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阅读类型说明后在酌情阅读本书! 本书类型属 【变身嫁人】 类小说,指『主角从 男性 性转变成 女性 后,再嫁给 男性』 不喜【变身嫁人】类型者 不必再继续阅读下去,也没求着你阅读,不要太看高自己了 觉得变嫁类型不符合你价值观的话请自觉删除文本,而不是喷人找存在感! ━━━━━━━━━━━━━━━━━━━━━━━━━━━━━━━━━━━━━━━━━━━━━━━━━━━━━━━━━━━━━━━ 下载者不得将下载的文本用于任何非法用途及商业用途。文本仅用于收藏和试读 任何基于此文本进行盈利和非法商业行为者,自行承担相关的法律责任。 本压缩包最新的内容并不是由之前更新变嫁小说合集的大佬制作 那位大佬因为一些原因将不在继续制作压缩包合集, 我代替那位大佬继续更新变嫁压缩包合集 声明:和那位大佬一样制作本变嫁压缩包合集不会涉及任何的盈利用途!更新制作仅为个人兴趣 没有收取来自第三方任何形式的金钱支持,章节都是自费购买,纯属用爱发电 如果觉得压缩包内的文本侵犯到了你的权益,请私聊或者@我删除掉相关的小说文本 「菠萝包变嫁小说合集」https://www.aliyundrive.com/s/AdoxEU3dLy7[阿里云盘] 书籍详细 书籍名称:身为谋士的我才不要入宫为妃 作者名称:轩辕九 小说序号:402954 小说字数:672453 是否完结:未完 最后更新:2022-12-29T17:06:03 作者标签:致郁 战争 嫁人 女性主角 第1章 家破人亡   当诸葛靖背负着厚厚的被褥,纵马飞奔于月色下的无边旷野之时,常远在星耀城北门楼上,背靠着墙垛坐着,艰难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作为北门守将,他本该牢闭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但是。。。只有诸葛靖是不同的。   诸葛靖不仅仅曾是常远的上司,而且是他最敬佩的人。他常对别人言道:“别看北朝之人如今耀武扬威,可当诸葛靖挂帅之时,便是他们溃败之日。”   但是今晚,他没有等到诸葛靖挂帅,却看到了因全家被查抄,带着十几名家将一起奋力逃出诸葛府的诸葛兄弟俩。   诸葛靖看着站在城头的老部下,面沉似水,不发一言。   常远心想:若是他开口,让我放他走,我会如何?我又该如何?   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追兵的马蹄声,诸葛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变化,眼神反而更加的坚定起来。   常远挥了挥手,下令道:“打开城门!”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决定,他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北城守将,本是前途无量。今晚他只要紧闭城门,看着追兵将诸葛兄弟包围直至擒获,便能得到一个坚守岗位的美誉,更重要的,便能得到曹大将军的赏识,从此便可青云直上。。。   但是他在一瞬间,将这些荣华富贵,全都放弃了。   因为那个人是诸葛靖,是大晋最为天才的将星。他那样的人,理应战死在沙场上,而不是死于内部倾轧里。   城门打开后,他目送着诸葛靖穿过城门,飞驰而去。   他轻轻一笑,遣散守城士卒后,拔剑自刎。   从下决定那一刻起,他就没想着还能活下去。他只是简单地觉得,大晋可以没有他常远,但却不能没有诸葛靖。   城门洞口,诸葛平跃马横枪,再次将追兵的攻势瓦解,而身边再已没有一个家将。   他身上殷红一片,真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大哥身后的棉被中,包裹着他们俩的母亲刘氏。父亲和其他家人已然全被曹家派来抄家的人给杀害了,他们只得拼死将母亲救出,一路冲至北门。   虽然常远打开了城门,但是追兵也已赶到,如果不挡住他们,一番缠斗之下,母亲的安全便难以保证,所以他没有跟随大哥离开,而是带领着家将们死守城门口。他知道自己坚持得越久,母亲和大哥就越安全。所以尽管只剩他一人一骑,他仍然挺直腰杆坐在马鞍上,面对数百名追兵,毫无惧色。   曹斌骂骂咧咧地让亲兵帮自己包扎肩膀上风伤口,方才他以为诸葛平已经是强弩之末,亲自带队上去,结果被诸葛平一枪刺穿了护肩,虽然伤得不重,却吓得他调头便跑,导致此次攻势再度宣告无功而返。   他与诸葛平素来不和,一方面是两个人的家族互为政敌,另一方面是虽然诸葛平年方十六岁,比自己还小上一岁,可是论起文采武功,却处处压自己一头,让他十分的不爽。此次查抄诸葛府,他便自告奋勇地去了,目的就是除掉诸葛平,为自己出口恶气。   另一个亲兵跑过来报告道:“三少爷,神弩队到了。”   曹斌听了,精神大振,远远看着诸葛平孤单的身影,大笑道:“你便是再能打,马上也会变成一只刺猬了!传本少爷大命令,让神弩队布阵,给我射死那个朝廷钦犯!”   诸葛平瞳孔收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等神弩队列好阵势,他便挺枪跃马地冲了过来。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这一往无前,向死而生的性格脾性,却是像极了他的父亲和兄长。   他选择的时机十分微妙,正是对方换阵移步之中,那曹斌又是个不谙兵法的,几百人的队伍被他指挥得乱七八糟。诸葛平趁势杀进神弩队里,连冲带刺,锐不可当。   就在曹斌手忙脚乱,气得哇哇大叫时,远处传来洪亮地呼喊声:“太子殿下驾到!所有人速速罢手!”   诸葛平身子一震,虚晃一枪转头看过去,一行人骑着马急速朝这里而来,太子陈渊民赫然便在其中!   陈渊民身材颀长,面若冠玉,只是眼中隐隐有着郁郁之色。大晋王朝,内忧外患不绝。他被朝野之人称为大晋未来的希望,这是荣誉,也是压力。只是这样的压力,他不得不背负,因为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大晋天子。   他看也不看曹斌,只御马前行,朝诸葛平而去。曹斌脸上一抽搐,却罕见地忍耐了下来,只冷冷地旁观。太子与他父亲一向不和,可他毕竟是太子,声望又高,不是急切能图之德。如今表弟赵王陈济民年纪尚小,虽然父亲有意让皇帝改立赵王为太子,但皇帝始终犹豫不决。为今之计,就只能耐心等待,顺便把太子的左膀右臂,比如诸葛勋这个顽固分子先行剪除了。   四周的弩手已经散开,诸葛平看着陈渊民,这个他自小跟随的太子殿下。他们既是君臣,也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比起性如烈火的诸葛靖,温文尔雅的陈渊民更像是他的大哥。   陈渊民回头对随从们道:“本宫要和诸葛侍卫说话,你们不必跟来。”   诸葛平是他的侍卫,他此时唤他的职位,就是没把他当做朝廷要犯看待。   身边的人为难道:“殿下切切不可,万一诸葛平铤而走险。。。。。。”   陈渊民剑眉一厉道:“本宫认识诸葛侍卫十几年,他绝不会伤害本宫。你们速速退下!”   诸葛平此时听到此话,刚毅的脸颊上不禁有些动容。待陈渊民来到面前,他翻身下马,跪下后悲声道:“殿下!曹贼害我全家!请殿下务必为属下全家讨回公道!”   陈渊民将他扶起,沉声道:“本宫即刻进宫,向陛下陈说此事。诸葛平,你可信任本宫?”   诸葛平毅然道:“如何不信?但凭殿下吩咐!”   陈渊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本宫与父皇分辨期间,你不可再做抵抗,以免节外生枝。”   月光落在这两个少年人身上,一个神情平和,一个眼神坚毅。大晋国虽说是内忧外患,但年轻一代们并没有就此放弃,只要有他们存在,谁说晋国就一定没有希望?   诸葛平没有半分犹豫,坚定地回答道:“属下遵命!”   说完后退一步,长枪撒手,又解去了佩剑。此时的曹斌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一群人冲上去将诸葛平按住,紧紧捆绑了起来。其中还有人对他拳打脚踢。诸葛平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住手!”陈渊民见状怒喝了一声。他毕竟是当朝太子,名义上是大晋国的储君。那些士卒不敢顶撞,只拿眼睛看着曹斌。   陈渊民眼神凌冽,这些士卒,承受皇恩,却不思报效,只一昧只遵从曹家的命令。若是将来曹家要造反,他们怕不是连皇室诸人都敢杀?   曹斌打了个哈哈,走过来道:“殿下不是要入宫面圣么?不如将这反贼交由微臣处置。。。”   陈渊民心里清楚,将诸葛平交给他处置,怕是自己前脚刚走,他后脚便会杀了阿平。只冷冷道:“不必了。本宫自有计较。曹将军请回。”   曹斌碰了个钉子,也知道陈渊民不会将诸葛平抛下不管。只好悻悻地退下,但也没有就此离开,只盯着陈渊民,看他如何处理。   他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陈渊民即将进宫与晋国皇帝分辨,又如何会在此时私自放走诸葛平?   曹斌这番做派,只是让陈渊民更加厌恶他罢了。   晋国太子转过身吩咐手下将诸葛平押送至天牢,一切等他与父皇说清楚后再做定夺。   天牢是关押钦犯的地方,大晋的皇帝是个喜怒无常的君主,今天也许你是他的座上宾,明天可能你就成了他的阶下囚。   诸葛平被锁链禁锢在刑架上,这种“特殊待遇”和想必和曹家脱不了干系。   他仰头看了看窗外的星空,以长兄的身手,此刻应该已经带着母亲逃脱了追捕。他相信,只要诸葛靖活着,诸葛家便不会倒。他一定会回来,然后为父亲,为自己,为诸葛家所有冤死的人们洗刷冤屈,报仇雪恨。随后,他想到了她,那个美丽的倩影。少年人有些伤感,一直以来,他都渴望着能够牵着她的手,共同走过这一生。然而,一夜之间,这个梦想便破灭了。   他劳累了一晚,又思前想后的,精神逐渐疲乏,不一刻便低下了头,昏睡了过去。   他似乎做了很多个梦,在最后一个梦里一个骑着大黑马的男人来到他的面前,阳光刺眼,使得他看无法看清长相。   那个男人向他伸出了手,笑道:“平儿,我们走。”   除了父母兄长,还没有人会叫他平儿。但这个人不是他们。太子殿下在人前会称呼他的名字或者职位,人后会叫他阿平。所以也不是太子殿下。   他感到疑惑,这个人到底是谁呢?虽然不认识,为何会如此亲切? 第2章 身陷囹圄   他从梦中醒来,天光已是大亮。   他看见一脸疲惫和悲愤的陈渊民站在他的面前。   见他醒来,陈渊民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诸葛平勉强笑了笑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陈渊民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父皇今早下了圣旨,诸葛家被定为谋逆大罪,诛九族。。。”   他眼中悲愤沉痛,竟已无法再说下去。   诸葛平低下头,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整个身体都在刑架上颤抖。   陈渊民颓然道:“阿平,对不起。”   他以为查抄诸葛家是因为曹世宏老贼蛊惑了父皇,他以为自己可以说服父皇,认清曹贼的真面目。。。   然而被父皇一顿严厉申饬的他,才知道自己在政治斗争中,竟是那么的幼稚和无力。   半晌,诸葛平才抬起头来,脸上已满是泪痕。   “太子殿下,一夜辛苦。”   他全家被冤被杀,自己也很快就要丢失性命,可首先想到的,却是太子的一夜辛苦。   如此忠义的臣子,天下哪里去找?   “殿下。。。恕臣不能辅佐殿下荣登大宝。但臣深信,殿下将来必能成就丰功伟业。若那时,臣兄长未能回来,请殿下为我诸葛一家报仇!平反!”   陈渊民热泪盈眶地看着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牢房。   他身为太子,本没有必要为一个属下之死如此负疚。但阿平是不同的。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名义上是君臣,实际上情同兄弟。太子之位,本就是危机四伏,众矢之的。人前他是大晋的诸君,未来的希望。他不能显露出沮丧,颓废的状态,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而在阿平面前,他才能真正展现真实的一面。不记得有多少个凄清孤冷之夜,那些时候,只有阿平一直默默地守在他身边。他无数次设想过,将来登基之后,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阿平辅佐他一起完成。可是从今以后,他的身边却永远失去了这样的一个人。   他转过殿角,走向东宫。看见一个身着新绿宫服的少女正向他跑来,是他的皇妹陈月鸾。   她满面悲愤之色,过来一把抓住陈渊民的衣袖,颤声道:“太子哥哥为何不救他!”   陈渊民当然知道妹妹口中的他是谁,眼里露出了刺痛之色,却没有辩解,只道:“月鸾,回宫去!”   陈月鸾摇头道:“不,我不回去!太子哥哥,我求求你,救救他吧。他是忠臣,是好人。他不该死!他不能死!”   说到后来,她似乎全身力气都用尽了,缓缓滑倒在地,哭泣道:“他若死了,我怎么办?呜呜呜。。。”   陈渊民将妹妹扶了起来,低声道:“皇兄尽力了。可是父皇。。。”   陈月鸾摇头道:“不会的,父皇怎会如此糊涂,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太子哥哥,我们一起去求父皇,好不好?父皇很疼我的,我们一起去,他会改变主意的。。。”   太子直视着妹妹的眼睛,沉痛道:“月鸾!你也是皇室成员,难道没听过君无戏言么!”   陈月鸾并非不知道这些,她只是不愿意相信。一早她就得到了消息,诸葛家连夜被查抄,父皇下旨,拟谋逆大罪,诛九族,她听罢顿时晕死了过去。之后她求见父皇数次,各种理由推搪下来。之后她又来东宫,陈渊民已是她最后的希望。谁知。。。她心力交瘁,再次晕倒在陈渊民的怀里。   醒来时,已经身处东宫之内,周遭并无旁人,只有太子哥哥负手而立。   “太子哥哥!”她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虽然贵为公主,她其实过得并不快活,母妃早亡,她被过继给了当今皇后。从小,她和陈渊民,诸葛平一起长大。不多的快乐时光,都是他们两人带给她的。   对她而言,他们一个是兄长,一个是恋人。都是最重要的人。如今虽然希望渺茫,但她怎能就此放弃?   “太子哥哥!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   陈渊民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最疼爱的皇妹,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都在想办法。但是在这个皇城中,我身为太子,一举一动无不受人瞩目。就拿我宫里的人来说,真不知有多少时父皇的眼线,又有多少是曹贼的耳目。。。”   陈月鸾眼里燃起了希望之火,她从榻上爬起,跑到陈渊民身前,坚定道:“太子哥哥,月鸾知道你的难处。就请太子哥哥教教我。月鸾豁出一切,也要将他救出来!”   她年纪虽小,但天资聪颖。她知道陈渊民一定有办法,只是碍于太子的身份,处处受到掣肘,无法实施计划。这个时候,就只有自己能够帮助太子哥哥了。   牢门处传来了异动,诸葛平从刑架上抬起头看过去,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曹斌带着五六个大汉,一脸奸笑地走了进来:“诸葛平,你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啊。”   曹斌是曹世宏最小的儿子,自然是受尽了宠爱。但是无论是文采武功,他一直都被年龄相仿的诸葛平压制着。去年的秋猎大会,他虽然打到了不少猎物,但是被排名第一的诸葛平甩开了近乎一倍。最可气的时,两人同时追捕一只稀有的金斑豹子时,他纵马狂追,快追上时却因为豹子的奋力反扑,慌乱中坠马,眼看就要丧生于豹口之下,却被随后赶到的诸葛平一枪将金斑豹挑死,救了他的性命。   但是曹斌天性凉薄,他非但没有感激诸葛平的救命之恩,反而因为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而诸葛平却大显神威,抢尽了风头而嫉妒憎恨他。   大会之后,诸葛靖与诸葛平独处时问他:“为什么救他?”   曹家把持朝政,嚣张跋扈,残害忠良,中饱私囊。所做之恶,可谓罄竹难书。而诸葛勋是少数几个敢与曹世宏正面硬刚的大臣之一,他曾是陈渊民的太傅,理所当然的是拥护太子一派。   诸葛靖已有军功在手,是反曹一派中的新锐。他一向主张对曹家强硬,并希望太子能够早日登基,使得暮气沉沉的大晋国政可以焕然一新。   所以他对二弟救助曹斌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   诸葛平沉默片刻道:“虽然他是曹家之人,我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诸葛靖扔下一句:“妇人之仁!”后,便拂袖而去。   想起自己的兄长,诸葛平痛苦绝望的心中泛起一丝希望。诸葛家一夜之间惨遭屠戮,皇帝的下旨更是让他们家蒙受不白之冤。但是,只要有诸葛靖在,他相信诸葛家的冤屈,仇恨,一定会被洗刷干净,那些对诸葛家下手的人们,一定会得到清算。虽然他和哥哥性格脾气并不想象,但他崇敬哥哥,相信哥哥,那个像山一样坚强的男人。   他回忆往事,根本没有搭理曹斌。   曹斌本以为诸葛平看到自己会害怕,会求饶,结果却看到他面色平静,毫无波澜,不由怒火中烧起来。   “诸葛平,你以为你的主子会救你。可你被他卖了知不知道?居然还要替他数钱。简直是愚不可及。”   这次诸葛平连看都不看他,对他的挑拨充耳不闻。   曹斌连续被无视,面子上挂不住了,狞笑道:“你明日就要被开刀问斩了,没有人替你送行怎么可以?就让曹大爷给你疏通疏通筋骨。我保证,等到了地下,你那死鬼老子都认不出你!”   几个大汉围了上来,手里拿着各种阴森可怕的刑具。   诸葛平冷冷地看着他们,眼里毫无惧色。   牢房里传来了皮鞭和木棍打击皮肉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第3章 李代桃僵   他在昏迷中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庞,耳边传来少女的啜泣声。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怎么可以。。。呜呜呜。。。”   他努力睁开充血红肿的眼睛,看到面前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穿着一身斗篷,正抱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哭泣。   “阿平。。。”看到诸葛平苏醒过来,少女拉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美丽精致的俏脸来,哽咽地唤他的名字。   正是与他青梅竹马,互生情愫的陈月鸾。   浑身上下传来阵阵剧痛,他努力地集中精神,才能让自己不会再次陷入昏迷。   “殿下。。。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看到她,他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楚。但是,理智告诉他,身为公主殿下,这么晚来到天牢里,和一个明日就要问斩的钦犯待在一起,会为她带来多大的麻烦。   所以,他必须硬起心肠,将她劝走。   “阿平。。。我是来救你的。。。”   她一招手,身后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掏出工具为诸葛平解锁,另一个与他身材相仿,解开了身上的外衣,默默地站在他的身旁。   诸葛平顿时明白了,陈月鸾这是要将他掉包。先不说自己能否逃脱,到了明天,这个替换他的人,就会丧生于刽子手的屠刀下。他怎可为了自己活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为他送命呢?   他挣扎道:“殿下不可!此番做法,连累殿下不说,还害人性命!平不能为也!”   他不动还好,一动起来,全身如被刀砍火烧一般,疼痛难忍,眼前一黑,几乎便要晕死过去。   此时那个沉默不语的替身突然开口道:“诸葛公子,小的是太子殿下的人。”   诸葛平本以为这两人是陈月鸾的手下,闻言不由愣了一下。   那人继续道:“太子殿下不但救了小的全家,还是咱们大晋国未来的希望。所以小的之前就发过誓,只要是殿下的事,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诸葛平深吸一口气道:“像你这样的忠诚之士,应该守护在太子身边,而不是毫无意义地替别人死去!”   那人笑了笑道:“诸葛公子是大才,是殿下器重的英杰。小的没有能力协助太子殿下治理天下,但诸葛公子能。小的可以死,诸葛公子不可以。”   诸葛平摇头道:“每个人的性命都同样珍贵。我不需要你作无谓的牺牲。请速速保护公主殿下离开!”   那人转过头对陈月鸾深深行了一礼,低声道:“既然诸葛公子如此坚持,小的请求公主殿下。。。”   话未说完,他突然一掌劈在诸葛平的颈部。此人武功平平,但一来诸葛平对他毫无防备,二来诸葛平遭受了长时间的拷打,身体又被禁锢在刑架上,自然无法闪躲,顿时晕了过去。   而那个开锁之人也完成了使命,将诸葛平从刑架上解了下来。他将诸葛平身上的血衣扒了下来,交给那个替身穿上。随即又将那替身脱下的衣物为诸葛平换上。   不一刻,那个替身已经被锁在了刑架上。他又对那个开锁之人说道:“坤子,诸葛公子可是受过刑的。”   开锁的坤子身子一震,然后缓缓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他也向陈月鸾行了一礼,口中说了句:“公主殿下,请不要往这里看。”然后便转过身,挥棍朝替身身上打去。。。   陈月鸾抱住昏迷不醒的诸葛平,泪水从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流了出来。   这两个人是太子哥哥在宫外养的死士。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坤子擅长开锁,而那个替身,身材容貌与诸葛平有八分相似,可以用来冒充他。但即便如此,那替身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像,因为诸葛平受过刑,身上都是伤口和鲜血。而他没有,为了不被人发现这个破绽,他便让同伴动手,将自己打成诸葛平方才的模样。   陈月鸾明白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营救诸葛平,她心中既感激,又不忍,只能抱紧诸葛平,流着泪水,无声地啜泣。   诸葛平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驾马车里。陈月鸾正坐在他的身边为他擦拭伤口。   两人本该有千言万语,此时却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诸葛平坐起身子,检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曹斌他们下手虽重,甚至将他打出了内伤,但至少他还能移动行走。想必是知道明日他就要被问斩,总不能半死不活的被拖上行刑台。   看着陈月鸾眼里又充盈着泪水,他心里酸痛,低声道:“公主殿下,你真不该来。”   陈月鸾凄声道:“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么?我做不到!”   他心里感激,嘴里却仍道:“若被陛下发现此时事,难免连累公主。。。”   他话未说完,陈月鸾突然凑了上来,吻住了他的嘴唇。他脑中轰然作响,毕竟是心爱的女子,对他又是痴情一片。这大道理谁都懂,可是感情的事,哪里会讲什么道理?   缠绵处,他亦忍不住搂紧了眼前的玉人。他本想和哥哥一样,立了军功,有了官职后,便请父亲向皇帝提亲。可如今诸葛家出的这等事,怕是再不能够了。   陈月鸾气喘吁吁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毕竟是父皇的亲骨肉,就算被他发现了,生气归生气,终不会杀了我。”   诸葛平心里叹了口气,公主如此待他,夫复何言?   陈月鸾又道:“太子哥哥让我和你说声对不起。他与父皇争辩过,但没有成功。”   诸葛平摇头道:“太子殿下无须道歉。那曹贼欺瞒陛下,害我全家。陛下。。。也是被蒙在鼓里。”   他知道查抄诸葛家这等大事,曹世宏肯定是获得了皇帝的首肯。又岂是太子殿下争辩两句可以改变的?   只是皇帝毕竟是陈月鸾的父亲,他不便当面说明罢了。   陈月鸾蕙质兰心,哪里不知诸葛平在安慰自己。想到父皇也有卷入其中,杀了诸葛大人全家,自己将来如何与诸葛平相处?   虽然经历了如此大的波折,她心里还是想着和他在一起,直到如今也不曾放弃。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嫁娶之事已经变得极其渺茫。前路漫漫,真不知下一步会走向何方。   陈月鸾定了定心,坐正身子对诸葛平道:“太子哥哥已在南方为你准备好了藏身之处,车夫也是太子哥哥的人,你尽可信任。”   见诸葛平点了点头,她又拿出一个包袱来:“太子哥哥为你准备了些银两,时间仓促,我只为你准备了两套衣服。你需要什么,之后再为你添办。”   诸葛平见公主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送别即将远行的丈夫一样对自己谆谆嘱咐,心下又是感动,又是伤感。此一别,山高水远。再会之日,遥遥无期。说什么再行添办,也不过是安慰人心之语。只是公主一片深情,他此刻也只能点头称是而已。   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外头车夫低声提醒:“殿下,不早了,您该回宫了。”   闻听此言,陈月鸾的泪水再次涌出,她哭着扑进诸葛平的怀里,悲声道:“前日里你还陪我说话来着,怎知这两天竟有这等变故?阿平。。。我舍不得你走!”   诸葛平亦是热泪盈眶,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有:“殿下保重身体!”   陈月鸾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忽然问道:“阿平,你会忘了我吗?”   他坚定地摇头:“誓死不忘。”   公主面上一喜,柔声道:“我也不会忘记你。你要记得,我就在这星耀城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第4章 后有追兵   今夜乌云密布,星耀城上并无半点星光。陈月鸾已经下车离开,诸葛平抚摸着嘴角,那里还残留着公主的香气。   为了救他,陈月鸾动用了一切的资源,甚至包括出城用的令牌。一旦此事被发现,她势必面临严厉的惩罚。这一点,她很清楚。但是她还是这么做了。   男女之事,只问愿不愿意,哪有值不值得。   诸葛平喃喃道:“微臣绝不会忘记公主殿下。。。但微臣希望殿下能够忘记我。。。”   从今日起,他便是一个见不得光的逃犯。此去南方,千里迢迢,不知归期是何期。公主花样年华,如何经得起岁月蹉跎。既然不能相濡以沫,便只有相忘于江湖。。。   同时间,星耀城,大将军府邸。曹真大步走进书房,里面坐着的是权倾天下的骠骑大将军曹世宏,而大哥曹坤侍立在旁。   曹真先向曹世宏行礼:“见过父亲大人。”又转身对曹坤道:“见过大哥。”   曹世宏看了看自己的二儿子,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张密笺递了过去:“二郎,看过之后便烧掉。记住,事要办得妥当。”   曹真接过密笺,仔细看过一遍。也不多问,直接在书房里的烛台处,将密笺付之一炬。然后向父兄告辞离开。   待他走后,曹坤恭身道:“孩儿有事向父亲请教。”   曹世宏端起一盏热茶,呡了一口,颔首道:“大郎但问无妨。”   曹坤问道:“那老狐狸为何要给父亲送来这密笺?”   曹世宏淡淡笑道:“借刀杀人而已。这普天下,还有比为父更锋利的刀么?”   曹坤面露忧色:“他素日里与父亲并不对付,此番又使出这等招数,不得不防啊。”   曹世宏微笑道:“大郎有如此心思,也不枉为父平日里悉心教导。你和二郎都能独当一面,唯独斌儿。。。算了,不提也罢。”   曹坤道:“孩儿仍需父亲教导。”   曹世宏放下茶盏,捋着胡须道:“大郎,这大晋版图,究竟多大?”   “想我大晋,东临东海,抵昆仑,南下南海,北接大秦。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实乃天赐宝地。”   “如此庞大的国家,皇上一人可能治理?”   “不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拥有天下,但一人之力有限,必须倚靠群臣辅佐。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郎,如果天下群臣,都是一条心,忠于皇上自然好说,可要是忠于某位大臣。。。”   曹坤闻言,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曹世宏接着说道:“所以大臣们一条心,对皇上而言,未必是好事。皇上治国,倚靠大臣,但也须防备大臣。若是朝中分为两派,实力相近,互相制衡,这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   他拍了拍曹坤的肩膀道:“那老狐狸与为父不和,是让皇上放心罢了。明面里做出一副被为父欺压的态势,背地里,该有的合作一件不会少。这其中的关键,就是一个利字。”   他的这番分析,让曹坤醍醐灌顶。皇上的帝王之术,对方的老奸巨猾,官场的波橘云诡,尽在这寥寥百字间。   见儿子若有所悟的表情,曹世宏满意地点了点头。   曹坤又道:“孩儿还有一问题。那老狐狸韬光养晦,假装好人。如此一来我曹家岂不吃亏?父亲何不学他?”   曹世宏的面色首次凝重起来:“大郎,我曹家并非世家。这泼天的富贵,都是为父一刀一枪挣下来的。在此期间得罪了无数之人,那老狐狸可以退让,为父却退不得。外头真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将曹家屠灭干净。稍有不慎,那诸葛勋的今日便是我曹世宏的明天!”   见曹坤沉默不语,他笑了笑道:“大郎,这曹家将来是要交给你的。目前虽有风浪,但为父自信仍可保曹家无虞。至于将来。。。你要记住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   他缓缓说出了六个字   曹坤听罢不由身子一震,看着父亲殷切的眼神,他感受到了身为家主所需承担巨大的责任与压力。深吸一口气,他再次恭身道:“孩儿受教!”   天色渐亮,马车已驶出了很远。诸葛平调息完毕,暂时止住了伤势。他看向身边的包袱,顺手打开,拿出陈月鸾为他准备的衣服。崭新的面料,温暖的触感,如同公主殿下内心的温柔,让他觉得幸福却又沉重。   她在星耀城等他回来。可他如何回来?又何时能回来?即便他真的回来了,背负着血海深仇,要做的事太多,太难,又如何去承载她的一片痴情?   衣服下面,是五百两银子,还有许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首饰。   银子是陈渊民准备的,他为自己的侍卫已经做了太多,此事虽借公主之手,但很难说他不会受到牵连。虽然他不曾开口说过,但已经把诸葛平当做自己的朋友,甚至是妹夫看待了。   而这些精美的首饰,却是陈月鸾放进包袱里的。她甚至都没有告诉诸葛平。   他抱紧了包袱,干涸的眼角再次湿润起来。   就在此时,马车突然一阵颠簸,之后是车夫的大喊声:“不好!有追兵!”   诸葛平从情绪中反应回来,凝神摒息一听,后面传来了剧烈马蹄声,还伴随着弓箭破空的声音。   诸葛平心里一沉,从马蹄声可以判断,追兵至少有两百骑。以马车行进的速度,是绝对跑不过骑兵的。   如果是平日状态上佳时,他全身披挂,掌中枪,**马,也许还能一战。可如今他身负重伤,又手无寸铁,恐怕凶多吉少。   正苦思对策时,第一轮弓箭已然来临。他大吼一声:“俯身!”,然后整个人趴在车厢地板上,堪堪躲过箭雨。然而下一刻却听得车夫一声惨叫,他心道:“不好!”奋力跃起,扒开车帘,只见车夫背部中箭,从胸前透出,已然不活了。   容不得他感到悲伤,此刻马车无人驾驶,拉车的两匹马又受了惊吓,于是逐渐偏离了官道,又慌不择路,直朝路旁的山区疾驰而去。   等他换过车夫,坐上驾驶位时,马车已拐上了山路。后面的骑兵紧追不舍,奇怪的是,他们从始至终并未开口,可见就是来杀他的,自然不必废话。   山路蜿蜒曲折,道路狭小,反而对追兵不利。首先并排只能容得下两匹马,再者放箭也不及在官道上方便。加上诸葛平耳力惊人,总能在刻不容缓的一刹那躲开箭矢。   但是双方的距离却在不断地拉近中。   一骑兵从侧面追近诸葛平,挂好弓箭,对准他的后腰就是一枪。   诸葛平其实已经发现后方有人靠近,大喝一声将枪身一把抓住,那骑兵奋力刺去,却是纹丝不动!   诸葛平胸膛处伤口迸裂,血光爆起,他痛哼一声,几乎晕倒。但此刻关系到生死存亡,他牙关紧咬,陡然发力夺枪。那骑兵手掌一阵剧痛,被他一把将枪夺去,就势横扫,将那骑兵一枪身拍下马去。此刻已有半山左右高度,惨叫声中,那骑兵坠入山谷,顿时粉身碎骨。   那些骑兵都经过残酷的训练,一人之死,并不影响他们分毫。很快又有一人冲到马车后侧,挺枪直刺诸葛平后背。   此刻诸葛平长枪在手,信心倍增,反身架开此枪,复又一刺,枪尖穿心而过,尸体顿时栽下马来。前后两匹无主之战马加上一具尸体,大大阻碍了后续的追兵。诸葛平趁势又拉开了距离。 第5章 百丈悬崖   追兵中有一人大声下令道:“将马和尸体推下山!以后有相同情况,俱照此执行!”   军令如山。快速处理完毕后,追兵又紧紧跟了上来。   诸葛平浑身伤口迸裂,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然而他的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如今的状态,而是他完全不熟悉此山的地理环境。一般的山路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上山下山为不同之路。第二种是上山下山只一条路。如果是第一种,那他今日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第二种,他则必将葬身于这不知名的山岗之上。   期间又有十数人追上他,俱被他用枪刺死,同样又用战马和尸体造成追兵的混乱。   曹真在紧追不舍的骑兵中暗自称奇,大晋的年轻一代中,诸葛兄弟双星闪耀,声名显赫。曹真以前曾见过诸葛靖作战的英姿,那时南方数城叛乱,而曹世宏又在北方前线和秦国数十万大军对峙,无暇分身。军情紧急,朝中下令,让曹真率领十万青年军前去平叛。年轻的军队,的确没有什么经验,但会更加的勇敢。在这一次与叛军的大战中,涌现出了很多少年英雄。而最耀眼的,就是诸葛靖。他是本次南征的先锋官,率五千先头部队提前出发,向南疾进。曹真领着大军随后支援。然而曹真一路紧追慢赶,总是落后诸葛靖一步,叛城被他逐一收复。他也不留守,直接将城池扔给曹真。最后决战时,曹真才赶上趟,亲眼看见诸葛靖如同恐怖的杀神,将叛军中军一举冲破,且生擒叛军首领,蛮族酋长轲比能。   如此大的功劳,就算是曹家,也不能完全抹杀。此役之后,诸葛靖平步青云,升任兵部右侍郎,与曹真平级。当然,之后诸葛靖成为反曹的中坚力量,甚至比他的父亲诸葛勋还要激进,这才会有之后的抄家一事。平心而论,曹真对诸葛靖是服气的,听说他单骑逃离星耀城时,忧心之余,倒还有那么一丝释怀。毕竟他觉得,抛开政治斗争,像诸葛靖这样的人物,如果要死,也是应该死在战场上的。   至于诸葛平,只知道他从太子的伴读做起,后来成为太子的侍卫。最出名的一次是在去年的秋猎大会上,这小子打败了曹斌成为第一。可是与诸葛靖的光辉璀璨比起来,诸葛平就显得平庸许多了。那晚一人死守城门,挡住曹斌数千人马,曹真只是听说,并未目睹。   但是今日,山道一战。他看到浑身是伤的诸葛平,竟然一次又一次杀退自己精心训练出的骑兵部队,而且有勇有谋。再与诸葛靖相比,只能说这对兄弟已经站在同一高度了。   然而,他今日奉了父亲的命令,是一定要取了诸葛平的性命的。想到这里,他下令道:“跟紧他,但是不要再上前了。等到了平地之上,再行攻击!”   众军齐声领命。   此山少说也有数百丈高,他们前后紧追慢赶,逐渐靠近山顶。而诸葛平身上的伤口一路上不停地在渗血,时间一长,他便感受到了心慌气短,这是失血过多的迹象。但此刻他无暇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只能咬牙顶住。   曹真不停地观察着地形,半山腰那里,树木茂盛,诸葛平经常利用树枝树叶阻挡他们的视线,令弓箭效果减弱。但越往山顶,树木逐渐稀疏起来。前方更是一片开阔。   曹真双腿控马,从箭壶里取出三支狼牙箭来,一起搭在弓弦上。   马车已到山顶,眼前仍有路。也就是说,此为下山之路!   诸葛平心中有那么一刻的放松,然而就在此时,后面弓弦一响,三箭齐发,分别射向他的头颅,后背和大腿!   箭速奇快无比,饶是他耳力与反应都超人一筹,也无法同时避开这三箭。   一瞬间他做出了决断,急低头闪开射头之箭,同时挥枪扫开射背之箭,至于射腿之箭,他再无时间做出反应,狼牙箭顿时射穿他的大腿,他一咬牙,愣是没有吭声。   腿部中箭,总比头部或背部中箭要强,至少不会立刻毙命。   然而就在此时,一箭从车厢中破空而出,直取他的后背。此箭竟是毫无声息,又来的隐蔽突然,等他反应过来,已被穿背而过,力量之大,将他从马背上带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马车依然奔驰向前,但是他却再也上不去了。   曹真缓缓放下弓,刚才他先使用了三箭齐射,但真正的杀招却是之后的暗黑一箭。此箭需要配合控弦心法,才能毫无声息且威力巨大。如今他也损耗不少,胸口微微起伏,正在调息。   他的几个部下看到诸葛平一动不动地躺在山顶之上,便翻身下马,拔出马刀,围了上去。   地上的诸葛平突然弹射身而起,手中长枪舞动,犹如飞龙在天。   那几个骑兵猝不及防,纷纷中枪,尸体栽倒于地。   诸葛平浑身浴血,方才他还是做出了急闪,狼牙箭射歪了一些,未能一箭取了他的性命。   他撑着这一口气,挺枪昂然面对两百骑兵,脸上毫无惧色。   目光一扫,他找到了端坐于马上的曹真。   “对面的,可是曹少帅?”   当年平定南蛮叛乱,虽是机缘巧合,但毕竟是曹真挂的帅,仗打得也不错。班师回朝后,大晋的年轻人都尊称他一声少帅。   曹真此刻已调息完毕,淡淡回应道:“正是曹某!”   诸葛平叹道:“难怪兄长称你为大晋第一神箭,果然名不虚传。”   曹真脑海里闪过诸葛靖雄壮的身姿,微微一顿才道:“令兄过奖了。”   诸葛平摇摇头道:“兄长从来不会说客套话。但今日若我早知是你带队,你便伤不了我!”   曹真沉默,没有反驳。   诸葛平的反应他是见识过的。如果早知是他带队,一定会提前防范,那时候是否还能伤他便不好说了。   诸葛平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能以枪驻地,维持平衡。   他仰天一笑道:“大丈夫何惧一死?诸葛二郎大好头颅在此,哪个敢过来取?”   众骑兵默然。方才那几个人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加上诸葛平身负重伤,虽困兽犹斗,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因流血过多而昏迷,他们又何必此时上前与他硬拼。   诸葛平轻蔑一笑道:“原来都是懦夫!”   说完他便摇摇晃晃地走向悬崖边,向下望去,山谷深邃,雾气缭绕,一眼看不到底。   众骑兵被他一激,正想上前,却被曹真拦住。他看着诸葛平的背影道:“他是条好汉,此刻杀他,胜之不武。让他自己了断吧。”   话音刚落,诸葛平已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黑暗,无边的黑暗。诸葛平的意识好像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身体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疼痛也好,疲劳也罢,都一并消失。   “我这是已经死了吗?”他在一片混沌中询问自己,茫然之中,得不出任何的答案。   可就在此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却回答了他。   “你算是死了,可也没有魂飞魄散。”   他没料到还会有人在边上,而且这样的回答令他更加的迷惘。   我,死了。但为什么,没有魂飞魄散?   那个女声像是知道他的疑问,又道:“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是我护住了你的魂魄。”   “你。。。究竟是谁?”   四周忽然便有了光,虽然不够明亮,却显露出了中央的一个少女。她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容貌生得极美,身材也甚是窈窕,只是神情寡淡,像是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第6章 变身少女   你可以叫我小青。我并不属于你们这个世界,只是偶然。。。来到这里。”   诸葛平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只是感受到她并没有敌意。   “小青姑娘,你。。。为什么要护住我的魂魄?”   “你们这个世界,对我很是排斥。在和位面之力的对抗中,我的元神受损,需要闭关修复。有可能需要沉睡上百年的时间。今日正巧遇到你跳崖,身体是死透了。灵魂居然还在挣扎。我猜,你一定有很深的执念吧。”   诸葛家的惨状一幕幕的回放,当看到父亲被乱刀砍死时,诸葛平的灵魂都在剧烈地颤抖。   “说实话,对你的遭遇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只不过我横竖也是要进入沉睡,不如。。。呵呵,所以我说你小子运气还真不错。”   诸葛平越听越迷惑,而且这少女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为何说起话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不过接下来他的意识突然模糊不清起来,光线散去,一切归于沉寂。   诸葛平缓缓睁开双眼,适应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谷底。他坐起身,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忘记了。(小青封印了他俩相遇时的那段记忆)   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痛居然都消失了。   他首先看向自己的大腿,那里曾被曹真的三箭连珠射穿,当时血流如注。可等他看到自己的腿时,不由得愣住了。他此刻身穿的,并不是之前那件经过连番苦战,被鲜血浸透的衣服,而是一套青色的女子裙装。这套衣服虽然看上去似曾相识,但是穿在自己的身上实在是太突兀了。   他唯一能想到的,是自己被人救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了。至于为什么给他换上女子的衣服,大概是因为救他的那个人本身就是女子吧。   他隐隐觉得这样的想法其实破绽百出,于是掀起裙子,发现自己居然还穿着衬裤和绣花鞋。愈发地觉得不对,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他解开袜子,拉起裤腿,一路向上看去,只看到一条修长白皙的长腿,色泽光润,且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那明显不是他的腿,可怎么会长在他的身上?   他的注意力又落到了自己但双手上,慢慢地举到自己的眼前。那是一双纤巧柔软的手,好看得让人目眩神迷。但绝不是他那双自小练武,布满茧子的双手。他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呼:“我的手怎么会。。。”   后面的半句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听到的,是一个娇嫩的少女声音。   一阵眩晕后,他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做梦!不行,我得赶紧醒过来。”   他站起身,跳了两下,没什么用处。又捏了自己一把,力气没把握好,疼得他哼了一声,听到耳里,却又是一个少女的呻吟。   蓦的,他的视线落在了前方的一个物体上,然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人的身体,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尸体。诸葛平年纪虽不大,却杀过不少人。一具尸体按说是吓不着他。   可现在,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声地喊叫起来:“啊!~~”   因为那具尸体,赫然就是他自己!   他坐在自己的尸体边上,苦思冥想了半天。他只记得自己从山顶跳了下来,按说是必死无疑。但方才自己居然又醒了过来,穿着一身女子衣物,手脚都变得细腻白皙。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部,微微隆起,已经初具规模。他还不死心,又摸到自己的下体,果然是空空如也。   他颓然松开了手,终于认清了这个现实,那就是,他变成了一个女子。   从家破人亡那一刻起,他就始终处于一种痛苦和仇恨交织的情绪中。如今居然又变成了女子,又增添了几分迷茫和疲累。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去找兄长,还是回星耀城伺机报仇?   说到报仇,她不禁又握起双拳,然而运了半天气,才发现自己如今是半分真气皆无,想当初他可是能力拔千钧的,如今这具身体,说起来应该属于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柔弱又无力。别说报仇,便是一把刀,她也未必举得起,一张弓也未必拉得开。   他拿什么去报仇?   失去了力量的他不禁有些惶恐,她下意识地去触摸自己的尸体,希望能够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显然这是徒劳无功的,但如今这已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不远处传来了人声:“找到了,就在这里。”   他吃了一惊,引以为傲的耳力竟也失去了。旁人离他如此之近,他竟然毫无察觉。   五六个士卒围了上来,正是曹真属下的骑兵队成员,此刻是步行而来。他们看见他坐在尸体边上,双手在尸体衣服上乱摸,一个骑兵指着他道:“你是什么人?”说完拔出了腰刀。   诸葛平收回手,缓缓站起。如果只是五六个人,他是丝毫不会怕的。   此时另一个骑兵笑了笑道:“想必是附近的乡民,先发现的尸体,想偷点值钱的东西吧。”   说完那几个骑兵都乐了,先前的那个骑兵摇了摇头,收刀入鞘道:“这人是个逃犯,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嗯?别说这女孩生得可真俊呐。”   另一个骑兵道:“再俊也是个小偷,不如我们在这里将她。。。”   旁边有人推了推他道:“你要死啦,曹将军还在等我们回去复命呢?你别要色不要命。”   曹真治军甚是严格,虽然他们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但军令当前,也只好收起色心。当下几个人便过来拖曳尸体。   诸葛平如何肯让他们抢走自己的身体,上前一掌,便想推开一个骑兵。没成想,一掌过去,对方居然纹丝未动。   那骑兵回头骂道:“死丫头,胆子不小!我们不来办你,你倒想来推本军爷。”   他犹不死心,这次双掌齐上,大喝一声:“滚开!”   听到那几人的耳里却好似一个少女的娇嗔。这次那骑兵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反手一巴掌,将诸葛平打飞了出去。   “臭**,让谁滚开啊?要不是军务在身,今天大爷们非轮了你不可!”   诸葛平摔倒于地,脸上火辣辣的,脑袋晕乎乎的,想站起身却无能为力。他这才知道女子和男子的力气竟相差如此之大。他推不动对方,可对方一个耳光,自己就飞了出去。在力量上,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他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抢走了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泪水瞬间从眼眶里滑落。死而复生并没有给他带来快乐,相反,失去一切力量的他,只剩一身的彷徨无助和满面的泪水。   他终于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身,那几个士卒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就算他能追上他们又如何?他失去了十几年苦练的武艺,如今连一个小兵都打不赢。   他抬头望去,风正轻,天正蓝,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那么美好。但是一个叫诸葛平的少年已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他甚至都不能让自己入土为安,遗体已被曹真抢去了,想必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起来,自己这算是死了,还是活着?以前的身体肯定是死透了。可是灵魂却进去了另一个少女的身体里,记忆也不曾失去。他是诸葛平的延续,还是一个新的生命?老天这样安排,到底有什么意义? 第7章 死里逃生   他茫然地在谷底行走着,忽然心头升起一阵警兆。蓦然回头,看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野猪从边上的林子里闪出,直向他猛冲过来。   他先是握紧拳头,但随即想起如今的自己哪里是这畜牲的对手。心里虽是万般不甘,但还是转过身撒腿就跑。   跑不多远,他便已经气喘吁吁,速度变得迟缓起来。那野猪从后面赶上,一头顶在他的后腰上。惨叫声中,他被撞飞了出去。由于身体太轻,他竟高高飞起,挂在了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浑身剧痛的他眼前一黑,便晕死了过去。   那野猪围着树转了半天,发现没办法把他弄下来,便哼哼唧唧地离开了。   曹真双手抱着一个大盒子走进曹世宏的书房,发现父亲正在看书,便行礼道:“父亲大人,孩儿将诸葛平的人头带回来了。”   曹世宏放下书,扫了一眼曹真手里的盒子。曹真问道:“父亲可要过目?”   曹世宏摇了摇头道:“本就不该给为父看。”   曹真愣了一下,问道:“那该给谁看?”   曹世宏有些失望,看着自己的二儿子道:“平日里,你也该像你大哥那样多看看书。我曹家虽以军功起家,但子孙后代若是不肯读书,这富贵荣华,也保不了多久。”   曹真低下头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以后会向大哥学习,多看一些书。”   曹世宏点了点头道:“派个人给东宫送去。”   曹真眼睛一亮道:“父亲可是要扳倒太子?”   曹真的姐姐曹旻早年嫁入皇宫,如今已是贵妃。她育有一子,也就是曹真的外甥,名叫陈济民,今年十三岁,已被封为赵王。   太子陈渊民的生母乃是已故的皇后甄氏,是皇帝的嫡长子,被封太子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陈渊民自小聪慧过人,被誉为大晋将来的希望。但自皇后病故后,皇帝对太子越发的严厉,数次在众大臣面前斥责太子。曹家本就与太子不和,自然不希望他能够成功继位,而赵王陈济民,便是他们所能扶持的最好人选。所以曹真一听父亲要将诸葛平的人头送去东宫,立刻便觉得曹世宏定是要对太子采取行动了。   曹世宏闻言却泼了他一盆冷水:“若是想要扳倒太子,这人头就该送到皇上那里去。可诸葛平越狱之事,并不足以扳倒太子。整件事里头的证据都指向青鸾宫。但是,为父现在并不想与公主撕破脸,因为你三弟喜欢公主,为父之后是要通过你姐去说服皇上指婚的。所以这次就算是警告太子了,让他以后小动作少搞一点。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曹真这才恍然。怪不得三弟与诸葛平是死敌,原来当中还有公主的缘故。但是公主对诸葛平一片痴心,甚至不惜违抗皇命去助他越狱。这样的女子,讨进曹家做媳妇,真的好吗?   但娶到公主明眼可见的好处还是有的,曹家与皇家的关系会愈发密切,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更加不可动摇。父亲应该是更看重这些吧。至于公主殿下本人,也许不会那么长情也说不定。   就在当晚,宫里传出太子无故吐血,却不让请太医的谣言时,诸葛平从树上苏醒了过来。他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使他不敢确定自己的脊柱是否已经断了。   然而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没人愿意一天内死去两回,诸葛平自然不会就此放弃。虽然不知道老天让他再世为人的意图所在,但眼前他必须先行求生。   他努力集中精力,摒弃痛苦带来的干扰,勉强从树枝上坐起。喘息了半晌,他已确定脊柱可能受损,但并未断裂。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坐起来。   下树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他的四肢本就无力,背上的伤痛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于是双手一脱力,再也抱不住树身,他再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好在这次他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虽然口角处溢出了献血,背部疼得死去活来,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意识有一瞬间的模糊,但所幸并未晕过去。   这次他花了更长时间才站起来,扶着树干抬头看去,今夜的天空中群星璀璨,美丽异常,他不禁想起了父母亲人,太子公主,还有曾经的朋友们。过了半晌,他擦了擦眼角,收拾心情,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他并不认识路,但是根据天上北斗七星的位置,他能够大概判断行进的方向。白天逃亡时,他记得马车是向西拐进了进山的路,如果想出山,他必须朝东走。   一个身负重伤,体力孱弱的少女能走多快?没过多久他的腿脚便剧烈疼痛起来,力量也逐渐失去。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山里头,不知有多少凶猛的野兽,别说至少遇到的那只野猪,就算随便来头豹子,来匹狼,他也是无法抵抗。更何况他大半日天未进食,如今饥肠辘辘,导致他精神恍惚。便是侥幸不被野兽吃掉,也会活活被饿死在山里。   所以不管怎样,他也要走出去。即便腿断了,爬也要爬出去。   当初诸葛靖曾经这样评价自己的兄弟:“二郎虽刚猛不及我,但韧性过之。”   他这样的人,从不说客套话,即便对亲弟弟也是如此。其实轮韧性,他也未必差到哪里去,但是诸葛靖认为,诸葛平在这方面犹胜于他。   诸葛平在山里走(挪动)了一整夜,浑身都已麻木,丧失了大部分知觉,但他仍在前进,就好像可以永远不停下来一样。   当太阳升起时,他经过了一片农田,田埂的尽头处,出现了几间茅草屋。   他步履蹒跚地走向那里,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了篱笆门,随即摔倒在了地上,终于失去了意识。   屋里头的人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推开门,一位老农走了出来。当他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诸葛平时,不由得惊呼了一声,随即对屋里头道:“老伴啊,快出来看看,有个小姑娘浑身是血躺在我们家门口呢!”   诸葛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很多人。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不苟言笑的兄长,温润如玉的太子,俏丽多情的公主。。。最后,是一个陌生的少女,很美,又很诡异。他再梦里问她:“你是谁?”那少女笑了笑道:“我是你呀。”他有些迷惑:“你是我?那我是谁?”那少女没有回答,转身便走。他急忙赶上去道:“你别走!告诉我我是谁?”   不料脚步太快,结果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趴在一个简陋的炕上。阳光透过粗糙的窗户纸,有气无力地落在他的额头上。背上又是痛又是痒,好像涂了什么东西。   “水。。。水。。。”他嗓子干的几乎要冒烟了,不自觉地开口说道。虽然声音略带嘶哑,但仍是很好听的女声。   边上传来倒水的声音,很快一个盛满水的瓷碗递到了他的面前。   是一个大娘的声音:“小姑娘你醒啦?来,喝口水吧。”   他费力地捧住碗,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由得怔住了。   里面是一个极漂亮女孩子,眉儿弯弯,眼睛又大又明亮,鼻梁高高的,小嘴虽有些开裂,但是唇形很美,让人看了便想亲一口。 第8章 青鸾拒婚   他自昨天知道自己变成一个女子后,这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容貌。美丽而且有些熟悉。好像。。。就是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少女。   他的发愣让那大娘以为他嫌弃,有些抱歉道:“真不好意思。俺们家里穷,没有茶杯,姑娘别见怪。”   他抬起头看了看那大娘,相貌一般,穿着有些破烂,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六十多岁,气色却不错,实际年龄可能会年轻些。   他赶紧一口喝干,喘了口气道:“谢谢大娘救了我,还给我水喝。您真是个大好人。”   他的声音如同出谷黄莺,脆生生的,那大娘一听便很喜欢。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啊?”大娘关切地问道。   就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却又愣住了。我是谁?从昨天起,他就不断地问自己,却一直没有可以说服自己的答案。   过去的,他不愿意舍弃,将来的,他又感到迷茫。随着山顶上的纵身一跃,他便失去了一切,也包括诸葛平这个名字。   看着大娘询问的模样,他想起自己身上这件青色的衣服,终于开口道:“我叫青。。。苹。我已经。。。没有家了。”   她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从此将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获得新生的第一天,她就几乎死在山谷里,然而一半靠着运气,一半靠着毅力,她虽然身负重伤,但依然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可怜的孩子。”大娘眼眶有些发红。大晋近年来越发得不太平。先是和北方大秦打了十来年的仗,后来南方又发生了叛乱。最近虽说是不打仗了,但内部的匪患又起。所以像青苹所说的,失去父母亲人,只剩下自己一个过活的孤儿,也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青苹又问道:“大娘,我背上是涂了药么?”   大娘点头道:“是我家老头子平时采集的草药。也不知有没有效果。”   青苹很认真地说道:“效果很不错。大叔还是一个神医呢。”   大娘笑了笑道:“什么神医啊,夜就是家里穷,买不起药,这才进山里采的。还别说,甭管啥药,有效就好。”   青苹点头称是。两人又聊了一会,她有些困倦,便又睡着了。   大叔姓李,早晨将她救起来后,便准备了草药,捣碎了和点水,让李大娘为青苹敷上。然后便下地去干活了。   李大娘烙了两张饼,煮了点南瓜粥,中午给李大叔送了一张饼和一碗粥,自己喝了点粥,另一张饼和剩下的粥,,放在锅里头,等到下午青苹醒了,便拿过去给她。   青苹也是真饿了,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吃完后又颇觉得不好意思,挣扎着下床想去洗碗,被大娘按住道:“姑娘,你的伤还没好呢!可不能下来。”取了碗便出去洗了,完事后又为她换了新的草药。   青苹心里着实感动,只是如今身无长物,又伤重虚弱,便是想报答,也只有等之后再说了。   太阳落山时,李大叔回来了,问了李大娘几句,得知草药有效,便道:“那感情好,明日得空,我再去山里采些来。”又问了青苹受伤的经过。当得知是被野猪顶伤时,不由惊讶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旁人遭这一下,怕是一身骨头全都断了。”青苹听了,也觉得是运气,三人一起唏嘘了一番。   就这样在这对好心的老夫妻的照料下,她的伤逐渐好转起来。   “什么?你说公主她不愿意嫁给我?!”曹斌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二哥,不能置信地问道。   曹真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不能接受的,公主和太子及诸葛平走得很近,和曹家不是一路人。她不愿意嫁进曹家,未必是坏事。   他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道:“父亲让我告诉你,大姐在宫里向皇上表达可亲上加亲的意思,皇上就把公主叫去。谁知公主激烈反对,皇上很生气,就罚公主禁足三月。谁知公主回去后就悬梁自尽,幸好被救下了。皇上听说后,便叹了口气,吩咐太医好生照料公主,又免去了公主的禁足。回头和大姐说这两个孩子没缘分,亲事还是作罢算了。”   曹斌呆呆地坐在那里,曹真也知此事必须他自己转过弯来,旁人也帮不上忙,朝嘱咐他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说完也就离开了。   曹斌有和诸葛平争锋的意思在,但他也是喜欢公主的。自从两年前进宫觐见大姐,巧遇陈月鸾那天开始,他便被青鸾公主的美丽容貌和高贵气质所吸引,甚至发誓非她不娶。如今曹真告诉他,公主情愿自尽,也不愿意嫁给他,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可以算得上是奇耻大辱。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美丽的公主不肯嫁给我?曹斌愤愤不平地想着,肯定是因为诸葛平那个死鬼,若不是他迷惑了公主,她又怎会冒险将他换走?   不行,我得如问问公主,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太子上朝回来,才进东宫,便有人报:“殿下,公主来了。”   太子大步走进会客厅,只见陈月鸾脖子上缠着绷带,正心神不宁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一看见他,便飞也似的跑过来:“太子哥哥!月鸾有事想问你。”   太子便遣散了随从,和公主一起进了寝殿。   “你这孩子,父皇不是让你好好休养么?你又到跑我这里做什么?真想见我,派人发帖子来便是。”   公主道:“太子哥哥,月鸾等不及了。这两天我总是心神不宁,感觉阿平出事了。太子哥哥,你告诉我,他现在还安好,对不对?”   太子心中一阵抽搐,表面上却微笑着说:“自然是没事,他还在南下的路上,一切都安好。”   公主这才放下心来:“他没事就好。看来是我想多了。”   太子轻声道:“皇妹不要整日胡思乱想。你身子才好些,就这样急匆匆跑过来,小心留下病根。还是快些回自己宫里休息才好。”   公主黯然道:“阿平走后,就再没人能陪我说话了。”   太子心中叹息,自己这个皇妹情窦初开,又与阿平心心相映,本是一双佳偶,怎知竟出了那等事?   公主又道:“太子哥哥,父皇是怎么想的,竟然要青鸾嫁给那个曹斌。都是那个曹世宏害了阿平全家人。我怎可能嫁给他的儿子。”   太子安慰她道:“父皇还是很疼爱你的。这樁婚事本就是淑贵妃提出的,父皇总不好驳她的面子。如今你一寻死,父皇不就回绝了淑贵妃了吗?”   公主幽怨道:“偏要逼得女儿寻死才知道回绝。若这回我真的死了,父皇怕是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太子苦笑道:“说什么气话呢?从小父皇就最疼你,我这个做哥哥的都羡慕不已呢。”   他说的也不完全是安慰之语,皇帝的儿子有好几个,女儿却只有青鸾一人。加上青鸾的母妃早亡,皇帝对她更是有怜惜之情。小时候经常陪她一起用膳说话,别的皇子不消去说,便是他这个太子也是远远不如的。   与太子说了会话,青鸾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便道:“太子哥哥,我回去休息了。你要记得经常来看我,不要不理我。”   太子点头应下了。 第9章 全新生活   陈青鸾坐着轿撵,跟着一群宫女太监走出东宫,无论如何,听到诸葛平安好的消息让她放下心来。虽然不知何时能够再见,但公主决心在星耀城的皇宫里一直等他回来,然后,嫁给他。   走不多远,路边突然拐出一个人来,挡在他们前行的路上。身边的心腹宫女翠云立刻挡在公主的轿撵前,喝问道:“你是何人?因何拦路?”   那人扫了翠云一眼,也不答话,直接对公主道:“微臣曹斌见过青鸾公主殿下。”   听到曹斌这个名字,公主的眉头一皱,也不让翠云退下,直接道:“原来是曹将军,本宫记得外臣无诏是不得入宫的,和你何况还拦住本宫的去路。曹将军可是想谋反么?”   曹斌没料到公主的言辞这般锐利,心中本就有怨气,随即反问道:“想谋反的是诸葛平这逆贼一家才对吧。想我曹家对大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公主又何必咄咄逼人?”   陈月鸾听他提到诸葛平,俏脸一板道:“住口,你有何资格说他?你们曹家陷害忠良,欲加之罪,终究会有报应的。”   曹斌本以为见到公主,一番剖白后,会让公主接受自己。谁知一上来就谈崩了,他毕竟年轻气盛,冷笑一声道:“笑话,我们会有什么报应?倒是那诸葛平,一家人死个精光,自己也身首异处,这才是报应!”   陈月鸾冷冷道:“即便他死了,也比你强上千倍万倍!今日就告诉你,本宫是绝对不会嫁给你这样的卑鄙小人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摆驾,回宫!”   一行人冲了上去,将曹斌推搡开。他理亏在先,终不可能在宫里和公主起冲突。只好闪过一边,心里一动,突然狂笑不已。   翠云指着他道:“大胆狂徒,竟在宫里胡乱喧哗,想惊扰我们殿下不成?”   曹斌大声道:“方才微臣说那诸葛平身首异处,可不是指那个在菜市口被砍头的冒牌货!”   公主的轿撵刚走出一段路,闻言娇躯一震,间身子颤抖起来。   曹斌并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说道:“殿下手段高明,可以做到李代桃僵,可惜诸葛平这小子命不好,南下的路上被人杀死,首级还被砍下,送给了太子殿下。对了,太子殿下不会还没告诉公主殿下吧?”   陈月鸾此时犹如万箭攒心,脸色煞白,身子颤抖不已。   曹斌略行了个礼,笑道:“殿下尽可回东宫询问太子殿下,微臣琢磨着,太子殿下总不会欺骗他最爱的皇妹吧。”   说完略行了个礼,便扬长而去。   翠云扶住摇摇欲坠的公主,带着哭腔道:“殿下不要吓唬翠云,请殿下保重身体!”   陈月鸾深吸一口气道:“回东宫!本宫定要问清楚明白!”   翠云心里明白,无论那个曹斌如何惹人讨厌,但他最后说的那番话,极有可能是真的。公主才被太医救回来,身子还很虚弱,如何经得起这般打击?   她正踌躇,陈月鸾怒道:“别让本宫说第二遍!”   轿撵掉头,再次朝东宫行进。而陈月鸾的命运,自这一天之后,便彻底发生了改变。   即便是贵为公主,还是会有太多的求之不得和身不由己。   多年后她回首往事,只能长叹一声:为何生于帝王家?竟连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都不如。   青苹在李大叔家中修养了近一个月,在缺医少药的条件下,居然奇迹般地康复了。她知道都是李大叔经常进山为她采集草药,加上李大娘每日的悉心照料,才让她捡回一条性命。因此对他们老夫妻俩,心中充满了感激。   身子一好,她便不顾老夫妻俩的劝阻,执意每天和李大叔一起下地干活。虽然她毫无经验,力气也小的可怜,但是她虚心好学,干起活来又韧劲十足,不出半月,已经可以帮上忙了。   这日李大娘来地里送午饭给他们一老一少,三个人便坐在田埂上闲聊起来。   李大叔感慨道:“青苹姑娘,看你那般细皮嫩肉,山清水秀的,原以为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瓷娃娃。怎知你竟能如此吃苦耐劳。干活又聪明,会动脑子,我李老汉佩服。”   青苹有些不好意思:“大叔太客气了,哪有您说的那么好。对了,这里可还有别的人家吗?平日里也无人来往似的。”   李大娘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不远处就是黄家村。村里的田地大多是黄员外的。我们因是外来户,没得好田好地,那黄员外便将靠着四平山的一块荒地租给我们种。当初全靠我家老头子和两个小子把地给垦出来了。我们家才能交上租子。”   说到这里,李大娘竟有些哽咽。李大叔也神情悲伤,黯然不语。   青苹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座山的名字,居然叫四平山。。。难道注定诸葛平会死在那里么?又听大娘说他们是外来户。所谓外来户,大多都是在自己家乡活不下去才出来的人。若是日子还过的下去,李大叔夫妻俩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到黄家村挣口饭吃。偏这村的人又极排外,让他们开垦荒地不说,平时也压根不与他们来往。这些个苦楚,他们不说,她自也不方便问。至于李大娘提及的两个小子,应该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儿子。可不知为何,住在他们家那么久了,一个也没有见到过。   李大娘看出了青苹的疑惑,又看了看丈夫,这才对青苹道:“有些事告诉姑娘也无妨。前些年和秦国打仗,边关告急,两个小子都被强征入伍。一去半年,竟是一个也没活着回来。。。”   青苹这才知道,老夫妻俩的儿子们,居然双双战死沙场。老来丧子,何其悲痛?她抱住李大娘,轻声安慰。又转过头问李大叔:“两位哥哥为国捐躯,朝廷可有抚恤金发放?”   李大叔摇摇头道:“虽是有发放,但一路下来,层层盘剥,最后除了孩子们的死讯,我们什么也没有收到。”   青苹气愤道:“他们怎可如此?连军人的抚恤金都要吞墨!不行,得将此事反映上去,必须彻底调查这些贪官污吏,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她说着说着,便又把自己当做是太子身边的诸葛侍卫了。既然听到此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反映给太子,让他惩治这些个败类,采用雷霆手段去整肃官场。   两夫妻俩面面相觑,李大叔叹道:“姑娘虽说的在理,只是如今这世道压根就不与你讲理。我们是最寻常不过的百姓,他们则是官官相护。以民告官,只会自讨苦吃。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唉,还是算了吧。。。”   青苹慢慢地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太理想化了。如果整肃官场是这么容易的事,自己一家也不会被满门抄斩了。至于太子殿下,如今也是举步维艰,想要重整乾坤,又谈何容易?   只是这对老夫妻也未免太可怜了。她略想了一番,便起身走到一旁,向他们跪下道:“大叔,大娘,你们不但救了我,还悉心照顾我那么的长时间。我每每都想着报恩。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想拜你们做干爹干娘,以后我会好好孝顺你们,还会为你们养老送终,可好?”   两位老人都愣了一下,还是李大娘先反应了过来,一把搂住青苹道:“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干女儿,好闺女!”   李大叔也是老泪纵横,只会连声说好。   青苹便给他们重重磕了三个头,开口喊了声:“干爹,干娘。”   三个苦命的人在田埂上抱在了一起,哭一阵,笑一阵。对老夫妻俩来说,这是全新的一天,一切都好似有了希望。 第10章 不请自来   因为每天劳动的关系,青苹的身量渐渐地长开了。虽然一张俏脸仍带着少女的稚气,但是胸腰臀腿已有了女子的体态之美。   李氏夫妇既收了青苹做干女儿,此刻亦不免为她的将来做打算。   这一日收了工,青苹和李大叔回到家中,李大娘已做好了一锅粥,三人坐下来就着自家腌的白菜,也算是美美地吃上了一顿。   青苹的饭量本就不大,只喝了一碗粥便说自己饱了。李大娘知道她懂事,还是又给她盛了一碗粥,夹了根白菜给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下地干了一天的活了,吃这么点怎么够?必须再吃一碗,你要是不听话,为娘我可生气了。”   青苹苦笑着端起碗,她近来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虽然也知道这是每个女性都要经历的,但还是觉得很不习惯,甚至有些惶恐。   吃过晚饭,青苹帮着李大娘收拾碗筷。大娘一边刷碗一边对青苹道:“闺女,今年多大了?”   青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多大年纪,只能含糊答道:“大概十四五岁。”   李大娘道:“那也不小了,该为你考虑一下婚事了。”   青苹顿时僵住了,她只是寄居在这具身体里,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女子。记得第一次来月事时,她还以为是暗伤发作,不停地擦血,结果越擦越多。幸好李大娘发现得早,拿出自己的月巾给青苹用,还教会她月事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   青苹之前真的不知道做女人会是这么麻烦的,处理个月事就让她手忙脚乱,如今居然听李大娘说到嫁人?光听到这两个字,她就不寒而栗。在心里,她仍将自己当成堂堂男儿,男人怎么可以嫁给男人?让自己扭扭捏捏地去服侍另一个男人,还不如杀了自己换个痛快。   她尴尬地一笑道:“干娘,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我一辈子不嫁人,伺候两位老人家不好么?”   “孩子话,哪有女人一辈子不嫁人的?我既认了你做干女儿,若是不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岂不叫人戳脊梁骨?”   青苹俏脸憋得通红,半晌才道:“我。。。舍不得干爹干娘。”   李大娘道:“知道你这孩子重感情,不过想找个合适的对象也没那么容易,真找到了,张罗婚事也需要时间。毕竟是终身大事,不可以草率。”   青苹这才松了口气,起码眼前是对付过去了。至于将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就是。   每次夜深人静时,她就会陷入苦苦思索。除了保留了诸葛平的记忆,她如今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她失去了身份,又失去了武功。诸葛平虽然是钦犯,但论起人脉,除了太子和公主,还是有些朋友的。可是如今,她不可能跑去告诉别人,自己就是诸葛平。没人会听她说完的,只会把她当做一个疯子,好,就算没有了身份关系,如果凭借苦练多年的功夫,她还是可以做出一番大事的。可是,如今她只是一介女儿身,论力气,连个普通男人都不如。干个农活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拿起刀剑和人厮杀,那只能是空中楼阁,想都不要想。   如果是这样的她,该如何为家人报仇?难道就此忘记这血海深仇,在这四平山,黄家村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吗?   她不甘心,却也无法找到可行的方法。在干爹干娘面前她一副开朗模样,但是独处时,便会陷入痛苦和迷茫。如果当初就这样死去,也许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但是,自己为何会死而复生,又寄居在一个女子的身上?他完全不明白。而作为一个女子活一辈子,她更是没有做好准备。   胡思乱想中,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离这不远的黄家村,十之七八的村民都是黄员外的佃户。早些年其实还没那么多,就是过去的十几年里,天灾不断,地里欠收。大晋有很多自耕农都断了生计,只好将土地卖给地主。黄员外就是在这个时候低价收了好多地,让村里人给他们家当佃户,做长工。在黄家村,他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   黄员外的原配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女儿,他不甘心,想生儿子,便纳妾,又生了女儿,再纳妾,终于有了个儿子,起名黄有德,宝贝得不得了。整日里娇生惯养,把这小子宠得无法无天。   黄有德今年十七岁,经常在黄家村胡作非为,村民们是敢怒不敢言。他还纠集了村里的一批青壮年,到处欺负别人。   这天他正和几个狐朋狗友四处闲逛,村民们远远地看到他们,都吓得把家门一关,不敢出来。   一开始黄有德还挺得意,后来见每家都如此,便觉得没意思了。往地上啐了一口,道:“真TM没劲。。。你们几个,给爷我想个辙,找点乐子。”   一个坏小子叫黄成,眼珠一转,上前道:“德哥,靠着四平山那里,还有一户人家,也是您家的佃户。因为离得有些远,平日里您不大去。不如今天去和他们耍耍。”   另一个狗腿子叫黄新,听了也点头道:“德哥,我也知道,那户人家姓李,不是黄家村的人。先前逃难过来了。是黄员外给了他们地种,要我说,他们就该报答报答德哥。”   黄有德一听便来了兴趣:“居然有我都不知道的佃户?那我得去瞧瞧,总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将来这个村,究竟时谁话事。”   在众人的附和声中,黄有德大摇大摆地朝李大叔家里头的方向走去。   李大叔和青苹正在地里干活,李大娘在家,看见一群人来到自己家院子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出来询问。   黄有德一看是个老妇人,哪有兴趣跟她啰嗦,只道:“叫你当家的出来。”   李大娘见他气势汹汹,只得赔笑道:“他在田里忙乎呢。请问您是哪位啊?找他有什么事吗?”   黄有德眼一瞪道:“爷和你说不着,你个老太婆懂个屁?快去把他叫回来。”   李大娘闻言更是迷惑,边上黄成指着她道:“知道德哥是谁吗?他是黄员外的公子,你个老太婆没个眼力见。他让你去叫,你就得马上去叫。听见没有?”   黄有德哼了一声,便自顾自地走进屋里,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   李大娘知道他们来者不善,可是自己家只管辛苦种地,从来不惹是生非,料想他们也不会太过分。不过那个领头的,毕竟是自己东家的公子,他想见李大叔,自己确实没这道理拦着。   心里思忖一番,便去田里找自己老伴去了。   李大叔正和青苹忙得热火朝天,忽然看见李大娘一路小跑过来,便站直身子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送过饭了吗?”   李大娘道:“是黄员外,他的公子来我们家了。他说要见你,想和你聊聊。”   李大叔有些疑惑道:“倒是听说过这位公子,可从来也没见过,他找我做什么?”   李大娘摇头道:“我问了,人家说,跟我说不着,要找当家的说。”   李大叔擦了擦汗,对青苹道:“闺女,你先忙着,爹回去看看。”   青苹点头应了声:“好的,爹爹。”   李大叔跟着李大娘回到家中,一看来了那么多人,心里有些犯嘀咕。究竟是什么事要弄得这般大张旗鼓的?   便上前作揖道:“黄公子好。不知您今天要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想着先赔个罪,表示一下态度,让黄公子舒服些,也许之后就好说话了。   哪知黄有德哼了一声道:“李老汉,你是在怪本公子今日不请自来么?” 第11章 提早交租   李大叔是个老实人,被黄有德一呛,脸涨得通红,憋了半晌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黄有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不用说了。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你这地租子,该交了吧。”   李大叔惊讶道:“往年不都是年底交吗?而且,也不是公子您来收的呀?”   黄有德没说话,边上的黄新推了一把李大叔道:“公子让你交你就得交,费什么话?”   李大娘赶紧扶住自己的老伴,陪着笑脸道:“黄公子,提早交租子,也不是不行。可总得等秋收之后吧。现在粮食都还在地里种着,我们拿什么来交呢?要不您等上一两个月再来?”   黄有德阴恻恻道:“爷出门,可从来不白跑。不过考虑到粮食还没收上来,今天,就破例收你们一半租子。”   李大叔已经憋了半天火了,听他如此不讲理,便沉声道:“没有收成,哪来的一半租子?”   黄成阴阳怪气道:“李老头你哄谁呢?我看你是把钱藏起来了,故意在这装穷是吧。”   李大叔气极反笑道:“好啊,我家里藏着座金山呢。要不你们帮我找出来?”   黄成自然不信,谁家不储蓄点钱以备不时之需?这老头一定在诳我们。   于是点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叫我们搜出来。”   然后他就和黄新他们几个在屋里屋外翻弄起来。   李大叔气的浑身发抖,只道:“好,好,好!只要你们搜得出钱,多少都可以拿去。只一点,若是搜不到,你们马上从我家里滚出去!”   李大娘也生气,但此刻只能拉着自己老伴,不能让他太冲动。黄有德他们都是年轻壮实的男子,万一发生冲突,李大叔毕竟年迈,又寡不敌众的。他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倒下了,这个家就真塌了。   虽说当初给李大叔的是荒地,可是这租子可没因此降下来半分。以前大叔有两个儿子一起劳作,因此还能有些盈余。后来儿子们都战死沙场,抚恤金什么的,更是被官府的人给吞墨了。   李大叔逐渐年迈,农活繁重,力有未逮,收成是逐年在减少,家里头的光景自然更是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黄成,黄新他们一通乱翻,除了所剩无几的余粮,竟是一无所获。   李大叔指着他们道:“你们也太欺负人了!现在既然找不到钱,就从我家里滚出去!”   黄有德觉得自己失了面子,脸色阴沉,一拍桌子站起身道:“李老头你冲谁嚷嚷呢?想是你把家里的钱都藏起来了,或是埋在了什么地方也未可知。告诉你,本大爷可没那么好糊弄!”   李大叔气的说不出话,胸口发闷,几欲吐血,只会道:“你们这群强盗!强盗啊!”   李大娘见老伴如此,不由泪流面面道:“你们就是看我们家阿大阿二不在了,故意上门欺负我们两个孤寡老人!可我们的孩子是为国捐躯的,你们这么干,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黄有德走上前道:“谁知道你们死鬼儿子的事?爷只知道你们这些泥腿子奸诈得很,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不拿出钱来,爷要你们好看。”   说完拎起李大叔的衣领就要动手。   其实他平时去村民家里敲诈勒索,多少能搞点钱,谁知今天费了半天功夫,毛都没捞着。心里自然不痛快,加上这对老夫妻居然还敢骂自己,当然应该被他揍上一顿出出气。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了清脆的女声:“住手!放开我爹爹!”   黄有德循声看去,不由眼前一亮。门口的这个女孩子,虽然是村姑打扮,但是荆钗布裙,难掩国色。一张俏脸还未褪去少女的稚嫩,挺拔的身材却将玲珑的身体曲线展现无余。   他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是何人?”   青苹干完活,发现李大叔还未回来,担心有事,便匆匆赶了回来。谁知一进门就看到黄有德抓住了李大叔,而且正准备动手打人。她大声喝止,并且冲了进来。   她早已接受了自己失去所有武力的事实,但是遇到这种事,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李大娘怕她吃亏,赶紧将她拦住。青苹见李大叔没事,才对黄有德道:“你管我是什么人?闯进别人家里,还要动手打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黄有德一听这话,反而乐了:“王法?在这个地方,爷就是王法。刚才你叫李老头爹是吧,那你是他女儿咯?爷告诉你,你爹不交租子,还把钱藏起来。爷不得揍他吗?小美人,如果想救你爹,简单,把钱交出来就行。”   青苹面无惧色,侃侃说道:“世上哪有未过秋收就收租子的道理?况且每年的地租如此繁重,我们家拼死拼活干一年,钱都进了你们的口袋。我们哪里还会有余钱?你想提前收租子的话,请先降低租子再说!”   黄有德还未说话,黄成想在主子跟前邀功,便大声对青苹道:“你这丫头别仗着伶牙俐齿在这胡说八道。谁不知道黄员外一家是我们村的大善人。如果不是他把地租给你们家种,你们全家都会饿死啦!”   青苹冷冷道:“像你们这样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地人都没饿死。我们起早贪黑,辛勤劳作的人,怎么会被饿死?想我大晋初立时,人人皆有耕地。如今黄家村为何耕地全到黄员外家去了?还不是趁着天灾人祸,压低价钱,从村民手中巧取豪夺去了?真要是善人,就不该收佃户这么高的租子,让他们家中一点余钱都存不下!再说了,当初租给我爹的可是荒地,不在朝廷档案里记录在册,收的租子全归黄员外所有,还不用缴税,这事若是传到了官府去,恐怕黄员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黄成他们平时不学无术的,哪里说的过曾经的太子伴读,顿时面红耳赤,只会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臭丫头,竟敢在德哥面前胡说八道!今天我们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他正想冲过去动手,却被黄有德踹了一脚:“滚一边去,这没你事!”   他的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只好摸着屁股悻悻地走开。   