　　她的瞳孔震颤着。

　　“……！”

　　立希身后的爱音，脸色变得严峻。

　　因为她扫描出立希的脑波频率在变高了——这样下去，会非常危险——

　　而立希的眼中，脑机频道已经开始乱跳了。

　　各种各样的资料弹了出来。

　　包括她的脑波情报，她的生理情报，以及素世发给她的信息——

　　立希看到了素世发来的信息。

　　那张【虫群】的地下黑市信息卡。

　　“——”

　　这是素世就算被抓，也要拼命传出来的信息。

　　素世那个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

　　又在想些什么？

　　是希望辛苦搜集来的情报不要消失？

　　是希望立希和爱音注意到自己的现状？

　　还是自己无论怎样都好，但希望立希和爱音能够找到灯和乐奈？

　　立希突然抬起了手。

　　她伸向碳纤维制式行军裤侧面，打开了那里的皮夹。

　　“！”

　　那是掏枪的动作。

　　前方，喵梦立刻警惕。她抬起手——

　　然而，立希并没有从那里掏出枪。

　　她掏出的，是她携带的药物，【6型神经元拮抗】。

　　立希将【6型神经元拮抗】扎进了自己的侧腹。

　　气动注射的声音。

　　睦听到了，她向后瞥了一眼。

　　“我很高兴你接受了我的提案。”

　　睦说。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但你有一件事说对了。”立希说，“我不能在这里被抓，也不能在这里疯掉。”

　　“所以，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

　　她又说。

　　药物的作用已经显现出来了。

　　立希的语气冷静得吓人，甚至不是她未患病的语气，而是比那更加平静。

　　睦又看了看这样的立希。

　　“我会满怀恐惧地等待你的到来的。”睦说，“因为冷静的赛博精神病比发狂的赛博精神病，要可怕得多。”

　　谈话间，睦已经走回了电梯厅。阴影笼罩了她。

　　她走过喵梦身边。

　　喵梦有一点惊慌，但还是跟上了睦。

　　睦又走过祥子身边。

　　祥子站在那儿，看着睦。

　　睦笑了笑。

　　就连祥子也是第一次看到睦这样笑。

　　睦伸出手，她的指尖抚过祥子的脸颊。

　　“走了，姐姐。”

　　睦说。

　　指尖从祥子的下颌旁滑下来。

　　睦越过祥子，走到海铃的身旁。

　　睦跟海铃对上视线。

　　“……”

　　海铃的表情也很复杂。

　　“辛苦了。”

　　睦说。

　　陷入长长的沉默的海铃，在这时叹了口气。

　　“……罢了。”海铃说，“这已经不是我需要担心的事了。至少，这样不需要我来插手，阻止交战发生。”

　　海铃说完，推出了刚才没有完全拔出的【黑独角兽】。

　　铮。

　　一声锐响。

　　黑独角兽破坏了身后，电梯井的窗户上落的锁。

　　窗户被撞开了。风从37楼的高楼外部涌进来。

　　“守卫都不在，距离也差不多了。”海铃说，“到这里，已经能够离开了。你们和我，都是。”

　　海铃看向睦，说：

　　“Mortis，我不知道你这算有没有事。现在在听我讲话的，是你，还是一个Oblivionis的复制品。”

　　“但至少你没有死。物理上。”

　　“我想，有人觉得这是好事，也有人觉得这是坏事。”

　　“我觉得是好事。”

　　“至少，能看到你还存在，这一点，我很高兴。”

　　说完，海铃后退了一步。

　　她最后看了一眼在众人身后的祥子。

　　“回到乐之城，找到睦。我的承诺已经完成了。”海铃说，“希望你能兑现你的承诺。”

　　随后，海铃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嘶……！”

　　喵梦立刻赶到窗边。

　　喵梦看到海铃用她的【踝部加固】在空中进行了一次二段机动，落到附近的大楼上，又向外跳去。

　　丰川入驻了【住宅区】。但他们并不是真的掌握了这片区域，而是在这片区域里进行搜索和调查。

　　因此，这里没有什么守备力量。尤其是针对空中单位。

　　没有攻击单位进行阻拦。

　　喵梦看到海铃的身影在楼宇间闪了闪，很快，就不见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属地的情况


　　【填海新地2期】。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Ave Mujica属地，内部。

　　灰白色的天空下，浓烟从工厂的烟囱里冒出。

　　街道上十分安静，没有人。

　　只在街道两旁的建筑物的阴影里，零零星星，有影子耸动。

　　芦田莉伽站在办公室的窗口处，看着下方的景象。

　　“（……）”

　　这些影子没有引起莉伽的警惕。

　　因为这正是她命令的。

　　那些阴影里的人是信徒。

　　他们变得低调，是因为最近，Ave Mujica的情况不是很好。

　　……

　　Ave Mujica的五位首领离开【填海新地2期】，已经有一个月了。

　　最初，丰川家攻击了Ave Mujica的信道。

　　为了排查信道内部残留的问题，Ave Mujica将【填海新地2期】的所有关口全面封锁。

　　而领袖们为了反击丰川家，而外出同Morfonica结盟，帮助Morfonica从Poppin'Party内部脱离。

　　但在结盟之后，因为Poppin'Party的反击，Morfonica的成员意外全员失去行动能力。

　　判断形势无法立即撤离后，领袖Oblivionis小姐做出了“继续封锁【填海新地2期】，Ave Mujica的五位首领暂时留下并支援Morfonica”的判断。

　　到这个判断这里，莉伽还是能够通过中间的开放时段接收到指令的。

　　但到后面，就并非如此了。

　　因为没有领袖在【填海新地2期】的属地内部，边境的通讯被提升至了“无期限封锁，直到领袖返回”的指令，就连定向电台也为了防止可能到来的骇入而不再开启。

　　包括被指派暂时管理属地的莉伽在内，所有的信徒们等待着。

　　起初，大家觉得既然给出了“等待领袖返回”的命令，那么等待几天，应该就会回来了。

　　因为众所周知，Oblivionis小姐不喜欢把属地的管理权交到其他人手上。就算是她所信任的后勤负责人莉伽，也一样。如果一定要交，要么是短时间托付，要么会详细地安排交付的内容。

　　但是，一天、三天、一周过去了。

　　始终没有Ave Mujica的各位领袖的信息。

　　与之相对的，【食品·燃料·加工品区】的外部和【基础建设区】下方的海域，出现了一些RAS的帮众：crew。

　　RAS来的进攻？

　　在领袖们都不在属地的现在，出现了这种事。

　　这太糟了。

　　莉伽把警戒指标提到了最高。但她仍然感觉到不安和恐慌，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解决这种情况——她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在此之前，她只负责信徒的日常开支管理和行动账单。

　　而不安的也不光是莉伽。

　　没有领袖，我们可以应对RAS吗？

　　信徒们怀抱着不安展开防守。

　　这防守的效率和强度，都和有领袖在场指挥的时候差远了。

　　但是，crew们没有展开攻势。

　　他们只是停驻在附近，远远地注意着【填海新地2期】。数量也没有继续增加了。

　　这让莉伽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又疑惑不已。

　　RAS在做什么？

　　是否要进行接触。

　　她思虑再三，不知是否应当派出信徒进行接触。

　　而在她的犹豫之中，反倒是RAS那边，先派了人员过来。

　　RAS的来者，在Ave Mujica的关口，交给了守卫的信徒一封信。

　　信上说，Ave Mujica、RAS、Morfonica和Afterglow正在商议，现在处于合作状态。

　　这是Oblivionis小姐让这些crew转交的。

　　这封信部分缓解了信徒们的不安。

　　但那之后。

　　又是更长时间，什么消息都没有了。

　　Ave Mujica掌控了【填海新地2期】重要的食物和能源，因此，长时间的封锁，也没有太影响生活。

　　但信徒之中，不可避免地开始出现小的议论声。

　　领袖们怎么了？

　　大家都十分担心。

　　在领袖消失后，由领导光环带来的“让人偶短暂地成为人类”的、狂乱和迷茫的感染力渐渐褪去。

　　Ave Mujica的属地里，倒是没有暴乱、或是离去。

　　基本设施的保证让这些“在哪里都好，只要是能活下去”的人仍然觉得留在这里更好。

　　大家都是Ave Mujica的粉丝，是歌迷，是被强力的精神纽带汇聚着的群体。

　　离开这里，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中心区不接纳他们。

　　而且，RAS的crew，还在周边进行着守卫。

　　尽管有Oblivionis小姐的亲笔信，但在那之后，又过了许久。

　　时间拖得越久，RAS的立场就会越暧昧不明，这也让物理上的“离开【填海新地2期】，去外面看看情况”成为了需要掂量的事。

　　于是，信徒们继续等待。

　　期间，中心区出事了。

　　起初是在边境上守卫的信徒们看到了中心区的火光。

　　紧接着，大家都听到了遥远的爆炸声。

　　BCPD的浮空车和私人浮空车在空中乱飞，主城区很是骚乱了一段时间。

　　很多乐队帮派被影响了。

　　莉伽派出到封锁区外进行短暂监听的成员，听说RAS和Poppin'Party也闹起来了。

　　这件事本身没有影响完全封闭的Ave Mujica属地。

　　但Ave Mujica毕竟不是大海中的孤岛。

　　影响慢慢辐射。

　　然后，就在最近的日子里，波及了Ave Mujica。

　　更确切地说……

　　“（是波及了Ave Mujica的外部啊。）”

　　莉伽想着，从窗户边上离开了。

　　她走出办公室，走过走廊，并推开了尽头的另一扇门。

　　“下午好。”

　　莉伽说。

　　门背后，坐在办公桌后的女性，从大块头的计算机后面抬起头来。

　　“莉伽。”

　　长长的卷发，是瑠奈。

　　她坐在那儿，正在确认表单和文件。





第七百四十章 纷争不断


　　实园瑠奈是芦田莉伽在Ave Mujica出事之后，才见到的故友。

　　彼时，Ave Mujica的属地因为封锁而陷入无通讯状态。

　　莉伽在最后一次调度时紧急召集了所有的信徒，并通知他们汇合时间。

　　没有联络通讯，就只能够靠纯人力来进行调度管理。

　　原本领袖的工作落到了莉伽头上，而莉伽本身的工作也没有减少。工作量膨胀到了原先的三倍。

　　这让莉伽感觉到强烈的力不从心。

　　她迫切地需要一些人来协助她。

　　但信徒之中，接受过高等教育，能胜任管理岗位，跟她进行良好配合的人，又十分有限。

　　莉伽不能够轻率地决定帮手，因为错误的人选将致命地动摇Ave Mujica的根基。

　　而就是在这时候，她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她十分熟悉，但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脸。