黄有德自从青苹一进门,这眼珠子就盯着她挪不开窝了。况且他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村姑,生得国色天香不说,言谈举止,莫不是自信满满,还带着一股子英气勃勃。他本来是想来李家敲诈一点钱,现在看到青苹却起了色心,小**一股热流涌将上来,竟是越来越难以抑制。   他干笑了两声,对李大叔道:“李老汉,你是个有福的,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儿。这样好了,你把女儿嫁给爷做三姨娘,今年的地租,爷就给你免了!”   他自小便好色,如今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有了妻子和两个姨娘(小妾)。如今看到青苹,更是心痒难耐。他觉得李老汉那么穷,所能免去一年的租子,还能搭上自己家这么好的亲事,哪里会有不同意的,必然是千恩万谢地答应下来才是。   谁知李大叔沉着脸道:“不用了。我李福四虽然穷,但还不会卖女儿。今年的地租,待秋收后,我会一分不少地交给东家的。现在请你们离开我家。”   黄有德的脸色一变,阴恻恻道:“李老汉,你可想好了。到底答不答应?”   李大叔斩金截铁道:“不用想,就是不答应!” 第12章 暴行肆虐   黄有德几次三番被李大叔拒绝,怒火中烧眼神狠厉,对几个跟班道:“这老头欠收拾,给我教训教训他。”   那几个人本就唯他马首是瞻,见他下了命令,立刻将李大叔围住,拳打脚踢起来。   李大叔毕竟年纪大了,又寡不敌众,很快便被打到在地。   青苹和李大娘上前阻拦,但两个女人家,哪里拦得住这帮壮汉?其中一个随手一挥,便将李大娘打飞了出去,一头撞在桌角,顿时血流满面。   青苹无力保护李大叔,又见李大娘被打伤,心中无比悲愤,转过脸大声对黄有德喊道:“快让他们住手!你是想要杀人么?!他们都是老年人!这样打会出人命的!”   黄有德道:“这老头居然敢拒绝爷的要求,自然要受点教训。眼下只有你能救他。就看小美人你识不识相了。”   青苹知道李大叔撑不了多久了,此时只得迅速冷静下来,咬着嘴唇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黄有德自来了李家,一直都不痛快。如今见局势被己方掌握,不由得意起来,哈哈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嫁给爷做三姨娘啦。你也别瞪着爷,嫁给爷之后,吃香的,喝辣的,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青苹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屈辱,对她而言,任何一个男人对她说要娶她,都会让她反感莫名。她压根就不会承认自己是女人。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一个恶霸二世祖,。看年纪不大,家中已有了三房妻妾,居然还想再添一个姨娘。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猥琐,分明就是个好色之徒。换了从前,她非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为止。   但是如今,她已经失去了这个能力,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大叔被他们活活打死。于是便深吸一口气道:“婚嫁之事,需从长计议。但此刻你若将我爹打死打伤,一切便无可挽回!”   黄有德见她没有一口否决,心里略舒坦了些,便挥手示意跟班们停下来。   青苹见李大叔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呻吟,正想上去将他扶起,却被黄有德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放手!”她对他怒目而视。   黄有德却有恃无恐道:“小美人,爷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你今天得给爷一个准话。不然爷可以让他们停手,也可以让他们把人往死里打。反正爷家里不缺佃户,就算打死了一个,还是会有很多人想为爷种地!”   青苹怒道:“你这是草菅人命!”   黄有德大笑道:“你们泥腿子的命,也算人命?爷告诉你,像你爹这样的,爷就是打死十个百个,也是白死。爷最多花点钱摆平,也不过是平时少喝几顿酒罢了。”   青苹听罢他这些言语,于愤怒中,又多了几丝悲凉。她之前早就知道大晋内忧外患,弊病众多,也对太子将来继位后的亲政改革充满了期待。但她毕竟在星耀城里长大,对外面的生活仍是缺乏了解。直到如今她才明白构成大晋安定基石的农耕经济,竟然已经出现了致命的漏洞和缺陷。一方面农民的田地被地主豪强纷纷兼并,以至于农民只能沦为佃户长工,像李大叔这样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年到头的辛苦劳作所得,全被高昂地地租榨得干干净净,自己连起码的温饱都不能维持。另一方面,失去了田地的农民,同样失去了作为人的起码尊严,被地主家的人打死了,不过是赔几顿酒钱。若是忍气吞声,就得卖儿卖女,换得自家得以苟延残喘,艰难地活下去。   若是从前,她定会在太子面前详细汇报此事,并给出一定的建议。然而此时,她眼睁睁地目睹黄有德横行不法,漠视人命,却是无能为力。因为就连甩开黄有德脏手这样的事,她都也无法做到,心中不由充满了悲愤和绝望。   “就算要。。。做什么姨娘,也不能如此草率。总该让我们家准备准备。”   她眼下只能使出缓兵之计,之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黄有德抓着她的小手,只觉得细腻柔滑,心里**更甚。闻言笑道:“你家穷成这样,还准备什么?爷免了你家今年的租子,就算是彩礼了。爷也不要你的嫁妆。人进门就可以了。”   说到后来,他更是动手动脚起来,眼里俱是淫邪之光。   青苹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了上去,只听到“啪”的一声,黄有德的脸上便多了一个巴掌印。   “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我!”她对他怒目而视。   黄有德摸了摸脸,冷笑了一声道:“脾气还真不小。不过爷的脸可不能被你白打。今天爷就办了你!”   说完便上来拉扯青苹,直往里屋拽。青苹再次发现,男女力量的差异竟是如此之大。她虽奋力挣扎,却仍被他轻松拽进屋去。   拉扯间,她的上衣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半边(整改),空气中也仿佛立刻充满了少女的(整改)。这些都将黄有德的**点燃,他将青苹推倒在木床上,然后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青苹只能将身子蜷起,两腿并紧,膝盖抬起,找准机会便踹了黄有德裤裆一脚。   她虽不具力量,但毕竟学武多年,知道哪里是要害部位。这下把黄有德踹得惨叫不已,捂着裤裆直跳。   青苹从床上翻身起来,直往门口跑去。谁知头发一紧,竟被黄有德一把薅住。剧痛之下,她又被拽回床上。黄有德面目狰狞道:“你这个臭(整改),居然敢踢我?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说完正正反反给了青苹十多个耳光,又在小腹上狠狠锤了几拳。   青苹只觉得一阵眼前发黑,头晕耳鸣,全身的力气几乎全都消失了。别说反抗,就连爬起身都无法做到。   她此刻只能瘫软在床上,视线模糊,看不清周遭的环境,就连黄有德也只能看见一团黑影。   不甘的泪水自眼中滑落,自己竟然要被这样一个畜牲给玷污了吗?自己本是御前太子侍卫,武艺高超,才思敏捷,前途不可限量。谁知今日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黄有德将青苹的上衣全部撕开,露出了那无限美好的上半身,看的他血脉贲张。这小(整改)可真是一个尤物啊,整个黄家村……哦,是整个大晋都找不出几个像她这么美的女人来。自己今天可真是捡到宝了。   他淫笑道:“看不出你年纪不大,(整改),让爷量量。嘿,一只手都抓不过来。”   青苹的身体还在发育中,被他抓住(整改),只觉得钻心的疼痛。她呻吟着用手想去推开他,结果自然是又挨了两下重击,这次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黄有德(整改)。   他正(整改)间,听见后方李大娘的凄厉的怒吼声:“你这个畜牲!放开我的女儿!”   随即脑袋上挨了一下重击,疼得他惨叫一声,抱着头直跳脚。随即才发现是被一个凳子砸中了。   李大娘满脸的血还未擦干,扔完凳子又状若疯虎般冲过来推开他,将床上的被子盖在青苹(整改),然后对着黄有德大喊:“不许你伤害我女儿!滚出去!”   外头几个跟班此时才涌进来道:“对不起德哥。谁知这老太婆突然跑进来……”   黄有德捂着脑袋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   然后看了看手,上头一片殷红,竟然被砸出血了。   他铁青着脸看向李大娘,恶狠狠道:“你个老货,居然敢砸你德爷?今天爷非杀了你不可!”   说罢冲上去掐住了李大娘的脖子。李大娘虽奋力挣扎,但仍被他的双手紧紧扣住咽喉,逐渐呼吸困难,满面涨红起来。 第13章 人间惨剧   外头传来李大叔颤颤巍巍的声音:“快些住手!有事你们冲我来,放过我的老伴和孩子!”   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   黄有德脸上露出阴狠的笑容:“李老汉,今天爷跟你们玩个有趣的。”   说罢他松开手,李大娘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身子也瘫软下来。   黄有德让手下把李大叔押进来,然后从家里找出绳子,将老夫妻俩捆了起来。虽然两位老人家也奋力挣扎过,但是很快就被打翻在地,无力反抗。   黄有德包扎好了头,手里拿了把自厨房里寻来的菜刀,喃喃道:“也不知这刀快不快?”说完一刀砍下,正中李大叔的大腿,惨叫声中,大腿上涌出血来。   李大娘悲声喊道:“老头子!……”   黄有德嘿嘿笑道:“别急,一人一刀,谁也跑不了!”   说完再一刀砍在李大娘的腿上,又是一声惨叫,两位老人的腿上此刻都已是汩汩地流着鲜血。   黄有德扔了菜刀,再次来到床前,将被子掀起,露出青苹绝美的(整改)。   “虽然想不通你们两个老东西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今天我还是要谢谢你们,毕竟能(整改)这么美的女人,也是机会难得。不过爷听说如果不停流血地话,人是会死哒。这种事爷还真没见过,就让你们俩为爷展示一下。临死之前,就让你们看看自己的女儿是(整改)。”   说完脱了裤子,当着两位老人面,再次(整改)。   李大叔凄厉地骂道:“你这个畜牲!杀人凶手!你放开我的女儿!你猪狗不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大娘则哭的老泪纵横:“闺女啊,爹娘没本事,救不了你啊!爹娘走后,你一个人可怎么过啊!”   到了后来因为失血过多,两人的精神慢慢地萎靡起来,更显得老态龙钟。脸色逐渐苍白,上面笼罩着一层死气。   青苹从(整改)剧烈的疼痛中醒来,发现自(整改),而黄有德正在(整改)   她(整改)。   被迫仰起头的青苹被发根带来的疼痛刺激得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被捆绑在一起,身上满是血渍的干爹干娘!   李大叔脸色灰败,嘴唇煞白。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而此刻,他只能心疼地看着自己钟爱的闺女被那个魔鬼侵犯侮辱,但是却没有办法救她。李大娘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她张了张嘴,想对青苹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青苹顿时明白了两位老人的处境,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却只是发出气若游丝般的声音:“救救他们!快给他们止血!……”   然而迎接她的却是黄有德得意的狂笑:“小(整改),你爹娘可是看了场好戏啊。看他们的女儿是如何(整改)。对了,你是第一次吧?难怪这个李老头快气死了。”   面对他的羞辱,青苹无暇做出反应,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救救他们,快点止血……救救他们,快为他们止血……”   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沙哑,眼泪从美丽的大眼睛里止不住地流出来。   黄有德的跟班们,有几个已经不忍再看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充斥着最卑微的哀求和越来越深邃的绝望。   黄有德却是越来越来劲,他喜欢这种当着父母的面(整改)。   李大叔浑身发抖,嘴里发出痛苦地呜咽声,眼睛向上翻去,终于身子一震,七窍流出血来,却是一命呜呼了。   “爹!不要啊!……”青苹亲眼看到干爹的去世,不禁悲鸣一声,然后便痛哭起来。   她曾目睹自己的父亲诸葛勋被前来抄家的士兵乱刀砍死。当时为了解救母亲逃出重围,她强忍抑制住了悲伤。也许那时她还是个男子,所以会更坚强吗?只是老天为何要对她如此残忍,又将善良的李大叔从她身边夺走。此时她哭得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再也无法自持。   黄有德心满意足地系上了裤子,一把抓起伏在床上哭泣的青苹,硬逼着她看向李大叔的尸体。   “小美人,你看看,你把你爹都给死气啦。也难怪啊,(整改)再看看你娘吧,她胆子不小,敢用凳子砸爷的头。不过看了你的精彩表演后,怕是也不行啦。”   青苹泪眼婆娑地看着李大娘,她知道自己已经救不了她了,眼里满是内疚和哀恸,只开口喊了一句“娘……”便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李大娘苍白的脸上泛出病态的红晕,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她再次张口,说了几次话,开始时听不清楚,但是越往后,就越清晰。   “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说着说着,她的头一歪,终于气绝身亡。   青苹发疯般地挣脱黄有德的控制,抱住两位老人的尸体,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面对如此惨状,那些跟班都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双眼,只有黄成黄新还无动于衷,仍然(整改)。   青苹抱着两位老人逐渐冷却的身体,想到自己最初从四平山里出来,重伤不支倒在李家门口。要不是两位老人的救助和照顾,她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李大叔在田里手把手地教自己种地,还夸她聪明能干。李大娘将满裤子都是鲜血,手足无措的她拉进自己房里,耐心细致地教她什么是月事,对女人有多重要。然后将自己年轻时的(整改)拿出来给她系上……   两位老人音容笑貌,对她的关爱,三个人在一起时的说说笑笑……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出现。他们都曾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可谁知一日之间,他们就这样悲惨地死在自己眼前,叫人如何不伤心?如何不流泪?   黄有德(整改),此刻听青苹哭泣,只觉得心烦。一个巴掌扇过去,将她打倒在地。   “别在爷面前哭丧,吵死人了!”   青苹昂起头来,死死地盯住他,那眼神,让黄有德极不舒服。上去又是一脚,正中她的小腹,将她踢成了滚地葫芦。   然而下一刻,她再次抬起头来,森然的目光紧紧攫住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黄有德真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他不知为何,在她的注视下竟觉得有些心惊肉跳。本来天不怕地不怕,横行霸道的他,居然会对一个刚被自己杀了父母,又被自己(整改)感到害怕?着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她的目光,绝对不是一个村姑能够拥有的,那是确实杀过很多人才能拥有的可怕眼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黄有德的腿竟然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黄成看出了不妥,他走到黄有德身边,低声道:“德哥,这个女人恐怕不能留了。”   黄有德兀自嘴硬,强撑道:“怕什么?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去?打几顿不就服了?”   黄成劝道:“德哥,咱们杀了她父母。她怎么可能真心跟德哥过日子?等您将她领回了家,那时候就防不胜防了。她要是狠一点,对您一家下手,可就得不偿失了。”   黄有德看了看地上的青苹,不由沉吟起来。他之前(整改)中烧,没考虑太多。如今细想,把青苹带回家还真是一身麻烦。若青苹是个胆小没主见的女人,倒也不怕。可这个村姑恐怕真的会报仇的,看她的眼神,是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的样子。   心里一发狠,无毒不丈夫!于是他慢慢地走过去,双手掐住了青苹的脖子,然后狠狠扣紧。   就在青苹满脸通红,呼吸困难,甚至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时,有人喊了一声:“且慢!” 第14章 是否逃奴   黄有德循声看过去,说话的却是黄新。黄有德阴着脸道:“怎么着,新子?想英雄救美?”   黄新苦笑道:“德哥看您说的,我哪敢啊?”   “那你拦我做什么?”   黄新凑过来道:“德哥,您看今天本来想来弄点钱花花。现在钱没搞到,德哥您地头还被打破了,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黄有德骂道:“屁话!你能在这破房子里找到钱吗?谁知道他们家会那么穷?”   说话间,手倒是松了下来。青苹趴再地上,一阵剧烈的咳嗽,脑袋一阵晕眩,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   黄新猥琐地一笑,指了指青苹道:“虽然没有钱,但有值钱的东西啊。”   他的意思是,青苹就是那个值钱的东西。   黄有德看了看青苹,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的确是个尤物,要是能拿来卖,肯定值不少钱。   “你小子还跟爷卖关子?快说,你有什么鬼主意?”   黄新笑嘻嘻道:“我认识个朋友,是山北面牛家村的人。他们村因比较偏僻,很少有别的地方的女人愿意嫁过去。可是村里头的情况是男多女少,所以他们村里有买媳妇的传统。”   黄有德听懂了:“你小子是说,把这女人卖给牛家村?虽说是有点道理,但万一这女人跑了呢?终究是个祸患。”   黄新耐心解释道:“德哥您听我说,那个村被山围住,进村只有一条路。所以说偏僻嘛。他们花了钱买到的女人,看的可紧了。若是发现跑了一个,全村出动去抓回来,腿都给打折了。很多女人被打怕了,又生了孩子,也就认命了。压根就没人跑掉过。所以用不着担心。”   黄有德听了觉得有点意思,今天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如果把这个女人掐死,那可是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了。   于是点头道:“你小子说的有理,这事久交给你去办。你说这女人能卖多少钱?”   黄新想了想道:“牛家村并不富裕,大概能卖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在大晋市面上差不多是买一个丫鬟的价格。黄有德听了有点不满:“五两太少了,你得卖十两银子回来。”   黄新一咬牙道:“成。我尽力而为。不过牛家村有点远,德哥您能不能把您的车借我用一下?”   黄有德摆摆手:“你是替爷办事,车就借给你了。你去办事吧,拿到了钱就赶回来。”   黄新应了声,便从李家找出了一个大麻袋,然后用绳子将青苹绑起来,又堵上嘴,塞进麻袋里。青苹虽然也挣扎,但她如今毫无力气,自然是没有效果。   一群人走出李家,黄有德对黄成道:“把这里全烧掉。他们不是黄家村的人,死了也没人知道!”   黄成点头道:“好的德哥。您放心,肯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青苹听见了,又是一番挣扎。黄新便给了她一下狠的,将她打晕了过去。   她从昏迷中痛醒,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麻袋已被打开,自己还是(整改)横躺在座位上,而对面坐着的是那个杀人凶手黄有德的帮凶,黄新!他正探过手来(整改)   她挣扎着坐起身,盯着黄新道:“不许碰我!”   黄新冷笑道:“你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还装什么正经。”   她只是感到愤怒和羞耻,被这些杂碎(整改)。她知道这具身体并不是自己的,这样也太对不起原主人了吧。至于他所说的黄花闺女,她倒是没有太多认知。   “你们这些恶徒!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黄新听了也不生气,只道:“我们有没有报应我是不知道,但现在我可以(整改)完事后我再把你卖了,还能拿到钱。你说说,这算不算你得报应!”   他一边说,一边报复性地掐拧她(整改)。   处于发育期的她,之前(整改)其实就已经被黄有德(整改)给掐伤了,此刻更是疼痛难忍。她从不知女人的身体会是如此脆弱。她变成女人前,在天牢里也受过刑,但是都扛下来了。可现在只是被黄新(整改),竟然会疼得死去活来。   车厢里地方就这么小,她连闪避都不能够。更何况她还被绑着,只能咬牙切齿道:“你助纣为虐,杀人放火!欺凌弱小!还将此称作是对受害者的报应!简直是无耻之极!啊!……”。   黄新手上越发加了力,青苹疼得浑身颤抖,竟是无力再发声了。   (整改)   所以他向黄有德提议,将青苹卖掉,一方面是邀功争宠,另一方面,若是青苹落到他手里,还不是任他玩弄?   此刻的青苹却是无比痛恨自己的这具女人身体,因为先天的孱弱,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干爹干娘被人杀害,又无力抗拒黄有德和黄新的(整改)。可若是换了从前,想像他们俩这样的人渣,一百个也不是她的对手,她一只手就能掐死他们……   黄新在她的(整改)。青苹从始至终没有吭一声,这让黄新觉得缺了点意思。他本来是想看到这个美女在(整改)不过如今这样也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他其实也想不通怎么李老汉那样的贫苦人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据他所知,李老汉只有两个儿子,并不曾有过女儿。两个儿子不曾娶亲就死在战场上了,所以也不可能是儿媳妇。   那会不会是逃奴呢?大晋的奴籍大致有以下几种。第一种是官奴,就是罪犯的家属被贬为奴。这种奴除非有特色,几乎不能摆脱奴籍。第二种是(整改)和伶人,这些人是和妓院或者戏班子签订的卖身契,理论上可以通过赎身来摆脱奴籍。但实际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说赎身的费用高的离谱,就算你真的摆脱了奴籍,但他人对你的歧视却是如影随形,终生不去。最后一种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卖而卖女去高门大户为奴为婢。这种奴籍自然也可以恢复自由身,甚至遇到好的主家,待你到了年纪,还会送你一笔钱离府,甚至为你谋个前程。但大多数情况下,主子可以对你随意打骂发卖,就算杀了你,都是不用负责的。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觉得为有钱人做奴都比在自己家挣扎活命要舒服许多。所以这第三种可算得上是三种奴籍中最高等的。   如果青苹是第三种,她实在没必要逃跑,在大户人家做奴婢,每月有五百钱到一两银子的例钱,女孩子回家种地,哪里能挣到这些钱?如果青苹是第一或者第二种,那么她身上肯定有官府或者妓院证明妓女身份的烙印,妓女几乎是无法逃跑的,身上的烙印将使她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认出并抓回。私藏逃跑的妓女可是大罪,没人愿意冒此风险。而青苹身上的肌肤光洁细腻,犹如丝缎,根本没有烙印。更何况她是一个处女,黄有德(整改)   黄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逃奴。至于她的确实身份,管她呢。很快她就会在牛家村沦为生育工具,一辈子也无法离开那里,以前的身份,不管是什么,过了今晚便会被彻底抹去。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整改),看到她眉头紧皱,却仍是一声不吭。   他觉得无趣,没话找话说道:“你为什么不求我。”   青苹不理他,如果她没有被绳索捆绑,一定会和他拼命,但是如今,她不会做这没有意义的事。可是她也绝不会向他这样的恶人低头的。 第15章 讨价还价   虽然青苹保持这缄默,黄新却继续在唠唠叨叨:“我说,你为什么不求我放了你呢?给钱也好,色诱也好,为什么不搏一下呢?”   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有钱给你么?我至少要拿出十两银子才够你交差吧?可现在我身上有藏一个铜板的地方吗?”   黄新有些尴尬,他(整改)青苹之后,总觉得和这个美女有了露水缘分,而路上的时间总要打发,所以才会没话找话。当然,他并没有早放走她的意思,或许他就是想看她求他的样子,最后他再拒绝,这样她该有多绝望啊。   “至于色诱,你想都别想。无论是你,还是那个黄有德,我都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谁会去色诱一只疯狗呢?”   黄新恼羞成怒道:“你可别弄错了,你现在再我的手里!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青苹毫无惧色地看着他:“你所真敢杀了我,倒还算有种。可惜你不敢。你不过是黄有德的狗腿子。别忘了,你还得带着十两银子回去交差,你杀了我,回去黄有德就会宰了你。”   黄新被她骂得面红耳赤,“啪”的一巴掌将青苹打倒在车厢里。他喘着粗气道:“你这个(整改),竟敢侮辱你新大爷,看我不教训教训你!”   说完便对青苹(整改)拳打脚踢起来,她虽然有骨气,也不惧怕他这样的恶人,但终究是个弱女子,很快就被他打晕了过去。   黄新发泄完了胸中的恶气,然而看着青苹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不由又有些后悔。不是说这样就卖不出去,牛家村光棍众多,女人自然是抢手货。只是他本来想卖个好价钱,如今对方肯定会砍价,说这个女人被打坏了如何如何。   现在并不是后悔的时候,牛家村快到了,他开始为青苹擦拭身体。村里头穷,但人不傻,知道是你一路(整改),更是要砍价。   到了牛家村,他让车夫先等着,自己将青苹再次装进麻袋,扛了进去。他上次来是和自己的舅舅一起。他舅舅平日里没个正当营生,私下里就靠拐卖女人挣钱。那次他遇到了村里的一个大龄光棍牛田富,三十多了,还是没有老婆孩子。说是光棍,也不准确,其实他以前买过一个女人,谁知那女人整日哭着要回家,被他狠狠打了几顿,竟给打死了。这些年他拼命攒钱,打算再买一个。黄新和他闲聊时,得知他大概已存了十两银子。那时黄新虽然想挣这笔钱,可是手里头没有女人。就算是舅舅,也不是随时随地能拐到女人的。今天他并不是临时起意,才向黄有德建议的。他其实一直在想着牛田富攒的那笔钱。   村口有几个青壮村民在把守,不过他以前和舅舅来时和他们有过照面。而那些人见他扛着喝麻袋进村,其中一个就对他喊道:“呦,这不是新子老弟吗?怎么着,抛开你老舅单干啦?”   黄新嘿嘿一笑道:“辉哥你好。我哪有那本事。舅舅他正好有点事,让我替他跑一趟。”   另一个村民道:“这次弄到了啥货色?”   黄新自信满满道:“这次可是极品货色,是我……舅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的。”   那个村民道:“上次你舅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却是个傻子。老根叔现在还在埋怨呢,说那女人饭量比男人还大,都快养不起了。”   众人一阵哄笑。   黄新讪讪道:“能生孩子不就行了,饭量大算什么毛病?”   也不多说,扛着麻袋就往村里走。凭着记忆,找到了牛田富家,便上去拍门。   牛田富生得又高又壮,力气也大,所以他家里在牛家村也算是富裕。三年前他老爹死了,只剩他和老娘一起生活。   黄新和牛田富面对面坐下来,他老娘冯氏给端上了热水。黄新注意到她的腿有点瘸,走路一跛一跛的。   他喝了口水,便开门见山道:“田富哥,上次你拜托我的事,给你办成了,就是这个女人。”   说完他打开麻袋,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青苹。   牛田富和冯氏一起看去,他不禁“咦”了一声。本来他死过一个老婆,也没指望再娶一个多好的,能生儿子就行。   可他看到青苹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人简直是太漂亮了,而且还年轻,(整改),最是适合生养。   他咽了一下口水道:“新子,这女人,真是给俺的?”   黄新笑道:“瞧你说的。你老哥托我的事,我还能忘?”   其实当时牛田富托的是黄新舅舅,黄新只不过一直再边上听着而已。此时他把这事揽到自己身上了。   牛田富道:“好兄弟,这是办得好。俺这就给你拿银子去。”   黄新却道:“田富哥,先别急。这女人你凭良心说说,好不好?”   牛田富赶紧点头道:“好,非常好。”   黄新道:“我也不瞒你,这女人是个大美妞,脸蛋身材都是极品,而且是我费了老劲才弄上手的。所以这价钱得另说。”   牛田富一皱眉,虽说黄新说的有道理,可这临时加价,总是让买家不太舒服。   “新子,早说这女人确实不错。这样吧,俺再加一两银子,算你的辛苦费,如何?”   黄新听了却摇头:“田富哥,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你买条狗和买头牛,那价钱可不能混着来对吧?”   牛田富沉声问道:“那你要多少?”   黄新伸出两个手指头道:“二十两!”   黄有德让他卖十两,他却想着为自己多捞一点。   牛田富断然摇头道:“新子,俺家拿不出那么多钱。”   黄新道:“田富哥,拿不出可以借的嘛。你们这哪家娶媳妇不用借钱的?你要真是心疼钱,我可就卖给别人了。刚进村就有好几家问我呢。可我当时只想着给田富哥。话说回来,借了钱可以还,这媳妇归了别人可就没有啦。”   牛田富的脸上一阵纠结,陷入为难。   此时冯氏开口了:“新子,让我们验验货总可以吧。”   这事黄新但是没法子拒绝,于是那冯氏慢慢走到青苹身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整改)是宜男相无疑了。确认好了这点,冯氏又继续向下看去。   黄新见冯氏看的那么仔细,心里也不禁泛起了嘀咕。正想问:“大娘您在看什么?”时,冯氏起身道:“这女子身上怎么都是伤,还昏迷不醒?万一你卖给我们没两天就死了,我们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了?”   黄新咳嗽一声道:“干我们这行的,哪能心慈手软?少不得动用些手段,不过这女人只是暂时昏迷,哪里就会死了?”   冯氏也不着急,继续道:“这女子下体才被破瓜,原先倒是个处女。不会是新子你先办过她一回吧。”   黄新不禁抬眼看了看这个冯氏,表面看起来,就是个苍老的农妇,只是眼里偶尔会放出精光,竟是个不好惹的主。   “大娘,瞧您说的。这是一有钱的公子哥干的,跟我可没关系,再说是不是处女有什么关系,能生儿子不就可以了?”   冯氏笑了笑道:“你说的倒也不算错。只不过你若是不卖给田富,我也有办法让你卖不掉,你信不信?”   黄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此行是为了求财,真没必要和别人闹的鱼死网破,   没等他做出反映,冯氏又开口道:“十五两。你答应我就出去借。你若不答应……”   黄新一咬牙道:“成交!”对他而言,有五两赚头已算是不错了。这个老女人不是善茬,真闹僵了,谁知道她会闹到哪一出? 第16章 周而复始   青苹从昏迷中苏醒,只觉得周遭一片漆黑。她四处触摸,发现这是一间四处是墙的屋子,空气混浊,应该是个地窖。自己正躺在一堆茅草上,而脖子上被套了一根铁质的项圈,项圈上锁着一根粗铁链子,被固定在上方,具体位置看不清楚。铁链子很坚固,想要挣脱是绝无可能。   她仍是(整改),只不过身体伤的秽物已被擦洗干净。她试图大声呼救,但嗓子都喊哑了,也无人应答。   她茫然回到茅草处,再次想起无辜惨死的李大叔和李大娘,不由得落下泪来。两位老人家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在她变作女儿身初期的惶惶然个不习惯时,给了她极大的关怀和温暖。她是真心地感激他们,尊敬他们,将他们视作自己的爹娘。她曾经说过要为他们养老送终,但是她没能做到。那些杀人凶手烧掉了他们的房子,同时也将他们化作了灰烬。她如今被禁锢在这地窖里,就连围他们收尸,入土为安都不能做到。内心的负疚感使她陷入伤心自责,一直哭了很久之后才昏沉沉地睡过去。   她被从上面传来的吱吱呀呀声吵醒,抬眼看去,顶上原来有一块石板,现在被掀开了,光线透了进来。她眯着眼睛适应,心中盘算时间,如今应该已是第二天了。   一块木板斜放了下来,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黄新说过,会将她卖给别人。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卖给了谁,但是从脖子上的铁链来看,这个人对她并无善意。   她本以为上面会下来一个男人,结果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农妇。   此人正是冯氏,她昨晚东拼西凑,加上家里所有的积蓄,凑齐了十五两给了黄新,将青苹买下。然后将她用铁链锁进了地窖中。对于买来的媳妇,每天只能吃一顿饭,饿不死,又没力气逃跑,这也是牛家村的惯例。   此刻已是中午,她就是给青苹送饭来的。   青苹饿了一整天,虽然冯氏端来的只是糙米饭和萝卜,她还是大口大口地吃完了。   在冯氏收拾碗筷时,她恳切地说道:“大娘,我本是黄家村佃户李大叔的女儿,我爹我娘昨天被村霸黄有德给打死了,他的手下黄新还说要将我卖了……”   冯氏淡淡道:“他将你卖给我们家了。”   青苹看她的态度,此番沟通怕是有些困难了。但她并不想放弃,继续道说道:“大娘,他们是杀人凶手。我要去衙门报官,将他们都抓起来。届时,您家里花的钱也能追讨回来,是会还给您的。”   她觉得只要金钱上没有损失,这个农妇还是愿意帮助自己的。   可是她错了。   冯氏扫了她一眼道:“以后要改口我婆婆。”   见青苹愕然看着她,她忽然一伸手掐住了青苹的脖子。别看她年纪大了,手劲真不小。青苹两只手都掰不开,顿时满脸涨红,呼吸困难起来。   好在冯氏很快便松开了手,冷冷道:“有些话我只说一遍,所以你最好都给我记住了!”   青苹摸着咽喉处,不停地咳嗽,心里升起一阵不祥,感觉眼前这个老妇并没有那么简单。   冯氏缓缓说道:“我们家就两口人,我和我儿子,也就是你的丈夫。家里是不富裕,可是我们既然愿意花钱买媳妇,那媳妇肯定比钱重要。让你去报官,一来我家就没媳妇了,也就不能传宗接代了。二来这个村我们也就待不下去了。”   青苹忍不住道:“可他们是凶手!……”   “啪”的一声,她脸上挨了冯氏一巴掌。   “没有规矩!婆婆说话,媳妇能插嘴吗?”   青苹脸上火辣辣的,她再次审视冯氏,眼神逐渐变得清冷。   “我不管你之前如何,父母是如何死的。到了这里,你就得做好自己的本分,做好牛家的媳妇。你必须忘记你的父母,忘记你的过去。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得认命!记住了没有?”   青苹忽然笑了:“我向来只会搏命,不会认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冯氏愣了一下,她本以为青苹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只要恐吓她一下,再立好规矩,就能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谁知她不哭也不闹,先是和自己讲理,然后又和自己讲利,思路清晰,态度平和。被自己拒绝后,也能迅速冷静下来,这简直不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村姑该有的表现。   看着她青春洋溢的脸庞和(整改),冯氏的心中突然一痛。谁不曾年轻过呢?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看着青苹道:“你年轻漂亮,人又聪明,大概会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你。即便被人拐卖至此,也还是相信自己可以摆脱困境,是也不是。”   青苹不答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普通人说不出你这番话。”   冯氏恍惚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的婆婆,是教你学会如何认命的人!”   说完她从背后抽出一条皮鞭来,对准青苹的(整改)狠狠抽了过去。   青苹被铁链子拉扯住,无法躲闪,只能咬着牙苦苦承受鞭打。   那冯氏力气不小,而且每一鞭都对准了(整改)。很快青苹便因疼痛和体力消耗被雨点一样的鞭子抽趴在了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忽然头皮一痛,原来是冯氏揪住了她的头发。   老妇的眼神放射出疯狂的光芒,嘶声说道:“你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命?!出生于诗书礼仪之家?再嫁入权势富贵之门?一辈子无忧无虑?你别做梦了!你的命就在这里!给我的儿子生儿子!然后把我的孙子带大,再给他娶媳妇!你的命就是给老牛家传宗接代,一辈子待在这个山沟沟里,直到你死!”   青苹喘息着扭过头,看着她发红的眼睛道:“你究竟遇到过什么事?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青苹(整改)然而冯氏看着她的眼里竟满是刺痛,嫉妒,不甘和绝望。   她伸出双手(整改)这样才能抵消她自己心里那埋藏已久的过往被人重新揭开时的那种痛苦。   青苹虽然坚强,但是无法对抗女人身体天然的孱弱。剧痛使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最终昏死了过去。   冯氏端着碗筷走出了地窖,因为情绪波动,她苍老的脸上有些发红。   “你究竟遇到过什么事?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尘封已久,如今再次被人提出,让她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她原不是牛家村的人,出生于一个读书世家。祖上有好几个都中过举人,父亲因身体原因考了几次没中后,一边调养身体,一边从小培养她的哥哥。她在耳濡目染下,也是颇读诗书,着实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千金小姐。听母亲说,京城工部刘侍郎已经为自己的二子向他们家提了亲,父母也已允了,只等来年春四月,便来冯家迎娶。   如此亲事,她自是满心欢喜,只等佳期一至,她便可嫁入侍郎府,成为二少奶奶。   也许是命运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在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上,她带着个丫鬟出门看灯,却被被几个拐子迷晕带走。丫鬟不知被卖去了哪里。她却是被买到了牛家村,被迫跟一个粗鲁的庄稼汉成婚。初期她是又哭又闹,还尝试过逃跑。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最后一次她的丈夫下了狠手,将她的腿骨打断,导致她瘸了三十多年。   后来她生了牛田富。女人一有了孩子,心态也就变了。况且她也是无法逃脱,便只有认命了。牛田富十岁时,家里对她的看管已经松了很多。她便趁机逃回了老家。她本以为亲人想见会是抱头痛哭,互诉衷肠。谁知那时她的父母已然病故。哥哥果然中举,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员。   她求见自己哥哥,却被门子轰了出来。说大人的妹妹早就病故了,哪里来的野女人冒充官眷?无论她如何哭喊都没有用,最后还被衙门关了起来。   她在牢里也是想明白了,冯家是要名声的,一个被拐卖糟蹋了十年,已经又老又瘸的妹妹,哪有一个因病亡故的妹妹体面呢?   换句话说,她对冯家,已经没有用了。   她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回了牛家村,那里起码还有一个儿子。   她又被打的很惨,几天都下不了床,也不给吃饭。她安静地躺在那里,看着房梁发呆,冯家的欢声笑语和牛家的辛苦操劳在脑海里交替出现。最终那个冯家小姐被牛家婆娘彻底杀死,消失在了她混乱不堪的记忆中。花儿艳丽,然而花期却短暂。花儿枯萎了,败落了,便会被人肆意践踏,辗转成泥。   “凭什么?凭什么我都认命了!你却不肯?”   她发泄般嘶吼道,疯狂的情绪总算得到了一丝舒缓。   这个小丫头,必须得严加管教。晚上便让田富和她圆房,争取早日怀上。   牛家婆娘恢复了冷酷,开始为自己儿子盘算起来。   一切周而复始,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人生,有的只是把别人的活法,套过去再过一遍罢了。 第17章 恶毒妇人   牛田富骂骂咧咧地从地窖里走出来,脸上还淌着血。冯氏见状,便端了盆水过来替儿子擦拭。她边擦边问:“那个臭丫头不肯个你洞房?”   牛田富道:“哪能由得了她?一开始俺怕又将她打死了,没敢下重手。结果被她抓破了脸。后来俺给了她几拳,把她给打瘫了,才成了事。”   冯氏道:“一会我下去把这臭丫头给绑起来,这样她就伤不了你了。另外之后你记得别打她要害,上个媳妇被你打了脑袋,结果第二天就死了。娘教你,以后打她的手脚,便是打折了也不打紧。”   牛田富道:“还是娘说的在理,俺记住了。”   冯氏替儿子处理好了伤口,便拿着绳子下了地窖。   青苹浑身无力,正趴在地上咳血。牛田富比黄有德,黄新更强壮。她只能改变策略,上来就攻击他的头部,可惜只抓破了他的脸。   然后牛田富给了她小腹几拳,她便瘫软在地,之后随他摆弄,再无力反抗。   牛田富憋了很多年,在青苹身上发泄良久,又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青紫和(整改)。她半途中便疼晕了过去,此刻醒来,(整改),双腿(整改)。胸腹间也无比疼痛,这才吐了两口血。   她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看冯氏,目光冰冷,一言不发。   冯氏走过来,轻松将她双手反剪至身后,用绳子绑起。   青苹知道自己已无力反抗,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看她。   冯氏绑完后,一把抓住青苹的头发,正正反反给了她十几个耳光,打得她俏脸红肿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夫为妻纲!你殴打丈夫,简直大逆不道。”   青苹又吐了口血沫子,冷冷道:“你儿子不过是一个(整改)犯罢了。还夫为妻纲,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冯氏大怒,一脚将她踹翻,然后狠狠地踩她的(整改)。青苹死死咬着牙,疼得脸都变形了,可就是一声不吭。   冯氏指着她道:“知道你心高气傲,瞧不上我儿子。可如今他就是你的丈夫,我就是你的婆婆。你下次再敢忤逆我们,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青苹喘着气,冷笑道:“儿子被打了,老娘替他出头。怎么你儿子是小孩子吗?真没出息!”   冯氏气极,上去又去踢踹她的(整改),将青苹踢得满地打滚,直到她双眼紧闭,昏死过去为止。   结果第二天,牛田富又一脸血地跑了上来。冯氏惊讶道:“她不是被捆上了吗?怎么又伤了你?”   牛田富气恼道:“这女人居然咬俺!不过最后还是被俺打晕了。”   冯氏再一次走进地窖,看到青苹平躺在地上,半边脸庞肿了起来,那是被牛田富给打的。   她将青苹头发薅起,怒目而视,狠狠道:“臭丫头,你是不想活了吗?”   青苹虚弱不堪,艰难开口道:“是…啊…有种就…快些杀了我…”   冯氏与她对视了半天,才放开她道:“你的反抗毫无意义。我会将你的嘴堵上,而且田富(整改)时,我会在边上监视,你这个坏女人别想再伤害我的儿子!”   青苹惨笑道:“我是坏女人…他是乖儿子…你是好娘亲…我说老太婆,下雨天可别出门,我怕你被雷劈死!”   冯氏压制住情绪,淡淡道:“田富会天天来(整改),直到你怀孕为止。我劝你省点力气。吃亏的反正不是我们娘俩。”   说到怀孕二字,青苹的心防终于被破去,她嘶声大吼道:“你们两个魔鬼!畜牲!你们会有报应的!”   冯氏轻蔑地一笑,拿出一条毛巾将青苹的嘴绑上,这样她就无法再咬人了。   石板再次合上,青苹再也无法保持坚强,痛哭失声起来。   就算她是诸葛平,如今也只有十六七岁。这样的青春年华,让她每天被(整改),直到怀孕!   如果女人被(整改)有十分痛苦,对于原本是男人的青苹而言,就是二十分!更何况还要怀孕。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可无论她如何害怕,这件事终将会发生。   哭泣声渐渐平息,青苹的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凄然,眼里充斥着绝望和无助,这就是一个女人逐渐认命时的表情。   第三日,当牛田富再次(整改)青苹时,冯氏在一旁紧紧地盯着。青苹双手被绑,口中堵着毛巾,再也无法如之前那样反抗,只能默默地承受牛田富的(整改)。   不知为何,冯氏对青苹总是有很强烈的敌意。虽然今日的青苹并未做激烈地反抗,她仍然看她诸多不爽。(整改)   “你怎么做人媳妇的?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知道怎么服侍你的丈夫吗?(整改)”   青苹满脸通红,羞愤地说不出话来。然而冯氏的鞭子(整改)   他心满意足地(整改),冯氏此时走过来,将青苹的双腿高高举起。   青苹在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惊恐地挣扎起来。胡乱踢出一脚,正中冯氏肩头,将她跌跌撞撞得踢出五六步远。(整改)   冯氏的脸都气白了:“你这个(整改),竟敢把丈夫的(整改)给浪费掉!看我不教训你!”   她拎着皮鞭冲上去,对着青苹(整改)青苹痛苦地在地上打滚,身上一下子又多了几十条青紫色的鞭痕。   倒是牛田富有些心疼了,上前拦住冯氏道:“娘,算了,也没流出来多少。可别把人给打死了。”   冯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突然间她明白自己为什么看青苹不顺眼了。这个女人实在是生得太勾男人了,自己的儿子才(整改),就已经会为她求情了。这么多年来,儿子牛田富是冯氏唯一的精神寄托,她简直不敢想象,儿子被别的女人,尤其是像青苹这么美的女人夺走是一场多么大的灾难。   她只是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但她绝不希望找到一个影响她家庭地位的(整改)。   冯氏略想了想,她没有在儿子面前表现得太过坚持,只是说:“田富,像她这样的女人,若是再外头遇到,她会看得上你么?”   牛田富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会。”   “今日就饶了她。不过田富你要记住,只有让她怀了你的孩子,她才会真正死心塌地地做你的媳妇。到那时候你要心疼她,。也不算晚。”   牛田富看了看青苹微微起伏的(整改),不以为意道:“知道了,娘。俺天天(整改),终有一天她会怀上俺的孩子的。”   出于对青苹的嫉妒,冯氏故意减半给她的饭食供应,让她日渐饥饿和虚弱。然后会在牛田富出去种地时,进入地窖去折磨青苹。   此时的青苹已经不再与她针锋相对,(整改)冯氏冷笑道:“还以为你有多硬气,原来这么快就认命了?”   青苹的眼神有些空洞,半晌才道:“我不该认命么?”   冯氏哼了一声道:“你要么一开始就认,要么就一直坚持不认,这样我还会佩服你。可你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被我儿子(整改),真是一个(整改)”   (整改)   青苹被她骂得满面通红,但冯氏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一来冯氏是为了彻底让青苹屈服,二来是出于嫉妒,觉得儿子被这个女人抢走了。最后她也要在家中压制儿媳妇一头,让她畏惧自己的权威。   (整改)   青苹疼得不停地颤抖,身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纵是不习惯求饶的她,也实在忍不住嘶声道:“你为何如此恨我?为何要这般折磨我?” 第18章 受尽折磨   为什么恨她?冯氏也曾问过自己。也许她恨的并不是青苹。她恨的是曾经的自己。   被拐到这里后,她为什么不一开始便认命,这样她会少吃很多苦头,腿也就不会瘸了。可既然她反抗了很久,又为什么不一死了之,这样也不用大半辈子穷困潦倒。她又为什么要逃回家乡?看到自己哥哥冷血无情的另一面?本来她还可以骗自己说,家人是很爱她的,家人一直都在牵挂着她……   最后,回到一切的源头,她为什么要在出嫁前去逛灯会?只要她乖乖待在家里,如今她就是侍郎家的二少奶奶,每天锦衣玉食,有无数佣人伺候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那一晚之后,一切都被毁了。   所以她后悔,她矛盾,她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又觉得自己没有一件事做对的。青苹的出现更加放大了她内心的分裂。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更不希望别的女人能够做到。可当青苹放弃时,她又会觉得失望和生气。她知道自己是对当初没有一死了的自己失望和生气,可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容易的事,她也早已失去了求死的勇气。   如今她唯有将内心的愤怒全都发泄到青苹身上。她吃过的苦,她得儿媳妇也要经受一遍,甚至更多。她没有得到过丈夫的一丝疼爱,那么青苹也不能。田富不可以对这个女人产生感情。她又希望青苹能服侍好她的儿子,在床上(整改)然后为田富多生几个儿子。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早年流产了几个,连田富都是难产,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可一想到青苹(整改),她又会被嫉妒不甘吞噬折磨……   她大叫一声,然后颓然坐在地上。对面的青苹早已昏厥过去,(整改)对于她而言,清醒的时候是最难熬的,反而昏过去也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了。   冯氏再次将青苹的双腿高高抬起,这次青苹没有挣扎,甚至俏脸上没有任何波动,只剩下木然。   两个多月过去了,除了少数几天外,她晚上被牛田富(整改),白天被冯氏折磨。她不知道这样地狱一般的生活,何时才会结束。然而她已无力去思考,一来,她每天吃得太少,饥饿使她的神志变得有些不清醒。二来,冯氏似乎品尝到了发泄的乐趣,每天变着花样的折磨她。使青苹事实上沦为了(整改)。肉体的痛苦如果无法解脱,人就会倾向于精神的麻木。对于她而言,时间已经变得失去了意义,每天除了在饥饿中昏昏欲睡,就只会发生两件事情,被一个老女人折磨,被一个粗壮的男人(整改)。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叫什么。这样长期痛不欲生的生活,会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的精神出现问题。如今的青苹看上去就有些奇怪,她大部分时间里表情木然,只是偶尔会露出诡异的笑容,还会喃喃自语,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冯氏和牛田富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虽然这对他们而言根本不算问题。女人只要能生孩子,傻一点反而更容易看管。另一个问题是冯氏察觉到的,她发现她在青苹身上留下的伤痕,似乎都能长好,而且不会留下疤痕。她一开始以为青苹年轻,所以恢复力强。后来有一次她用烛火(整改)伤口很大,形状也很难看。牛田富晚上发现了,便问她。她只道:“这死丫头骂人,为娘教训她呢。”牛田富有些不高兴,他最喜欢的,就是青萍(整改),结果被老娘烧坏了,已经影响到观感了。他咕哝了几句,让老娘下手轻点,别把青苹弄破相了,毕竟因为她漂亮,才值十五两银子的。   她虽然对儿子的态度不满,但之后几天也就没再动用这么严酷的手段。谁知这么严重的烧伤之后竟然神奇地恢复了过来,最后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皮肤似乎也更好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后来青苹变得逐渐痴傻,冯氏通过虐待她已经得不到初期的快乐,也就走走过场了。   这天她在给青苹送饭时,发现她完全吃不下。这是非常奇怪的,每天青苹都很会很饿,饭食又少,几乎是狼吞虎咽。但今天她木木的,看着饭也不动弹。   冯氏冷笑道:“看来你成仙了嘛。都不用吃饭了,倒省了我们家一笔开销。”   青苹仍傻傻地坐在地上,对她的冷嘲热讽完全没有反应。   冯氏低声骂道:“这(整改)都傻乎乎了,居然还那么漂亮。真是天生的狐狸精!”   她骂骂咧咧地收拾碗筷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一阵干呕声。她身子一震,声音是青苹发出的。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自然是呕不出什么,只吐出一摊淡黄色的水来。   冯氏惊喜地扑过去,抓住她的肩膀道:“你再吐一口,再吐一口。”   她不懂医,无法判断青苹是生病还是……   青苹木然地看着她,没有半点反应。冯氏失望地站起身,一脚将青苹踹翻,骂道:“你这只不会下蛋的鸡!白让我高兴一场。”   她气呼呼地离开,就在快走出地窖时,身后再次传来青苹的呕吐声。   冯氏上去后,开始翻看日历,上面记录着青苹来月事的时间,上一次是两个月前。也就是说,这个儿媳妇月事已经推迟了一个月了。她还是不放心,让牛田富先别(整改)青苹,又这样等上了几天,月事还是没来,而青苹呕吐的情况却日益严重,而且由于营养不良,她瘦了很多,肋骨都清晰可见,眼神黯淡,没有一丝光明。   如今秋收已过,进入冬季,天气是越来越寒冷了。地窖里更是阴冷潮湿,而青苹依旧(整改),草堆无法保暖,天天瑟瑟发抖。   青苹时常会陷入傻笑,虽然浑身颤抖,却从来也不会说冷。冯氏一摸她的额头,竟是滚烫。她已经发烧了。   地窖里的日子有多难熬,冯氏是知道的。当年她也在地窖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往事不堪回首。她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自己在地窖里生病,最后不幸流掉的。   如今看青苹的模样,竟比自己当年病得更重。弄得不好,便是一尸两命的结局。但是不让她待在地窖,冯氏又怕她逃走,不由陷入两难。便先给她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找了一条破被子出来给她盖上。然而这无疑是杯水车薪。过了两日,青苹竟陷入了昏迷,脸上已是瘦得颧骨突出,皮肤呈现灰败的气色。一个绝色美女,如今已是气息奄奄。   这下牛田富不干了,他已死过一个媳妇,现如今他对青苹特别中意。娘亲平日里对青苹严加管教,他并非不知,但考虑到娘亲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便索性装个糊涂。如今秋收已过,他没什么活干,也是整日待在家里。青苹怀孕后,他虽然不能再和她(整改),可心里还是想抱着美丽的媳妇唠唠嗑什么的。   可是青苹傻了,病了,娘亲还是防着她死死的人不让她上来暖和暖和,还将她关在冰冷的地窖里。他心里非常不满。买来的媳妇可以打,可以骂,但不可以死。他三十多岁了,再死一个媳妇,便没有能力攒钱买下一个了。就算他有钱,也绝对买不到像青苹这般既漂亮身材又好的女子。   就在青苹陷入昏迷之后,他和冯氏吵了一架,意思是青苹已怀了他的孩子,人也已经痴傻,不可能再逃跑。如果继续待在地窖里,到时候真的是人财两失了。   冯氏心里也是矛盾,吵起架来便不占气势。左思右想,还是将青苹移出了地窖。她怕儿子忍不住再(整改)青苹,前三个月胎位不稳,(整改)同样会导致流产。便让青苹陪自己睡,也是方便照顾。   搬上来之后没两天,青苹终于退烧了。虽然待遇好了很多,她仍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也不认得人。冯氏盘算良久,终究没有再将她关回地窖里。 第19章 恰如少年   青苹消瘦的身子逐渐丰腴起来,看得牛田富满眼放光,恨不得随时(整改),当然冯氏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方才作罢。不过他既闲在家里,也就每日陪着美人儿说说话,偶尔趁冯氏不注意还会带她出门散散步。遇到别的村民,看到他有这么天仙化人的老婆,一个个都把青苹夸上天了,让牛田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纵然是冯氏后来狠狠骂了他,让他不要瞎出这个风头,他还是会忍不住带青苹出去。每次别人恭维牛田富时,青苹便恬静地站在一旁微笑,似乎也没那么傻了。   天气越发的寒冷,这一天竟下起了冬雨。窗外一阵冬雷,电光闪过,照亮了屋子里一个苗条的身影,正是青苹。   她脸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代替的是冷酷的面容和仇恨的眼神。   同样是农户,李大叔李大娘是那么的善良温暖,而冯氏和牛田富却是那样丑陋恶毒。一想到他们这三个月来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青苹便浑身颤抖。她装疯卖傻了两个月,为的,就是今天。   他们认为他她怀了孕,人也神志不清,于是对她的看管便松懈了。为了让胎儿更好的生长,饭菜的营养也跟上了。青苹如今的身体状况,已是极大的好转,好到她能够无声无息地起床,来到厨房,很是熟练地拿出一把杀猪刀。   牛家的环境已经被她摸透了,今日阴雨,天气寒冷,所以冯氏和牛田富很早便睡了。青苹执着刀走进牛田富的屋子,这个(整改)她无数次的恶人正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青苹仿佛又变成了诸葛平,她找到了牛田富心脏的位置,用手捂住他的大嘴,猛然一刀下去。   杀猪刀很锋利,牛田富曾用它杀了不少大肥猪。然而此刻,他身子突然一震,眼睛蓦然睁开,满是惊恐和不信地看着床边这个美丽的女人,她长发飘散,眉目如画,宛若天上的仙子。如今却化作了复仇的修罗,冷冽而残酷。   这样杀死牛田富实在是太便宜他了。可是青苹只能一击致命。这个男人高大强壮,一旦进入相持,她只会被他轻易地制服,然后再次落入地狱。   当窗外第二道雷落下,冯氏突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被紧紧地绑了起来,嘴也被堵上了。而她那个傻乎乎的儿媳妇,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杀猪刀,目光清冷,神情淡然。   冯氏挣扎起来,奈何无法挣脱束缚。   青苹看着她道:“你这恶毒的妇人,这三个月来,你对我做了什么,可还记得么?”   冯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她之前将青苹折磨得有多惨,如何不记得?现在她被青苹制住,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惶恐之下,她不由地看向儿子的房间,希望牛田富可以过来救她。   青苹冷冷道:“你在找你的宝贝儿子么?我劝你好好想想,我会放过他吗?”说完晃了晃手中血淋淋的杀猪刀。   冯氏一辈子的指望都在牛田富身上,此刻听青苹说自己儿子已经被她杀了,犹如五雷轰顶,随即歇斯底里地疯狂挣扎起来,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声音。   青苹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刀锋冰冷,眼神更冷。冯氏逐渐冷静下来,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青苹,仇恨和恐惧交杂在了一起,复杂难言。   青苹一字一顿道:“你的儿子就是一个畜牲!他(整改)了我多少次?每次我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还有你!”   她用刀一指冯氏:“你若只是打我,我也不会那么恨你。可你做了什么?每天过来用各种方法**我!我身上所有女性的器官,没有一个不被你摧残折磨的!每天我都过得生不如死!你也是女人,可你的内心究竟有多阴暗,才会对另一个女性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电光第三次照亮了她清丽的面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充满了凌然正气。冯氏终于不敌她的眼神,低下头去。   她的确是因为嫉妒青苹,嫉妒她的年轻美貌,嫉妒她身处绝境时也能奔保持淡然,嫉妒她轻易便能夺走自己儿子的心,更是嫉妒她慷慨凌激昂的一身正气,自始自终,她从未向邪恶低过头。   而自己,很早就放弃了反抗,屈从于暴力,并且成为了帮凶。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却固执地帮助自己的儿子再去卖媳妇,还害死了之前的那个买来的女人。   青苹放下刀,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淡淡道:“从前我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我尝试去理解你,去原谅你。然而后来,我终于看明白了,无论你遭受过怎样的痛苦,你都不应该把它们发泄在另一个无辜女人的身上。无论什么理由,你都不可以!你没有这样的权力!也许你是个可怜人,可是可怜人也有可恨之处!”   冯氏面若死灰,冷汗涔涔。她的儿子死了,将来已没了指望。青苹又将她罪恶而龌龊的心思全都扯出来,暴露在了她的面前。她若真是个蛮横的农妇,自然不会有任何触动。但她,毕竟曾是冯家小姐,曾是饱读圣贤书的聪慧女子。面对正义的审判,她无从辩驳。她从冯家小姐变成了牛家婆娘,视买卖折磨女人为理所当然,为了给儿子传宗接代坏事做尽。一直以来她只是在逃避,逃避自己内心的控诉,直到青苹出现,让她避无可避。   “我不会杀你。”说完青苹扔掉了杀猪刀。   冯氏惊讶地抬头看向青苹,她本是自忖必死的,怎知青苹竟会放过她?   青苹站了起来,身形挺拔,曲线优美,娇小的俏脸,更是清丽绝伦。虽然冯氏也是女子,都不免看呆了。   但她也发现青苹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青苹似乎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正义感,这让她的眉眼之间,竟有着别的女子不曾有的英气勃勃,满腔热血,恰如少年。   若她是男子,该会迷倒多少痴心少女呢?   “你的确该死,但我不杀你,因为你是女人。”   青苹离开后,冯氏发呆了很久。虽然她最后的那句话显得有些怪异,但是由她那清脆的女声说出来,竟是说不出的潇洒豪迈。   青苹穿着蓑衣蹲伏在暗处。村里的大致地形,她之前和牛田富出来时都观察过了,出村的路她自然认识。   之所以选择下雨天,是因为即便是晚上,村里为了防止女人逃跑,也是会安排人值守的。但是冬雨冷冽,会让值守之人不想动弹,同时视线也会受到阻隔。这样便会方便青苹逃走。   她虽武功全失,但洞察力仍在。觑准时机,趁两个值守转身之际,快速跑出,离开了牛家村。   黑暗中她不辩方向,雨天也不会有星辰给她指明方向,但凡事有利有弊,如果是月明之夜,她便无法避开值守的视线。   她的目的便是先远离牛家村,等天亮了再做打算。   她跑出去没多远后,雨忽然停了。她秀美微蹙,下雨虽然寒冷,但方便她隐匿身形,如今雨一停,恐怕牛家村的人很快便会追上来。   她没有杀冯氏,因为她觉得自己是男人。男人杀女人,对她而言是恃强凌弱的行为。她是不屑去做的。   因此冯氏肯定会挣脱后呼救,然后她便会面临牛家村村民的追捕。   她并不后悔没有杀冯氏,那是她的原则。她只是遗憾这雨停得太快了。   牛家村通往外界的路只有一条,而且崎岖难行。雨虽然停了,但是山路泥泞不堪,让她无法走的很快。体力也在不断地消耗中。   牛家村亮起了火光,一群人手执着火把追了出来。她毕竟是弱女子,虽然先走了一段时间,但怎跑的过这群经常走山路的村民?随着时间但推移,双方的距离在不断地接近中。   青苹体力在急剧下降,前方的山路却似乎永无止境。她心里清楚,如果再这样走下去,被他们抓回去是迟早的事。她并没有因此惊慌失措,或者痛哭流涕。而是苦苦思索着对策。   她突然改变了方向,从一条山间小路穿了出去。与其走大路被他们追上,不如走小路让他的们追踪更加困难。   她在密林中穿行,已是又冷又饿,而且累得双腿都失去知觉了。但她不能停下。因为牛家村的人发现她不在大路上之后,先是封路,然后放狗。   村里养的狗,鼻子最灵。给它们闻了青萍用过的东西,然后放出去,一条条气势汹汹的,顺着气味就找了过去。   通往外面的路只有一条,这些年来,很多想要逃跑的女人都被他们用这种方法抓回,然后被打断手脚,受尽折磨。   所以当青苹听见狗吠声时,本来靠着树正在休息的她立刻跳起来就跑。   她没有时间去想如果被抓回去会遭受什么。她只是不认命。   天亮时分,她终于被他们追上。由于不认识路,她再次跑错了路,来到了悬崖边。   冯氏从人群后跑了出来,指着青苹骂道:“你这个(整改),是你杀了我儿子。我非把你抓回去,扒皮抽筋,再一刀一刀剐了你!替田富报仇!”   青苹一边喘息着,一边慢慢后退,直到悬崖边。   冯氏脸色一变,慌忙道:“媳妇,你别想不开,跟我回去吧,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跳下去!”   她的儿子已经死了,现在唯一的骨血在青苹的肚子里。她带人来抓青苹,就是为了让她生下牛田富的后代。如果是个儿子,那就又能传宗接代了,至于生完孩子的青苹,虽然不一定被扒皮抽筋,但是村规族法摆在那里,一定没有好下场就是了。   所以当冯氏看到青苹准备跳崖时,赶紧改口,求她不要跳。青苹的死活她踩不会管,儿子的血脉一定要留下来。   青苹笑了笑,冯氏的那些小心思,怎么可能瞒过她?   看着正准备围上来抓她的村民,她毅然转身,纵身跳下。   冯氏大叫一声,然后瘫软在地。如今他她可真的是孤家寡人了。当初牛田富的爹将她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令人觉得讽刺的是,牛家的人都死绝了,可她却偏偏还活着。这也许是老天对她最后惩罚吧。   她突然想起在那个冰冷的地窖里,她和青苹第一次谈话时,那个美丽得让人目眩的女人淡定从容对她说出的那一句话:“我向来只会搏命,不会认命。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牛家村的人一看青苹跳崖自杀了,也就一个个转身回去了,只剩下冯氏一个人坐在地上,呆若木鸡。   只有悬崖下的滚滚江水,永远都在不知疲倦地奔流着,像是要带走这人世间的一切荣辱,美丑,成败和悲欢。   然而命运的大幕,才刚刚拉开而已。(第一卷完) 第20章 风云江水   山南水北,是为阳地,乃建都首选。自古有一江,由西向东,奔流入海。途经星耀城南,其名:风云。何谓风云,水势湍急,流过之处,风起云涌,蔚为壮观。   在星耀城南,风云环城曲拐,有拱卫之势,风水有云:此为游龙戏珠。因而此处水势稍缓。   今日阳光明媚,在水草丰茂的浅滩上,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正在嬉戏。爱玩爱闹是男孩的天性,他们追逐打闹,欢声笑语沿着江面传出很远。   一个高瘦的男孩一直坐在原地,他将滩边的小石子一个一个地丢进水里,突然道:“大叔说他什么时候来?”   其中一个圆脸的男孩道:“大叔说他有点事,不过很快便能赶过来。”   高瘦男孩沉默片刻道:“大叔没必要为了我……”   另一个白净些的男孩道:“之前我们的生辰,大叔也为我们庆贺的。他说每个人的生辰都应该被记住。因为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高瘦男孩眼眶有些发红,但他不想在伙伴们面前流泪,便扭过头去。   下一刻,他的目光被吸引,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上游漂了过来。   他突然跳了起来,大喊道:“你们快看!水里有个人!”   那是个女人,顺着江水漂了过来。因为风云江在此拐弯,她被搁浅,留在了江边。   几个孩子冲过去看,她头发散乱,看不清相貌,身上破破烂烂的,也不知是死是活。   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跛脚中年男子从星耀城方向走了过来,还背着一个麻袋。他走近些便朝他们喊道:“孩子们!看我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随即他也发现了水中的女子,立刻扔下了麻袋跑了过去。   冬日的江水奇冷无比,他却一下跳入水中,抓住那女子,奋力往岸上托去。孩子们也纷纷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地将女子搬了上来。   中年男子爬上岸,用手去探她的鼻息。孩子们围成一圈,纷纷问道:“大叔,她是死了吗?”   半晌,这个大叔才露出喜色:“还有气息。就是她已经冻僵了,小峰,阿梁,你们几个先把衣服脱下来给她换上。每人脱一件,可别着凉了!都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他自己也开始解女子的衣服。虽然这样做不妥当,但是救人要紧。耽搁了时间,这人就没了。   可当他剥下她的衣服,却不由得一怔,这女子身材出奇的好,(整改)他忍不住拨开女子的头发,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俏脸来。   大叔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可随即便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拿起孩子们的衣服给她穿上。他点名的几个孩子都是高个子,这样衣服便不会太不合身。   一个孩子问道:“大叔你干嘛要打自己,”   大叔有点脸红,胡诌道:“啊,那个,有蚊子。”   大冬天的,哪有什么蚊子?   他给女子换好干衣服,自己还是湿漉漉的,冷得他浑身发抖,直打喷嚏。   便又有孩子脱衣服准备给他,大叔连忙阻止道:“你们的衣服我穿不上,快别脱了,小心着凉。”   然后对那个高瘦男孩道:“小峰,我们回去再给你庆生好不好?”   小峰知道大叔是为了救人,哪里会反对。他今年十三岁,已有了男女意识。此时女子脸上已无长发遮掩,他只看了一眼,心脏便急跳不已,脸上也有些发红。   他只是没注意到,其实另外几个孩子也有他这样的表现。   少年情怀总是诗,他们刚进入懵懂时节,这个美丽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成为了他们永远难以忘怀的初恋。   他们其实是一群叫花子,大叔姓郝,确实也是一个好人。他自己也是个流浪汉,在路边捡了很多要饭的孩子,然后照顾他们。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可他就是这么做了。而今天他又从水中救了这个女子。   城门守卫平日里的盘查并不严格。尤其是看到这群叫花子,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臭气。那哪个门卫也不愿意上去,只远远喊上两句:“你们这些臭要饭的,赶紧进去,没事别乱跑!”   郝大叔和左峰一左一右扶着那个女子,别的孩子将他们围在中间,一拥而入,便进了星耀城。   他们寄住在城南的一间破庙里。郝大叔用破被褥将那女子裹紧,又生上火,替她取暖。收拾停当了,自己才脱掉湿衣服,架在火上烘干。   十多个孩子围在一起,那个圆脸的孩子问:“大叔,她会好吗?”   郝大叔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小楠,我们尽力而为。能不能好,就看这位姐姐自己了。”   青苹从昏迷中醒来,她其实没怎么溺水,因为从悬崖跃下后不久她就已经昏迷了。但是她大病初愈就又落入冰冷的江水中,泡了许久,寒气侵入五脏六腑。换作别人,早就一命呜呼了。可不知为何,青苹居然活过来了。   只不过她此时头痛欲裂,喉咙里像火烧一样难受,不由嘶声道:“水……我想喝水……”   热水倒是烧着,郝大叔给她倒了一碗,喂她喝了下去。青苹冻僵的身体稍微恢复了点知觉,意识也重新回到脑海里。   她从悬崖再次跃下,已抱着宁死不受辱的决心。同时,也是对自己柔弱的女性躯体表示出了极度的失望。如果不能保护这具身体,倒不如一死了之。   谁知即便如此,她仍然活了下来。看来这具身体的求生欲还是很强嘛。她自嘲地笑笑。精神一阵疲倦,随即再次昏迷过去。   郝大叔从麻袋里取出了一些饭菜,这是城里有家大户办喜事,他特意过去说了些吉祥话,人家赏给他的。   今天是左峰的生辰,他的父母原来都是漕帮的人,经常在风云江上忙乎生计。然而在一次出运途中遇上了水匪,他父母不幸被杀。左峰在舅舅家受尽了歧视和虐待,不堪忍受的他逃了出来,一路流浪,来到了星耀城。若不是遇上了郝大叔,他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他犹记得小时候和父母在船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经常一个人跑到江边,看着江水,期待着能看到和小时候记忆中类似的船只。郝大叔知道他的心结,便让孩子们去江边给他庆生。   喜宴上的剩菜剩饭,对于这群小乞丐而言,已是平时吃不到的极好东西了。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每个孩子都能分到。   左峰分到的是最多的,有一个完整的鸡腿。他小心翼翼地把鸡腿用油纸包好,却没有舍得吃。   一边跟他关系最铁的曾元笑道:“怎么了寿星公,打算留着当宵夜啊?”   左峰看了看仍在昏睡的青苹道:“那位姐姐,还没吃呢。”   曾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叔已经为她留了一份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见。哦,我算看出来了,是你喜欢她,对不对?”   左峰顿时满面通红,强辩道:“休要胡说!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事,又是如何落的水。”   曾元道:“那你等她醒了,自己问她不就好了。”   左峰摇头道:“万一是极悲惨的事,让她说出来,岂不是又伤害她一次?”   曾元摇头道:“瞧瞧,你连她名字都还不知道,居然已如此维护她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姐姐生得真是美丽,整个星耀城,我就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也难怪你喜欢她。”   左峰的脸更红了,嘟囔道:“你说她美,那你也喜欢她。”   曾元愣了愣,道:“是啊,美丽的姑娘谁不喜欢呢?我的确也喜欢她。”   左峰急忙道:“不准你喜欢她。”   曾元戏谑地看着他道:“凭什么呀?”   左峰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道:“反正,就是不准你喜欢她。”   曾元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明白了,都说情爱是自私的。你小子也不例外啊。”   左峰说不过他,只好转过头去看青苹。   她躺在被褥里,那样恬静,那样安宁。脸上仿佛笼罩着光。只是下一刻,她的秀眉微微蹙起,好像是看到了很不好的事情,表情也有些委屈,令人看了便觉心疼,忍不住地想要保护她。 第21章 一群孤儿   左峰看得入了神,曾元拍了拍他肩膀道:“小峰,你要想清楚。我们只是要饭的,今天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吃饱。她这样的美女,可能跟你好么?是,她如今是落难了,可她长得这么美,怎么可能跟着我们长期要饭?你别瞪我,我不是说她不好。我是怕你用情太深,到时候受不了。”   左峰看着青苹道:“我没想那么远。我只想看着她。就只是看着她,也很幸福。”   曾元摇摇头道:“随你去吧。该你受着的,躲也躲不掉。”   青苹再次醒来时,已是晚上。被子虽然破,但是裹得很紧,加上身边也生了火,所以她体内的寒气祛除了大半。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背对着他,正在啃一只看上去完全没有肉了的鸡爪。   青苹对他道:“你好。请问……是你救了我吗?”   那男人转过身,他大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本来长的不算难看,但是脸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当初砍的很深,以至于破坏了他五官的整体结构,显得狰狞而丑陋。   而且他不仅是丑陋,还非常脏,头发乱糟糟的,有的地方还结块了。   他对着青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姑娘,你醒啦?我们在风云江边看到你,就把你捞上来了。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热水?”   青苹先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男式的,而且很破烂。她略想了一下,点头道:“的确有点渴了,那就麻烦大叔了。”   一开始她对这个丑陋的男人心怀警惕,但是看到自己身上衣服被换掉了,却没有被侵犯的痕迹,便知这个男人并不曾占过她的便宜。   这个丑男人便是郝大叔,他又为青苹倒了碗水。青苹喝了水,精神稍微好了些,感激道:“谢谢你救了我。请问贵姓?”   郝大叔见青苹这么美丽的女子,见到自己却没有露出惊恐和嫌弃的表情,仍然表现得平易近人,心里更是对她又高看了几分。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   “那个,我姓郝。姑娘,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是我替你换了干衣服。当时因为救人要紧,没考虑太多。”   青苹仍是男子心理,知道郝大叔并不是想(整改)自己,相反他是为了救自己,所以心中并无芥蒂,只是俏脸微红道:“事急从权,郝大叔不必介意。”   郝大叔见她没有责怪自己,也没有哭哭啼啼,反而坦荡磊落地安慰自己,不由暗暗称奇。这样的女子,真是世间少有。   青苹又问:“郝大叔,请问这里是哪?”   郝大叔道:“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我和孩子们暂时栖身在此。”   说到孩子,他看了看不远处蜷缩在一起的孩子们,他们相互依偎取暖,如今已经睡着了。   青苹见他们没有被褥,赶紧扯开身上的被子道:“不能让孩子着凉……”忽然一阵胸闷气短,不禁咳嗽起来。   郝大叔过来仍用破被子将她包住,劝道:“姑娘在水里泡了半日,寒气入体。如今只得静养,否则病势不得好转。”   青苹道:“怎可冷着孩子……咳咳咳……”   郝大叔叹道:“姑娘是好心。但也要保重身体。我们都是苦日子过惯了的,捱上两日不打紧。孩子们都希望姑娘能尽快好转呢。姑娘你就别拧着啦。”   青苹眼眶有些发红,但此时确实如郝大叔所说,自己要尽快养好身体才行。之后再设法报答他们便是。   她缓过一口气道:“大叔也别总叫我姑娘。我的名字是青苹,以后唤我阿苹就好。”   郝大叔抓了抓后脑勺,阿苹两个字,一时却叫不出口。   青苹也不勉强,又问道:“大叔,请问这里是那座城?”   郝大叔这才明白她想问的是这个,便道:“这里是大晋的京都,星耀城。”   青苹面色一变,喃喃道:“星……耀城吗?”   郝大叔以为她累了,便道:“青苹姑娘,时间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收拾收拾也去睡了。”   郝大叔之后也抱着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睡着了。只留下青苹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山神庙顶。   是的,她又回来了。诸葛府的刀光剑影,天牢里的惊心动魄,还有与公主的生离死别,仿佛就在眼前。   可她已经不是他了。这短短几个月,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她不但背负着诸葛平的爱恨情仇,还背负着养父母的血海深仇。这些背负,每天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可如今她沦落至此,连生计不曾有着落。报仇之事,更是遥遥无期。   她闭上美丽的大眼睛,泪水自眼角滑落。自古人生长恨水长东,她却还在苦苦找寻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今夜虽长,但很快便会过去。心中的漫漫长夜,却何时才能重见光明?   青苹休养了几日,身体才好转过来。那郝大叔虽然面貌丑陋,照顾起人来,却是细致周到,让青苹心中更是感激。只是一方面她心情抑郁,另一方面也不愿总是把谢字挂在嘴边。   除了大叔,她也认识了这些要饭的孩子们。左峰自不必说,然后便是曾元,他是最早跟着郝大叔的孩子,家人都死于流匪刀下,只剩他一人逃脱。不过他天性开朗,在孩子们中很有人缘。圆脸的孩子叫张连城,父亲本是生意人,被竞争对手陷害,不但被抄没了家产,还入了大狱,很快便死在里面。母亲伤心欲绝,不久之后随丈夫而去。张连城便成了孤儿,四处流浪,后来呗郝大叔所救。白净脸庞的孩子名叫叫戚衡,本是书香门第,父亲在朝中做官,只是因为得罪了曹世宏,弹劾入狱,家中便败落了。他的娘亲抛弃了他,改嫁他人。戚衡流落街头,只能靠乞讨为生。他是这些孩子中少有的父母健在却沦为乞丐的。其他的孩子,都是父母双亡。早年和秦国的战争造就了很多孩子失去了父亲。而乱世之中,失去丈夫的女人很很难生存,不是病死便是饿死。大晋国像这里十几个孩子一样的孤儿,还有很多。他们已是不幸中的万幸,遇到了郝大叔。其他的孤儿,命运更是不堪,情形也是悲惨不已。   这些事,都是曾元和青苹说的,他真的是个很健谈的人,而那个左峰就腼腆很多,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脸红。青苹就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男孩子。   他们俩今年都已经十三岁了,是孩子们中最大的。这次照顾青苹,除了郝大叔,他们也帮了不少忙。   至于郝大叔,曾元反而没那么了解。只知道他曾经当过兵,和秦国打过仗,受了重伤,腿就是那个时候瘸的。后来他为何沦为乞丐,从来也没听他说过。   每天大部分孩子会跟着郝大叔离开山神庙出去乞讨。星耀城毕竟是首都,居民富庶的不少,每天还是能要到点东西的。所以晚上回来基本也能烧点什么出来,大家围在一起吃口热乎的,倒也是其乐融融。   青苹今晚胃口不好,喝了碗汤就不再想吃东西。她慢慢地走到庙外头,这才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胃里头没什么可吐的,无非又是些苦胆水。   她怔怔地看着地面,一时心乱如麻。背后传来郝大叔的声音:“青苹姑娘,你没事吧?”   她缓缓转过身,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大叔,外头冷,你赶紧进去吃饭吧。”   郝大叔道:“我……已经吃饱了。”   两个都没说实话的人面面相觑。郝大叔叹道:“我不太会做饭,东西也不太干净,累着姑娘了。我很抱歉。”   青苹有些惊讶,他误会她吃不惯才出来吐的。她想了想道:“不是的,大叔做饭很好吃。你看孩子们吃的可高兴了。我只是……只是……”这种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害怕,鼻子一酸,不禁落下泪来。 第22章 堕胎之药   郝大叔见她哭了,不禁慌了手脚,赶紧劝慰道:“青苹姑娘,你别哭啊。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青苹抽泣道:“不是的,大叔。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我只是……遇到了难题,不知道该怎么办?……”   郝大叔道:“青苹姑娘,如果你信任我,不妨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难题。也许我能为你想想办法。”   青苹看着他那张丑陋可怕的脸,不知为何竟对他充满了信任。   “郝大叔,我……我怀孕了。”   郝大叔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想了想后问道:“青苹姑娘,谢谢你信任我。这事的确很重大,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青苹点了点头。   郝大叔问道:“孩子的父亲知道么?”   青苹沉默片刻道:“大叔,我之前……遇到了坏人。”   郝大叔明白了她的意思,眼里露出心痛之色。在这个时代,女人的美丽是需要男人的力量去维护的。如果没有这样的力量,美丽女人的命运反而会比一般女人更悲惨,因为觊觎她美色的恶徒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郝大叔低声道:“那,对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你是如何打算的?”   青苹捂着小腹,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我……我不知道。大叔,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从来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呜呜呜……”   说到后来,她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郝大叔赶紧道:“青苹姑娘,别怕。无论你是否想留下这个孩子,我都会帮助你的。”   青苹哭了一会,心里略平静了些,她斩金截铁道:“这孩子我不能留。我从未想过生孩子的事。大叔,你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郝大叔点点头道:“既然你已下定了决心,请随我过来。”   他带着青苹回到了山神庙里,孩子们仍在围着锅捞个不停。他们正在长身体,自然需要多吃一点。   郝大叔将青苹领到破旧的山神塑像前,将手伸到塑像身后,移开了一块砖,从里头拿出一个袋子来,然后递给青苹。   青苹没接,而是问道:“大叔,这是什么?”   郝大叔道:“这里面大概有二十多文钱,是我平时积攒下来的。本来就是预备着万一哪个病了,便去买点药。青苹姑娘,明日你就去一趟药房,开一副打胎药,煎了之后喝下去,便可打掉了。”   青苹听了之后,赶紧摇头道:“不行,大叔。这是你和孩子们的救命钱。如果我用掉了,万一哪个孩子病了,可怎么办?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郝大叔看着她道:“青苹姑娘,这事可拖不得,钱没了可以再存。可如果你肚子越来越大,便是打胎药也未必有效果了。你如果还坚持不收下,大叔可就生气啦!”   青苹看着他佯装气呼呼的样子,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不知道为何自己变成女人后,竟是这么爱哭。   她接过钱袋,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大叔!”   今晚帮助郝大叔收拾的人中,又多了一个俏丽的身影,从这一刻起,她将自己融入了这个群体。虽然他们只是一群乞丐,但在她眼里,他们比朝堂上的达官贵人们更有人情味,更值得信任。   到了睡觉的时候,那床破被子盖到了最小的孩子身上。青苹和左峰,曾元靠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取暖。而三个人中,就左峰最晚才睡着。他看着青苹熟睡的俏脸,看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张连城和左峰一起沿街乞讨,但他的兴致明显不高,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左峰看在眼里,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问他道:“阿城,你今天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事?”   张连城满面纠结,欲言又止,   左峰不耐烦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张连城拉住他道:“小峰,这事我只和你说,你了别告诉别人。你再帮我想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左峰答应道:“行,我不和别人说。”   张连城这才道:“小峰,昨天吃晚饭时,我看见大叔和那个青苹姑娘先后出了庙门。过了一会,他们又一起回来。大叔他……”   左峰的确对他说的有点印象,按说两个人去庙外头聊了几句也不该让张连城如此纠结。如今见他又吞吞吐吐,不禁生气道:“哎你到底说不说啊?别老是卖关子行不行?”   张连城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他们进来之后,大叔便把平时存的钱都给那个青苹了!”   左峰顿时愣住了,这件事他却没看到,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张连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你知道那些钱是做什么的吧。那是万一我们中有人病了,给我们买药的钱。那女的也不知给大叔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大叔把我们的救命钱都给了她。你说这天这么冷,万一我们谁生病了,可不就……”   左峰心里一紧,那句迷魂汤让他想到了某种很不好的可能,随即他大吼一声道:“够了!别说了!”   张连城惊愕地看着他。   左峰一字一顿道:“你就算不了解青苹姑娘,可大叔是怎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吧?他那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张连城委屈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你看你怎么急了?我当然也相信大叔了。所以这不让你帮我想想嘛,大叔为何要将钱都交给那个女人?”   左峰让他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却越想越歪。青苹原来在他心中,便是不可亵渎的女神,如今却发生了这等事。张连城问他原因,他又去问谁呢?   张连城见他沉默不语,知他也是想不出来原因。便道:“要我说,那个女人拿了钱,今晚就不会回来了。”   左峰闻言吃了一惊,问道:“你为何这般说?”   张连城愤愤道:“这还用说吗。那女人骗了大叔所有的钱,自然不会再留下呀。难道她还会留下来陪我们要饭吗?”   每一句都打击在左峰心里的痛点上。如果照张连城的说法,青苹不是扮可怜就是通过一些狐媚手段骗大叔给了她钱。至于之后,她这么美的女子,难道还真的会陪着他们一起要饭么?   半晌,他才艰难开口道:“不会的,今晚,她一定会回来的。”   声音很轻,与其说他想说服张连城,不如说他想说服自己。   青苹站在一家药铺门口向里面张望,之前她去了几家铺子,里面的掌柜伙计都是男人,她终究不好意思向男人开口购买打胎药。而这家的掌柜似乎是个女人,大约三十出头,姿容寻常,面相还有些刻薄。   青苹想了一会,还是走进了这家药铺。她知道大多数药铺都是男人主事,如果错过这家,真不知还要找多久才能遇上女掌柜。   这女人正在铺子里百无聊赖,忽见门口进来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子,便想将她轰出去。结果一看到她的脸,还有身段,居然看呆了。天下竟有生得如此美丽的女子?又怎会穿得如此破烂?   青苹从牛家村逃出来时,穿的是冯氏的旧衣服。虽然并不好看,却也并不破烂。但是她跳江之后,衣服被礁石树枝等杂物给勾破了。后来还是郝大叔为她缝补了一下,不然她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有。   她来到柜台钱,怯生生问道:“掌柜的你好……请问,堕胎药多少钱一副?”   那女掌柜缓过神来,听青苹如此问她,不由得心生鄙夷起来。   说起来,这个药铺本是她父亲开的。因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儿,父亲就招了一个伙计入赘做上门女婿。后来就把铺子交给女婿处理了。她的丈夫一开始对她还百依百顺,可是自打父亲病故后,便飞扬跋扈起来。非但经常与她吵架,还在外头养了个小的。这几日,那小的怀孕了,丈夫紧张得不得了,把铺子扔给妻子,自己去外头照顾去了。   这女人心里痛骂丈夫薄情寡义,外头的女人狐媚无耻。如今自然心情欠佳。一听面前这位美女居然要买打胎药,心里想:这药给那个狐狸精吃才好呢。   青苹不明所以,见问了对方却没反应,只好鼓起勇气再问一次:“掌柜的,请问……” 第23章 便宜法子   那女掌柜突然开口道:“这堕胎药,可是你要用?”   青苹满面羞红,微微点了点头。   女掌柜心道:多数是这小(整改)不检点,出去勾引男人,结果被人甩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所以才想起堕胎来。   她认为自己丈夫就是被外头的狐狸精给勾引去的,所以对青苹更是敌视和厌恶。   “年纪轻轻的,还没嫁人了吧。怎么就怀孕了呢?真是不学好……”   青苹被她一顿讽刺挖苦说得面红耳赤,转身就要离去。   那女掌柜又道:“堕胎药有好的,也有一般的,你要哪种?”   青苹听她说回了卖药,这才松了口气,回过身道:“请问,最便宜的要多少钱?”   “你要最便宜的?那药可伤身体。弄不好你就不能再生育了。”   青苹听了,只咬着嘴唇没有言语。   女掌柜知道她是买不起好的,也就不再多说,只道:“二十文一副药。用开水煎煮两个时辰,只需一碗,便能将你的子宫刮干净了。”   青苹怀里的钱袋里有二十五文。买堕胎药是够了。但是,如果今天她花去了二十文,之后再有孩子生病,岂不是只能等死?   她低问声道:“可有……再便宜一些的?”   女掌柜看看她的眼神越发鄙夷,这浪蹄子,男人玩了她便跑了,连打胎的钱都不给。   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是(整改)吗?”   青苹“啊?”了一声。   女掌柜不耐烦道:“你要是(整改),(整改)会给你处理的。不用出来买药。”   青苹又羞又愤,本来怀孕打胎就让她够糟心的了,如今还被人当成(整改),真是丢尽了人。   她忍着气道:“我不是……如果没有便宜的,那我去别家看看。”   女掌柜叫住她道:“去哪家都一样,药铺又不是善堂。这样吧,还有种法子,不用吃药,可以给你鼓捣出来。”   青苹眼睛一亮,问道:“这个法子需要多少钱?”   女掌柜看了看她的穿着后道:“看你也没什么钱,就收你五文吧。”   青苹想了想,她有二十五文钱,如果花了五文,该剩二十文。真要有孩子生病,也能抓个药救一下急。   于是点头道:“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那女掌柜也不是完全在吹牛,不用药物而让妇女堕胎,他们开药铺的人的确知道方法,但那样做危险性太大,即便成功了,对女人的身体也有极大的损害。一般女子,哪个会用这法子?看来这个(整改)真是走投无路了呢。   青苹并不知道女掌柜居心不良,而是跟着她来到了药铺的后院。女掌柜从一间房里拿出了几件物事。其中有麻绳,短木棍,还有一根又粗又长的铁制药杵子。   女掌柜拿着绳子过来准备捆她,青苹吃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女掌柜不耐烦道:“一会会很疼。不把你绑起来,你会乱动,我还怎么给你弄出来?”   青苹哀求道:“我不会乱动的,可不可以不要把我绑起来?”   女掌柜冷冷道:“这是规矩,你到底做不做?不做算了。”   青苹别无选择,只好忍辱妥协。她对这种女人之事尽是外行,既然对方是药铺的掌柜,她也只能相信她了。   女掌柜在接触青苹身体时,才知道这个小美人的身材竟然那么好。别看年纪不大,可是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真是一个绝色尤物。她心里嫉妒,便将她捆得很紧,青苹觉得痛苦,忍不住呻吟起来。   女掌柜虽是女人,听她的呻吟竟也觉得心神荡漾,可想而知,若是男人听了,会是如何地为之疯狂。   忍不住骂道:“别搁那叫春,把这个给我咬上。”   青苹被她骂得俏脸通红,见她将短木棍递了过来,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女掌柜道:“就是防止你乱叫的,咬上还能顶着住痛。”   青苹没办法,将木棍咬住。   女掌柜将她紧紧绑在了一根柱子上,再一看,真是不得了。娇俏的美女衣衫破烂地被绑在那里,(整改)   女掌柜心里打翻了醋缸,凭什么这个放荡的女人这么美?凭什么女人仗着自己漂亮就可以抢别人的丈夫?   她知道自己并无姿色,丈夫之前完全是为了得到自己家的药铺才在父亲面前对自己好的。可恨他们父女二人竟都被他给骗了。如今自然是后悔莫及。   而她拿丈夫和外头的女人没有办法,却将这份嫉妒与不甘全都发泄在了面前这个美女身上。   她提起铁杵,冷冷道:“便宜的法子就是用这玩意捣你的子宫,直到孽种流出体外。疼是会疼的,你给我忍住了。”   说完她一杵捣在青苹的小腹上,青苹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眼前一黑,牙关紧咬,将木棍咬得嘎吱嘎吱响。   女掌柜见她忍痛的模样仍是那么美,心情更是不好,便手执铁杵恶狠狠地朝青苹的子宫一下又一下地捣去。   青苹从不知女人的子宫会是那样的脆弱,比起如今的痛苦,天牢里曹斌对他用的刑简直不值一提。   纵然她坚强无比,此时也只能发出哀婉的痛吟。眼前金星直冒,全身上下仿佛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被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   女掌柜用尽力气再捣出一杵,青苹的脑袋后仰到了极处,咯噔一声,竟将木棍咬断!   “啊!……”她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然后头垂了下来,便一动不动了。   看着青苹的下体缓缓流出的献血,女掌柜的手有些发抖,刚才她妒火熏心,下手极狠,根本不考虑青苹的死活。如今看到半身是血,而且已昏迷不醒的青苹,她不禁有些后怕。   但此时不是后悔的时候,她手忙脚乱地将青苹解下来,一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   她忍不住说道:“是你自己要便宜的法子的。本来就是会疼的嘛,这可不怪我。你就算告到衙门也不是我的错。算了,我不收你钱了,你快点离开吧。”   青苹昏迷不醒,哪里还能自己离开?   女掌柜用力拖着她来到后门,打开后左右探视,确定无人时便将青苹拖到巷子里,靠墙放好,随即慌忙逃回药铺去了。   青苹在诸葛府的后花园里练武,她似乎变回了诸葛平。她停下手,擦了擦汗,忽然看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向她跑过来。   她觉得这孩子挺可爱,便蹲下身子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孩子认真地看着她道:“娘亲,我是你的宝宝啊。”   青苹觉得有些震惊,她好像记得自己是有怀过孕,可怎么一晃孩子竟然就这么大了?   她问道:“那,宝宝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孩子轻声道:“娘亲,宝宝要走了。”   青苹又问:“你要去哪里啊?”   那孩子道:“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青苹越发糊涂了,便问:“你为何要走啊?”   那孩子看着她的眼睛道“因为娘亲不要宝宝了。”   青苹忽然觉得悲伤,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孩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将她的眼泪试去。   “娘亲别哭,宝宝不怪娘亲。娘亲只是,还未准备好。即便将宝宝生下来,也是养不起的。”   青苹将小人儿搂在怀里,伤感莫名。就在她下定决心想留下这个宝宝时,怀里的孩子却像烟一般消散了。   青苹大叫一声,双手在空中胡乱抓取,却什么也没留住。   “宝宝!”她痛苦地呻吟道,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巷子里。下身的剧烈疼痛让她根本无力站起来。   她捂着小腹,虚弱而悲伤。她一直以为自己憎恨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才明白,她恨的只是牛田富和冯氏。但在她的潜意识中,还是对这个无辜的孩子怀有母爱和怜悯之心的。   然而一切都晚了。她看着自己下身的血,便知道药铺的女掌柜已经将这个孩子流掉了。   她低声啜泣着,梦中的孩子可爱的模样在脑海中浮现。她愧疚,无奈,伤心。当她选择让女掌柜动手时,那份决绝现在想来都让她无法原谅自己。   偶尔又路人经过,都惊诧地看着这个浑身血渍,坐在墙角哭泣的女子。只是如今天下伤心之人多了去了,谁有会去关心一个女叫花子呢? 第24章 陷入自责   太阳已经落山,郝大叔和孩子们纷纷回到山神庙里。左峰焦灼地看着门外,那个美丽的身影却一直没有出现。   郝大叔也发现了青萍没有回来。她已出去一整天了,会不会出事呢?   他对左峰道:“小峰,我在做饭,走不开。你带上几个人出去找找青苹姑娘。”   左峰早就憋着一肚子不舒服,闻言生气道:“我不去。她若不想回来,谁去找也没有用。”   张连城惊讶地看了看左峰,他没想到白天小峰还极其信任郝大叔和青苹,如今却对青苹表现出如此反感。   曾元也看到了左峰的异常,他站起身道:“还是我去找找看吧。”   左峰其实心里也后悔,他怎么会不担心青苹?不过一时冲动说了刚才的话罢了。   曾元带上两个孩子走出庙门,突然看见一个影子正在摇摇晃晃地朝这里走来。太阳已经落山,月亮还未升起,天空中云层厚重,所以看不清那个人的脸面。   她走的很慢,每一步似乎都要花掉她全部的力气。但是她并没有停下来,虽然慢,但只要不停地走下去,总有到达终点的时候。   曾元正疑惑间,背后传来左峰的一声惊呼。他嘴上说不去找青苹,但实际却跟着曾元身后走了出来。   随着他的惊呼声,那个人缓缓抬起头来,正是青苹。她的面色苍白如纸,身上血迹斑斑,眼神疲倦而麻木,似乎下一刻她就会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就这样却还能一路走回到了山神庙。   几个孩子一路飞奔来到她的面前,左峰一把将她扶住,问道:“你怎么受伤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青苹认出了他们几个,虚弱地一笑道:“我没事。你们怎么出来了?外头冷……我们一起进去吧……”   左峰见她浑身是血,哪里是没事的样子。之前误会她不会回来了,还生她的气。现在才知道她是因为受伤,才回来晚了。顿时又是心痛又是内疚。担心外头风大,他便和曾元一起扶着她,走进了山神庙。   郝大叔一看,赶紧迎了上来:“青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吗?”   看到郝大叔,青苹的脸上露出微笑。虽然外面北风呼啸,但当她的笑容绽放时,庙里犹如春天般温暖起来。   “大叔。”她从怀里掏出钱袋递了过去:“事情办完了。我一文钱……也没用……”她坐在巷子里时就数过,那个女掌柜没有拿她的钱。她猜到是因为自己出血昏迷,那个女掌柜以为自己闯了祸,所以没敢要她的钱。   郝大叔接过钱袋,正想说些什么,青苹眼睛一闭,就此昏厥了过去。   流产本身便伤身体,更何况她的子宫被那个药铺女掌柜破坏严重,几乎脱落。   那床破被子再次裹到了她的身上。每个孩子都默契地没有说什么。当初郝大叔拿钱袋给青苹时,看到的其实并不止张连城一个。因为郝大叔曾说过这是用来买药的,所以如张连城一般觉得郝大叔被青苹骗了的还有好几个。   如今他们看到青苹拿着钱袋又还给了郝大叔,还一文钱没用动,心里的猜忌顿时就消散了。尤其是看到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心中又多了几分敬佩。   如果说之前是青苹逐渐融入他们,现在则是他们完全接纳了这个美丽的大姐姐。   即使是怀孕初期的滑胎,对女人的身体也是伤害不小。更何况青苹本次怀孕,胚胎结得非常牢固结实,强行将它打掉,着实要了她半条命去。之后为了冲洗子宫里的胚胎残余,她的下体开始不断流血。   光是这些,她这般坚强的人也能熬过去。但是对她伤害最大的是心灵上的愧疚。   她的确没有想过自己会和生孩子有关联。她甚至还没有准备好去做一个女人。但这世上有多少事是你完全准备好时发生的?   她就是变成了女人,无论她多么抗拒。她就是怀孕了,不管这孩子来的方式有多耻辱。她以为自己可以果断地处理掉这个孽种,带着某种男人的理智,毫无留恋。可是那个梦,那个她流产昏迷后看到的梦境,却将她坚固的心防瞬间击碎。她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母亲,可她已经有了一颗母亲之心。那也是她身体里孕育出的小生命啊。他本有机会长大的,本有机会学会爬行,蹲坐,走路,说话,并且会奶声奶气地唤她娘亲……可她却如此狠心,杀死了他,剥夺了他将来所能拥有的一切。   青苹的泪水不断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这几天她被内心的愧疚不断地折磨着,几乎每日哭泣,身体也日渐憔悴。   几个较大一点的孩子猜到了一点,但这事他们不太好胡乱安慰。就连左峰与曾元,与她说话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不去触及这方面的话题。   真正知道大部分情况的是郝大叔。他问过青苹怎么会伤得那么重?但她没有说,他也就不再多问。   但看她越来越陷入颓废,郝大叔有些担心,便找了个空档,和青苹聊上几句。   “姑娘,按说应该找个女人来照顾你。可我们……”   庙里的条件不好,但是郝大叔仍然能为青苹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月巾。已是难能可贵。   青苹轻声道:“大叔说哪里话。承蒙照顾,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呢。”   郝大叔见她虽兴致不高,说话举止仍是彬彬有礼,不由暗忖:也不知哪家高门大户,能培养出她这样的小姐来。只可惜红颜薄命,竟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姑娘,我知道谁遭遇了这种事都会很难熬。但是人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我看得出,姑娘你是有志向的,所以需要你早日振作起来啊。”   青苹这几日一直在苦苦思考,她想了很多,可还是离答案一步之遥。   以前她可以咨询父亲,大哥,甚至太子殿下。但如今,她能倾吐的对象就只有面前这个丑陋的中年男人。   她挣扎着要做起来,郝大叔赶紧扶了她一把。青苹喘息了几口,努力调整孱弱不已的身体状态。半晌她才缓过来,低声对他说道:“大叔。不管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终究是杀死了我的孩子。也许他真的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可他也是一条性命,不该死在我的手里,一个将来他会称呼娘亲的人手里。我是一个罪人!一个凶手!每日我都活在痛苦,愧疚和忏悔中。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才能振作起来。大叔,你能教教我该怎么办才好么?”   郝大叔看着青苹愧疚无助的眼神,不禁叹了口气:“姑娘,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庄稼人。家里有妻有儿,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后来有一天,大晋和北方的秦国打仗,战事惨烈,导致兵源不足。便来我们村抽壮丁。我那日没能躲过去,强行被征入伍,稍加训练便送上了前线。”   青苹还是第一次听郝大叔说起过往,不由得认真听他讲了起来。   “我们这些农民,哪个上过战场啊。那地方血肉横飞的,把我们都吓傻了。可是为了活命,只能举起刀枪跟着大家一起往前冲。我当时就想着,一定要活下去,家里人需要我,我不能死!”   “仗打了三年,一开始家里还陆续写信过来,后来越来越少,最后就没有了。我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每天都很焦虑。直到最后一仗,我被秦人在脸上和大腿上砍了两刀,当场就昏迷了。”   “等我醒来之后才知道两国已经议和了。我又瘸了腿,军队里已不再需要我了。便放我回了老家。”   “等我回到家里,才知道去年流寇作乱,我的老婆,孩子全都……全都被他们杀死了!”   虽然时隔多年,可当郝大叔说到这段往事,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青苹被深深地震撼住了,她从没想到过,平日里待人和善的郝大叔以前竟然遭遇了这么可怕的事,本来过着正常又幸福的生活,可是不到两年便家破人亡。   她也不禁流泪道:“大叔……怎么会遇到这样凄惨之事……大叔……也是命苦之人啊……”   郝大叔擦擦眼泪,继续哽咽着说道:“我当时就想,如果当初抓壮丁时我能够逃脱,那么我的老婆孩子就不会无人照顾,最后惨死在流寇的刀下了。村里人知道我回来了,便想张罗着给我再娶个媳妇,可那时候我已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中,根本没有再成家的意愿。后来,光是待在家里,我就会想起过去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于是我害怕待在家里。直到有一天,我跑了出来,四处流浪,再也不敢回去……”   青苹终于知道了郝大叔为何会成为一个乞丐了。他并非是无法养活自己,而是遭受了巨大的创伤后,一直无法走出来,这才自我放逐,浪迹天涯…… 第25章 形同陌路   青苹安慰他道:“大叔,这不是你的错。当初边境战事吃紧,朝廷强行征兵,结果却害了你全家。再说逃脱服役也是重罪。如果要怪,就怪当初那个没有能力打退敌人的大将军曹世宏!”   郝大叔道:“虽然我现在已想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当初听到妻子孩子的死讯,我却是无法摆脱这种强烈的愧疚之心。青苹姑娘,如今的你也是一样,因为一个无法挽回的结果,最终化作了内心强烈的自责。但这真的不是你的过错。要我说,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才是对他的不负责任。因为他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而且,你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养活他,毕竟你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呀。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他来这个世上受罪呢?”   青苹凄然道:“这些理由,我并非是想不到。但这些冰冷的理由,仍是无法让我的内疚减轻哪怕半点……”   郝大叔看得出,青苹是个善良的女子,所以才会在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后,还在内心深处不断地谴责自己。可心里这道坎还是得她自己去过,如果她无法战胜自己的心结,她就会不断地颓废下去……   青苹轻声问道:“大叔,后来你是怎么想明白的?”   郝大叔看了看那些孩子们,表情舒展开来:“那时候,我满街要饭,过的浑浑噩噩。直到有一天,我在路上看到一个冻僵了的孩子。”他指了指曾元。   “我看到他,就想起我自己的孩子。我没能拯救自己的孩子,但是,我至少可以拯救眼前这个。我把他抱回到这里,一直照顾他。这孩子命大,居然挺了过来。我看到他醒来时,高兴地在庙里大喊大叫。之前的心结,一下子便消失了。后来我就尽自己可能地如收留更多的孩子。虽然也有不幸夭折的,但我确信我在做正确的事。他们都是我的孩子,照顾他们,保护他们,就是我的职责和全部的人生意义。”   青苹默默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他不好看,还瘸了腿。他没读过书,长时间在街头巷尾以乞讨为生,但是这个人,眼里有爱,身上有光。   这样的光芒,之前她只在太子殿下身上看到过。虽然这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远,但是他们悲天悯人的胸怀都是一样的。   “大叔。”她诚挚地说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郝大叔看着眼前的这位姑娘,虽然依旧病容满面,憔悴虚弱,但是她的眉头终于不再紧蹙,她的眼神终于不再颓唐。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心中自有锦绣。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她虽然依旧背负着逝去的生命,却已突破了自我,不再沉溺于小女子的悲伤。   郝大叔笑了笑道:“你好好休息,毕竟是小月子,别留下病根。”   青苹甜甜地一笑:“知道了,大叔。”   孩子们很快就发现,这个美若天仙的大姐姐身体恢复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爽朗仗义的女子。她说话办事,从不扭扭捏捏,都是直截了当。而且是真心把你当兄弟那样的交流,让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上了她。   比如让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出去乞讨,换了谁也会觉得别扭。可是青苹不是的,她今天和这个搭伙,明天和那个上街,脸上很快就变得脏兮兮的,却还是满面笑容。在孩子们的眼里,她比星耀城任何一个姑娘都光彩夺目。而且她的乞讨所得,竟比别人都多上许多。   曾元有点酸酸地对左峰道:“长的好看就是占优势啊。你看你的仙女姐姐,不过和人家做生意的笑眯眯地说了句:恭喜发财,财源广进。人家就乖乖地掏钱了。”   他不是不喜欢青苹,就是这个娇滴滴的小美女不到半个月就混成了他们这里的大姐大,让他瞠目结舌,不能适应。   左峰还好一些,原本是青苹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这个少年的心里起了涟漪,更生出了几分保护欲。但是这样的女子还是距离他们太过遥远,即便是她落难了,他仍可感受到他们之间那巨大的鸿沟。   但是青苹在之后起了变化,她将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子,头上带着顶路上捡来的破破的小毡帽,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依然唇红齿白,笑起来甜甜的俏皮又可爱。   她依然是他们这群孩子心目中的女神,只不过这个神更接地气了。   面对酸溜溜的曾元,他只淡淡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是羡慕不来的。”   曾元气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他道:“重色轻友!”   这时青苹正好走过来,问道:“聊什么呢?”   看着眼睛都变成心型,什么话也说不出的左峰,曾元叹了口气道:“明天苹姐带带我们哥俩呗。”   青苹笑道:“应该是你们带我才对吧。”   曾元一拍大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青苹歪着头笑了笑道:“还请曾大爷多多关照呢。”   曾元尴尬道:“你别笑得那么好看,我看见都觉得吃不消了,何况小峰?”   青苹看了看满面傻笑的左峰,俏脸一红:“又瞎说,不跟你们闹了,明天你们俩谁都不许睡懒觉。哼。”   曾元和左峰被她最后一句“哼”酥麻了半边身子。等她走远才清醒过来。   曾元一捂脸,故作痛心疾首道:“红颜祸水啊!”   左峰推了他一把:“有种你别看啊。”   曾元耍赖道:“我偏要看!你能怎么样?”   两人便打打闹闹地折腾了一会。   曾元突然感慨道:“我有种预感,苹姐能改变我们所有人。”   左峰其实也有同样的感觉,本来郝大叔以下,都是男子,没有一个女子。青苹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而且她的能力和魅力正在逐渐发挥着作用。所有人的笑容都比以前多了,尤其是郝大叔,虽然他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   第二日他们三人一便早出了门,一路乞讨,渐渐地走向青苹一直魂牵梦绕却不敢去面对的地方。   曾元和左峰看到青苹的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而伤感。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很识相地没有多问。   站在前诸葛府对面,看着破旧的大门被封条贴住,一副破败荒凉的景象,青苹的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曾元和左峰相互看了一眼,很自觉地留下了她一个人独处,两人走向街道的另一边。   “苹姐今天是怎么了?”曾元问道。   左峰默然。他觉得青苹应该是在思念亲人。但他对青苹的过去一无所知。虽然他很渴望了解,但只要她不说,他便不会问。   路边停靠着一辆马车,他们才刚接近,就有两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许靠近!滚开!”   曾元和左峰有些错愕,虽然他们是乞丐,但是在大街上被人驱赶,却是极罕见的。   这时马车里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梁发,韩顺!不要惊扰路人。本……我只是过来看看,很快便回去了。”   这个少女的声音很美,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不知为何,曾元和左峰觉得她的声音和青苹很配,两个女声,一个温柔恬静,一个果决直接,简直是珠联璧合。   不过对方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己还是避让一下为好。   马车里传来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公……小姐,诸葛公子早已亡故了。小姐何苦还要一次次地来到这里,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那个小姐沉默半晌,才幽幽道:“翠云,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很快我就要嫁人了,终究该做个贤妻良母了。”   那翠云急道:“公……小姐真的要嫁给他吗?您根本不认识他呀。”   那小姐淡淡道:“只要不是曹家的人,我嫁谁不是嫁呢?上次已让父……亲很为难了。为人子女的,总该服从父母的安排。”   马车里传来翠云轻轻的啜泣声。   街道的两旁,青苹和马车里的小姐一齐看着前诸葛府,那里代表着她们俩的过去。而无论她们有多眷恋不舍,现在却都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马车缓缓离去,青苹擦干了眼泪,昂然而行。擦肩而过时,双方都毫无察觉。曾经生离死别的两个人,如今已形同陌路…… 第26章 见义勇为   之后青苹的兴致一直不高,中午时三人将之前要到的剩饭剩菜草草吃了一顿,她也没什么胃口。   他们正坐在台阶上休息,曾元问青苹道:“苹姐,每日你都吃得那么少,为何还是那么活力充沛?走路也走得飞快。我咋就每天都饿得没力气呢?都跟不上你。”   青苹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男孩子,自然饭量更大些。至于走路,是我习惯了快走。”   曾元哦了一声,又道:“苹姐真了不起,吃得少,干得多。走路还带风。”   青苹道:“你少贫嘴。郝大叔才是吃得少,干得多,平日里也不见你夸他。”   说起郝大叔,曾元嬉皮笑脸的表情收敛了起来。   “我和大叔太熟了,夸不起来。”他挠挠头道。   青苹道:“勿以善小而不为。想做一件对的事,永远不要迟疑。”   曾元点头道:“苹姐说的对,回去我就夸大叔,天花乱坠的那种。”   青苹终于被他逗乐了,笑得花枝乱颤,看的一旁的左峰满脸痴迷。   远处传来了吵闹声,青苹听了听,笑容逐渐收敛,然后站起身跑了过去。曾元和左峰不明所以,也起身跟了过去。   那里的情形,具体说来,就是一个彪形大汉,在殴打一个孩子,周围一群人在围观。而那个孩子青苹认识,他也是郝大叔收留的一个孤儿,名叫刘福贵,今年只有八岁。他性格比较孤僻,除了郝大叔,也不和别的孩子交流,就算上街也都是一个人。说实话,人缘也不太好。就连曾元都不爱和他说话。谁知今日竟看见他被人毒打。   “住手!”青苹毫不迟疑地冲了上去,将那个大汉推开,然后把刘富贵拉了起来。刘富贵眉角被打破了,鼻青脸肿,鲜血直淌。青苹一边替他擦拭,一边怒视那个打人的大汉道:“他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打他?”   刘富贵木然地站在那里,像是已经被打傻了。对他而言,作为一个要饭的小乞丐,被人打骂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虽然不到十岁,却已经习惯了。   那个大汉突然被人推开,本来是想发作的,谁知一看推他的人的模样,这怒火便消失了一大半。   站在他面前的,是另一个乞丐,穿得破破烂烂,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但是,这一切都无损她的美丽。虽然她杏子一般的大眼睛正怒视着他,却反而让他感觉,原来她生气时也是那么漂亮的。   结果青苹怒斥了他半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小美人在指责他呢。   长得再漂亮,不还是一个乞丐么。大汉自然不可能放着那么多人的面认怂。   他用手一指刘富贵道:“今天刚换上的新衣服,被这个小叫花子给弄脏了,怎么叫本大爷不生气?让他赔钱他说没有,可不就得揍他么?”   他一边说一边将衣摆处撩起来给大家看。上面的确有个脏手印。   青苹看了看刘富贵,他之前被这大汉摁在地上打,此刻身上更是脏了。听到大汉的指责,他也没有反驳或者别的什么,还是一脸木然,眉角的血算是止住了。   青苹昂起头对大汉道:“这手印不过是泥灰,用水一洗便干净了。哪里需要赔偿?你让他和你道个歉不就结了,为何要对一个孩子下如此重手?”   大汉哼了一声道:“他不过是个臭要饭的,活该被本大爷打。只不过大爷今天心情好,让这臭小子跪下给大爷我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了。”他见青苹貌美,想卖一个面子,等这事过了,他自会和小美人去套套近乎。   对于刘富贵这样的小乞丐来说,如果磕三个响头就可以不用挨打,绝对是划得来的。损失的不过是尊严,可是尊严又不能当饭吃,都做了乞丐了,还要什么尊严?   不但是他,围观的人里,大部分也是这么想的。刘富贵一声不吭地便跪了下来,边上的人也兴味索然地准备离开。   刘富贵的双膝还未着地,肩膀处便被人拉住了,一个明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许跪!”   阻止他的正是青苹。她将刘富贵扶正,替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土,然后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表情错愕的大汉脸上。   青苹脆生生说道:“他小小年纪,本该承欢于父母膝下,却为何成为乞丐?”   大汉晒道:“他如何成为乞丐,关我何事?他弄脏了大爷我的衣服,就得跪下磕头赔罪!”   青苹丝毫不怯他,继续道:“只因他的父亲在几年前的南蛮叛乱中,应征入伍,奋勇杀敌。如此忠君爱国的大好男儿,却不幸战死沙场!他的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扶养孩子,却不幸染上瘟疫,撒手人寰。因此,他才会成为孤儿!因此,他才会流浪街头!而你!”   她用手一指那个大汉:“作为大晋的子民,生命财产都是靠无数忠烈的牺牲才得保全。如今你不思报恩,却反而仅仅为了一件衣服就殴打辱骂忠良之后!你甚至还要忠良之后当街向你下跪!我就问你,你受的起吗?你就不怕天打雷轰么!”   那大汉是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冷汗都冒出来了。   四周围观的百姓也是越听越是点头。如果是时运不济,或是好吃懒做而被迫当的乞丐,的确是会矮人一等。但是像刘富贵这样的孩子,父亲为国捐躯,母亲随后又身故,无力独自生活,这才沦为的乞丐,却叫人好生同情,对那个大汉也逐渐不满起来。   青苹刚一说完,人群中便有一人大喊一声道:“说的好!”   紧接着,一个身材高挑健壮的年轻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直接对那个大汉道:“你的衣服值多少钱?我赔给你。但是你侮辱国家忠良后人,必须得向这位小兄弟道歉!”   那个大汉见这人强壮的体魄,心里便有些打鼓。他不敢收这个人的钱,当然更不会道歉。   他眼珠一转道:“我也是和这位小兄弟开个玩笑,不过一场误会。啊,没事了,大伙都散了吧。”   他边说边后退,然后转身便跑,差点摔了个跟斗,引起众人一阵哄笑。   青苹见那年轻人转向自己,拱手一礼道:“姑娘方才怒斥那个无赖,句句在理,振聋发聩。在下赵明诚,愿代晋国所有军人向姑娘致谢!”   青苹本就看他眼熟,正疑惑间,听他报了姓名,原来他就是赵明诚。   当年南蛮叛乱,诸葛靖作为先锋大将一路势如破竹。凯旋而归后,他对主帅曹真评价一般,却对自己的副手赵明诚大加赞赏,说他果敢勇毅,堪当大任。大晋的军中,也有诸葛靖赵明诚联手,天下无敌的说法。   不过青苹并不是从哥哥嘴里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因为她和赵明诚的弟弟赵明丰当年同为太子殿下的侍卫。闲聊时,两人都会说起自己的哥哥。青苹还好,那赵明丰简直将自己哥哥夸的世间罕有,天下无双的那样。不过这也使青苹对这个军中新星有了更多的了解。   赵明诚的父亲赵旭东袭了英国公的爵位,在大晋军方也是颇有威信。即便如今曹世宏权倾朝野,也不敢不用赵家的人。这赵明诚便奉命驻扎在秦晋边境处。他今日为何会回到星耀城,青苹却是不知了。   只不过由他身上,看到了赵明丰的影子,所以才会觉得熟悉。青苹想到自己如今变成女儿身,武功全失,再也不能为国效力了,不由眼神一黯,心情复杂。遂还了一礼道:“赵将军威名远扬,大晋百姓有哪个不知。致谢一说,小女子当不起。” 第27章 长远打算   赵明诚在人群中见她侃侃而谈,端的是神采飞扬,虽然衣服破烂,却无法掩盖她的美丽动人。他的心弦犹如被人拨动一般。当然今日便是换了别人,说出青苹这番话来,赵明诚也会挺身而出,因为他并非是好色之徒。然而面前的女子不但容貌出挑,口才亦是了得,属于秀外慧中的类型,让他颇为意动,便生了结识之心。   所以虽然青苹言辞客气中带着疏离,他仍不以为意。又道:“姑娘之前所言,在下非常认同,更想与姑娘探讨一番。可否请姑娘和这位小兄弟去对面茶楼一聚?”   青苹没有看他,而是对刘福贵说道:“福贵,你要记住,我们虽然是叫花子,可是不能随便给人下跪。这跪多了,可就站不起来了。你以后要向令尊一样,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做出一番事业来。”   刘福贵一直木然的脸上此刻终于有了表情,他流着眼泪对青苹道:“知道了,苹姐,以后我再不会随便给人下跪了……”   他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对他打击很大。加上性格内向,不会与人打交道,所以和其他小乞丐处得不是很好,这样一来他便更加自卑了。   今日他本是正常行走,谁知后面有人撞了他一下,他站立不稳,往前趔趄了几步,谁知不小心抓了那大汉衣服一把。这才惹怒了他。   在被大汉殴打时,他只会抱着头蜷缩成一团,骗自己说等那个人打完了自己就可以走了。谁知那个人的拳头越来越重,打在身上真的很疼啊。周围围了一群人,可是没人站出来为他说话,所有人都在看戏。是啊,一个叫花子被打了,这叫什么事嘛,看个热闹就好了。想必那些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他在痛苦中回想起自己记忆中小时候的场景,母亲微笑着抱着自己,父亲在教他念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他记不住那么多,只会说鹅鹅鹅。父母都被逗乐了,抱着他一直笑,那笑声,似乎至今还萦绕在他的耳边,守护着他内心中最后的一丝温暖。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情冷暖,他早已绝望,母亲死后,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收留他。他饿极了,就只能去要饭,一路来到星耀城。这里不愧是大晋都城,每个人都是盛气凌人,对他来说,被打被骂不过是家常便饭。没人会像他父母那样关心他,爱护他。失去父母保护的孩子,连根草都不如……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被打死了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住手!”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青苹美丽的倩影。她是山神庙所有孩子心目中的女神,自然也是他的。虽然青苹年纪不大,但是在她身上,他能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   只是他为人自卑,看到犹如众星捧月的青苹,他从来也不敢靠近……   然而,她来了。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推开打自己的大汉,怒斥他,为自己分辨……   更关键的,她说出了自己是忠良之后!要知道他一直很自卑,因为父母早亡,因为亲戚嫌弃,他觉得自己就是被上天抛弃的人。然而她并不这么看他,她尊重自己父亲贼晋国做出的牺牲,她尊称父亲为忠烈,告诉自己是忠良之后。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结被打开了,是的,他不再是那个人人看不起的臭要饭的,而是一个背负着父辈荣耀的忠良之后。虽然如今时运不济,但在他的心已经燃起了斗志。   青苹笑了笑道:“好孩子!”然后看向赵明诚,后者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不悦之色。   看来赵明丰所言,也非是夸大其词。更何况兄长这样不善虚饰的人,都对他赞誉有加。   她心生好感,便诚挚道:“赵将军,多谢你的好意。假以时日,若小女子能有资格与将军并肩而立,一定会请将军痛饮美酒,不醉不归。”   赵明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青萍的婉转拒绝。只是一个拒绝,同时也表达了对他人品的认可,只不过人家姑娘也有自尊,不愿意在破衣烂衫的时候和自己畅谈。   如此一来,他对她的印象反而愈加深刻。再次拱手施礼道:“明诚冒昧,请教姑娘姓名。”   此时曾元和左峰也已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左一右,仿佛她是天生的首领。   青苹竟也似男子般拱手回礼,微笑道:“小女子青苹。”   说完拉着刘福贵的手,和曾元左峰一起转身离去。   赵明诚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眼神清澈,面色温柔。   他有种感觉,她绝非池中之物。两人并肩而立的时刻,应该用不了很久。   回去的路上,左峰有些情绪,突然道:“那人一看便是登徒浪子,哪有一见面就问别家姑娘名姓的?苹姐你倒也真告诉他了。”   曾元冲青苹挤眉弄眼,意思这小子吃醋了。   青苹无奈地停下脚步,正色对左峰道:“他今日仗义出手,帮助了我和福贵。我感念他的义举,告诉他名姓又如何?我知道你是是关心我,但是男子汉为人处世,心胸不可狭窄,否则成不了大事。”   左峰听了,心里有所触动,但仍嘟囔道:“我就是一个要饭的,哪有可能会成什么大事?那个姓赵的是将军,年纪轻轻,前途无量,他才能成大事呢。”   青苹心智远比这些孩子成熟,闻言也不生气,看了看他们三个,认真说道:“什么是大事?依我看,像大叔那样,可以无私地帮助别人,救助别人,就是大事。这和身份无关,只和你的选择与坚持有关。如果我看重他将军的身份,今日便会随他去茶馆了,怎么会拒绝他呢?”   左峰和曾元听了,若有所悟。刘福贵年纪虽小,此时却开口道:“平日我和苹姐说话都不超过三句,可今日苹姐却能挺身而出,从那个恶人手里救下我。苹姐就是做大事的人!”   青苹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福贵,以后可要和苹姐多说话哦。”   刘福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苹姐看你说的,在山神庙的人,哪个不想和你说话呀。可你太受欢迎了,整天被人围着,我挤不进去。”   青苹一听便乐了:“平日里看不出,原来福贵你那么会说话的。”   曾元笑嘻嘻道:“那也是苹姐的功劳,让一个沉默寡言的福贵都能说会道了。”   青苹没好气道:“哪都有你,起开,本姑娘要回去了!”说完一甩辫子便走。   他们几个也嘻嘻哈哈地跟上去了。   青苹和郝大叔坐在一起,看着那群孩子热热闹闹地吃晚饭。他们两个吃得都少,每天的食物都不多,有人多吃,就有人少吃。孩子们正长身体,所以他们俩都很有默契地“吃饱了”。   郝大叔忽然道:“姑娘和孩子们处的不错。我挺开心的。”   青苹埋怨道:“大叔,都说了别叫我姑娘,叫我阿苹就好了。”   郝大叔嘿嘿笑道:“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青苹突然认真说道:“大叔。眼下这日子虽还能过,可若遇上病啊灾啊的,可就遭不住了。我们需要未雨绸缪啊。”   郝大叔听罢,叹了口气道:“还是你想的远。我有时也琢磨这事,可我是个大老粗,想不出啥好办法。姑娘,你比我聪明,为孩子们想个前程吧。”   青苹苦笑道:“大叔,你可高抬我了。人家不过十五岁哩。”   郝大叔笑道:“这和年纪没多大关系。姑娘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比我这四十五岁的懂得多呢。”   她掩嘴笑道:“原来大叔四十五岁了。不知是哪天生辰啊?我们也给大叔好好庆祝一下。”   郝大叔摆摆手道:“还是算了,我还是永远四十五岁比较好。一过生辰,可又老了一岁。”   两人说笑一阵,青苹便道:“大叔,孩子们年纪都还小,不能一辈子乞讨过活。我在想,他们需要去学门手艺,以后长大了,也能安身立命。”   郝大叔眼睛一亮道:“这些年我也认识可一些工匠,可以取找他们说说,看看可不可以让孩子们去当学徒。”   青苹又道:“此事还需询问一下每个孩子的意向。若孩子不喜欢,强送过去,反而还不如不去。依我看,逐个为他们谋划,才是道理。大叔,我们一起配合,把这事做成了,好不好?”   郝大叔点头道:“姑娘说的在理,我这里没说的,一切按姑娘说的办。”   青苹忍不住又埋怨道:“叫我阿苹就好啦。”   郝大叔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第28章 武馆遇险   青苹勇救刘福贵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最崇拜英雄,更是服膺“苹姐”,对她又爱又敬。   这天曾元又绘声绘色地个几个孩子描述当时的情景,青苹正好要找左峰说话,经过时听曾元越说越添油加醋。什么使出排云掌将大汉击飞都编了出来,忍不住道:“排云掌我是不会,可你要再骗人,我可要请你吃巴掌。”说完扬了扬手。   曾元嘿嘿笑道:“这事说了几遍了,他们还缠着我讲。可不得编点新鲜的嘛。”   旁边的小孩也道:“是啊是啊,我们就是喜欢听。苹姐你真厉害,面对恶人毫不退让,真是我们的大英雄!”   青苹正色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扶危济困是我们都应该做的事,哪里称得上英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平定天下,匡世救民,这才是大英雄。大家都要努力,争取做上大英雄。好不好?”   众孩子齐声道:“好!”   青苹笑了笑,便去找左峰了。   “小峰,从小到大,你最想学什么?”和左峰闲聊几句后,她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左峰显然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沉思。   青苹也不打扰他,让他慢慢地想。   过了一会,他缓缓道:“我的父母是做船运的,货量比陆路上要大。陆路上都有截道的响马,何况是水上。水贼是最可恶的,每次都会赶尽杀绝。每次出航,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可是没法子,父母都是江边长大的,不做这个,其他什么都不会。”   说到这里,他的眼眶红了。这是一段悲惨伤心的过往,他已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青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沉默片刻,左峰毅然道:“我想学武。如果我能学会武功,虽然不能保护父母,但我可以保护郝大叔,保护这些伙伴们,然后,还可以保护你。”   青苹看着他灼热的眼神,顿时有些抵挡不住。她是女儿身,却有一颗男儿心。她无法告诉左峰,自己只将他当做兄弟。况且此刻她应该鼓励他才对。   “嗯嗯,小峰果然很有志向。”她笑眯眯地夸赞他。   左峰的亢奋没有保持太久,很快他又垂下了脑袋,低声道:“可人家都说,穷学文,富习武。虽然我很想学成武功,可是学不起。”   他只是一个要饭的,很多事情想想就可以了。真要去做,那真是犯了痴傻了。   青苹却斩金截铁道:“凡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办法总是比困难多。我只问你,若真有习武的机会,你能否刻苦练习,坚持不懈,直到武功大成?”   左峰本来是不相信自己能习武的。但是看到青苹如此殷切地看着自己,顿时热血上涌,几乎脱口而出:“能!我一定能!”   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记住你的初心。其他的,交给我好了。”   之后的三天,青苹带着左峰,几乎跑遍了整个星耀城的武馆。左峰亲眼看到他心中最美的女神低声下气,不厌其烦地去恳求一个又一个武馆里的人。有时候甚至没有开口就被赶了出来。   左峰已经绝望了,没有钱,哪家武馆都不会收下他的。况且,他不忍心看到青苹为了自己受这么大的委屈。   然而,青苹的俏脸上,看不出一丝沮丧,刚被这家赶出来,便又走向下一家。   他们来到了一家保国武馆,里头几十个少年正在练拳,教他们的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他看到门口进来两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不由眉头一皱,让少年们自行练习。自己则来到他们俩面前。   “走开!我们这不欢迎叫花子!”   但当他看清青苹的容貌时,不禁露出了惊艳之色。   青苹微笑道:“这位大爷,先别赶我们走。我们不是来乞讨的。你看,这是我兄弟,他挺结实的,也有把子力气。想在贵馆做个打杂的小厮。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   她经历了前几次的失败后,便只说左峰是来武馆打杂的,连工钱都不要了,管饭就成。   那中年人略想了想,便道:“你们跟我进来谈。”   青苹一看他没拒绝,大喜之下,拉着左峰便跟了过去。   那中年人打开一间厢房,对左峰道:“你先在门口等着,我有些事要和你姐聊聊。”   左峰一听,便看了看青苹。她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谈好了便会出来。”   左峰无奈地点点头。   青苹和那中年人走进厢房,谁知他转身将门闩上了。   青苹有些意外,问道:“您这是?”   他淡淡道:“你兄弟不懂规矩,别一会跑进来打岔。我时间有限,没功夫跟你们扯别的。”说完往里厢走去。   青苹想了想,能让她进来谈的就只有这家武馆了,她不想放弃。于是仍旧跟了进去。   里头是间卧房,桌椅也俱全。中年人大马金刀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两口。   青苹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他开腔。   他直截了当道:“我们这不缺打杂的。你兄弟想进武馆,得交学费。”   青苹垂下头道:“我们没钱。能否通融一下。我兄弟可以干很多活的。”   他摇摇头道:“这是规矩,武馆不是善堂。哪有白白让人进来学拳的道理?不过嘛……”   他之前话说的很死,就在青苹觉得没有希望时,最后却又给了个转折。   她问道:“可是还有法子?”   他没有说话,只拿眼神往她身上扫,说不出的(淫整改)。   青苹心里一紧,便道:“不行便算了,就此告辞。啊!”   最后一声惊呼是因为那个中年人突然一探手,搂住她的纤腰便拉了过来。   “(整改),你装什么清纯?没钱还想进武馆,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漂亮么?打一进武馆你就在勾引我,把老子的火气都勾出来了。现在老子就成全你!啧啧,看不出你的身材居然那么好,(整改)”   青苹奋力挣扎:“我没有!快放开我!不要这样!”   那中年人能开武馆,身体较一般男人更粗壮,力气自然也更大。青苹这样的弱女子,如何敌得过他?双手被他扭到背后,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整改)   外面的左峰先是听到了青萍的惊呼,然后是她的挣扎声。   他大吼道:“苹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这个畜牲在欺负你?”   里面只传来她“不要”“放开我”等断断续续的声音。但他听得出,她的气力已然不济。   他愤怒地去推门,门纹丝不动。然后又发了疯一般去撞门,肩膀一阵剧痛,他却恍若未觉,仍然不断地去撞击。   “咔喇”一声,门闩竟然奇迹般的被他撞断。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入眼是自己最爱的的女神正在被那个中年男人摁在桌上(整改),接下来他就准备(整改)   他怒吼一声:“放开她!”,然后冲上去,一把推开那个男人。他来的太快,那中年男人一个没防备,被他一把推到墙上。背部一阵疼痛,不由怒火中烧:“你这臭要饭的居然敢打老子?”   左峰才将青苹扶起来,就被那人从后面一拳打中,顿时被打翻在地。随后那人便骑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的重拳砸了下来,打的他眼前发黑,金星直冒。   这种有功夫在身的人,一旦放开了打,真的是会打死人的。   青苹喘息着站直身体,她如今虽然身体无力,但怎可眼睁睁地看着左峰被人打死?   她的视线落在了窗边上的一个花瓶上面,然后走过去将花瓶抱起。   她虽身体孱弱,但毕竟曾是武学高手。对人体的要害熟悉异常。她将花瓶高高举起,跑到那人身后,对准他头顶的百会穴猛然砸去。   花瓶顿时碎裂开来,那人先是身子一震,然后满头是血的歪倒在地。   青苹拉起左峰,大声喊道:“快走!”   然后两人用奋力逃出厢房,来到前厅。那些少年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见这两个叫花子又跑了出去,只道是被师傅赶走了,所以不以为意。   不一会功夫,他们的师傅才满头是血,气急败坏地跑出来,破口大骂道:“那两个臭要饭的人呢。别让我戴住他们!我非杀了他们不可!” 第29章 两片天空   青苹和左峰两人奋力跑出很远,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左峰被打得不轻,半边脸都肿了。他忍着疼痛想去扶青苹起来,却发现她正哭泣着整理着衣服。目睹春光的左峰先是一阵头晕目眩,随后他愤怒起来,挣扎着起身道:“我要去杀了那个畜牲!”   正想回去时,被青苹一把拽住:“小峰!不要!”   左峰大吼道:“那个畜牲想侮辱你,我非杀了他不可!”   青苹虽然流着眼泪,头脑却清楚,抽噎着说道:“他是开武馆的,武艺高强,手下还有一众徒弟,你怎是他的对手?”   左峰心有不甘道:“难道就让他白白地欺负你?”   青苹擦了擦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前被侮辱的景象再次回到她的脑海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屈辱和怒火。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男人强迫了,可恨她每次都无力抵抗。   她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站直身体对左峰道:“小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家保国武馆,我们将来是一定要回去讨个公道的!”   左峰跟着青苹回到山神庙,突然低声道:“苹姐,我们明天不去找武馆了,好吗?”   青苹身子一顿,随即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你为了我去求别人。更不想让你再遇到那种畜牲。”   青苹认真地看着他说道:“很多时候,我们都会遇到困难。这时候放弃总是比坚持要容易。可只有每次都坚持下来的人,才能最终获得成功!小峰,我希望你有一天武功大成,可以保护山神庙里的这些孩子们,可以保护我!这也是你的理想,对不对!”   左峰眼眶发红,半晌他才说道:“在此之前,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不要为了我们,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好不好?”   青苹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多年之后,左峰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可是青苹,却没能守住对他的承诺。   又过了两日,青苹还是带着左峰去别的武馆不停地询问。这次他们来到了振武堂。主事人居然是一个黑黝黝的青年汉子。   “我叫刘辉,是师傅的大弟子。师傅有事出远门了,这里目前由我来负责。”   虽然面对两个乞丐,刘辉还是很客气地向他们介绍了自己。   青苹把来意又说了一遍,左峰这次还拿起了扫帚卖力地打扫起来。   刘辉对青苹道:“要说你们来得也巧。昨日负责清扫工作的戚伯辞职回老家了。我还没来得及再招一个,你们就来了。这样吧,我们这只包吃,不包住。先让你弟弟试上几天,如果表现不错,便留下吧。”   青苹大喜过望,拉过左峰来向刘辉道谢。刘辉笑笑道:“师傅常说穷苦人过得颇为不易,然后我们能帮一把是一把。不过他毕竟没交学费,我不会负责教他。每天地工作完成后,他可以来看我们练武。至于能学会多少,便要看他的造化了。”   青苹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便留下左峰让他熟悉环境。   等青苹告辞准备离开时,左峰喊了一声:“苹姐!”   她回过头看着他,这几天他似乎长高了许多。   他大声对青苹道:“我一定会好好干活,努力学武,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青苹笑了笑,向他挥手道别。   等她走后,刘辉带着左峰,将他的主要工作说明了一下。左峰一一记下了。最后刘辉对他说:“你姐对你可真好。看得出,她很关心你。”   左峰忍不住道:“苹姐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子。将来我一定会报答她的!”   刘辉似乎听出了些什么,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可要努力哦。”   努力什么?是努力工作,还是努力学武,还是努力地追求她?也许这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   郝大叔也为张连城和戚衡找到了活干。一来他们年纪较大,已有一定的工作能力。二来他们有各自的特长,张连城自小跟着父母,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做生意上的技能,郝大叔为他找了家南北货行做杂务。戚衡书香门第,四书五经基础扎实,郝大叔为他找到了一家富户,为家里的公子哥做伴读。   虽然郝大叔没有说是如何找到的,但其中所花费的辛苦大家又岂能不知?   无论如何,一下子有了三个孩子可以自食其力,对于郝大叔和青苹来说,绝对是件值得高兴的事,都说万事开头难,可为孩子们争取前程这事,总体还算顺利。   按说可以安身立命,总比四处乞讨,遭人白眼要好。可对于曾元来说,却是不那么热衷。青苹找他聊过,被他嘻嘻哈哈地把话岔开了。   如今三个大孩子有了各自安排,而年纪最大的曾元就成了郝大叔和青苹最操心的对象。   这天青苹又和曾元结伙一起上街。中午休息时,她再次询问起曾元的意向。   这次曾元倒没有回避,直接回复青苹道:“苹姐,我和他们三个不一样。他们多少都有些底子,我很早就出来要饭,混了这些年,可以说什么都不会。现在就是给人去打杂,人家也未必要我。”   青苹道:“你年纪还小,只要肯学,有什么学不会呢?”   曾元摇了摇头道:“苹姐,你上次跟我说时,曾道:若不是自己喜欢的事,不必勉强。”   青苹点头道:“的确是说过。那你喜欢做什么事呢?”   曾元道:“苹姐,你来星耀城没多久,对这座城市可能了解不多。”   青苹心中升起一阵荒谬的感觉。她从小在星耀城长大,可是曾元竟然说她对这座城市了解不多。   她只能笑了笑道:“那就请曾大爷给小女子介绍介绍。”   曾元也不客气,直截了当道:“星耀城有两片天空。白天属于当今天子,晚上属于各股暗黑势力。”   这个说法青苹倒是不知,问道:“什么是暗黑势力?”   曾元解释道:“就是各个帮派,说好听点,都是江湖好汉,说难听点,就是黑帮地痞。明面上,朝廷管辖着这座城市,但是很多事情,衙门都不管。这时候就需要民间势力代替他们管。”   这话曾元说的很清楚,如今的朝廷是派系林立,官场斗争每天都在进行。衙门办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是便造成了在很多事上公权力索性退出,留下一片真空地带,结果被这些帮派占领。   青苹听到这里,忽然道:“这些帮派地背后,恐怕也还是有朝廷官员的影子吧。”   曾元愣了愣道:“的确有这种说法,但是并无证据。”   青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些势力无论初衷如何,总是窃取了朝廷的权力,待太子登基后,是一定会处理他们的。不过这是比较遥远的事了。   曾元又道:“城南目前由一些零散的小势力共管,但是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   青苹忽然道:“你想加入黑帮组织么?”   曾元笑了笑道:“我想,成立自己的帮会。”   青苹静静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想过,表面上嘻嘻哈哈的曾元,竟然有这么“宏大”的理想。   曾元突然又嬉皮笑脸起来:“苹姐你别这么看着我。不是你一直问我理想是什么嘛。我一直在江湖上混,你现在让我上岸,去做正经行当,也要看我是不是那块料啊。”   青苹问道:“大叔知道你的想法吗?”   曾元低下脑袋道:“我不敢跟他说。大叔是好人,他会不会支持我的。如果我坚持,会伤大叔的心的。”   青苹想了想道:“人总该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只是这条路极不好走,弄不好还会有生命危险。而且我和大叔也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就这样你还是不愿改变想法吗?”   曾元沉默片刻道:“对不起,苹姐。我还是这么想。”   青苹拍了拍他道:“你长大了,自己的路自己走。苹姐不支持,也不反对你。”   曾元笑了笑道:“就知道苹姐最好了。”   他这些年看惯了星耀城各方势力的所作所为,也知道郝大叔为孩子们建立的这份乐土若没有一方势力庇护,是不能长久的。   只是他无法开口对大叔和青苹说这些,他们俩已经很努力地让大家过上正常日子,好日子。他不想打击他们。如果可以,他想掌握一股帮会势力,然后才能保护好大叔和苹姐。   这条路是不好走,可大叔和苹姐的路难道就会轻松吗? 第30章 潮涨潮落   他们俩来到了城南的集市,星耀城平时只开放两个集市,城北和城南。城南集市以贩卖食品为主,城北集市里的商品更多一些,这和居民的购买力相关联。   一般当天生意还不错的商贩,如果有乞丐说几句好听的,还是能给点菜叶子肉沫子杀的,运气好还能给上一两文钱。   今日可能是生意不太好做,他们转悠了一圈,只拿了几片菜叶子。   曾元叹气道:“看来今晚又要少吃了。”   青苹只笑笑不语。   忽听身后有人喊道:“那个要饭的漂亮妞,等一下老子。”   曾元有些错愕,这人的言辞粗鲁不堪,漂亮妞,应该指的是青苹吧。   青苹秀眉一蹙,只装作没有听到,拉着曾元快步向前。只是后面的脚步声逐渐追近,这人还边追边喊:“小妞,你跑什么?老子可是有件好事,你要不要听?”   说话间,他竟跑到了两人前面,将他们截住。   曾元一看,这人他也算认识,是集市上卖肉的屠夫,外号郑屠子的。这人身材肥胖,样貌丑陋,年过四十还是个单身汉。且他无论生意好坏,都不会给乞丐施舍,因此孩子们每次来集市,都不会去他的摊子,反正去了也是白去。曾元忍不住讽刺他道:“这不是郑老板么?平时老让我们别妨碍你做生意,怎么今天会追着我们跑?还说有好事,你会有什么好事?”   那郑屠子一瞪眼道:“谁和你这臭小子说话了?你给老子滚一边去。老子有事和这个小妞谈。”   青苹淡淡道:“郑老板,我不觉得和你有什么可谈的。而且,你最好对我的同伴客气些。”   郑屠子怪眼一翻:“乖乖,你这小妞脾气倒不小。不过老子喜欢。”   青苹强忍着心中的不舒服,冷冷道:“郑老板,有话请直说。我们不想耽误你做生意。”   郑屠子嘿嘿一笑道:“小妞,你整日乞讨,又能挣得多少?不如陪老子睡一觉,老子给你一两银子!”   原来这郑屠子因为吝啬丑陋等一堆缺点,乡里乡亲们没人肯把女儿嫁给他,导致他年过四十仍是光棍一条。可他又是个极好色的,平时憋忍不住,便会去妓院发泄。   当他第一次在集市上看到青苹时,顿时被她的美貌给震慑住了,脑袋里轰隆隆的,半晌反应不过来。后来又陆续见到她几次,越发心痒难耐。   今日他再次见到她时,(整改)燃烧到了极点。连生意都不做了,直接跑出来追她。   看着郑屠子猥琐的表情和眼中的(整改),青苹几乎想扇他一巴掌。   曾元在一边怒道:“你说什么?你这个淫贼!看我不揍死你!”   一向玩世不恭的他,竟然也愤怒了,因为郑屠子侮辱的是苹姐。在他们所有人心目中,苹姐是最完美的女人,美丽,善良且高贵。绝对容不得任何人去侮辱她。虽然郑屠子身材高胖,但曾元仍然义愤填膺地想要教训他。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青苹拦住了。她向前跨了一步,挡在曾元的身前,抬起头对郑屠子说道:“郑老板,我想你找错人了。想泄火,你可以去(整改),而不是找一个叫花子。告辞。”   郑屠子见她要走,忍不住道:“小妞别急着走啊,你是嫌少么?这样吧,睡一次,老子给你二两银子!如何?”   青苹拽着快要爆发的曾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郑屠子看着她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装什么装,你还让老子去(整改)?你自己不就是个(整改)么!一个臭要饭的装什么清纯?老子看你早就被男人(整改)”   青苹没有回头,却眯了一下眼睛。这是她心口永远的痛。她根本没有准备好去做一个女人,然而却遭遇了女人最难以忍受的耻辱。   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被一旁的曾元看到了。曾元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去杀了郑屠子,因为他侮辱了自己的女神。可是青苹一直紧紧地拽着他,他明白,这是苹姐不想自己为了她而去闯祸。她就是这么一个善良的女人,始终是先为了身边的人着想,哪怕自己忍受着痛苦。   回去后他们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提此事。作为叫花子,每天都会受到很多的侮辱。因为太多了,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忘记。可是真的那么容易忘记吗?   左峰在山神庙后面的空地上蹲着马步练拳。这是所有学武者必须练习的基础,但是这种练习会非常的枯燥。随着身体疲劳的加剧,他变得越来越心浮气躁。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你的腰太高了,马步要蹲下去。出拳速度太快了,这样会毫无力度,每一拳的力量都是一样的,并且你要旋转着拳头打出去。”   他愕然回头,看见青苹正向他走来。她的表情严肃,脸上没有一贯的柔和笑容。   “继续练,不许停。精神要高度专注,舍弃一切杂念,用心去感受你身体的每一处变化,慢慢的调整它们。”   左峰从最初看到青苹的激动中恢复过来,慢慢地按照青苹地指示去操作,精神也高度集中起来。   青苹略点了点头,作为初学者,左峰无疑是很有天赋的,只要他肯沉下心来吃苦,那么武功大成也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在练习基础时,专注和毅力反而是更重要的。振武堂不教他也可以,因为她,曾经的大晋双星,武学奇才,是可以指导他的。   “你需要找到一种节奏,不是你身体的节奏,而是大自然的。收拳时好似潮汐入海,出拳时犹如惊涛拍岸。接你一拳者,犹挡巨浪乎?”   她美妙的声音本身就具有特别的魔力。在她的帮助下左峰渐渐感知和追寻到那种奇异的节奏,自己的身体渐渐的消失,只剩满月之下的潮涨潮落。他大喝一声,挥出最后一拳。青苹不由得赞了一声;“好!”   这一拳几乎毫无瑕疵,让左峰也觉得非常满意。他兴奋地对青苹道:“苹姐,你看到了吗?我竟能打出这样的一拳。”   青苹微笑着点头道:“看到啦,小峰你真棒。”   左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忽然问道:“苹姐,你是不是会武功?”   青苹眼里一阵黯然,她曾经试图苦练内劲,然而这具身体不知怎么了,无论怎么练,丹田气海中都空空如也。也尝试过练习外家拳,可是身体过于孱弱,打出来的都不过是花拳绣腿。好看是好看,但是速度和力量上根本不行。   她淡淡一笑道:“我不会,但是我从前见人家练过。”   左峰道:“那这个人一定很厉害吧?”   青苹恍惚了一下,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跨马横枪的自己,随即点点头道:“是啊,很厉害。”   左峰还沉浸在自己刚才取得突破的兴奋上,并未注意到青苹的落寞。   他能够感受的是青苹对他的深深期许。只是他无法感知的是在这份期许中,有着她梦想破裂时的淡淡悲伤。 第31章 悲痛欲绝   日子一晃而过,今日便是除夕。大家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期待着新的一年会过的更好些。   郝大叔今日也是非常高兴,出庙之前他一边收拾一边对青苹道:“记得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守岁。”   青苹点了点头,她是初冬时来到山神庙的,如今却快到春天了。短短三个月已经有三个孩子找到了活干,所以对于明年,他们自然是怀揣着更美好的希望。   “大叔。路上小心。”她甜甜地嘱咐道。   诸葛勋待他们兄弟很严厉,他们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李大叔沉默寡言,并不擅长表达自己。青苹和他们其实并没有更多的交流。   但是郝大叔不是这样,他心思很细,也很健谈。虽然没念过书,说出话来却条理分明。青苹在最低谷时,便是被他开导过来的。所以她对郝大叔有着一种特别的依赖。   其实他们的相处模式,才真正像一对父女。只是两人都还没有觉察到这一点而已。   郝大叔笑呵呵地答应了,待要出门,却回过头低声道:“阿苹,其实明天是我的生辰,你说这日子好不好记?”   大年初一,新春伊始。怎么不好记?而且这是郝大叔第一次叫她阿苹,以前一直姑娘姑娘的,喊得她烦得不行。   青苹开心的笑道:“大叔,明天我们好好地给你庆祝。”   郝大叔摇头道:“你知道就好啦,只要不过生辰,我就一直四十五岁。”   她跺着小脚道:“大叔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他摆了摆手,笑呵呵地出去了。   青苹突然觉得一阵心悸,身子也开始颤抖。她之前吃得太少,使得她营养极度不良。   曾元注意到了她的异样,赶紧过来扶住她道:“苹姐,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道:“我没事,走!一起上街去。”   曾元道:“你身体这般虚弱,今天还是别上街了。”   青苹低声道:“明天是大叔的生辰,我们一定要好好给他庆祝一下。所以今天一定要多讨一些东西回来。”   曾元讶异道:“我跟了大叔那么久,都不知道他哪天生辰。苹姐你居然会知道。”   她笑道:“因为我长得好看呀。”   曾元虽看不惯她臭屁的样子,可这句话实在无法反驳。只好悻悻道:“我看大叔是把你当做他的亲生女儿了。”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都是大叔的孩子。打起精神来,走,我们出发。”   因为是除夕,百姓家里多少有点年货,他们挨家挨户地敲门,说吉利话,收获果然不少。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似乎每个人都变得友善起来。   青苹正喜气洋洋地抱着一个大包袱,和曾元有说有笑的往回走。前方突然跑来一个鼻青脸肿的孩子,青苹一眼便认出他是徐亮,也是山神庙里的小乞丐,今年不过十岁。   他哭喊着朝他们跑过来:“苹姐,元哥!不好了,大叔出事了!”   青苹身子一震,包袱从手中滑落,几个精美的糕点从里面滚了出来。   她快步走上前,拉着徐亮问道:“快说,大叔出什么事了?”   徐亮啜泣道:“苹姐你快去看看吧,大叔被人捅了一刀,现在已走不动路了!”   她听了这话,脸色顿时苍白如雪,颤声道:“大叔在哪里?快带我去!”   他们跟着徐亮,飞也似的跑了过去,在一个巷子里,发现郝大叔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而另一个孩子周冰正坐在那里大声哭泣。   青苹蹲下身子,用颤抖的手去寻找伤口,才发现是胸口中刀,伤口还很深。这样的伤势,神仙也难挽回。   她泪如雨下,心痛如绞,转过身问徐亮:“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   徐亮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经过。原来他和周冰照常来到这条街上乞讨,一开始也是收获不少。谁知后来来了四五个大乞丐,硬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让徐周二人滚蛋,他们自然不服,说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从来也没见过他们。那几人听了,便开始动手打他们俩。他们毕竟是小孩,如何是这些大乞丐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倒在地,哭爹喊娘起来。正在此时,郝大叔路过这里,见孩子们挨打,便过来拦阻。那几人种竟有有一个拔出了一把匕首,一刀刺中郝大叔的胸口。后来一看伤了人,结果呼啦一声全跑了,只剩下两个孩子和血流如注的郝大叔。一开始大叔还有意识,让徐亮去找青苹和曾元来,可说不了几句,大叔便昏迷了过去。徐亮又急又怕,便四处寻找青苹他们,方才终于遇上了。   曾元也哭泣着将郝大叔的身子扶起,靠着自己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地上。他喃喃道:“大叔,你醒醒啊!我们不能没有你啊!苹姐,大叔流了很多血。我们该怎么办啊?”   青苹忍住悲伤,强行冷静下来。她对三个孩子道:“徐亮,你和我回去拿钱,我们去请大夫过来。曾元,周冰,你们在这里照顾大叔,别让他再着凉了。”   她正要离开时,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襟。   “阿苹……回来。”   那是大叔的声音,虚弱却坚定。青苹转过身,看见郝大叔半张着眼睛,嘴角流着血沫子,气息奄奄地在和她说话。   她蹲下身子,看着郝大叔那张被死气笼罩的脸庞,轻声道:“大叔,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先撑着点,我马上回来。”   郝大叔摇了摇头道:“不用了,不花这冤枉钱。我自己知道,我已是不成的了。”   青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大叔,不会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   郝大叔惨然一笑:“阿苹,你知道什么是回光返照吗?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已没有多少时间了,很快我就会和地下的孩子,还有孩子他娘见面了。所以,我想在临死前,拜托你一件事,请你答应我,替我照顾好这些孩子,给他们找个好前程。我知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除了你,我真不知道还能找谁了。”   青苹此刻心如刀绞,她怎会不知大叔的强势有多严重?她又怎会不知此刻大叔醒来,便是回光返照?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她总想去做些什么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大叔一点一点地死去。   她哭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大叔的声音越发微弱:“阿苹……阿苹……”   青苹哭道:“大叔,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可是求求你不要死。曾元早上还说你待我像亲生女儿。你的女儿明天还要给你庆祝生辰呢!我今天讨到了好多好吃的糕点,真的很好吃……可是我没能拿来,都掉在半路上了,呜呜呜……大叔,我们说好要一起照顾他们的,你别丢下我们,你千万别死……”   大叔伸手想触摸她的脸庞,却总是抬不起来。青苹抓着他的手,靠再自己打俏脸之上。   郝大叔笑了笑道:“如果我有你这样漂亮的女儿,那该多好……”   然后便再无声息了。   青苹抱着郝大叔的遗体,悲痛欲绝地大哭起来,另外三个孩子亦是泣不成声。   天空愈加阴霾,北风呼啸之下,今年的最后一场大雪终于落下,街上,屋顶,逐渐斑白。   大叔的身体逐渐冷却,白雪落在他的身上,脸上,也不化去。那道可怖的刀疤也被雪花遮住,他神态安详,嘴角含笑,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是乞丐,但他又不仅仅是个乞丐。他没能救得了自己的孩子,却救了很多别的孩子,其中就包括青苹。他也改变了他们,这一点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今年四十五岁,明日是他的生辰。大年初一,非常好记。然而他说他不想庆祝生辰,因为那样他又会老了一岁。于是他的生命定格在了四十五岁的最后一日,   然而在这天地之间,终究还是少了一个好人。 第32章 披麻戴孝   大年三十,阖家团圆。山神庙里,却是一片凄风苦雨。大叔,青苹,曾元,这些人都没有回来。有的只是哭个不停的徐亮和周冰。左峰今日也提早从武馆回来,他问了徐亮半天,才明白了两件事:一,大叔被人杀害了。二,青苹,曾元去报案了。   他眼前一黑,几欲晕倒。   青苹来到了衙门,但是大门紧闭。她上去敲了半晌,无人来应。她看到了门口的鸣冤鼓,便跑了过去,取下鼓槌,奋力击鼓。   然而门里面还是毫无反应。   她身后看护着郝大叔遗体的曾元忍不住道:“苹姐,没用的。今天是除夕,衙门不办公的。”   青苹充耳未闻,依旧一槌又一槌地敲击着。她是了解朝廷制度的,即便是大年三十,也还是会留下值班的人。如果等到明天,凶手早就逃跑了,叫人如何去抓?   当她敲了近两百下鼓的时候,门终于吱呀一声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衙役,怀里还揣着一个手炉。他怒气冲冲的走向青苹,从她的手里抢下了鼓槌,大声说道:“你个臭要饭的,敲什么敲,吵死人了,知道不知道?”   青苹指着郝大叔的遗体道:“衙差大哥,方才发生了命案,我的大叔被人无故杀死。请你们尽快签发捕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那个衙役扫了一眼大叔的遗体和抱着他的曾元,冷笑道:“一个叫花子,死了就是死了,还来报什么案?平时也许还会给你处理一下,可你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别打搅本大爷休息,赶快拖着这具尸体给我滚开。”   说完他便往里走。青苹一把扯住他的衣襟道:“你怎可如此罔顾人命?况你拿了朝廷的俸禄,就什么都不管吗?”   那衙役被她说得恼羞成怒,劈头就给了她一巴掌,犹自不解气,又蹬了她一脚,姜青苹踢翻。   “死叫花子,谁给你的胆,竟敢骂本大爷。告诉你们,像你们这样要饭的,全都死光了,朝廷都不会管。赶紧给我滚蛋!”   说完便走了进去,将大门再次重重的关上。   曾元赶紧跑过来将青苹扶起,见她疼的脸色苍白,气得大骂道:“什么东西!凶手不去抓,就会欺负我们!苹姐你没事吧?”   青苹流泪道:“我好没用,抓不到凶手,都不能为郝大叔报仇。”   曾元摇头道:“苹姐,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这帮吃皇粮的不作为,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正说话间,左峰也已经赶了过来。他看见青苹捂着小腹被曾元扶着,便急跑过来问:“苹姐,你怎么了?”   青苹咬着牙站直了身子道:“我没事。