　　“瑠奈？”

　　莉伽在最新一批招入的信徒中发现了她的同学，实园瑠奈。

　　“……莉伽。”

　　瑠奈也认出了莉伽。

　　这情况有些尴尬。

　　因为她们上一次分别的场景，实在不能够算愉快。

　　莉伽坚信着Ave Mujica是存在的，瑠奈不能赞同她，两人不欢而散。

　　莉伽离开学校，没有告知瑠奈。

　　瑠奈也没有来联系莉伽。

　　一别数月。

　　再次相见，却是在Ave Mujica的属地里。

　　莉伽成了Ave Mujica的小头目，而瑠奈来了Ave Mujica的属地——

　　但当时，已经不是考虑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了、

　　瑠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得到教育系统认可的能力，并且，莉伽很熟悉瑠奈的做事方式和风格。

　　瑠奈是当前救火的最佳人选。

　　“来帮我。”

　　莉伽征召了瑠奈。

　　……

　　“外部的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莉伽走进房间。她带上门，来到办公桌旁边，问。

　　“RAS的情况比之前更糟糕了。”

　　瑠奈回答。

　　她咔嗒咔嗒地操作着计算机。

　　“在【填海新地2期】外围的crew在减少。”瑠奈说，“很多crew在往回撤，留下的一部分，纪律也变得不如往常，相当混乱，甚至有人违规使用能够被监听的无线电。”

　　她说着，把计算机的屏幕往外推，转向莉伽的方向，让莉伽可以看清楚屏幕。

　　屏幕上，是绿色的雷达图标。

　　这些是会定期从Ave Mujica的属地被封锁的区域内部短暂离开，探查周围情报，并在接受严格的检查后返回的信徒，提供的周围情报。

　　在被莉伽征召后，这些情报搜集人员是由【智力】点数较高，并且接受过学校内系统性训练的瑠奈来负责的。这是她负责的众多杂项中的一个。

　　而现在，也是这个情报，显示出了不妙的现状。

　　瑠奈会说“有人违规使用能够被监听的无线电”，自然是已经察知了这一信息。

　　她敲了一下回车，播放出了监听到的内容。

　　“……”

　　“……RAISE A SUILEN大厦被袭击了？……”

　　“他们说飞机撞进去了……火非常大……我联系不上……”

　　“应急信道呢？”

　　“停机非常严重……存在数据冲击……”

　　“怎么想都是Poppin'Party干的！是报复……”

　　“【大人物】们没事吧？”

　　“我也想知道！”

　　“……”

　　喀哒。

　　瑠奈又按了一下回车，将播放停止。

　　“上午的监听内容，今天有了更多进展。”瑠奈看着电脑屏幕，说，监听到的信息显示RAS被攻击。”

　　“很多猜想被坐实了。”她说，“crew的判断，我认为是对的。因为确实扫到了与【樱花节】相仿的数据冲击。我们现在可以认定RAS遭到了Poppin'Party的袭击。”

　　“是为了报复之前RAS冲击【群星】的事？”

　　莉伽说。

　　她往前凑近了一步：“可以认为这是一次反击吗？”

　　“不好说。”

　　瑠奈回答。

　　她打开下一份包含Poppin'Party近年来行动内容的文件。

　　一些数据跳出来，显示Poppin'Party近来被动应战的频率和时机。

　　瑠奈说：

　　“强力的反击，而且还是冲进对方的属地。Poppin'Party很少做这种事情。”

　　“尤其是这两年来，Poppin'Party的行动总是以求和为主。她们的行动都是出于避免事态恶化的方针，通常为了达成调停的目的而展开行动，行动也都是点到为止。”

　　“被分析为有【报复】倾向的行动率是0%。一次也没有。”

　　莉伽看了看那些数据。

　　“但这次看起来像。”莉伽说，“RAS看起来是有目的地行动。她们行动完成后，没有立刻进行进一步的推进，反而是展示出‘希望谈判’的态度。”

　　“这对于RAS来说很罕见……但至少是一个非开战信号。”

　　“然而，Poppin'Party长时间不回应……数日之后，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2进攻……？”

　　莉伽摸着下巴，在办公桌前走来走去，思索着。

　　“暂时还不会影响到我们。”

　　瑠奈说。

　　“事情继续进行下去，影响我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莉伽说。

　　她说：

　　“最后传回来的信息说，Afterglow、Morfonica、RAS和Ave Mujica组成了临时同盟。”

　　“而现在，Morfonica、RAS都已经陆续出事了。”

　　“难道事情与Ave Mujica无关吗？”

　　“Oblivionis小姐也迟迟没有联系。我很担心她们五位的安危。”

　　“一定有什么在发生……我们要为此做出对策……”

　　莉伽说着，来回踱步。

　　瑠奈看了看莉伽。

　　“就算着急，也没有办法。”瑠奈说，“现在，我们自保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但我必须去做。”莉伽说。

　　“因为你要领导这里？”

　　瑠奈问。

　　“——不。领导这里的永远只有她们五位——只有Oblivionis小姐。我只是不能让Oblivionis小姐交到我手里的Ave Mujica出事。”

　　莉伽说。





第七百四十一章 终于转动的齿轮（53w打赏加更）


　　“欸……”

　　听到莉伽的表态，瑠奈发出不否认，也不承认的声音。

　　莉伽转过头。她看到瑠奈把脸别向了屏幕的方向。

　　“……呃。”

　　莉伽卡了一下。

　　这不是瑠奈进行工作交涉时的态度。

　　一定要说的话，更像是莉伽在学校里熟悉的那个瑠奈。

　　属地的情况紧急。一直以来，莉伽虽然同瑠奈重逢了，却并没有把瑠奈真的当作“瑠奈”——她如同陀螺般忙碌，从一个问题转向下一个问题，并在潜意识里把瑠奈当作一个合作伙伴，而不是当作那个过去和自己有隔阂的朋友。

　　但现在，瑠奈的态度把莉伽也从工作状态里拉出来了。

　　如此一来，稳定的工作交涉忽然不见了，那种尴尬的气氛重新回到两人之间，这让莉伽忽然有了话题没办法继续下去的错觉。

　　瑠奈在这时回看了一眼。

　　“我当然知道这里的领袖是她们五位。”她说，“你没必要那么着急对我表达你对Oblivionis小姐的喜爱。我也是被她们的歌打动，而来到这里的。你的话听上去像是在质疑我的忠心。”

　　“我……不。”

　　莉伽说。

　　瑠奈叹了口气。

　　“总之，我希望你的管理是短暂的。”瑠奈说，“Poppin'Party攻击RAS可是一件大事。现在，我们能这样坐在这里，作为局外人讨论它，下一刻，它就有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

　　“我们现在的搜索力道并不足以自保。”她说，“Ave Mujica的领袖们哪怕早一天回来，对我们而言都是好事。”

　　还是瑠奈把话题拐回来了。

　　“呃……是这样。”

　　莉伽晚了半拍才跟上。

　　因为她很在意一件事情。

　　“瑠奈，你是听了Ave Mujica的歌来的？”

　　莉伽问。

　　“现在才问？”

　　瑠奈抬起眼睛。

　　“……因为你之前看上去对这种事情——隐秘的演唱会，新的开始，改变现状——不是那么在乎。”莉伽说，“嗯，我以为你是被卷进来的。被【填海新地2期】周边的纷争。”

　　“啊。”她又说，“我不是在怀疑你的忠心。你这些天做的一切，已经足以证明这件事了。”

　　瑠奈再次叹气。

　　“我得承认自己一开始对Ave Mujica的歌没有感觉。”她说，“但后来就不一样了。”

　　“当我的心境变化后，我开始感受到它们的力量。它们是给特定的人听的歌。我起初并不明白，但后来，我也成为了这些人中的一员。”

　　“发生了什么？”

　　莉伽问。

　　“我来找你了。”

　　瑠奈说。

　　“来找——”

　　莉伽从来没有想过瑠奈是为了找自己才过来的。

　　她原本坚定地认为瑠奈是被卷入附近纷争的一般民众，因为那段时期，Ave Mujica属地的边境的确常有动乱。

　　刚刚，瑠奈说了她听歌来的以后，莉伽又以为瑠奈是发生了某些变故，心性发生了转变，所以想要找寻乐之城主城区以外的某个容身之所，就像当时的她自己一样。

　　但是来找自己的？

　　瑠奈之前可没有表现出想要找自己的态度。或者说，上了高中以后，两人的联系就一直在变淡。自己主动的邀约，瑠奈也总是不怎么搭理的样子——那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会为了找自己，而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瑠奈自然地说，“但到了以后才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当我站在这儿，受你调度，从你的视角里往外看的时候，很多原来困扰我的东西就已经消失了。”

　　瑠奈的解释听上去太难懂了。

　　“不，等等。”莉伽疑惑地说，“我还是没有明白。”

　　瑠奈瞥了莉伽一眼，笑了。

　　“Ave Mujica……Oblivionis小姐，竟然把乐队帮派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上啊。”

　　瑠奈说。

　　“什……”

　　莉伽更加诧异。

　　“不，抱歉，我不能再这样说话了。”

　　但是，瑠奈很快又说。

　　她像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

　　“我一直想要向你道歉。”

　　瑠奈说：“一直以来，我都只活在自己的箱子里，而没有跟你沟通。因此忽略了你想说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被无聊的事情困扰了。”

　　“……啊啊。”

　　莉伽听着。

　　“没关系。”莉伽说，“我已经不在意了。”

　　或者说，莉伽本来就没有那么在意。在瑠奈道歉之前，莉伽甚至已经只记得尴尬的情况，而不觉得自己被伤害了。

　　因为当时的莉伽真正在意的，是自己被困在乐之城这座城市里，被困在固定的阶层上，没有办法挣扎的现状。

　　而Ave Mujica的到来，解决了这件事情。

　　其后，莉伽又在Ave Mujica内部发展。要考虑更多、更大、担负更多责任的事。

　　所以，相比较之下，那些小事——与朋友的争执，朋友没有听自己说话——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只是需要莞尔一笑，就能过去了。

　　比起这些……

　　“你当时被什么事情困扰了？”

　　莉伽问瑠奈。

　　“……一些无聊的小事，自尊心……之类的。”

　　瑠奈含糊地说。

　　“什么？”

　　莉伽没有听清楚。她往前走了一步。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瑠奈立刻说，“跟我能不能自洽，能不能接受我自己有关——而不是——”

　　瑠奈伸手去推莉伽。她握到莉伽的手腕。

　　两人都在这时候愣了一下。

　　她们很久没有像这样接触了。重逢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但这还是第一次。

　　这就像是某种关系正在恢复的信号。两个人都对此有些恍惚。

　　但就在这时。

　　踏、踏。

　　走廊上，传来了有人跑步的声音。

　　有信徒从楼下跑了上来，又跑向走廊的另一侧。

　　“芦田小姐！”

　　莉伽听到有人敲走廊另一侧的，她的办公室的门。

　　听上去很着急。

　　瑠奈松开了手。莉伽立刻转身，快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我在这里。”

　　她走到走廊上，大声问，“什么事？”

　　对面，在敲房门的果然是一名面熟的信徒。他像是刚跑过来，身上的气动泵还散发着蒸汽。

　　听到莉伽的声音，他马上回过头，大声说：

　　“有车来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重回故地


　　有车来了？

　　主城区方向被冲击了吗？

　　【食品·燃料·加工品区】毗邻Hello,Happy World！的【米歇尔乐园】，说到“有车来了”，莉伽只想到这个方向。

　　“进攻？”莉伽立刻问，“几辆车？”

　　“一辆【科尔比幽冥犬】。”信徒说，“后面跟着【魔犬】和丰川家的车！”

　　这么大阵仗？

　　“对【米歇尔乐园】方向的守军拦不住吗？”

　　莉伽问。

　　主城区方向是重点防守方向。那里的守军力量是最充足的。

　　如果那里都防御不住，就要调派更多的士兵去——基本上，是要投入所有的兵力——

　　“不……不是从【米歇尔乐园】方向来的！”信徒说，“是另一边！车是从【住宅区】的方向来的！”

　　【住宅区】的方向？

　　那里是丰川的地盘！

　　丰川的袭击？

　　不，丰川不会单指派这么奇怪的阵型突击。

　　而且，【科尔比幽冥犬】和【魔犬】，都不是丰川家会配置的车辆型号。

　　这比起整体车队，看上去更像是……

　　……逃亡？

　　莉伽心头一惊。

　　“谁坐在上面！？”

　　她立刻问。

　　“没有人。”

　　“没有人？”

　　“出现在西侧边境的【科尔比幽冥犬】，是由车机全自动控制驾驶的！”信徒说，“它现在越来越近了，我们还在追踪信号——”

　　就在这时。

　　信徒手中的定向对讲系统闪了闪，收到了消息。

　　“……沙沙……【科尔比幽冥犬】已接近射程范围……沙沙……它传信息来了！是加密字段……沙沙……”

　　是前线的回馈。

　　“……沙沙……7型加密……让我们接车进去……转码署名是Ob.……”

　　“！”

　　莉伽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是Oblivionis小姐的转码署名。”

　　她飞快地说。

　　“接应【科尔比幽冥犬】进来。我立刻过去。”

　　莉伽说，并向楼下快步走去。

　　……

　　当莉伽搭乘信徒的车，赶到【食品·燃料·加工品区】西侧边境的时候，边境上，枪声连绵成片。

　　钢铁制式的围挡后面，炮塔转动。军用科技的【MK.31型重机枪】向外倾泻火力，喷出的火舌比日头更加明亮。

　　“援护！援护！”

　　有信徒在城墙后面来回奔跑，传达指令。

　　莉伽往围挡的方向靠。她看到身着重型义体的信徒将围挡侧面拉开一条缝隙。手持军用科技【M 221萨拉托加】动能冲锋枪的信徒向外射击，掩护，引导。

　　摩擦声、碰撞声。

　　在火力支援的帮助下。【科尔比幽冥犬】冲过弯折的入口，呼啸着驶进Ave Mujica的属地。

　　“关门！”

　　指令变成了关门。信徒们顶着外面的车用机枪拉动控制杆，厚重的钢材落下。

　　咚。

　　地面尘土飞扬。

　　刚才打开的通道被紧急切断，将追兵们隔绝在了外面。

　　外部还是传来子弹打在围挡上的声音。

　　但Ave Mujica的防御力量，做得确实完备。精钢、炮台，以及大量的守军。

　　至少，这不是几台以追逐战为主要功能的武装车辆就可以攻克的程度。

　　更不用说，外部的追兵还是两股势力了。

　　外面传来车辆逡巡的声音。

　　射击声渐渐停止。

　　【魔犬】忌惮着丰川家的守卫，同样，丰川家的守卫也更多地关注着【魔犬】。

　　他们中的任意一方全力进攻，并请求支援，都是可以继续打的。

　　但是，自己全力进攻，就意味着给了别人的势力机会。

　　这里可没有协同合约，也没有合作条例。

　　在上头没有谈妥的情况下，两边都不想为对方作嫁衣。

　　嗡……

　　车轮转动。

　　最后的试探射击结束后，【魔犬】向着外部开走。

　　丰川家的车队起初还在远处观望。见到【魔犬】离开，它们中的三辆远远地跟在了【魔犬】的后面，看上去，像是也在警惕这些魔犬。

　　车队由此分成了两批：追逐【魔犬】的，和留在Ave Mujica属地外部的。

　　只剩下了两辆丰川家的车辆还远远地观察着Ave Mujica属地的方向。

　　力量的进一步削减，让进攻势头减弱。

　　它们不时牵制射击，并在安全距离徘徊。

　　“保持注意。”

　　莉伽让信徒继续保持警惕。

　　她一边通过内部定向无线电台联络其他人员，召集人手来西边加强防御，一边向前走。

　　前方，方才冲入属地的那台【科尔比幽冥犬】已经停下了。

　　看起来，它的车机真的只设定到属地内部未知。

　　几名信徒正举着军用科技【M 221萨拉托加】动能冲锋枪，警惕地靠近，观察车的情况。

　　“……”

　　莉伽凑近【科尔比幽冥犬】。

　　她犹豫了一下。

　　贸然扫描外来的不明载具，有着感染【虫群】和其他未知病毒的风险。从这种意义上来讲，这台车可能是一架特洛伊木马，一枚大炸弹。

　　但车辆确实在发送外部信号。那信号的加密是Oblivionis小姐做的。

　　所以，莉伽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她给脑机上了一道应对【虫群】的ICE，然后打开车门，接触了这辆车的车机。

　　车机里面没有病毒。莉伽很快查到了车辆的信息。

　　“Morfonica的车。”

　　莉伽立刻就发现了这点。

　　而且，她还发现了领袖Amoris的账号痕迹。

　　Amoris登入过这里。就在不久前。这台【科尔比幽冥犬】绕了很长一段路来开到属地，而这路线也是Amoris安排的。

　　这是莉伽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收到领袖们的信息。

　　这时，莉伽的脑机忽然“沙”地响了一下。

　　有侵入式广播。

　　“把车往右边引点～”

　　一个声音在众人的脑机里说。

　　那声音正是喵梦的。守军们也听见了。他们起初混乱，但很快将火线压制向丰川家留下来的车辆左侧。

　　那些车辆被迫向右侧退去。

　　这时候，几道黑影闪到了防护围墙的下方。

　　“！”

　　在门边的守军拉开通人过的门闸。

　　“谢谢。”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初华带着祥子、睦和喵梦，从门闸的缝隙处进入了【食品·燃料·加工品区】。





第七百四十三章 落座


　　【填海新地2期】。

　　天气从晴朗的午后，变成多云的黄昏。

　　边境上的枪声逐渐停歇。

　　这让在钢铁围挡背后进行守卫的信徒们松了一口气。

　　正如信徒们认知的那样，丰川甚少做无用功。

　　他们是为了驱逐非正常进入的人员而到来的。在【科尔比幽冥犬】已经进入Ave Mujica的地盘之后，这个问题本身就已得到解决。

　　丰川履行了警告的义务，而后，最后的车队也开始撤离。

　　而在Ave Mujica的属地正中。

　　会议室内。

　　一场临时会议，正在进行。

　　“人员状况、资源状况……我明白了。”

　　莉伽、瑠奈以及几名管理属地的信徒，坐在长桌的下位。

　　长桌上位，祥子坐在最中间。

　　她看着眼前各信徒提供的报告，说。

　　“可以。各单位状态都保持了有生力量。辛苦了。”

　　祥子按着眉角，说。

　　许久不见，Oblivionis小姐终于回到了属地。

　　与因为她的返回而激动不已的信徒们相比，Oblivionis小姐自己显得相当镇定。

　　“回来晚了。因为和RAS的协同行动，耽误了一些时间。”

　　她简单地做出解释，然后下令进行对接会议。

　　这是她回到属地后做的第一件事。

　　常规流程，也是可以想到的流程。

　　但信徒们仍然难掩内心的激动。

　　边境和沿途看到的信徒如此，管理层的信徒也是一样。

　　在祥子查阅报告的时候，下方的这些信徒的目光，便不停地看向祥子。

　　当然，莉伽也是她们中的一员。

　　“（Oblivionis小姐回来了。）”

　　莉伽看着祥子，想。

　　上方，祥子继续查阅着报告。

　　“内部的问题不大，外部有些问题。”祥子说，“RAS疑似遭到Poppin'Party的进攻，并且这种进攻很可能波及到Ave Mujica的属地……我明白了。”

　　“确认情况吧。”

　　祥子看向下方，问：“信道杀毒已经结束了，对吗？”

　　信徒们点点头。

　　针对丰川可能的入侵而进行的信道杀毒，早在几周前就结束了。

　　那也是祥子原定的返回时间点。

　　之后，Ave Mujica的属地的封锁，就只是因为领袖们不在而执行的紧急措施。

　　“好。”

　　祥子说。

　　她用指尖敲着自己的额头：

　　“既然我们回来了，把边境封锁打开。”

　　“把鸟笼重新投入使用。”

　　“让鸟笼接替管理。”

　　“守军和警备军的数量可以削减了，临时管理人员也回到原来的岗位。”

　　“重新组织起对外的探查班，确认乐之城主城区和【填海新地1期】的情况。”

　　“我去跟RAS联系。”

　　“要现在就跟RAS联系吗？”初华在一旁问。

　　“越快越好。”祥子仍然看着报告，说，“被动就是危险。我们要尽快回到局势当中。”

　　她点着报告中，信徒们从主城区搜集来的信息：

　　“RAS打了【群星】。”

　　“一击脱离，然后撤退。以CHU²的性格，会这样行动，必然是成功把LOCK从【群星】里面带走了。”

　　“这部分是我给的线索。”

　　“作为友军的协助和立场，都已经很明确了。”

　　“只要她们还正常，就会在联络后尽快跟我们互通问题的所在。”

　　“确认RAS和Poppin'Party的战事的情况，判断是否影响到Ave Mujica，决定是否援助。如果援助，时间、地点、调拨力量，如果不援助，跟其他乐队帮派的交涉，或是自保的方法……”