衙门不给我们报案,那个凶手现在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曾元问道:“苹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青苹想了想,然后对他们说道:“报仇的事只能先缓一缓,我们需要让大叔入土为安。这样,曾元,你去街上找点白布来,我们今晚为大叔守灵。小峰,你帮我将大叔背回山神庙。明日我们便葬了大叔。”   她如今也是心中惶然,但是大叔将孩子们托付给了她。她就是他们新的主心骨。无论心里有多么害怕,她都不能表现出来。   曾元应了一声便去找白布去了。青苹将郝大叔的遗体放到左峰的背上,自己在一边托着,两人便这样将大叔的遗体一路带回庙里。   孩子们一看见大叔的遗体,便开始大哭起来。一来,确实是伤心欲绝,二来,也是对未来的恐慌。毕竟大叔在的时候,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保护着这群孩子们。   青苹知道这时候谁也劝不住他们,况且他们的确需要发泄。便抹了抹眼泪,找了条不那么破的草席,铺再地上。然后和左峰一起将大叔的遗体放上去。又找了一些蜡烛来,挑了两根长的,放在大叔的左右两边点燃。   孩子们看着她的所作所为,哭泣声渐渐变小起来。青苹对他们道:“大叔在临走前,托我照顾你们。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也没有大叔那么能干。可只要有我一日,一定会护你们周全。大叔生前一直有个心愿,那就是大家都能学会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不用再靠乞讨为生。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不要让他的在天之灵感到失望,好吗?”   孩子们一边啜泣,一边抽噎着说着好。   青苹看着他们道:“今夜让我们为大叔守灵。你们都来找大叔说说话吧。大叔喜欢你们每一个人,你们和他说话,他一定很高兴……”说到后来她再也难以为继,呜呜的哭泣起来。   此时曾元也回来了,带回了一些白布。他和左峰一起,将白布撕成一条一条的,然后绑在每一个小孩的手臂上。轮到青苹时,她拿过两条白布,一条缠在头上,一条绑在腰间。这是为人子女才有的披麻戴孝方式。曾元和左峰顿时恍然,苹姐已经将自己看做是大叔的女儿了。   大家绑好白布,青苹和几个大孩子开始准备晚饭。本来这是一顿团圆饭,如今谁也没有心情吃,只能随便烧了一锅,大家分了。收拾好之后,大家围着大叔坐成一圈。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要和大叔讲。只有青苹一直默默地跪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其实她也想和大叔好好说说话,但是她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软弱。如今他们只能依靠她了,所以她必须给他们信心。她不可以和他们一样哭着喊着要大叔回来。   左峰和曾元当然了解此时青苹的心情,便一左一右地陪着她坐着。青苹劳累了一天,又被衙役殴打,此刻自然极其疲倦。但是她硬撑着,自始至终都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左峰忍不住道:“苹姐,你去歇一会儿吧,别太累了。我们在这里守着就好了。”   青苹摇头道:“我不累。而且……这也是目前我唯一能为大叔做的事了。”   没能抓到杀害大叔的凶手,是她心中一个无法被抹去的心结和愧疚。她能做的,就是成为大叔的女儿,为他操办后事。   左峰是了解青苹的,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温柔开朗,但她一旦决定的事,就没有人能够劝阻她。也许大叔能,但如今已经没有大叔了。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天气寒冷,青苹让孩子们躲在山神庙里不要出来,自己和曾元,左峰两人带着简陋的工具去到庙后面,找了个地势高的地方开始挖坑。由于没有趁手的工具,三个人挖了一上午才将坑挖好。然后他们将大叔用席子卷起,放入了坑中。   青苹喃喃道:“本该为你置办棺椁。但是我们没有钱买。大叔,真的很对不起你。你嘱咐我的事,我一定为你办妥。希望你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这帮孩子们。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你安心地睡吧。我会常来看你的。”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本该是豆蔻年华,青春岁月。然而却背负了太多沉重的责任。   青苹一声不吭地便接下了,她美丽的背影倔强又孤独,让曾元和左峰都不由得看痴了。   葬了郝大叔之后,山神庙里的众人仍然继续生活着。郝大叔生前做过的事,现在由美丽的苹姐代替。一开始她还有些生疏,但是日子久了,她便越做越好,更何况还有曾元和左峰辅助她。张连城和戚衡虽然没有工钱,但时不时地能带点吃的回来。左峰虽然在武馆拿不到什么吃的,可是他回来可以教大家练武,强身健体,比什么都要好。   那几个大乞丐,也许是害怕了,也许是离开星耀城了,之后再没出现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第33章 万丈深渊   自除夕夜下了大雪之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春寒料峭,竟犹胜过冬天。   如此寒冷的春天,让很多人的身体无法适应,竟生起病来。   患者会先咳嗽,然后发烧,全身乏力,严重的便会一命呜呼。而且此病传染性极强,使得整个星耀城里病倒了一大片。   薛小宝是庙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今年六岁。他甚至无法单独乞讨,总是需要跟在其他孩子身后。   昨儿个刮了一夜的大风,早上薛小宝便开始咳嗽。青苹一摸他的额头,已是灼热火烫。   小孩子身子弱,没过多久竟然烧得昏迷了过去。   她知道这病不能拖,让曾元看着薛小宝,自己取了钱袋去了最近的药铺。店里的伙计趁东家不在正在那里打盹,谁知被青苹叫醒,满脸不高兴。可等看清她的容貌,气顿时消了,笑眯眯问道:“姑娘想买什么?”   青苹问道:“可有退烧药卖?”   那伙计摇了摇头:“姑娘你来晚了,退烧药早就卖完了。我家掌柜的去进货了,你若真想要,三天后过来吧。”   青苹失望之极,小宝已危在旦夕,如何等的了三日?恐怕只一日便会丢了性命。   她说了声好吧,便转身想去别的药铺。   那伙计叫住她道:“姑娘,我劝你直接去济世药房,一来这些日子因为得病的人多,药房里的退烧药都被抢光了。二来,我也不怕告诉你,大部分药都是被济世药房高价收的去的。”   青苹一愣,问道:“他们为何要高价收药?”   那伙计叹了口气道:“他们收的价虽高,可卖出去更高。姑娘,看你也不像是有钱人家。怕是买不起。”   她脸色苍白,心里已明白这个济世药房打的什么主意。只咬着嘴唇问:“他们卖……多少钱?”   那伙计伸出两根手指头。青苹苦涩地问道:“两百文钱?”   那伙计摇了摇头道:“是二两银子!”   青苹身子一晃,自从上次她打胎后,他们又存了一些钱,如今袋中已有三十五文钱了。若是平时,也是够买药的。如今遇到这等病灾,涨价本也在预料之中。可也没涨的这么离谱的,   她嘶声道:“这和抢有什么区别?”   伙计叹道:“要不怎么发财的都是他们有钱人呢?这心太黑了。姑娘,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青苹离开了这间药铺后,又辗转去了几家,结果却是一般无二。有人可怜她,便让她去济世药房。她一咬牙直奔济世药房而去。   这个药房门面很大,如今却是人满为患。光是排队的就绕了好几个圈,一直排到大街上。青苹也心急如焚,见店里有人在维持秩序,便上前问道:“这位大哥,那么多人排队,可是买退烧药的?”   那人见她虽然破衣烂衫,但是面容娇美,于是告诉她道:“正是。如今全星耀城,就只我们这里有退烧药了。”   她又问道:“那这药多少钱一付?”   那人道:“不多不少,正好二两银子!”   青苹艰难道:“这实在是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些?”   那人道:“姑娘,这还是今天的价。明日说不定涨到四两呢。这城里有的是人想买,你也看到了吧,排着长队呢。姑娘,我劝劝你,没钱就别来了。我们打开门做的是生意,不是开善堂的。”   青苹满面通红,正想与他理论,可他也不过是个伙计,便是说赢了他又能如何?再看看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满面忧色,自然是家中有人等着药用。这济世药房的主人自然知道人命的金贵,如今他摆明就是要发国难财,普通人又能拿他如何?按说朝廷不该让这种人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可如今这家济世药房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朝廷却不闻不问,说背后没有靠山,有谁信么?这官商一结合,可不就是名正言顺地抢钱么?   她买不起药,茫然地往回走。前方的路忽然被拦了起来,远处还传来了鞭炮齐鸣,两边都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青苹不知发生何事,正巧身边有人也在问:“这位大嫂,请问为何这般热闹,还将路都拦了起来?”   那个大嫂惊讶道:“怎么你是外地来的吗?今天是公主殿下出嫁呀?青鸾公主美若天仙,心地还善良,我们大家都是来凑凑殿下的喜气的。”   问的那人喜道:“我今日才来星耀城,想不到就遇上这等大事。这份喜气,我也得凑凑。”   他们说的热闹,听在青苹耳里却犹如一个又一个的炸雷。   公主殿下……要嫁人了吗?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曾经的甜蜜场景,最后画面定格在陈月鸾在马车里与她的诀别一吻上。   她曾经希望公主忘了自己,可为什么如今自己的内心会是那么难受?   她低下头,从另一条路绕了回去。然后开始笑起来,是大声地笑。   “她该是知道我死了。即便不知道又如何?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就算她愿意等我,我如今又是什么样子?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去娶她了!诸葛平啊诸葛平!你到底在难受什么?无法给她幸福,却还妄想霸占着她,你想让她给你守寡么?你真是一个自私又懦弱的男人!不,你连个男人都不是!你就是一个鼠肚鸡肠的小妇人!”   她骂自己越来越狠,每一句都直指内心最柔软最痛楚的地方,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变形,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她昏沉沉地回到山神庙里,曾元正想问她有没有买到药,但看到她面色疲惫,眼睛红肿,便知没有了。   他低声道:“苹姐?去看看小宝吧。他方才醒了。”   青苹点了点头,走到小宝身边。这孩子烧得满面通红,神志也有些不清,却还能认得青苹。   他喃喃道:“苹姐,我好难受!”   青苹忍着悲伤,安慰他道:“小宝不要怕,苹姐给你倒碗水。”   她将小宝扶起来,将一碗水喂他喝了下去。   小宝重重地喘着气,问道:“苹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青苹鼻子一酸,摇头道:“不会的,小宝。你只要休息几天就能好。”   小宝闭上了眼睛,低声道:“我才六岁,还没活够呢。可是我活得又不好,所以还是死了算了。”   青苹听得越发难过,忍不住抽泣道:“不会的,小宝一定不会有事的。”   “苹姐。你知道吗?你长得真好看,像天上的仙女。我有时候会想……长大了我一定要娶你。可是我大概是长不大了。苹姐,我要去找大叔了。大叔会不会不记得我了?应该不会的吧……我会告诉大叔,苹姐对我们可好了,我们大家都喜欢苹姐……”   他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后轻不可闻。   青苹用颤抖地手去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不曾停止。这个可怜的孩子,正在和死神作着斗争,而青苹自己,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小宝死去?   二两银子,上哪里可以弄到二两银子呢?   突然,她的身子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很犹豫,内心不断地在挣扎,斗争。这时徐亮和周冰刚从外面回来,他们来到薛小宝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他。徐亮便问青苹:“苹姐,小宝他……会好起来的吧。”   周冰道:“不用担心,有苹姐在,一定不会让小宝有事的。”   青苹定了定神,对他们道:“小宝这病会传染,你们年纪还小,别太靠近了。”   他们点点头,双双后退了几步。青苹把曾元叫过来,道:“我再出去想想办法,这里你帮忙照顾一下。”   曾元点头道:“苹姐你去办事吧,我会照顾好小宝的。”   青苹点了点头,又和徐亮,周冰打了个招呼,便又离开山神庙,往集市走来。   每靠近集市一步,她的脚步便沉重一分,步履也似乎蹒跚起来。   小宝可爱的小脸在她眼前出现,这个最小的孩子曾是大叔最疼爱的孩子。大叔死后,他变得沉默寡言,木讷了许多。此次生病,也说不定和心情低落有关。   想起大叔临终前,握着自己的手说的那番话,想起自己对大叔的承诺。   她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她继续向前走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第34章 一别两宽   最近生意不太好,所以郑屠子心情也不好。加上他很久没有。   他正准备关了店铺去逛时,发现铺子前站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   “小……小妞你怎么……来了?”他有些吃惊,说话不禁口吃起来。   青苹站在郑屠子的肉铺前,脸上毫无表情,眼里满是悲凉。   “郑老板。”她缓缓开口道:“上次你和我说的话,可还算数?”   郑屠子的眼睛正在,突然被她问起上次说过的话,一时居然满脑都是空白。   “啊……这个……那个……”   他正在回想自己上次究竟和这个绝色美人说过什么时,青苹的脸色微红,露出羞恼之色。   “既然郑老板不记得了,那么当我没来过好了。”   她正想离开时,郑屠子一拍脑袋道:“你看我这记性!小妞,老子上次跟你说了,只要……”   再次听到他说这么粗俗不堪的话,青苹眼中的恼意更甚,面颊更是绯红。看得郑屠子满眼放光。他今日本来就想……,如今看到青苹生气的样子,却是更加美艳了。   青苹见了他如此丑态,心中更是厌恶。但她却不能拂袖而去,因为小宝还在等着她买药回去救命。   她低下头,轻声道:“我需要钱。你给我二两银子,我……”   说到后来,无论如何也是说不下去了,泪水充盈了她美丽的大眼睛。她从来一身正气,如今又怎能说出如此下贱的话语?   郑屠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小美人上次还严词拒绝了他,怎想的到今日。   等明白过来后,他大喜过望,走出来拉住青苹的小手,道:“当然,大爷我可是一诺千金的人。”   青苹甩开他的手道:“我自己会走!”然后独自向里走去。   郑屠子心里骂道:你装什么……?一会……   可现在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于是他耐住性子,将肉铺打烊关门,然后也走了进去。   他一个单身汉,家里头也不收拾,里头乱得像个垃圾堆,散发着一股子霉烂和肉腥味,让人极不舒服。   青苹几乎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她只能俏生生地站在墙角的一处空地上,美丽的脸上有些倔强又有些茫然。   为了拯救小宝,她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准则。但她恪守这些准则多年,即使是做出了决定,仍在不断地被自己的内心激烈地反对和谴责。   所以她如今有些困惑,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又会怎么去面对。   看到郑屠子走进屋子,她不禁紧张起来。   他心里乐开了花,把地上的杂物随意踢向一边,然后过去……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且慢!”   郑屠子有些不高兴道:“怎么着,小妞你想反悔?”   她眼里一片清明,一字字道:“先拿银子来。”   郑屠子一听并非是反悔,放下心来,不过还是讽刺道:“老话说……”   青苹只盯着他不说话。   郑屠子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一阵心虚,松开手道:“好啦,好啦。老子是守信的人,现在就拿给你便是。”   他去床下搬开一块青砖,从里头拿出一个盒子来。他不放心地回头去看青苹。她压根没看他,只低着头默默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郑屠子并不关心她的想法,他憋了太久,哪怕对方是个普通……更何况是青苹这样的……?   他掏出二两银子,放回盒子,然后将银子塞到青苹手里。   他发现拿到银子的青苹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喜色,而且眼中的痛苦和决绝更加深刻。   可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减少她的美丽。   二两银子是不少,可别说整个星耀城没有像她这么……,便是有……。   所以郑屠子很清楚,自己是捡到宝了。他嘿嘿笑道:“小妞,银子可是给你了……”   青苹很干脆地回答道:“不会。”   郑屠子也不生气,笑道:“你是想……看不出……”   她咬紧嘴唇不说话,只是眼里越发羞恼,脸上更添嫣红。   郑屠子看得……   青苹只觉得……她的声音甜美中略带沙哑,   郑屠子志得意满地……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二两银子,这是她如今唯一可以说服自己的东西。   郑屠子……   她看到砧板上有一条白色的蛆虫在蠕动,目标是嵌在裂缝里的一丝烂肉。   她觉得郑屠子就是这条蛆虫,丑陋而恶心。自己就是那丝烂肉。又烂又臭,除了被蛆虫当做大餐吃掉,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不想再看那虫子的丑态,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又响起了鞭炮声和唢呐声。   “今日是公主大婚之日啊。”“公主美丽善良,人人称颂呢!”“那我们可要一起沾沾喜气呢!”……   “咦,这个女人是谁啊?”“真是的,又脏又臭,是个叫花子。”“什么呀,你们不知道,她就是一个……”“哎呀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公主和她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她因为疼痛,已经意识模糊,思维紊乱。那些辱骂她的话,其实都是来自于她自己的内心深处。   她的眼在流泪,她的心在滴血。   “月鸾……月鸾……”她在心底呼唤公主的名字。   陈月鸾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身火红的嫁衣,美丽高贵,让人不敢直视。但是却冷漠地看着她。然后公主走过来,一把抓起青苹的头发,大声道:“告诉本宫你的名字!”   她流着泪,诸葛平三个字却总也无法说出口。公主冷笑道:“你也知道你不配拥有这个名字啊!”   青苹低下头,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卑,只能无声地啜泣着。   公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阿平,你知道么?我要嫁人了。毕竟,我们无法一直活在过去对不对?更何况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阿平,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再见了。”   青苹猛一抬头时,公主已然消失不见了。   她哀恸至极,发出凄婉的哀鸣声。与此同时……   星耀城的某处大宅院里,陈月鸾正好听到唱官主持喊到:夫妻对拜!   她脑海中出现了诸葛平英俊的脸庞,泪水不禁从眼眶里盈出。   她喃喃道:“阿平,再见了。”   唱官主持喜气洋洋的声音:“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第35章 倾吐悲伤   青苹面无表情地……,一旁的郑屠子不停地……,却仍依依不舍地盯着……。由于他刚才过于兴奋,本来还想……   但他并不觉得亏,只是略有些遗憾。见青苹收拾好准备离开,便开口道:“小妞,你可真……。下次要是……,你还……,绝对有保障!”   青苹木然地看了他一眼,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不知是在嘲笑郑屠子,还是在嘲笑自己。   她终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她也想严词拒绝这个可恶至极的杀猪匹夫,只可惜自已然没有了这个立场和资格。   她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再次来到济世药房。此时排队的人已少了很多,她一路跟随着队伍,犹如行尸走肉。   曾元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小宝,心里一片悲凉。苹姐出去很久了,还是没有回来。刘福贵方才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市面上的退烧药都已卖完。而唯一有卖的济世药房却开价二两银子一副药,很多穷人家都买不起,已因此死了很多人。曾元这才知道为何先前苹姐回来时会那般的失望和疲惫。二两银子对他们这群以要饭为生的乞丐们来说,是一辈子都不敢去奢望的巨款。   可是,苹姐为何后来又出去了?她应该没有钱买药才对啊。   突然,曾元身子一震,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他的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开始颤抖。和青苹一起在集市上曾遇到过的事情,再一次进入到他的记忆中。   苹姐她,该不会是……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忽然,他看到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庙门口,走的很慢,腿也迈不开,似乎每一步都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天啊,是苹姐!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将她扶住。   “苹姐!你怎么了?”   青苹虚弱地笑了笑,问道:“小宝没事吧。”   曾元摇了摇头道:“他没事。”   青苹将手里的退烧药交给曾元:“赶紧煎了,给小宝服下。”   曾元接过药,双手开始颤抖。他很想问一声青苹,是不是去找了郑屠子?可是看着她那张憔悴之极的俏脸,竟是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青苹摆了摆手道:“快去煎药吧。我很累,想一个人歇歇。”   说完继续蹒跚着向里头走去。   曾元心中五味杂陈,他已不用再问了,发生了什么,其实一目了然。他只是很恨,恨这个世道不公,也恨自己的无能。他甚至无法去安慰苹姐,因为那样只会再次伤害到她。   青苹穿过后门,径直走向郝大叔的坟。她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那个丑陋的男人,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是她的精神支柱。   来到坟前,她一路之上勉力支撑的坚强终于全线崩溃。再无力站着,半跪半坐在冰冷的泥土上,刹那间已是泪如泉涌。   “大叔!我觉得自己真的……虽说我是没的选,可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他把……。我觉得自己和他摊子上的猪肉没什么区别。要说有,那就是我……!他还说以后让我再去找他,我听了都不能骂他。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去找他。呜呜呜……”   她哭泣着倾吐着自己心中的委屈和无奈,对着大叔坟前立着的一块木牌,是她亲手刻上的字:大叔郝东川之墓。   她用手抚摸着木牌,仿佛又看到了郝大叔那悲天悯人的双眼。   “大叔,今天月鸾她……她嫁人了。我本该为她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是不是我太自私了?可我真的好想她,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我知道如今自己已什么都给不了她,月鸾也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只是……只是……好想再见她一面。远远的,哪怕只看一眼便好……”   左峰回到庙里时,小宝已经喝下了汤药,体温也神奇般下降了很多。曾元欣慰地替他捻紧被子,知道这孩子的命是捡回来了。   左峰问他:“小宝的病好些了吗?”   他点点头:“多亏苹姐买到了退烧药。如今已经退烧了。”   左峰点点头,又问:“那苹姐呢?”   曾元往庙后看了看道:“她应该在大叔那里。”   左峰道:“我去看看她。”   曾元毅然道:“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一起走出后门,往郝大叔的坟前走去。   青苹仍是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她如今已是疲倦之极……。   然而他们两人还是听到她喃喃说道:“大叔,你为何要离开我们。你知道吗?有你在的时候,再苦再累,我也不会怕。我好想再听你说那些安慰我,鼓励我的话。可我知道,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大叔,我会努力撑下去的。孩子们需要我,我不可以在这里倒下的……”   她的声音逐渐微弱,身子一歪,竟然晕了过去。   整整一天,她都在外头奔走,且水米未进。还被……。她虽然坚强,毕竟是弱质女流,撑到庙里时,已是油尽灯枯。   后面的两人大惊,赶紧上前将她扶起,带回庙里。   左峰看着青苹憔悴的面容和干裂的嘴唇,不禁问曾元道:“阿元,这是怎么回事?苹姐为何会变成这样?”   曾元心痛地看着青苹,缓缓对左峰道:“小峰,请你答应我,一会苹姐醒过来后,你什么也别问她,好不好?”   左峰迷惑不解道:“为什么?”   曾元转过脸来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苹姐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女人。她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们!你明白了吗?”   他说得很隐晦,但是只要是熟悉青苹性格的人,就听得懂。   左峰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曾元的眼里露出了痛苦之色:“小峰,大叔不在了,我们也该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让苹姐一个人扛。那会压垮她的。”   左峰握紧了拳头,一根根青筋爆起。   青苹醒来时,看到左峰正坐在她身旁。她勉强笑了笑道:“小峰回来啦。”   左峰点点头,告诉她道:“小宝已经退烧了,如今已无大碍。”   她不禁露出欣慰之色,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我去看看他。”   却被左峰按住:“苹姐,小宝睡着了。等他醒了再去看他吧。”   青苹也确实无力起身,便点了点头道:“哦,那好吧。”   左峰很少看到她如此乖巧柔弱的一面,心中热血翻涌,又夹杂着怜爱和酸楚。   她并没有注意到少年灼热的眼神,而是再次陷入到昏迷前的伤痛情绪中去。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地坐在一起。   半晌,青苹忽然问道:“小峰?你会不会觉得苹姐很脏,很贱?”   左峰没想到青苹会这样问他,一时愣在那里。   她看起来也没想让他回答,而是自嘲地笑笑道道:“我就觉得自己又脏又贱。”   左峰急道:“不是这样的!苹姐你是世上最纯洁最高贵的女人!在我们心里,谁也比不上你。”   青苹喃喃道:“纯洁?高贵?只有月鸾才配的上吧。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我却在肮脏的……”   她突然清醒了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情绪这般不稳定?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难道自己身体变成女人后,性格也变了?   她拍了拍左峰的肩膀道:“走,让苹姐看看你的拳法有没有进步。”   左峰迟疑道:“可是,苹姐你的身体……”   她笑了笑道:“不过是有点累罢了。再说又不是我打拳。你莫不是想要偷懒不成?”   她努力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左峰看着她瘦削而孤独的背影,想起曾元说的那句话:“大叔不在了,我们也该长大了。不能什么事都让苹姐一个人扛。那会压垮她的。”   而多年之后那威震全城的三人组合,应该就是从这句话埋下的种子吧。 第36章 隔条人命   曾元和几个少年躲在巷子口,盯着八仙桥下的一艘旧船。大叔走后的第三个月,徐亮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那个杀死大叔的凶手。他也算机警,跟着他们找到了落脚点,原来他们平时居住在这艘船上。   他回去后,因为青苹正好不在,便将此事告诉了曾元。   曾元在这几个月里,组织了几个少年,成立了一个简单的帮会组织雏形青龙会。   因为城南的帮会比较多,有些中间地带反而因为过于敏感而暂时处于三不管状态。   曾元的主要活动就在这些地方,加上他属于小打小闹,暂时没有引起别的帮会的重视。   他听了徐亮的陈述后,决定暂时将此事瞒着青苹。一来青苹为大家付出太多,他不想让她太过劳累。二来这种牵涉到暴力复仇的事,让一个女孩子介入总是不太好。三来他已有了自己的一套班底,这次就拿那个凶手试试刀。   一个乞丐从船里头走了出来,曾元问道:“是不是他?”   徐亮就在他的身旁,摇头道:“不是,他应该还在里面。”   曾元便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又有两个乞丐走了出来,左右并着肩,边走边说话。   徐亮跳了起来,指着其中一个道:“就是他!左边那个高个子!就是他害死的大叔!”   曾元眼里闪过仇恨的火焰,一挥手道:“跟上去!”   他们一路跟着那两个乞丐,等到了人少的地方,突然冲上去将那个凶手敲晕,再将另一个乞丐推倒在地上。   曾元指着他道:“不关你的事,给我滚蛋!”   那人见曾元手里拿着把明晃晃的匕首,而且年纪虽不大,人数却占优。知道自己敌不过,便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曾元他们将凶手捆上装进一个大麻袋里。徐亮问道:“元哥,我们要不要去告诉苹姐?”   曾元想了想道:“之后再跟她说一声吧。这种血淋淋的场面就别让她看到了。”   徐亮“哦”了一声。   曾元又道:“你年纪太小,也别跟过来了。”   徐亮摇头道:“不要。我想亲眼看着这个恶人死掉!”   曾元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这个人由我去解决。可是如果让苹姐知道你也看到了,她一定会很生气的。”   徐亮低下头,很不情愿地说了声:“哦。知道了。”   另一边,那个逃走的乞丐跑进了一家酒楼,没等伙计上来轰他,便已经跑到一个靠窗的桌子前。那张桌子上只坐着一个客人,三十岁左右的一个汉子,有些个精瘦,但是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涛哥!不好了,刘二柱刚才被人抓走了!”   那个涛哥摆了摆手,对追过来的伙计示意没事了。然后问那个乞丐道:“说清楚,是被谁抓走了?”   那个乞丐有些尴尬道:“是一帮臭小子,看年纪,不过十四五岁……”   那涛哥一脚把他踹翻:“你们干什么吃的?两个人被一群小孩给治了?”   那人捂着肚子,哭丧着脸道:“他们人多,还有刀。我这不想着给涛哥报信呢嘛。”   那个涛哥站起身道:“随我过去,把二柱救回来。”   那个乞丐道:“要不要再叫几个……”话未说完又挨了一脚。   “我张涛对付几个小孩还需要叫人?以后让我在城南还怎么混?爬起来!带路!”   那乞丐不敢再说,起身带着张涛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曾元揭开麻袋,几个巴掌下去,将里头的刘二柱给扇醒。   他头上脸上皆是剧痛,看到曾元时,便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东西,敢偷袭你刘大爷……啊!”   原来是曾元一刀刺进了他的大腿,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曾元扭动了几下刀柄,让刘二柱发出高亢的惨叫声,然后才拔了出来。血淋淋的,便在刘二柱的衣服上擦干净。   刘二柱清醒了过来,知道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个狠角色,便喘着气求饶道:“这位小哥,有话好好说。我是哪里得罪你们了?我道歉,我赔罪。”   曾元淡淡道:“三个月前,你杀了一个好人,然后一直逍遥法外。你觉得现在道歉会有用吗?”   刘二柱脸色煞白,他终于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他们在殴打两个小乞丐时,一个中年跛脚乞丐突然跑过来推开了他,护住了两个小孩。   他觉得失了面子,便恼羞成怒地掏出了刀捅了过去。   杀了人之后,他吓得逃跑了,也确实担惊受怕了一阵子。不过后来却发现P事没有,料想死了一个乞丐而已,谁会管这事?   谁知三个月后,竟然会有人为了此事将他抓到了这里。   他环顾四周,发现了前方有一座坟墓,墓前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七个字:大叔郝东川之墓。   这下他开始慌了,继续哀求道:“这是意外啊,当时我只想吓唬一下他,谁知他会撞上来啊!”   曾元突然一挥刀,刘二柱吓得赶紧躲闪,样子十分狼狈。   曾元冷冷道:“谁会往刀口上撞?你都知道躲了,大叔会不知道?”   刘二柱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了,是别人让我们占了那块地盘我们才去的,我也是受命行事啊。”   曾元看着他的表情,确定他没说谎,便道:“是谁指使你去的?”   刘二柱为了保命才口不择言,现在又有些后悔,涛哥的手段他也是见过的。只踌躇道:“这个……我也不敢说呀。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可以赔钱,赔好多钱!”   曾元摇了摇头:“你有钱还会当乞丐?我劝你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我就一刀一刀地剐了你!”   他说话异常平静,语气和寻常聊天没什么不同,可听在刘二柱的耳朵里,却更加让他感受到恐惧。   就在他迟疑之时,背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不会说的。因为他最怕的人就是我!”   曾元迅速转身,便看到了张涛和后面负责报信的乞丐。   他眉头一皱,因为急于报仇,他没能调查清楚刘二柱的背景。如今看来,大叔的死也许不是偶然,而是某些人为了争夺利益而衍生出的后果。   他装作不经意间移到刘二柱身后,对着张涛道:“如果他真的不会说,那你为何不等等看?却反而要那么急地打断他?”   张涛瞳孔收缩,曾元这些话还是点到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原来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一群小屁孩。如今看来,至少对方的头头并不那么简单。   不过他也是经过风浪的,眼神一厉道:“小子,你惹错人了。赶紧将他放了,再向我磕头道歉,我兴许还能饶了你。”   张涛十多年前加入的东海门,他身上有功夫,下手又狠,很快就成为门主程澎手下的得力干将。后来星耀城的地下势力达成了暂时的平衡,打打杀杀不再成为最重要的事后,他在门中的地位开始下降。   对此他当然不服气,并且程澎起了异心。但在东海门里,大多数人还是忠于门主的,他势单力薄,便想着从外面吸收人手。刘二柱他们恰好在此时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几个人是从外地来的流民,没有在城市里生活的技能,更没有人脉,只能以乞讨为生。于是他便出手帮了他们一把,给他们找了条船落脚,平时有些小活就让他们练练手。直到三个月前,他看中了这块三不管区域,让刘二柱他们把那些小乞丐们赶走。刘二柱杀人的事,他其实知道。只不过对于他这样杀人如麻的人来说,这就不能算个事。   今天见到曾元,他又起了收服他的心思。这么年轻又有潜力的人,比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刘二柱可要强太多了。   所以他虽然放了狠话,但还是留了余地。他相信曾元能听懂他的意思。   但是他错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而这个被刘二柱杀死的人,是曾元的救命恩人,是他宁愿自己死去也要保护的人。   曾元听了张涛的话,只微微一笑道:“好啊。”   然后将刀抵在刘二柱的脖子上……。刘二柱嘴里……,歪倒在地上,很快便断了气。 第37章 舍身救人   程澎坐在椅子上,听着痛苦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只悠闲地盘弄着手里的两个铁核桃,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不一会,有人来向他禀报:“门主,他招了。的确是张涛让他去联系的神风会。”   程澎点点头,站起身道:“将这里清理干净。”   那人应道:“是。”   程澎走到门口,对跟在他身边的人道:“秀才,现在阿涛要反我,你说怎么办?”   那个秀才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程澎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走吧,秀才。”   秀才恭恭敬敬地跟着程澎走了出去。   曾元甩了甩刀上的血点,然后静静地看着张涛。   张涛脸色铁青,曾元此举,无疑是在扇他的脸。“臭小子,好胆色!不过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   曾元摇了摇头:“不考虑。考虑得太清楚,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张涛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来,冷冷道:“你觉得,你们人多,就可以弥补身量上的不足是么?”   曾元既没承认,也没有否认。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总离不开和人拼命。赢了,得到一切。输了,失去所有。   既然狭路相逢,他就不打算退缩了。   张涛看了看四面围上来的少年,而自己身后的那个乞丐却已经开始不断地后退,无疑是被曾元的狠厉给吓坏了。便冷笑道:“满腔勇气,敢于拼命,的确是吃这碗饭的料。可惜你们年纪太小了!”   他是东海门里最能打的,手底下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条,功夫硬的很。   只见他先发制人,朝边上的少年冲过去。那少年手里攥着条木棍,迎面劈头就给了张涛一棍。张涛手中刀光一挥,木棍便断了,那少年狼狈后退,这是曾元已经接应了过来。但张涛并不理他,而是单身袭向另一个少年。总是不会让他们形成合围。   战不多时,一个少年腿部挨了一刀,顿时倒地,失去了战斗能力。   曾元连攻几刀,才救下他。但是自己招式用老,被张涛瞅准机会一脚踢飞了手中的匕首,然后挥刀直刺他的胸口。曾元奋力闪躲,胸口和小腹处仍被划伤,全身浴血。   张涛露出狞笑,正准备给他最后一下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住手!”   张涛便将曾元一把抓住,用刀抵住他的咽喉,然后转过身看向来人。   青苹缓缓向他们走来,那几个狼狈之极的少年将伤者扶起来,还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曾元虽然受伤颇重,又被挟持着,但仍大声喊道:“苹姐别过来!”   他最不想连累的人,便是苹姐。今日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死便死了,反正也已为大叔报了仇。他这个年纪,恰恰是最为热血沸腾,不惧生死的。   青苹是因为在街上遇到了徐亮,聊了两句后,发现他有事吞吞吐吐,便追问了几句。那徐亮不擅骗人,便将今日之事都说予她听了。   青苹听完就觉得曾元做的有些莽撞了,此事恐没那么简单。这个杀死郝大叔的凶手,背后是否有人,还是需要耐心地调查清楚的。   本来也花了三个月了,为何不再多花三天去查清楚凶手的背景呢?想必是因为曾元太想为大叔报仇了,情急之下,不愿再拖下去吧。   她心中立刻生出不祥之感,吩咐徐亮去找其他孩子,千万别让他们回山神庙,在附近的十字坡下的棚子里先等着。   然后她变急匆匆地赶回来,正好看到几个少年被张涛一番追杀,而曾元要看就要丧命他的于刀下。   张涛看清对面女子的容貌身材后,不禁心里暗赞:“天下间竟有如此……。”   便问道:“你又是何人?”   青苹昂然道:“我是他们的首领。命令都是我下给他们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算账便可以了。他们都还是孩子,请你放过他们吧!”   张涛笑了笑道:“你当我那么好骗?你是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是他们的首领?”   青苹不慌不忙道:“本来我们的首领是我的叔叔。但是三个月前,有个乞丐当街杀死了他。所以才变成了我。是我要求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那个凶手,替我的叔叔报仇!”   张涛听了,将信将疑。便对曾元道:“这女人说的是真的吗?”   曾元挣扎道:“根本不是真的!苹姐这般爱护我们,怎会向我们提这种要求?你有种便杀了我!一命偿一命便是!”   他言语中,自然流露出对青苹的尊敬和爱戴,反而让张涛更信了几分。   张涛对刘二柱本来也只是利用关系,只是方才曾元落了他的面子,所以引得他起了杀心。   如今就算这个女人不是他们的首领,在他们之中应该也是地位颇高。他自己手里的势力有限,不然也不会一边收服刘二柱他们为己用,另一边勾结神风会为外援。   如果可以……,想必也就可以得到这些不怕死的少年势力,将来和程澎摊牌时,自己也更有底气。   青苹见曾元不停地在流血,心中焦虑,只是脸上并不显露。她仍是平静地对正在权衡利弊的张涛道:“不如你开个条件。如何才肯放人?”   张涛其实并不一定非要杀死曾元,但这事涉及到他的面子,总是不能轻易饶过。既然曾元并不怕死,杀了他其实意义并不大。   于是他将目标转移到了青苹身上。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一代尤物。虽然她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但是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那种风情,那种气质,全星耀城也找不出能和她媲美的女子。况且她明明看上去年纪不大……。   于是他开口道:“饶了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   曾元听了,更是挣扎起来:“苹姐!不要答应他!千万不要答应!”又对张涛道:“你这个禽兽,这不关苹姐的事,有事你冲我来!”   张涛眼里闪过怒意,一刀便刺穿了曾元的肩膀。曾元疼的满头大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青苹脸色终于变了,她自己如何不打紧,可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曾元被人虐杀。   对于她来说,好不容易从之前……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如今又要被眼前这个看上去凶狠的男人……,这种事对她而言,简直是痛苦至极。可是如今曾元的性命便攥在那人的手里,叫她如何能够断然拒绝?   她心中叹息了一声,对张涛说道:“别再伤害这孩子了。我答应你便是。”   曾元大喊道:“不要啊,苹姐!不要答应他!”   张涛一刀柄敲在他的后颈,一下便将他敲晕过去。然后持刀走向青苹。   而那些少年正想有所动作时,青苹突然开口道:“你们几个!不要轻举妄动。带上阿元赶紧离开这里!”   她曾是武学高手,看得出张涛是个练家子。绝对不是他们几个可以对付得了的。   下一刻张涛已经……裹挟进庙里。   那几个少年将曾元扶起,慢慢地离开了。   之前青苹让徐亮去阻止孩子们回来,所以此刻庙里空无一人。张涛接触到了……,才知道这个……。他几下便……   青苹再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她如今连一般男人都敌不过,更别说像张涛这样的黑帮高手。真要是激怒了他,又会去杀害曾元他们,这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   下一刻,她便……   她闭上双眼,泪水自脸颊滑落。 第38章 生死搏斗   曾元大喊一声:“苹姐不要啊!”随即醒了过来。   身上被草草包扎了一下,血是止住了,但伤口处还是疼的要命。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一个人按住。抬头一看,却是左峰。   “小峰,快去救苹姐。她被一个恶人挟持到庙里去了。”   他们之中,有功夫的就只有左峰一人。当曾元看到他时,就像看到了救星。   左峰听了,毅然起身,朝山神庙跑去。   曾元发现自己如今在十字坡下的竹棚里,山神庙里的小乞丐们全都在这了。   他顿时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今天的事,也许真的是他太草率了。   每个人的成长过程中,都会犯下一些错误。有的错误会害了自己,有些会害了别人。   对于曾元来说,却是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让青苹受苦。但是现在的结果却是,青苹为了救他,被那个出手狠辣的男人给抓进了山神庙。她这么美丽的一个女人,那个男人怎会放过她?   想想他就心如刀绞,挣扎着还要起来。此时徐亮来到他面前,轻声道:“元哥,苹姐去救你们之前,让我给你带句话。”   曾元问他:“苹姐是怎么说的?”   徐亮道:“她说,如果哪天她不在了,就让我们跟着你。”   曾元琢磨这话的意思,顿时心里头害怕起来。   苹姐居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   山神庙里,张涛……青苹疼得紧紧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张涛……   青苹一边……,一边朝……摸去。她看见张涛将衣服和刀都扔在这里的,只要她能拿到刀,就可以给予张涛以致命一击。   可是还没能够着刀时,张涛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迅速转过头朝庙门处看过去。   左峰满脸怒火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了苹姐……便知……。   此刻的他已经出离愤怒了,大步朝着张峰冲了过去。   张峰一个翻滚……滚下,根本来不及……,直接抓起刀便捅向左峰。   左峰只侧了侧身,便一拳打出。刀锋自腹侧划过,留下一道血槽。但是张涛的胸口也结结实实的中了一记冲拳。他顿时觉得胸闷气短,后退数步后,咳嗽了两声,吐了口血出来。   左峰看到……,更是愤怒无比,也不顾着自己腹部的伤势,再次挥拳而上。   他练武时间尚短,方才能打中张涛,一来时由于他来的够快,张涛猝不及防。二来,张涛……,还未休息,便遇到了左峰这个生力军,自然吃了个暗亏,   不过他毕竟是经历过多次生死搏斗的老手,虽然左峰与他以快打快,但他却稳扎稳打,虽然又挨了几拳,但也刺伤了左峰多次,使得后者的速度逐渐缓慢下来。   张涛狞笑道:“臭小子,从哪里学的这三脚猫的功夫,敢在你张大爷面前卖弄?”   左峰已是强弩之末,浑身乏力不说,各处地伤口也开始发作,让他头昏眼花,口干舌燥。如今败象已现,只是看能撑多久而已。   张涛手中的刀突然开始上下左右翻飞虚晃,左峰的目力已跟不上,直觉刀光刺眼,无法判断。   原本躺在地上的青苹此时已挣扎着坐了起来,朝左峰大声喊道:“守中路!”   话音刚落,张涛已一刀刺向左峰的胸膛。左峰身子一震,锋利的刀刃深深刺入了他的……左臂和胸胁之间,然后被他紧紧地夹住。   张涛本以为干掉了这个臭小子,结果却让他惊讶莫名。而且那个……怎会看出我要刺他的中路的?   他一愣神的功夫,左峰身体一扭,张涛只觉手臂一阵剧痛,短刀再握不住,顿时脱手。   左峰还想将他的手臂拗断,但被反应过来的张涛用左手撑住,然后奋力将右手抽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地上的短刀上。   青苹再次喊道:“滚扑!”   左峰对她的话有些近乎盲目的信任,当下不及思考,身体便下压,纵身扑向落于地上的短刀。   张涛也同时低身去抢夺,可一来不及左峰滚扑抢夺的速度快,二来右手仍隐隐作痛,反应上也慢了半拍。   左峰抓住刀柄,一个滚翻,然后不等起身,自斜下方一刀刺出。   张涛视线受阻,待察觉危险时,短刀已从腹腔没入,直抵胸腔。   他大吼一声,双拳击出,正中左峰的头部。   他濒死一击,拳势惊人。左峰头晕目眩,但仍用最后余力翻转刀身,扩大创口。   血光爆现,张涛长声惨叫,捂着胸腹处栽倒于地,扭动了几下,随即一命呜呼。   左峰此时也再无法坚持,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青苹大喊一声:“小峰!”然后便冲过来将左峰抱住。   一番确认下,知道他虽避开了致命位置,但仍伤势颇重,恐怕一时半会,无法醒来。   青苹……,正想带左峰离开,却看见曾元从庙外头被一少年扶着走了进来。   “苹姐!你没事吧?那个恶人,是小峰杀的吗?小峰他怎么了?”   青苹道:“你怎地又回来了?小峰为了救我受了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马上离开。”   正说话间,另一个少年突然跑进来道:“元哥!外头来了一大群人,朝庙里过来了!”   曾元对青苹道:“我们赶紧从后门离开吧。”   青苹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将左峰交于他们,然后从张涛的尸体上将短刀拔出。   曾元他们走了两步,惊讶地看到青苹没有离开的意思。   “苹姐!他们就要冲进来了!快走啊!”   青苹坚定道:“我们有两个伤员,走不快的,很快会被追上。所以你们先走!”   曾元急道:“苹姐!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快走啊!”   青苹少见的疾言厉色道:“阿元!你还听不听苹姐的话?”见他仍在犹豫,便将刀锋横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她很用力,刀锋嵌入皮肤,隐隐有血丝渗出。   曾元哭道:“苹姐!我求你了!”   青苹怒道:“你不走我便死在这里!”   曾元见她不像是在唬他,她是真的会自尽的。痛苦地对两个少年下令:“我们走!”   快到后门时,他回头对青苹道:“苹姐!我们会回来救你的!”   青苹冷冷道:“不许回来!三天之内,都不许回来!”   曾元无奈,抹了抹眼泪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身后传来青苹变回温柔的声音:“阿元,替我照顾好孩子们。还有,以后谨慎一些。”   曾元再次泪崩,然而这次他没有再回头。因为他很明白青苹的想法。   他们杀了人,这事需要有人扛。如果他们逃走,很快会被追上,到时候一个也跑不掉。   苹姐看出了这一点,所以牺牲了自己,来换取他们的安全。   他明白归明白,可是心里痛苦内疚至极。他如今肩负重任,势必不能再冲回庙里拼命的,况且左峰伤重,还需要他的照顾。   庙里的青苹也有些伤感,左峰的生活已步入正轨,曾元也正在实现自己理想的路上。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她不能让这件事情毁了他们。   她答应郝大叔要护他们周全,至少到现在为止,她做到了。接下来,她会安静地去面对自己的命运。 第39章 孤身面对   程澎踏入山神庙时,整座庙里已经都是东海门的人。秀才来到他面前道:“张涛已死。庙里只有一个女人。”   程澎道:“派些人四处搜搜,看看有没有别的可疑之人。”   秀才便吩咐了下去,另外叫人将青苹和张涛的尸体带了过来。   程澎看着张涛……的尸体,心里升起一股滑稽的情绪。他这次本是为了清理门户而来的,谁知改没等他动手,张涛这家伙居然先被人干掉了。更好笑的是,杀掉他的,居然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那个女人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你说她不害怕吧,她确实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说她害怕吧,她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眼神清澈明亮,毫无惧意。   程澎的目光……   他忽然清醒了过来,环顾四周,才发现……有的甚至留下了口水。   他心里骂了句:真没出息!   然后咳嗽两声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青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用她那清脆的女声说道:“今天在街上遇到此人,谁知他竟一路跟了我回来。将其他人赶走后,便……!我在挣扎中抓到一把刀子,便捅了他一下。”   程澎问边上的一个手下:“去看看,她说的对不对。”   那人对着张涛的尸体翻看了一会,回来道:“回宗主的话,张护法腹部中刀,深及胸腔,大量内出血导致身亡。另外张护法……”   听他如此一说,众人的目光……。她顿时满脸绯红,眼里露出羞恼之色。   程澎忽然道……   青苹一愣,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程澎甩手一个耳光,将她打飞了出去。   他一方面是在试探她有没有功夫,另一方面也是在手下面前立威。   青苹挣扎着爬了起来,俏脸之上多了一个巴掌印,眼神中却没有一丝害怕,只有倔强和愤怒。   “别让我说第三遍……”   他的手下们也纷纷喊道:“……”   她冷冷道:“你们是强盗吗。凭什么强迫……)”   程澎有些惊讶,这个女子确实不会功夫,但是很有胆色,又生得如此貌美,如今他倒是信了几分张涛见色起意,尾随这女子至此……。   秀才见此,大概明白了程澎的意思,对程澎道:“宗主,请让属下来处理。”   程澎哼了声,算是同意了。秀才走到青苹面前道:“你可知你闯下大祸了?”   青苹眉毛一挑道:“我杀了一个……的歹徒,怎地到了你嘴里却成了闯下大祸了。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秀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青苹疼得俏脸煞白,可愣是不吭一声。   “女人,牙尖嘴利可没什么好处。死去的这位,可是我们东海门的护法。他武艺高强,怎么会被你这个弱女子所杀?你是不是另有同伙?说!”   青苹忍着痛楚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难怪都如此野蛮,不讲道理。”   秀才晒道:“实力相近的人之间,才会讲道理。你一个要饭的女人,居然也想和我们东海门讲道理?简直是个笑话!”   说完他双手用力……。四周响起了一阵惊叹声,所有人的呼吸……。   青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怒斥道:“你们这些禽兽!”。秀才不睬她,上前抓住她的手……让人检查……。   检查的人报道:“此女子……”   听到那人说……,青苹义愤填膺道:“什么……明明是那个……还有你们……啊!”   她一声痛呼,原来是秀才手里……。   由于手臂背于身后,众人此刻看到的是……   此时负责调查四周情况的人回来禀报,除了一具成年男性乞丐的尸体,脖子上的刀伤是致命原因。至于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发现。   秀才问青苹:“说说吧,怎么回事?”   青苹咬着牙不回答。他冷冷一笑……   ……她……晕了过去。   程澎对秀才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秀才道:“须将此女子带回去,严加拷问,才能查明真相。”   他讲真相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程澎眼里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今日本来目的是干掉门中的叛徒张涛,但是当他发现张涛已经被人杀掉之后,再说他是叛徒,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反而是如何利用这件事情,为自己争取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青苹有没有同伙其实并不重要,他这盆脏水可以泼向任何一个人。所以秀才说,将她带回去拷问,其实正合程澎的心意。   况且张涛但眼光真是不错,这女人……,当个乞丐太浪费了。   于是程澎一声令下,他们便将昏迷中的青苹一起带走了。   左峰从昏迷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山神庙周围有东海门的眼线,所以一群孩子们只能在十字坡过夜。好在如今天气渐暖,他们倒还是能熬过来。   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起来去找青苹,但是被同样受了伤的曾元拦下了。   “小峰!苹姐让我们三天之内不要回庙里。你的伤还没好,可不能不听苹姐的话。”   左峰问道:“苹姐呢?我记得我杀了那个恶人,应该救了苹姐才对啊。”   曾元叹了口气,将东海门大举来犯,青苹为了争取时间让他们逃走,孤身一人留下,独自面对那群黑帮成员的事与他说了。   左峰勃然大怒,指着他道:“你怎能将苹姐一个人留下?她一个弱女子,会遭遇什么你不知道吗?”   曾元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缓缓道:“苹姐拿着刀子,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如果我不带你走,她就会自尽。小峰,我知道自己不该留下苹姐,可我更知道苹姐是对的,如果硬要她和我们一起走,那么我们谁也跑不了,全都会被东海门抓起来。”   左峰哪里听得进去,骂道:“你这个胆小鬼,你怕死,我不怕,我这就去那个什么东海门!把苹姐救出来!如果救不出来,我就死在那里好了!”   曾元突然回挥手,给了他一巴掌。左峰一下子给打懵了,捂着脸怔怔地看着曾元。   曾元满脸泪痕地对他说道:“这巴掌,是替苹姐打的。她当初为了能让你进入武馆,跑了多少家?求了多少人?费了多少心力?你现在却要白白去送死?你对得起苹姐,还有大叔对你的期望和付出吗?”   左峰被他说的也流泪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苹姐被东海门的人欺负啊!”   曾元哭道:“你以为我想么?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深爱着苹姐!我也是啊!苹姐其实什么都知道,可她太善良,什么也没说,还是对我照顾有加。这次,其实是我害了苹姐。我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和他们拼掉我这条贱命!死了反而就不会那么痛苦愧疚了!可是我不能!苹姐将大家托付给了我!就好像当初大叔将我们托付给苹姐一样!你知道吗小峰,死亡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容易的事。可苹姐要我们活着!而且越活越好!我们不可以让她失望的!”   左峰喃喃道:“苹姐落在他们手里,受尽折磨,生死未卜。阿元,你告诉我,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   曾元咬着牙,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左峰道:“正因为我们太弱小,大叔才会被杀害,苹姐才会被抓走!所以我们要强大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你,要成为绝世高手!我,要做到一方巨擎!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翻身!苹姐才能翻身!你明白么!”   左峰从未见过曾元如此激动,他以前一直表现出玩世不恭的样子。然而,作为爱上同一个女孩的两个男孩,他能够同样感受到曾元心中那汹涌澎湃的感情。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曾元也伸了过来,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十字坡,青竹棚,两个身负重任的少年,即将起飞的理想。   只为了那个身世飘零,命运多舛,却从放弃希望的美丽女孩。 第40章 授人以柄   ……青苹再次从昏迷中苏醒,无论他们……,她却始终一口咬定死在庙外头的刘二柱是张涛所杀,原因是由于刘二柱偷看张涛……。   那些……也不禁佩服起这个硬气的女人来了,要知道那些一开始就嘴硬的家伙们,在他们手下就走不了几回合,立刻哭爹喊娘地什么都招了。可这个女人年纪不大,……不吭一声。而且每次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更改的。   他们将审讯的结果禀报给了程澎,后者点了点头,让他们暂时停止刑求。   他将秀才单独召来,问了他两个问题:   一,这个女人说的是不是实话?   二,这件事怎么处理比较好?   秀才看上去早就想好了,微微一笑道:“宗主。其实这个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不过属下这几日还是派了人盯着那座破庙,没有任何的发现。向四处打听后,得知呆在这庙里头的,都是大大小小的乞丐。他们应该是被张涛赶走,然后那个不开眼的又回去偷看,结果被张涛给杀了。”   程澎点头道:“行,这事我们清楚就好。把人撤回来吧,没必要在一帮叫花子身上浪费时间。”   秀才应了声,又道:“城南一向都很太平,可是这次神风会派出一个……我们东海门的护法,然后设伏杀害了他。这种行为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程澎听得有趣,拍了拍他道:“你还真是个人才。这个哑巴亏,神风会可是吃定了。”   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程澎又道:“你先去做情报收集准备,我要……”   秀才知道他要……,也不多说,只微笑道:“属下遵命!”   程澎走进牢房,看见青苹……。   程澎骂了句:这帮兔崽子,怎么……?   其实也不能怪他的手下,就连程澎,原来也是以为只要略一吓唬,这个小美女就会哭着全都招供出来。谁知青苹一副美丽柔弱的样子,骨头却硬得要命……。   程澎托起……,欣赏了一下她精致的眉眼。却看到她依旧是冷冷地看着自己。   “小妞,看起来你很不服气,是么?”   青苹喘息道:“你们若是想为那厮讨公道,便该去报官,而不是…!你们这么做,算什么男人?”   程澎哈哈大笑道:“报官?你还真会说笑话。你杀的是江湖人,就得按江湖规矩来办。”   他边说……   青苹……将头扭过去不去看他。   她越是这样有性格,程澎反而对她越感兴趣。他……笑眯眯道:“当然了,你也是受奸人蛊惑,那个幕后之人,才是罪魁祸首。”   青苹扫了他一眼,冷冷道:“什么幕后之人?”   程澎若无其事道:“自然是胁迫你勾引我门中大护法的……神风会啊。”   青苹注视着他道:“原来你想扣屎盆子给你的对手?如果你的大护法是死在一个女乞丐手里,不但说出去不好听,而且对你也没有半分好处。所以这锅,你得让别人来背。然后你再装作苦主,去讨要赔偿,对不对?”   程澎听了,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换作别的女人被抓到这里,早就哭哭啼啼,或者哀声求饶。……如今居然还能思路清晰地将自己心思分析出来。   他笑道:“你也是个人才。”说完……。   ……   “住手!你这……!”她一边……。   然而她……   他……一个没留神,被她……。虽然她身体虚弱……反而激怒了他。   ……   青苹…面对……压倒性的力量,她再一次……。   程澎抓起她的头发,将她按在一张椅子上。他本来想……,但这女人桀骜不驯,肯定会……。所以转而……。   ……她能做的就是每次之后,尽量不去回想,尽量去遗忘。然而这和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有何区别?   她一直拒绝承认自己是女人,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当她……,光靠一颗自以为是男子的心,又如何拯救她不堪的命运?生平第一次,她从心头升起一个软弱的念头:谁来救救我?   身为男子时,即便面对死亡,她也曾豪迈不惧。同样是穷途末路,为何身为女子,却是这般柔弱无助?   程澎……咂么了一下嘴,又觉得志得意满,又觉得……   而青苹……嘴唇又被她自己咬破。   程澎蹲下来……,还是夸了她一句……   第二日,秀才来向程澎报告调查的情报:“宗主,这家赌场是神风会的地盘,是离我们势力范围最近的一家。平时也就十来个人在看场子,没有高手。”   程澎觉得满意,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越快动手越好。动手前,先和那几个老家伙打个招呼。这次,我们要既得了便宜又卖乖,哈哈……”   秀才应了声,又道:“宗主,有件事属下需提醒一下。既然我们对外宣称神风会派了一个女子勾引张涛,然后设局杀了他。但如此一来,宗主就不能留着她了。”   程澎眉头一皱,仔细琢磨着秀才的话,显得有些踌躇不决。   秀才见状又道:“门下的兄弟们若是知道宗主将勾引张护法的那个女人收为己有,难免会有想法。万一再出一个张涛,就未必能这样轻易解决了。”   程澎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青苹这样的绝色美女,岂是他轻易愿意放手的?   秀才知道他舍不得,但这坏人他还是得做到底,便又道:“此女子虽不谙武功,但却能杀了武艺高强的张涛。自将她抓回这里后,始终不曾屈服过。宗主,万一她想对你不利,可是防不胜防啊。”   程澎想到青苹踢他……的那一脚,不由得面色阴沉起来。这个女人甚是顽固,万一她想报复自己,的确无法防范。   可一想到她美丽的脸庞,终究是下不了决心杀她。便道:“秀才,我不瞒你。……我舍不得杀她。你给我想个办法,让她能活……,但是又要保证我的安全,并且不会授人以柄。”   秀才心道:你这样子能成什么大事?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还让我给你出主意,我又不是神仙。   但是他毕竟有两把刷子,略一思忖,便道:“宗主,不去将她送到祁老六那里去。他可是对付女人的行家。”   程澎摇头道:“你要我……?那可不行。”   秀才耐心解释道:“宗主。这个女人……时,就已经……。她这样的身份,又如此美貌,怕早就……。宗主之前不嫌弃,现在又为何介意?何况她如今不肯好好服侍宗主,可去了那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不屈服的。到时候她变得听话懂事了,宗主再去找她便是。”   程澎听了,不由意动。有问:“那,如何让他人不议论此事?”   秀才又道:“就说主谋是神风会,这个女人虽然也该死,但宗主是英雄好汉,不杀女人。将她……,也是为张护法报仇。”   程澎当下再无犹豫,点头道:“那就这么办,你去和祁老六打好招呼,以后我去……,可不许……!”   秀才心里苦笑,表面自然答应下来。等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程澎忽然问了他一句:“秀才,你将来不会也学张涛吧。”   秀才身子一僵,随即诚恳说道:“属下赤胆忠心,不然也不会如此劝诫宗主了。”   程澎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他去了。想着这么美的女人,就要送给祁老六……,他又有些心疼起来。便又…。 第41章 你很像她   乱世之中,男人会不断地抢夺权利和女人。结果无非是,男人流血,女人流泪。同样的悲剧不断上演。   青苹再次……,如同一件货物。她不知道这次会被运到哪里,又会遭受到怎样的命运。   昨日程澎……,这次他吸取经验教训,所以……。   对于青苹而言,只不过是……。   她已经很久未想起诸葛家的往事了。那些一家人在一起时温馨的回忆,非但不能减轻她的痛苦,反而会像刀子一样撕裂她的内心。   血海深仇,她却无能为力。沿街乞讨,然后处处被人欺负,这样的她,如何能够为诸葛家平反?又如何能扳倒曹世宏?犹如痴人做梦。   还有干爹干娘,两位老人忠厚善良,对她照顾有加,帮助她度过了刚变成女子时的惶恐不安的日子。可是她还未能报答,他们就被黄有德那个畜牲给杀害了。?   之后她遇到了郝大叔,一个真正的好人。郝大叔被人杀死了,他们去报案,可是官府根本不予理睬。后来曾元找到了凶手,将他杀死为郝大叔报仇。曾元做错了吗?恐怕是没有。可是却引来了这群黑帮禽兽。   当初曾元和她聊起黑帮时,她就已觉得不妥。就算是特殊时期的产物,不受制约的暴力个权力也终将出现问题。如今接触了程澎这一伙人之后,她终于觉得曾元想要成立黑帮组织也有其正确性。毕竟力量应该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正在这里胡思乱想,麻袋终于被人打开了,露出了……青苹。她嘴里堵着破布,令她无法发出声音。   一个三十多岁,皮肤白皙的男人正在看着她。她甩了甩头发,照样回看着他。   那个男人笑了笑,眉目间一片温柔,倒让青苹愣了一下。   下一刻男人笑容敛去,问送她来的人道:“就是她吗?”   那人回道:“是的,祁老板。”   祁老板又问他:“她叫什么名字。”   那人有些尴尬道:“她不肯说。原来是个乞丐,或许没个名字。祁老板随便起一个便是。”   祁老板转过脸看着青苹,淡淡道:“我没那功夫。在我这里,没有不肯说,不肯做的女人。”   青苹仍然安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畏惧。   东海门的人走后,那个男人将青苹嘴里的破布扯了出来,原以为她会求饶或者说些别的什么,结果却是一片沉默。   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试着求我放了你?”   她平静地回答道:“因为没有用。”   “哦?你怎么会知道没有用?”   “一来,他们不会把我送到一个轻易能离开的地方。二来,你的眼里有戾气,绝非善人。”   祁老板笑了笑道:“你还真是敢说啊。有点意思,看来是程宗主这是嫌我寂寞无聊了,所以把你送过来了。”   青苹只注视着他,保持着沉默。这个男人,举止斯文,表情温柔,看上去是个讲道理的人。可是青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暴戾之气,尤其是他看着青苹时,眼神更是狠厉。   她无法知道这个男人内心的世界,她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命运对她做出的安排。   祁老板收敛了笑容,他的表情变化得很快,让人无法根据他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心意。   此刻他又露出一副缅怀的样子:“像,真的很像。”   青苹不禁问道:“我很像你所认识之人?”   他点点头道:“是的,她叫眉儿,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青苹有些疑惑,既然自己像他的未婚妻,他又为何看着自己时会是那种眼神。   “那么,她如今在哪?”   “死了。”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更像是在说阿猫阿狗的死亡而不是他未婚妻的。   “你好像并不伤心。”   “你说的很对。我不伤心,因为她……。”   青苹吃惊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居然又笑了起来,眼神却冰冷无情。   “我准备了……。你说可不可惜?”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想是因为……无聊吧。好了,闲谈时间结束,现在我们进入正题。这里是……,你知道……对吧。我姓祁,是这里的老板。我刚才花了二十两银子,把你从东海门手里买了过来,换言之,你现在就是……虽然你很漂亮,但要……还需要学习很多。从明天起,你就开始,我……评点你的表现。如果你不能……,我会安排你……。我说完了,你听明白没?”   没有意想中的歇斯底里的苦恼或者瘫软在地地认命。青苹只是淡淡道:“第一,东海门无权将我买卖。第二,我也不会……。第三,你若是不肯放了我,那请你最好杀了我。”   祁老板以手抚额道:“真是伤脑筋啊。完全听不懂我说话是怎么着?”突然……将青苹……,随即他又……,冷冷地看着她的大眼睛,却还是那样的清澈,平静,如同一汪湖水般美丽,尽管她的嘴角已溢出了鲜血。   然而就是这样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他看似温柔的表情出现了裂变,露出里面真正的残酷和暴戾。   “我会让你明白,你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尤其是你竟然顶着一张和那个……那么相像的脸!”   虽然头顶处的头发被扯得生疼,但她还是喘息着说道:“你说你杀了她,可依我看来,她恐怕会永远活在你的心里。也不知你这算是长情,还是懦弱!”   祁老六一下子掐住了她的咽喉,这个可恶的女人总能用言辞剥开他内心深处的伤疤,让他面对那曾经懦弱无能的自己。他愤怒至极,想要就这样掐死她。   就在青苹呼吸困难,即将失去意识时,他却突然松开了手。   脸上似乎又再次带上了那副温柔的笑意:“差点亏了二十两银子呢。鉴于你出色的表现,我会给予你特别的照顾。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   青苹……她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悲哀。毕竟她方才是故意惹火祁老板,好让他杀了自己的。   至于后悔身为女人……她早就已经悔莫及了,还用得着他来提醒么?   青苹待过……,也待过东海门……,但是两处地方的……加起来也没有这……。天牢毕竟关押的是钦犯,基本不用刑求,里面的犯人要么杀头,要么住几天后被放出去。所以曹斌进去报复她时,还是自己带着各种刑具去的。而东海门地牢房里,刑具明显增多了,那是为了审讯敌人或者叛徒用的。可是在这里,很多刑具根本不是为了获得口供……。   ……里会养着一批人,专门负责……。做他们这种生意的,总难免会遇到……的事。买来的若是……,恐怕寻常的……,有时候会……,让……白白遭受损失。而专门的……,对……会更加清楚,他们……来,就算连着三天三夜……,但却能……。   平时一个…就足以让任何…了。今日祁老六却给青苹一下子安排了两…。   一个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汉,面貌凶狠。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满脸都是横肉。   祁老六叫人搬了张椅子,坐在牢房里观摩。这让两个调教师感受到了压力,也下决心要在东家面前展现自己的本事。 第42章 坚强意志   青苹依旧是...双手...这样她就...   平常女人,若是...这个样子,恐怕早就哭哭啼啼或是畏畏缩缩...。可是青苹除了一张俏脸因为羞愤而变得绯红之外,眉眼间却依旧英气迫人,身形更是挺拔如松。...   她这种正气凌然的气势让两个...一时竟不敢与之对视。更何况她的容貌身材俱是天下罕有,让这两人的心头居然升起一阵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他们....   “停下吧。”祁老六突然开口道。   他当然还有...,但心里却已经没有把握。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的那位女同行正在偷偷地笑话自己,这让他非常恼火,可是没办法,谁让他碰上硬茬了呢。   他看了看祁老六,后者倒是没有表现出不满,只微笑道:“季师傅休息一下,让梁师傅试试。”   梁师傅就是那个...,她在边上看了半天,虽然惊讶...但也认为是季师傅用错了方法。他的法子...可就不会奏效了。难怪祁老板会让他们俩一起过来,因为他们的方式有些根本性的不同。   她朝着祁老六点点头,然后来到青苹面前道:“我说姑娘...我不会太为难你的。”   青苹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扭过头去不再理睬。   梁师傅心中冒火...,以贩鱼为生。后来成婚后,一直未能怀孕,遭到相公一家的嫌弃。后来她相公纳了个小的,很快就怀上了,于是便将她给休了,将那小的扶了正。   她被休之后,心里充满了仇恨,尤在路上其看到那些漂亮的女人。她姿色平平,又上了年纪,她认为自己被休都是因为那个狐狸精勾引她的相公。女人之间的战争其实一样残酷,胜者获得一切,败者一无所有。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被人介绍来到了这家...。那时候的老板还不是祁老六。她在这里展现了...超常能力。甚至有些...,偶尔看到她时...   因为她也是女人,所以她很清楚...   从她看到青苹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就升腾起了一股烈焰。她一辈子也无法像青苹这样...   “她就是一个狐狸精!”她对自己说。一旦...想到这里,梁师傅的心理既感到痛快,又感到深深的嫉妒。   无论如何,她总是会受到男人的欢迎,或许还有男人为她...买回家...也说不定。能好好...大概也就只有今天了。   她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因为她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青苹此刻正...   祁老六咳嗽了一声,站起身道:“今天就到这吧...。”   季师傅松了口气,对祁老六道:“那,明天是否可以让她……?”   祁老六道:“当然,我们这不养闲人。她可是花了我二十两银子的。...”   梁师傅不甘落于季师傅之后,便开口问道:“老板,...比较好?”   祁老六想了想道:“她...挂二两银子吧。另外派人盯着点,这女人还没认命,别让她整出什么幺蛾子。”   两人一起点头称是。   第二日,一个肥胖的...进入了一个房间,看他的架势,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了。   门口站着一个壮汉,他奉命在这里看着,听上头的意思,这房里的姑娘昨儿才来,还没调教好,别让她闹出事来。 第43章 戛然而止   他就奇怪,院子里...个顶个的厉害,哪个...?说新来的会闹事,反正他是不信的。   结果那胖子进去没一会,就...一边跳脚一边跑出来,破口大骂道:“你们这怎么回事?...怎么还踢人呐?”   壮汉大吃一惊,上前扶住他,才发现他...,便问道:“这位客官,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胖子伸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老子花钱是来寻乐子的,不是来被你们踢的!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   祁老六看着...青苹,...   祁老六来到了青苹面前,...不退让地看着祁老六。   “你想做什么?想反抗我吗?你有这能力吗?”   祁老六沉声问道。   她...   祁老六阴着脸对季师傅道:“...我倒要看看她...”   说完他才...   祁老六大步离开...   祁老六挑了挑眉毛,今天...,绝对不能容忍。虽然...   他是一定要她...因为上一个被他恨入骨髓的女人已经死...他的报复也随着她的死亡戛然而止。然后他面对的就是无边的空虚和迷茫。生和死是最大的距离,他还在这头逡巡遥望,她却一在那头去不返。他本有太多的事要对她做,有太多的话要对她说。然而她死了,她凭什么死的那么容易?她带给他的痛苦,难道从此就被掩埋,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么?   然后,他见到了青苹,青苹和她很像,但是比她更美一些。他心里某种被深藏的东西似乎突然又被激活了。   他拿出青苹的那块木牌子,他不知道青苹叫什么,因为这个女人...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可是木牌子还是刻好了,上面刻着他给她起的新名字:眉儿。   他将木牌交给负责排班的...,淡淡道:“明天,继续...二两银子。”   第二日,又一个矮瘦的客人捂着耳朵惨叫着跑了出来。“疼死我了!你们这怎么做生意的?怎么还咬客人耳朵的!叫你们老板出来!”   下一刻青苹...   祁老六...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这两天我损失了多少钱吗?”   两个客人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第一个胖子赔了五两银子,第二个矮瘦的赔了十两。青苹一文钱没给他赚回来,还倒赔了十五两。   青苹...用尽力气对他道:“你~活~该~!”   ...   青苹怒斥道:“无耻!”   梁师傅也习惯了她这个态度...   青苹...如梦如幻,如诗如画,仿佛就要化作春水流淌出来。   ...她沙哑甜美的声音此刻已略带颤抖,满溢着...。   “那你...?”梁师傅一边...一边诱导性地问道。   ...青苹忽然安静了下来,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只冷冷道:“绝不!”   梁师傅...   青苹...这答应两个字眼看就要说出口。但是下一刻,她牙齿用力一咬,嘴角便溢出了汩汩的鲜血。   祁老六一直在欣赏...实在是男人理想中的完美女人。尤其是她的俏脸,与眉儿有太多相似之处。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眉儿在他面前,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眉儿……”他缓缓伸出手去,却听见梁师傅一声大叫:“天啊,她嚼舌自尽啦!”   祁老六清醒过来,他迅速跳起来冲到青苹面前,将她翘挺的小鼻子捏住,过了一会,无法呼吸的她终于忍不住张开了嘴。   看着满口的鲜血,祁老六对梁师傅怒吼道:“还愣着做什么!...”   鲜血滴在...祁老六似乎有些恍惚,有些心疼。他抱着青苹吼道:“你又想离开我对么?你又想抛下我一个人对么!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你应该补偿我!补偿我这么多年吃过的苦!而不是逃避!”   说完他竟然紧紧地抱住了青萍...。   梁师傅从未见自己的老板表现得如此失态,她甚至无法弄明白祁老六是喜欢青苹还是厌恶她。   这个狐狸精,还真是勾男人魂魄啊。连老板也……   她不敢耽搁,... 第44章 毁世药丸   梁师傅从未见自己的老板表现得如此失态,她甚至无法弄明白祁老六是喜欢青苹还是厌恶她。   这个狐狸精,还真是勾男人魂魄啊。连老板也……   她不敢耽搁,...   青苹的眼神因为疼痛而回复清澈,她被祁老六抱着,...清冷且厌恶的表情。   祁老六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便缓缓松开她。他知道,她不是眉儿,眉儿不会这样看着他。他给她起了新名字,希望她能代替眉儿。...因为他已经是又贱又脏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配不上她。所以她必须有污点,和他一样脏一样贱。   “蠢女人!”他开口骂道:“舌头割了都能活,嚼舌反而可以自尽?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青苹...无法发声回应,只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梁师傅凑过来道:“老板,眉儿姑娘...”   祁老六看着青苹恢复坚定的眼神,摇了摇头道...   她摸不准祁老六对青苹的态度,每次提到她,都用姑娘称呼。   祁老六道:“你先把她带去海棠阁,我知道用什么来对付她。”   梁师傅应了声,...