　　“……这些都要紧接着提上日程。”

　　坐在主座上的祥子撑着头，说。

　　下方，莉伽看着祥子。

　　她数周没见过她的这位领袖了。

　　与此前相比，祥子的状态变化很多。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投入决策。不过，坐在那个位置上，她显得有些疲惫。

　　“（是舟车劳顿的影响吗。）”

　　此前，这位领袖鲜少显露出这种灰暗的状态，莉伽想。

　　而且，不光是祥子。

　　祥子周围的首领们，气质上也有点变化。

　　“（Amoris的话变少了，Doloris总是注意着周围……）”

　　不过，变化最大的，并不是她们两人。

　　“优先处理反丰川联盟的问题啊。”

　　睦说。

　　她就在祥子的右手边，紧挨着祥子坐着。

　　“……不然呢？”

　　祥子没转动眼睛，只是反问。

　　“没有。”睦笑了笑，说，“尽快掌握局势永远是最优先的。”

　　“（……）”

　　莉伽觉得，在众人之中，Mortis的变化最大。

　　此前的会议，Mortis也多会参加。因为她负责管理【鸟笼】，众信徒同她交流的次数，说不定是Ave Mujica五人之中最多的。

　　但是，就算交流了这么多次，也很少看到她主动谈话，提出自己的观点。

　　Mortis只在必要时发言。而且，不会这样笑。

　　“（发生什么了吗？）”

　　莉伽的心里也只能这样猜测。

　　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那么，要谈的事都结束了。”

　　祥子站起了身，

　　“详细的报告，我会回去看。先把【鸟笼】打开，我会指派下一步的行动。”

　　祥子看着，就要离场了。

　　“（这就要走了吗？）”

　　莉伽心头诧异。

　　因为，明显，还有个问题——

　　莉伽尚且把这话放在心里。

　　但在莉伽的一旁，另一位信徒就没有那么谨言慎行了。

　　“请问……Timoris小姐呢？”

　　那名信徒问。

　　Ave Mujica的四位首领返回了属地。

　　只有四位。

　　起初，大家都是以为兵分多路。因为之前的各项行动中，都存在着首领们因为分工不同，路线不同，而分头返回的情况。

　　大家都认为，首领们很快就会说明，所以没有追问。

　　可现在，到了会议结束，Oblivionis小姐也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信徒们实在无法不去在意。

　　“……”

　　祥子站在那儿，一时间，没有说话。

　　反倒是她旁边的睦看向祥子，笑了笑。

　　“Timoris有她自己要做的事情。”

　　睦说。





第七百四十四章 人格保护


　　会议结束了。

　　祥子从会议室出来，来到外部的走廊，向外走去。

　　喵梦、初华和睦，也随在祥子身后。

　　“初华。”祥子回头看了一眼，说，“一会要开【鸟笼】。边防交给你了。”

　　初华点点头。

　　她快步从楼梯口离开。

　　“喵梦。”

　　祥子又对喵梦说。

　　“去检查下【鸟笼】，一会准备打开。”

　　“我吗？”

　　喵梦感觉疑惑。

　　【鸟笼】从前都是睦在负责的。喵梦的视线在祥子和睦之间来回移动。

　　“你先去准备。”祥子说，“然后，把你的超梦深潜装置也调试好。”

　　“现在？”

　　喵梦挑起一边的眉毛。

　　“对。”

　　祥子说。

　　“给睦做个检查。”她说，“她脑子里有东西。想办法弄掉。”

　　“嗯……嘛，好吧。”

　　喵梦看了看双方，最后没有多话。

　　她真如同莉伽所想的那样话变少了，只是应声，然后就快步向前。

　　喵梦也从楼梯口离开了。

　　嗒、嗒。

　　走廊上的祥子和睦慢慢地向前走，听着喵梦的脚步声在楼梯口离去。

　　“真的要弄掉我吗？”

　　睦平静地问。

　　“……”

　　祥子不作声，继续向前走。

　　“由我来不是挺好的？”

　　睦又说。

　　“……”

　　祥子继续向前走。

　　“你需要人手，需要协助。我可以提供协助。”睦说，“我想，这正是你所需要的。”

　　“……”

　　“就当作是一场梦吧。让一切顺其自然地进行，它们都会变得顺利。”

　　“……”

　　“是吧？姐姐。”

　　睦伸出手。

　　“——”

　　睦伸出的手腕，被祥子猛地抓住了。

　　祥子停下了。对上睦的眼睛的，是从前方投来的凶恶视线。

　　“别用那个声音叫我姐姐。”

　　祥子说。

　　睦微微抬起双眉。

　　“从很多意义上来说，你都是我的姐姐。”

　　她说。

　　“而你是我的噩梦成为了现实。”祥子说，“噩梦醒来就结束了。但你不会消失。你比我做过的任何噩梦都要更顽固，而且更吵。”

　　“把睦还回来。”

　　祥子说。

　　“我就是睦啊。”

　　睦说。

　　“你现在又是睦了。”祥子说，“这里没有让你这样的家伙存在的位置。”

　　“因为会对你的‘帝国’造成威胁吗？”

　　睦问。

　　“……”

　　祥子眯起眼睛。

　　“我对你的帝国没有兴趣。”睦说，“比起你的帝国，我有更在意的东西。”

　　“……”

　　“你想要‘真正的’睦。你知道真正的睦是谁，又知道真正的睦想做什么吗？”

　　睦往前走了一步。

　　她按着祥子的手腕。凑近了祥子的脸。

　　“我是因为你的错误而诞生出来的。”

　　睦说。

　　“为了实现睦真正的愿望。”

　　……

　　Hello,Happy World！属地。

　　地下黑市，后台，某处。

　　管路和线路在天花板上密布，深入鹅黄色的灯光映照的通道深处。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条岔路。

　　这些岔路完全没有规律，也没有标识。

　　岔路通往更多的岔路和区间。一些区间内，周围只是混凝土墙壁。另一些区间内，则是有着带有窗户和门的小房间。

　　但这些小房间的排布也完全没有规律可循。

　　走在这之中，宛如置身于错综复杂的迷宫。只需片刻，就会完全地迷失方向。

　　沙沙。

　　通道的一侧，传出细微的声音。

　　长崎素世从阴影中慢慢走出，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没有人……好。）”

　　“（不过……）”

　　“（完全深入到后台了啊。）”

　　她想。

　　……

　　在从Hello,Happy World！的服务器里抓取出信息，并经历了脑机中的攻坚战后，素世在睦的帮助下脱险了。

　　彼时，她刚刚脱困，就听到走廊上传来追兵的声音，立刻往房间的侧门逃离。

　　但黑衣人的分布并不只有那一处。

　　就算从房间的侧门逃出，外部也有着Hello,Happy World！的搜查队。

　　为了避开这些搜查，素世只能够不停地搜寻更多的通道，更多的门，然后从搜查之中逃走。

　　Hello,Happy World！的通讯信道冲击，给素世造成了非常大的麻烦。但另一方面，它也帮助了素世。

　　在逃跑期间，素世曾数次被黑衣人的扫描发现。不过，因为通讯信道故障的缘故，黑衣人们无法组织起区域性的抓捕，也不能够离他们被安排的区域太远。

　　素世进行了简单的骇入对抗，然后，一路深入，惊险地将这些黑衣人甩开。

　　她一路向内，又穿过错综复杂的过道。

　　现在，抵达了这里。

　　“（现在是没有追兵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现状了。

　　“（得想办法回到更外部的，有来宾的区域。）”

　　素世深知，后台并不是只有混在来访的宾客中，她才能够趁乱离开。

　　“（脑机应该留着来时的路径图……再等等，等巡逻的人员转过这附近……）”

　　就在这时。

　　“！”

　　素世听到了脚步声。

　　她立刻缩进通道深处。

　　嗒、嗒。

　　素世听到有黑衣人从远处的通道尽头走过，向前。

　　然后，她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黑衣人们走进了那扇门。

　　“（门？）”

　　如果有门，意味着背后可能有向上的电梯。

　　这也是一种离开的办法。如果可行的话。

　　素世打算确认状况。

　　她往那个方向稍微靠了靠。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房间。

　　那并不是向上的电梯。而是一间地下机房。钴蓝色的玻璃背后，几名黑衣人和几名Hello,Happy World！的工作人员，正交谈着。

　　“（……）”

　　素世沉默地推高了自己的眼眶预制件望远功能，和耳缘件的收音功能。

　　“……现在能恢复了吗……”

　　素世听到了模糊的声音。

　　“……现在能恢复通讯了吗？……”

　　“……不行。外面还没有结束……弦卷小姐不是说了吗？要把这个铺到【米歇尔乐园】外围……”

　　“……真要做啊？……”

　　“……【填海新地2期】给的灵感……毕竟，现在这个情况……”

　　“……弦卷小姐说户山香澄去给RAS上牌了……接下来，剩下Roselia和Pastel Palettes……如果户山香澄想要一口气做完，就会影响到【米歇尔乐园】……”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够影响过山车的运行……”

　　“（！）”

　　在这些谈话之间，素世看到了房间内的监控荧幕。

　　监控荧幕上显示的画面，让她大吃一惊。





第七百四十五章 外部危机


　　素世看到，Hello,Happy World！的监控画面上，是乐之城的全城地图。

　　素世在上面看到了用于信道监管的频段指标。而地图东南方，Hello,Happy World！的区域显示为【部分受限】的黄色，和最东边【填海新地2期】那【非监控区】的红色，也佐证了这个猜想。

　　但真正让素世惊讶的，是西南边【填海新地1期】的状况。

　　【填海新地1期】已经变成了一片红。

　　“（……这是什么？）”

　　那看起来很像【填海新地2期】的状态。

　　不过，当素世仔细看去，发现地图上标注的并不是【非监控区】，而是【信道受限】。

　　“（受限情况比现在的Hello,Happy World！还要严重……）”

　　现在的Hello,Happy World！，可是处于大规模程序入侵后的通讯线路故障状态。

　　情况比这还要严重，那就只能是大面积信道事故了！

　　素世想到曾在【填海新地2期】出现的【虫群】问题，又想到【填海新地1期】的樱花节。

　　“（又一次？）”

　　乐之城并不是不会发生动乱的安宁之地。

　　由于流窜黑客常年作案，信道事故时有发生。

　　可那也是以小规模、中规模事故为主。大规模事件，基本上，是一两年有一次。

　　在【虫群】之前发生的特大事件，更是要追溯到Poppin'Party刚刚成立的时候了。

　　“（尽是不常见的问题。）”

　　而这些不常见的问题，在乐之城变得越来越频繁。

　　在素世惊讶之际，那些黑衣人还在讨论着。

　　“……上牌？什么上牌……”

　　“……弦卷小姐就是这样说的。弦卷小姐说的话，如果你理解不了，只要知道就行了……”

　　“……抱歉。我是新来的……”

　　他们讨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后，又转回了谈话本身。

　　“继续待命吗？”

　　“继续待命。米歇尔会给我们下达命令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渐渐变低。

　　风从通风管道里吹进来，将谈话的声音掩盖了。

　　……

　　风声。

　　海铃飞跃过【住宅区】的楼房之间。

　　她很熟练。

　　在【填海新地2期】刚刚开放的时候，她就经常这样行动。

　　那个时候，【填海新地2期】还没有被【虫群】感染，也没有划分出如此明显的区块。

　　那个时候，BCPD和丰川家都还没有入驻这里，Ave Mujica也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追随者的雏形。

　　时间过去了半年。

　　很多东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同的势力在这块地区里来了又走。不同的地盘被人占领又被人丢弃。一些人被人追随，又有人离去。

　　海铃跳过大楼。

　　大楼之间，没有无人机，也没有感应电讯号。海铃看到一些楼宇之间，空荡荡的混凝土墙面暴露在外，又看到另一些楼宇已经做好了软装，但没有任何人入住，玻璃外墙上笼罩着一层无生气的灰。

　　进入了那么多的人，进入了那么多的势力。拉起了那么多的防线，做了那么多的部署。

　　经过了那么多的时间。

　　到头来，从前没有人守卫的领空，还是没有人守卫。没有人入住的房屋，还是没有人住。

　　“（其实，什么都没变吧。）”

　　海铃想。

　　她在风声中落在一栋高楼的楼板上。

　　她穿过楼层，继续向前走。

　　前方，视线渐渐开阔。

　　连绵的高层住宅楼，在这里迎来了楼群的终结。

　　海铃看到金色和白色的光，看到摩天轮和过山车的轨道，还有巨大的、粉红色的熊头招牌。

　　【住宅区】在这里结束。

　　再往前，就进入乐之城主城区，抵达【米歇尔乐园】了。

　　就在这时。

　　“……？”

　　海铃注意到了现场的异常之处。

　　天空中飘着黑烟。

　　仔细一看，那些烟是从【填海新地1期】的方向冒出的。

　　海铃远远地望去。她看见无人机、私人浮空车和电台的直升飞机在空中盘旋。

　　高架桥上，到处都是阻滞的车辆。

　　很远的地方，有着火光。

　　在高层建筑不多，也并没有什么遮挡的【填海新地1期】深处，那栋通体都是玻璃外墙的【RAISE A SUILEN】大楼，此刻正熊熊燃烧。

　　……

　　“《乐之城新闻》在线为您播报。”

　　“本日15时许，【填海新地1期】高新区发生一起高空事故。”

　　“一架民用直升飞机偏离航道，撞入高新区【RAISE A SUILEN】大楼。”

　　“醇二燃料泄漏，造成火灾。”

　　“相关火情正在控制当中。伤亡人员暂且不明。”

　　“受灾的【RAISE A SUILEN】大楼属于乐之城乐队·RAS，事发时，乐队成员和相关人员，正在楼内办公。”

　　“消防人员已积极展开营救。”

　　“本台也将密切关注RAS方面的信息。”

　　“……”

　　Ave Mujica属地内部。

　　领袖办公室。

　　在播报着新闻的壁挂电视旁边，祥子操作着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上，大大小小的窗口被打开，铺满了情报。

　　莉伽提供给祥子的一手情报——祥子离开间的各事态。

　　莉伽自己做出的推测汇报——乐之城外部的情况，各乐队帮派之间的状况。

　　喵梦做出的汇报——【鸟笼】已经投入使用，一切正常；超梦深潜装置正在调试。

　　初华做出的汇报——边境正常，无特殊情况。

　　祥子在这些资料上方，调出了电话窗口。

　　她拨出了给RAS的领袖，CHU²的电话。

　　嘟……

　　拨通的声音。

　　然后。

　　嚓。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响。

　　电话被接了起来。

　　然而。

　　“……”

　　通话被接起来了，却并不是正常的通话状态。

　　“……沙沙……”

　　电话那端，杂音非常大。

　　“……哈哈，你……”

　　在这杂音之中，有人在说话。

　　很有辨识度的声音。

　　是CHU²。

　　“……你也要给我装那个吗？”

　　CHU²笑着，在杂音之中说。

　　这对话听上去，是电话接通之前就发生的。

　　CHU²的语气听上去很虚弱，并不像往常那样中气十足。

　　“我都看到了。报告。”

　　CHU²对着在场的某个人说。





第七百四十六章 破坏那个囚徒困境


　　对于CHU²会不会接这个电话，祥子心里估计的概率是接对不接，一成对九成。

　　从新闻上就可以看到，RAS陷入了同Poppin'Party的交战状态。这种特殊情况之下，联络是否还能得到保障，是很难说的。

　　不过，CHU²是RAS的领袖。

　　不论己方觉得联系得上与否，祥子首先要做的当然同她联系。

　　联系不上，才考虑其他人。

　　现在，联系成功了。

　　这是小概率事件，而且是好的那种。

　　但是，电话那头的情况，却并不给人这种感觉。

　　“大家都想要乐之城变得更好，但是，每个人都忌惮着别人。大家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在警惕彼此的意图上，所以，乐之城才没有办法攀上更好的领域，抵达一座乌托邦式的完美之城。”

　　“户山香澄，你真是这么想的啊。”

　　CHU²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笑声。

　　“像你这样想的人，乐之城估计有不少。” CHU²说，“但他们都住进赛博精神病疗养中心，或是死在了街头的某个角落里……”

　　“……只有你这个疯子真的做出来了啊。”

　　CHU²笑了下：

　　“《大AI共联多点位脑机辅助区域统筹管理计划》。”

　　“本质上还是你的专长：玩病毒。”

　　“破坏具有脑锁定认证性质的脑机资讯，将这种脑锁定转而用在自身神经系统的干预上，用粘连在脑干上的电子层，强制性地在脑中植入不能被格式化的神经结构影响程序……”

　　“……可怕。你们是怎么想到这种事的？Roselia都不敢做到这种程度。”

　　“这是可行的方案。”

　　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那是户山香澄的声音。不过，与直接说话的CHU²不同，是隔着扩音器被播放出来的，带有机器特有的二次失真。

　　“这不是有害的程序。”

　　户山香澄说。

　　“不是有害的程序，只是为了更伟大的愿景？”

　　CHU²笑了。

　　“户山香澄，你糊弄谁，也不要糊弄一个搞技术的。”CHU²说，“这个程序可不仅仅是浪费电。”

　　CHU²说：

　　“你搞的这个塔罗牌。这是个强制脑机互联程序。”

　　“它现在只是尚未启用。一旦程序启用，所有拥有这个程序的人，就会强制性地共享与【乐之城】这个概念有关的记忆和思维——你用了丰川家的神经突触技术？”

　　“嗯。”户山香澄说。

　　“真令人不快啊。”CHU²说，“你在给我们所有人的手上上镣铐。”

　　“丰川家的人手上也有。”户山香澄说。

　　“什么？”

　　混合着愤怒和惊讶，CHU²笑出了声。

　　“每个乐队帮派两张，丰川四张。”户山香澄说，“丰川是我最先给的。早在这个计划启动很早之前。为此，我一直在和他们接触。”

　　“……所以你才一直死保丰川？”

　　“最初，我只是想在变动中限制他们。但后来，我发现可以做到更多的事。能让这些程序渗透丰川是努力、巧合和运气的产物。就算是我，也不能做到第二次。不会再有一支寡头势力能够被渗透到如此程度了。现在，它是我们能掌控的。”

　　“哈……你都渗透到这种程度了，不想办法挑翻它？”

　　“就算渗透到这个程度，要‘挑翻’丰川也要投入难以计量的代价和成本。我们会付出一切，然后被其他的资本趁虚而入。”

　　“然后呢？”

　　“不会再有一支寡头势力能够被渗透到如此程度了。”

　　“呵。AI。”

　　CHU²听起来越发虚弱，但她仍对这重复的话语不屑一笑。

　　CHU²说：

　　“塔罗牌的本质是用特定的、看起来有规律和内在逻辑的做法，让人相信它给出的结论。你弄的东西也是这样。”

　　“你要给我们所有人上狗链。让我们强行坐下来握握手，互相理解——让我们和丰川？”

　　她笑，并说：“无稽之谈。”

　　“塔罗牌的本质是看到的人对它的解读。”户山香澄说，“占卜的人观测每个人的微表情和微动作，揣测每个人对翻出的牌做出的反应。然后，占卜的人根据被占卜者的反应，帮他们理清潜意识里的念头。”

　　“这个程序也是这样的。”她说，“我准备了一个完美的占卜师。曾经是别人，现在是我自己。”

　　“你们的AI？”

　　“对。POPY只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她‘正确的判断’刚刚把除你以外的Poppin'Party成员们都送进了深渊。”

　　“那不是深渊。先前发生的一切，恰巧证明了POPY只会进行正确的判断。POPY忠实地以‘实现【完美之城】计划’‘在冲突的情况下保护Poppin'Party成员的性命’等准则在行动，并且，做得很好。今后，她也会这样去保护和发展这座城市。”

　　“把城市交给AI……”

　　“我们并没有丧失控制力。”

　　户山香澄说：

　　“几个嫌疑犯被抓住，然后关在看不见彼此的房间里。警察说他们可以通过不认罪而免于惩罚，但如果他们的同伴认罪了，不认罪的人会遭受更严厉的惩罚。”

　　“所有人都害怕别人选择为了减轻刑罚而认罪，所以所有人都认罪了。”

　　“这是囚徒困境。”

　　“POPY只不过是凿穿囚徒困境里的墙壁的那个工具。它的作用是让监狱里所有的囚徒能够看到彼此，稳定地被绑在相同的利益——这座城市——上。”

　　“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通过商谈来解决的。但我们都害怕别人为了让自己的诉求最大化而坑害别人，所以，在很多情况下选择了其他的方式。”

　　“我在做的，是消除这种害怕，让所有的人都完全坦诚、公开地坐在谈判桌上。”

　　“一家寡头企业。九支拥有全球影响力的乐队帮派。”

　　“这是通过计算得出的，恰好能达成平衡的数字。”

　　“当这座城市里拥有力量的人，都向着‘把这座城市变得更好’这个目标努力的时候，这里毫无疑问，会变成一座【完美之城】。”

　　“……哈哈。”

　　CHU²只是笑。

　　“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通过商谈来解决的？”她说，“那些不能被定义量化的感情呢？”