带去了海棠阁,也就是让青苹...的那个房间。换了从前,...如今她心里有了顾忌,反而对青苹客气起来。   梁师傅将她放在床上,...对她笑了笑道:“眉儿姑娘,若是你能讨了老板的欢心,也许他就会同意...的。”   青苹冷笑道:“讨他欢心?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去讨他的欢心?”   梁师傅的脸色变了变,终究不敢对青苹动手。便摇了摇头道:“听说姑娘从前是个要饭的,怎地脾气如此之大?”   青苹冷冷道:“人都有落魄之时。可即便穷途末路,我也不会出卖自己。你不必多费唇舌!”   梁师傅见她油盐不进,便起身...。随即想到一个问题,问道:“姑娘你的舌头不是被你自己咬伤了吗?为何还能说话?”   青苹不耐烦道:“已长好了不行吗。”   梁师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再看...的确也在不断的好转之中。   所以这究竟是一具什么身体?   她不敢多想,再次为...便坐等祁老六回来。   不一会,祁老六拿着一个瓶子走了进来。梁师傅便识相地告辞离开了。   祁老六看着床上的青苹,虽然...她的气质清冷,带着一股子英气,可偏偏...一方面然让人觉得高冷,一方面却又...。   他因为特殊原因,心中有个坎过不去,所以一心想让青苹...然而越是经历苦难,青苹这朵娇艳的花竟越是昂然不屈,清冽如水起来。就是这种气质,让他心里自惭形秽。   当年的眉儿,不也是这样吗?...   可他又后悔了。他不想让她死,他只想让她...他的谋划随着眉儿的死去就此终止。直到,他又看到青苹。   他拉了张椅子,坐在青苹对面。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女子一直都很大气,任何小女人的表情和举止,她都不曾表现过。比如...可青苹除了俏脸会羞红以外,完全不会惧怕别人的注视,反而会和你对视。   他有个奇怪的感觉,就是青苹并没有把自己当女人看。他不知道具体原因,只觉得像她这么美艳的女人,与她的一身凌然正气实在是不相符。尤其她还是要饭的出身。   他举了举手中的瓶子对青苹道:“这是早年我从西域番僧手里获得的...,名叫毁世丸。我当时很奇怪,不过是个...,为何取个如此吓人的名字。直到,我看到服下此丸后...。对于那些女子来说,整个世界,在她们服下药丸时,就已经被毁灭了。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   青苹只轻蔑地扫了他一眼,连回答都省了。   祁老六叹了口气,取出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海棠阁外的那个壮汉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在他的印象中,祁老板虽然不太热衷于...。有那么一次他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   他正想着呢,门突然开了,祁老六...里头传来一阵...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祁老六扫了他一眼,对他说道:...   那壮汉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赶紧应了声,然后去叫人了。   第二天,所有被他叫进去的人,全都...有一位老兄爱喝酒,被人灌醉了,便哭道:“你们不知道,...!” 第45章 例行察检   又一个...走出海棠阁。   里头的青苹...   祁老六走进了海棠阁,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他也是第一个知道...   “这是今天...?”他脸上的笑容温和,仿佛在和她闲聊家常,可说出来的内容却是那么的恶毒讽刺。   青苹娇躯一颤,...。她只是无法控制自己,并不是毫无记忆。   青苹捂着耳朵,大喊道:“住口!”   祁老六就是...怎么会停呢?   ...   她满腔怒火地看着他,悲愤道:“是你这个卑鄙小人!...”   “...”   青苹努力保持着平静,和这个疯子争吵毫无意义,只是心里太过悲痛,终究忍不住说了句:“你颠倒黑白!”随即便流下泪来。   此时一个...端了一碗黑乎乎冒着热气的东西走了进来,对祁老六躬身道:“老板,绝子汤...。”   祁老六道:“喂她喝下去。...”   ...明日若还有如此效率,两天便可盈利了。   青苹看着这碗绝子汤,没来由地一阵恐慌:“我不喝这玩意,快拿走!”   可是她...那里拧的过身体粗壮的...   她...咳嗽不已,祁老六笑着对...道:“我们的大美人还不知道喝的是啥好东西。你给她说道说道。”   ...心领神会,便道:“这可真是好东西了。别人家熬的避子汤,只能管当时...,可管不了之后的,而且还未必有效。我们家这个绝子汤啊,等若将...从此眉儿姑娘你就别想再...啦!”   青苹傻傻地抬起头,脑海里一片混乱。她以前将自己当做男人,从来不愿去想嫁人生子这种事情。按说不能生育对她并无影响。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会痛呢?难道时这具身体本能地反应吗?   绝子汤的药性很快便发作了,...   听到这些...心底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青苹再也...   又过了一日,青苹...   进来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祁老六,他还带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祁老六故作叹息道:“忘了告诉你,今天下午因为衙门例行察检,所以暂不营业。...”   青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突然奋力跃起,朝着桌角撞了过去!   “蓬”的一声巨响,她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就此一动不动。   祁老六大叫一声,...将青苹扶起来。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青苹死去,毕竟她是联系他和眉儿的唯一纽带。他检查了一下伤口,还好不是很深。毕竟青苹...   他对嫣红吼道:“还愣着干嘛?快去叫人!”   嫣红...如今满腹委屈。可是祁老六如今的样子太过骇人,她不敢违逆。应了一声后...就往外跑去。   经过时她看了他们俩一眼,祁老六正关切地抱着青苹,眼神不会欺骗人,他真的很在乎她。   嫣红心里一阵刺痛,她知道自己是彻底输给这个女人了。   祁老六看着昏迷不醒的青苹,突然大声道:“我和你杠上了!...   当一个女人遇到了一个疯狂的男人,也许死亡真的是一个还不错的解脱。   眉儿解脱了,青苹呢?   祁老六没有让青苹知道,其实他购买的毁世丸一共只有五十颗。当初用掉了两颗。那两个...   然而青苹没有像她们那样,她已经吃了六颗药丸了,...她就又拼死不从。 第46章 前尘往事   祁老六没有让青苹知道,其实他购买的毁世丸一共只有五十颗。当初用掉了两颗。那两个...   然而青苹没有像她们那样,她已经吃了六颗药丸了,...她就又拼死不从。   祁老六真的很头疼,这药有没有副作用他还不知道,可现在他们俩是杠上了,只要他...这个女人就完全不给他们好脸色看。...   青苹有着自己的考量。这个毁世丸...即便是青苹,也完全无法...她只能赌祁老六手里没有多少...,她的坚持和原则每一刻都在摇摇欲坠。对自己的诘问也从未停止过。她几乎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是...一个是痛苦不堪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旦恢复本性,便会拼死抵抗,绝不妥协。   祁老六当然对目前的现状不满意,他就像一个溺死的鬼,只想找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来垫背。他明明已经将青苹拉下了水,只要她再往下堕落那么一点,就会彻底沉沦。然而每次到了临界点时,她又会努力地爬上岸去。两个人的拉锯战每天都在进行,谁都不肯先放弃,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各自疲惫不堪。很快一个多月便过去了,瓶子里的药丸是越来越少,到后来只剩几颗了。   ...   青苹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他看着她的俏脸,心里一阵颤动。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美了,每次看到她,都不能自持。   他轻声唤她:“眉儿,眉儿……”   青苹皱了皱眉道:“你明知我不是她,这样叫我很有意思吗?”   他想了想,问道:“那你叫什么?”   青苹冷冷道:“让我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这个恶徒?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他嘲弄地笑了笑道:“我们都...总该有些露水情分吧。”   她露出厌恶的表情:“你居然管...叫做亲热?你小心出门被车撞死!”   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反击道:“...”   青苹顿时羞恼起来:“无耻之徒!...”   祁老六哼道:“你既不识抬举,...。”   青苹心头一阵悲凉,眼泪不由得夺眶而出。祁老六...又劝她道:“你也是聪明人,为何如此顽固不化?嘴里逞强有何用?你如今...不如认命,...之后便嫁给我,做老板娘岂不甚好?”   青苹早知他是个疯子,如今又听他说出这等疯话来。正想怒斥他,转念一想,装作不解道:“你既想娶我,为何又要让我...”   祁老六见她似乎意动,便道:“你若是眉儿,我自会讲予你听。”   青苹冷笑道:“那就是不会讲了。你把这秘密带到地下时再与她说吧。”   她若突然扮作眉儿的样子讨好他,他反而会有所警惕。如今看她生气之中似乎带有醋意,他反而有些高兴。   只是很多话,即便眉儿,他也不会对她说。这和秘密还真的会烂在心底。   他...思绪转回了遥远的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   他本是出生于书香门第,和眉儿订的是娃娃亲,又是青梅竹马,彼此但也情投意合。只是后来父亲在官场斗争中失败,不幸抄家入狱,一夜之间,大厦倾覆,之后便家道中落,每况愈下。对于这段订婚,眉儿的父母便后悔了。他们找来祁老六,让他退婚。他心中有眉儿,自然不肯,被打了个半死,之后还罗织了个罪名,将他关了起来。   为了让他出狱,他母亲只好同意退婚,一番折腾后,他被放了出来。过后没多久,眉儿便嫁给了他人。他的母亲几乎同时亡故,他却连办丧事的费用都凑不齐,狼狈落魄至极。   他借了高利贷,安葬了母亲。因为还不起钱,他被追债的人堵在巷子里殴打。他抱着头,满脸是血,看着巷子口。眉儿和她的新婚相公缓缓走过。眉儿似乎注意到了他这里的动静,朝巷子里瞟了一眼。他不确定眉儿认出他没有,因为很快眉儿的相公便捂着她的眼睛让她别看,然后两人一起离开。   他的脸被人踩在地上,犹如一摊垃圾。而她如今却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幸福。他流着眼泪,拳头紧紧地攥紧,心脏一片一片地碎裂开来。   为了生计他来到了一个...,拿的钱少,还经常被客人打骂。...老板是个半老徐娘,人称周大姐。周大姐早年也...,后来跟了一个黑帮大佬,便得了笔钱开了这个...。   周大姐年轻时可能挺有姿色,不过人到中年,身材发福,容貌也因年轻时的放纵无度老的很快。可是她喜欢养小白脸,看见长得好的...。   祁老六长得还不错,而且他需要钱,需要靠山。他开始讨好周大姐,曲意奉承,阿谀谄媚。很快就成为她的新宠。高利贷自然也就还清了。   因为他读过书,有些能力,周大姐便将...的日常运营交给他打理,一来二去了他也颇认识了一些道上的朋友。   但是他讨厌周大姐,这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每次...。那个老女人很满意他这个小情人,于是将别的面首都赶走了,专宠他一个。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和...也没什么区别,又脏又贱。每次洗澡时他都会搓很久,皮都快被搓破了。可是那股臭味仍久久在他的脑中萦绕不去。   后来那个黑帮大佬死了,周大姐的后台便没了。反之他的势力逐渐膨胀起来,整个...里都是他的人。   他将周大姐...终于还是死了。他对此一点都不会内疚,因为他想要摆脱这个老女人很久了,特别是她身上的那股臭味。   之后他就派人去调查眉儿的相公,得知他也只不过是工部里头一个小小的书记员。只不过比起全家获罪的祁老六,他可真算得上达官贵人了。   祁老六给他设了个套,找人诱骗他去赌,一开始然后他赢了点,后来就不断地输,家财,房子,甚至是妻子都拿出来坐抵押。   他的妻子,自然就是眉儿。人性最是经不起试探,他以前看似宠爱娇妻,可当输红眼时,便将她当成翻本的财物,压在了赌桌之上。   输光了一切的男人回到家中,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切。随之而来地就是一群恶汉拿着他写的欠条上门要债,如同当年被堵在巷子里殴打的祁老六。而此时眉儿才知道家中的一切都被相公输掉了。   她只能求助父母,然而他欠的太多,是个无法填平的无底洞。她的父母不敢粘手,只说嫁出去女儿是泼出去的水,随她自生自灭。   最后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跑了,只剩下眉儿被抓去了祁老六的...。 第47章 我代她去   当她见到祁老六时,甚至还有些惊喜。但这个男人不是来救她的,他是来送她下地狱的。   他冷冷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男人输了钱,把你抵押给了赌场。赌场又将你转卖给了我。我花了钱,得靠……”   她眼里含着眼泪,惶恐而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何曾经青梅竹马的的青涩少年竟会变得如此冷酷而残忍。   她很快……   她本有很多话想和他讲,她想知道他出狱之后去了哪里,又遭遇了什么。但是这些话还未说出口……给生生堵了回去。   他后来还……。她犹如受惊的小白兔,哭泣,颤抖。……她忍不住喊他:“廖生!别这样!我好疼!祁廖生!求求你你放过我吧!”   祁廖生,是他过去的名字。她喜欢叫他廖生,接过他为她摘的小花,笑眯眯地戴上,然后歪着脑袋笑问他:“我好看不?”   廖生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星星,还未开口,脸却已羞红了:“好……好看。眉儿……你真好看。”   她喜欢他夸讲自己,颇有些小得意。又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笑着用纤长的手指去杵他的额头。   “瞧你的傻样!”   祁老六却大吼一声:“住口!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的名字!我被你家逼着退婚时你在哪里?我被你家诬陷进牢里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没钱安葬母亲治好去借高利贷时时你又在哪里?”   她流着眼泪,承受着他暴虐的怒火。但她没有告诉他,自他入狱后,她天天去求父母放过他。后来廖生的母亲被迫退婚后,父母就立刻逼她嫁人,她哭着不从,求父亲道:“当初是父亲订下的娃娃亲,如今怎能因为廖生家没落了就悔婚?父亲如此嫌贫爱富,就不怕别人的耻笑么?”   “住口!”父亲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你以为谁会管这么多闲事?为父若是还招这个穷鬼做女婿,才真的会被人耻笑呢!我告诉你,乖乖地给我嫁人去!如果心里还想着那个臭小子,我就立刻弄死他!别忘了,他现在还在牢里呢!”   她立刻被唬住了,廖生如今落魄至极,父亲既能将他送入牢中,想必只要再打点一番,便可取了他的性命。   她虽然不愿意嫁别人,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廖生去死?   她最后妥协了,嫁给了后来的相公。她偷偷打听过廖生的现状,只知道他出狱了,但很快便杳无音讯。   她曾是他心尖上的人,怎料到他竟会如此绝情?唯有不断流泪哭泣而已。   祁老六又恨恨道:“我还不起高利贷,被他们堵在路上殴打,你和你的那个相公,在我面前恩恩**地走过!你还看了我一眼,可马上便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地走开了!你还真是伉俪情深啊,可你之前是怎么跟我海誓山盟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眉儿哭道:“我实不知何时看见你的。可如今你又怎会信我!也罢,既然你恨我,杀了我便是!”   祁老六冷哼道:“杀了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于我何益?我可是花了银子把你从赌场里买过来的。你明天就得给我……”   眉儿听他如此说,反而平静下来,含泪说道:“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死也不会去做这下贱营生的!”   祁老六冷冷一笑道:“那我很期待等一会你的精彩表现。希望你别让我太失望……”   对于自己……那段细节,他如今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当时似乎陷入了某种癫狂,而等他清醒过来时,眉儿……。   他当时也是慌了神,……,让手下赶紧去请大夫。   她半睁着眼睛,用颤抖的手拉了拉他的衣服。   “廖生……我走了之后……你就别再恨了……要好好过日子……”   没等到他回应,她的手便垂荡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   他仿佛又回到了家中被抄,父亲入狱的那天。   他抱着眉儿逐渐冷去的身体,只觉得惶恐和无助。   他为此筹划了很久,他已准备好大干一番,他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然而眉儿死了,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一阵吵闹声传来,将他拉回道现在。他起身,推开门出去道:“什么人在这里喧哗?”   嫣红奋力挣脱……的钳制,披头散发地跑到他面前道:“老板开恩,今日我实在是病了,……沈员外。求老板不要让我去,我真的会……!”   她所说的沈员外,是个变态的老头子,每次来他们这里,都会把……。近来他总是点嫣红的牌子,把这个美人儿……。今日他又来了,还是点的嫣红。可嫣红的确身子有恙,她知道这一去,肯定会丢了性命,便央求老鸨换个人去,老鸨哪里做得了主,当然不肯答应。这嫣红为了活命,也只有豁出去了,趁老鸨不备偷偷跑了过来,希望老板能看在她为院子挣了不少钱的份上,不要让她去服侍沈员外。   祁老六慢慢走近嫣红,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她满面希冀中,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   “你当我这里是开善堂的?没事和我这装病偷懒?别说你是装的,就算是真的病了,你也得把客人伺候好了,再找大夫给你瞧病!”   祁老六冷酷的声音让嫣红感受到了绝望。她也曾经服侍过他,也曾被他夸奖过声音好听。她本以为自己对院子里有功劳,祁老六就会怜惜她,谁知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来人,把她拖走!带到沈员外那里去!”   祁老六一声令下,那个老鸨和边上的打手赶紧过来拖曳嫣红。嫣红哭泣挣扎道:“老板可怜可怜我吧,这一去我必是活不成的。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正吵闹间,屋里传来清冽的女声:“放开她!我代她去!”   众人循声看去,青苹缓缓从房里走出来,绝世的美貌,无双的气质,能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自惭形秽。   祁老六就是害怕她这个样子,这会让他感觉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你又捣什么乱?”他准备上前推她回房去。   青苹忽然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我答应(整改)吗?为何如今又不肯了?”   祁老六身子一僵,话是如此,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青苹又道:“她生病了,需要休养。如果强迫她去……,万一病情加重,将来反而对院子里有损失。这岂是你想看到的?”   看到青苹侃侃而谈的模样,自信,果决,让他又爱又怕。   他毕竟是聪明人,既然青苹愿意去……,他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他的药已经不多了,正处于尴尬期间,而青苹不再和他顶牛,主动愿意……,总是离他的谋划又近了一步。至于这个美人的态度,一向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只能慢慢来了。   想到这里,他对……道:“既如此,你带眉儿姑娘去。和沈员外打个招呼,相信他……不会有什么不满的。”   ……应了声,上前来准备抓青苹的胳膊,被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这手一哆嗦,愣是伸不出去了。   青苹也不用她来,昂起头直向前走去。   忽然脚下一停,原来是嫣红抓住了她的衣襟。   嫣红满面泪水对她道:“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青苹低下头,对她柔声道:“不必介怀。好好休息。”   说完便洒然而去,   嫣红痴痴地看着青苹,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她曾经嫉妒过青苹,这个女人比她美比她坚强,甚至比她讨男人的欢心。   可现在她不再嫉妒她了,甚至,她好想和她在一起好好地说说话。   (整改)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今日不知明日事,哪天人老珠黄了,就会被无情地抛弃。可是今日的青苹,却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心。   祁老六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挥了挥手道:“把她给我带走,看着心烦!” 第48章 团结一致   沈员外的房间里传来……外头两个……在闲聊,一个道:“今日沈员外好兴致啊,这都一个时辰了,居然还未结束。”另一个道:“你是不知道,进去的是眉儿姑娘。”“什么?眉儿姑娘?那就难怪了。眉儿姑娘,那可真是太美了。”“沈员外有的是钱,这次恐怕要包下眉儿姑娘了。”“可怜的小美人,居然遇上了沈扒皮,可有的罪受了。我告诉你,上次……”   又过了两个时辰,这个沈员外……推门出来,房间里头一片狼藉,空气中有……。   两个……进去收拾,只看到青苹……   她们只顾着收拾房间,并无人去理会她。   青苹美丽的大眼睛里,有屈辱的泪水滑落。   嫣红突然跑了进来,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惊呼了一声,便过来为青苹松绑。那两个……道:“我们正收拾呢,你来捣什么乱?”   嫣红道:“眉儿姑娘还被绑着呢,你们也不松开她?”   一个……道:“事总得一件一件做。她被绑了几个时辰了,也差不了这么一会。”   嫣红恨她们如此冷漠,便道:“你们出去好了,这儿我来收拾。”   那两个……巴不得偷懒,闻言便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一会我们回来,你得都收拾好。”   说完两人便出去了。嫣红解开绳索,又拿出帕子为青苹擦拭……,流泪道:“怎么伤得那么重?都怪我不好,若不是为了我……”   青苹喘息道:“不必自责。这并不关你的事。对了,你怎么来了?”   嫣红道:“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青苹笑了笑,整个房间里犹如百花齐放般。“谢谢你。”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不知为何嫣红有些脸红。   她拿出一瓶药来,低声道:“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我给你擦擦。院子里可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平日里我们都托人买一些药备着。其实今日之事,原该我谢你才对。若不是你,今日恐怕便是我的死期了。”   她轻手轻脚地为青苹上药,体贴仔细犹如妻子。青苹问道:“为何要托人买药,你们不能出去的么?”   嫣红眼眶一红道:“祁老板怕我们逃跑。根本不允许我们离开院子。早两年有个姐妹试图逃跑,被抓回来,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被活活打死了……”   说到后来,她已哽咽难语。   青苹叹了口气道:“都是苦命之人啊。”   嫣红淌着眼泪道:“可不是么。我们每日……,所得大半被院子里拿去。分到我们手里的,实在是少得可怜,还得拿出许多来为自己买药,以防万一。眉儿姑娘,我也不瞒你。我身上已有……,加上身体疲劳过度,也不知何时能好。我这心里,着实好怕……呜呜呜。”   青苹问她道:“这种事,难道院子里不管的吗?”   嫣红轻声道:“你可知他们如何管么?便拿那烧红的烙铁往那……烫上去,把那好的烂的肉全都烫焦。若能撑过去,就算给你治过了。若撑不过去,人也就没了。绝大多数姐妹都撑不过去,我又哪敢用自己的命去赌?只能瞒着他们自己治,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青苹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嫣红越说越伤心,扑在她怀里哭泣起来。泪水落在她的伤口上,青苹的俏脸略一抽搐,终究没有出声。   嫣红哭了一会,突然“哎呀”了一声跳起来,赶紧用帕子给青苹擦拭胸膛上的泪水,边擦边道歉道:“对不起,眉儿姑娘,我忘了你受伤了。你觉得疼,怎么也不推开我呢?”   青苹微笑道:“人若觉得悲伤,便会哭泣。这也是一种宣泄,对身体确实有些好处。我的伤并无大碍,所以不便打扰你。”   嫣红叹息道:“眉儿姑娘你真是善良。只可惜……”   她自觉失言,便闭口不语,又为青苹找齐了衣服,帮她穿上。   收拾停当后,她扶着青苹回到海棠阁,又聊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至此青苹和祁老六的拉锯战结束,祁老六停止给她服药,而她也开始和别的姑娘一样……。   青苹个性爽朗,又热于助人,很快便成为姑娘中的领袖人物。这里的姑娘看尽了男子的丑态,对男人早就失望透顶。有很多姑娘便开始偷偷的喜欢青苹,时常给她送些姻脂水粉啥的,表示好感。不过对此她一向是微笑谢绝,让姑娘们好一阵哀怨。   嫣红一看多了好些个情敌,不由得紧张起来,所以一空下来便去找青苹。几次都遇着青苹在挂牌营业,好不容易等她空下来,才发现别的姑娘已经捷足先登了,气得她嘴嘟起来,满脸写着不高兴。   青苹瞧见她,便招呼道:“嫣红姐姐来啦,快请进来坐。”   嫣红立刻换上笑脸,走进去道:“眉儿妹妹,我可来了几次了,你总没有空。”   嫣红心直口快,但也说出了青苹每日的辛苦。另一个姑娘叫杏儿,闻言道:“眉儿妹妹是最辛苦的。可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近姐妹之间说私话,好几个都得了坏毛病。正愁的不得了呢。”   她们每日要……,三教九流的,哪里会干净?姑娘们忙个不停,染上……,几乎是必然的。   嫣红也被她说中了心事,愁眉不展道:“得了病也不敢说,到时候给你来一烙铁,直接便没了性命。”   杏儿也叹气:“可不是么,和我同一批进来的姐妹,如今就剩我一个了,其他的,都去了。尸首也不被院子丢弃去了哪里。在这个鬼地方,谁知道能活多久呢?将来总是一卷草席,乱葬岗上一丢的命!”   她们越说越伤心,不由得低头哭泣起来。   青苹沉思片刻道:“这事关系大家的性命,可不能再拖。我们得想个法儿,然后院子改变这种草菅人命的做法才行。”   嫣红对她是最相信不过,便问道:“眉儿妹妹,你可是有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   青苹看着她们道:“首先,我们姐妹们要团结起来,只有我们心齐,才能办成此事,不然便是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   两个女子都点头道:“理应如此。眉儿妹妹你就说出方法吧。”   青苹笑了笑,便一一告知了她们。一场风暴,正在海棠阁酝酿,即将席卷整个院子。   祁老六怒气冲冲地带着人来到大厅,所有的姑娘都集中在了这里。   “你们要造反么?为什么不去……?”   青苹走出来道:“祁老板,我们之前通知过你,请你答应每月每人给我们四天假,生病了也要请大夫给我们瞧。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会以……作为抗议。很遗憾,你当时拒绝了。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用行动告诉你。”   祁老六恶狠狠地盯着青苹,后者夷然无惧地看着他。几天前,青苹的确和他说过这事。但他觉得这事是她一个人的异想天开。所以断然拒绝。没想到今天客人来了院子里,压根没有姑娘出来。下面的人赶紧跑去禀报于他,他勃然大怒,带着一群打手便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原来是你这个……在捣鬼,看我怎么收拾你!来人呐,把她给我抓起来!”   几个打手便要上前抓走青苹,后面的姑娘们一拥而上,将她护在当中:“不准你们欺负眉儿!”“是我们大家的主意!眉儿只是代我们说话!”“对啊,我们每天拼死拼活地干!却不能休息,一旦染病,就会被你们弄死!”“我们需要休息!需要大夫看病!”……   她们七嘴八舌地一说,弄得打手们无所适从,求助般地看向祁老六。   祁老六把牙齿咬的嘎吱嘎吱响,看着青苹的目光中充满了怨毒:“我还真是看走了眼!你居然背着我玩了这么一手?”   青苹淡淡道:“我们提出的,都是合理要求。你用不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祁老六仰天打了个哈哈,然后恨恨道:“我养着一个院子的人呢,每月四天休息?让我去喝西北风吗。”   青苹神色不变道:“你弄错了,是我们大家养着你,不是你养我们。再说你可以安排轮休,这样就能保证每天都有人。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不答应,我们就不……!”   后面的姑娘们也齐声道:“说得对!不答应我们就不……!”   祁老六没见过姑娘们心这么齐过。如果她们是一盘散沙,那么还容易对付,威逼利诱都可以。可现在她们被青苹拧成了一股绳,特别的团结和坚定,他便不能不考虑后果。   他阴**:“看来,你就是她们的头对么?那好,你跟我过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   他打算采用分化战术,只要青苹落了单,他就可以整治她。然后再各个击破,让这群……们老老实实地滚回去……。   可是青苹只淡淡道:“这是我们大家的事,我不想和你私下谈。请你就在这里给我们一个回音。”   她软硬不吃的态度让他很恼火,却又无计可施。祁老六想了半天,叫了一个打手过来吩咐了几句,那人点头去了。   嫣红不知道祁老六要打什么鬼算盘,忍不住对青苹道:“要小心他玩什么花样。”   青苹微微一笑道:“放心。无论他玩什么花样,我都给他接下来。”   嫣红看着她自信洋溢的笑容,一时看的心神俱醉。 第49章 坚持到底   没过多久,几个大汉搬过来一个奇异的装置。上面是根铜柱子,下面是一个大铁槽。铁槽里装了很多木炭,放下后,被一个大汉点着。炭火熊熊,很快把铜柱烧的通体发红。   姑娘们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纷纷窃窃私语。   祁老六对青苹道:“这是仿制当年商纣王设计的炮烙刑柱。你若是有胆赤着脚从头走到尾,我就答应你们的要求。可若是你不敢……”   众位姑娘们顿时气炸了,大喊道:“你这不是杀人么?”“上面都烧红了,怎么走啊!”“眉儿妹妹,别听他的,他就是找借口,不肯答应我们。”   青苹举了举手,声音顿时都消失了。祁老六看的面色阴沉,他想不到青苹的威信居然已经这么高了。他一直想让她堕落,然后他再娶她。可是这个女人好像天生就是向上生长的,怎么样也不会沉沦。   青苹仍是淡淡地问道:“是不是我赤着脚从头到尾走一次,你就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嫣红惊呼一声:“眉儿妹妹,你……”   青苹便她摇了摇头,眼神异常坚定。嫣红明白了她的决绝,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然而劝阻的话却再也无法说出。   祁老六原来以为青苹必不敢走,即便她敢走,也绝对走不了多远就会掉下去。谁知青苹反过来问他,令他骑虎难下。他一咬牙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青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希望你信守承诺。”   说完她开始褪去鞋袜,有些喜欢她的姑娘已经开始哽咽啜泣。   她的脚非常小,肉乎乎的,白嫩异常。祁老六咽了一下口水,他是知道这个女人全身上下有多美的。让这双小脚踩在滚烫的铜柱上,想想都让人心痛。   可是如今两人处在了对立面,他不想后退,只能咬着牙看着青苹从炮烙的一头走了上去。   “糍糍……”声中,一股青烟自她脚底冒起。青苹的俏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这个铜柱已经烧的滚烫无比,而且上面很不好站稳,更别说行走。她如今双脚严重烫伤,更加使得她行走困难。   下面已有姑娘哭道:“眉儿妹妹,别走了!我们不要休息日了,只要你别再走了!呜呜呜……”   青苹朝她笑了笑,笑容温暖,眼神清澈。那姑娘顿时傻了,心想,她若是男人,我便是死了也要跟她好。不对,即便她不是男人,我也要跟她好。因为她的笑容,实在是太让人安心了。   青苹开始在铜柱上缓缓移动,很快她的双脚便烫熟了,再后来又烫焦了。就连青烟都不再冒起。按说她应该会摔下来才对,可是她仍然缓慢地移动着,没有任何的迟疑。祁老六的手在发抖,他又希望她不要走完,又希望她不要掉下来,心情矛盾之至。   可是青苹浑身汗水淋漓,几缕刘海被汗水粘在额头,犹显得她楚楚可怜。就是这样一个纤弱的女子,在烧红的铜柱上已走了一半距离。   先前还求她不要再走的姑娘们,如今又开始集体为她打气起来。   “眉儿妹妹!就快到了!再加把劲!”“眉儿姑娘!你一定能走完的!坚持到底!”“眉儿!你是最厉害的!没什么可以难倒你!”……   在众位姑娘的打气声中,青苹重新挺直腰杆,继续向前挪动。她的汗水落到下面的火炭中,瞬间被烧成了白烟。   祁老六眼睁睁地看着青苹离铜柱那一头越来越近,不由得焦急起来。他可不想就此认输,给一边的打手使了个眼色。那个打手心领神会,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对着铜柱上的青苹便甩了过去。   一片惊呼声中,匕首刺入了青萍的大腿。她一个趔趄,几乎摔了下来。嫣红第一个冲到青苹前面,张开双手挡住她道:“不许你们伤害眉儿!”其他姑娘也将炮烙围了起来,每个人都张开双手,保护她们心中的女神。有姑娘喊道:“你们太卑鄙了!为了不遵守诺言竟然对眉儿姑娘下下黑手!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其他姑娘也纷纷破口大骂。那个打手灰溜溜地躲到后面,一声不敢吭。祁老六扫了他一眼,心里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青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体力已经消耗殆尽,腿上的上伤痛又极大地影响了她的平衡。然而,她已走了大半距离。此时此刻,又怎能轻言放弃?她努力将身子横了过来,从前后移动改成了左右移动。一点一点地挪向终点。她的眼前发黑,呼吸也开始紊乱,意识逐渐模糊。完全凭借着意志力控制着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   终于她牢牢地站在了铜柱的另一头,转过脸来看着祁老六,用极其虚弱的声音问道:“我做到了。你怎么说?”   祁老六脸上一抽搐,最终很不情愿道:“我还能说什么?愿赌服输!”   众位姑娘听到他此一说,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她们竟然真的胜利了!那个凶狠残暴毫无人性的祁老板,他也只能向她们认输了!   青苹欣慰地一笑,再也支持不住,从铜柱上跌落下来。幸亏嫣红和几个姑娘早有准备,七手八脚地将她接住。   祁老六哼了声,转身欲走。青苹突然喊了他一声:“祁老板,既然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就执行一下吧。”   祁老六正想着用个缓兵之计,闻言便道:“我一会派人排个轮换班次出来,做好了自会通知你们。”   青苹摇头道:“不行,你们做事拖拖拉拉,我们不放心。”   祁老六怒道:“那你想怎样?”   青苹道:“我们经已做好班次了,嫣红姐,你帮我读一下。”   嫣红便将排班表当众读了一遍,祁老六面色铁青,他的每一步都被青苹料中,实在是束手束脚。   青苹对嫣红道:“谢谢你,嫣红姐。祁老板,还有第二条,请你找个大夫来,为姐妹们诊治一下。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没有大夫来,我们一样不会……的。”   祁老六鼻子都快气歪了,对一个手下道:“听见眉老板的话没有,赶紧照做!”   青苹见大事已定,终于闭上双眼,在众位姑娘的怀抱中晕了过去。然而这是她第一次担任首领角色取得胜利。她也因此获得了很多的经验心得。她是天生的领导者,策划者,只是目前,她还未意识到这点而已。   海棠阁中,青苹的脚上,腿上都缠好了绷带,坐在床上。嫣红和几个姑娘本想要留下来陪她,被她婉拒了。   她了解祁老六,这个人心胸狭窄,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报复回来。她不想连累嫣红她们,便让她们都离开了。   果然没过多久,祁老六带着几个打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青苹淡淡道:“等了很久了吧。还真是难为你了。”   祁老六……   青苹……说道:“便是用个工具,你也知道保养。可是压榨起这些可怜的姑娘们,却一天都不让她们休息?若是得了病,你便无情地遗弃她们。可她们是人!不是你随手可以扔掉的抹布!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做生意,你就是一个疯子!”   祁老六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一个疯子!你现在还不是老板娘,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的。我不用你教我怎么做!你只需要给我……!可你偏不,偏要强出头。好,很好!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青苹笑了笑道:“没什么可后悔的。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祁老六……,怒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再说一遍!”   青苹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但她还是喘着气,断断续续地对他说道:“夏虫……不可……语冰!” 第50章 黑色莲花   ……不知何时,青苹在他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所以当他发现她居然背着他耍心机时,当真是怒不可遏。但他心里也清楚,只要青苹软言软语地向他求饶,他还是会原谅她的。   但是她没有。这个女人有时候倔强得太过可怕。   每个院子里的姑娘身上都会烙上特别的记号,这是……的象征,是一生的耻辱,挥之不去。   纹身师走了进来,他吃惊地看着面前……   纹身师也不好多问,按照祁老六的要求开始为青苹纹身……   祁老六看着纹身师熟练的动作和青苹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眉头,心里想:你不是清高么?你不是冷傲么?纹一朵黑色的莲花,就是告诉你,你别想出淤泥而不染。在这种地方只能开出黑色的花朵出来。   青苹并非不知道这个纹身意味着什么,她再坚强,心里也是觉得耻辱莫名,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纹身师看着心里叹息,在……这种地方,不顺从的女人总是会被无情地打压。只可惜了这个绝色的美女,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坠入了人间地狱。   但他绝非多管闲事之人,造成工作后,拿了祁老六的赏钱,便默默地离开了。   祁老六欣赏着这朵美丽妖冶的黑莲,拍了拍青苹的小腹道:“纹的真不错,这钱没白花。”   青苹扭过脸不去看这个疯子。祁老六面色一沉,外头的姑娘们发现这两天青苹不见了,吵着要他把她放了。不然她们还会全体……。   而且这两天她们已经按照青苹排的班次进行轮休了,祁老六虽然气的要死,可是又不能马上反悔。更何况她们看大夫还花了他不少钱呢。   所以这两天他一直在想办法,怎样才能将这帮团结一致的……重新打散,恢复到从前那样轻松管理的状态。   然后他发现根源其实就出在青苹身上。在青苹来到这里之前,所有的姑娘都可以任他拿捏,随意安排。她们只会在他的高压下忍气吞声,根本不敢反抗。有的如嫣红这样的还会来曲意奉承他。   可是当青苹融入了她们之后,所有的姑娘仿佛都有了主心骨,在她的领导下变得特别坚定顽强。现在那个嫣红简直成了姑娘中除青苹之外的二号人物,现在对自己说话也是昂然直视,毫不畏惧。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青苹。他恨恨地看着青苹,纵然他心里越来越迷恋她,可是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他也是绝不会轻易妥协的。一个恶毒的主意很快便形成了。   姑娘们在嫣红的领导下集中到了大厅,她们吵着要祁老六释放青苹,不然就集体……,让院子里无法再做生意。对于这种情况连续发生,一些……已经是相当不满了,他们纷纷投诉,声称如果祁老六再不解决院子里的问题,他们就再不来了。与此同时,其他有竞争关系的……也开始了小动作,想要趁他焦头烂额之际,再给他以沉重一击。   祁老六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他再次带着一群人来到大厅里。   嫣红见他来了,便大声问道:“你们将眉儿妹妹怎么了?快些放她出来。”   祁老六不慌不忙道:“眉儿姑娘目前很好,只是她不想见你们。还是请你们回去……吧。”   嫣红才不会上他的当,坚决反对道:“你胡说!眉儿妹妹肯定是被你们抓起来折磨了,快些将她放了,不然我们姐妹们绝不答应!”   所有姑娘都异口同声道:“对!快将眉儿妹妹放了!不然我们绝不答应!”   祁老六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道:“既然你们坚持,那就让她出来见你们好了。不过她可未必会乐意呢。”   嫣红道:“少废话,快些放人。”   祁老六拍了拍巴掌……   青苹曾经是她们崇拜的偶像,如今有些姑娘心里有些破灭的感觉。原来那个坚强爽朗的美丽女孩,其实竟是一个……   杏儿突然道:“你们为何堵住眉儿妹妹的嘴,不让她说话?你们到底怕她说出什么来?”   她是了解青苹的,不会轻易相信青苹是个……的女人。   祁老六露出嘲讽的笑容,也不多说,直接……   这下姑娘们彻底沉默了下来。这的确是青苹自己说的,祁老六并没有逼迫她。   青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仍然……   祁老六笑着对姑娘们说道:“你们看,眉儿她快乐着呢。既然她需要帮忙,那我作为她的老板,怎能不勉为其难地急她所难呢?”   ……   几个幻想破灭的姑娘顿时哭了出来。如果她们的……   嫣红从一开始就感到狐疑,她认识的青苹绝不是这样**无耻的女人。但是,只有那么一次,也就是她第一次看到她时,青苹也处于这种失控的状态。那一次的最后,她奋力撞向桌角,以自杀寻求解脱……   嫣红突然大叫起来:“大家别信祁老六的话,眉儿姑娘是被他们喂了……!这种药很厉害!能让人失去本性!”   祁老六眉头一皱,发现对面的气势又凝聚了起来,眼珠一转……   嫣红大喊道:“你好卑鄙!”   但是就算是被……,如果从青苹嘴里说出……,不会争取休息日这样话,对姑娘们的打击是巨大的。   几乎所有的姑娘都在看着青苹,期待着她们的女神能够抵制住祁老六的诱供。   青苹听了祁老六的话后,出人意料地沉默了下来,俏脸之上一会痛苦,一会娇媚,显然在剧烈地挣扎中。   祁老六心道不好,将青苹……   祁老六忽然……那些女人的休息日,还有看病什么的。关你什么事啊?你知道怎么选了吧。”   青苹……终究开口道:“你有种杀了我!姑娘们每天拼死拼活地干,却没有一天休息!还容易得病!你这都不肯给她们,简直不是人!啊!……”   嫣红忍不住冲过来道:“不许你欺负眉儿!”其他姑娘也一起冲了过来,她们之前听到青苹在失控状态下,仍然坚持要给她们讨公道,才知道自己的女神始终没有改变,她还是那个正气凛然的奇女子!   祁老六这次胜券在握,所以没带很多打手,被姑娘们冲过来,不由色厉内荏道:“你们想干什么?要造反吗?”   手里一松,青苹竟叫人给抢了去!姑娘们将青苹围在中间,有人还脱下外衣将她……   青苹眼里含着泪,看着嫣红道:“嫣红姐!……   嫣红也哭道:“眉儿,坚持住,一会就好,一会就不难受了!”   青苹美丽的脸上再次……   青苹突然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殷红的鲜血顿时流了下来。这让她的眼神因为疼痛而变得清澈起来。   “嫣红姐!快些打晕我!我撑不了多一会的。快一点!”   嫣红流着眼泪,取过一张椅子,喊了声:“眉儿!请你原谅我!”   然后一下子砸到青苹的后背上。   青苹哇地吐了口鲜血,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她今年只有十五岁,小巧的脸庞略显稚气,紧蹙的黛眉直让人心疼。方才还是风情万种,此刻昏迷过去,却犹如睡着了一般,精致的五官显得那般高贵纯净,竟显露出几分当年那个跨马持枪,纵横猎场的少年风范出来…… 第51章 雄心壮志   这次的风波过后,祁老六只是加强了对院子里的戒备,并没有对青苹和姑娘们采取报复性行动。他如今内外交困,无法再承受一次所有姑娘“停工”的后果。如今他做任何事,都需要考虑后果,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为所欲为了。   青苹的伤势逐渐地好转起来,嫣红,杏儿和一群姑娘轮流来照顾她,令她十分感动。   这天嫣红歇了牌后又来看她,两人促膝谈了会。有个龟公来通知,说祁老六请眉儿姑娘过去。   嫣红便道:“你不能再一个人去了,他定没有打好主意。到时候又给你吃药可怎么办?”   说起那个毁世丸,青苹也是不寒而栗。不过祁老六真的要报复她,也应该不会等那么久。   她想了想后对龟公道:“我需要整理一下,一会我自己会过去。”   她如今是姑娘中的一号人物,龟公也不敢多说,只道:“那我回去禀告祁老板了。只是姑娘请快些,去晚了,我便要挨打挨骂了。”   嫣红道:“哪那么多废话?眉儿姑娘从来说话算话,可不像你的祁老板,答应过的事还会耍赖。”   那龟公无言以对,灰溜溜地走了。   嫣红问青苹:“眉儿,你真要去么?”   青苹道:“他真要用强,也不会派人来请我。如今他做事也得掂量一下后果。不过保险起见,可不可以让嫣红姐姐和杏儿姐姐与我同去?”   嫣红道:“自然应该叫上杏儿,这次才不会让你被那个人渣欺负。”   青苹甜甜一笑,嫣红看的心头一跳,不由叹道:“眉儿实在是太美了,我是女人都觉得受不了,何况那些臭男人?”   青苹俏脸微红:“姐姐又打趣眉儿。还是快去叫上杏儿姐姐吧。别让那传话的白白挨打。”   嫣红哼了声道:“妹妹啥都好,就是太善良。”   青苹柔声道:“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总要相互体恤。”   嫣红故意道:“我不管,我吃醋。你要补偿我。”   青苹被她缠得没法子,只好亲了她脸颊一口。   嫣红喜孜孜道:“这下可值了。眉大美人的香吻可是不容易得到的。”   青苹没好气道:“走啦,你这个女色鬼!”   叫上了杏儿,她们三人一起来到祁老六处。守门的打手道:“老板只叫了眉儿姑娘一人,怎地你们来了三个?另外两个不相干的,不许进去!”   青苹淡淡道:“如果你不让她们俩跟我一起进去,那么我也不进去了。只是等会你老板问起来,恐怕你不好回答。”   那人呆了呆,最后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进去。   祁老六正坐在那里品茶,看到她们三个进来,脸色微变。他此番是为了笼络青苹,因为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控制不住院子里的姑娘们了。但是青苹可以。他虽然计划要将青苹的尊严和自信全都剥夺,让她沉沦后自己再拉她一把,然后她因为感恩而爱上自己。但如今形势逆转,他感觉这种可能已变得微乎其微。既然吃不掉对方,那就与对方和解,这也是这么些年他混出来的经验教训。   如今看到嫣红和杏儿,他先是不太高兴,但转念一想,这三个人对姑娘们的控制力更强,不若一起笼络过来也好。   便换了张笑脸道:“嫣红,杏儿也来啦。坐坐坐,我们一起品茶聊天。”   他模样不错,口才也好。若不是青苹她们对他十分了解,还真会被他的温文尔雅的外表,彬彬有礼的态度给糊弄过去。尤其是青苹,知道这个男人是怎样的蛇蝎心肠。   她走到祁老六对面,姿态优雅地坐下。他看的有些发愣,这个女子真是乞丐出身吗?为何一举手一抬足,都是大家风范呢?   在他愣神的功夫,嫣红和杏儿也坐到了青萍的两侧。祁老六便为她们倒上茶,青苹一手端一手托,分三次饮下,嫣红和杏儿则是一口喝了半盅。   祁老六心里更是纳罕,他发现自己虽然……,可是对她还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子根本不惧怕强权,举止又高雅端庄,说没有经过专门的训导他是不会信的。   不过任她之前是什么身份,来了这里就不可能永远高贵优雅。想到这里他灼热的目光又落到了她……。   青苹注意到了他不轨的目光,美丽大眼睛里露出一丝恼意。她深吸一口气,淡淡对祁老六道:“祁老板,今日叫我们过来,不知有何贵干?”   祁老六收回目光,笑道:“三位也是院子里的当家姑娘了。我自当与三位更亲近些。”   嫣红晒道:“亲近不敢当,你只要不欺负我们就好了。尤其是眉儿!”   祁老六尴尬地笑笑,自顾自说道:“只要三位和我一条心,我可以给你们分红。”   本来他是想笼络青苹一人,现在只能咬咬牙给她们三个分点钱。只要她们收了钱,就是他的人了,到时候再通过她们三个去管理院子里的姑娘。况且他打定主意要娶青苹的,到时候这份钱还不是他的?   嫣红和杏儿一齐看向青苹,这种事只能让她来拿主意。   青苹笑了笑道:“祁老板,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若是真想让院子发展得更好,我这里倒是有几句建议,不知祁老板愿不愿意听?”   祁老六被她拒绝,本有些不悦。但是听到她后来所说,不由又有了兴趣,便道:“祁某愿闻其详。”   青苹侃侃说道:“这个院子里的姑娘,平时只有挂牌子接客一种赚钱途径,所面对的,也大多是只求发泄一番的客人。因此定价不可能太高。姑娘们干的累死累活,院子里的收入却并不多。所以需要拓宽服务项目。”   她说的其实正是院子目前所面临的最大问题。这种地方,就是俗称的……。里面能提供的,也只有皮肉交易。经常来光顾的客人,通常也只是像郑屠子这样的底层男人,没什么钱,但一个月也能来消费那么一两次。如果向他们提价,造成的结果是要么他们减少来得次数,要么他们去找别的窑子,而且还以后者的结果更有可能性。   祁老六便问道:“那,眉儿你觉得该如何拓宽项目呢?”   青苹换了个坐姿,动作优美性感,让祁老六忍不住喉头一紧,呼吸顿时变得粗重,赶紧克制住自己。若是青苹孤身来此,他恐怕早就扑上去了。如今对方来了三人,他若是用强,等于撕破脸皮,那之前的做派也就白费了。   青苹微笑道:“我见客人来了大厅,并无歌舞可供娱乐。若是相好的姑娘暂时未得空出来,客人多半不愿意再等。但如果有歌舞可以娱兴,相信会吸引更多的客人。此外姑娘们也该有各自的才艺,那些王孙公子,文人墨客,可不比那些贩夫走卒。半句话也不多说,一上来就要扑腾一番。但若是你将他们服侍好了,院子里所得必然比以前多上数倍。姑娘甚至还能获得额外打赏。”   祁老六听罢陷入了沉思。他对于自己院子目前所面临的困境并非不清楚,但他有一定的苦衷,当初这个窑子的前主人,也就是周大姐,靠的是黑帮大佬姘夫的资助和照顾才能开始营业。她并没有官府的批文。也就是说,这是一家黑……。祁老六掌权后,也请人和官府牵线搭桥过,但是那些人收了他的钱,便只说会照应他之类的虚话,正式的批文却从不见给他办下来过。好在每次例行抽检,还是会提前告知他做好准备。祁老六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他知道官府衙门里的人根本就是想长期敲诈他,另外批文也确实难办。能开张营业的,都是有后台有背景的人。祁老六在黑道有些根基,但是和官府的关系,钱是花了不少,但始终没有找到门路。   正因为如此,他一直很小心谨慎地控制着经营规模和范围。不愿意大张旗鼓地去做进一步的营销。换言之,有些钱,他想挣,但是挣了之后,后果如何,他无法保证。这么多年,他只能经营着一家最低级的窑子,面对的大多是底层的客人。除了压榨那些姑娘外,他也找不出其他发财的方法了。   青苹也不知是否看穿了他的想法,只淡淡道:“若是祁老板并无雄心壮志,只想一辈子操持这等皮肉生意,那就只当我没说过吧。”   女人对男人使用激将法,尤其是青苹这样的绝色美女,作用是巨大的。   祁老六面色发红,他心里并非没有野心,只是之前一直刻意压制。而青苹已经是他早已下决心要得到的女人。若是被她认为自己毫无雄心壮志,只是一个无能的男人,这怎么能忍?   况且他可以双管齐下,徐徐图之。一方面继续加大献给官府的贿赂,另一方面逐步提升院子里姑娘的个人素质和服务范围。若是一切顺利,今年的收入说不定可以翻上几番。   想到这里,他心里也有了决定。便对青苹道:“其实此事我也筹划,只不过一来需要逐步开展,二来暂时也有没合适的姑娘。不过如今有了眉儿,自然也就可以实施了。”   他之前就看出青苹受过良好的贵族礼仪训练,言行举止,风度气质都远高于其他姑娘。若是想做达官贵人的生意,她无疑是第一人选。   青苹听他如此说,眼里再次泛起一丝悲哀。一日为娼,终生为娼。卖于贩夫走卒,和卖于王侯将相,又有何实质性的区别?   她缓缓起身说道:“既如此,请为我聘一位声乐先生和一位舞蹈先生。其他的,暂时不用了。”   说完她转身便走,腰臀款款扭动,带着万种风情和迷人的韵律,看的祁老六一阵心跳加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嫣红和杏儿唯她马首是瞻,自然也跟上去了。   祁老六坐在那里,再次回想了一下青苹的话,倒真的升起一股雄心壮志来。 第52章 重逢故人   华灯初上,凤仪楼里已是热闹非凡。新搭建的舞台上铺着红色绣金线的地毯。厅里则已坐满了客人。个个伸长了脖子望向舞台后方的门帘子。可惜的是这道门帘子半天都没有动静。   下面等待的人中已有人开始不耐烦了,大喊大叫道:“眉儿姑娘呢?我们要看眉儿姑娘!”“对,快让眉儿姑娘出来!”……   在一阵喧嚣声中,一个老鸨走上台来,赔笑着向台下人道:“诸位客官稍等片刻,眉儿姑娘正在梳妆打扮,很快便能出来。”   台下人轰她道:“谁要看你这个老太婆,快下去,换眉儿姑娘出来!”   老鸨灰头土脸地下了台,心里直埋怨青苹。她每次登台,都是一拖再拖。自己去催她,她只道:“男人就是这样,你越吊他们的胃口,他们对你就越感兴趣。”   老鸨心道:你是当家花旦,有无数男人的追捧,自然可以摆谱。却叫我一个老婆子在前头替你挨骂。   就在外头的男人们等得不耐烦时,一阵清脆的琵琶声响起,是首极其欢快的曲子。   伴随着曲调,一个红衣少女踩着节奏点,像一团火一样烧到了舞台中央。她蒙着薄薄的面纱,露出她精致的眉眼和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甜美笑容。上身的舞衣很短,可以看到一大截纤细的小蛮腰,肚脐上还镶着一块亮晶晶的红宝石。下身的舞裙呈倾斜设计,这样她在舞动时,修长笔直的美腿便会出现在台下男人如饥似渴的火热目光中。她赤着一双玉足,白嫩小巧,在舞台上不断地跳动翻飞,拨动着每个男人内心的那根欲望之弦。手腕,脚踝,额头处都挂着金钏结着一个一个的小铃铛,伴随着她轻快的舞步发出清脆的铃声,带着强烈的异国风情。   她就是青苹,一个美丽俏皮犹如精灵般的女子。   方才还喧嚣不已的客人们,如今竟然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大厅内就只有伴奏的乐曲和青苹身上铃铛的响声。每个人都凝神屏气地看着台上的绝代佳人,就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唯恐错过了哪一刻的旖旎风光。至于起哄什么的,反正自青苹第一次登台表演至今,就没有发生过一次。在她绝世无双的舞技之下,没人愿意把精力花在别的事情上面。   青苹也是学习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具有如此强烈的歌舞天赋,无论什么高难度动作,她是一学就会,而且能把自己的风格融入其中。   可是她之前尝试习武,却毫无进展,真真是叫人费解。   她本来并不会将舞衣设计得如此暴露,但是祁老六为了吸引观众,硬是要求裁缝将舞衣设计得越性感越好。对此青苹虽是羞愤,但毕竟出钱的是祁老六,而且从舞蹈角度而言,这些漂亮的衣服非凡没有什么不妥,反而能更好地衬托舞蹈本身的魅力。   似有一阵微风吹过,青苹的面纱竟随风飘落,露出她倾国倾城的俏媚容颜来,此时台下才齐声爆发出赞叹声。而她那双会说话的媚眼盈盈向台下一扫,那股子缠绵缱绻之意,令得在场几乎所有男子都认为她在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不由更加如痴如醉,意乱情迷。   青苹下半阙的曲子难度增大起来,常有折腰,翻腿,挺胸,下臀等动作。将她完美的身材展现无遗,这下在场男人的表现更是不济起来,一个个支起了帐篷不说,更有甚者,连口水流下来了都不自知,痴痴地傻笑,跟呆头鹅似的。   一曲舞罢,青苹恢复了她一贯的清冷表情,转身款款离开。方才的万种风情仿佛是所有客人做的一场春梦,而随着佳人的离去,使得这场梦终于得以醒来,心头唯剩下那火红的俏影罢了,一个个都显得怅然若失起来。   此时那个老鸨才又抢了台,笑容可掬道:“今日的竞价时间又到了。各位客官,想要和眉儿姑娘共度春宵,可要抓紧了哦。”   每次青苹献舞完毕,便会进入竞价环节。能成为她入幕之宾的,只有一人,因此竞争十分激烈。大多数男人是出不起太高价格的,当然这并不影响他们经常来凤仪楼欣赏佳人一舞。   青苹很厌恶这个环节,将她当做货物一样买卖。每次她跳完舞,便会急匆匆地卸妆离开。背后传来那些男人令人讨厌的声音:“我出二十两!”“我出二十五两!”“我家公子出三十两!”……   青苹一甩头发,快步走回海棠阁。她如今身价不菲,海棠阁里也布置得越发高档。   一会便会竞出最高价格,而不管出的起这个价格的男人是谁,他今晚都能肆意玩弄青苹,这让她既悲愤又无奈。随手拿起一本史记便坐着看起来,此刻唯有看书能让她平复纷乱的心绪。   自从祁老六将她当做头牌推出后,她能接触到的客人逐渐层次上升,一个比一个富贵。她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够扳倒祁老六的时机。她为他出的这个发展院子的大计,其实是一个陷阱。因为她已确定里是一个黑窑子。即便这里是合法经营的,她的这番计划对姑娘们也是有利的。总是卖身给那些底层男人,又哪里会有出路呢?   她和小乞丐们在一起时,会为他们的前途着想。而如今她和这群姑娘们在一起,也将照顾她们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从前太子曾对他说过:“阿平,虽然如今你无甚经验。但是将来,本宫一定会委派你独当一面。因为你这人责任心极重,绝不会有负所托的。”   可是太子如今形势困顿,龙潜于渊,正是用人之际。而青苹却只能在这个黑窑子里,为男人跳舞娱兴,然后再被他们糟蹋。   这让她情何以堪呢?   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想必他就是今天竞价的胜利者吧。   青苹心中叹了口气,放下书,起身向他施礼道:“眉儿见过大官人。”   那男人“嗯”了一声,走过来将她扶起。她抬眼看去,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那男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倒也俊朗。但青苹惊呼的原因是,她是认得他的。   男人问道:“怎么,眉儿姑娘认识我?”   青苹心里百感交集,忍不住开口唤他道:“严……公子,你……好……”   这个严公子,全名是严藩,当初和诸葛平,赵明丰一众半大孩子们一起长大,经常在一起游玩。当初那群孩子,便是以诸葛平为首,算是星耀城贵族子弟中的一股清流。   严藩性格圆滑,放荡不羁,说起来和诸葛平性格完全不同。但是大家在一起长大,他又擅交朋友,所以和诸葛平关系甚好。   严藩见这个美女居然认得自己,不由起了兴趣,便问道:“看来眉儿姑娘果然是认识我的。我们之前见过吗?”   严藩的这番话落在青苹的耳里,竟带给她十分荒谬的感觉。当初大家一起出城打猎,下河摸鱼,喝酒吟诗,比武摔跤,可以说玩的不亦乐乎。可如今严藩居然问她:“我们之前见过吗?”而她也再不能叫他严藩,只能称他为严公子了。   她心里感伤,严藩依然是官宦子弟,世家公子,自己却已沦落风尘,以卖身赔笑为生,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只是严藩问她话,她只能斟酌用词,谨慎回答。如果她告诉他自己是诸葛平,恐怕他一定会把自己当做一个疯女人,到时候摔门而去,或是向祁老六投诉都有可能。   于是她垂下眼帘道:“回……严公子的话。奴之前是诸葛家的侍女,曾见过严公子几次。”   说起诸葛家,严藩心中一阵警惕。诸葛勋被皇上一纸圣旨,定为谋逆大罪,全家抄斩,府中男仆女仆,全都统一发卖。按说不该在这窑子里出现。   他又问道:“怎地我从来未见过你?”   青苹轻声道:“公子……是尊贵之人,奴是下人。公子不记得奴也是正常。”   严藩笑笑道:“像眉儿姑娘这样美貌之人,哪有记不住的道理?”   青苹也适应了和他说话的分寸和语调,浅笑道:“奴那时只是个外围粗使丫头,远远地见过公子几面。”   严藩点头道:“原来竟是故人,看来我更要好好疼爱你一番了。”   青苹心中一抽搐,不过严藩既然没有再质疑她,她就还有机会。   因为严藩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兼五方巡查使,正是负责给酒馆,饭店,青楼发批文的衙门最高官员。如果他开口,祁老六便凉透了。   她忽然跪下来道:“请严公子救救眉儿!” 第53章 投壶游戏   严藩惊讶道:“眉儿姑娘快快请起,何出此言啊?”   青苹坚持跪在那里道:“严公子请听奴禀来。那期诸葛府抄家,奴因故不在府内。后无处可去,便想去外地投靠亲戚,不料遇上了人贩子,竟将我拐卖至此。这里是座黑窑子,老板祁老六并非好人,他逃避交税不说,还逼良为娼,对奴百般折磨,还用上了药物逼奴就范。请公子看在昔日诸葛二公子的面上,救奴一救!”   严藩听罢不禁陷入了沉默。他的父亲,户部侍郎严文正,被称作是官场上的不倒翁。当初严藩与诸葛平走的近,他并非不知。但是他并没有反对,因为当时诸葛家是太子一派的中坚力量,适当结交也是为将来考虑。   可是后来风云突变,诸葛家被曹家连根拔起,彻底在星耀城中消失,连他们的名字都成为了一种禁忌,都没有人会提。严文正立刻召严藩回来嘱咐一番,那就是让他和诸葛家划清界限,完全撇清关系。   之后在任何场合,严藩都不会提及诸葛家一个字,加上严文正的打点,再没有人将他严公子和诸葛家划上关系。   可是今天,在一家黑窑子,他却被一个漂亮美艳的花魁认了出来,原因竟是,她曾是诸葛家的侍女。   他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帮还是不帮?他不由得陷入了犹豫。   青苹仍然跪在地上,她知道严藩在权衡利弊,他需要时间考虑,而她需要耐心等待。   许久,严藩才笑了笑道:“眉儿姑娘,你的确很美。但是家父甚为严厉方正,他老人家不会允许我为青楼女子赎身,纳回家做妾的。”   他不能说他顾忌与诸葛家的关系,只能用父亲不许来推脱。   青苹听他如此说,反而放下心来,坚定道:“公子误会了。奴并非要求公子为奴赎身,只要公子设法去举报凤仪楼非法经营即可。”   “哦?”严藩有些意外。这个美女居然并不要求赎身,而是让自己去设法举报祁老板。相对而言,此事的难度却要小上许多。   谨慎起见,他仍然回绝道:“祁老板虽然是非法经营,可凤仪楼也开了那么些年,说背后没有人罩着也是不可能的。本公子虽然同情眉儿姑娘的遭遇,可是要让我无缘无故去得罪这么强大的背后人物,本公子也需要考虑考虑再说。”   青苹知道他没那么容易答应,当下又道:“公子何须亲自出面?凤仪楼最近大张旗鼓,想必已得罪了不少业内同行。公子只要放出风去,自然有人会出面当这个恶人。”   严藩讶异于这个绝色佳人的聪慧与洞察力,看来她也并不是徒有美貌而已。   心下有了计较,上前扶起她道:“此事仍需从长计议。只是姑娘你确定要掀翻祁老板吗?即便他倒了,姑娘也无甚好处不是吗?”   青苹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只淡淡道:“他对奴作的事,奴总该有所回报。”   严藩点头道:“既然姑娘决心已下,本公子倒是可以施以援手。只是姑娘可有什么回报本公子?”   说到这里,他目光中的火焰再也掩藏不住,在青苹美丽的身躯上来回逡巡。   青苹原本自信从容的俏脸如今却有些苍白和迟疑。她近一年来,遭受到很多男人的……。但他们于她而言,毕竟是陌生人。她甚至可以安慰自己说是被疯狗咬了,   可是严藩不同,他是她的朋友,从小到大玩在一起。她听说过他很多风流之事,当时顶多说他两句,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可如今他还是那个贵族公子,自己却已沦落为一个……,只能靠出卖……,供无数男人发泄他们的……为生。   从某种程度来说,严藩的要求并不过分。他是竞价的第一名,理应能够在海棠阁与青苹共度春宵。   何去何从?难道真的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服侍曾经一起纵马骑射的朋友?对着自己曾经把盏言欢的兄弟……?这种耻辱她又如何能够承受?   就在她犹豫挣扎之际,严藩的面色变得不悦起来。他本是来风流快活的,方才在大厅,他看到了青苹的惊艳一舞。他是花丛老手,见过的美女不少。但是在星耀城,论起容貌,身材和舞姿,他还真没见到过哪一个女人能及得上她的。因此他也加入了竞价之中最后以五十两银子拔得头筹。   可是自进了海棠阁,他得到的并不是温香软玉的投怀送抱,却是一个诸葛家的侍女被拐卖至此,向他求助。虽然此女子聪慧,并未提出十分过分的要求,但这总是一个人情。她难道不应该竭尽所能地偿还么?可为什么看她的样子,居然是一副非常抵触和不情愿的状态呢?   就在他快要发作时,青苹突然甜甜地一笑道:“承蒙公子不嫌弃眉儿的蒲柳之姿,今夜必让公子尽兴而归。”   严藩没能看见她眼底深深的痛苦和悲哀,他被她娇媚的笑容所吸引,快步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青苹带着香甜的气息,用她那独特的沙哑又性感的嗓音在他耳边呢喃:“请公子怜惜眉儿……却也莫要太怜惜了……”   严藩被这个尤物挑逗得神魂颠倒,刚才的一起不快早就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将她……,一件件衣服被抛向空中,复又散落于地,不一刻,……便如同仙乐般奏起,床上已是一片旖旎风光。   ……几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正在玩投壶游戏,小严藩轻松投入一支,大笑道:“本次又是我赢了。”   其他几个孩子中,小赵明丰气不过道:“你又得意什么?我老大没来而已。他若来了,你非输得脱裤子不可。”   小严藩哼道:“赵明丰,你是输不起吗。你大哥比我们大多了,你好意思让他跟我比?”   小赵明丰道:“才不是我大哥,是我的老大。他在陪太子念书,一会才能出来。”   小严藩愣了一下,太子陪读?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诸葛家的老二。要说诸葛家的老大,那是全京城数得着的少年英雄,比赵明诚的风头还劲,可是他们家老二就是个完全没名气的透明人。   小严藩问道:“他好像还没你大吧,你怎么叫他老大呢?”   小赵明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年龄大又有什么用,老大的本事大,所以才能做老大!”   小严藩不信,道:“我就在这等着。你去等他放学,把他带过来和我比比。”   小赵明丰笑道:“你想自取其辱,那是再好不过了。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找我老大去!”   小严藩也想见识一下让小赵明丰如此推崇的老大,究竟是何许人也。于是便和那几个孩子继续玩投壶,顺便等小赵明丰回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小赵明丰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喊道:“严藩,我老大来了。”   小严藩朝他身后看去,一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孩子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他相貌清秀,眉宇之间一片英气勃勃,年纪虽小,却有那么一股如岳临渊般的稳重气势。   小严藩暗自称奇,难怪小赵明丰如此推崇他,果然是个人物。   那孩子走到近前,向所有人拱手道:“在下诸葛平,还未请教各位?”   小严藩还礼道:“在下严藩。”其他孩子也各自报了家门。   小严藩又道:“诸葛老弟,听明丰说你投壶玩的很好。今日有幸,我们想向你讨教一番。”   小赵明丰听他叫诸葛平“老弟”,气得要动手,却被小诸葛平一挥手拦下。   他不卑不亢,平静说道:“玩得好肯定说不上,我们年纪相仿,一起玩玩,交个朋友可好?”   小严藩不再小觑他,点头道:“那是自然。”便取来箭矢,摆好投壶,与小诸葛平说了规则。就是一人投十支箭,分五轮,每轮投两支。首轮的距离为十步,每轮投完向后退两步,最后是二十步。谁投进壶中的箭最多,谁便是胜者。 第54章 今夕何夕   小严藩介绍完规则后,小诸葛平点点头,示意了解,接下来就是猜拳决定谁先投。先投的人可以给后投的人制造心理压力,这在高手对决中显得尤其重要。毕竟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心理因素往往更能决定比赛的胜负。   谁知小诸葛平摆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就你先投好了。”   小严藩愣了一下,他从来没遇到过像小诸葛平这样的对手。不过既然对方放弃先掷,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于是站在十步线上,瞄准箭壶,分别投了两支箭,全部命中。   他笑了笑,让开位子,对小诸葛平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诸葛平点了点头,也拿了两支箭走到十步线上,没见他怎么瞄准,随手投过去,居然也都投入了壶里。   小严藩心中一凛,果然有两把刷子。但此时不宜分心。他集中精神,等小诸葛平让开后,走到十二步线处。平心静气地再次投中两支。轮到小诸葛平时,他还是不怎么瞄,随手扔进了两支。   比赛进入了白热化,两个人投了四轮,都是全中。小严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心知肚明,自己每次都要瞄上很久,可是对方根本不用瞄就能够投进,从这方面来说,自己已经输了。他心里起了波动,难免影响状态,最后一轮一中一失,总计投入九箭。投完后他长叹一口气,黯然离开了二十步线。虽然他还是有可能会赢,可根据之前小诸葛平的表现而言,恐怕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小诸葛平的脸上不见半分变化,既不因是最后一轮而紧张,也不因小严藩投失一箭而欢喜。他走到二十步线上,双手同时举箭,同样不做瞄准,一齐扔了出去。   每个孩子都紧张地看着这两支箭,一支应声入壶,而另一支,入壶后却被弹起,最终落于壶外。   小赵明丰一副垂首顿足,可惜之至的样子。小小严藩却愣在当场,不知为何会是这样。   小诸葛平首次露出微笑道:“严公子,看来我们俩是打平了。可还要再比么?”   小严藩也是聪明人,如何不知他是故意让着自己,这才扔失了最后一箭,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当然,如果自己硬要再比,对方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开口笑道:“诸葛公子太客气了。我最近得了两只金头蟋蟀,甚是勇猛,不去我们去斗蟋蟀吧。”   小诸葛平也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小严藩大笑,与他并肩而行,一路上有说有笑,甚是投契……   严藩一巴掌……   ……严藩兴奋地向赵明丰吹嘘道:“明丰,我和你说啊,昨夜那个……”   赵明丰怒道:“别和我说你的腌臜事,老子不爱听!”   说完拂袖而去,严藩摸了摸脑袋,问诸葛平:“他怎么了?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诸葛平望着赵明丰的背影,这个孩子脾气暴躁是有原因的。他和赵明诚的母亲王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但是赵明丰的父亲赵成东生性风流,喜欢流连于风月场所。为此王氏没有少规劝自己的相公。可是赵成东置若罔闻。后来竟将为一个妓女赎身,纳回家做妾了。这在世家里是件非常丢脸的丑事。只不过赵成东目前是家主,没人可以管得了他罢了。那个妓女也并非省油的灯,进了府非但不谨慎做人,反而仗着赵东成的宠爱飞扬跋扈起来。王氏数次规劝她,却被她反过来羞辱,气得大病一场,最后竟撒手人寰。此时赵明诚人在军中,不知家里有这等变故。可是赵明丰却目睹此事全过程。他恨自己的父亲如此宠妾灭妻。更恨那个女人登堂入室,沐冠而猴,最后竟害死自己的母亲。   他不止恨那个女人入骨,连带着所有的妓女都恨上了。所以听到严藩说起……之事,才会反应如此激烈。   对他的不幸经历,诸葛平十分同情。但这事也不好过多提起,只能等他自己挣扎出来了。   诸葛平拍了拍严藩道:“明丰是正人君子,以后别再他面前说这些话。而且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可你严大少的风流名声也太过响亮了,小心以后没女孩子肯嫁给你。”   严藩笑笑道:“我是最不挑的,反而有好多姑娘可以选。你就不同了,眼高于顶,除了青鸾公主,没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诸葛平的俊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他和公主两情相悦,与他们关系相近的人哪有不知的。严藩一向心直口快,居然当面调侃起诸葛平来了。   他瞪了严藩一眼道:“严公子,我们很久未较量武功了。今日正好有空,不如我们……”   严藩怪叫一声,退开几步,心有余悸道:“少来,你又打算借切磋武功为名将本公子揍一顿。上次那一掌,打的我疼了一个月呢!”   诸葛平微笑道:“你若有本事,自可以打回来。”   ……   严藩一边……青苹恨不得立刻将他掀翻,再给他胸口来上一掌。可这些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她如今是供人玩乐的……,即便被弄痛了,也顶多撒娇般地求饶,说些:“公子太厉害了,奴受不住,万望体恤。”之类的话   这并不是青苹的性格,所以她只能咬着牙苦苦忍耐,   倒是严藩发现了她在哭泣,奇怪地问道:“怎地你很痛吗?为何流了这么多眼泪?”   青苹心中的愤懑,如何说的出口?只能喘息道:“公子开心……便好,不必在意奴……”   严藩也不是一味蛮干之人,便又……青苹知道自己不能再表现失常了。沉湎于过去不可自拔,对她而言只能是场灾难。   因为严藩虽然还是那个严藩,她却再不是那个诸葛公子了。   她奋力……青苹娇躯颤动,俏脸苍白,眼泪落在他的手上,绽开一朵朵的泪花。   他看在眼里,竟莫名地觉得心疼,便将她抱入怀里,抚摸着她的柔若无骨的身体。柔声道:“既觉得痛,为何总忍着?”   她轻轻道:“奴的身子,便是让公子快活的。公子体恤,是奴的福气。便是不体恤,也是应该的。”   严藩心里情绪翻涌,一时冲动道:“眉儿,若是在这里辛苦,本公子可以为你赎身。”   青苹了解他这个人很多年了,知道他虽不是一个坏人,却也不是一个很负责任之人。换了旁人可能真会信他。只有青苹知道,他不过是一时情浓,许了个自己也无法实现的诺言罢了。   于是浅笑道:“公子是在哄奴喜欢呢。令尊大人不是严厉方正,不许公子纳妓女回家么?”   严藩这才惊醒,若让父亲知道他将前诸葛府的一个丫头,如今又是一个妓女带回了家,指不定会怎么教训他呢。   好在青苹也为他找台阶下,柔声道:“公子家是豪门大户,奴若真去了,哪里适应得了?到时候战战兢兢的,生怕哪里又犯了错。公子的心意奴已知道了,怪只怪奴命苦罢了……”   严藩见她梨花带雨的俏丽容颜,心里一阵纠结,终究只是虚言安慰她而已。   青苹趁势问道:“公子此番,可愿为苦命的眉儿做主,扳倒那凶狠残忍的祁老六?”   严藩此刻对她甚是迷恋,闻言立刻点头道:“那是自然。眉儿的事,便是本公子的事。”   青苹破涕为笑道:“公子真是信人。奴好感激呢。”   严藩邪魅一笑:“那你便再感激本公子一次呗。”   青苹心底一声叹息,面上却媚笑道:“公子好坏,又要欺负眉儿,啊!……”   那严藩知道让她……,于是再次将她早……   往日严藩的形象已逐渐模糊,眼前这个男子,不过又是一个恩客而已。   她在心里不断地麻醉自己……   青苹的眼泪已流干,她被这个倦极而眠的男人搂在怀里,身子却不觉温暖。   因为她的心冷的,就像是一块冰。 第55章 泥足深陷   嫣红走进海棠阁,看到青苹坐在床上,用被子包住自己的身体,神情憔悴,眼神空洞。   她从来没有见过青苹的精神如此萎顿过,从前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执着。如今,像是有人将她身体内的那股子劲给抽走了,就只剩下一个空壳。   “眉儿!”她唤了青苹一声,她却恍若未闻。   嫣红有些慌了,她赶紧跑到青苹身边抱着她的肩膀喊道:“眉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是嫣红啊!”   青苹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她,迟疑地问道:“你是……?”   嫣红更加害怕了,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眉儿,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嫣红姐啊!”   青苹的眼睛慢慢地回复了一些神采,泪水再次充盈了眼眶。   “嫣红姐!”她大喊了一声,然后抱住她失声痛哭起来。   嫣红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那个竞价第一的……用了什么恶毒的方法折磨了青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她抱着青苹道:“眉儿不哭。姐姐在这呢。这些个坏男人,仗着有几个臭钱,这样欺负我们眉儿。真是太过分了!眉儿别再伤心了,你哪里痛,姐姐给你抹点药……”   青苹也不回答她,只是不停地哭泣。嫣红也不禁感同身受的一起哭了起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青苹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人。很多话她无法向别人去诉说,因为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实在太过荒诞,即使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所以就算是干爹干娘,还是郝大叔,她都不曾告诉他们自己的秘密,只能默默地背负着这一切。   可是她也是一个人,虽然她不承认自己是个女人,觉得自己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但她的心总是肉做的,她会彷徨,会羞耻,会伤心,会愧疚……   这一年,她经历了太多惨事。每一次她被打入地狱,她都会顽强地爬上来,因为她心中坚信苍天在上,光明永存。哪怕是被毁世丸支配的日子里,她都在灵魂深处不断地挣扎向上。   直到昨晚,这一切终于被打破了。她从前的朋友,一起度过童年岁月的兄弟,打开门,走进海棠阁,不是来与她叙旧,不是来与她畅谈,而是花了五十两银子,和以往那些好色的男人一样,前来……她的身体,羞辱她的灵魂。而她,不但没有反抗,反而曲意逢迎,卖力讨好。   她在被严藩……的时候,可以感受到自己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在极速的堕落。而同时对于自己灵魂深处的拷问也达到了顶点。她对那个……不断地问出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所以自始自终她都在哭泣,反抗没有意义也好,需要严藩助力扳倒祁老六也罢,无论怎样的理由都不能让她原谅自己。也许她就应该在四平山的山谷中死去,这样就不用再面对这一年来狂风骤雨般的摧残和折磨。   可是她背负的血海深仇呢。她心中那远大的志向呢?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难道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就放弃么?   她的心被撕裂了,变成血淋淋的两半。是忍辱负重,还是宁为玉碎?她没有找到更好的答案。于是严藩离开后,她整个人都恍惚了。嫣红的到来给了她一个宣泄口,她抱着她放声痛哭,其他的一切都扔到了一边,不用去想,不用去纠结。仿佛没有大哭一场不能解决的事。   她没有意识到,这其实已经是女子的想法了。   嫣红没有在青苹身上发现明显的伤痕,她无法理解那么坚强的眉儿妹妹为何会觉得如此伤心欲绝。   自那之后,青苹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每日的献舞,她比之前跳的更美,更好。而且眼神,表情也越来越挑逗和魅惑。然后那群男人更加为她疯狂。   但是其他的姑娘明显感觉到她变了。除了面对客人时,她就再没有笑过。虽然她还是待姑娘们很好,有什么困难都会向你伸出援手。但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冰寒,还是能强烈地感受到。   姑娘翡翠怯生生地拉了拉嫣红的衣服道:“嫣红姐,眉儿姑娘她,最近是怎么了?”   嫣红看了看青苹逐渐走远的背影,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又被那些臭男人欺负了。”   翡翠叹道:“眉儿姑娘那么美丽,那么高雅,却和我们这些女人待在一起。也难怪她每日……”   嫣红打断她道:“眉儿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人,她从来也没有看不起过我们,相反,她竭尽所能为我们考虑,帮助我们大家。翡翠,你切不可这般猜测眉儿,她变成这个样子,都是那些男人害的!”   翡翠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嫣红姐。眉儿姑娘待我们很好,我不该因为她不对我们笑就猜疑她……”   嫣红叹了口气道:“翡翠,眉儿其实比我们都可怜。她应该是大户家的姑娘。可是祁老六和那些男人对她做的那些事……唉,希望她能早日摆脱这一切。”   青苹并不知道姑娘们在为她担心。她如今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扳倒祁老六身上。因为她了解严藩,这人做朋友还行,做事就不太靠谱。所以她不会将宝都押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她已成功地引发了祁老六的贪心,在他收手前,她要让让这个后果变得更加严重。所以她花了很多心思去了解那些恩客,如果是有一定的权势,她就会哀求他们为自己做主。这些男人情浓之时没有不答应她的。只是其中又有多少人会真的为她去做,就未必可知了。   这天祁老六又约见了她,却没有给她机会去叫上嫣红和杏儿。青苹也并不惧怕,大不了再吃一颗毁世丸。反正她如今泥足深陷,早就服侍过无数的男人了。   祁老六看起来有些高兴,他招呼青苹坐下,然后再次为她倒上茶。他不喜欢喝酒,他认为酒会使人丧失判断力,像他这样“清醒”的人是不能容忍的。   青苹不知他葫芦卖的什么药,索性以为保护壳不变应万变,静静地喝着茶,并不说话。   祁老六享受了一会两人间的无言的暧昧(他自己认为的)。然后笑眯眯道:“眉儿你果然厉害,最近我们的生意好了不少。我也有了充裕的资金,已经请了更多的先生来培养姑娘们的才艺。”   这正是青苹当初的目的之一,院子里的姑娘,不能没有一技之长。如果只会卖肉,在这个时代很快便会被淘汰。   见青苹也有些喜色,祁老六道:“眉儿,你很有经营天赋。接下来,我希望你能更多的参与到院子里的日常事务中。不过,考虑到你目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决定,下个月十五,迎娶你作我的妻子。这样你便是老板娘,接管相应事务也就顺理成章了。”   青苹听他说了半天,原来竟是要娶自己?这个疯子怎么想的?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了吗?   