　　“我不会否定被感情而非理性驱使的行为方式。”户山香澄说，“不过，那不是一座城市的管理者应该有的行为方式。我们的所作所为正是因为能够被量化，才能够让身处的环境稳定。”

　　她说：

　　“只使用AI监管，而不使用AI进行决策，已经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人性的空间。”

　　“如果你仍不满意，要以这种行为方式行动，你可以选择退出，放弃城市管理者的身份，做你自己。”





第七百四十七章 教皇+正义


　　CHU²弹了下舌头。

　　“让我们为你理想中的城市工作。”她说。

　　“那是我们所有人理想中的城市。”户山香澄说。

　　“我不需要一个AI来教我怎么做，怎么去完成一座‘人类’理想中的城市，也不需要一个脑袋里住了AI的家伙告诉我，怎么共荣。”CHU²说。

　　“不管你接受，或不接受，它就是最好的未来。”户山香澄说。

　　“是你想象中的‘最好的未来’吧？”CHU²嗤之以鼻，“你构想的东西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这是通过计算得出的最优解。”

　　户山香澄说。

　　“计算？你有考虑过人吗？”CHU²说，“像我这样不同意的呢？我可对这种大号的老鼠笼子没有兴趣。”

　　“这是可容许的误差。”

　　“误差？你也太小看人类了，好的意义上和坏的意义上，都是。”

　　CHU²说。

　　“野心、欲望、自我意识。人不可能因为被AI管理，就变成完美的生物。”

　　“当你发现他们喜欢听什么样的歌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点了。”

　　“人喜欢的旋律是固定的，节奏也是固定的。”户山香澄说，“分析软体在上个世纪，就能够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那是数据，不是歌。”CHU²说，“你是户山香澄和POPY糅合的加强型？你看起来不知道户山香澄早就明白了的事情。”

　　她说：

　　“这是因为你是完美的，而原来的‘户山香澄’不是完美的吗？”

　　“你在用一个没有得到论证的结论去推导另一个结论。”

　　户山香澄说。

　　“我反对你的计划。”CHU²说，“你连歌是什么都不明白，我可不认为你能做好任何与人有关的管理。”

　　她说：“这座城市里居住的全部都是你不能理解的，不完美的生物。只要这里的住民是不完美的，这里就永远也变不成完美之城。你的计划只是冲进我的地盘，然后让我替你承担一场盛大失败的后果。”

　　“这又变成相信与否的问题了。”户山香澄说，“这是主观上的问题，我很遗憾你这样想。”

　　“乐队本身也是主观的。”CHU²说，“我的乐队里，我的属地里，没有会响应你的人。”

　　“是吗？”

　　“我的属地，我当然知道。”

　　“……我明白了。”

　　户山香澄说。

　　她说：“很遗憾，看来，需要强制执行。”

　　“到头来，还是靠强制？”CHU²说，“既然你的计划如此完美，为什么不说出来，让所有人自主选择？”

　　“自主选择引起的骚乱是不必要且危险的。”户山香澄说，“现阶段，它被排除在最佳方案之外。在这个计划完成之后，就不再需要强制了。但现在，强制仍然被判断为必要的手段之一。”

　　“那你动手吧。”

　　CHU²说：

　　“我看到你一直在搜索了。”

　　“是不是在【RAISE A SUILEN】的大楼里，找不到LOCK从【群星】带出来的那些资料？找不到户山明日香的笔记本电脑，和里面的资讯与资料？”

　　“不用劳烦你拖时间了。我看你马上就要查到了。”

　　“我直接告诉你吧。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

　　“MASKING拿着那些资料走了。就在你们的直升飞机飞过来的时候。她沿着东侧的环城高速路上去，现在，大概已经到3号口了。”

　　“感谢你的坦白。”户山香澄说，“那些资料里面，包含了【完美之城】计划的核心技术。在我们理解彼此的意图之前，这些资料可能被误用，引发误解和分歧。回收，是为了避免误会和分歧导致对行动造成的影响。”

　　“你们这些AI说话真是有够恶心的。”

　　CHU²嗤笑。

　　“快去吧！”

　　CHU²突然提高了音量。她说：

　　“现在，看过那份计划书的，就只有我们RAS，Morfonica和Afterglow！”

　　“她们两队都在看之前，就已经被你植入了，而我马上也要被你植入！”

　　“但你要是再去晚点，就不仅仅只有我们知道了！”

　　“MASKING正在道路上——她马上就会通过现处于信号故障当中的【填海新地1期】——”

　　“我让她一有信号，就把那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发给Roselia！”

　　“马上，Roselia也会知道这个计划了！”

　　CHU²大笑，并说：

　　“我可知道她们——谁同意了，她们也不会同意的！”

　　“竟然是发给Roselia吗。”

　　户山香澄的声音第一次变得略微有些诧异。

　　她说：

　　“这确实是我没警惕的区块。没想到，在被‘联系’起来之前，你们就能够抛弃仇怨。”

　　“哈哈！”

　　CHU²大声说：

　　“不管你怎么说，我又不想要当神！”

　　“我们是人类，在泥潭中打滚——我们会试图做得更好，但我们是人，也只能是人！”

　　“有的是人这样想的，有的是人这样做！”

　　“这样的人，会聚集起来，去找MASKING，去找那些技术的！”

　　她说：

　　“快去吧！”

　　“你不快点去，就被别人抢先了！”

　　CHU²再一次抬高了音量。

　　“……计算了时间。从最后一次目击MASKING的渠道，和她搭乘的摩托的极限速度来看，在3号口赶上拦截，完全来得及。”

　　户山香澄说。

　　“我会去的。”她说，“在装好赋予你的东西之后。”

　　与抬高音量的CHU²相对的，户山香澄的声音变得更无机质。

　　户山香澄说：

　　“珠手知由。要赋予你的，是RAS的【教皇】，和你自身的【正义】。”

　　“嘿……”

　　CHU²因为这选择而笑了起来。

　　不过，那笑从中戛然而止。

　　CHU²的脑机被接触了。

　　数据的冲击影响了脑机。

　　啪嚓。

　　电话由此中断。

　　黑色的通话界面上，映出了祥子的脸。

　　……

　　CHU²最后的那些话。

　　那些话，不是对户山香澄说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 支援决定


　　任何事情，身为局外人，能够窥见的真相都是有限的。

　　而情报揭示的，正是那些无从察知的真相。

　　喀哒、喀哒。

　　房间内，祥子飞快地改变着笔记本电脑里的调用内容。

　　她将情报共享给Ave Mujica的成员，并快速联络莉伽和人事相关的单位。

　　她分析着现状。

　　“（RAS被袭击了，就在现在。）”

　　“（户山香澄在推进【完美之城】。）”

　　祥子曾一度被户山香澄邀请。

　　那场在【群星】的会面中，这位乐之城最知名的【大人物】，邀请她去成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

　　那次邀请被打断了。

　　但这个计划本身没有停下。

　　所有人联合起来？

　　为了这座城市？

　　喀哒。

　　“（……）”

　　自从那次邀请被打断之后，祥子就陷入了不稳定的状态之中。

　　她需要追逐的东西混杂在一起。

　　这让她现在仍不能确定地说：她已经找到了办法。

　　为此，甚至于，没能够在危险的情况下做出反应。还被睦脑袋里的那个东西——祥子不承认那是自己，也不承认那是睦——威胁了。

　　但是。

　　听了刚才的话，有一件事情，祥子可以肯定。

　　那个邀约。

　　户山香澄发起，自己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差点接受的那个邀约。

　　那并不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邀约。

　　因为……

　　“（……那个邀约的尽头，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接受AI的强制监管，就失去了作为独立个体的尊严。

　　以AI的议会为最终统筹方案，就等于把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的最后一票决策权交给了议会。

　　对这座城市，宏观上对所有人都好的决策，不会是对个人最好的决策。

　　而祥子……

　　“（……过去的我会同意吗？）”

　　祥子难以想象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不会同意【完美之城】。

　　我们是人。

　　CHU²在通话中这样说。

　　“（啊啊。）”

　　祥子能认同一部分，也仅仅只是一部分。

　　把城市管理得更好？

　　只有神才能够做到那种事。

　　祥子同意，但不认为神是无法成为的。

　　她会尝试去做神能做到的事情。但另一方面，她也在乎自己的利益和权益。并会再扩大些，在乎身边的人。

　　祥子尝试着神能做的事情，并且，身为人而活着。

　　“（因为，这就是‘领袖’吧。）”

　　祥子忽然第一次这么想。

　　所有人都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领袖”想要让别人相信自己在做的事，并且协助自己完成它。

　　这是困难，令人惊讶，又具有侵略性的事情。

　　从来没有人能够彻底地做到这一点。从来没有人能够让自己所在的环境里的所有人都被自己感染，遵从自己的愿景。

　　“（——）”

　　户山香澄在尝试这件事。

　　她给出了一个答案。

　　祥子认为这是错的。

　　因为，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答案——

　　——祥子认为，那个答案是歌，而不是AI。

　　……

　　在祥子把LOCK和户山明日香的位置报给RAS后，RAS突袭了【群星】。

　　RAS驾驶浮空车，从那里带走了LOCK。

　　户山明日香的状态尚不明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LOCK从户山明日香那里带走了她想要转交出来的，跟【完美之城】计划有关的资料。

　　RAS最先确认了这份资料，而后，同为【反丰川联盟】的Afterglow和Morfonica也进行了资料的确认。Ave Mujica则因为五位领袖在行动中失联，而没有确认内容。

　　资料中有【完美之城】的技术关键。如果被应用起来，很可能阻止【完美之城】的施行。

　　Poppin'Party——现在只看到户山香澄自己——因此打进了RAS的本部，尝试夺回资料。

　　RAS自知无法长留重要文件，在被攻击的时候便派出MASKING，将资料往外带——准备将它发给Roselia——现在在行驶往【填海新地1期-乐之城主城区】的高速路的3号口方向。

　　而MASKING需要接应。

　　“（户山香澄说‘来得及’。）”

　　“（如果没有人能够接应她，MASKING很有可能在来得及发送之前，就被户山香澄截下——）”

　　结合莉伽方面提供的，祥子离开期间由信徒调查得到的情报，和刚才CHU²的电话，祥子快速地理解着目前所有人身处的状况。

　　现状，她已经完全理解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则毫无疑问。

　　就连在【五大团】外实力属于最顶尖、在技术方面也颇有建树的RAS，在自己的基地、自己的大厦里，准备万全的情况下，都无法拦住户山香澄。

　　如果放任户山香澄这样继续下去，【完美之城】就会被以一种恐怖的方式推行。

　　这个为了“更好、更自由地歌唱”而被提出的计划，正因为AI的优先级调配，而向着完全非初衷的方向疾驰。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她。

　　但是，困境，是在这之外的。

　　“（——人手——）”

　　要派谁去接应？

　　决定性的人手不足。

　　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太关键了。

　　祥子、初华和喵梦，都刚刚才经历了漫长的旅途，回到自己的属地。

　　祥子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疲惫不堪。而初华和喵梦，她也认为她们濒临极限。

　　在这之后，应该进行长期的修养，而非接着进行二回出击。

　　就算出击，疲劳感的累积带来的动作效率下降和失误率提升，在这种会正面对上户山香澄的时间点上，也是致命的。

　　可以让她们辅助行动，但如果将她们作为支援是否成功的决定性关键，是很危险的——

　　“——”

　　不能够完全依赖领袖。

　　需要建立主要由信徒构成的火力小队。

　　祥子调出从莉伽那里请求过来的，所有信徒的资料。她快速翻阅。

　　“【专家】。”

　　在祥子离开期间，Ave Mujica的信徒们主要负责留守。

　　这之中没有大规模的会战，但仍然有不少人通过累积的经验提升了自己。

　　祥子从所有人的资料中筛选出【肉体】、【反应】和【智力】在【专家】以上——最好在10-12这个高级区间内——的人选，然后快速决定他们的职位，将他们分配到合适的突击位点当中。她播出紧急通话，传唤这些人迅速集合——

　　“（——然后——）”

　　【大人物】并不是【专家】能够抵御的。

　　不管再怎么弱化领袖的作用，像这样重要的行动，至少需要一名领袖带队。

　　祥子看向通话界面。

　　祥子想要自己亲自指挥。但这是不太可能的。她的脑机还处在半损坏状态——

　　而通话界面上，此时，有三个人拨来了通话。

　　分别是初华。

　　喵梦。

　　和睦。





第七百四十九章 虱子


　　乐之城主城区。

　　环城快速路，往【填海新地1期】方向。

　　由一台【加利纳“壁虎”】和两台【加利纳“耗子”】组成的车队，从【填海新地2期】的方向飞驰而来，穿过因为【填海新地1期】先前的事故而变得空旷的对向车道。

　　三台都是Ave Mujica的车。

　　都是小型车。

　　【加利纳“壁虎”】勉强能够算进武装车辆之中，加装在车顶上的车载机枪在日照下发亮，而【加利纳“耗子”】则没有手持枪械以外的进攻能力。

　　对于武装战斗来说，不算是良好的配置。不过，这些小型车有着它们自己的优势。

　　第一个优势是机动性。小车身和大扭矩带来的灵活程度，在Ave Mujica拥有的车辆之中是最好的。

　　第二个优势是车机。

　　并不是车机很好，而是车机很差。

　　这台【加利纳“壁虎”】原本被用于【填海新地2期】的探索。为了防止【虫群】的入侵，车机早已被拆去，车载机枪的调控也被完全转到了手动。

　　而两台【加利纳“耗子”】，更是本来就只有手动操控模式。

　　会派出这样的车队，用来应对的人员，自然不言而喻。

　　户山香澄。

　　在她那种传奇级别的渗透能力面前，任何带有信号通路的载具，都是一颗潜在的炸弹。

　　“……”

　　三辆【加利纳】系列车辆内部，信徒们坐在车座上，握着【诺克塔】和【达拉理工】的突击步枪。

　　没有人装配智能或技术瞄准武器。全部都是动能枪。

　　【加利纳“壁虎”】内搭乘4人，【加利纳“耗子”】内则是各2人。不光是枪械，脑机也做了改装。

　　每个人的脑机对外的感应件都被停用了，脑机处于人为锁死状态。

　　只有他们耳朵上别着的无线电接收器，是唯一接受指令的来源。

　　“即将进入推定遭遇路段。”

　　睦的声音从无线电接收器内传出。

　　“目标人物是RAS的MASKING。根据往常目击推定，搭乘载具大概率为重型摩托【布伦南 阿波罗】。”

　　“保持电波接驳。注意刹车声、枪声和爆炸声。注意异常电波造成的无线电干扰。”

　　“保持速度前进。”

　　【加利纳】系列车辆内，信徒们依次报告了“收到”。

　　三辆车继续向前。

　　“……”

　　Ave Mujica属地内。

　　睦坐在她的工作台前。

　　在给信徒们布置了工作之后，她一边确认着前方大屏幕上的车辆GPS信号，一边进行着接下来的推定线路拟合。

　　绿色与黄色的概率比例线被计算出来，在地图上游走，并高亮出红色的推定接驳区域。

　　睦看着那些。

　　片刻后，她的视线又转向屏幕侧面。

　　在那里，带有反光的黑色屏幕上，映照出了祥子的脸。

　　“还没有开始交战，就到了查岗时间啊。”

　　睦说。

　　“我去看了喵梦给你做的深潜分析报告。”

　　睦身后，靠在门侧面的祥子说。

　　“因为时间很够，尚有待验证。但她说，睦还在你的脑子里。”祥子说，“虚拟系统把你们分开了，没有发生分区块感染的情况。”

　　“如果你只是想要知道这件事的话，我已经亲口告诉你了。”

　　睦说。她查看着屏幕。

　　“你是觉得我在骗你？”睦又说，“我不会骗人。”

　　“睦不会。”祥子说，“但我从来没有认可过你是睦。”

　　“那你认可我是过去的你自己了？”睦说，“过去的你也不会。”

　　“不。”祥子说。

　　“这是对前一个问题的否定，还是后一个问题？”睦问。

　　“都是。”祥子说。

　　睦只是笑。

　　“不管怎么说，至少你让我来做事了。”睦说，“我想这是信任的开始。”

　　“如果一个东西需要被上保险，那么并不是它值得信任，而是它的保险值得信任。”祥子说。

　　“我的保险是什么？”睦问。

　　“我。”祥子说。

　　“喔……”

　　睦饶有兴致地将目光再次移动。她看到屏幕反光上祥子那逐渐皱起的脸。

　　“由你来看守我，由我来指挥。”睦说，“人员不足情况下的最优解。”

　　睦笑着。

　　“是谁教你这样笑的？”祥子说，“睦不会这样笑，我也不会。”

　　“是吗？”睦说，“这就奇怪了，我只反映出你们内心的感受。”

　　“我并非从虚空中诞生。”她又说，“我尚未诞生的时候，并不是不存在，而是存在于某个地方。你，或者睦内心的某个地方。”

　　“我会希望是自我之中诞生的。”祥子说。

　　“你很平静。这让我惊讶。”睦说。

　　“我只是已经习惯和噩梦相处了。”祥子说，“在没看到睦的时候，我想象过很多种可能。在听到喵梦说‘睦还存在’的时候，至少情况没有变成最坏的那一种。”

　　“只要把你消去就好了。”她说，“你是最近我接触到的事物里面，不那么需要费心的情况。如此简单，反而让人释然。”

　　“你听上去处在紧迫的环境之中。”睦说。

　　“我竟然被一个非法程序安慰了。在我说要消去她的时候。”祥子发笑，并说，“你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安危，这让我想到糟糕的经历。”

　　“你是说你替父亲出头的事？”

　　“说话真是直接啊。”

　　“我们从来都不考虑自己的安危。”睦说，“我、你和睦，我们所有人。你改变了很多，但这一点没有变。”

　　“做你该做的工作。”祥子说。

　　睦笑。

　　她将视线转回屏幕正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屏幕中的通讯灯亮了。

　　……

　　“听到摩托车的声音了！”

　　高架桥上，飞驰的【加利纳“壁虎”】之中，后座的信徒按着无线电接收器，大声地说。

　　“前方有摩托！还有车辆——行驶得很快——”

　　“能看到了！”

　　汇报的信徒身边，另一名举枪警戒的信徒大声说，并示意前方。

　　前方。

　　远远地，看到了环城快速路的两条道路彼此汇聚的接点。

　　而在由那接点与信徒们行驶的路线相交的另一条道路上，摩托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





第六百章 扬镳（46w打赏加更）


　　乐之城。

　　【填海新地1期】。

　　时间经过。

　　越来越多的人从昏迷中醒来。

　　一些灯开始亮起，相撞的车辆开始鸣笛。

　　有人叫喊，有人撤离。

　　一片混乱。

　　某处。

　　耸立的高楼。

　　一只手握着一段使用玻璃碎片、铁片和金属线圈简易改装后的钢条，从窗边的栏杆之间伸了出来。

　　“呃……”

　　嚓、嚓。

　　手努力往下伸，用钢条刮擦栏杆的下缘。

　　那儿，固定栏杆侧板用的老旧螺栓，已在此前被顶得歪斜，摇摇欲坠了。

　　“就……就差一点……”

　　玻璃碎片被从外侧插进螺栓与垫片之间。

　　喀拉、喀拉。

　　铁片撬动着。

　　爱音将头凑在栏杆旁，努力地向外探望着。

　　……

　　难得的一场【樱花节】。

　　身在【填海新地1期】，却无法去【小歌舞伎区】观看表演。

　　这叫什么事呢？

　　几小时前，烟花在头顶上绽放的时候，爱音才抱怨过这件事。

　　“这也太边缘了！”

　　“既然横竖都要让我染上事，至少让我在事件的中心吧！”

　　那时候，爱音正面对面前铺着的一桌子电线，这样自言自语。

　　爱音把房间内的唯一一台电子设备——那台收音机——拆了。

　　没有工具，只能用铁片。几乎是空手拆。

　　真的是有够困难的。

　　但爱音可没被这种事情难倒。

　　“该叫我天才了！”

　　她花了好几个小时，在乐之城的民众们享受【樱花节】的时候，一点一点拆下零件，又将收音机和自己的外骨骼甲上的一些发信件组装起来。

　　然后，她把它们向外抛去，挂在墙体外部的信息缆线上，往回拉。

　　爱音短接了城区信息线路，用外骨骼甲上的发信件播出了一个电话。

　　拨给长崎素世的。

　　这些日子，打了那么多遍，爱音可是背下了素世的电话。

　　至于拨通成不成功，对方有没有收到，有没有成功通过电话定位到自己的位置……

　　爱音就不知道了。

　　她的脑机一片死寂，根本重启不了，完全无法确认电话的情况。

　　爱音本来想着，自己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

　　如果素世先来了，就立马逃跑。

　　如果Ave Muj噦ica或是Poppin'Party先来了，就把发信器往外一丢，假装无事发生。

　　这是最棒的保命方式……

　　……曾经是。

　　直到，爱音看到她唯一用来欣赏【樱花节】乐趣的飞艇，开始在远处播报仓田真白的惊人发言。

　　看起来，Morfonica要从Poppin'Party里面独立出去了。

　　【大人物】，还真是不得了啊……

　　“……”