青苹拳头握紧,脸上却淡淡道:“祁老板?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想娶一个……?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被多少男人睡过吧?这样你都不在乎么?” 第56章 恨她爱她   祁老六面上一阵抽搐。他是疯子,但不是傻子,知道青苹的意思。如果不是内心极度自卑,他又怎会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活活打死?又怎会将青苹推入无尽的地狱?   可是,他真的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曾是一个万人骑的……吗?他因为自己服侍过一个又老又臭的女人,就想把眉儿和青苹也变成和他一样低贱之人。但他那种一厢情愿的安排和计划,能帮助他接受这一污点吗?   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真正去考虑清楚这件事。他已对青苹产生了感情。她并不是一个漂亮的玩偶,将她弄脏,或者弄坏,就能放到他的身边和他相般配的。她是他喜欢的女人,他让调教师折磨她,给她吃毁世丸,让她给嫖客们跳舞,然后每晚都卖个高价。他看到她始终不肯屈服,和他拉锯般地争取着自己的尊严。她组织起院子里的姑娘和他作对,他一开始的确很恨她,觉得她背叛了自己。可是事情过后,他却更加地迷恋上了这个坚强聪慧的女人。美丽,且有个性的女人,对于任何男人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尤物吧。但是他却把她一次次地推向别的男人。从贩夫走卒到达官贵人。看到她人尽可夫的模样,想象她在那些男人……,他真的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么?   青苹看出了他的犹豫,脸上嘲弄的表情更深了。她又问道:“祁老板,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娶我么?我好像和你从来都不对付吧。”   祁老六看着她秋水般的双瞳,仿佛可以看穿人心,事先编好的话,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口。   男人向女人求婚,女人问他:“你为什么想娶我?”然后男人一阵甜言蜜语,女人虚荣心获得满足,于是头脑一发昏便答应了……   这样常见的场景,并没有在这对关系奇特的男女身上出现。气氛毫不暧昧,甚至有些尴尬。男人沉默不语,女人心不在焉。   青苹并不怎么期待他的回答,反正说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个又一个谎言。   她淡淡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告诉我,我很像你死去的未婚妻,对了,她的名字就叫眉儿是不是?”   祁老六猝然抬头,看着青苹的眼神开始变得凶狠而暴戾。   青苹毫不畏惧地回视他,两人对峙了良久,祁老六率先移开了视线,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将你当做了她的替代品,所以才觉得委屈,对不对?”   青苹倒是有些惊讶,惊讶于这个男人迷一样的自恋程度。他是从哪里看出她觉得委屈的?自己对他的厌恶都写在脸上,可他居然毫无察觉,还能从自己身上看到那根本不存在的“委屈”?   祁老六当然看不见她对自己的厌恶。他就像别的陷入爱河的男人一样,女人的任何的拒绝行为,在他眼里都是因为有委屈,求安慰……   可事实上他们的一厢情愿只会让女人更讨厌他们而已。   “你不用在意她。毕竟,她已经死了很久。她也不可能和你争什么了……”   青苹忍不住打断他的喃喃自语:“祁老板,在意她的人,好像是你才对吧。如果不在意,你为何要给我起眉儿这个名字?你明知道我不是她,可还是起了这个名字。”   祁老六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我恨她!”   青苹摇了摇头:“不,你不恨她。你杀了她,可是你给我起了她的名字,因为我像她。如果你恨一个人,你不会想要喊她的名字。”   祁老六突然激动起来:“不,我恨她!你知道她对我做过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这装作你很懂的样子!”   青苹淡淡道:“如果我说错了,你又何必会这般激动?我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但我了解你,你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别人对你好你不记得,别人对你不好你就加倍记在心里。但是你好好想一想,这么一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女子,她没有对你好过吗?她对你的好,你真的就一点也不记得吗?”   祁老六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努力回想眉儿背叛他的场景,然而却是模糊一片。他根本无法肯定那次在巷口,她究竟看到了他在挨打没有?原来他一直制造的仇恨,根本就不存在。   然后,他就不可抑制地想起他们青梅竹马时发生的点点滴滴。   ……祁廖生从树枝上跌落,哎呦一声摔在地上。疼得他眼冒金星,一时爬不起来。不远处的眉儿惊呼了一声,快步跑过来,将他扶起,为他轻柔地按摩背部。   他回过头,看到她泪流满面。他顿时手足无措,慌道:“眉儿,你别哭了。我以后再不爬树了。”   她抽泣道:“你哪次听我劝了?都是答应的好听,转过头就忘了。”   他嘿嘿笑道:“眉儿,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我一定听你的话,你说往东,我绝不向西。你说捞鱼,我绝不种地。”   眉儿听他在哪胡诌,破涕为笑道:“瞎说着什么呀。一个大男人,怎能事事听女人的?你今日说我好,就许这许那的,他日若觉得我不好,又要骂我。何苦来哉呢!”   祁廖生赶紧赌咒发誓道:“小姑奶奶,我怎会觉得你不好?你可是天仙下凡,可巧叫我得了去。疼啊爱啊的还来不及呢!”   眉儿双颊飞红,嗔道:“什么叫你得了去?臭美!”   ……   残酷的刑具,挣扎的……   “廖生!不要!”   “廖生!好痛!求求你放过我吧!”   “祁廖生,你好狠的心!好无情啊!”   “祁廖生!我绝不干那下贱的勾当!你杀了我吧!”   ……   “廖生……我走了之后……你就别再恨了……要好好……过日子……”   他无助地抱着她,原本柔软的身子已逐渐变得冷却,僵硬。   他痛苦地吼叫起来,是他杀了她,杀了这个世界上待他最好的那个人。   他恨她么?不,他一点都不恨她。   他爱她,真的好爱她。他只是恨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爱她。   然而她死了,被他亲手虐杀了。所以他只能骗自己,骗自己说他恨她。如果不是这样,他每天都会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   祁老六清醒过来后,脸上湿漉漉的,已是泪流满面。   青苹不知何时离开了,这个美丽而聪慧的女人,一眼就看穿了他。   他有些害怕,这样的女人,他能够控制得住吗?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之感。   他将会失去青苹,就像当年失去眉儿一样。 第57章 人命官司   祁老六罕见得沉默寡言了数日。他经常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着在台上跳舞的青苹,神色忽而温柔,忽而凝重。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青苹已经铺垫了足够多,接下来,她只要等待巨石落下的那一刻。这个罪恶的黑窑子,这个疯子一样的祁老六,就要走到末路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便来到了下个月的十五。海棠阁里,青苹静静站在窗前,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她已经忘了上次在外头自由自在地行走是什么时候。曾元,左峰,还有庙里的那些孩子们,他们都还好么?没有了自己的照顾,他们会不会挨饿,受冻?还有郝大叔,好想再去找他聊聊天,向他倾诉自己心中的委屈和痛苦。   门突然被打开了,青苹有些诧异,她如今白天是不用接客的,这也是为了吊那些嫖客的胃口。如果轻易能得到,他们就不会在晚上拼命地竞价了。   她转过身,看到进来一个婆子和几个大汉。那个婆子对她笑道:“眉儿姑娘,时辰到了,该梳妆打扮了。”   青苹挑了挑眉道:“什么时辰到了?为何要打扮?”   那婆子道:“当然是姑娘和祁老板的大婚良辰啊,恭喜姑娘了!”   青苹冷冷道:“他可真会自说自话,我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他。”   婆子脸色一变,缓缓道:“姑娘可别让我们下面做事的人为难。有什么话,等我给你打扮好了,送你去祁老板那时,你且跟他说去。”   青苹看了看那几个摩拳擦掌的大汉,淡淡道:“你为难么?让他们过来将我拿住,不就简单多了?”   婆子有些尴尬,嘿嘿道:“姑娘这是何苦呢。”   青苹摇了摇头道:“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不会认命的。让我乖乖地嫁给他,绝无可能。”   婆子面露凶光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几个大汉顺势围了上来。   ……   她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穿着凤冠霞帔,却被那些人捆成了一个粽子。这不是她第一次“嫁人”,说起来每次她好像会都被绑起来。   她记得在海棠阁里,自己在挣扎中踹了那个婆子一脚,然而后来就被他们打晕了。   祁老六穿着新郎官的服饰,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青苹努力挣起身子,昂起头来与他对视。   祁老六笑笑道:“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其实我还是很在意你是个……。一想到你被压在那些男人的**,我的心就难受得要死。”   青苹冷冷道:“既如此,你将一个……绑过来做什么?”   祁老六悠悠道:“正因为我会难受,才说明我在乎你,才证明我的心里有你。”   她心里一阵恶寒,赶紧道:“不是这样的,是你想多了。我劝你还是别再胡思乱想了。因为我们俩根本不是一路人,赶紧将我放了,一会我还得练舞呢。”   祁老六摇头道:“不用练了,你以后都不用再跳舞了,更不用陪男人睡觉。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们共同经营这家院子。”   青苹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想娶的女人是眉儿。我要是你,一定会好好待她。那你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是很可惜,你这个疯子将她杀了。所以我想你永远也不可能再恢复正常了。”   祁老六摇了摇头道:“也许你说的对,也许我该好好待她。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她已经死了不是么?我不想一直活在过去,而且我如今喜欢的女人是你。我们俩可以好好地过日子。我会好好待你的。”   青苹冷笑道:“好好待我?就是叫人把我捆了来?祁老板,你的这种好还是留着给自己吧。”   祁老六笑了笑:“还不是因为你不听话。说起来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话过。不过呢,我就是喜欢你身上的这种劲。”   青苹听了他这话,只觉得一阵恶心。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反而还更让她接受些。   见青苹不言语,祁老六便上前来拉她。   “来,娘子。我们来拜天地。”   青苹本就浑身无力,又被捆得结实,跌跌撞撞便被他拉下来。心里恨自己无法反抗,情急之下喊道:“哪有强迫人拜天地的。便是拜了我也不认!”   祁老六哼了一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来到桌案前,他强迫她跪下,喊了声:“一拜天地!”然后摁着她的头一起磕了下去。   青苹悲愤地看着他,还未等她挣扎,祁老六又喊了声:“二拜高堂!”然后她又被摁了下去。   再抬起头时,她才注意到桌上上竟然放着两块灵牌,上面似乎写着先考先妣什么的,看来祁老六今天是早有准备。青苹挣扎起来,她死都不肯和他一起磕第三个头。   祁老六一只手按不住她,便用上了两只手。两人正在那里角力时,外头突然想起来急促的敲门声。然后又传来了一个打手的慌乱的声音。   “老板,不好啦!来了好多官差!他们让你出去呢!”   说完话又框框地敲起门来。   祁老六先是一愣,上次抽检并未过去多久,怎么这次又来了?而且衙门里的朋友也没有事先通知他呀?   但此刻外头闹哄哄的,恐怕只能先出去问问情况再说了。他将青苹提着放到床上,拍了拍她的……道:“娘子,乖乖地在床上等我回来,咱们再拜堂啊。”   青苹狠狠地瞪着他。祁老六觉得不爽,便捏了捏她的小脸,然后在哈哈大笑中扬长而去。   他带着人来到下面大厅时,客人早就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差们给吓走了。姑娘们也都被赶回了房间里不准出来。一个腰间佩刀的武官正在那里嚷嚷:“你们老板呢?怎么还不出来?”   他心里已觉得不妥,手里拿出五两银子,笑着走上前道:“这位大人请了,我就是这里的老板。您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他边说边在一个隐蔽的角度将银子递了过去,那武官手一推,竟将银子又推了回来。   “你就是这里的老板,祁老六?”   祁老六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这年头能用钱搞定的麻烦,那都不叫麻烦。真正的麻烦是,对方不要钱,只要你的命。   他尴尬道:“官爷,想是平时我不知礼数,没能孝敬官爷,您放心,之后一定都给您补上。”   那武官笑了笑:“看不出你还挺懂规矩。”   祁老六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笑容才露出来,那武官又变了张脸道:“可惜的很。你的事犯了!来人呐,把祁老六给本官抓起来!”   立刻上来两个官差,不由分说将祁老六的两个肩膀摁住,把他架了起来。他身边虽然带了几个打手,但他们哪敢与官府作对,一个个都直往后退。   祁老六的笑容疆在了脸上,大喊道:“冤枉啊!草民正在办理批文,马上就可以办下来了!”   衙门的人每次拿了他的钱,都会和他说马上就能办下来。他也清楚这不过是敷衍了事。但如今这些官差居然要抓他,他情急之下,便开始找救命稻草,拿出别人诓他的话来胡言乱语。   武官冷笑道:“看来你并不是毫无知觉嘛。不过你以为本官来这一趟,就只为了你这一条罪名吗?姓祁的,别忘了!你手里还有几条人名官司呢!”   祁老六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无证经营顶多是抄没财产。可是杀人罪可是早掉脑袋的。更何况这些年他还杀了不少人。虽说这个时代的人命如同草芥,但那是因为没人去查。如果真有人去查,那些人命能让他变成草芥。   他突然大吼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两个官差的钳制,飞快地朝楼上跑去。   那武官骂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追啊!”   几个官差应了声,随后便追了上去。   祁老六一路跑到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冲了进去,正好看到青苹挣开了绳子,准备从床上下来。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气喘吁吁道:“娘子!快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青苹甩开他的手道:“谁是你娘子?我说过,我是绝不会承认的!”   祁老六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子道:“好,眉儿。我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青苹看着他身后,微笑道:“第一,我不叫眉儿。第二么,祁老板,你已经跑不掉了!”   几个官差从后面扑上来,将祁老六死死按在地板上,然后用铁链子将他绑了起来。   祁老六发出杀猪般的吼叫声,但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挣脱的能力。   青苹从他的面前走过,淡淡地扔下一句:“祁老六,眉儿姑娘在地下等着你呢。”   然后她从容地走了出去。祁老六还要挣扎,头部被人重击了一下,便昏了过去。   祁老六已经在牢里待了三天,这里的饭菜都是馊的,一开始他是不愿意吃。后来饿得受不了,又发现这点量根本吃不饱。   他每天都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堂上问案,可是根本没人来搭理他。他也曾大喊大叫,说自己冤枉,同样无人理睬。后来他没了力气,只能躺在角落里苟延残喘。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牢房的门锁被人打开了。他有气无力地向外看去,不由得身子一震,随即露出惊恐的表情。   一个中年汉子来到了他的身前,阴沉着脸对他说道:“老六,别来无恙啊!”   祁老六眼里露出了惊恐和绝望。当初他虐杀了周大姐,夺走了凤仪楼之后,就开始清洗忠于周大姐的人。而其中之一就是这个中年男人,他名叫苏十二,是周大姐的表弟,理所当然地会维护自己表姐。但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被祁老六派人毒打一顿后扔在了大街上,从此便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看到了他。   苏十二一脚踩在祁老六的胸口,冷冷道:“如果不是你得罪了那么多人,我可能永远也没能力找你报仇!但是现在,我只能说,是表姐在天上保佑着我,让我等到了今日!老六,当年你怎么杀我表姐的,今日我就怎么还给你。”   祁老六一开始还求饶道:“十二!苏哥!饶了我吧!我有钱,我给你钱行不行!”   后来被折磨得太惨了,又改口道:“求求你,杀了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最后,他又像当初在巷子里那样,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因为全身痛到了极点,反而失去了知觉。   他知道自己已活不了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眉儿。   眉儿默默地看着他,眼里有心疼,又有些责怪。他伸出手想拉住她,她却起身离开了。   他想起青苹的话,如果当初他能好好对待眉儿,也许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他其实早就后悔了,只不过一直都在欺骗着自己而已。在临死前,他看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的家园,园子里有个秋千架,随风摆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只是那个在秋千上那个衣袂飘飘,欢声笑语的美丽少女,却已永远地消失了。   破席一卷,乱葬岗下一扔,这便是祁老六最后的下场。 第58章 善有善报   对于祁老六的结局,青苹并不关心。她只知道以这个疯子之前做的恶事来说,他的仇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没有任何官府背景的他,一定会死得很惨。   凤仪楼被查抄了,祁老六所有的财产全都充公,这其中也自然包括剩下的那几颗毁世丸。恶魔般的男人,恶魔般的药物,从此便从青苹身边消失了吧。   凤仪楼的老鸨和龟公打手们,关上了几天也就都被遣散了。他们都是小人物,不值得别人费心思。说起来祁老六也只是小人物,上面挥了挥手,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地盘就被连锅端了,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而且他落难时,平时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之中,也居然没一个伸出援手的。一个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的人,失败是必然的。   但是楼里的姑娘们,却依然被关在房间里,外头都是官差,警戒程度还高于祁老六时期。想要逃跑,那都是天方夜谭。   在黑窑子里……,还是……,还是奴籍。她们会被拍卖给正规的妓院,当然这些收入归相关衙门所有。实在卖不掉的,会充入官妓院。那里又苦又累,病弱不堪的……因此死亡之事,经常都会发生。   而今天,便是拍卖大会举行之日。所有的姑娘被登记入册,身上又贴了号码,在大厅里排着长队被逐一贩卖。   青苹作为凤仪楼的当家花魁,所以被排在最后一个。她的号码是三十一,可见之前有三十个姑娘。   她看着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姑娘们被一个个买走,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伤感和无奈。她是懂得晋国的法律,也知道扳倒祁老六后姑娘们和自己的归宿。但是相对而言,比起在黑窑子里被折磨致死,去正规一些的……也许待遇会更好些。起码她们每月有两天可以自由上街。虽然逃跑是不要想了,毕竟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   每一个姑娘上台前,都会来和青苹拥抱一下。她们知道这一次很有可能就是永别。轮到嫣红和杏儿时,更是抱着青苹痛哭起来。青苹也是热泪盈眶,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也喜欢上了心直口快的嫣红和沉稳冷静的杏儿。奈何分离就在眼前,她也只能安慰她们道:“姐姐们别哭,山不转水转,我们总会有重逢之日的。”   对于自己说出的话,青苹也没有把握可以兑现。但她们居然就信了,因为青苹带给她们的,从始至终都是安心可靠的感觉。   嫣红问道:“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重逢吗?”   看着她充满泪水的眼睛里突然闪现出的希望之光,青苹不忍心将其浇灭。这次她用了更肯定的语气道:“是的,姐姐们。我们一定会重逢的。”   嫣红和杏儿立刻变得高兴起来,她们擦干泪水,和青苹拥抱告别,然后走到台上,接受被人买卖的命运。   青苹捏紧了拳头,她既许给了她们希望,就一定要去实现。这是她身为男子汉所必须要坚持的,那就是言出必行,虽然如今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前面的姑娘越来越少,当最后一个姑娘拥抱了青苹走上台后,她在一个隐蔽的角度,从衣袖里抽出一件物事来。台上已经开始叫她的名字:“下一个是本次拍卖的重头戏,她就是凤仪楼的最漂亮的当家花魁,色艺双绝的眉儿姑娘!”   青苹此时已经来到台上,她看着下面大概坐了十几个人,应该都是各家……的老板。他们身边还有随从,厅里大概百来号人。姑娘们已经被带出了大厅,在外头候着。她们还是张望着朝厅里看过来,希望知道青苹最终会去到哪里。   “她的底价是……”没等拍卖会主持官说出价格来,青苹已经举起那件物事,在自己的右脸上划了一下。   她很用力,所以伤口很深,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下面的人都看呆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苹面无表情地划了第二下,在右边脸庞上留下了一个十字型的伤口。她还打算划左脸时,已经被冲上来的几个官差抓住手腕,用力一扭,手中的物事便掉落在台上。原来是一个铁钩子。弯曲的顶部非常尖锐。足以破坏她那美丽的脸庞。   青苹的双手被官差们扭到背后,更显得她……。可惜这样的一个大美女,脸上却满是鲜血,毫无疑问,她已经毁容了。   青苹虽然破了相,又被官差控制住,但是她却在笑,由衷地,开心的,毫不掩饰地笑。笑容呈现在她那干净的左脸,美丽炫目,让人睁不开眼。然而在她的右脸,却是一片狰狞。两相对比之下,更让人觉得惋惜。   青苹早就想清楚了。对于本次拍卖,无论被谁买走,她都又得用自己的身子去伺候各种各样的男人。她已经受够了,既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自身的美丽而引起,她就毁了这份美丽,让自己没有被买卖的价值。这样也就不会有人出价了。   拍卖主持官非常恼怒,他给青苹开的底价是一百两银子。而且他很有信心,通过一番竞价后,他会将这个绝色美女卖到一百五十两以上。谁知还没等他报价,青苹就毁掉了自己的脸。这下可再不会有人报价了。   他走过来对青苹吼道:“你这个……!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做……了吗?我告诉你,你会被送进浣衣局!每天有洗不完的衣服等着你!你连吃饭如厕地时间都不会有,你的腰永远都直不起来!不出两年,你就会变成一个老婆子,然后活活得累死!”   青苹微笑着,鲜血滴在她……。   “那样也比做……强。”她笑着说道,仿佛去浣衣局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拍卖主持官哼了一声,看到下面的大部分妓院老板都起身准备走了,便知今天最大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怒气冲冲道:“把这个疯女人给我送到浣衣局去!”   官差们便押着青苹向外走去。   此时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声:“这位大人,您还未报底价呢,怎么就将人拉走了?”   拍卖主持官循声看过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她没有离开,还是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仰起头正看着这里发生的事。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刚才气急攻心,倒忘了怎么善后。按说他的确应该报价,就当是一个丑妓女好了。可事实上没人会要一个脸上毁容的女人,这让他怎么报价。不过这个中年美妇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很认真地看着他们,似乎是真心想要询价的样子。   拍卖主持官想了想道:“这个眉儿毕竟曾是花魁,脸上多抹点粉也能糊弄一些眼神不好的人。那就……十两银子吧。”   他如今没底气报一百两,索性报了个常规妓女的价格。如果对方嫌贵,那他也不卖了,直接送浣衣局得了。   谁知那中年美妇听了后,直接点头道:“好的,我出十两。请继续。”   她说的继续是指,拍卖主持官应当向其他人询问,是否有肯出高于十两的人。然而现在人都走光了,哪里还有竞争者呢?   他却是没想到她会同意,愣了愣道:“那……十两一次,十两二次,十两三次,成交!”   那美妇便让身边的随从去交钱。青苹忽然道:“说好送我去浣衣局,为何又将我卖给她?我不去!”   拍卖主持官沉着脸给了她小腹一拳,青苹顿时一阵剧痛,身子不由瘫软下来。   那美妇起身道:“这位大人,人我已经买下了,你可不能给我打坏了呀。”   他哼了声道:“那你就赶快带人走,本官不管了。”   说完领着官差们拂袖而去。   那美妇来到青苹面前,掏出帕子给她捂住脸上的伤口,柔声问道:“还疼不疼?”   青苹歇了口气,只淡淡道:“不疼,谢谢。”   那美妇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月容,最近开了一家怡红楼,但是缺少当家的花魁。我听人说起过你,所以今日我特地为你而来。”   青苹笑了笑道:“那我可真该谢谢你的厚爱了。不过如今我这副样子,恐怕是不能让你满意了。为何你还要执意买下我呢?”   沈月容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以前有个极敬重的姐姐。我们俩落了难,被卖到了青楼里。她和你一样,不愿接客,所以跳楼自尽了。这么多年,我都记得她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却是满脸解脱的样子。就和你方才的笑容相似。”   青苹有些动容,轻声问道:“你……很想她,对么?”   沈月容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一直很怀念她。眉儿姑娘,去了浣衣局,你是活不长的。我当初年纪小,救不得姐姐。如今却是不能看着你和她一个命运。所以我才买下了你。”   青苹沉默片刻道:“你很通情达理,也算是救了我。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老板。只是我如今毁了容,你买下我岂不是亏大了?”   沈月容笑笑道:“救下你只是因为我的姐姐。再说我楼里还是有些活你可以做的。我是生意人,每月就少给你一些工钱吧。所以不能算是亏大了。只是花魁娘子太难找了,接下来我还得到处去找,想想便觉头痛。”   青苹问道:“花魁娘子对你那么重要么?”   她点头道:“我才开的(整改),姑娘们虽然都不差,可若是缺了绝色美人,便不能快速打响牌子,站稳脚跟。我是一个妇道人家,手里余钱也不多,经不起太长时间的亏损。”   青苹忽然发现和沈月容还挺聊的来的,她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你是如何办下批文的?因为这里原来的老板就是因为无证经营而被查抄的。”   沈月容道:“我有个以前一起共事的小姐妹,她从良后嫁了一个大官。是她帮我向他相公讨了人情,这才办下来的。”   大晋毕竟还是一个人情国家,朝中有人才好办事。青苹见沈月容对她十分坦诚,说话间并不遮掩,是个办实事的人。   她由衷说道:“我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的女子。总觉得你和大晋国其他人不太一样。”   沈月容笑了笑道:“我本是大晋人,被一个秦国的商人看中,为我赎了身。他就是我的相公。我跟随相公去了秦国,后来相公病故了,我又没有子嗣,便想着叶落归根,所以才又回来了。”   所谓的没有子嗣,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就是绝子汤造成的。她跟随一个秦国商人去了北方,人生地不熟的。那商人多数还是有正妻嫡子的,她顶多是个侍妾身份。商人在时,还能照顾她几分。一旦他病故了,正妻如何容得下这个没有子嗣的侍妾?也难怪沈月容会想起回大晋。   另外让青苹感兴趣的是,原来秦国人的风格竟是这样的。坦诚,直接,办事也雷厉风行。难怪能成为大晋的劲敌。   谈到这里,青苹对这位女老板又多了几分了解,增了几分敬佩。孤身女子,创业不易。她买下自己,纯粹是一场善心。   青苹始终认为,善良的人,应该得到回报。   她低声对沈月容道:“我能叫你沈姐吗?”   沈月容微笑道:“当然可以。”   “沈姐,其实我的脸,几天内就能长好。我会跳舞,能唱曲。诗词也都还拿的出手。如果你非常需要花魁……我愿意帮助你。”   沈月容惊讶地看着她,此时她是不太相信青苹说的话的。   但也许真的是善有善报吧,她今日的举动,竟然造就了日后星耀城生意最好的一家青楼。   而青苹,也成为了京城里艳名最盛的花魁娘子。   那些提早离开的(整改)老板们,事后不知道会不会连肠子都悔青了。   (第二卷完) 第59章 汉宫秋月   怡红楼的生意,自半年前开始便一直火爆,尤其是当家花魁眉儿姑娘献舞的这段时间。大厅里座无虚席不说,还有很多人没有座位,宁愿站着看。   一张桌子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青年明显等得有些不耐烦,喝了一杯酒道:“爷是来散心的,为何要等一个(整改)跳舞等那么久?”   边上一个胖男子笑道:“附……司徒公子,您是有所不知啊。这眉儿姑娘虽然架子大,但全京城,就没有一个姑娘比她更美的。这叫物有所值嘛。哦,可能您家里那位……”   司徒公子明显不高兴道:“别提她。提起来就一肚子气。”   胖男子赔笑道:“不提,我们不提了。来,喝酒。”   说完又为司徒公子倒上一杯。正聊着,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他们向台上看过去,看见一个白衣胜雪的绝色佳人怀抱着琵琶,款款走到台上。她的美眸只向台下一扫,嘈杂声瞬息间便消失了。   司徒公子也看的有些发愣,喃喃道:“原来这世上,果真有女子可以与她平分秋色的……”   那胖男子没听清他在自言自语什么,只轻声道:“那眉儿姑娘不喜欢喧闹声。司徒公子,我们接下来只管欣赏便好。”   青苹来到一张椅子处坐好,仪态和风姿都是无懈可击。然后开始拨弄琵琶试音。   便是只看她用心调音的样子,台下众人也是看得心神俱醉。   她试好了音调,似乎觉得满意,小嘴甜甜一笑,台下人又是一阵色授魂与。看得流口水的男人不计其数。   青苹起好调,纤长的手指越拨越快,仿佛心中有极愤懑抑郁之情,无从宣泄,只能借着这具琵琶诉说出来。台下人受其乐声感染,也觉得心被揪了起来,有人甚至啜泣起来。   琵琶声突然止住,青苹用她出谷黄莺般的清唱出四句诗词来: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这诗词说的是汉成帝宠爱赵飞燕,立她为皇后,建起昭阳宫送给她作为定情之物。后人都说她(整改),用色相魅惑汉成帝,只有天上的那片明月,才知道赵飞燕进入昭阳宫时真实的心绪。   青苹很喜欢这首诗。她也曾经一度埋怨过自己为何重生在这样一具美丽的身躯里。认为自己的不幸便是因为生得太过美艳撩人。但是后来她越想越明白,自己明明不曾勾引过任何人,却还是招来了无数男人的侵犯和窥伺。这究竟是红颜祸水,还是男人恃强凌弱?欺负孤苦无助的女子?   世上又有多少女子,如赵飞燕一般,因为太过美丽而被男人欺负,最后又落得红颜祸水的骂名?这样不公之事,又怎能让她可以平静地表述出来?   她将琵琶一扔,罩衣一抛。露出里头精致的白色衣裙来。音乐响起,是古曲汉宫秋月。青苹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传说中赵飞燕便是在侍者双手捧住的托盘上跳出此舞,所以才留下来了身轻如燕的成语。   而青苹在台上扭腰翻腿,眼波娇媚,似悲似喜,如泣如诉。每一个动作都可以被拓下来作为传世名画。将台下所有人都看呆了。   最后她将腰肢扭到快要折断处,单腿站立,另一条腿向上翻至头上,居然超出一大截。可见这个绝色佳人的美腿究竟有多长。   当真是衣袂翻飞,飘飘若仙。   给人一种幻觉,那便是她本是天上的仙子,凡心偶炽来到人间(小青???),然而下一刻,她就会乘风飞去,再不回来。   众人都愣愣地看着她,竟然都忘记了说话。只到一个男人带着哭腔喊道:“眉儿仙子,你莫要飞走!请留下来吧!”   青苹放下美腿,收起舞姿。闻言微微一笑,犹如百花盛放,美艳不可方物。   众人也同时大笑起来,那个发声的男人满面羞愧,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青苹略福了一福,便不顾男人们的挽留,转身下台了。   出于对她的尊重,沈月容将竞价安排为每个客人将价格和姓名写在便签上,由怡红楼内部统计,然后再派人引领中签者去青苹处。   而且,这样的竞价也并非天天举行。作为怡红楼的头牌,青苹完全有这个资格摆谱。她就在这里,纯粹是为了报恩。因为沈月容是个仗义的人,还曾经救过她。青苹的性格本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那种。   但是有一点沈月容显示出了生意人的精明,她将青苹的赎身价位订了五千两银子。这让青苹很不解,因为沈月容当初拍下青苹时,只花了十两银子。如今却将她的赎身费涨了五百倍。她便气鼓鼓地去问沈月容。   沈月容也不生气,照招呼她坐下。慢条斯理地对她说道:“眉儿妹妹,你听姐姐给你掰扯掰扯这其中的道理。以你的容貌,身材,还有知名度,若是订低了,不出三天这怡红楼就会被来赎你的男人踏破门槛。到时候我放不放人?”   青苹道:“我自己可以赎自己呀。你订那么高,让我怎么凑的起钱?难道你想留我一辈子?”   沈月容笑道:“眉儿妹妹,你帮了我大忙,我怎会不为你的前程着想?你想啊,外头的男人惯会花言巧语哄骗咱们女子。若是你上了当,倾心于他。到时候哭都没处哭去。”   青苹俏脸通红道:“沈姐你瞎说什么呀?我对男人完全没感觉,我才不会嫁人呢!”   沈月容笑了笑道:“哪有女子不想嫁人的,便是现在不想,将来也是要想的。眉儿妹妹,你是极聪明的人,也懂得怎么做生意。我是一个孤女,没有孩子可以继承家业。将来,我想将这座楼交给你。”   青苹摇头道:“这怎么可以?我留下来,就是报答姐姐的恩情。平时我搭把手可以,怎能要了姐姐的楼去?”   沈月容露出一丝寂寞神情:“妹妹不要啊。唉,不知道我死了之后,这楼又归谁所有呢?”   青苹看不得女人难过,只好安慰她道:“沈姐,你还年轻着呢,别老说不吉利的话。再说我真的不能要你的楼。但我可以帮忙,以后你有了更好的人选,再做决定也不迟。”   沈月容知道青苹品质高尚,绝不贪图钱财。一时半会无法说服她。便道:“以后就以后吧。这五千两银子,我会在你遇着良人的时候免去。然后再添五千两给你做嫁妆。”   青苹招架不住,起身逃出门外,回头羞恼道:“沈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沈月容笑道:“让姐姐欺负,总比让外头的坏男人欺负了去的好。”   青苹说不过她,满面通红地跑开了。   度过了开头的困难期之后,怡红楼的生意便开始好了起来。沈月容照顾青苹,尽量减少她接客的次数。让她大部分时间成为一个通晓琴棋书画的清倌人。但是由于青苹名声太响,来找她的男人太多,终究她还是要为怡红楼做些牺牲。   比如今晚,这位司徒公子居然出了三百两银子的高价,一下子把其他人给比下去了。沈月容叹了口气,还是叫小厮将司徒公子引到青苹房中去。 第60章 春宵帐暖   司徒楠被小厮扶进牡丹苑,青苹走过来道:“让我来吧。”   小厮便行了个礼,出去后关上了门。   青苹将他看着床架子做好,倒了些热水给他擦了把脸,又为他沏了茶,端到他面前。   司徒楠喝了醒酒茶,觉得脑袋有些疼,便揉了两下。   青苹微笑道:“公子歇会,让奴来吧。”   说些便坐在他身边,为他按摩起头部来。   她的手指纤长,指尖冰凉,按摩起来,令他浑身舒泰,酒也醒了不少。   他享受着她温柔的服侍,不由心生感慨。如果家里的那个她也能如此待他,他就是死了也不枉了。   他觉得好多了,便示意她停下。   青苹笑了笑道:“公子还是第一个醉醺醺来奴这里的客人。不过看公子的样子,可不像是要借酒壮胆的人呢。”   司徒楠摇了摇头道:“本公子心情不好,借酒消愁而已。”   青苹体贴地问道:“公子人中龙凤,又有何烦恼之事?”   司徒楠叹气道:“说了,你也不明白。”   青苹委屈道:“奴自是愚笨。只不过奴听说,有何心事,只要与人说出来,心里便会觉得好受些。”   在沈月容的“培训”下,如今的青苹可是非常“善解人意”。只要有可能,她其实更愿意和人聊天。如果客人根本不和她聊,上来就动手动脚,这才让她厌烦呢。   在她的循循善诱下,司徒楠终于打开话匣子道:“唉,在外人眼里,本公子是积了八辈子德才娶了这么好的妻子回来。可谁知,这个女人,她的心里根本没我。她爱的,是别的男人!”   青苹听男人骂老婆的话,那是听得太多了。她自然知道男人出来嫖妓,总爱编些夫妻不和的故事,然后再用甜言蜜语哄骗姑娘们,说你比我家那个母老虎强太多啊的之类的。   不过着等伎俩,也就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罢了。青苹在心里自嘲道,可我,已经是个老练的妓女了。   她天生对男人的这些小手段免疫,看的清清楚楚的,心里觉得好笑,嘴里却安慰到:“想是尊夫人一时尚未想明白。如公子这般人才品貌,她只要想通了,哪有不爱的道理。”   司徒楠摇头道:“一开始本公子也是这么想。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谁知她的心比金子还冷,比石头还硬。本公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气!真是造孽啊!”他一边说,一边捶打着床沿。   青苹心想,你这演戏也未免太投入了吧。难道他妻子真的对他不好?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于是假意劝道:“公子莫要再生气了。奴……为公子唱支小曲吧。”   说完便想去取琵琶,谁知下一刻便被他拽了回去,他抚摸着她的脸颊道:“你为何对一个死去多时的人念念不忘,却对身边真心待你的人无动于衷?”   青苹被他抓得生疼,便挣扎道:“公子认错人了,奴是眉儿啊。”   司徒楠充耳不闻,狠狠道:“我们明明是夫妇,你却不准我碰你!今日我偏要办了你,你又能奈我何?”   青苹大呼倒霉,这司徒公子也不知得了什么魔障,竟然将她当做自己的妻子了。她本就柔弱,哪里敌得过他发疯般的力气,很快就被他压在了身体下面。她灵机一动,贴在他耳边娇媚道:“相公轻一点嘛。妾身如今知错了,从此心中就只有相公一人,可好?”   司徒楠面露喜色道:“好,自然是好。你既已知错,就让为夫来疼爱你吧。”   青苹也知今夜是逃不过了,便媚笑道:“先让妾身为相公宽衣可好?”   司徒楠笑道:“你总算是开窍了。来,脱一件,为夫便奖励你一个吻!”   青苹便开始为他宽衣解带,司徒楠就只抱着她亲个不停。两人便春宵帐暖,缠绵悱恻起来。   她原想让他快速解决问题,谁知这司徒楠憋得太久,又强迫她换各种姿势。即便自诩为经验丰富的(整改),但被迫摆出这些(整改)的姿势,青苹仍然是羞得满面通红。   “啊!相公好生厉害,妾身实在受不了了,望相公怜惜则个!”   “哼!你不守妇道,在外勾引男人!以为我不知么?今天必须狠狠惩罚你!”   青苹有些发懵,不知道他演的又是什么戏码。   颤声道:“相公冤枉!妾身不曾勾引男人啊!”   司徒楠恨恨道:“难道我会冤枉你不成?之前那段汉宫秋月,难道不是你跳的?大庭广众之下唱淫曲,跳艳舞,还自比赵飞燕那种红颜祸水般的女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把(整改)给我翘起来!”   青苹没奈何,只好撅起**的(整改),司徒楠便(整改),边打边骂:“平日里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背地里却(整改),看我不教训你!”   青苹吃痛,想要逃下床去,却又被他抓回来,换了种姿势继续(整改)。   一晚便这样过去……   她满面泪水的伏在床上,其实司徒楠也并不是很暴力,就是太会侮辱女人了。光是身子疼痛,青苹还可以忍耐,可是这种精神侮辱,让她更加难以接受。说起来,他应该是被他的妻子气得狠了,所以才会拿青苹来出气。他让青苹说的话,做的动作,她绝对不想重复第二次,因为那实在是太羞耻了。   司徒楠离开时,还拍了拍她的(整改)道:“戏演得不错。但其实你一点也不像她。她不会像你这么(整改),这么贱。因为她是这世上最高贵纯洁的女子。”   做了他一晚的“妻子”,却被他这般侮辱贬低。他原来一直清醒得很,知道自己(整改)的不过是个(整改)而已。他的妻子心里压根没有他,可他还是深爱着她,认为她既纯洁又高贵。转过脸来却对自己鄙视到了极点。   她默默地擦干眼泪,(整改)就该有(整改)觉悟。花魁又如何,还不是被人随意侮辱?名声再大,在男人心中,也还是不如好人家的姑娘。青苹收拾心情,重新为自己上妆,再次露出一副甜美可人的样子来。镜中的美女笑容灿若桃花,眼神却空洞悲凉。   司徒楠浑身舒泰地回到家,正想去看自己的娘子,却被一人拉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二哥司徒槐。这司徒槐是个浪荡公子哥,家里已娶了七八个妾,还整日流连风月场所。他看着自己三弟,笑容里带着诡异。   司徒楠心里有鬼,低声道:“二哥,找我有事?”   司徒槐笑道:“好你个小三子,昨晚去哪了?从实招来!”   司徒楠赶紧堵住他的嘴道:“轻点声,别叫我娘子听见了。”   司徒槐左躲右闪,笑道:“你既怕老婆,为何又去怡红楼?你既去了,有为何不叫上我?”   司徒楠脸都绿了,指着他道:“你不要命啦!若是把她惹火了,我们全家都……”   司徒槐这才捂了捂嘴,随即又道:“弟妹善良,人尽皆知。哪有你说的那么可怕?”   司徒楠道:“你是不知她……唉,不说了。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司徒槐摇头晃脑道:“我去了几次怡红楼,都没点上眉儿姑娘。你小子倒运气好,第一次去就睡到了头牌花魁。告诉二哥,那小妞的滋味如何?”   司徒楠看他二哥那副酸溜溜的样子,虚荣心便上来了,微笑道:“那还用说吗?此女一舞动京城,虽赵飞燕在世亦不能及也。况且她(整改),实数床上极品。兄弟体力不济,也就(整改)了大半夜,换了十七八种姿势而已。”   司徒槐都听傻了,只恨自己运气不佳,居然让小三子捷足先登了。   司徒楠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扬长而去。司徒槐如摇了摇头,回去找他的八姨太泄火去了。   在他们谈话的后方,是一座假山。他们社会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竟然一直站在那里,听到了他们说的所有内容。   那个人咬着牙道:“怡红楼!眉儿!这个贱女人!你给我等着!” 第61章 问心有愧   小厮过来禀报道:“眉儿姑娘,沈老板让您过去一下。”   青苹点了点头,便跟着他走了出去。穿过大厅二楼时,听到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眉儿的?让她出来!”   她呆呆地看了下去,正好那人也朝她看过来。似乎边上有人和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便朝青苹这里跑了上来。   青苹仍然站在原地,虽然面色平静,其实早已心乱如麻。   怎么会是她?她为何会来这里?她好像在找我。她为何要找我?   她的脑海中一个个问题闪过,而那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虽然穿着一身男装,但是一开口还是暴露了她是个女孩子。   “他们说,你就是眉儿?”   青苹傻傻地点了点头,还未及说话,脸上便挨了一巴掌。   “贱女人!敢勾引当朝驸……敢勾引我家少奶奶的相公!真是不要脸!”   青苹捂着脸,茫然不知所措。她当然知道这个女孩口中的夫人是谁,她只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下一刻她的小腹又挨了一脚,顿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那女孩子仍然指着青苹一通乱骂。几个妓院的护卫想上去阻止,却被两个黑衣人挡住。那两人满面煞气,身材壮硕,一看就是练家子,护卫们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家花魁被那女孩子辱骂责打。   青苹疼得冷汗直冒,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更疼。本朝出嫁的公主只有一个,那就是青鸾公主陈月鸾。也就是说,她睡了月鸾的相公。   月鸾……你如今,过的还好么?   她真的很想去问问翠云,就是如今打她骂她的那个女孩,公主的贴身宫女。但是她不能,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妓女,还恬不知耻地勾引了当朝驸马。   昨晚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个司徒公子,他好像说过,自己的妻子怀念着一个死去的人,而且她还是世上最高贵纯洁女子。   是啊,他没说错,这个世上能被称作高贵纯洁的女子,青鸾公主绝对是头一个。   青苹如今可以说服自己陪任何男人睡觉,可唯独不该是驸马。她已没能力带给月鸾幸福,然而她如今却毁了月鸾的幸福。   她心中愧疚莫名,泪水夺眶而出。   翠云见她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心中反而更是气愤。她今日路过假山,忽然看见司徒家二公子拉住了驸马,两人说起话来。她并非有意偷听,只是如果突然出来,也会很突兀。就在犹豫间,她听到了他们聊到了怡红楼,聊到了花魁娘子眉儿。她这才明白,驸马爷昨晚竟然(整改)去了。   虽然驸马爷和公主的感情一直很淡,但翠云还是希望他们小两口能够好好过日子的。诸葛公子虽干,但毕竟已经去世了。公主再伤心,总是要开始新生活的。   可是驸马他,他竟然去那种肮脏的地方,和那里的下贱女人睡觉。听他的说法,换了七八种姿势,做了大半夜。简直是恬不知耻!   她宁愿相信驸马爷只是受了**无耻(整改)的蛊惑。是的,一定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故意勾引的驸马爷。论起美貌,全京城,不,全天下谁又能比得过我家公主?可是公主又不会这种狐媚子手段,看见驸马又总是冷冰冰的。这才让外面的女人钻了空子。否则娶了公主为妻的驸马爷,怎么会放着山珍海味不要,而去吃糠咽菜呢?   她料定了那个眉儿肯定是个丑人多作怪的**女子。本想去禀报公主,又怕公主伤心,便带了两个公主的保镖,换上男装,杀气腾腾地来到了怡红楼。   但是当她看到青苹时,说实话她是有点震惊的。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在容貌上可以和公主平分秋色,甚至论起身材凹凸有致,这个眉儿还更胜一筹。   她的内心忽然一阵恐慌,若眉儿是这般美艳的女子,弄不好,驸马的心,真的会被她抢走。此刻她已动了毁掉青苹的心思,于是怒斥道:“你这个(整改)装什么可怜?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脸,看你以后改怎么勾引别人的相公!”说完便伸出手指,朝青苹的俏脸抓了过去。她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平时不用做粗活,因此指甲有些长度,真要被她抓上了,铁定是要破相甚至毁容的。   而青苹仍坐在地上,看着她向自己的脸抓来,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与此同时,两声闷哼传来,同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喝道:“住手!”   翠云眼前一花,双手竟被一柄折扇挡住。那折扇向外一推,竟将她推开了两步。   她此时才看清那个男子身材雄壮,剑眉星目,约十八九岁年纪,此时正对着她说道:“打了打了,骂也骂了。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姑娘又何必咄咄逼人?”   翠云怒道:“你是何人?我打这个勾引别人相公的贱女人,又关你何事?”   那男子摇头道:“此处本就是风月场所,花钱买笑,本就是一场交易。你若为你家少奶奶鸣不平,就该让你家少爷别来此处。否则他来一次,你打一次,岂非本末倒置,长此以往,又如何断绝此事?”   翠云说不过他,气得直跺脚,指着他道:“你!……你!……哼,你们男人都一路货色,只不过看见这贱人生得漂亮,便想强出头,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说到后来,她索性拿出女人的看家法宝,胡搅蛮缠起来。   那男子只微笑不语,看她的眼神,犹如看一个胡闹的孩子。   此时青苹已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对那个男子福了一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只是此事确与公子无关,请公子莫要再插手。”   那男子见她面色苍白,眼神却坚定,便微笑道:“是易某莽撞了,请姑娘自便。”说完便让到一边。   青苹来到翠云面前,此时周围已围了一圈人,那两个被易公子撞开的保镖也护在了翠云的身后,防止有人对她不利。   翠云已经不如方才那般气势十足了,见青苹走近自己,不由紧张道:“你想要做什么?”   青苹平静地说道:“你忠心耿耿护着你家主子,很好。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来的地方。这样吧,我就站在这里,你想打便打吧。打完了,请离开这里,你家主子……还需要你的照顾呢。”   翠云没料到青苹会这般说,愣了片刻,随即咬着牙道:“少假惺惺,我家主子,你这个下贱的(整改)根本不配提!再说你以为我不敢打你么?看我不撕烂你那张脸!”   她冲上去,刚要动手,却看到了青萍的眼神。那里没有害怕,没有惊慌,只有无尽的哀恸和愧疚。   甚至,她从青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仿佛以前曾经见过她一样。   最终,心神恍惚的她没有下得去手,而是冷冷道:“和你这个下贱的(整改)计较,凭白辱没了我的身份!走!”   她带着两个保镖,一路走出怡红楼,扬长而去。   此时沈月容也闻讯赶来,见到青苹脸上的巴掌印,心疼道:“这都是什么人啊,如此野蛮,竟将你打成这样?”   青苹勉强笑了笑:“我没事的。沈姐不用担心。”   沈月容摇头道:“你就是太善良了。男人家里的来寻衅,每个院子都会碰到,哪有像你这样挺着挨打的?我们打开门做生意,也是上缴税收给官府的,是正经营生。我们问心无愧!凭什么活该被她们打骂?”   青苹沉默片刻,嘶哑着说道:“可若是我……问心有愧呢……”   沈月容愣了愣,没明白青苹为何这般说。   一旁的易公子眉毛一扬,饶有深意地看了看青苹。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眉目如画,神色落寞,与周遭喧闹的一切格格不入。 第62章 尽欢而散   沈月容见她情绪不高,便岔开话题道:“对了,今日可巧,从秦国来了一位旧友,我正想与你引荐呢。”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自她身后走出,沈月容道:“蒋老板是我相公的多年好友,此番来星耀城,特意过来看我。”   她将青苹视为怡红楼的接班人,所以生意场上的人,都会为她介绍。   青苹知道她的心思,背后与她说了两回,不过没什么用处,也就罢了。她向蒋老板福了一福,道:“眉儿见过蒋老板。”   蒋老板笑笑道:“月容先前提起过你,本以为是夸大其词,谁知竟还是谦虚了。星耀城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   青苹俏脸一红,本是好事之徒在小圈子里私下传的说辞,却被沈月容说给了蒋老板去,这可真是羞死人了。   便谦虚道:“眉儿不过中人之姿,第一之说,万万当不起。”   沈月容心道:你若只是中人之姿,那全星耀城便都是丑女了。   那蒋老板见她举止娴静,行为有度,不似烟花女子,心里更是高看了几分。   又道:“我此来大晋,有一忘年好友同行,他如今也在,请让蒋某人为大家引荐。”   说完他径直走向先前的易公子,将他引到两位女子面前。   那易公子抱拳道:“在下易光,今日得以结识沈老板和眉儿姑娘,幸甚幸甚!”   青苹没想到他就是蒋老板的忘年交,原来他竟是秦国人,难怪生得如此高壮。心里想着,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易光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朝她微笑致意。他虽然高大健壮,眉目却俊秀,还多了些男子的英气勃勃。   青苹竟不免有些妒意,自己之前也是美男子,可与他相比,未免有些稚嫩。她如今对自己的美貌不以为意,却嫉妒起一个秦国美男子起来。   易光不知她的心意,目光只一触即分,并不似其他男人对她看个不停。   沈月容道:“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今日我又身为东道主,便在楼里摆下酒宴,为二位接风,如何?”   蒋老板先是看了看易光,然后道:“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沈月容对青苹道:“眉儿你也过来。”   青苹因公主驸马之事,心情抑郁,本不想去。但沈月容意之切切,她不好当面回绝,况且还有外人在场。于是只好应了声:“是。”   沈月容和蒋老板走在前头,青苹便和易光跟在他们后面。   青苹心事重重,一路之上并未与易光寒暄。他也不以为意,只悠哉悠哉地跟随,并不多话。   怡红楼里本就雇佣了上好的厨子,沈月容相信,只要客人愿意留下来吃饭,别的消费自然也就会随之而来。所以她才能在楼里头做东,请蒋,易二人赴宴,切不失体面。   各种菜式,既有特色,又极美味,让蒋老板赞不绝口,易光也跟着客气了几句。沈月容看的出来,易光每道菜都浅尝即止,看不出他对那种菜有特别的偏好。至少,他很懂得节制自己。   便好奇地问他:“易公子,听说你也是生意人,不知是做什么行当的?”   易公子笑笑道:“其实在下也是刚入行不久,眼下主要是做皮货和药材生意。”   秦国的皮草和药材确实在大晋很稀有,当然也就很好卖。易公子刚入行,选择这两门生意是比较稳妥的做法。   秦晋两国虽然之前打过一场大仗,之后也是小冲突不断。但是贸易往来却从未停止过。这一来是两国的确需要互通有无,二来么,正因为有战争阴影,两国商人不约而同地倾向于与官府打好关系。如此一来,很多官员也成了既得利益者,自然更不愿中断贸易   青苹一来因为心情原因,二来对此类话题也无甚经验,便默默坐在一旁,随意用了些饭菜。她胃口小,后来便只是坐着听他们三人聊。不过因她是大美女,便只是坐在那,便令人赏心悦目了。   原来那蒋老板名叫蒋承启,他和沈月容的相公罗志平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后来两人合作经商,各自都积累了不少财富。当年罗志平和蒋承启一起来大晋,对沈月容一见钟情,最终为她赎身。蒋承启对此也是全程知情的。   罗志平去年染病身亡,沈月容虽然根据他的遗嘱分了一笔钱,但在罗家失去了保护伞,变得举步维艰。蒋承启得了罗志平的托付,要他照顾一下沈月容。他便托了关系让沈月容返回了大晋。对他的恩惠,沈月容一直是铭记于心的。   青苹正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他们聊着,冷不丁易光轻声对她说道:“看你愁眉不展,可还是为了先前之事不悦?”   她收拾心情,回道:“谢易公子关心。其实,也无甚大碍。”   易公子道:“在下无意对姑娘的决定做评判,只是姑娘虽然善良,却是用错了地方。”   青苹知道他也是起了误解,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知内情的人的确不太容易理解。   但这事有不好说,只能点头道:“公子说的是,眉儿记住了。”   岂知易公子看了看她,又道:“姑娘言不由衷,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青苹有些着恼,语气转冷道:“公子何故咄咄逼人?眉儿感激公子出手相助,但……”   易光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又沉吟道:“你并非是毫无原则的滥好人。唯一的解释便是,你认识那个女孩,或者说,你认识她家的少奶奶。你们肯定关系不错,所以你才会说问心有愧。”   青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个男子是人是鬼?竟然凭借着几句话,便将事情分析得距离事实将近七七八八。   易光又道:“姑娘颇有心志,在下很是欣赏。只是姑娘若在之后喜怒仍露于神色,怕还是要吃亏。在下真正要劝姑娘的,便在于此。”   青苹此时已压下了心头的不快,换上一副娇媚天真的笑容道:“公子说笑了,眉儿不过是一个风尘女子,哪里会有什么心志。公子人中龙凤,将来必有一番丰功伟业,眉儿且敬公子一杯,祝公子早日心想事成!”   她满上自己的酒杯,然后端起杯子去敬易光道:“眉儿先干为敬。”。说完便满饮了此杯酒。   易光眉毛一扬,脸上似笑非笑,也端起酒杯道:“那就借姑娘吉言了。”说完也一饮而尽。   之后两人都再不提先前之事,只是青苹心绪平复了很多,也与他们攀谈起来,问一些秦国的风土人情之事,蒋易二人也都细说了。四人聊的尽欢而散。 第63章 故地重游   自那日青苹被翠云打了之后,沈月容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便为她配了两个保镖。青苹知她是好意,也就没有反对。这日青苹出门,两个保镖便一路跟着,倒也没遇上什么事。   怡红楼开业初期,青苹为了报答沈月容的恩情,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好让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花魁。那时候她忙的不可开交,只有一次抽出了半天时间,去了一次山神庙去寻找那群孩子们,但是没有能够找到。她有些失望,又有一些微妙的庆幸。她想念曾元,想念左峰,想念他们所有的人。可是她心里却有个疙瘩。她与孩子们在一起时,她还是他们的苹姐,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女人。如今,她却早已沦落为一个(整改),为了金钱而不知羞耻地出卖自己。在她的小腹处至今还有那朵黑色的莲花,象征着她是低贱的(整改)。虽然沈月容待她很好,可这并不能改变她在官府登记的奴籍身份,也不能改变世人看着她时,那种鄙视的目光。上次翠云掌掴她时,边上大部分人都是在看她笑话的。(整改)被嫖客夫人的丫鬟打骂,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再正常不过得事情,而且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在回去后,会添油加醋地去告诉别人:我跟你们说啊,那个怡红楼的花魁娘子,就是那个眉儿,今天被一个丫头给打了!那丫头指着她骂了半天,哎呦那骂得一个难听啊……说完一群人还都猥琐地笑笑,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所以青苹心里的那道坎一直都过不去。但就在此时,易光突然出现了,他对她说:“姑娘颇有心志,在下很是欣赏。”   这个男人没有对她的美貌评价一个字,但是却夸赞了她的心志。并且用一种“很秦国”地方式给了她一些建议。所以他并不是出于男人对于女人的野心或是爱怜,而更像是一位朋友给出的诚恳建议。虽不能减轻青苹内心对公主的愧疚,但却帮助她在情绪的谷底迅速地站了起来。使她决意直面自己所有的人生际遇,哪怕惨不忍睹,哪怕痛不欲生,她都不愿再退缩。   只是那个秦国的男子,青苹心想,虽然是个人物,但长那么好看,真是让人嫉妒啊。想当初老子我也……   青苹再次来到山神庙里,比起上次她来时的空无一人,如今倒是坐着两个老年乞丐。   她向他们打听曾元和左峰他们的消息,谁知她他们才刚来星耀城,发现这个庙里没人,便暂作栖身之所。对于之前的情况,那是一问三不知。青苹见他们可怜,便给了他们一些钱。   在他们的千恩万谢中,她走出山神庙,来到了郝大叔的坟前。距离她被东海门抓走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山神庙更加的破败不堪,往日的欢声笑语,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青苹心中既然失落又愧疚,她答应过郝大叔要好好照顾孩子们,可她没能做到。   在郝大叔的坟前,她惊喜地发现,有人在他之前来过这里,而且还打扫了一番。她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一定是那些孩子。她轻轻摩挲着她亲手刻字的那块木牌,轻声道:“大叔。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早日找到孩子们。”   她没有马上回怡红楼,而是决定去集市上走走,因为那样说不定可以遇上他们。于是她带着保镖们来到了城南集市。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故地重游,然而一切已物是人非。她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个带给她无尽耻辱的肉铺子,铺子却不知为何已经关了门。   她便去向边上包子铺的张老板打听,张老板是个好人,当初也常施舍一些零钱和包子给孩子们。不过如今青苹模样气质变化很大,张老板竟没认出她来,只傻愣愣地看着,心想这是哪家大户小姐?为何会来我这里?难道有钱人也喜欢吃包子?   青苹微笑道:“张老板,我是阿苹,你还记得我吗?”   张老板嘴张的老大,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原来……原来……你是阿苹啊?你可真是很久没来了……长高了不少呢……模样……嘿嘿……更漂亮了。”   青苹俏脸微红,问他道:“张老板,因为发生了些事,我和曾元,左峰他们失散了。如今在找他们。不知道你看见过他们没有?”   张老板摇摇头:“他们也很久没来了。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青苹有些黯然,又看了看肉铺方向问张老板道:“那,郑屠子的肉铺怎么关门了呢?”   张老板叹气道:“你是不知道啊,郑屠子被人给杀了。凶手至今都没找到呢。他一个光棍,死了之后就绝户了。”   青苹默然片刻,微笑道:“张老板,很久没吃你家的包子了。我想买两个。”   张老板点头道:“行,这就给你拿。”   青苹接过包子,塞了一锭银子在张老板手里,转身便走。   张老板急道:“阿苹!用不了那么多,你等等,我找给你!”   青苹回头笑道:“张老板,之前承蒙你照顾,之后,也祝你生意兴隆!”   张老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手里握着这锭足有二两重的银子,感动道:“多好的姑娘啊。希望她早点找到那群孩子们。”   青苹又问了几家熟悉的商户,得到的回答和张老板大同小异,曾元,左峰他们,的确是很久没来了。而郑屠子是在一个夜晚被人杀死在家中的。杀他的人一定很恨他,将他的命根子都砍下来剁烂了。因为郑屠子人缘很差,跟谁都有过矛盾,所以反而没法排查。他家里又没有别人替他奔走,所以很快官府就定为悬案,卷宗束之高阁,尸体随意掩埋,最后不了了之。   青苹并不愿随意揣测,但她更加坚信,那群孩子们,一定还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而且,曾元,或者是左峰,也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在回去的路上,她正想着心事,突然听见一声惊呼。她觉得这声音怎么会有一丝熟悉,便循声看去。   她的瞳孔收缩,脸上却毫无变化,因为有个人曾经和她说过,喜怒不可露于神色。   而发出惊呼的人,赫然就是黄新!他在黄家村欠了一屁股赌债,实在混不下去了,就投奔他的舅舅去了。他舅舅是个人贩子,也时居无定所。最近拐了个姑娘,姿色不错,便想着卖到星耀城去。于是他们来了星耀城,找了家黑窑子将姑娘卖了,正往回走,黄新迎面看到青苹,顿时惊呼了一声。他对这个美女印象太深了,虽然她这一年多变化很大,但他还是认了出来。   青苹心里一动,便有了计较,走上去问道:“这位小哥,你认识我么?”   黄新惊疑不定地看着青苹,她长高了,身段比之前更加的惊心动魄。他本来十分肯定她就是李老汉的女儿,但青苹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令他又不能确定了。   问题在于,牛家村十分闭塞,青苹逃走后坠崖身亡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黄新并不知道牛田富买下青苹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一个看上去比青苹更成熟的女子来问他,脸上没有任何认识他,或者仇恨的表情,让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便道:“啊,那个。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青苹诚恳道:“我想,可能小哥你认识我的是我失散的妹妹吧。我们俩是孪生姐妹,打小便失散了。我很想念她,如果小哥你见过他,可否告知她的消息?”   黄新完全被青苹弄混乱了,另一边舅舅又在催他:“阿新,怎么不走了?”   他想了想道:“我好像是见过小姐的妹妹,不过现在我有事,来不及细说。”   青苹便道:“你住哪,我今晚去找你。”   她毕竟是头牌花魁,说话举止中自然流露处出一股媚态。看的黄新两眼发直,邪念顿生。他曾在去牛家村的路上(整改)过青苹,知道(妹妹)的身体是多么的性感迷人。如今又见着双胞胎姐姐,原来还更胜一筹。特别时她说今晚来找他时,浑身上下似乎一下子变得风情万种起来,让他骨头都酥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和舅舅的临时住址告诉了她。   青苹甜甜一笑,说了声:“谢谢。”款款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到黄新仍痴痴地看着她,便飞了一个媚眼给他。   舅舅林二杆走回来拉了拉黄新道:“那妞真是漂亮啊,你小子是怎么认识她的?”   黄新嘿嘿一笑道:“舅舅,我们又有生意了。”   他不但动了淫心,而且还要将青苹(姐姐)再卖一回,说不定赌债也能还清了。   青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代之以冰冷的仇恨。她假装孪生姐姐,是为了麻痹黄新。既然他来了星耀城,而且被青苹看到了,她就没打算让他活着离开。 第64章 一刀致命   青苹回到怡红楼时,与两个客人擦肩而过,似乎听到他们在说秦国有个官员叛逃来了大晋,明日就要觐见皇帝陛下,看来是有不少机密可以献出,想在大晋捞个一官半职。   青苹心里一动,秦晋目前都还称不上友邦,彼此竞争较劲之事,时有发生。大晋内忧不断,也常有政治斗争中失败的官员叛逃秦国的事发生。   她怀疑自己的兄长和母亲也逃到秦国去了,但是目前为止,并没有这样的消息传出来。也许她该找个机会去问问易光。   她回到牡丹苑,从一个箱子里找出两包药来。一包是强力**,另一包则是解药。这**很少的剂量就能迷倒一个成年男子。是她为了不时之需而准备的,如今,就到了需要用的时候。她又翻出一把精巧的小匕首,份量较轻,适合她这样的弱女子使用。她反复推敲了一下计划,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她不能让黄新这个恶徒就此逃脱了。将来再要找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她收拾好东西,又换了套衣服和妆容。便去前厅献舞。今夜又需要侍奉一位恩客,但她今晚确实需要这个客人。   门被打开了,她甜笑道:“眉儿恭候多……”然后却愣住了。   进来的,竟是易光。   易光大马金刀地坐下,看着一桌的酒菜,皱眉道:“就两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许多?”   青苹淡淡道:“众口难调,易公子嫌多,旁人还嫌少呢。”   易光笑了笑道:“算你有理。来,别杵在那,过来和我坐一起。”   青苹想起今晚的计划,便换上一副媚笑,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为他夹菜,又替他斟酒。   易光接过酒杯,问她道:“今日如此听话,莫不是有事相求?”   青苹嗔道:“公子何出此言?那日公子出手相助,眉儿感激于心,所以……”   易光摇头道:“挺好的一位姑娘,怎么尽说假话。怪没意思的。”   青苹有些生气了,冷冷道:“易公子可真难伺候,奴是卖笑的,便是坏话也得好说。像公子这般,就算说的都是真话,怕是没人爱听,”   易光道:“既然自承是卖笑的,对不同的客人,便需用不同的方法。千篇一律,是偷懒行为。”   青苹心里权衡一番,便直截了当道:“既然易公子喜欢直截了当,奴也就有啥说啥了。易公子是秦国人,可曾听过诸葛靖?”   易光道:“听说过,大晋双星之名,谁人不知?不过贵国皇帝不知为何,竟以谋逆罪名,诛尽了诸葛一家。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大晋双星,指的就是诸葛兄弟。听他提起这个称号,又说起诸葛家的惨事,青苹的心神一阵颤动,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平复心情后又问道:“奴是指,诸葛靖逃出生天,不知是否去了秦国?”   易光摇了摇头道:“以两国目前的关系,若是诸葛靖投了我国,怕不是要大肆宣杨一番。如今却是悄无声息。此不符合常理。”   青苹沉吟道:“这样说来,诸葛靖仍在大晋不成。”   易光道:“我只说悄无声息不符合常理,没有说诸葛靖一定不在秦国。”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这人说话怎么还带打哑迷的?”   易光笑了笑道:“你若是和我谈政事,便需要听清并且理解我说的每一个信息。不然便和市井之人闲谈无异,也就得不到你需要的消息。”   她嘟起嘴道:“奴是什么身份,哪敢和公子谈政事,无非是找些话题,随便聊聊罢了。”   易光道:“随便聊聊吗?也罢,我就随便聊聊。若我是诸葛靖,一定希望能向秦国借兵,讨伐晋国,这也是他唯一的复仇之法。但他初来乍到,秦国人可会信任他?会不会为了他和大晋大动干戈。恐怕只会先利用他恶心一下晋国,然后便会晾起来。时间一长,什么深仇大恨,雄心壮志,怕也是消磨干净了。”   青苹想了想道:“公子的意思是,诸葛靖不会公开投奔秦国朝廷,反而会观望一阵。”   易光忽然问她道:“你怎会对诸葛靖如此上心?难道他是你的心上人?”   青苹的俏脸涨的通红,说谁是她的心上人她都不会反应那么大。诸葛靖,可是她的……算了,易光又不是神仙,他又怎会知道?   她没察觉,潜意识中她已经将易光视作什么都懂的人了。   她娇嗔道:“公子又来打趣眉儿。眉儿若真要有心上人,难道不该是公子你吗?”   易光道:“这也确有可能。不过以你的才貌,在所有暗恋本公子的女人中,估计只能勉强排进前五十。”   青苹咬着牙道:“你能不那么自恋吗?”   易光反击道:“你能真实一些吗?”   她哼道:“我偏要说假话,哪个女人不说假话?你就算听出来,也不许揭穿我!”   易光笑了笑道:“你这样不就真实多了?”   青苹气鼓鼓地扫了他一眼,忽又换上甜美的笑容道:“易公子你就别打趣眉儿了。奴是苦命人,只是想服侍好公子罢了。”   易光捏了捏她的俏脸道:“迄今为止,服侍得还不错。”   青苹真是拿这个男人没办法,她的美貌对他好像完全不起作用。然后无论是斗智还是斗嘴,她都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她并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斗志反而更加熊熊的燃烧起来。   她满上一杯酒,媚笑道:“眉儿再服侍公子喝上一杯吧。”   易光接过酒杯,端到嘴边,忽又似笑非笑地看了青苹一眼。   她愈发笑得人畜无害起来。   易光一饮而尽,还给她看了看杯底。   “公子海量。”她笑着鼓掌道。   易光悠悠道:“我只希望你有一个无懈可击的计划。”   青苹愣了一下,问道:“公子说什么,眉儿怎么听不明白?”   然而易光身子晃了晃,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青苹点了点他,叫了几声:“公子?易公子?”   他完全没有反应。   青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个男人太难缠,幸亏她在酒里下了**,这才将他放倒。   她费尽力气才将易光搬到床上,喘息道:“对不起,易公子。我有必须要做的事。只能借你做一下我的时间证人了。”   随即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盒,检查一番,又披上带头套的斗篷,趁外头没人时,溜了出去。   她刚出门,床上的易光眼睛一张,竟然半分睡意皆无。   他起身叹了口气:“这小丫头,还真不让人省心。这事我究竟是管还是不管呢?”   敲门声响起,黄新打开门,看到一个穿着斗篷的黑影,不禁问道:“请问你找谁?”   青苹撩开头套,微笑道:“小哥,你这是忘了我吗?”   黄新立刻眉开眼笑道:“怎么会呢,像姑娘这样的美人,谁见过都不会忘记的。”   又看了看青苹的身后,问道:“姑娘一个人来的?”   青苹摇了摇头道:“带了两个仆人随行。白天你也见过的。我让他们等在巷子口了。”   黄新有些失望,白天那两个保镖五大三粗的样子,让他印象深刻。若此时真的将这姑娘绑了,恐怕难以善了。但送到嘴里的肥肉,不咬一口又觉得可惜。   他先是让开身子,请青苹先进来。然后对他舅舅道:“舅,白天遇到的小姐来了。”又问青苹道:“小姐如何称呼?”   青苹甜笑道:“我姓易。”   黄新点头道:“原来是易小姐。请坐。”   青苹坐下来,看到黄新和他的舅舅都站着,不由招呼道:“这大晚上的,你们想必也饿了。我从家中带了些好酒好菜,我们边吃边聊。”   林二杆嘿嘿笑道:“这如何好意思。”   青苹摇头道:“若是能找到妹妹,大笔酬劳都是两位应该得的,何况只是一顿酒菜。两位快请坐下。”   她边说边打开食盒。怡红楼的酒菜质量都很高,林二杆和黄新都是乡村出身,哪里见过这些好吃的?顿时食指大动。   而且青苹提到了大笔酬劳,让他们本来想将她拐卖掉的心思也起了变化,如果真的有办法将她的妹妹从牛家村里弄出来,说不定能拿到更多的钱。   两人动了心思,便一齐坐了下来。青苹笑着为他们布菜,俯身时有意无意的露出(整改)。看的林二杆和黄新意乱情迷,差点当场出丑。   青苹满上三杯酒,举起自己那杯道:“先感谢两位能告知我妹妹的下落,小女子先干为敬。”   说完一饮而尽。黄新和林二杆不疑有他,也都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青苹这才问道:“不知两位是在哪里见过我的妹妹?”   黄新自然不能说真话,便道:“易小姐,我的确在南方见过你的妹妹。如果你能给我们一笔钱,我可以保证将她带回来给你。”   青苹看了看他,忽然微笑道:“黄新,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有个姐姐吧?”   黄新脸色大变,跳了起来,指着青苹道:“难道你……从牛家村逃出来了?”   青苹站起身道:“黄新,当初杀我干爹,干娘,你是帮凶!后来又在路上**了我。最后还将我卖给牛田富!你的罪行,今日便与你做个清算!”   黄新怒道:“你这(整改)居然敢骗我?舅舅,我们一起办了她!”   林二杆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刚站起来准备扑向青苹,身子却开始不听话地打颤。   黄新奇怪道:“舅!你怎么了?”随即自己也开始站立不稳起来。   青苹冷冷地看着他们道:“能让你们这些恶人活到今天,已经是老天的仁慈了。不过今日,便是你们俩的死期!”   她以前在牛家村时,曾听牛田富说过,黄新的舅舅林二杆也是经常拐卖妇女来他们村贩卖。所以她并不打算放过林二杆。   黄新现在悔之晚矣。他的意识逐渐迷糊,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便是青苹掏出一把匕首向他走了过来。   和杀死牛田富时的手法一样,都是刺入心脏,一刀致命。从此人世间便少了两个人渣。 第65章 互为证人   青苹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东西也收拾好,戴上头套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两具逐渐冷却的尸体。   诸葛靖曾告诉过她,杀人时要摒弃一切杂念,不可失去冷静,亦不可犹豫不决。   她杀牛田富和黄新甥舅时,并没有为了发泄仇恨而胡乱捅刺。她只是给出了夺命一刀,然后再不会多看一眼。   她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刺客,如果没有失去武功的话。只不过她认为杀人之术只是辫梢末节,而她以前的理想是出将入相,辅佐太子将大晋的内忧外患消除,将晋国治理得风调雨顺,天下承平。   可她如今只是一个妓女,距离最初的梦想,大概还有十万八千里。   偷偷地回到怡红楼,溜进了牡丹苑。看见易光仍然躺在床上,她将东西都放好,然后飞快地(整改),她爬上床,准备去解易光的衣服,谁知他眼睛一张,竟突然醒了。   青苹有些发懵,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还是该继续解他的扣子。   易光笑了笑对她说道:“身材不错。”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是(整改)。赶紧收回手,挡在自己(整改)。   易光脸上的笑意更盛,坐起身道:“今夜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眉儿姑娘却遮遮掩掩,未免太过小气了。”   青苹俏脸有些发红,她如今可以(整改)地面对任何一个恩客。但不知为何在易光面前,就会变得非常害羞。   她哼道:“要你管!”   然后拉过被子将自己性感的身子遮住。   易光却没有再看她的意思,只皱了皱眉道:“本以为你会有什么令我惊艳的大计。结果却是一个破绽百出的谋划。”   青苹心里一惊,装糊涂道:“公子说什么?眉儿可是没听明白。”   他无视她的装傻行为,继续说道:“就算有非动手不可的理由,这送羊入虎口的行为,以后莫要再做。”   她愣了片刻,才嘟起嘴道:“原来你没喝那杯酒。你……你还跟踪了我。”   易光淡淡道:“看来你的反应还不算太慢。我这个人呢,有个本事,就是无论在我的酒菜里下了什么不该下的,我都能察觉出来。”   青苹惊讶地看着她,因为她知道这个本事有多厉害,而且有多重要。   易光看出了她的情绪,摇头道:“你若是像我这样,小时候被人下过无数次毒,几次都差点死去,那你也会被迫练出来。”   青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易光道:“我是生意人。”   青苹摇头道:“不是。你从小就被人暗杀,怎么可能只是生意人?”   他笑笑道:“有些人为了钱,为了家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并不奇怪。”   青苹满怀狐疑地看着他,易光突然问她道:“你为何告诉那人你姓易?”   她猝不及防,俏脸顿时又红了,强辩道:“我那是……不想告诉他我的名字。随口说的。”   易光看着她的眼睛道:“随口一说就是姓易,看来在姑娘心里,很是在意本公子嘛。”   她心头一阵慌乱,扭开脸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才没有……你想多了……”   他拍了拍她裹得紧紧的被子道:“别总是脸红啊。本公子也是人,看到了,会心动的。”   青苹恨恨道:“信你才怪!我不是才排到前五十么?”   易光笑了笑道:“真看不出你这么爱计较。”   她被他气个半死:“谁计较了?我才懒得管你!”   易光突然道:“今晚,你原是想找我做时间证人的吧。”   她索性掀开被子缠上他道:“易公子,你今晚都要了奴四五次了,奴真是没力气了。”   易光没好气地看了看她道:“既然没力气了,那就早点睡吧。”   她乖巧地点点头,又去解他的扣子。易光抓住她的手道:“不用。我自己来。”   青苹讪讪地松开手,自重生为女子后,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么嫌弃过。   易光忽然伸出双手,捧着她的脑袋。青苹有些个不解,睁大眼睛瞧着他。   他微笑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他的声音沉稳,充满了磁性,令任何女子听得都会觉得很舒服。青苹感觉到他的手在为她按摩,立刻就有些困倦起来。不一刻便倒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易光轻轻将她摆好,盖上被子,然后转身离开。   一群黑衣人默默地等在一个院子里,他们已等了很久,但是没有一个人抱怨。   易光推开门,走了进来。一个黑衣人上前正欲行礼,他摆了摆手道:“行了,时间有限。可探听好了他所在之处?”   那黑衣人点头道:“回主子的话,我们确定了他的所在,小包还在那里盯着呢。”   易光眼里厉芒一闪道:“带上人,我们这就过去。执行天诛!”   青苹清晨醒来,发现自己身无寸缕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强烈的男子气息让她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她想爬起身,结果一个没撑住,反而砸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易光皱着眉睁开眼睛,看着忽闪着大眼睛表情怪异的青苹,咳嗽一声道:“眉儿姑娘,怎么昨晚还未尽兴么?大清早就又想来一次?”   青苹满面绯红,嗔道:“又胡说,谁又想来一次了?不对,我们一次都没有吧。”   易光笑道:“昨天,不是眉儿姑娘说我已要了你四五次,你都没有力气了吗?”   青苹说不过他,索性闭上嘴,胡乱爬起身,找到了衣服便穿。   易光却还是躺着,眼睛又闭了起来。青苹下床后,对他说道:“你怎么还爱赖床啊?你来大晋不是做生意吗?怎么三天两头往妓院跑呢?”   易光微笑道:“还未嫁给本公子呢,就知道劝夫上进了?”   青苹道:“我才懒得管你。只不过提醒你,以后不要太晚睡了。否则白天睡再多也补不回来。”   易光睁开眼,看到她得意的笑容,便知昨晚的事骗不过她,摇头叹道:“还不是为了你这臭丫头的事?”   青苹笑道:“我可没求你跟着我。不过呢,鉴于你是好心,我们就互为时间证人吧。”   易光闭上眼道:“让我睡一会。昨晚要了你四五次,我也没力气了。”   青苹的俏脸一阵抽搐,这个男人说话就没让她舒服过。   嘴这么毒,就算做再多好事她也不会感谢他。   之后一连三天,都是全城戒严。原因是那个叛逃晋国的高官竟然在深夜里被人杀死在了官驿内。晋国皇帝十分震怒,责令京兆尹卢延年迅速破案,不然就将他革职查办。   这卢延年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他重点盘查星耀城所有登记在册的秦国人,之后抓了一批没有时间证明的人。至于黄新甥舅的死,在这件大案的影响力之下,压根就没有引起重视。青苹将证据收拾得很干净,就算有目击者,也只是看到了一个穿斗篷看不清脸面的人。连是男是女都无法肯定。和郑屠子一样,这件小案子很快又被束之高阁了。   易光自然也被官差调查过,他“坦荡”地告诉他们,自己当晚在怡红楼,和头牌花魁眉儿折腾了半宿,压根没有离开过牡丹苑。   青苹则被要求作证,她笑睨了易光一眼,见他神色自若,毫无惧色,倒也暗暗佩服。她自然不会揭穿他的谎话,因为她自己也同样需要这个“不在场证明”。   官差走后,她追上易光,问他道:“说吧,是不是你做的?”   易光微笑道:“本公子是生意人,正当买卖,不会做这杀人越货的事。”   她知道他是不会承认的,便道:“想不到你竟是秦国官方的人。看来以后我得离你远点,因为你太危险!”   易光只微笑道:“眉儿姑娘,彼此彼此。”   然后便转身离去。 第66章 寻找芳踪   卢延年三日后抓了几个替死鬼,胡乱判了刑了事。这样一来,大晋皇帝也算是挽回了些面子。两国明争暗斗的事多了去了,大晋指责秦国派杀手潜入星耀城从事刺杀行动。秦国则指责大晋收留己方叛逃官员,绝对属于敌对行为。   不过这些仅仅停留在两国外事部门的打嘴仗之上,并未引发相应的军事行动。   这一日,剿平东夷叛乱的军队凯旋而归,主帅赵明诚在觐见皇帝陛下后,得了不少的赏赐。他如今是军方力捧的红人,皇帝也是希望用他如代替已经销声匿迹的诸葛靖,成为大晋新的希望之星。所以自他回来后,上门提亲的人几乎早把他俩的门槛都踏破了。   不过他对此毫无兴趣,而且他一回来就派人去城南集市去探听青苹的下落,却都一无所获,令他十分郁闷,连着几天情绪不高。   这日他的父亲,英国公赵旭东召他去问话,问他道:“这几日媒人介绍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小姐给你,你有没有中意的?”   赵明诚摇了摇头道:“回父亲的话,孩儿暂无成婚的打算。就不耽误各位姑娘的好姻缘了。”   赵旭东不满道:“你都已经二十岁了,西乡侯家的小子才十九,孙子都给他养好了。他还老喜欢在我面前炫耀。你是赵家的嫡长子,却还没成家,说得过去吗?你知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赵明诚不想和父亲争吵,只低着头不说话。   赵旭东见他如此,更加生气,指着他道:“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这几日在找一个姑娘,结果没找到,你就满脸不高兴。是也不是?”   赵明诚的俊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忍不住道:“是又如何?孩儿喜欢那个姑娘,就想找到她,娶她为妻!”   他对青苹一见倾心,本想这次回来,好好与她相处,待两情相悦时再向她提亲。结果父亲一再紧逼,他一时冲动,便脱口而出,说要娶青苹为妻。   见儿子认了,赵旭东倒是没那么生气了,摸着胡子道:“我们老赵家还都是情种啊,不愧是我的儿子,像你爹。不过我听说那女子是个乞丐,这出身,怎能当妻子?你若真喜欢,娶回来做妾氏,也无不可。”   赵明诚摇头道:“孩儿真心喜欢那位姑娘,怎可委屈她做妾氏?况且孩儿还尚未找到她。”   赵旭东道:“你难道一日不找到她,就一日不成婚吗?简直是胡闹!你以后可是要继承公爵爵位的,娶一个乞丐为妻,岂不叫人笑死?再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喜欢她,娶回来多宠着点便是。”   赵明诚坚定道:“孩儿心意已决,父亲不用再说。若无其他事,孩儿告退!”   说完不顾赵旭东的反应,转身便走。   赵旭东气得摔了个杯子,骂道:“这个逆子,翅膀硬了是吧。跟老子说话什么态度?”   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个儿子的翅膀的确是硬了。而且就算真闹翻了,他也不舍得把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怎么样。   他没什么好主意,便去找薛姨娘商量。   薛姨娘便是他以前从青楼赎身娶回来的。她大约三十左右的年纪,由于保养得好,看上去不过二十多,生得是花容月貌,深得赵旭东的宠爱。   听了他的担忧和抱怨,她一边替他锤捏肩膀一边笑道:“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依妾身看来,明诚还比你强些。你都不敢扶正妾身,他却肯娶一个乞丐为妻。”   赵旭东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着胡闹?这些年我待你如何?除了那个名分,我还有什么没给你?以后少说这些话来气我!”   薛姨娘娇笑道:“妾身和老爷说着玩呢,老爷心里有妾身,妾身又如何不知呢?莫恼,莫恼。”   赵旭东道:“就是我平日里把你给宠坏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想让我不生气,给我想个法子出来。”   薛姨娘并非是个花瓶,否则她也不可能嫁入候府那么久还那么受宠。她想了想道:“明诚对那个女人一见钟情,想必她是有几分姿色的。那些来求亲的小姐们,明诚看不到真人,自然就不会动心。”   赵旭东点了点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薛姨娘继续道:“老爷,之前妾身有个朋友想开一座青楼,曾经托我向老爷求过关系。老爷可还记得?”   赵旭东点头道:“不错,你说她姓沈,本是你在楼里时的好友。我就去向老严打了招呼,给她办下来了。不过这和明诚的事又有何关系呢?”   薛姨娘道:“明诚这孩子,从小就去了军营里摸爬滚打,哪里见过什么漂亮女人。所以才会被一个女乞丐给糊弄住了。我这姐妹开了半年多青楼,生意好的不得了。老爷知道是为何?只因她楼里有个花魁娘子,名字叫作眉儿的姑娘,长的是天香国色。如果让明诚见到了她,那个女乞丐又算个啥呢?到时候他没那么死心眼了,自然就肯娶妻了。”   赵旭东沉吟道:“这虽然是个办法,但一个妓女又比一个乞丐好到哪里去呢?”   薛姨娘撅起嘴道:“老爷这是在嫌弃妾身吗?妾身也是那种出身啊。这些年来,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服侍老爷,把老爷当做天一样。谁料在老爷心里,妾身还是那样的不堪。妾意如绵又怎及郎心似铁?妾身不如死了的好……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赵旭东一时口快,心里也有些后悔。这薛姨娘不但姿色出众,服侍起人来也是周到细致。这些年也没有让他有不满意的地方。他平时尽量不去说她的出身,也是照顾她的面子。   于是他反手抱住她道:“老爷我并不是说你。别往心里去。你的心意,老爷都知道。如今你又给老爷想出了办法,晚上老爷便来奖励你。”   说着便捏了她两把。   薛姨娘也不是真生气,她知道自己出身不好,所以唯有抓紧赵旭东的心,才能在这候门大府里生存下去。   此时被他一捏,不由得娇啼一声,顿时媚眼如丝,满面红霞起来。   赵旭东看的食指大动,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只可惜现在还是白天,他还不至于荒淫到这种地步。   “给你的沈姐说一声,明日老爷我会带明诚过去,让她好好准备一下。”   “是,老爷。”   赵明诚浑身不自在地和赵旭东走进了怡红楼。他忍不住低声问他爹道:“父亲,那个眉儿姑娘真的知道她的下落吗?”   赵旭东镇定自若道:“那还能有假?我这做爹的也是为你的事操碎了心。前几日就四处派人去打听,今日才得了信,说怡红楼的眉儿姑娘可能知道那少女乞丐的下落。这不就赶紧叫上你赶过来了吗?”   赵明诚虽然有些怀疑,但是他太想知道青苹在哪,所以也就强忍着不适和父亲一起走了进去。   沈月容早得了信,便迎了出来。薛姨娘没说太多,只告诉自己的相公想让让儿子快活一回,所以让她安排眉儿去服侍赵明诚。   她开青楼得了薛姨娘的相公很大的助力,不然也办不下批文来。只是一直没机会报答,正好有了机会,便和青苹事先打了招呼。青苹听了前因后果,也就答应了。   沈月容笑着寒暄道:“赵老爷和赵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来来来,里边请。”   赵明诚忍不住问道:“请问眉儿姑娘在么?我想……”   沈月容笑道:“赵公子莫急,眉儿姑娘在牡丹苑候着公子呢。赵老爷,您看是不是先安顿好赵公子?”   赵旭东点头道:“那就劳烦沈老板了。”   沈月容便派了人,将赵明诚送去青苹那里,自己则带着赵旭东去了别处安排。   赵明诚推开门,看见一个衣着艳丽的绝色美女正站在窗口细看风景,闻声便转过脸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不由都愣住了。   赵明诚心道:竟真让我找到她了!但这里不是眉儿姑娘的房间吗?她在这里做什么?   青苹有些错愕,她听沈月容说今天要她服侍一位赵公子,却没料到竟是赵明诚。 第67章 痴情将军   还是青苹找反应过来,露出甜美的笑容道:“赵将军,好久不见了。”   赵明诚诚挚道:“是啊,青苹姑娘。好久不见。”   青苹这一年来,还是第一次听人叫她重生后的本名,不免有些个感慨。花魁娘子做久了,还真就觉得自己本来就叫眉儿姑娘呢。   她招呼他道:“赵将军请这边坐。”又为他沏上一杯好茶。   赵明诚问她道:“青苹姑娘,沈老板告诉我,这里有一位眉儿姑娘。我本是想来向她打听你的下落的。没想到竟遇上了你。”   青苹笑睨着他道:“为何要打听我的下落。”   赵明诚的俊脸一下子红了,他支支吾吾道:“因为……那个……好久不见姑娘,想和姑娘说说话。”   她“哦”了一声,收敛了笑意道:“赵将军,我也不瞒你。眉儿是我的花名。如今我便是这怡红楼里的姑娘,每天做的是陪酒卖笑的营生。”   虽然猜到一点,但赵明诚还是有些震惊,一时无语,沉默片刻后道:“青苹姑娘,我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知道你绝非自甘堕落的女子。告诉我,是否有人强迫你?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青苹笑了笑道:“讨论奴自甘堕落,还是有人强迫,如今还有意义吗。事实上奴就是一个(整改),身上还有代表奴籍身份的刺青,走到哪里也会被抓回来。所以赵将军,你若想找个人说话,可能奴并不适合。可你若想听个小曲,看奴跳舞,甚至占有奴的身子,来这里便对了。”   她说完,脸上露出甜甜的媚笑,身子微侧,小手自脸颊处滑下,经过锁骨,慢慢地落在丰挺的(整改)上。   赵明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忽然笑了笑道:“想不到才一年多,竟有如此变故。可青苹姑娘,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毕竟是找到你了。这对我来说,太重要了。”   青苹眨了眨眼,浅笑道:“将军高兴,奴便高兴。”   赵明诚行伍出身,既想通了关节,便不再扭捏。对她道:“姑娘陪我说会话吧。”   青苹苦笑道:“将军请说,奴还能拦着将军不成?”   两人便在这香艳暧昧的牡丹苑里闲聊起来。一开始只是赵明诚在叙述,后来青苹忍不住开始问他问题。   “慢着,你是如何在两军阵前将雁形阵改成鱼鳞阵的?你不怕换阵间隙被对方抓住进攻吗?”   “五人攻击组我知道,你说的三人攻击组又是如何安排的?”   “夜袭可是需要给战马戴上口嚼子,又用厚布包上马蹄?”   ……   赵明诚笑道:“原来还怕你听这些会闷,谁知你竟如此感兴趣。”   青苹俏脸上满是向往之色,叹息道:“我从小就想着为国从戎,镇守边关。只可惜……”   忽然醒悟了过来,甜笑道:“奴又做白日梦了,赵将军莫要见怪。”   赵明诚笑笑道:“我不见怪,你也别见外。我们至少是朋友吧,别总是奴啊奴啊的自称。弄得我很是尴尬。”   青苹撅起嘴道:“奴就是奴呀,如何能与赵将军做朋友?传出去,旁人会笑话将军的。”   赵明诚还要再说,青苹恳切道:“赵将军,你这次回来,愿意花心思来找奴,奴说不感动也是假的。但如今两人的身份在此,无论是为了将军,还是为了奴,都不要乱了分寸礼数。这样对大家都好。”   看她如此郑重,赵明诚心里升起一丝心疼来。他柔声道:“外人跟前,我们按着礼数来。私底下,请将明诚当做朋友。好不好?”   青苹看他的神色,终究不忍再拒绝,只苦笑道:“将军你这又是何必?”   他心头一热,握住她的小手道:“我知道我们认识时间尚短,姑娘也不会马上信我。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待姑娘一片赤诚,相信姑娘终有一天可以看到。”   青苹默默地抽开手,轻声道:“赵将军言重了。奴就是一个卖笑的娼妓,若将军有意,奴随时可以服侍将军。”   说完她便开始(整改),赵明诚突然站起身,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沉声道:“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若不肯接受我,我也不会亵渎姑娘的。”   青苹有些感动,又有些难受。她知道赵明诚不是坏人,哥哥夸赞过的人,能差到哪里去?赵明诚尊重她,不会强行占有她,她心里是感激的。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来自另一个男人的感情。明明已婉转地拒绝了他,可他还是这般执着热烈,真是叫她好生为难。   唯有娇嗔道:“赵将军先放开奴,你力气太大,奴受不住。”   赵明诚松了些力,却仍搂着她道:“再自称奴,我就一直抱下去了。”   青苹无可奈何道:“好啦,我知道啦。”   他一下子便放开她,嘿嘿地笑了起来。   青苹摇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那我们是朋友么?”   “将军说是,那就是吧。那天将军觉得不是了,烦请告诉我一声。免得我不知道,讨将军厌烦。”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厌烦你的。”   “看不出将军你还挺会甜言蜜语的,不知和多少姑娘说过了?”   “还叫我将军?叫明诚!”   “明诚将军……”   “不成,不许加将军!”   “知道啦,明诚!”   他这才满意地一笑道:“就和你一人说过。”   青苹“啊?”了一声,她被他绕的,都忘记自己问过什么了。   赵明诚看着她的眼睛道:“永远不会厌烦你……就只和你一个人说过。”   青苹以手抚额,摇头道:“那个啥……我们还是继续聊你平叛之事吧……”   赵明诚志得意满地离开了牡丹苑,青苹一头栽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赵明诚明明啥也没干,可她着实累了个半死。她可以和那些嫖客言语周旋,因为大家都是虚情假意。可是面对赵明诚的真情实意,她却疲于应付。   她情愿赵明诚和别的嫖客一样,上来就将她压在床上。这样她只需忍耐一时,便可解脱。可是赵明诚临走时对她道:“我会再来看你的。”   青苹忍不住大声叹气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不讨厌赵明诚,相反,和他聊天挺开心的。可是她完全没有接受另一个男人感情的准备。那赵明诚军略过人,知道对付女人,只要掌握方寸,接下来死缠烂打即可。   青苹对他还真没到撕破脸说狠话的地步,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旭东见大儿子春风满面,笑问道:“看来你对眉儿姑娘很满意。”   赵明诚笑道:“孩儿十分满意。谢父亲成全。”   赵旭东自以为奸计得逞,不由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第68章 一封请柬   青苹这几日略感风寒,变得疲倦而嗜睡。这日睡到将近中午,依旧觉得头脑昏沉。   小厮送了封请柬来,她没心思看吩咐他放在桌上。   那些达官贵人虽然在床上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是当不得真的。基本上他们是不会让一个低贱的妓女进入他们高贵的家门。   所以一般请帖都是来自于暴发户或者土财主,虽然有钱,可还没有订好家族规矩的那种人。   所以青苹基本上都是回绝的态度,没必要把自己送上门去给人糟践。   起来用午膳时,她随手拿起这封请柬,一看一下,竟浑身僵硬起来。   上面写了一些客套话,但是下方的落款是:司徒府三媳陈氏。   她站立不稳,扶着桌子坐在了椅子上。之前见到翠云时的场景和心绪再次涌上心头。   中间因遇上易光和赵明诚,她的注意力被短暂地移开。心里也是存了侥幸,觉得这事也许就这样过去了。她和公主之间,以后也再不会有交集。   可是如今,一纸请柬送到了牡丹苑。   月鸾……她想见我……   ……深宫大院,御花园。   传来一个女孩的笑声。她不过五六岁,却眉目如画,粉妆玉琢,长大了定是一个绝色美人。   她如今在秋千架上荡来荡去,几个宫女在前后伺候着。有一个还唠叨着说:“公主殿下,再玩一会,我们就回去吧。”   小公主撅嘴道:“不嘛,人家才玩了一会会。不要回去嘛。”   另一边走来一位十岁左右男孩,神色肃穆,龙行虎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七八岁的男孩,眉清目秀,眼神坚毅。   公主见了他们,便欢笑道:“太子哥哥!阿平!快来和我一起玩!”   看到自己美丽可爱的皇妹,少年陈渊民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才向前走了两步,那秋千架因为年代久远,又风吹日晒,有些地方已脆化了,吃不住力,咔嚓一声竟然断裂开来。   小公主惊呼一声,向地上跌去,后方的秋千架同时向她幼小的身体砸了下来。   “殿下!”“皇妹!”宫女和陈渊民来不及反应,大声惊呼起来。   公主即将落地的一刹那,突然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人将公主护在身体下面,后背弓起,被秋千架狠狠得砸中。   他身子巨震,口角溢血,然而竟一声未吭。   “阿平!”小公主大声哭喊道。   “阿平!你们几个,快些救人!”陈渊民也大声呼喊道。   几个宫女立刻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断落的秋千架搬开。   阿平看到小公主没事,这才吐了几口血出来,意识也开始焕散。   小公主抱着他哭道:“对不起,阿平。你千万不要出事啊!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   阿平勉强笑了笑道:“只要臣在,公主……尽可调皮……”   太医赶来前,小公主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的阿平,谁来劝她也不松手。   她之后再也没有调皮过,尽管她贵为公主,尽管阿平许诺过她。   因为她再不愿看到他为了她而受伤了。   ……   陈月鸾看了看手中的回帖,那位眉儿姑娘客气但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邀请。   昨日负责保护她安全的保镖头子王成来报,说之前有一日手下的两个保镖被丫鬟翠云调出去小半日,当时并未知会王成。后来他查班时发现,寻思此事也许是公主授意的,便来询问一下。   翠云之前的确有奉公主之命调动过保镖,但这次,公主却是不知情,   她对王成道:“王头,的确是本宫让翠云出去办事的。你如此谨慎,令本宫十分放心。之后亦需如此。”   说完还赏赐了王成。   待王成告退后,她召来翠云询问。毕竟是心腹丫头,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揭穿她。但公主也不是糊涂主子,若是手下有不忠的,那定是不能用了。   翠云跪在地上,最初不肯说,可等陈月鸾说要撵她出去后,只好哭着将事情都说了。   “殿下……翠云只是不想让殿下难过,并非对殿下不忠。请殿下不要撵我走!……呜呜呜……”   陈月鸾摇头道:“翠云,你跟了本宫多年,忠心方面,自是不用多说。只是你这冲动的性子,真需要好好改改。”   翠云哭道:“殿下……翠云只是生气,殿下如此完美的女子,驸马爷却不知道珍惜,还去找外头的狐狸精厮混!翠云实在看不下去!这才……”   陈月鸾打断她道:“翠云!驸马的是非,也是你能随意评说的?是不是本宫平时太宠你了?”   陈月鸾性子温婉不假,但生气起来也是威势十足。   翠云哭着磕头道:“殿下恕罪……翠云知错了……”   陈月鸾叹了口气道:“你也是想为本宫出气。这次本宫就不罚你了。但是,本宫要你当面向眉儿姑娘道歉!”   翠云惊讶地看着陈月鸾道:“殿下,您让翠云……向一个(妓女)道歉?”   陈月鸾道:“本宫处事,只论对错,不看身份。你无缘无故闯进怡红楼,殴打辱骂眉儿姑娘,便是你的不是。如果你不愿意道歉,本宫便去代你道歉。你可想好了?”   翠云哭道:“翠云愿意道歉,只要殿下能原谅翠云。”   陈月鸾贵为公主,身份摆在那,自然不能去怡红楼。便写了封请柬,派人去送与青苹。谁知对方竟写回帖婉拒。   她微微一笑,对翠云道:“是本宫糊涂了。这眉儿姑娘才吃了你的巴掌,如何敢来?看来还得本宫亲自去一次才行。”   翠云跪下道:“殿下怎可去那等风月场所?翠云一人去道歉便是。”   陈月鸾摇头道:“你固然需要道歉。但本宫教导无方,难道便没有责任吗?这样吧,你我都换上男装,让王成多带几个人护着便好。”   翠云苦劝不听,只能按主子吩咐的去做。   青苹虽写了回帖,但一日心绪不宁,身子也不舒服。便遣人去知会了沈月容,让她不要安排自己接客。   她正准备休息一会,却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她有些奇怪,难道沈姐还没收到自己的通知,就安排了客人来?可这时间也太早了些吧。   她只好略收拾了一下衣服,然后满面甜笑地去开门。   迎面却看到了女扮男装的陈月鸾,青苹娇媚的笑意顿时凝结在了脸上。   陈月鸾微笑道:“眉儿姑娘,你好。我叫陈月鸾,是专程……啊!”   却是青苹一把将她拽进了牡丹苑。   后面的翠云傻了眼,半晌才反映过来,怒气冲冲地进去道:“你怎敢……”   却看见青苹跪在地上,劝自己的主子道:“此地并非殿下该来之处。一会趁人少,请殿下速速离开!”   翠云愣了愣,这个女人说的话,还真是……有道理。 第69章 执拗之人   陈月鸾的心头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自己从前肯定没有见过,但是却给她非常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久。   她定了定神,微笑着说道:“眉儿姑娘,快些请起。本宫这次是来道歉的,哪有让你下跪的道理?”   青苹执拗道:“请殿下速速离开。殿下不走,奴便长跪不起。”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陈月鸾竟莫名觉得有些伤感。   她沉吟片刻,问道:“姑娘这是在……关心本宫?”   青苹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说道:“此处是风月场所,兼鱼龙混杂。殿下不该以身犯险。而且于殿下清誉亦是有损。请殿下听奴一劝!速速离去为好!”   说完便磕起头来。   陈月鸾赶紧拉住她道:“眉儿姑娘!切莫如此。本宫乔装而来,甚是隐秘。姑娘不必担心。且本宫既已到此,姑娘连杯茶也不愿招待么?这岂是待客之道?”   青苹见她坚持不走,心中暗叹,公主还是老样子。便站起身将门关上,然后回身道:“殿下请坐,奴这就为殿下奉茶。”   陈月鸾坐下后,接过了青萍端上来的茶,心中仍有疑惑,但总是要先将正事办了。   她唤了翠云一声,翠云虽是不甘愿,但仍走到青苹面前,低头道:“眉儿姑娘,前几日是我不对。不该……打骂于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青苹被她再次提起当日之事,倍觉难堪,羞愧得俏脸通红。   嗫嚅道:“翠云姑娘无须道歉。你忠于殿下,为殿下着想,何错之有?都是奴不好……不该勾引驸马……奴很抱歉……”   她想起那晚,自己那般**模样,还冒充月鸾,向司徒楠认错求欢……如今月鸾便在她眼前,让她情何以堪?怎生面对?   曾经最爱的女人,自己不能给她幸福便是了,如何还去破坏对方的夫妻感情?尤其是自己还这般**不堪,如何当的起公主殿下曾经对她的一片痴心?   殿下将诸葛平当做少年英雄,大晋的栋梁之才。可若是她知道,自己有朝一日居然变成了一个如此无耻**的女人,她会怎么想?她会怎样去看待两人之间曾经美好的感情?   她心绪纷乱,愧疚无措,说到后来,已是泪水盈盈。   翠云有些看呆了,上次她也看到青苹满面泪水,羞愧无地的样子。她当时以为这个女人惺惺作态,故意示弱,骗取男人的同情心。   如今这里并无旁人,而且自己的确是来道歉的,所以她实在没有必要再装。   可是她先是规劝公主离开,后来又流着眼泪认错,确实是满心愧疚的模样。真让翠云看糊涂了。   世上的确有深明大义的人,这个人也有可能是个妓女。但做到青苹这样程度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实说,公主让她来给青苹道歉,她是有情绪的。可看到如今这位花魁的模样,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月鸾也有些震撼。她从皇宫里出来,可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能感受到,青苹眼睛里的羞愧,绝不是装出来的。   而且这种熟悉的感觉始终萦绕不去,她不知这种感觉来自哪里,但却是让她怀念,甚至是依恋的。   她沉默片刻后道:“本宫并非不讲理之人。这青楼妓馆开门做生意,向来都是客人挑姑娘,哪有姑娘挑客人的理?何况你也未必知道客人的身份。已婚男人来此寻乐的甚多,姑娘又哪里愧疚得过来呢?”   青苹咬着嘴唇道:“道理眉儿都明白。可是心中羞愧,并非道理可以阻拦。”   陈月鸾叹息道:“你也是个执拗之人啊。”   ……   陈月鸾穿着新衣服,在诸葛平面前转了个圈。   “阿平。我好看吗?”   诸葛平诚挚道:“殿下美貌,天下无双。”   人人都夸她好看,可她皆有可不在意。唯有诸葛平的夸赞让她心满意足。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阿平。抱抱我。”   诸葛平俊脸通红,摇头道:“殿下,这于礼不合。”   陈月鸾撅嘴道:“我们两情相悦,抱一下又如何?难道你对我,都是虚情假意?”   诸葛平赶紧道:“微臣对殿下的心意,天地可表,绝无虚假。”   她就喜欢听他这么说,笑道:“那你来抱我呀。”   诸葛平还是摇头道:“殿下,发乎情,止乎礼。不可逾越。等微臣立下战功,定然向皇上求娶……嗯?”   陈月鸾已扑了过来,抱着他的俊脸亲了一口。   “你这傻小子。整日等这等那的。岂不闻有花折时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么?”   诸葛平嗫嚅道:“微臣……只是不愿委屈了殿下。”   陈月鸾生气道:“你还真是个执拗的人呢!我生气啦,我要去皇兄面前告你的状!说你欺负我!”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诸葛平摸了摸脑袋,还是追了上去。   ……   两人可能同时想起了这段往事,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陈月鸾站起身道:“今日本宫与姑娘算是认识了。之后若本宫再写帖子邀请姑娘,可不许推辞!”   青苹忍不住道:“殿下三思,奴只是一个……”   陈月鸾突然用手指封住她的嘴道:“这是本宫的命令。不许拒绝!”   青苹俏脸涨得通红,只会道:“殿下三思,殿下三思……”   又拿眼睛去瞄翠云,让她规劝主子。   翠云之前被公主责备得怕了,见状扭过头去,装作没看到。   陈月鸾觉得有趣,转身道:“不必送了。翠云,摆驾!”   翠云便推开门,引着公主离开。   青苹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翠云又跑了回来,放了一大锭银子在桌上,道:“这是殿下赏你的。”   青苹急道:“万万不可!”   翠云往外便跑,边跑边道:“殿下说了,你若不要,就烦请亲自送还于她!”   等青苹喊着“翠云!翠云!”追到门口,才发现这个女孩跑得飞快,已经跑下了楼,消失再人群里。   她无奈回到牡丹苑,坐在了公主坐过的位子上,仍能感觉到她的余温。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因为她还是渴望啊。因为她还是眷恋啊。   因为她,还是爱着月鸾啊。   房中传出了她的呜咽声。 第70章 齐家酒肆   回去的车上,翠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主子:“殿下,您真的要个这个……花魁往来么?”   陈月鸾想了想道:“本宫原想带你来向眉儿姑娘道个歉。交代几句,这事就算过去了。可等见着了她,本宫虽然可以肯定今日是我们第一次相见。但她就是带给本宫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我们已认识了很久,而且关系还很好的样子。”   翠云道:“就算殿下与她一见如故,可她是什么身份?纵然生得好看些,却是个人尽可夫的(整改)而已。殿下若与之来往,必会坏了殿下的名声。此番她虽说是无意,可毕竟和驸马爷一夜风流了。况她如此美貌,难保驸马爷不对她动心。到时候殿下又该如何对待?”   她虽然向青苹道了歉,但心里对这个漂亮女人还是很有戒心。   陈月鸾叹道:“翠云,本宫嫁入司徒府,只是不愿让父皇为难,更不愿卷入复杂的朝堂斗争中去。但是,本宫心里爱的,自始自终都只有诸葛公子一人。无论他是死还是活。”   翠云忍不住道:“可是!可是诸葛公子已经不在了呀!而且殿下也已经有了驸马爷。如果好好过日子,殿下还是可以幸福的!”   陈月鸾沉默片刻道:“阿平不在了。本宫幸不幸福,已不重要了。”   翠云道:“可是翠云看得出来,驸马爷,他还是很爱殿下的。可殿下这一年来,对驸马爷始终冷冷冰冰的,驸马爷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才会……”   她戛然而止,这种事,总不能老在主子面前说。   陈月鸾静静道:“本宫从未想过和诸葛公子之外的男人琴瑟和谐,举案齐眉。驸马受不了,可以出去发泄,也可以纳小妾。本宫都不会过问。翠云,你也不许胡乱插手,欺负外头那些可怜的女子。”   翠云撅起嘴道:“她哪里就可怜了,人家可是花魁呢。生得又这般好,听说全京城的才子贵人都趋之若鹜呢。”   陈月鸾摇了摇头道:“眉儿姑娘,她其实过得并不开心。如她这般美貌的女子,若没有强大力量去保护,反而过得不如一般女子。丧失自由,沦为玩物……这,或许便是红颜薄命吧。”   翠云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不明白为何才见了一面,殿下如何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   陈月鸾心里却想着:女子出身皇家,和沦落风尘,看似天差地别,其实都是身不由己,任人摆布而已。   说起来,都是苦命人罢了。   ……   听见敲门声,青苹抹了抹眼泪,起身开了门,看到易光微笑着站在门口。   她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施礼道:“眉儿见过易公子。请问公子找眉儿何事?”   易光笑了笑道:“方才做成了一单大生意。心里高兴,想找个人一起喝酒。”   青苹婉拒道:“奴酒量欠佳,恐难作陪。若公子真想喝酒,奴房里还有两坛,愿献于公子畅饮。”   易光摇头道:“你这里都是花酒,淡淡但没有一点酒味。走,我带你去喝好酒。”   说完一拉青苹,她便身不由己地跟着他往外走去。   忍不住娇嗔道:“公子放手!奴自己会走!”   易光看了看她,然后继续拉着她向前。青苹力气弱小,抗议又无效,只好乖乖地随他去了。   易光虽然是秦国人,可是在街头巷中穿行,却是轻车熟路。青苹心里纳罕,问道:“公子要带奴去哪里?”   易光头也不回道:“青楼或是饭馆的酒,终究是差了味道。我带你去正宗的地方喝。”   最后他来到了一家门口,上面挑着幡子,写着齐家酒肆的字样。就是年代看上去比较久远,有些个破旧。   易光介绍道:“他们家是专门酿酒的,味道最是淳正不过。”   青苹进去后才发现里头三三两两的人都在忙碌,却不见客人。有个中年人赤着上身,围着皮围裙正站在一个大缸之上,用一根竹竿用力地搅拌。见着易光,便停下手,跳下来道:“易公子来啦。这位姑娘是?”   易光笑道:“齐大叔好。这位是眉儿姑娘。”   齐大叔便向青苹打招呼:“眉儿姑娘好。”   青苹向福了一福:“齐大叔好。”   齐大叔对易光道:“公子好本事,这姑娘美得跟天上仙子似的。”   青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上红扑扑的,觉得这位大叔真是直率得有些可爱了。   易光笑道:“大叔你就别逗我了,今日我们是来喝酒的。”   齐大叔道:“那可巧了,今日刚好酿成了几坛,你和眉儿姑娘先坐会,大叔给你准备去。”   易光点头道:“多谢大叔。”然后走到角落里一个破旧的桌前坐下。   青苹见他毫不介意桌椅是否干净,有些纳罕,也陪着他坐下,问道:“这酒肆似乎不招待散客啊。你一个外国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易光道:“之前齐大叔遇到些麻烦,我正好遇上,便给他解决了。他很感激我,便带我来这里喝了几杯。”   青苹笑道:“总觉得你好像很闲的样子,也不知你如何有时间去谈生意。”   易光道:“真到了坐下来谈的时候,反而不费什么功夫。商场如战场,有些事情要提前做好,知己知彼才能有的放矢。”   青苹问道:“你一个商人,怎么也懂兵法?”   他笑笑道:“一通百通罢了。我可是个天才。”   她白了他一眼,也许他的确是天才,可是也太自恋了点。   一会齐大叔拿来了两坛酒和酒杯,对他们俩道:“这坛是原浆,这坛是提炼过得。我寻思你们都该尝一尝。”   两人齐声道谢,齐大叔摆了摆手,笑着去干活了。   易光道:“先喝原浆如何?”   青苹也有些好奇,点头道:“快倒些出来尝尝。”   易光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青苹见这酒颜色有些深,还有些渣子在里头。她知道这是葡萄,端起来就喝了一口。带着葡萄的香气,淳冽可口,说不出的美味。   她惊讶道:“原来这原浆都这么好喝的。”   易光道:“你喝慢点,这酒后劲十足。”   青苹心道:我酒量好着呢。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这身子……   易光看出了她的不以为然,便道:“这喝酒,讲究的是次繁类广,酒量是可以慢慢锻炼出来的。喝的酒种类多了,你会发现每一种酒都有自己的特点。”   青苹问道:“那这葡萄酒,有何特点?”   易光满眼笑意:“看似柔弱,内心坚毅。一个不慎,便会上头。”   青苹被他看的不自在,低头又喝了一口,心道:总觉得这厮在说我,又没有证据。 第71章 旧爱新友   喝完这杯原浆,易光又给她倒上一杯成品葡萄酒。青苹又抿了一口,这次没了葡萄残渣,显得更加丝滑清冽些,与方才喝的原浆相比,一个粗犷,一个细腻,真如易光所说,各有特点。   她问道:“这个酒,又怎么说?”   易光指着提炼后的成品道:“这是你的外在。”又指了指原浆道:“这是你的内心。”   这次不需要证据了,他直接点名了。   青苹本想反驳,但又想起了月鸾来找她之事,脸色一白,只干巴巴地说了句:“无聊。”   易光喝完此杯,又给自己满上,看得出,他的酒量很好。这两坛可能还不够他一人喝的。   见青苹有些意兴阑珊,他突然道:“说说吧,为什么哭?”   她有些意外,不过想想自己哭的时候,也许他就在门外,便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出偷听之事呢?”   他笑了笑道:“如果我说是正好路过,你信不信?”   她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信。”   他摊了摊手道:“人都倾向于自己的固有想法。比如你正在哭,如果被人听到了,你就会认为是对方偷听。但你如果调查一下,我何时进入的怡红楼,先去了哪里,找谁说了话,然后又准备去找谁,是否需要路过你的房间,大概何时路过,基本上就能判断我是刚好路过时听到,还是一直在门口偷听了。”   青苹听得头疼,只低声道:“好吧我现在信了。”   易光道:“你不是软弱的人。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不妨与我说说。”   青苹突然发现,自己将曾元,左峰他们当兄弟,将沈月容,嫣红她们当姐妹。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易光那样了解她,并且可以和她做深层次沟通的。   这个男人,竟是我的知己么?   她喝了一口酒,淡淡道:“从前,我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的那种。可是后来,我出了事,她以为我死了,所以和别人成了婚。再后来,我就做了(整改),可是最近,我又见到了她。我发现,自己还是爱着她,还是放不下她。可我也知道,我们两个……早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的语气平淡,声音却有些颤抖,眼眶又开始泛红。   易光听罢没有说话,举起酒来与她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两人闷头喝了一会,他忽然悠悠道:“小的时候,我很喜欢一个照顾我的丫鬟。她很漂亮,也很温柔。我有任何不高兴的事,只要看见她的笑容就会烟消云散。有一天我下了决定,想去告诉她我喜欢她。那天我遇到了刺客,她为了救我,被刺客杀死了。”   青苹有些动容,也举起酒与他碰了碰杯。   喝完他继续倒酒,轻轻道:“如果那时我有能力保护她,也许如今就完全不一样了吧。”   青苹道:“想不到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一段伤心往事。”   易光道:“我是怎样的人?”   青苹想了想道:“你很厉害,很有本事。也很会……安慰人。”   他没有告诉她,你该怎么做,或者,你不该怎么做。他只是陪她喝酒,然后分享了自己往事给到她。   她觉得心里头,很暖很暖。   两人边聊边喝,很快将两坛酒给喝光了。虽然是易光喝的多些,但青苹也已是两腮酡红,倍添娇艳。   易光瞧了她片刻,笑道:“倒是个微醺小美人了。如今大概能排进前四十了吧。”   青苹白了他一眼道:“少来,就你这样的,在我这只能排进前四百。还是垫底的那种。”   易光笑道:“要的就是这种自信。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两坛?”   青苹摇头道:“喝够啦。再喝就真醉了。”   易光瞧了瞧她道:“你本名应该不叫眉儿吧,”   青苹道:“这就是个花名。本来叫什么,也没人在意。”   易光忽然道:“我也不姓易,行走江湖用的化名而已。我姓杨,名光。请教姑娘芳名。”   看了看他认真的表情,青苹也敛容道:“杨公子幸会了。我姓青,名苹。”   杨光笑了笑道:“好名字。我这人呢,没什么朋友,你算一个。过几日我会回秦国,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   “杨公子请说。”   “呃,既是朋友,无须公子长公子短的。叫我杨光就好了。”   “杨光……这名字好温暖呢。”   “我就叫你苹儿吧。苹儿,你不是认命的人,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这么觉得。这世上,有人起点高,有人起点低。沦落青楼,只是你的起点。但你的终点绝不会在怡红楼。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情情**的,偶尔怀念就好,莫要沉溺其中。”   青苹默然片刻,问道:“那,你还会回来么?”   杨光笑道:“当然会,这次挣了不少。我回去多进些货,再来晋国发财。”   青苹浅笑道:“你可一点也不像商人。你,很,危,险。”   杨光放下一锭银子,起身道:“彼此彼此而已。差不多了,该走啦,苹儿。”   两人向齐大叔道了别,便一起离开了齐家酒肆。   重逢了旧爱,结识了新友。青苹忽然觉得,这日子过的,也不是那么的千疮百孔了。   郝大叔的坟前,青苹烧了些纸钱说了好些个话。直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一回头,看到了长高了不少的曾元和左峰正联袂而来。   她微笑道:“阿元,小峰,好久不见。”   她之前来此时,留下了一张便条,排在竹管里,插在了木牌前。便条上头写着自己下次来的时间,落款是苹姐。   看到竹管的是曾元,握着这张纸条,他素来沉稳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苹姐,真的是苹姐。天可怜见,终于知道了她的讯息。   青苹走上前,先是拥抱了一下曾元,然后是左峰。她这一举动,迅速拉进了三个人因为这一年多的分别而带来的陌生和隔阂。   两个少年再也忍不住,一起抱住她喊道:“苹姐!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好想你啊!”   松开手时,三人都已是泪流满面。   青苹问道:“其他人呢?”   曾元擦了擦眼泪道:“都好着呢,一会就带苹姐去见他们。”   看着已经比自己还高的两人,曾元显得更粗壮些,而左峰因习了武,虽然精瘦些,但是给人一种爆发力十足的感觉。   她欣慰地点头道:“好啊。你们,可都长大了。大叔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72章 上苍垂怜   罗记酒楼其实是一家小饭馆,一共两层楼,楼上地方还更宽敞些。今日二楼却是被人包了下来。   青苹跟随曾元,左峰走进酒楼,登上二楼。上面十几个少年儿童已等待多时,见到她时,异口同声地喊道:“苹姐!”   青苹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欢喜道:“戚衡!连城!福贵!徐亮!周冰!……”   她一个一个名字叫过去,被她叫到的少年胸脯一挺,仿佛只是被她呼唤,便已是最大的荣耀。   她叫完了最后一个薛小宝的名字,这个最小的孩子哭着跑过来抱住了她道:“苹姐!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好想你啊!”   她也是泪流满面,拍着薛小宝的后背道:“我也好想你们啊。”   她在被东海门用刑时,她在被祁老六折磨时,她在被那些恶心的男人侵犯时,都在想念着这些孩子。他们先是失去了慈父一般的郝大叔,失去了长姊一般的青苹,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真不知道会有多害怕呢。可是那个时候青苹已丧失自由,又受尽(蹂躏),只能默默地祈祷上苍能够保佑这些孩子们度过难关。   如今再次看到他们,一个都没有少,怎不叫她喜极而泣?   大家坐在一起,共同享受了一顿团圆饭。   期间她询问曾元,她被东海门抓走之后,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曾元如今老成了许多,只见他沉声说道:“自那以后,因为担心他们派人监视,山神庙我们是不能再回去了。我给大家找了个地方,不是很大,不过暂时落脚够了。说起来亏得大叔和苹姐之前为几他们几个寻了前程,大家相互帮忙,总算度过了最初的艰难时刻。”   他说的容易,实际情况可能更艰难。青苹拍了拍他肩膀道:“辛苦你了。”   曾元诚挚道:“苹姐交待的事,我便是豁出命去,也要办好。”   青苹笑了笑,又问:“你的青龙会如今怎样了?”   曾元嘿嘿一笑道:“这一年里,又壮大了些,有二十来人了吧。这家罗记,就是我的青龙会罩着的。”   所谓罩着,也就是收取保护费。当世道纷乱时,付保护费反而不是什么坏事。商家花钱,帮会提供保护,某种程度上也是一门生意。   只不过这家酒楼显得有些个寒酸,恐怕能交的保护费也是不多。曾元如今有二十多个手下,恐怕日子也不太好过,再想扩张势力,就得另辟蹊径。   青苹看似随口道:“郑屠子……”   曾元斩金截铁道:“人是我杀的。那晚带了几个弟兄一起过去。原想多折磨这厮一会,没成想下手有点重,很快便死了。”   青苹心里感动,叹息道:“难为你为我做了这些。”   曾元道:“这算什么?倒是小峰,那晚动手我没告诉他,后来他气的要揍我。他如今是武林高手,苹姐你得救我。”   左峰气息沉稳,坐再那里八风不动的样子,小小年纪竟已有了高手风范。他被曾元告黑状也不恼,只沉声道:“知道你不愿我沾上人命官司,可这是苹姐的事,我岂能袖手旁观?下次你再撇开我,可别怪我不讲兄弟之情。”   曾元哼道:“如今苹姐回来了,你敢动我,就不怕苹姐生气?”   青苹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人道:“苹姐知道啦,你们都是好孩子,都知道为苹姐着想。我……真的很高兴。”   左峰俊脸一红,一年多未见苹姐,他心中的思念可没有少了半分。今日看见她,发现如今她更是美得惊心动魄。如果说以前的她是个清纯美丽的少女,如今已变成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看似随意,却无不带有成熟女子的魅力。   她这朵乱世之花,终究是盛放了,   三人正聊着,薛小宝过来敬酒,青苹笑着与他碰了碰杯。薛小宝问道:“苹姐,元哥说你有事出远门了。你去了哪里呀?怎么去了那么久?”   重逢之后,那些懂事的孩子都没有问青苹这一年的去向,因为他们都知道苹姐是被坏人抓走的,她的遭遇一定很是不好。   薛小宝因为年纪最小,大家无法告知他真相,便骗他说苹姐有事出远门了。他似懂非懂,只觉得出去三四个月也应该回来了,谁知苹姐竟一年多没回来。   今日见了她,薛小宝便自然而然地问了出来。   曾元眉头一皱,正想阻止他。青苹却笑着朝他摇摇头,然后看了看所有的孩子们道:“原本事办的并不顺利,所幸后来遇到了贵人。如今苹姐可厉害了,可是怡红楼里的花魁娘子呢。”   其实曾元和左峰等大孩子在看到青苹穿着漂亮的衣服,化着得体的妆容时,便猜到一些了,所以他们无一人敢询问青苹。此刻听了怡红楼和花魁娘子,每个人的心头都是一阵疼痛。连一直不动如山的左峰都不禁露出了痛苦的眼神。   薛小宝嗫嚅道:“苹……苹姐,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苹姐!……”说到后来,他心里又同又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青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柔声道:“小宝是关心苹姐呀。苹姐知道的。”   又看着所有人道:“也确实没什么好瞒的。苹姐如今,便是一个受人唾弃(整改)。花魁也好,头牌也罢,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无论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我还是我,和过去的苹姐没有变化。今天能看到大家,我很开心。这杯酒,我干了。”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曾元也举起酒杯道:“苹姐当初为了救我,被坏人掳走,这一年里,肯定受尽了折磨。如今我们能重逢苹姐,是上苍垂怜,是我们所有人的大幸。你们如果谁敢轻视苹姐,就不是我曾元的兄弟!苹姐,我也干了!”   他一仰脖,同样酒倒杯干。   其他所有孩子,包括薛小宝,都举起酒杯,异口同声道:“今日重逢苹姐,是我们的大幸!苹姐永远是我们的苹姐!我们也干了。”   青苹看着他们,脸上含笑,眼中带泪。   无论在那个时代,(整改)这个职业都存在需求,可也同样被人瞧不起,地位低下。   如果孩子们轻视她,觉得她贱,也是人之常情。她会接受的。   可他们没有。山神庙出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还是那样的敬重她,服膺她,爱戴她。这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和鼓励。   从此,她将带着他们,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因为她承诺过一个好人,要照顾他们,带领他们谋个好前程。 第73章 出谋划策   其他的孩子告辞后,二楼就剩下青苹,曾元和左峰三人。   青苹看着他们两人道:“既然今日我们得以重逢,想和你们两个合计一下将来的事。”   曾元道:“苹姐,我们想给你赎身,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青苹浅笑道:“先不急。如今青龙会才刚起步,钱要用在刀刃上。”   曾元摇头道:“不行,这事很重要。我们怎能眼看着苹姐继续被那些男人糟蹋?便是砸锅卖铁,也要将苹姐赎出来。”   左峰也道:“不错,若是大叔在,也一定会先将苹姐从青楼里赎出来的。”   青苹微笑地看着他们道:“从今往后,我们是要做事的。做事的基本态度就是,寻找最佳方案,不要情绪冲动。”   然后她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们的事业才刚起步,随时都可能遭遇风浪而导致夭折。可你们不思进取,不考虑如何发展,却想着怎么给一个花魁赎身。好,这些我也就不说了。你们至少也该先了解一下,我的赎身费到底是多少,然后再做定夺也算你们会做事。”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曾元终于问道:“苹姐,到底多少?”   青苹淡淡道:“也不算多,五千两银子而已。”   曾元愣了一下,然后怒道:“五千两?她怎么不去抢?”   青苹摇了摇头道:“不许骂沈姐,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初东海门将我卖到黑窑子,还是沈姐将我救出来的。再说苹姐可是名妓,是花魁。哪能随随便便地叫人赎了身去?”   左峰道:“事在人为,五千两虽然多,也未必凑不齐。”   看他的神情语气,他是准备去抢了。   青苹笑了笑道:“对于如今的我们来说,五千两的确是笔巨款。但是当我们统一了城南黑道,这就是笔小钱。”   两人惊讶地看着青苹,曾元喃喃道:“统一城南黑道?我们能做到吗?”   他的青龙会才具雏形,城南势力众多,帮派林立,无论从哪里说,青龙会都不具优势,能存活已是不易,这还是在几方大势力的中间地带求的生存,更遑论去统一黑道了。   青苹点了点头,加重语气道:“是的,我们要统一城南黑道。青龙会兄弟们的未来,不是在夹缝中求个苟延残喘。城南黑道统一,总有人会去做。城南没人做,其他地方也会插一只脚进来。到时候青龙会一样没有活路。”   相对于城南的分裂状态,城东,城西,城北都有巨大而统一的势力。城东天罡会,城西黑虎帮,城北神刀门,哪一个不对城南虎视眈眈?只不过他们目前相互牵制,未能达成一致罢了。真要是等他们商量清楚,瓜分城南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曾元是知道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的。而且青龙会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期,如果想要壮大,的确需要去虎口夺食而不是得过且过了。   他虚心求教道:“苹姐,我们该怎么做?”   青苹看了看他道:“阿元,你手里有些情报吧。以罗记为中心,周边的势力分布情况如何?”   曾元想了想道:“周边有两股势力,福佑巷的斧头帮和太平坊的磐石会。据我所知,斧头帮的实力略差些,这也是因为福佑巷附近商铺不多的原因。磐石会有钱有势,而且已占据太平坊多年,恐怕已是根深蒂固。所以……”   青苹摇头道:“阿元,不要轻易下定论,你的情报并不详尽。我们需要了解更多。比如他们各自崛起了多少年,他们首脑人物是哪些?这些人的家庭情况如何?他们手底下各有那些比较挣钱的铺子?一会我写个清单给你,你一定要全部查清楚后,再做决定。”   曾元点头道:“好的苹姐,我一定会照你说的去查。”   青苹又道:“这些资料我会帮你记录下来,以后需要分门别类的存放好。当然这是将来的事了。我先给你做着,之后我们会有相应的人去负责的。”   孩子们自小要饭,除了戚衡,张连城外基本都不识字。青苹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只不过之前条件恶劣,无法体现罢了。   曾元听了喜道:“真不愧是苹姐,有苹姐在,青龙会统一城南,也不再是空想了。”   左峰突然道:“苹姐,你看我能做什么,尽管吩咐。”   青苹对他道:“一会我想看看你的功夫长进了多少。因为你是我们的首席高手,你功夫的高低会决定我们前进的方式和速度。”   左峰沉声道:“我不会让苹姐失望的。”   青苹看着他们两个,欣慰地笑了笑。她毕竟是个女子,很多事她可以谋划,但最终还是要靠他们去落实的。   就在今晚,青龙会的三巨头终于成型,并且显示出了他们稚嫩却锋利的獠牙……   青苹本来对黑道势力并不认同,当初听曾元说起时也想过将来太子登基后需要将其予以剪除。   但这一年里她落入恶人之手,受尽劫难。换了别的女子,早就认命然后堕落沉沦下去。但她毕竟曾为男子,太子近臣,大晋双星,心志坚韧,连长兄诸葛靖都自叹弗如。所以她便是屡遭打击,也从不曾放弃。平日里她就会苦思冥想,究竟要如何才能找到出路。   东海门也好,祁老六也罢,他们都是黑道势力,官府尸位素餐,不顾民生,黑道势力就会渗透过来。商家为求太平,会交保护费,客观上形成雇主和保镖的关系,这种模式如果稳定,倒也不妨事。可是黑道之人往往不讲规矩,收了钱,花光了,便又去敲诈商户。这便是没有规则造成的。   整个星耀城,势力繁杂,你有你的规则,我有我的规则。然后我还可以不守规则。这就太乱了。商家需要一个强大而稳定的黑道势力,做出规矩来,然后严格执行,以达成一种稳定。   于是青苹决定,由她来完成这件事。虽然如今她只是一个(整改),而且手无缚鸡之力。   她写了调查方向给了曾元,然后又去看了左峰的功夫。这少年天赋异禀,之前得了她的指点,加上刻苦练习,如今已隐隐有了宗师风范。   她又将自己的心得都告诉了左峰,之后于武功技击一项,她已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左峰并不适合领兵,青苹也希望他能专攻一项发展。   这便是贵乎精,不贵乎多也。   她与他们两人道别,回到怡红楼,继续做她的花魁。时不时地献上一支妖冶的舞蹈,或者陪着不同的男人谈论诗词歌赋。偶尔,她还是会被某个男人压在身体下面,吐着香舌发出娇媚的呻吟。   但她的心里,已经不再彷徨。因为在无尽的黑夜里,她已经看到了光明。 第74章 习惯动作   她在等曾元的消息时,月鸾的第二封请帖又送来了。   青苹恍惚了一阵,待清醒过来时,还是婉拒了。   公主已经嫁人,她该有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无论是诸葛平,还是青苹,都不该介入到她的生活中去。   然而仅仅过了一天,第三封请帖再次送到了青苹的手上。   月鸾,为何你会这样固执?为何你坚持要和一个(整改)见面呢?   话说回来,公主殿下邀请了她数次,在作拒绝,恐怕说不过去。公主可以任性,你一个奴籍身份的女人,怎能清高如许?   她无奈之下,告诉来人,愿意按时赴会。   陈月鸾听到了下人的回复后,淡淡地说了句:“好。”   她有资格任性,但是这次,她却并非任性。自上次回府后,她一直在认真思考,为何那个美丽的花魁娘子能带给她如此熟悉的感觉。   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人,虽然很多时候她的善良温柔掩盖了她的智慧。   太傅诸葛勋曾说过:“公主殿下用心若镜,其透彻处,尤胜太子殿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具有看透一切慧眼的青鸾公主,却无法理解一个混迹青楼的卖笑女子为何能让自己这般重视,以至于每天都要苦苦思索很多回。   于是她决定再次与青苹见面,然后她要找出答案,她要知道这个美丽的女人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本来公主成婚,是需要另辟公主府的。毕竟皇家为尊,所有的驸马都属于入赘。   但是陈月鸾不喜欢挥霍奢靡,大晋疲弊多年,再拿出大笔银子建造公主府,在她眼里便是浪费。   于是她便要求司徒家在自己府中划出一块,翻新之后作为公主府邸,这样一来,也有些公主下嫁的意味,对司徒府来说,这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司徒家在大晋初立时,也是军功出身,同样是封了候的。之后司徒家的历代掌舵人要求子孙们弃武从文,到了司徒楠这一代,已无人在军中任职了,反而有几人中了科举,外放做官去了。对于一个家族而言,这就是转型期。每个人朝代打天下时,都是武人更为重要些,但是一旦天下太平,治国之人便以文人为主。只不过如今的大晋内忧外患,还是需要类似曹家,赵家这样的武人世家来维持局面。   但司徒家的急流勇退,由武转文还是受到了皇帝的欣赏。此次赐婚,也是看到了司徒家并未被卷入复杂的政治派系斗争。算是冷酷的皇帝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所展现出的罕见的慈爱之心。   月鸾这次并未像上次那样抗拒,一定也是看到了父皇的苦心吧。   青苹来到了公主府,一番通报后,被下人引入了会客厅。她来的稍早了些,毕竟她并不喜欢迟到。而且以她如今的身份,也是不可以迟到的。   来之前,她自然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可真进了公主府,难免又是一场纠结。下人告诉她公主此刻有些事耽搁了,请她坐等一会,还为她上了好茶。   青苹道了声谢谢,便安静地坐下等待。她并不知道,公主就在客厅的屏风后面仔细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女人有些强烈的第六感,而一旦动了疑心,便会采取各种方法试探调查。青苹上次见到公主,方寸大乱,有些行为未经深思熟虑便做了,难免留下破绽。公主是蕙质兰心的女子,青苹对她的殷切关心,她怎可能感受不出?   此刻她看着青苹俏生生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幅美丽隽永的画卷。不由也感叹这个女子的竟是如此美好,我见犹怜了。   然而下一刻,她看到了青苹的双手时,身子不由一颤,差点惊呼出声。   青苹坐在那里,为了让自己不再紧张,便开始思考青龙会面临的问题和机遇。而一旦陷入了思考,她的双手会不自觉地开始结印,这一点就连她自己也并没有意识到。   ……   诸葛平坐在太子身后,听着今日授课的老师提出的问题。陈渊民沉思片刻,随后便开始侃侃而谈。   陈月鸾蹦蹦跳跳地来到门口,好奇地向里面看去。太子哥哥神采飞扬的样子真是让人赞叹,阿平在做什么呢?   她的目光落到了诸葛平的身上。他在倾听太子的发言,自己也在思考。然后,他的双手便开始不断变幻着结印,不动根本印,大金刚轮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宝瓶印,不断循环往复。   年幼的公主看不懂这些手印,只觉得有趣。等他们放了学,她便拦住诸葛平道:“阿平,你上课不认真。”   陈渊民微笑着看着他们俩,他知道皇妹喜欢阿平,平日里就喜欢缠着阿平玩。   诸葛平没反应过来,摸了摸脑袋道:“殿下,微臣如何不认真了?”   陈月鸾笑道:“你在上课时打手势玩,可不是不认真么?”   诸葛平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殿下说的是结手印吧。”   陈月鸾道:“是啊,阿平,手印挺有趣的,教教我呗。”   诸葛平便伸出双手为她演示一番:“殿下请看,这是九字真言印,分别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哎呀,好难。学不会嘛!”   “殿下请耐心这,微臣再做一次给殿下看。”   “哼,不学了。阿平,陪我一起放风筝去!”   “呃,好的,殿下。”   ……   陈月鸾的眼眶湿润了,九字真言印,她终究是没有学会。可这是阿平的习惯动作呀,她又怎会忘记?   青苹结着手印,想到关键处,眉儿蹙起,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她并不知道,在公主的眼里,她的形象已经和过去的自己重叠起来了。   脚步声响起,将她从思绪中拉回,抬头看去,陈月鸾已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翠云和一众丫鬟。   青苹赶紧起身离座,跪在地上磕头道:“奴见过公主殿下。”   陈月鸾伸手将她扶起:“眉儿姑娘,如此便见外了。”   青苹低头道:“殿下宽厚,然礼不可废。”   陈月鸾笑叹道:“还是这般执拗吗?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她言辞中的亲近让青苹颇有些惊讶,毕竟两人今日才第二次见面。   陈月鸾又招呼她一起坐下,她再三推辞,最后只坐了半边椅子。   一旁的翠云也暗自纳罕,这个花魁娘子竟是如此知书达礼。一般市井出身的女子,来了公主府,不是惊慌失措,便是进退失据,那会如她这般沉稳?   只能说那个怡红楼花了不少心思培养她吧。 第75章 一片痴情   陈月鸾微笑着问青苹:“眉儿姑娘是哪里人,今年贵庚啊?”   青苹微微欠身道:“回殿下的话,奴是城南黄家村人,今年……十六岁了。”   陈月鸾“哦”了一声,浅笑道:“原来眉儿姑娘姓黄啊。倒是和本宫同岁呢。”   青苹沉默片刻道:“奴其实姓李,父母早年逃荒去的黄家村。属于外来户。”   陈月鸾又问道:“那令尊令堂如今……?”   青苹的眼里露出悲愤之色,低声道:“奴的父母……都已过世了。”   陈月鸾叹道:“是本宫不好,让眉儿姑娘伤心了。”   青苹摇头道:“殿下是好意,只是奴命苦罢了。”   陈月鸾也自嗟呀一番:“尝闻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8九。本宫虽贵为公主,也有很多无可奈何之事。眉儿姑娘,本宫与你一见如故,以后也希望能与你常作亲近,你可愿意?”   自己最爱的女子,希望能与自己多作亲近,青苹心中,如何不愿意?但是她稍微理智一些,便会知道此举不妥。   青苹低垂眼帘道:“殿下厚爱,奴感恩不尽。只是殿下身份尊贵,奴却是风尘之人。恐对殿下声名有损。望殿下三思。”   陈月鸾微笑道:“眉儿姑娘真善良之人也。只是本宫之前并无可以交心的朋友,难得与姑娘投契。我们之后正常往来,又如何会对本宫声名造成损害?还望姑娘莫要推辞。”   青苹是知道公主性格的,她看似柔弱,其实主意很正。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当初她对公主的个性赞赏有加,倍添爱慕之情。如今却又是甜蜜,又是头痛,矛盾之至。   只得嗫嚅道:“奴不敢。谨遵殿下之意。”   陈月鸾露出狡计得逞的笑意,她从前就爱逗弄诸葛平,看他满面尴尬又只能宠着自己的样子,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女子都喜欢作弄心仪的男子,也许这才是热恋中的男女才能拥有的关系吧。   今日既然来了公主府,青苹还是有话要和公主说清楚的。于是她轻声道:“殿下,奴有肺腑之言,想与殿下私下禀报。不知……”   陈月鸾点了点头,对翠云她们道:“你们先退下,本宫与眉儿姑娘说些私话。”   翠云应了声:“是。”便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陈月鸾笑着对青苹道:“眉儿姑娘,有话请讲。”   青苹斟酌一番,说道:“先前是奴愚钝无知,勾引了驸马爷。但是当晚,驸马爷是将奴当做殿下的。驸马爷心心念念想着殿下,想和殿下白头偕老,这番情意,奴十分感佩。所以今日斗胆向殿下陈言,望殿下可以与驸马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她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番话的,那一晚对她而言,受尽了难言的耻辱,本来是死也不能道于外人的。但月鸾不是外人,纵然两人已非情侣,青苹也关心着曾经的爱人。她希望公主能早点忘记诸葛平,重新开始新生活。   陈月鸾容色转冷,静静地看着青苹,突然缓缓道:“眉儿姑娘,你且说说,驸马是如何将你当成本宫的?”   青苹看得出月鸾生气了,但既然开了口,她也不愿轻易放弃。   “殿下,驸马爷让眉儿忘记先前的那位公子,好好地和驸马爷过日子。他说他不在乎眉儿的过去,只想拥有眉儿的未来……”   陈月鸾冷然道:“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和他共赴巫山了?所以你就毫无顾忌地享受鱼水之欢了?”   青苹脑中轰然作响,俏脸涨得通红,只得离开座位跪下道:“都是奴的错。请殿下息怒。”   陈月鸾的确是生气了,她几番试探青苹,基本已确认她是谁,只是不知道这个奇迹是如何产生的而已。   但是当青苹再次说起与驸马之事时,公主第一次产生了嫉妒之情。女人一旦嫉妒,便会不讲道理。   青苹跪在地上,心绪悲凉。对于那晚之事,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公主,如果公主因此杀了她,她也是毫无怨尤。   可陈月鸾心想:谁都可以劝我和驸马好好过日子,可唯独你不行!你这个没心肝的男人!你不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吗?你还和司徒楠滚了床单,还拿出来说给我听!你就是个渣男,负心汉!   可这些话,她如今还不能说,心里气,口不择言地说了青苹,见她跪下了,又觉得怜惜,   她起身扶起她道:“眉儿姑娘,今日本宫也想和你说个清楚。你且坐下。”   青苹以为她还要责骂自己,只站在原地,不肯坐下。   陈月鸾虽然生气难受,但有些话是必须要和这个臭男人说清楚的,免得她再自作主张。   “眉儿姑娘,本宫与驸马成婚当日,就与他说清楚了。本宫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是不可能与他圆房的。他若憋不住,可以出去找女人,也可以娶小妾,本宫一概不会过问。说实话,驸马憋了一年多才出去,已经让本宫很惊讶了。”   青苹惊讶地看着陈月鸾,也就是说,公主殿下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她轻声道:“如此也可见驸马爷对公主一片痴情。”   陈月鸾就是听不得她说这种话,忍不住道:“你只知驸马痴情,那本宫呢?这一年多以来,你心里就一点愧疚没有吗?”   青苹一下子听懵了,公主责骂她,在她的意料之中,就算再不喜欢驸马,但也容不得外头女人染指。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公主最后一句指责,奇峰突转,直击她的内心。愧疚,如何不愧疚?   她眼里震惊,痛苦,嘴上却道:“公主所说,奴……听不明白。”   陈月鸾怒道:“此处就你我两人,阿平,你还想骗我?”   青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虽然只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但公主的这声阿平,好像跨越了几千几百年。   她凄然地看了看公主,缓缓道:“谁是阿平?奴听不明白。”   陈月鸾开始打手印:“你以前教我的,这是内缚印,这是外缚印,我没学全,但是你会。阿平,别再惹我生气啦。你凭什么劝我和驸马好好和过?让我过得不好的人难道不正是你吗?你到底想骗我到几时?你想让我派人去黄家村调查吗?我是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比什么都开心。可现在你给我装傻,装作不认识我!你对得起我么?你这个负心汉!”   她哭着跑过来抱住了青苹。青苹本想推开她,手举起来,又放下。任她的泪水浸透了自己的衣衫。   青苹喃喃道:“殿下,忘了那个人吧。他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第76章 痴心妄想   陈月鸾哭完了,便用青苹的衣衫擦眼泪。   青苹有些哭笑不得,也只能随她去。   陈月鸾白了她一眼道:“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青苹垂下眼帘道:“殿下要谈什么?”   陈月鸾“哼”了一声道:“你不认又能怎样?你却不知我先前拿话试探你。可是你的言行举止,却是破绽百出。包括方才抱着你哭,你若只是青楼女子,怕早就吓得跪下请罪了吧。明明就是心里还念着我,偏偏还要故作大方地劝我与驸马和好,叫我如何不气你!”   一来公主聪慧,有心算无心,自然防不胜防。二来正如她所说,青苹心里念着她,关心她,言行举止,自然和普通人的表现不一样。可青苹又能如何表现?毕竟是她深爱的女人,对公主的宠溺已经深入到了她的骨髓里。她装不出不关心月鸾的样子,也不愿意去装。她只是,不会承认而已,   青苹低下头道:“殿下有自己的想法,奴说不过殿下。”   陈月鸾生气道:“你还想瞒我?我这就派人去黄家村查,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青苹有些凄凉道:“奴已沦落至如今这个样子,殿下就不能放过奴么?”   陈月鸾走过来拉着青苹的手道:“阿平,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你还……进了青楼。可是,你活着就好。真的,活着就好。”   青苹黯然道:“殿下,诸葛公子已去世了。他不会回来了。奴只是一个(整改),每日靠卖笑为生。活着,也和死了没差别。”   陈月鸾摇头道:“有差别的。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向上苍祈祷,只要能让你活下来,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哪怕你破相了,残废了,我都爱你。阿平,你看看我,我是你的月鸾啊。你忘记我们的过去了吗?”   ……   大殿之内,年幼的陈月鸾在哭泣,她的母妃宸妃娘娘半年前病故了,父皇国事繁忙,只来了一阵子,便又离开了。对于这个男人来说,陈月鸾的母妃只是他众多佳丽中的一个,母族之中,也没有什么助力。除了拥有美貌之外,实在不会让他留下深刻印象。这样的妃子,今天少了一个,明天他就能娶进来两个。实在不值得他花太多的心思。   办完丧事后,父皇将月鸾交给了皇后娘娘收养。可是最近,皇后娘娘也病了,宫里头的人都忙成了一团,连太子也无暇分身来照顾他的皇妹。但是,他至少派来了诸葛平。   诸葛平默默地站在陈月鸾身后,他如今只是太子伴读,并没有劝诫公主的资格。但他会陪着她,时间长了,陈月鸾便习惯了他在身边。有时候还会和他说说话。   她擦了擦眼泪,问他道:“为何每次我哭,你都不劝我?”   诸葛平想了想道:“微臣觉得,殿下其实并不需要人劝。殿下只是需要人陪。”   陈月鸾点了点头:“你挺聪明的。我的确总是会觉得孤独。母妃去世后,就只有太子哥哥愿意和我说话。可是皇后娘娘病了,太子哥哥也没时间陪我了。”   诸葛平认真道:“微臣愿意陪殿下说话。”   陈月鸾道:“真的吗?那,你是因为太子哥哥的命令,还是真的想陪我说话?”   诸葛平道:“一开始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命令,但是如今,微臣是真心想陪公主殿下。”   陈月鸾笑了笑,犹如雨后海棠怒放,娇艳而美丽。   诸葛平有些看呆了。   陈月鸾道:“要陪,就得陪一辈子哦。你还愿意吗?”   诸葛平毅然点头:“微臣愿意。”   ……   青苹痛苦地闭上眼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月鸾?怎么可能会忘记属于她们俩的点点滴滴?   陈月鸾柔声道:“阿平,你已经很久没有抱我了。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青苹缓缓伸出手,她真的好想再抱月鸾一次,一次就好。   外头突然传来喧嚣声,翠云大声道:“驸马爷!未经公主殿下传唤,你不得擅自进入!”   司徒楠怒道:“我是驸马!想见自己的妻子,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让开!”   他毕竟是男人,众丫鬟拦不住他,被他硬闯了进去。   他来到客厅,看到公主眼泪汪汪地站在那里,而另一边,青苹正向公主伸出了双手。   “贱人!你想做什么?”他怒吼一声冲了上去,一巴掌将青苹打翻在地,然后指着她道:“你这个(整改)!老子只不过找你发泄了一次,你竟跑到我家来撒野?说,你为什么欺负我妻子?别以为跟老子睡过了你就有资格来逼宫!告诉你,老子才不会娶你这种人尽可夫的(整改)进家门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青苹捂着脸,司徒楠力气很大,她的半边脸已经被打肿了,视线也有些模糊。她听着司徒楠对她的辱骂,只觉得羞愧难当。前一刻她还想着去拥抱公主,下一刻她便被驸马打翻在地。她看着驸马和公主,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就是那个想破坏别人家庭,又没有得逞的坏女人。   陈月鸾被驸马的行为惊呆了,立刻上前推开他道:“司徒楠!你疯了吗?眉儿姑娘是本宫请来的客人!你凭什么打人?”   司徒楠尤自喋喋不休道:“月鸾你听我说,我和这个女人逢场作戏而已,其他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听她挑唆,我是不会纳这种脏女人进我们家门的!”   青苹此刻站起身,向他们鞠了一躬道:“都是奴的错,是奴痴心妄想了。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百年好合,奴这就去了。”   说完转身就跑,陈月鸾急道:“眉儿姑娘!你别走!”   可是又被司徒楠缠上,气的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司徒楠一下子被打懵了,不能置信地看着她。在他的印象里,公主虽然待他冷漠,但一直是知书达礼,从不做逾矩之事,像今天这般动手打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高贵典雅的公主所为。   陈月鸾面若寒霜指着他道:“司徒楠!还是那句话,本宫可不会管你的那些破烂事。但如果你再欺辱眉儿姑娘,本宫便灭了你司徒家满门!你可听清楚了!”   司徒楠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没有想到公主居然为了一个下贱的(整改)动了真火,还要因此灭他家满门,这次他真的完全懵了。   陈月鸾说完,绕过他便去追青苹,可青苹已经跑出了公主府,不知去向了。   她临走那句:是奴痴心妄想了。   这就是说,如果司徒楠不打她的话,她是会来抱自己的。可如今,她也是真伤心了。 第77章 当街巧遇   青苹本是坐车来的,但她跑出公主府后便钻入人堆里。怡红楼的车夫刘二本在门房里等她,结果看见自家的花魁娘子一路飞奔出府,等他跑到门口一看,青苹影子都没了。刘二傻了眼,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不一会公主也追了出来,当然更不可能找到青苹了。   陈月鸾怅然若失,转过身看了看刘二,道:“回去和你们家眉儿姑娘说,今日之事,本宫必将登门致歉,请她不要因此便忘了故交。”   刘二虽不认识公主,但见此女衣着华丽,气质高雅,便知她身份尊贵,赶紧点头应下。公主着人赏了他些银子,刘二千恩万谢,最后乐呵呵地驾着车回怡红楼了。   陈月鸾今日用足手段,终于确认了青苹的身份,可恨这个冤家居然死不承认。   她的顾虑,公主也能理解。一个大男人,居然变成了女子,更难让人接受的是,还沦落为一个青楼(整改)。   陈月鸾久居皇宫,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一个风尘女子的心酸。而且她知道青苹的身份后,首先升起来的,竟是醋意。只不过她并非是吃青苹的醋,而是嗔怪青苹怎能和别人上床,至于这个人是不是驸马,公主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她的阿平。从前两人相恋,发乎情,止乎礼,最亲密那一次,便是她护送诸葛平逃离星耀城。那晚,她鼓起勇气亲吻了他。她其实很羡慕寻常百姓家的情侣,情浓时可以相互交付身子和魂灵。只可惜她身为公主,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规矩。而诸葛平,又是一个谦谦君子,对自己敬爱有加……   直到司徒楠打了青苹,公主才突然从醋意中清醒。原来阿平这个花魁,当的竟是那么的卑微。看似被人捧在手心里,实际上还是任人打骂的低贱身份。陈月鸾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她之前只想逼着青苹承认自己就是诸葛平,几乎到了不管不顾的程度。   但她却忽略了青萍此时的感受,当初诸葛平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谁料竟然沦落至此,开口闭口的自称都是奴。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呢?   只是目前此事,错综复杂,已是急不得了。公主转身朝里走去,司徒楠那里,还是需要再敲打敲打。她不管这个男人有多倾心于她,她的男人,只能是阿平。   哪怕,她已成了女人。   也一样。   青苹流着泪水,不管不顾地在街头疾行。她早就知道自己已失去拥有月鸾的资格,可是在月鸾的面前,被那个驸马打倒在地,指着鼻子痛骂,还是让她本已脆弱的自尊心遭到了严重的伤害。   她不辨方向,一路之上也撞了不少人,他们中不少人都指着她破口大骂。然而她并没有停下来,她也不敢停下来。那些叫骂声和驸马爷的怒骂声仿佛合并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条看不见的鞭子,在她背后无情地鞭笞着她。   这一年多的坚强和忍耐,无数次的咬牙和坚持,在月鸾面前顷刻土崩瓦解。她也是人,被碾压在这万丈红尘中,无法解脱。她曾试图找出答案,然后她放弃了。没有答案她也能苟活,只要没心没肺就行。可是如今,答案来找她了。答案一直就在星耀城里,那个叫司徒府地地方。答案就是她曾倾心爱过的那个公主殿下,以及她的那位驸马爷。答案就是她失去了一切,生命,家族,爱情,武功……甚至连那个名字,她都不配拥有。而她能拥有的,便只是这具皮相还不错的身体,上面纹着一朵黑色的莲花,象征着她人尽可夫,任人糟蹋的(整改)身份。   天地为炉我为铜,命运半点不由人……   她如同逃亡似的奔跑,直到,她撞上了一个人。本来便已气竭力尽,顿时倒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喘,一时竟爬不起来了。   那个被他撞到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惊喜道:“青苹姑娘!”   她抬头看去,却是赵明诚。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人,身子笔直,线条硬朗,都是一派军人本色。   赵明诚向她伸出了手,两个年轻人也好奇地看着她,街上的行人匆匆走过,偶尔投来奇怪的目光。   “青苹姑娘?”赵明诚再次唤她。   她突然哭喊道:“总有一天,我会拿回失去的一切!”   赵明诚愣住了,两个年轻人也露出了惊讶之色,街上的人纷纷看向这里。他们看不清青苹的模样,只看到一个女子狼狈地坐在地上,流着眼泪大喊大叫。   “可能是个疯子吧。”“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种事司空见惯了吧,唉,走啦走啦。”   ……   赵明诚从吃惊中恢复过来,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真挚地说道:“我定会帮助你的,青苹姑娘”   青苹此时浑身无力,凭自己是无法再爬起,只好伸出手去,让赵明诚将她拉起。   初时的愤懑已然消失,如今她安静了许多,对他轻声说道:“谢谢你。赵将军。”   赵明诚笑道:“怎地又叫我赵将军了?”   青苹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道:“有新朋友呢。将军不给介绍一下?”   赵明诚笑着介绍道:“这两位是跟随我东征的副手,郑如龙和宋玉轮。都是能征惯战的勇士。”   青苹向他们福了一福道:“眉儿见过两位英雄。”   两人方才见过她的奇异举动,心中本对这个女子有些看法,多半是个精神有点不正常的妇人。又见自己上司与她状态亲热,不免有些迷糊。赵明诚是何等精明厉害之人?军略武艺,无人可比。(诸葛靖已失踪多时)怎会与这地上的疯婆子有交情?   不过当赵明诚将青苹拉起来,此女子走到他们跟前时,他们才发现她竟是如此天香国色,媚态横生。尤其她刚哭过,更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只是赵帅叫她青苹,她为何自称眉儿呢?   两人赶紧欠身道:“不敢。姑娘谬赞了。”   索性不作称呼,不过心里则有些先嘀咕:赵帅一直未婚,军中也有各种揣测。有说赵帅志存高远,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有说赵帅的初恋早夭,他情深义重,不愿娶亲的。反正是众说纷纭。今日一看,他身边竟有此尤物,别说寻常女子,便是京城数的上号的美女,也都给比下去了。恐怕只有号称天下第一美女的青鸾公主可以与她相提并论。也难怪赵帅看不上别的女子了。   赵明诚这几日军务繁忙,今日得空,便想去怡红楼找青苹。谁知两位副将也憋了很久,一定要拉着他去喝酒。他没奈何才跟他们出来,谁知还是遇上了青苹,他心中自是十分欢喜。   寒暄几句后,他对郑,宋两人道:“一个姑娘家出门不方便,一会我先送她回去,再回来找你们。”   他一直未介绍青苹的身份,不过两位副将也猜到了一些。纷纷说道:“赵帅只管送姑娘回去,找不找我们的,不打紧。”   话交待完了,两人便拱手离开了。   赵明诚看了看青苹道:“我们走吧。” 第78章 张敞画眉   一路之上,青苹似乎又恢复了正常,与赵明诚谈笑起来。   他心里纵有疑问,也只好暂时放下。无论如何,有佳人陪在身侧,总是令人高兴的事。   不过他发现,青苹对军营中的事特别感兴趣,对于他的训练方法,更是询问得十分详尽。   这并非是像别的女孩那样的敷衍两句,是真的问到点子上了。   不由问她道:“青苹姑娘也想练兵么?”   青苹微微一笑:“难说。说不定哪天,我也会领兵作战呢。”   女子带兵,也并非说绝对没有,但青苹身子柔弱,怕是连普通的砍刀都拎不起来。所以赵明诚也只当她在开玩笑。   两人走了一阵,便回到了怡红楼。青苹让人去知会了沈月容,自己带着赵明诚上了牡丹苑。   焚香,上茶,之后她也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开始补妆。之前哭了一场,妆容有些花了。   赵明诚看得有趣,青苹表现出与他的熟稔为让他心情愉快。   他起身来到青苹身后,看着镜中的美人儿,仔细端详起来。   青苹笑道:“再等一会便好了。”   赵明诚道:“可要我帮忙,比如……画个眉什么的。”   汉宣帝时,京兆尹张敞为妻子画眉,留下一段佳话。赵明诚此语,颇有暧昧之意,倒于青楼之中,也倒无伤大雅。   青苹故作叹气道:“奴身份低贱,怎敢烦劳大将军?”   赵明诚皱眉道:“你又喊我大将军,不行,我要罚你。”   青苹惊呼一声,却是赵明诚伸出手来在她的肋下呵痒。她虽能忍耐疼痛,却着实怕痒,当下笑个不停,只得求饶道:“将军饶了奴吧……嘻嘻……奴受不了了……”   赵明诚停了手道:“如今就你我二人,你还将军奴啊的,是不是真想让我生气?记住了,你要喊我明诚,还有,不许自称奴。”   青苹喘息未定,撅起嘴委屈道:“喊惯了,改不过来怎么办?”   赵明诚认真道:“那就喊一辈子!”   此话出口,两人俱是一愣。沉默片刻后,青苹忽然笑道:“你们男人个个能说会道,什么事都能扯上一辈子。一辈子的事……真的好长呢。”   赵明诚道:“岂能拿我和那些登徒子相比?我是认真想和你在一起的。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多年之后青苹想起他的这句话,不由感慨万分。   此刻她只嘟了嘟嘴,做出一副可爱的表情,让他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青苹顺手补完妆,笑眯眯地问他:“我漂亮么?”   赵明诚真挚道:“你真的是美若天仙。”   青苹媚笑道:“你喜欢就好。今儿你是第二次来了,为何还这般规规矩矩的。”   她站起身,双手勾上了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   她被司徒楠辱骂殴打,内心刺痛。此刻心态异常,反而故意色诱起赵明诚来。   陈月鸾对她说:“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和他共赴巫山了?所以你就毫无顾忌地享受鱼水之欢了?”   可是青苹从来没有一次是心安理得和毫无顾忌的。被自己最爱的的女人鄙视,让她心碎之余,反而产生了破罐破摔的心理。   我本就是一个(整改),勾引男人,然后和他们上床,不就是我最擅长的事吗?就让我心安理得,毫无顾忌一回吧。   她抱着惩罚自己的心思,千娇百媚地挑逗起赵明诚来。也是因为这个男子的认真态度,让她不能适应,索性一次喂饱他,让他明白两人之间,无非就是(整改)的关系。平时说些甜言蜜语的倒没什么关系,就怕他自己也当真了,却是一桩麻烦事。   赵明诚本对她有情,此刻被她搂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瞟着自己,仿佛要滴出水来。顿时呼吸粗重起来,身体也起了自然反应。   他的喉咙口发干,心跳速度奇快,嘶声道:“你……别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青苹露出俏皮的笑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道:“明诚,你为何要忍?难道,我不美吗?”   赵明诚深吸一口气,在青苹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就在青苹以为他会抱她上床时,他却温柔而决绝地推开了她。   青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快爆炸了,为何还要忍耐?   赵明诚灌了自己几口茶,这才从浑身燥热中摆脱出来。他看着青苹道:“你还未喜欢我,我不能要你。”   青苹笑道:“您这又是什么歪理?”   赵明诚道:“我是真心喜欢你,所以正大光明地追求你。和那些只想发泄欲望的男人不一样。如果在你不喜欢我之时强行要了你,那我和他们又有何不同?”   青苹听得有些头痛,只得道:“怎么说呢,你这人就是想得太多了。你来到青楼,花了银子,我自然应该服侍你,让你快活。这么简单的事,却被你弄复杂了。”   赵明诚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你心里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青苹歪了歪脑袋道:“也许我知道……可是赵公子,这里是青楼,花钱买笑,买小曲,买舞蹈,最后买肉都很正常。你倒好,想一个(整改)要真情,难道你没听过(整改)无情,戏子无义么。再说我有的你不要,我没有的你让我给。你这不是在为难小女子么?”   赵明诚摇头道:“我没有为难你,我要的,你都有,只是轻易不许人。所以我只能为难自己,所以我只能忍住。如果我忍不住,我会永远得不到我想要的。”   青苹听得愣住了,笑容逐渐收敛,最终正色道:“明诚,我不会喜欢男人的。我可以让你很快活,可我不会喜欢你的。你真的……不必为此浪费时间了。”   赵明诚毅然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第一次见你时,你是那样意气风发,遗世而独立。如今却终日自称奴家,心里再痛苦也还要强颜欢笑,取悦男人。我看着这样的你,很心疼!”   青苹脸色有些发白,赵明诚的话,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底。让她从方才的堕落中清醒了过来。   她喃喃道:“你这样说,我会哭的呢。可我刚补好妆,不可以哭的。你这人,真的是好坏呀。”   他上来拉住她的手,柔声道:“我并非故意让你难受。