　　等等。

　　绑架了自己的Ave Mujica领袖Oblivionis，是不是去了Morfonica的地盘？

　　自己，是不是被对方判定为Poppin'Party的相关人员？

　　这Morfonica要是和Poppin'Party打起来了……

　　……自己这儿，会是个什么说法？

　　大事好像真的要来了。

　　“我刚才只是开玩笑的啊！”

　　爱音叫道。

　　可现在说“开玩笑”，也太晚了点。

　　电磁波来了。

　　爱音眼见着整个【填海新地1期】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就像是预示着某种黑暗的未来。

　　爱音没事。

　　因为她的脑机已经先一步完全死机了。

　　这让她没有受到太多电磁波的影响——顶多，就是恶心，想吐，缓了缓——

　　但是，这毫无疑问坚定了爱音必须要逃出去的决心。

　　“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

　　等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躲在这儿，简直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啊！

　　能爬起来之后，爱音立刻打碎了附近能用的玻璃。

　　她配合先前使用的工具，制备出了钢条制作的撬棍。

　　她开始用它撬动窗户外的栏杆侧板下沿。

　　“……soyorin，从前你可以不接我的电话……现在，你可不能不接啊！”

　　“拜托，你可要给我接到啊！”

　　爱音一边祈祷，一边自己动手。

　　就算素世没来，自己也得想点办法——沿着高楼外墙往侧面爬，之类的——总之，得先想条后路——

　　喀琅。

　　一声脆响。

　　栏杆侧板下方的螺栓，被爱音成功撬掉，落入幽暗的黑夜。

　　“……好！”

　　在几分钟的努力后，爱音成功了。

　　喔！

　　很顺利！

　　刚才，也觉得组装变得顺手了！

　　自己莫非是【技术能力】点数提升了？

　　没有脑机确认，还真是看不出来——

　　——这不是现在的重点啦。

　　“嘿……”

　　“……嘿！”

　　爱音往前一用力，窗外的栏杆和墙面连接部分的侧板，就被顶了出去。

　　栏杆下面，摇晃着，露出了一个黝黑的开口。

　　从体型上来看，爱音可以从那里钻出去。

　　嗯……

　　这里至少有三十层楼高。

　　下方是黑洞洞的夜晚。

　　“……好极了。”

　　从这里爬到隔壁，需要一台浮空车，或是一点【肉体】，或是一点勇气。

　　只能走了。

　　爱音感觉手有点抖。

　　她深呼吸。

　　不过……

　　就在这时。

　　嗡嗡。

　　不远处的黑夜中，传来了风被载具分开的声音。

　　一台【AirV-3】浮空车，自夜空中滑来。

　　来人了！

　　爱音心头一跳。

　　“（soyorin……？）”

　　会是素世吗？

　　从时间上来说，如果素世收到了自己的通话，反向追踪赶来，现在，确实应该到了！

　　嗡。

　　【AirV-3】浮空车，在爱音的面前停了下来。

　　车门缓缓打开。

　　但是，出现在车门背后的，不是素世。

　　“……！”

　　出现在那儿的，是Ave Mujica的领袖，祥子。

　　“（Oblivionis！？）”

　　看到祥子出现，爱音明显地吃了一惊。

　　祥子的脸色很糟糕。

　　她的脸白得像纸，整个人都在异常地出汗。

　　“（先前的重伤，还没有好？）”

　　不对啊。

　　这都多少天了。

　　如果当时的伤没好，她能活到今天吗？

　　我又能活到今天吗？

　　可是，这是怎么……

　　又受伤？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危险人物。

　　爱音将自己的脸部藏进黑暗里，拿起了手中的撬棍，随时准备防御。

　　然而。

　　“你已经不会再回到Poppin'Party那里了。”

　　祥子对着黑暗中的爱音说。

　　她说。

　　“出来，跟我走。”

　　什么？

　　“……去哪里？”

　　爱音慢慢地问。

　　“去让乐之城燃烧。”

　　祥子说。

　　“——”

　　爱音立刻想到了仓田真白的反叛宣言。

　　Morfonica进行了反叛宣言，宣布要对抗Poppin'Party和丰川——也就是，宣布对抗现在掌握着这座城市的核心力量。

　　而Ave Mujica，和Morfonica同一阵线。

　　那么，Ave Mujica要做的事，自然不言而喻了。

　　爱音站在窗边。

　　Ave Mujica的领袖的意思，她看得懂。

　　她在招揽她。

　　向前走，从窗户里钻出去，她就可以进入Ave Mujica的阵营，脱离当前混沌的形势，捡回一条命。

　　可是。

　　可是……

　　“（让乐之城燃烧……？）”

　　等一下。

　　不。

　　爱音的眼前，最先浮现出的，是曾经见过的同学、老师、朋友。

　　羽丘是在中心区。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中心区】的住民。

　　让乐之城燃烧——对抗Poppin'Party和丰川——就意味着，他们会受到伤害……？

　　……肯定的吧。

　　这世道上，所有不需要牺牲，就能够保全自己的日子，都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这件事，爱音在【填海新地2期】生活的日子里，就已经深刻地知道了。

　　每个人的愤怒，都不是毫无道理的。

　　退一步来说，再怎么样，就算不认同，为了留下自己的性命，在这里选择保全自己，也是最好的——也能够留下性命，去接着做该做的事——保护他们，寻找灯，保护MyGO!!!!!……

　　可是。

　　可是……

　　爱音听见心里有个声音问：真的吗？

　　这么做，真的好吗？

　　那是一个傲慢，愚蠢，天真的声音。

　　可爱音就是没有办法让它从内心深处离开。

　　爱音犹豫着。

　　她往侧面迈了一步。

　　爱音在月色中，露出了脸。

　　这是爱音第一次没有装载面部外骨骼，在祥子面前露出她的脸。

　　“！”

　　祥子的瞳孔，微微睁大了。

　　她曾见过爱音和灯一起行动——她认出了爱音——

　　但比起爱音的长相。

　　祥子更留意到的，是爱音面上犹豫的神情。

　　爱音会犹豫。

　　但祥子不会犹豫。

　　祥子明白了，对方对“让乐之城燃烧”这件事，产生了迟疑。

　　Ave Mujica的阵营里，不需要会对这件事感到犹豫的人。

　　而这个去过【填海新地2期】，身上可能还藏着秘密的，Poppin'Party的人——

　　——如果不能加入自己的阵营，就不能够留在这个世界上。

　　祥子举起【骄傲】，扣动扳机。

　　呯。

　　一声枪响。

　　……

　　两朵血花，同时在空中飙出。

　　一瞬之间，场中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车门侧边突然蹿出的海铃，用力将祥子往后按。

　　海铃的肩头飙出鲜血。

　　【阿修罗】智能狙的子弹，从遥远的地方飞来，命中了护住祥子的海铃的肩头。

　　远处的高楼外墙上。

　　刚刚从浮空车上跳下，架上狙击枪的素世，褐色的长发在黑夜里飞扬。

　　而另一边。

　　【骄傲】的子弹命中了爱音的前胸。

　　子弹打中心口的位置，在那里，也开出一朵血花。

　　咚。

　　爱音摔入房间之中，倒在地上。

　　正好在窗口能够攻击到的范围之外。

　　“……！”

　　初华从祥子的另一侧闪身出来，想要进入房间，补枪。

　　她被祥子拦住。

　　眼前，不管是打开栏杆，还是从栏杆下方钻入都需要时间，而且，难以撤离——

　　“别在这耽误时间。”

　　祥子说。

　　“已经打中心脏了。走了。”

　　啪！

　　又是一发子弹射来，打在【AirV-3】浮空车的车门上。

　　车门缓缓关闭，将祥子、初华和海铃的影子隐藏在了车门后面。

　　嗡。

　　浮空车重新启动了。

　　它向着黑夜之中飞去。

　　……

　　乐之城。

　　某处。

　　“……沙沙……”

　　“紧急新闻。”

　　“【填海新地1期】的【樱花节】祭典上，乐队帮派·Morfonica宣布解除与乐队帮派·Poppin'Party的合作关系，并同时对城市管理者·丰川家发表不满。”

　　“双方爆发激烈冲突。【填海新地1期】陷入大规模停电。网监报告称，停电与此次事件有强关联。”

　　“部分地区正在恢复电力。受害群众……”

　　新闻从收音机内，流淌而出。

　　收音机旁。

　　狭窄的房间内，有一张床。

　　Afterglow的领袖，美竹兰，不着一物，坐在床上。

　　她按着自己的右眼，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磨难。

　　在美竹兰身前，曾一度叛出Afterglow的首领青叶摩卡站在那儿。

　　摩卡的身上也只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衣。她正回头，看向收音机的方向。

　　“哈、哈……”

　　兰喘息着，按着额头。

　　“……竟然，在这种时候……出这种事……”

　　喘息声在小房间内回响。

　　“没……能赶上……这么好的机会……见鬼……”

　　“……不过……”

　　“总算，明白了……”

　　在美竹兰的左眼侧，脑机的投影光闪烁着。

　　两张塔罗牌，在美竹兰的左眼旁边浮现。

　　一张是蓝紫色的。

　　驾驶着金属摩托的高改造赛博人，向着黑夜疾驰而去。

　　这是【战车】。

　　另一张，是香槟金色的。

　　一个戴着牛仔帽，穿着墨西哥风流苏服装的赛博人，坐在他复古风格的重型摩托上，背后，是香槟金色的太阳。

　　这是【太阳】。

　　围绕着【战车】的【太阳】，旋转着，在兰的脸侧上下浮动。

　　“该死……”

　　兰按着脸。

　　她的脸上，露出狰狞的愤怒。

　　“户山香澄……”

　　“你这家伙……竟然给我植入了，这种东西……”

　　【第七卷 完】





今天暂停更新一天，修改一下上一章！


　　（上传者注：这个已经删掉了，这是上传者的补档，而且这哪算道歉。完全就是发现没唬住你们，笑嘻嘻的随便改几笔拉倒。无所谓，有孝子会护。）





　　欸……！我被烤了……？真的假的？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

　　大家的反馈我看了。确实，第七卷结局硬插这段强爆搞逻辑后置，各种各样的问题都很大。人物的关系推进也不好。

　　真的不好意思，我会更仔细地考虑下。

　　修改，修改。

　　暂停更新一天，把上一卷的最后一章改一下。

　　（*新的内容会替换到原来的原文里面，刷新单章就可以看到）

　　烦请大家稍事等待。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