我说这些,只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你一定会摆脱困境的。你今天一定又受委屈了吧。在街上时,你对我说,你要拿回失去的一切。我说,我定会帮你的。所以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青苹红着眼睛瞧了他半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便掏出帕子一一点了去,终究没有哭出来。   她的脸上恢复了笑容,对着赵明诚道:“第一,我不喜欢男人,已经和你说过了。如果你还是不放弃,那我也没法子。第二,我会靠靠自己去拿回失去的东西。但我也不矫情,如果真有需要你帮忙的,我也会开口。因为……我们是朋友。”   赵明诚看着她清澈的眼神,知道她的情绪终于恢复了正常。路边乞丐也好,青楼名妓也好,都只是她一时的状态,并不能代表她的全部。   这个女孩,她是一定能做出什么来的。   赵明诚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第79章 我不同意   “……斧头帮五年前崛起,将曾经占据福佑巷的旭日会几乎连根拔除……他们的核心是以帮主田擒虎为首的斧帮五虎,手下有一百多号人……基本都是光棍,田擒虎外头有几个女人,基本是青楼女子,或者寡妇之类。其他人也差不多……都二十多岁的样子,田擒虎估计有三十了……他们也穷,周边没有大商家,基本都是小店铺。对了,他们最近人员扩张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会有动作。”   说到青楼女子时,曾元偷偷地看了看青苹的反应。她仍是仔细聆听的样子,没有任何异样,关键的信息她还会用笔记录在纸上。   曾元是文盲,不知道字的好坏,只觉得苹姐写的字,飘逸潇洒,极其好看,想来是不会差的。   青苹沉思了一会,又道:“再说说磐石会吧。”   曾元点了点头道:“磐石会成立了十来年了。几乎和太平坊一起建立起来的。当初也不过是几条小街道,因为便宜,后来好多商家把沿街的铺面给买了,太平坊就热闹起来了。磐石会的会长是邱封致,今年三十五岁。他娶了妻,有小妾。他有三个孩子,长子邱金福,今年十四岁,特别受到邱封致的宠爱。还有两个女娃,就没那么受重视。磐石会近三百号人,周边商铺众多,所以他们财大气粗……”   在曾元心里,磐石会有钱有势,人数也众多,恐怕不太好惹。当然斧头帮也不好惹,可如果青龙会想发展,总得演一出虎口夺食。   青苹听完之后,略想了想,问道:“这个邱金福,你再细说一下。”   曾元先是一愣,不过好在他也有过一些调查,便道:“邱金福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平日就在在太平坊里作威作福的。不过他年纪不大,破坏力也有限,大家知道他是邱会长唯一的儿子,所以都让着他。最近可能是年纪到了,他开始四处寻花问柳。甚至有当街调戏女人的情况。”   少年人,一旦品尝到了**的快乐,就会乐此不疲。邱金福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又无人敢管他,当然就变得越来越好色起来。   青苹点了点头,也将此情况记录了下来。然后她看着曾元和一直未开口的左峰道:“我们下一步就是夺取福佑巷和太平坊。你们有什么想法,现在可以说出来。”   曾元先开口道:“苹姐,我觉得应该先对付斧头帮,毕竟他们没有磐石会那样根深蒂固,当初铲除旭日会也花了不少精力,虽说他们有一百多号人,可很多是最近招募的,未免有些良莠不齐。我们可以策划一次突袭,将斧帮五虎做掉,其他的就不足为惧了。”   左峰也道:“我同意阿元的想法。偷袭五虎,可以由我来组织。趁他们聚在一起时下手。我保证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他如今武功又精进不少,重逢青苹后,得到了她的指点,境界也有提升,此时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上,都处于巅峰状态。也难怪他如此有信心。   青苹听了他们两人的意见后,微笑着,但是坚定地说道:“你们说的很好,但是我不同意。”   曾元和左峰顿时愣住了。   青苹直接道:“五虎各有嫡系的手下,别说平时他们很少有在一起的时候,便是有,人数上也是我们吃亏。你们说的偷袭,也许一开始会让他们猝不及防,但很快他们就会反应过来。青龙会就二十来人,每个兄弟的命都很重要,不能扔在这种无意义的厮杀上面。”   曾元和左峰听着青苹的叙述,不由得低头沉思。他们出来闯江湖,自然是不怕死的,但是青苹指出的问题也很严重,青龙会根本消耗不起。   青苹看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便接着道:“我们三人是青龙会的头脑,头脑要统一,不能发热,不能各有各的想法。我们决定着青龙会的将来,一个决策失误,便会葬送这份将来。所以硬拼斧头帮这件事,我不同意。接下来我会说出我的计划。”   曾元和左峰顿时认真倾听起来。   ……   邱金福今日和往常一样,睡了一上午,然后快中午的时候出来吃个早中饭,下午就去逛街。去年他第一次和女人上床是在一个黑窑子里。当然那个窑子是磐石会罩着的。   那个窑姐把他伺候得很舒服,他看她也像是在看仙女似的。可是后来,他玩到了更好的女人,就完全把那个窑姐忘到了脑后。最近他又不喜欢逛妓院了。一来他去的次数太过频繁,对纯粹的肉体关系有些厌倦了。毕竟女人脱光了都差不多样子。而来那些(妓女)对他的奉承和笑容实在太过虚假,看着就令他作呕。他曾经把一个(妓女)打得满头是血,可那个女人还是强笑着道:“公子若有火气,朝奴撒了便是。”谁都知道他爹是黑道大佬,所以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经常发生。   可是他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他喜欢真实的反应。   直到有一次他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并不认识他,对他的纠缠严词拒绝。   他看着那姑娘对他怒目而视的样子,觉得这样的女人才真实。   后来他叫人把那个女人抢了回去,当晚就(整改)了她。那女人哭喊着反抗他,他也觉得真实。所以他感到很兴奋,要了那个姑娘很多次。   后来那个姑娘认命了,每次见到他就曲意奉承,还流露出想嫁给他的意思。   所以他又觉得没意思了,给了她一笔钱,将她给打发走了。   可无论如何,当街被女子指责,然后抢回去肆意(整改),看着她痛哭流泪,这样的反差所带来的快乐对他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所以过不了久他又上街去寻找新的猎物。   事后他总能用钱去摆平,而对方就算恨他入骨,可是听说他是磐石会会长的儿子后,也只有忍气吞声了。   他老子知道后也骂过他,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关他几日便又放出来了。   今日他吃过饭,再次在街上溜达,忽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美女,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都酥了。   她实在是太美了,眉儿弯弯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时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而且她的身材实在是魔鬼,胸脯高耸,腰肢纤细。走起路来,腰臀款款扭动,能把男人的魂都勾飞了。   等他清醒过来时,那女子已经走过去了。 第80章 布局抓人   他带着几个跟班便追了上去,撵了几条街,才将那女子截住。   “姑娘留步。”他笑嘻嘻地挡在她的面前。   他虽只有十四岁,却已比这女子高一些,周围还站着他的几个手下,任何女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恐怕都会有些惊慌失措。   那女子却只是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位小兄弟,有事么?”   邱金福有些不高兴:“什么小兄弟,我是邱公子!”   那女子哦了声道:“邱小公子,请问有什么事?”   邱金福一时气结,但很快便换作一张无赖嘴脸道:“姑娘,今日有缘相逢,不如去本公子家里喝杯酒,聊聊天,如何啊?”   那女子上下打量他一番,微笑道:“邱小公子,你是看我漂亮,想和我上床吧。”   邱金福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女子面前,说什么都吃瘪。她把话都说在前头了,自己还怎么说呢。   他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道:“是又怎么样?”   那女子笑道:“我只和有本事的男人上床,你呢,却还是个毛孩子……”   邱金福怒道:“我不是孩子!我睡过很多女人了,她们都说我那里很大!”   那女子瞄了瞄他的下面:“哦,是这样么?”   邱金福故意挺了挺下体,其实他也没多大,只不过男子在美女面前,总是喜欢吹吹牛皮的。   那女子笑了笑道:“光是那里大,也谈不上是有本事。”   边上有个手下对邱金福道:“少爷,甭跟她废话,我们把她抢回去,到时候还不是任少爷你处置?”   邱金福听了,觉得有理,正想下令,那女子道:“呦,你们几个男人,将我这个弱女子抢回去,说出去也不怕丢人?也罢,既然邱小公子你是这样的懦夫,我今日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好了。”   几个手下立刻骂道:“你这个臭女人!怎么说话的?”“竟然敢骂我们少爷是懦夫!还骂他是狗!”……   邱金福听得头疼,对他们吼道:“都给老子闭嘴!”   然后对青苹道:“姑娘本公子也不欺负你。你说说,怎样才算有本事?”   青苹微微一笑道:“我有两个兄弟在家,你若是敢和我回去,并且说服他们,那我……”   她用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瞟了瞟邱金福,后面的话就不必说了。   邱金福毕竟年少气盛,这女子美艳动人,又一身的风情万种,自己只要去了她家,说(打)服她的兄弟,就可以享受她的迷人肉体了。   他看了看自己带的几个手下,觉得自己还是稳操胜券的。毕竟对方是普通人,他们可是混黑道的。再说万一打不过,记住他们家的地址,这个小美人还不是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他大大方方道:“好啊,本公子有何不敢?倒是姑娘你可要信守承诺才是。”   那女子俏皮地一笑,然后走过来用手指头轻轻推开邱金福,向前走出两步,回头抛了个媚眼给他。   “邱小公子,随人家过来嘛。”   邱金福色迷心窍,哈哈一笑便带着人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手足被反绑躺在地上,嘴里也塞了块抹布,全身疼痛难忍,昏昏沉沉中,之前的记忆逐渐涌入脑海中。   那个小美人,她家里的确只有两个兄弟,可是动手的只有她的一个高高瘦瘦的兄弟,然后自己这几个人就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   那个人打倒了全部的人之后,还过来揍了他几拳。她的另一个“兄弟”过来阻止先前的那人道:“小峰,别再打了。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那个小峰怒道:“这小畜生进门时摸了苹姐的……哼,我非打死他不可!”   然后是那个女人的声音:“小峰,不用介意这些小事。我们抓着他,大事就成了一半了。阿元,把信交给这些跟班的。绑了人家儿子,总得让人知道一下。”   然后那个小峰来到他面前,给了他脑袋一拳,意识一下子便失去了。   邱封致手里捏着信纸,眼里闪烁着怒火。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向他的家人动手。虽然信纸上说:请邱小公子暂住几日。但是自己地儿子目前肯定被绑在什么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对方没有留名号,只说了一个城南味之轩酒楼三楼春樱阁,然后约定三日后在那里谈判,而且只让他带不超过十人去,如果多了哪怕一人,对方就会杀了他的儿子。   他首先派人去查到底谁干的,然而却一无所获。青龙会目前改未浮出水面,谁也不会把他们列入一方势力去研究。   然后是那座酒楼,发现背景很深,并非是磐石会可以惹得起的。   总体而言,他对这个绑架他儿子的团体一无所知,只知道有一个极漂亮的女人参与了其中。   因为邱金福的好色问题,他也骂了儿子数次。可是一直没什么效果。而且他自己也觉得不就是玩女人嘛,小事情。可就偏偏在这小事情上翻了船,出了事。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对儿子狠一些,让他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也好过如今被人布局将他抓了去。   邱封致无计可施,只能等待三日后的到来。   当他走进春樱阁时,发现里头坐着三个人。两个少年,还有,一个绝色少女。   更夸张的是,那个少女还坐在主位上。看见了他,嫣然一笑道:“邱会长,幸会。”   邱封致冷冷地看着她,十多年上位者的威仪压过去,若是寻常人,必然会露出局促不安的样子。   然而那少女却神色如常,笑了笑道:“来都来了,请坐下吧。”   邱封致积聚的威压之气,被她轻描淡写地化解,   他哼了一声,坐在了少女的对面,其实潜意识里,也是将那少女当做了一个对手来看待了。   “就是你们!绑架了我的儿子么?”坐下后,他率先发问。   少女娇笑道:“谈不上绑架。令郎在街上遇到我,想抓我回贵府行那个……周公之礼。”   邱封致眉毛一挑道:“不用说的那么无辜,这不是你事先策划好的么?”   少女摇头道:“令郎若不起歹心,想对我下手,恐怕也不会暂时住在我哪里吧。”   邱封致也知道儿子中了对方的道了。邱金福毕竟是有前科的,别人拿美色来算计他,自然是调查过他。   他不耐烦道:“本会长没时间和你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你想要多少钱,开个价。不过我劝你别太贪心了。不然小心有命赚,没命花!” 第81章 请你放权   那少女摇了摇头道:“邱会长,你弄错了。我们不要钱,我们只想要加入。”   邱封致皱眉道:“你们绑架我的儿子,就只为了加入我们磐石会?”   那少女笑了笑道:“不是我们加入你们磐石会,是你们加入我们青龙会!”   青龙会?从来也没听过这个势力名字啊。而且这个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出来,好像在菜市场里要求打折一样,好像完全没有要吞并一个大帮会的意思。   可她就是这个意思。   邱封致身后的磐石会成员反应过来后,一通怒骂。那少女捋了捋秀发,淡淡对邱封致说道:“怎么你们磐石会有这样的规矩,下面的人可以代表会长发表意见了?”   邱封致面色阴沉地摆了摆手,那些人才安静下来。   他沉声对那个少女道:“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对吗?”   那少女笑了笑道:“您说呢?”   邱封致道:“就凭你们抓了我儿子,我就要把磐石会交给你们?”   那少女道:“抓了令郎,只不过是制造一个和会长谈谈的机会。”   “谈,你们这是谈么?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小姑娘,我劝你见好就收,别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时候撑破了肚子,是会死人的!”   那少女瞟了他一眼道:“一个小小的磐石会而已,我的目标可是整个城南,然后是整座星耀城!”   邱封致不能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女,她美丽动人,姿态优雅,说起话来娓娓动听。可谁能想到她竟是一个疯子?   半晌后,他才慎重地问道:“请教姑娘芳名?”   那少女抬起头,倾城容颜,绝世风姿,令人目眩神迷。   “青龙会,青苹!”   “青姑娘,有志向是好事。不过空口白牙说大话的人,我见多了。希望你今日能说出点不一样的东西,不要浪费了我们彼此的宝贵时间。”   青苹嫣然一笑道:“邱会长肯谈,这是个好的开端。不过会长能耐着性子坐下来,原因却是你的儿子在我们手上。你看,你有妻子,有小妾,还有女儿,我们为何不对她们下手?您别瞪着我,我害怕。就这么说吧,邱金福是你唯一的继承人,你宠他,爱他,拿他当宝贝。至于其他人,你压根不在乎,就算我们要杀掉米的妻子女儿,你的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你看,你又瞪我了。这里是味之轩,你不敢动手,因为你惹不起。说了嘛,不过是小小的磐石会。所以我带着两个人就过来了,哪怕我一个都不带你为不敢动手。”   邱封致哼道:“有本事你别出这个门!”   青苹微笑道:“不要打断我嘛,会长。听认说话可要听全哦。我们混江湖的,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什么呢?因为过的都是刀口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谁也说不准明天就会挂了。你看斧头帮就都是光棍儿。对,田擒虎他有几个相好的,可你把那些女人都杀了,老田一点都不会在乎,转眼就能找更多女人。对不对,你已经在思考了,你和老田的区别就是,你成家了,有了儿子。你希望日子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像之前的十来年一样。等你老了,你就把磐石会交给邱金福,然后是邱金福的儿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但是有那么一天,我们来了,绑了你的儿子,只要谈不拢,你就会断子绝孙了。你年纪不小了吧,如果还能生,你也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对不对?好吧,你很生气,如果我们不来,你不就不会醒了吗?你的天长地久的美梦不就可以一直做下去了吗?我来告诉你,邱会长。不会的,就算没有我们,也还会有别人。为什么呢,因为你已经不适合混黑道了。你有了家庭,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美美的,令人羡慕。当初随你打天下的那群精英,也和你一样娶妻生子了。你们故步自封,圈地自萌,却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你们变成了羊,而且是肥羊。我们这样的人,都能咬你一口,更别说其他的那群狼了。今日如果你儿子落在斧头帮手里,你猜他们会和你聊什么?你可能觉得斧头帮实力不如你磐石会,可他们已经扩张到近两百人了。对,你的人也不少,但你的骨干力量都已经变成羊了,数量再多也不过是狼的食物罢了。邱会长,城南的情况,不用我多说,势力犬牙交错,关系错综复杂,但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野心的人,时时刻刻地想着吞并别人,统一城南。你可能又要说了,为什么要打打杀杀呢?大家不是和平共处了好些年了吗?为什么不维持下去?不好意思邱会长,即便城南各位大佬都没有野心,都只想维持原状,可是还有城东,城西,城北的势力呢。你们一盘散沙,人家可是都是完整的势力,没道理看着一块大肥肉不动心的。所以说起来,你儿子被我们绑了,这不是一件坏事。如果换了别人,磐石会至少要死一半人。他们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核心成员,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家人。到时候就是人头滚滚,伏尸处处。那我说的这些,你都听明白了没?”   邱封致一路听下来,冷汗都冒了出来。他知道,青苹所说,并非完全是危言恐吓。这些年来,他的确是好日子过久了,逐渐生出了堕怠之心。早年之时,他还会居安思危一下,但是后来贤妻美妾,儿女双全,便不再去想这些煞风景的事了。   他想了一番,又道:“虽然青姑娘所说并非没有道理。但既然姑娘已提醒了邱某,我自然可以未雨绸缪,再将这些事……”   青苹摇头道:“晚了。”   邱封致愣了一下,青苹继续道:“第一,狼可以变成羊,羊却再也变不回狼了。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进取之心。一个个的都只想保住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你们不想一统城南,你们在斧头帮还没那么强时,都没想过扑过去灭了他们,如今你们看老了,更没这个魄力。第二,一旦好日子过多了,你们内部难免会分化,有些人可能还愿意跟着会长你去拼命,可有些人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为了自保,他们可以向任何势力去出卖会长。你若是想带着这帮人再去打天下,只会死得更难看。可是,我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给你们注入新鲜的,年轻的血液,你们不用去拼命,我们去拼。你们不会损失利益,我会赚取更大的利益。所以,放权吧,邱会长。”   邱封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儿子还在对方手上,自己蹉跎半生,就只有这个唯一的希望。而且,他明白青苹说的这些,都是会发生的,哪怕他提前做好准备,也还是会凶多吉少。   城南黑道近几年来,的确都习惯于讲道理了。上次东海门突袭神风会,双方后来也没发生你死我活的厮杀,还是找了他和其他帮派的头领坐下来谈判解决的。   可要谈的话,这个青姑娘看似温柔,开口便要让他放权,这让他很不适应。 第82章 请你放权   (重复了,请看下一章) 第83章 三刀六洞   他冷笑道:“我是老了,可青姑娘你毕竟是个女子,说什么统一城南这样的大话,恐怕更加不能让人信服吧。”   青苹笑了笑道:“女子也分很多种。有养在深闺,只知相夫教子的女人。也有一无所有,只能拿命去搏将来的女人。邱会长瞧不起的,应该是前一种吧。”   邱封致哼道:“那又如何证明你是后一种?”   青苹淡淡道:“邱会长执掌磐石会多年,想必是很有些本事的。”   邱封致冷冷道:“不敢。”   青苹又道:“那小女子和邱会长打个赌,如果小女子能做到的事,邱会长不能做到,那就是小女子赢了。接下来我们双方好好合作。如果邱会长也能做到,那小女子立刻放了邱公子,从此不再邱会长面前出现。你看如何?”   邱封致道:“你若与我比生孩子,我如何比得过你?”   后面磐石会的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左峰和曾元愤怒地站了起来,却被青苹伸手拦下。   “邱会长,生孩子太慢了,到时候磐石会在不在还是个问题。而且,我和邱会长比的,并不是只有女子会,而男子不会的项目。邱会长不用担心。”   邱封致想了想道:“既然青姑娘如此自信,那我就赌了。不知姑娘想比什么?”   青苹笑道:“还是邱会长爽快。我要和会长比的是,三刀!六洞!”   邱封致的瞳孔收缩,不能置信道:“你说什么?”   青苹一翻腕,手里多了一把匕首。众人一阵惊呼。连曾元和左峰都不知道青苹要干什么,赶紧上来阻拦。   青苹冷声道:“谁是会长?我,还是你们?都退下!”   两人只好咬着牙让开。   所谓三刀六洞,是帮会里的人犯了错误,需要大家原谅时所采取的自我惩罚措施。   顾名思义,就是在自己身上扎三刀,而且要扎透。所以三刀下去,会有六个洞眼。   青苹盯着邱封致的眼睛道:“邱会长,这可是男女都能做的事情,需要的,只是一点点勇气而已。为表敬意,小女子先来便是。”   说完她一匕首朝左腿刺了下去,顿时鲜血飞溅匕首锋利,已刺穿了她的左腿,可她面不改色,只冷冷道:“一刀两洞!”   邱封致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下来,他见过有人执行过三刀六洞,可他们都是痛呼出声,甚至满地打滚的。哪像这个少女一般镇定自若。   青苹拔出匕首,上头还带着她温热的鲜血。她没有等待,而是再次刺入了右腿,然后扎穿。   这次她蹙了蹙眉,犹如西子捧心,美的让人心痛。   曾元哽咽道:“苹姐……”   左峰将拳头捏得嘎吱嘎吱响。   “两刀四洞!”   她清脆的声音在春樱阁里回荡响起。   当匕首再次拔出时,血点溅了她一脸一身。铁血遇上美貌,竟是如此相得益彰,毫无违和。这样的女子,方称得上是女神。   邱封致颓然道:“你赢啦,青姑娘。我……认输!”   青苹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凡事须有始有终方得圆满。邱会长你说是么?”   没等他有什么回音,她又是一刀刺入了自己的左臂。锋利的刀锋自胳膊中穿出,鲜血顺着刀尖向下流淌。   “三刀!……六洞!……”   青苹脸色苍白,神情却坚定。   邱封致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呆呆地坐在那里,同样悄无声息的是他身后的手下。他们见过狠人,但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那个女子,连续三次扎穿了自己,留下了六个洞眼,如今浑身是血,但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那里。   青苹奋力拔出匕首,咣当一声扔在桌上,淡淡道:“邱会长会遵守诺言吧。”   邱封致沉默片刻后又问:“那,我的儿子……”   青苹道:“很抱歉,暂时我还不能放他。但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他,毕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嘛。”   邱封致看了看桌上带血的匕首,不由苦笑道:“现在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我果然是老了呀……青姑娘,你真的能统一城南吗?或许我不该有疑问的。你做事有勇有谋,令邱某佩服。这一局,邱某认栽。也许现在这么做有些疯狂,或者有些窝囊,但谁知道呢。也许将来……将来我会庆幸……你第一个来找我的吧。”   青苹微笑道:“统一城南是第一步。我会统一整个星耀城黑道。欢迎加入青龙会,你们会得到你们应得的。今天回去后,麻烦整理一下相关账目和人员清单。三日后,我会来和你安排接收。作为青龙会的第一位长老,你会得到很高的待遇,而且,不用你再出去打拼了。”   从会长突然变成了长老,邱封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是在这个让人怜爱的美女身上,他却看到了一种恐怖而疯狂的力量。   天使一般的美貌,地狱一般的心计。   未来,将会属于像她这样的年轻人吧。   ……   曾元和左峰将青苹送到医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青苹笑道:“打起精神来。我们还要接手磐石会呢。”   曾元道:“苹姐,我们不希望你再这样伤害自己了。要拼命,也该是我们男人上的。”   青苹摇了摇头道:“阿元,你也瞧不起苹姐是个女人吗?”   曾元赶紧摇头道:“不是的,苹姐。我只是看到你受伤,心里很难受。”   青苹轻轻道:“创业艰难,我们每个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而且将来有你们拼命的时候。磐石会根基不稳,我们要尽快接手,然后才能团结一致去对付斧头帮。你们,能帮苹姐吗?”   两人毅然地点了点头,青苹这才欣慰的一笑,然后接受医师的包扎去了。   之后被包成粽子一样的青苹回到了怡红楼,把沈月容吓了个半死。青苹安慰她道:“会长好的。会长好的。”   沈月容道:“知道你的心思已不在楼里了,可也没必要这样拼命啊。你到底要什么呀?”   青苹默然片刻,轻声说道:“沈姐,我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不拼命,就做不到。”   沈月容道:“你这孩子,就是固执。人生总有得有失,即便你会失去一些,可你也会获得新的东西。你要学会看得开才行啊。”   青苹摇了摇头:“我怕是看不开了。”又道:“对了,沈姐。上次让你再去找一个花魁来代替我,可找到了?”   沈月容没好气道:“我的眉儿姑娘,谁能代替你呀。你这不为难沈姐吗?”   青苹不好意思地笑笑:“沈姐,麻烦你了。我……总是要退的。”   沈月容点头道:“虽然困难,但沈姐不会一直绑住你的。毕竟这楼子,将来也是要给你的。”   青苹顿时头痛不已,不想就此话题多说,遂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84章 情难自持   青苹醒来时,感觉有人坐在床沿上看着自己。她抬头望去,却是女扮男装的陈月鸾。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说:“殿下,你来啦。”   随即清醒过来,挣扎起身道:“奴不知殿下驾到……奴有罪……”   陈月鸾满面泪水地看着她:“你是有罪!你怎会将自己伤成这样?害我又为你担心一场。”   然后却又温柔地将她按回到床上。   青苹惶恐道:“殿下……怎么又来了?这里……实在不适合殿下。”   陈月鸾哼道:“给你下帖子,你又不来。不就是挨了司马南两下么,你就迁怒于我了吗?你想永远不理我了吗?”   之前陈月鸾的确写了帖子和青苹道歉,并再次邀请她去公主府。然后被青苹婉拒了。   她自知道青苹是诸葛平后,只希望天天能见到她,见她不来,以为她生气了,左思右想,还是亲自来怡红楼见她。   本来青苹重伤,是不见客的。可是公主的势力,不是一个小小怡红楼可以阻拦的。于是她便进入了牡丹苑,看到了浑身是绷带的青苹。   第一反应便是心痛不已。然后坐在她的床沿上默默流泪。   ……   陈月鸾从身后一掌拍在诸葛平肩膀上,他痛哼了一声,不禁用手捂了一下。   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没……使多大劲啊。不好,是你受伤了对不对?”   诸葛平笑了笑道:“没事,就是下午和大哥练手,被擦了一下。”   诸葛靖是个极严厉的人,哪怕只是和自己亲弟弟练习也是全力以赴。诸葛平肩膀上挨的那一下,可远不止擦伤那么简单。只是他怕公主担心,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罢了。   陈月鸾是了解他的,如果只是擦伤,方才他不会发出声来。便硬是要他解开衣服查看。   诸葛平拗不过她,只好脱下衣物,露出简单包扎的伤口。   看见绷带上的斑斑血迹,陈月鸾流泪道:“他算什么兄长,哪有将弟弟打成这样的?”   诸葛平解释道:“不怪哥哥,是我疏忽造成的。哥哥已经很忙了,还要指点我的武功,殿下就不要怪他了。”   陈月鸾低声道:“我哪敢怪他,他可是我的大伯子呢。”说完俏脸一红。   诸葛平也觉得心中一阵甜蜜,笑道:“看来我不娶也是不行的咯。”   公主瞪了他一眼:“你敢不娶我,我就……死给你看!”   说完觉得不好意思,扑入了他宽阔温暖的怀里。   ……   “阿平,你到底在做什么事啊?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   青苹不想让她担心,便道:“回殿下,奴没什么事。这次是奴疏忽了。下次不会了。”   陈月鸾幽幽道:“你还是自称奴吗?你还是不认我吗?”   青苹叹了口气道:“殿下对诸葛公子的心意,奴十分感佩。日后若殿下有用得着奴的地方,奴一定……”   话未说完,陈月鸾俯下身子,(整改)   青苹脑中轰然作响,仿佛回到了逃离星耀城那晚的马车上,那时的他也是伤痕累累,而公主殿下温柔的(整改),令他的伤痛消减了许多,纵使百炼钢也化作了绕指柔。   鬼使神差下,她(整改)。   公主俏脸通红,眼里却有喜色:“嘴上逞强,心里头还不是有我?刚才你(整改)”   青苹心里有鬼(整改)道:“奴(整改)就只是(整改)。”   说完也是满面通红。   陈月鸾却是高兴起来,(整改)道:“怎么你的唇比我的还软?皮肤也嫩滑,像是可以掐出水来。阿平,你如今比我还好看,所以看不上我了吗?”   青苹知道她在调戏自己,无奈道:“殿下休要打趣眉儿,殿下才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女。”   陈月鸾笑道:“那你喜欢我吗?”   青苹扭捏了半晌,在公主快要发飙前,轻声道:“喜欢。”   陈月鸾眉头一皱:“太轻了,说得响一点。”   青苹红着脸道:“眉儿(整改)。”   陈月鸾摇头道:“你不是眉儿,你是我的阿平。”   青苹顺从道:“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陈月鸾喜道:“我要去告诉太子哥哥,他若听说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   青苹有些慌乱,脱口而出:“不要!殿下千万不要!”   公主疑惑地看了看她:“为什么呀?”   青苹轻声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奴只是一个风尘女子,既帮不上他,也就不必让他操心了。”   陈月鸾叹息道:“阿平还是一如既往的是个忠臣啊。”   青苹低声道:“其实,眉儿是奴的花名。奴的真名,叫青……苹……”   公主默念了两声,拉住她的手道:“你不想见太子哥哥也没关系的,我知道是你就好了。只是阿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么?”   青苹便躺在那里,将自己变成女子的大致经历给公主说了下。之后的事,太过惨痛和耻辱,她只是略略带过。   陈月鸾听得心痛不已,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又(整改)哭了一场。   “阿苹,我得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你要乖乖的养伤,知道么?”   青苹柔顺地点点头,公主(整改)。然后娇笑着离开了。   青苹感受着公主留下的(整改)淡淡的香味,心里又是甜蜜,又是苦恼。   第二日公主果然又男扮女装地来了这里,青苹的伤口恢复得很快,但是陈月鸾还是不让她下床,而是忙前忙后地照顾她,像个贤惠的妻子。   只是青苹心中,更加的惶恐不安起来。在这个时代,两个女子(整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的。更严重的是她还是一个(整改),传了出去,对公主的名声更加不好。   她几次旁敲侧击地提醒陈月鸾,却都被她岔开话题,也只好先甜蜜地苦恼着了。   换好绷带,陈月鸾便好奇地(整改),惊讶道:“怎么会(整改)?”   青苹羞得满面通红,抱怨道:“殿下!……我也不知为何……(整改)”   等陈月鸾更加好奇地去(整改)时,青苹终于忍无可忍地将她的(整改):“殿下,太过分了吧。”   陈月鸾笑了笑道:“阿苹害羞了呢。大家都是(整改),怕什么?你若觉得吃亏,也可以(整改)。”   青苹苦笑道:“奴可不敢,公主金枝玉叶……”   然后她就看到陈月鸾(整改),虽然没有(整改)。   青苹只觉得好看,可是已然没有了(整改)。公主(整改)。   但青苹已(整改)。   她虽然(整改),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面对自己最爱的(整改),居然没有了(整改)。   陈月鸾还在期待地看着她(整改),然而接下来,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不……不喜欢吗。”   “不,很喜欢,很舒服……”   “你哪有很舒服的样子?”   “不是的,真的很舒服……只不过……”   公主悲哀地(整改)道:“只不过你变成(整改)了,我就是(整改)!”   “……对不起,殿下……我已经……不是男人了……”   “阿苹,你别哭啊。我说过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的。如今……就当你受伤了,(整改)……”   青苹低声道:“是啊,(整改)……”   两人终于直面了这个问题,虽然爱情还残留在两人的心中,但是男女相吸的(整改)已经消失了。   公主之后便不再(整改)。   不过她还是悉心照顾着青苹,青苹却自认变成了一个太监,郁郁寡欢起来。   她的伤休养了两日便好了,便告诉公主她有事,让她不用天天来了。公主有些闷闷不乐,青苹就告诉她虽然公主府和怡红楼都不适合见面,但若是外面的场所,两人还是可以相约的。   这下陈月鸾才高兴起来。   她如今对青苹的感情,已经全部化作精神上的依赖了。   青苹带着邱金福的信去见了邱封致,大致意思是他没有收到虐待,过得很好之类的。当然这信也有可能是被逼着写的,不过总是一个心理安慰。   一起跟着去的有曾元,左峰,戚衡,张连城等十来个人。曾元,左峰和戚衡负责接手磐石会的各路人员,青苹和张连城则接管各本账册。目前邱封致的合作很大程度建立在邱金福在青龙会手里,还有一小部分是他真的想看看青苹是如何统一城南各势力的。   至于发动突袭将青苹他们抓起来,然后严刑拷问出邱金福的下落这个选项,在见过青苹三刀六洞的决绝后,也只能被搁置起来。另外青苹也警告过他,如果青苹哪天没有回去,那么邱金福就会死得很惨。   邱封致不敢赌,而且作为青龙会的长老,他得到的东西其实并不少。所以他暂时选择了合作。   毕竟磐石会在他手里十多年了,青苹他们根基尚浅,即便接手,他也随时可以翻盘。   对于生意这一块,磐石会其实做的一般。因为太平坊的地段好,几家赌场和一家妓院的生意都还不错,不需要什么商业手段也能挣钱。   青苹将这一块交给张连城,让他暂时维持现状,然后逐步整改,循序渐进地求发展。   然后是人员。人员问题有两个,一就是之前说过的年龄老化问题,对于这些年过三十或者已成家立业的人来说,可以留下来管理一些生意,但绝对要从对外行动组中退下来。他们顾虑太多,已不适合再做一把好刀了。   当然青苹并未对他们的待遇做出太大调整,她初来乍到,总要安抚人心。邱封致几乎处于撒手不管状态,而磐石会也暂时没有改名。青苹认为,改名是要看时机的,如今改名,只会适得其反。   她只是根据戚衡收集齐的人员信息,列出了七个十多名二十多岁,未有成婚的青壮年,他们将和青龙会的二十多名少年一起,接受曾元和左峰的集训。   她笑着对邱封致道:“我们的目标,就是在斧头帮对我们动手之前,打垮他们!” 第85章 不准吃饭   青苹在在一百名青少年组成的队列前来回巡视了一番。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过是地痞流氓,一个个站没站相,嬉皮笑脸的。更有甚者,还色迷迷地瞧着青苹,如果不是摸不清青苹的路数,恶狠狠地扑上来都有可能。   曾元和左峰都劝过青苹,让她等训练好之后再来看效果,不过她没有同意。   “我可不是甩手掌柜。再说斧头帮动作在即,与其说要先拿出训练效果,不如先拿出精气神比较靠谱。毕竟我们是要先动手的。”   此刻她并不外乎自己怎么被他们看待,之后,他们会明白自己的会长是谁,她想干的事,最终都能干成。   “大家好,我叫青苹,我是你们的新会长。”   下面穿出一阵嗤笑声,不过她充耳不闻,继续道:“关于磐石会和青龙会合并的事宜,相信之前你们都听说了。也许有些人不太理解,没关系,等你们将来做了堂主,香主,你们可以在例会上向我询问,但是现在,你们只需要做好日常的训练就可以了。”   下面又传来一阵喧闹,大致是说自己怎么可能成为堂主,香主之类的,   青苹微微一笑道:“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套奖惩制度,也不是我的首创,是参考了历代军功制而专门编写的。将来,你们中将会有一半人成为新的堂主和香主。当然,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   下面的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一半人,就是约五十个人,怎么可能需要这么多的“管理层官员”?而且只要还活着是什么意思?   青苹继续说道:“我们的首个目标是斧头帮。我相信他们的目标也是我们,因为最近他们扩张的很厉害。你们肯定想做堂主,做香主,可世上哪有只收获,没付出的道理?拿下斧头帮,就会有新的位置给到你们,但前提是要活着。那个大个子,你出列!”   大个子名叫裴二牛,原本在聚财赌坊当保安,这厮有把子力气,寻常三五个人近不了他的身。他对这个美女会长说的话始终是嗤之以鼻的,而且将这种不屑的情绪表现在了脸上。   青苹知道,杀鸡儆猴的时候到了。   等裴二牛满不在乎地出列后,青苹对左峰道:“左香主,和这位兄弟演练一下。”   左峰来到裴二牛面前,他已算比较高了,可还是差了裴二牛一个头。裴二牛神情倨傲,低下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香主。   左峰的脸上古井不波,沉声道:“此刻我便是斧头帮的帮众,你我狭路相逢,你该怎么办?”   裴二牛嘿嘿道:“当然是开打啦,难道还请米喝酒啊?”   后面又是一阵哄笑。   左峰却道:“说得不错,就是开打!”   说完他吐气开声,弓箭步上前,对准裴二牛的腹部一拳击出。   只不过是简单的一拳,却隐隐有风雷之声,看似并不快,可等裴二牛反应过来,腹部已然中拳。然后排山倒海的力量传来,竟将他巨大的身体一拳击飞。   裴二牛大叫一声,在地上滚了几滚,随即一动不动地趴在了那里。   左峰收拳,昂然屹立,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青苹点了点头,又对大家道:“我说过,前提是要活着。但是那个大个子,如果真遇到了斧头帮的人,他如今便已经死了。”   下面的人被这石破天惊的一拳震撼住了,然而下一刻,青苹又指了一个刚才笑得最猥琐的人出列,然后让他和左峰模拟狭路相逢。   那人有了前车之鉴,当下也不说话,对着左峰的头部就是一拳。   青苹摇了摇头道:“下盘都空了。”   果然左峰一矮身,躲过此拳,然后一个扫腿。那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向前飞跌了出去,甩了一个狗啃屎。   左峰一年前就能和东海门第一高手张涛对垒了,空手对短刀,初期还能占得上风。这一年他勤学苦练,武技更是得到惊人的提升。   这些地痞流氓,他能一次打十个都不带喘的。   青苹又对那些人说道:“你们看,他也没能活下来。”   她又指了一个人道:“你,对,就是你!别躲,出列!”   那人面如土色道:“会长饶了我吧。我比二牛差远了,肯定打不赢啊。”   青苹冷冷道:“左香主今年才十五岁,你几岁了。还没开打就认怂,你是怎么混进磐石会的!你还是不是男人?”   那人被逼得没法子,出来后,一脚向左峰踢去,结果被左峰抓住脚脖子,然后一拳击中他的腮帮子,于是这个人和裴二牛滚作了一团。   青苹道:“三个人已经死了,死了就不能做堂主了,金钱,美女,权势!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什么样子了!”   每个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心虚的低下头,生怕她叫自己出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平时做的事,无非就是坑蒙拐编,再欺负一些小老百姓!斧头帮杀过来了,你们这帮废物能做什么?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你们吗?每个人都想过好日子,想发财,想出人头地。可你们配吗?”   全场鸦雀无声。   青苹脸色稍缓道:“我会给你们安排每日的训练。训练强度会比较大,所以你们原来的差事我已让会中的其他人代了。我会把你们训练成全星耀城最能打的。我会让斧头帮的人跪在你们面前求饶!相信我,你们中有一半的人会成为堂主,香主!只要你们每天坚持训练!好了,我说完了。把那三个躺地上的泼醒,然后给我塞回队列里去!”   她扭头对曾元和左峰道:“这里交给你们了。照我之前给你们的训练册子练习。不完成当日练习量的,不准吃饭!”   曾元和左峰大声回道:“是!会长!”   青苹转身离去了。   而在英国公府内,赵明诚坚决对自己父亲道:“不成。我绝不会纳眉儿姑娘为妾的。”   英国公赵旭东惊讶道:“你也去了怡红楼数次了,对那个女子不是很满意么?为何又不肯了?”   赵明诚道:“我如今还在追求她,八字还未有一撇呢!”   赵旭东道:“你如今已是征东将军,官居三品大员。那个女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只要开口,她哪有不肯嫁的道理?”   赵明诚沉声道:“我才不愿用权势去逼她嫁我!而且就算她同意嫁,我也不愿委屈她当妾!”   赵旭东怒道:“你在胡说什么?她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你不嫌她残花败柳就罢了,她怎还要觊觎正室之位?简直是个狂妄无知的女人!”   赵明诚道:“父亲你弄错了,不是眉儿要求做正室,是孩儿不愿委屈她做妾氏!”   “哼,你怎会如此不知轻重?还不是那个女人迷惑的你?真看不出她这么有手腕,把她娶进来,弄不好就要家宅不宁了呢!”   “父亲!此事与眉儿无关!孩儿还未向她求娶呢!”   ……   父子两人激烈地争吵着,而在门外,一个人正好听到了他们争吵的内容,一双拳头不由得紧紧地攥了起来。 第86章 一场兄弟   今日已是训练的第三天,前两日有很多人练到天黑才吃上饭,一个个痛哭流涕的,没了平时的嚣张跋扈。   邱封致带着人来过一次,他是来为青苹站台的。他知道斧头帮发动在即,青苹的特训是他们能否打败强大对手的关键,所以决心过来挺一挺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美人。   邱金福又写了一封信,说青苹正在教他论语,还写了一段: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之类的话。   邱封致有些荒谬的感觉,自己的儿子也会念书了?   事实上邱金福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被抓之后强硬了半天就怂了,哭着喊着要回家。青苹为此去安抚了他,承诺只要他学完论语,就会放他走。   有了青苹这样的美女老师,加上对自由的渴望,邱金福焕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学习热情。期间自然也有轻薄青苹的行为,立刻被青龙会的人打个半死,然后就老实多了。对于青苹,他就八个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他平时被邱封致宠坏了,如今青苹软硬兼施,将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加上秀色可餐,邱金福也就真的安下心来学习了。   邱封致和青苹合作的最大原因是唯一的儿子落到对方手里,如果儿子性命无忧,且还能读书上进,他心中的抵触情绪就会少上很多。当然,青苹知道他还留有后手,甚至还有利用青龙会去对付斧头帮的小心思,但这都无关紧要。邱封致已经老了,他没有了勇往直前的动力,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一个人安逸久了,便不愿再出去打生打死了。这是整个磐石会的死结,光靠他们自己是解不开的。   青苹一手抓住邱金福,一手将磐石会的年轻人组织起来。曾元擅长交朋友,这几日在训练间隙已和磐石会的人打成了一片。比起曾香主的热情爽朗,左香主却是人见人怕,第一天就打晕了三个人的他,每天都会惩罚那些训练效果不佳的人,弄得每个人都逼着自己全力以赴。因为实在不想挨揍了。但还是有很多年轻人成为了他的拥趸,因为他太能打了。   而青龙会的其他少年,也在训练中和磐石会的人逐渐融合在了一起。   至于青会长,他们普遍的想法是:这个会长,实在是太美了!   青苹回到怡红楼,于大厅处看到一个人。别人都是面朝舞台而坐,唯独此人面朝大门。   她看着这个人,心潮再次恍惚起来。   ……   “诸葛老大,恭喜恭喜。”   诸葛平勒回马来,看到嬉皮笑脸坐在马鞍上的赵明丰。   “你小子又起什么幺蛾子?”   “老大威武,你是没看到曹斌那张嘴脸,实在是太精彩了。不过老大,小弟还是要恭喜你勇夺秋猎第一名,大晋双星,名副其实!”   “明丰,所为秋猎第一,不过是个虚名。你是知道我的志向的。这等小事,何须恭喜?走,陪我喝酒去。”   两人并辔而行,赵明丰依旧兴奋道:“老大的志向,那就是出将入相,文韬武略,辅佐太子殿下成为圣君。我没啥本事,但凡事跟着老大走,准没错。”   诸葛平正色道:“明丰,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令尊乃是当朝英国公,赵家先祖也是战功赫赫。更何况令兄更是当世豪杰。而你目前也是太子侍卫,东宫才俊,好好努力将来也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   赵明丰垂头丧气道:“老大,就是因为我那兄长太过出色了,从小到大,我就没有一处及得上他的。”   诸葛平笑道:“我家也有一个出色的兄长呀。我还经常被他揍呢。不过正因为有这样一个人立在你的前头,你才会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你知道么?前几日我和大哥练手,终于撑到了五十招不败了。大哥还夸了我呢。”   想到诸葛靖那雄壮如山的身躯,赵明丰不禁打了个寒战。听上去好像老大更惨一些,至少自己那个仁厚的兄长不至于经常揍自己。   他只喃喃道:“大哥去了军营几年了,想和他说话都找不到人。就母亲去世那年……唉,不说了。”   他越说情绪越低落。   诸葛平安慰他道:“知道你是孝子,只是别太沉湎于哀思不可自拔。令堂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赵明丰咬牙道:“都是那个青楼(**)!她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她鹊巢鸦占,耀武扬威,我妈又怎会……这些青楼女人,个个不知廉耻!终日以色事人,只会勾引他人相公,破坏他人家庭,简直可恶至极!”   诸葛平知他感伤母亲早逝,心情郁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赵明丰发泄一番后,心情好了许多,轻声道:“还是老大好,每天听我唠叨,也不嫌烦。”   诸葛平笑道:“谁说的,我可被你烦死了。”   “哇老大你怎么能这样,兄弟我对你忠心耿耿,唠叨两句怎么了?”   诸葛平拉起缰绳道:“明丰,我们去赛马吧!把这些不如意的事,都扔到脑后去!”   赵明丰道:“好啊。唉老大你怎么先跑了!等等我!”   ……   那个面对大门坐着的男人,正是赵明丰。   诸葛平最好的兄弟。   但是如今他神色不善地盯着大门,直到他看到青苹,瞳孔一缩,身子站了起来。   当初诸葛家出事,他也曾求父亲为诸葛家说话。但是赵旭东怕他惹事,将他关了起来。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才将他放出来。还严厉警告他不许再和诸葛家扯上任何关系。   赵明丰得知了诸葛平的死讯后,整个人颓废了下去,每日就待在英国公府里,不是发呆就是借酒消愁。这种情况到赵明诚回到家后才有所改善。   他近日变得积极起来,每日开始努力练武,偶尔赵明诚也会指点他两招。有时候他也会拿相亲的事取笑赵明诚一番,一切看起来正逐渐走向正常。   但是今日,他在父亲的书房门口,听到了大哥哥父亲的那一番对话。   他的脑筋突然变得很迟钝,花了半天功夫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喜欢上了一个(整改)!大哥居然也喜欢上了(整改)!父亲劝他纳进府里做妾,可是大哥说:“孩儿不愿委屈她做妾氏!”   这个女人是个什么东西?大哥三品大员,皇帝亲自接见的军中红人,娶一个(整改)为妾,她居然还觉得委屈?   这样(**)无耻的女人,怎么能让她嫁进赵家的大门!到头来,岂不又是一个薛姨娘?那时候赵家还有宁日吗?   他愤愤地想了良久,终于转身,出府,朝怡红楼而去。 第87章 凌然气势   青苹静静地看着赵明丰,他略瘦了些,反而显得精神。印象中他似乎总是在笑,情绪偶尔会低落,但很快便能恢复过来。   他和诸葛平年龄相仿,又同为太子侍卫,各自的家中都有一个名气很大的哥哥,这些共同点让他们成为了好友,也许,是最好的朋友。   然而,时隔近两年,两人再次相遇时,却是在赵明丰从不愿涉足的青楼,而且,他的脸上也失去了了熟悉的笑容,有的只是愤怒,鄙视和冷酷。   他站起身,穿过人群,看似走的很慢,眨眼间便来到青苹的面前。   “你就是眉儿?”   他轻佻地问道,看着青苹的眼神,仿佛她已经被(整改),被他如同验货一般的上下打量。   青苹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只淡淡道:“奴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明明曾是兄弟,如今却只能装作陌生。   赵明丰打量这眼前的这个女人,毫无疑问,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两个女人之一,而另一个是青鸾公主。   他甚至升起了这个女子配得上自己哥哥的荒谬念头,但随即他想起来,她是一个(整改),堂堂征东将军,怎能娶一个(整改)为妻?   母亲死去时不甘的面容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双眼开始赤红,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道:“是就好,本公子就是来找你的。听说你很贵,不过本公子有的是钱,今天本公子就包下你了。”   青苹秀眉微蹙,从前的赵明丰怎敢如此和她说话?怕不是会被她打成个猪头。   初见时的激动顿时化作了心灰意冷,她心里明白此事多数和赵明诚有关。可她是非常直接地拒绝过赵明诚两次的,两人目前就是朋友身份。当然,这个年代,估计也是没人相信男女能成为朋友的。   也许,那个远在秦国的杨光,他是可以理解的。   她垂下眼帘,淡淡道:“公子请自重。”然后便绕开他朝楼上走去。   赵明丰岂肯轻易放过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你不就是出来卖的吗?装什么纯洁?你就是靠这欲擒故纵的法子勾引了不少男人吧?告诉你,本公子不吃你这一套!做了(整改)还想立牌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的举动引起了大厅里很多人的注意,其中也包括怡红楼的保镖。有两个保镖迅速走过来道:“这位公子,请放开眉儿姑娘,有话好好说。”   边上的客人也窃窃私语,谁都知道青苹是怡红楼的花魁,美貌无双,更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即便那些达官贵人,即使做了她的入幕之宾,享尽温柔缠绵,可在公众场合,还是对青苹彬彬有礼的。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权贵和名妓相互吹捧,传出去也都是风流轶事。哪有像赵明丰这般急色,居然上前一把拽住眉儿姑娘,下一步更是要强行非礼。   其实这也难怪赵明丰,他一来因为赵明诚要娶(整改)为妻的事,被心中的怒火冲昏了头,二来他也从来就没来过青楼。以为自己有钱就可以将这个眉儿随意摆弄,到时候回去和父亲,大哥一说,这门亲事自然就黄了。   此刻见怡红楼的保镖上来了,他本就想闹事,此刻哼道:“你们怡红楼就是这样招呼客人的?”   两个保镖见他如此嚣张,心里也起了一丝怒火。再次警告道:“这位公子,请你放开眉儿姑娘。不然我们要对你不客气了!”   赵明丰哈哈笑道:“就凭你们?还对本公子不客气?简直可笑!”   青苹此时对两个保镖开口道:“别冲动,你们并不是他的对手。”   然后又对赵明丰道:“这位公子,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你这样抓住奴的手腕,须不好看。再说奴虽然是出来卖的,但公子也该知世上并无强买强卖的道理。若公子确实想和奴聊聊,请先松开奴,奴这便引公子上楼去。”   赵明丰摇头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松开手,你跑了怎么办?再说本公子来这里,可不想和你这贱人聊天。本公子就是来(整改)你的!”   他这番话,明显就是来找茬了。那两个保镖如何还能忍耐?当下不顾青苹之前警告,双双挥拳击向赵明丰,口中喊道:“恶徒!还不放手!”   赵明丰的武功,虽然不如诸葛平,但他毕竟也是太子侍卫,更具家传武功,如何是青楼保镖能够打中的?   青苹见两人出手,便心道不好。下一刻,赵明丰便架开来拳,并将两个保镖踢飞了出去。   他再次去抓青苹,岂知她手腕一翻,顷刻间便多了一把匕首。   赵明丰冷冷看着她道:“怎么,想和本公子动手?”   下一刻青苹便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然后对赵明丰道:“你恃强凌弱,算什么英雄?然奴虽弱小,但总可以自尽!”   赵明丰一愣,便停下了脚步。   青苹大声对周围的人道:“诸位过往君子都是见证!此登徒子不但对奴羞辱嘲讽,还要强行侵犯奴!奴虽不幸,堕入风尘,却也不是由人任意侮辱的!今日他若再逼迫奴,奴便死在这里!”   她说完昂然直视赵明丰,脸上毫无惧色。   众人的情绪被点燃了,纷纷指责赵明丰:“恶徒!你怎能如此无礼!快向眉儿姑娘道歉!”“登徒子!眉儿姑娘天香国色,岂是你可以觊觎的?”“哼,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不快给我滚开!”……   更有冲动之人,上来便打:“我打死你这无耻之徒!”   赵明丰三拳两脚,又打翻两个人,但场面已非他可以控制,群情激愤下,他已成众矢之的,处于风口浪尖,被人辱骂不止。   他恨恨对青苹道:“好啊你这(整改),有点手段嘛!难怪我兄长会对你……今日我豁出去了,就逼死你又如何?”   青苹手上用力,匕首陷入脖中,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她冷冷地看着赵明丰,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匕首刺入的,并非是自己的咽喉一般。   赵明丰原以为她色厉内荏,说说而已,如今竟被她全身凌然的气势给镇住了。   半晌他才道:“你真是个疯女人!”   他如今进退两难,逼死这个女人,虽然可以解决问题,可是对整个国公府来说,名声实在是太难听了。而就此撒手,今天岂不是白来了?   他正踌躇间,外头传来一声怒喝:“赵明丰!你想做什么!” 第88章 动了真怒   赵明丰身子一震,这是他兄长的声音。自小他就知道,兄长是不世的英雄豪杰,自己只是中人之姿,就算再努力,也是无法追上兄长的步伐的。   这一点他很羡慕诸葛平,同样有一个天才羡艳的大哥,但是他勤学苦练,意志惊人,竟与诸葛靖一追一赶,一起成为了大晋双星。   他曾幻想过将来太子登基,诸葛家两兄弟一个为将,一个为相的辉煌光景。   然而两年前的那场变故,让诸葛家灰飞烟灭,诸葛靖不知所踪,诸葛平惨死在菜市口。   他曾将自己的不能实现的愿望寄托在诸葛平身上,可是他死了,他的梦想也破灭了。   父亲变相软禁了他,他愤懑,无助。他没有大才,知道太子殿下也遭受到了重创,毕竟诸葛家是太子党里绝对的中流砥柱。他被父亲关在家里,侍卫之职也推说他身体有恙而辞掉了。他对此无能为力,即便他能出去,继续当他的侍卫,他也知自己不能为太子做的更多。   在这段时间里,他几乎垮掉了。   然而他一直敬重的兄长终于从军队里回来了。东夷叛乱,赵明诚领兵征讨,连战连捷,终将敌寇荡平。   班师回朝后,皇上龙心大悦,不但封兄长为征东将军,而且亲自在宫内设宴为赵明诚庆功,这番圣眷,可谓是荣耀至极了。   赵明诚回府后,和父亲谈了一次,便将赵明丰解禁了。兄弟俩坐在明月之下,把酒畅谈。赵明诚鼓励自己的弟弟振作起来,不要被一时的挫折打倒。   自此赵明丰便苦练武功,因为赵明诚终将回到秦晋前线,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英国公家里的人,还是应该在战场上建立功勋。   一次和兄长练手后,两人坐在一起闲聊。兄长原来也有苦恼,就是最近的相亲之事。   赵明丰笑道:“京城那么多名媛小姐,兄长都看不上么?”   赵明诚摇了摇头:“倒不是说她们不好。就是……”   赵明丰道:“就是兄长心里有人了!对不对?”   赵明诚倒是没否认,苦笑着点点头。   赵明丰笑嘻嘻问道:“我听说是个女乞丐,父亲知道了,还和兄长吵了一架呢。唉,也只有兄长能顶得住。”   赵明诚道:“娶妻是一辈子的事。娶个不合意的放在家里,只会添堵。”   赵明丰问道:“那,兄长有没有找到那个心仪的女子?”   赵明诚摇了摇头,随即兄弟俩都陷入了沉默。   ……   赵明诚和父亲争执一番后,原本准备回军营消消气。出去时遇到了管家云贵。云贵四十多岁,办事素来妥帖,今日不知为何,眉宇间有些忧色。   “云管家,你有什么事?”   见云贵想和自己说话的样子,赵明诚便走过去问道。   “大少爷,方才,二少爷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他是英国公府里的老人了,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赵明丰出门,这在他解禁后算不得大事。但是他出门时的情绪,分明是想出去找人算账的模样。这点才是云贵担心的地方。   赵明诚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知道了。我去外头找找他,总不会让他闯祸。”   云贵便行了礼告退了。   下人牵来了马,赵明诚翻身骑了上去。心里寻思二弟这是怎么了。据父亲说,自诸葛家出事后,一开始二弟是异常冲动,每日吵着要去曹家报仇的。然而被软禁在家后,那股子气就再而衰,三而竭了。这也是人之常情,冷静过后,没有几个人会随随便便地再去拼命的。更何况他也不是只有自己的命,背后还有整个英国公府会被连累。   所以此时他去找曹家拼命的可能并不大。其他得罪过他的人,更不会让他如此冲动。   那么原因到底在哪里呢?   赵明诚忽然身子一震,难道说,自己与父亲的对话,二弟他,都听见了?   下一刻他便勒转马头,飞一样朝怡红楼疾驰而去。   “赵明丰!你想做什么!”   翻身下马跑进怡红楼,赵明诚就看见二弟被一群人围在中央,而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青苹,用匕首顶着自己的咽喉,鲜血已然渗出……   他的大脑“轰”的一下,几乎要炸开了,立刻拨开人群,大步走到他们面前。   赵明丰对兄长还是敬重和畏惧的,低声喊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赵明诚没有理他,而是伸出手,将青苹握刀的手轻轻地按下。雪白的颈项处,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却更加美得惊心动魄。   他掏出帕子,想为她包扎。被她避开了。   “奴……没事。将军不必挂怀。请先招呼令弟,奴有些疲累,就此告退。”   她转过身,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赵明丰捂着脸,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兄。   自母亲过世之后,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哥哥,此刻,终于动了真怒了。   他一咧嘴道:“哥,你打我?你为了这个(整改)打我?”   赵明诚眼里射出怒火,再次将手举起,青苹一把将他的手抓住:“赵明诚!冷静!他毕竟是你弟弟!”   赵明丰怒道:“你这个(整改),别假惺惺了!你不就希望我哥哥打死我吗?”   赵明诚眼中怒意再现,换了只手,又给了赵明丰一巴掌。   青苹索性松开手,对赵明诚道:“赵将军!你们俩可是亲兄弟。等你们回到英国公府,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随你!可你别在这里动手,奴受不起!奴本就是卖笑的,就是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强颜欢笑。哪里敢怠慢了客人?今日这事若是传了出去,那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奴挑拨你们兄弟关系呢!人言可畏,叫奴还如何活的下去?”   赵明诚俊脸通红,几次想张口,终究没有说话。   青苹又扭过脸对赵明丰道:“赵二公子,今日你来找我,想说什么,奴便一次和你说个清楚。你们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奴可从没想过攀高枝。所以你不必心急火燎地跑来找我。奴和赵将军说过两次了,奴不会嫁他的。你若真不想让奴和他来往,就应该每天看着他,不让他来怡红楼才是正理!奴不过是一个苦命人,就不劳二公子惦记了!”   说完对两人行了一礼,穿过人群,转身上楼去了。   赵明丰听完愣在当场,赵明诚看着青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捏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他看了看赵明丰道:“随我来。”   两兄弟一路走出怡红楼,来到一个巷子口。   赵明丰摸了摸被打的脸,刚想说话。赵明诚淡淡道:“明丰,那日和你说的,哥哥最喜欢的那个女乞丐,就是眉儿姑娘。”   赵明丰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刚才眉儿姑娘说的,都是真话。她之前拒绝了为兄两次,当然并不是欲擒故纵。她就是不愿意。哥哥我没什么办法,只能等她回心转意。只能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但是今天以后,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赵明丰道:“哥……我……”   赵明诚摆了摆手道:“明丰,为兄并不是怪你。为兄知道,你因为母亲的事,憎恨薛姨娘,又迁怒所有的(整改)。可是明丰,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薛姨娘是薛姨娘,眉儿是眉儿。她们压根不是同一种人。眉儿是个善良正直的女孩,为兄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为了救一个小乞丐和一个大汉据理力争……为兄就是这样被她所吸引。后来为兄找到她时,她不知遭受了什么,已经入了青楼。为兄曾问过她,也曾想为她赎身。但是她没有告诉为兄,也没有同意赎身之事。她就是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可同时也让人心疼……明丰,啰哩啰嗦的说了那么多,你……可不可以答应为兄,再也不去打扰她了?”   赵明丰第一次看到兄长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今日来这里,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   可是,青苹已经说了她不会嫁给兄长了,自己应该是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吧,可为什么看到兄长的样子,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呢?   憋了半天,只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哥,父亲不会同意的。”   赵明诚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   赵明丰问道:“那你呢?”   赵明诚看了看怡红楼,淡淡道:“为兄,去向她道歉。” 第89章 另辟府邸   青苹为自己上了药,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她似乎有些个伤心,可又似乎习惯了。明丰曾是她的好兄弟,两人一起度过了好多年的青葱岁月,然而,现在他们就是陌生人。   恐怕,连陌生人都不如。   明丰性格很好,唯一的逆鳞是他母亲的死。他因此憎恨所有的(整改),而青苹如今,正是一个(整改   )。   不必难过,她对自己说,本来也没想过和明丰重新相认。   她没打算和之前认识的人扯上关系,况且她在少时好友严藩的(整改)扭动的丑态,让她至今想起,心里都隐隐作痛。   一阵敲门声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收拾心情,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脸愧疚的赵明诚。   青苹露出甜美的笑容道:“是赵将军啊,快些请进来!”   仿佛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可是赵明诚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绷带,心中不由一痛。   见她要去倒茶,他赶紧道:“青苹姑娘,不用了。我就是……开替舍弟道歉的。”   青苹笑笑道:“他是他,你是你,奴还是分的清的。再说做奴这一行的,哪天不会受气呢?奴早习惯了。”   赵明诚道:“可你还是生气了,你看你又叫我赵将军了,你又自称奴了。”   青苹叹道:“我这……一时没改过来罢了。”   赵明诚这才露出了笑容,道:“明丰平时不这样的。今日他是听到我与父亲的谈话。我当时说……当时说……”   青苹道:“你说想娶我对不对?我说赵大公子,你可不可以为我想想?不说我压根不打算嫁人,就说你们国公府里都是贵人,哪会让我这个风尘女子进门?即便进了门,里里外外的,又有哪个会给我好脸色?你若真是想要我,今日我就服侍您一回,让您舒舒服服地回去好不好?”   赵明诚突然道:“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青苹摇了摇头:“赵大公子,您还真保护不了我。”她指了指脖子上的绷带道:“今日我若不以命相博,你那个弟弟就该做我的新郎了。若真进了国公府,你总要回前线去,那时我还不得叫人给生吞活剥了?你这远水,还能救的了近火?”   赵明诚又道:“我会另辟一府,下人全用新的。你就是唯一的女主人,没人敢欺负你!”   青苹无奈地看着这个执着的男人,就和战场上一样,他不会轻易被打败,而且总能重整旗鼓。自己若真是女子,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说不定就会答应他了。   可自己不是。   她再次叹息道:“另辟府邸,唯一的女主人……赵公子还真是情深义重呢。不过我想问问赵公子,你了解我么。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么。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   赵明诚道:“我知道你是好女子,你入青楼,一定是迫不得已。我会将你赎出来,娶回去做我的妻子!”   “赵公子说笑了,哪怕从小做清倌人的,也最多做人妾氏。我早已是残花败柳,你要娶我为妻?又说什么迫不得已,天下那么多(整改),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奴籍就是奴籍。你知道我是如何在不同男人(整改)辗转承欢的吗?你知道他们会用什么器械和方法来折磨我吗?你知道我明明疼得死去活来还要强颜欢笑对着嫖客喊:好哥哥,我还要么?赵公子,你也是三军统帅,咱们做事别冲动好吗?”   赵明诚脸色苍白,青苹为让他死心,将自己不堪的一面全都抖了出来。   按说他应该拂袖而去,或者恼羞成怒,**大发也说不定。   可他只缓缓道:“青苹姑娘,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还是想娶你为妻,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   青苹忽然有些心力交瘁,她本想再说一些狠话,让他心死,可听了他的这番话,她发现自己已无法再保持强硬。   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   “你……真是个傻瓜……”   赵明诚坚定道:“那一天,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好姑娘,她正直又勇敢,热情又善良,而且,她长得真得很美。虽然她总说自己不够好,但在我眼里,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想娶她,但是她说我是傻瓜。她嫌我傻,不肯嫁给我……”   青苹哭道:“谁嫌你傻了?有你这么冤枉人的吗?”   赵明诚走上前搂住她道:“是啊,你不嫌我呢。在你心里,多少有我这个人吧。”   心里有这个人么?   对于赵明诚,青苹却确实从来没有讨厌过,她欣赏他的才能,喜欢和他闲聊。他也足够尊重她,从来也不会侵犯她。   应该是有他吧,多或少而已。   她靠在他的怀里,觉得很温暖。她素来坚强,如今却不知为何越哭越伤心。   “你这个人……为何总是要让我哭呢?我的命已经很苦了,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呜呜呜……”   赵明诚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又听得佳人哭诉,心都快融化了,只道:“都是我的不是,你莫要伤心,莫要再哭了。”   他的话没什么效果,青苹哭的更伤心了。   她今日遇到了赵明丰,曾经亲如兄弟的人。然而他用最鄙视的目光看着她,用最恶毒的话来侮辱她。   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包扎好伤口,对自己说:不要紧的。他憎恨(整改),自己不是早知道了吗?只不过不凑巧,如今自己正好是个(整改)罢了。再说他也不认识我,他以为诸葛平已经死了。他还是诸葛平的好兄弟,只是自己已再不是他的老大了。   这些安慰究竟起到多少效果,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没过多久赵明诚这个罪魁祸首来了。青苹已经尽力装作若无其事了,可他还是认真地表白了,他说要娶青苹,另辟府邸,让她做唯一的女主人。   她混迹欢场,这样的话听得耳茧子都快出来了,而且她天然就对男人的这种甜言蜜语免疫。   可他们都是假话,所以她可以不在意对么。   赵明诚说的是真话,他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想娶她。   因为是真的,所以她接不住。这份感情太重了,太烫了。她拒绝过他两次,可谁知第三次就这么排山倒海,一往无前地过来了。   让她如何接?   她心里,毕竟还是有他的。 第90章 坚强软弱   五年前的京城……   诸葛靖在门前翻身下马,随手将胸前的大红花扒下,扔到一边。   大门口是十岁出头的诸葛平,他向兄长躬身施礼:“恭贺兄长凯旋而归!”   抬起小脸,俱是兴奋喜悦之情。   诸葛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平又长个了,走,进去聊。”   诸葛平之前就听说了南征军传来的一系列捷报,兄长成为了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他也是与有荣焉。   见过父亲和母亲后,趁着下人准备晚餐的间隙,两人来到花园里的凉亭里坐下,诸葛靖便挑了南征路上精彩事迹与诸葛平说了,听得他不时地发出惊呼声,满面惊喜雀跃之色。   “兄长,总听你说到赵明诚,他是明丰的哥哥吧。和你相比,谁更厉害?”   小孩子就是这样,喜欢比来比去的。   诸葛靖傲然道:“这世上谁能比你大哥厉害?不过赵大也很不错了,是条汉子。围攻南邵城时,他是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身上中了两箭,还被人砍了几刀,可他一步都没有后退过。”   诸葛平没见过赵明诚,只想象了他宽阔的背影在城头厮杀的场景,心驰神往道:“兄长,阿平为好想参军,然后像你和赵家哥哥一样建功立业啊。”   诸葛靖拍了拍他道:“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了,为兄带你去北方,和秦国人打,和草原各部打。有你立功的机会!到时候,你也能成为英雄人物!不过要说好,在那之前,你可要把功夫练好了,兵法也要滚瓜烂熟,不然为兄就不带你去了。”   诸葛平点头道:“好的,我一定会勤练武功,熟读兵法,绝不给我们诸葛家的男儿丢脸。”   诸葛靖这才满意,拍了拍他道:“走,吃饭去!”   ……   青苹靠在赵明诚宽阔的胸膛上,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脆弱。那些悲惨的过往,对她怎么可能没有影响?被自己亲如兄弟的赵明丰侮辱,更是然后她伤心又难堪。五年前的豪言壮语,音犹在耳。兄长那时也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可是如今,赵明诚依旧是那个人皆仰慕的大英雄,自己却再不是诸葛家的好男儿了。   有那么一刻,她是无比贪恋赵明诚的胸膛的,那里仿佛可以为她遮蔽所有的风风雨雨,让她觉得安全而温暖。   这个伟岸的男人,要娶她为妻,不是侍妾,不是外室,而是正妻。他和自己的父亲吵,为了她怒掴自己的弟弟。他要为她买一座新府邸,让她做唯一的女主人……   她从来也不会贪慕这些,但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严酷折磨,见识了那么多的虚情假意。他的一片赤诚,让她觉得温暖踏实,柔软的内心仿佛有了存放之处……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刻罢了。   她擦了擦眼泪,微笑着,婉转而坚定地,缓缓离开他的怀抱。   他愣愣地看着她。   她笑道:“明诚,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最后和你说的话么?”   他当然记得,她说的一切他都记得。   “假以时日,若小女子能有资格与将军并肩而立,一定会请将军痛饮美酒,不醉不归。”   青苹笑容灿烂,虽然眼眶里仍闪烁着泪光。   “又被你拉远了呢。想要并肩而立,就得迎头赶上啊。明诚,谢谢你对我的心意。我……很感动。可我只能拒绝你了,因为我不需要施舍。”   赵明诚急道:“我从未想过这是施舍……”   青苹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没有。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头这道坎。明诚,你说过你会帮助我的,对吗?如果你真心喜欢我,就请你与家人和解,然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女子,和她生儿育女……”   赵明诚摇头道:“不,我不会娶别人的。那样我就会永远失去你了。”   青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道:“赵明诚,你就只会让我哭吗?你就只会让我软弱吗?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疲累么?你知道我有多想永远依靠在你的怀里什么都不去想么?你知道我从来就不曾讨厌过你吗?……”   赵明诚听得心痛如绞,正想上前再次搂住她,青苹却又向后退了两步。   “但是我不能!因为我想站起来,我想过得像个人。我从小就想成为你这样的大英雄,可我现在都不敢去想了。赵明诚,你就是个漩涡,一个温柔的漩涡。我若是沉溺其中,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你要是真心喜欢我,就别让我再倒下去,好不好?”   赵明诚陷入了沉默。他其实看得出青苹此时的挣扎。他也知道自己如果加把劲再坚持一下,这个性格坚强的美女就会沦陷。   如果是打仗,对方露出弱点,他会毫不犹豫地全军突击,一举拿下对手。   可她不是敌人,她是他最爱的女子。她经历了很多惨事,仍然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如今身心俱疲,已经脆弱到要向自己求助的地步。   他究竟是将她推倒,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女人。还是将她拉起来,让她走属于她自己的道路?   他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就在下一刻,他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绷带,上面已渗出了斑斑血迹。这个美丽的女子,先前遭遇侮辱,便用自尽的方式生生逼退了自己那个鲁莽的弟弟。   这是一个多么决绝的女子啊。   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无疑她会过得更安定一些。但那样失去自己的个性,还是不自己所深爱的那个傲气坚强的女子呢?   他脸色苍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说道:“好。”   两人默默相对了半晌,青苹露出笑容道:“明诚,你真好。”   赵明诚苦笑了一下,青苹已恢复了正常,他也许失去了一次最好的机会。求而不得的确让人痛苦,但最痛苦的是明明就在眼前,他也渴望已久,但还是放弃了。   “别急着夸我。我如今娶不了你,也不会娶别人。我若孤苦一生,责任在你!”   听了这话,青苹也只得苦笑起来:“你这人呐……别赌气啊……其实我还真该谢谢你的。”   “哦,为了何事要谢我?”   “你的练兵方法,真是管用呢。”   看着赵明诚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青苹开心的笑了起来。   “明诚,你会帮我的,对吗?”   “对,我会一辈子支持你。”   “一辈子太长了,也许没两天你会后悔的。”   “一辈子并不长,而且我像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小青苹,你可真是过分啊!看来不教训一下你是不行了!”   “哇!赵明诚,住手!啊,赵将军,奴错了。奴再也不敢了……”   她像一只小鸟一样逃出了牡丹苑,赵明诚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脸上似笑非笑,有些开心,亦有些遗憾。 第91章 天福赌场   深夜,风急云怒。福佑巷某处,一长串桌子被并成一排,上面摆满了酒碗,每一碗都盛满了烈酒。   田擒虎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满面络腮,相貌甚是雄壮。他站在酒桌前,看着下面肃立着的斧头帮众,大声说道:“磐石会那帮(狗卵子),占着太平坊这个富裕的地方十来年了。凭什么?我们却只能窝在福佑巷里过着苦哈哈的日子?就凭他们先占的那个地?我呸!他们都是什么东西?那个邱封致,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肚子都大了三圈。在我面前人模狗样的,可他老了,胖了,已经不能打了。最近听说他沉溺女色,宠信一个小美女,改把权力都移交给她了,简直就是个笑话!还有邱封致的儿子,跟他老爹一个德行,只会玩女人,其他的P本事没有!我告诉你们,他们这是自作孽,不可活!斧头帮的兄弟们!我们已经准备了很久,是时候让太平坊换个主子了!每人上来喝碗壮行酒,然后跟着老子去杀掉邱封致这条老狗!”   说完拿起一碗酒,仰头咕咚咕咚地喝干,将碗砸碎在了地上,然后拎起两把斧子插在腰后。   下面的帮众被他点燃了情绪,一个个都大喊大叫起来:“干(他娘的),磐石会算个鸟!”“今晚我们就跟着帮主踏平他们!”“对,抢钱,抢地盘,再把那个美女抢过来,大家玩玩!”   ……   斧头帮五虎是大哥田擒虎,老二尤志刚,老三王云,老四钱四通,老五贲水良。其余四人也走上前来,将酒喝干,将碗砸碎。接下来就是那些帮众。   田擒虎将王云拉到一边道:“老三,你带着二十个兄弟留守,等着我们凯旋归来。”   王云长得比较秀气,人也文质彬彬的。听了老大的话,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斧头帮近半年来不断扩张,但是速度太快,难免良莠不齐。今晚的行动,田擒虎除了留下王云等二十人,带出去的大约有一百个弟兄。这些都是斧头帮的精锐骨血,今晚携大势出手,势必要将重创磐石会,干掉邱封致,让城南这片地方都要震上一震,然让每个势力都知道斧头帮的威名。   衙门多年前晚间就不派人巡逻了,所以夜晚早已成为了各个帮会的天下。田擒虎带着人一路疾走,来到了太平坊丰裕街天福赌场。他先前得了消息,那邱封致和他的那个骚娘们今晚宿在这里。不过想想也是,他毕竟老婆孩子都有了,现在在外头玩女人,总不太好意思带回家去。   他又分出二十人给老二尤志刚道:“守住街口,不管谁来,都给我挡住。”   尤志刚点头道:“好的,大哥。我会誓死守住这里!”   田擒虎安排妥当,领着八十名斧头帮精锐朝天福赌场涌去。他一马当先,一脚将赌场大门踢开,然后迅速冲了进去。有两个人正趴在桌上睡觉,他双手持斧,每人脑袋上给了一下。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血花四溅,那两个人头骨碌碌地滚落于地,露出了里头塞满的稻草。   竟是两个假人!   田擒虎愣了一下,后面的兄弟还在往里冲,他转过身大喊道:“这里有诈,先别进来!”   然而大部分人已经冲了进来。而诺大个赌场大厅,除了四处的赌桌和两个身首异处的稻草人之外,空无一人,全场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电光闪过,田擒虎猛然抬头,看到二楼竟出现了很多持弩之人,天空中一声炸雷,随即便是箭如雨下!   斧头帮的人措手不及,顿时被射到了一片。惨叫声怒骂声不绝于耳,赌场内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田擒虎心知不妙,大吼道:“退出去!都给我退出去!”   此时门口又传来了惨呼声。原本没有进来的帮众像是遭到了猛烈的攻击,非凡没有冲出去,反而被驱赶进了天福赌场。   此时二楼有灯亮起,田擒虎再次看上去,有一白衣美女正手扶栏杆向下看来。   她年纪不大,却生得极其美艳,脸上略施粉黛,并不十分浓妆,却依然是眉目如画,天香国色。此时她神色淡然,用极其清脆好听的声音开口说道:“田擒虎,斧头帮。欢迎来到地狱赌场。希望你们能在赌场玩的愉快。话说回来,赌徒谁不想赢呢?只可惜,你们输定了。”   田擒虎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关注着四方的动静。他们此刻被困在赌场的一楼大厅。通往二楼的楼梯被各种杂物堵住,一时半刻时绝对上不去的。而门口两他们的人赶进来的,是一个长方形的阵列。阵列中的人身都披藤甲,第一排人持木盾,第二排的人持竹枪,第三排的人腰间佩刀,手里亦拿着竹枪,可随时支援第二排。   他们的人数不过四十多人,为并没有冲进来的意思,但是只要是斧头帮的人敢杀过去,这个枪盾阵列就会变成一个人命收割机器。斧头帮的人打不破第一排的防御,随即便会被第二排用竹枪戳死。有的亡命之徒跳起来想越过第一排,直接和第二排搏命,然后他会被第三排的人用竹枪给戳下来。   晋国内乱不断,朝廷是准许私人拥有手弩和腰刀之类的轻型武器用来防身的。但是京畿重地,你如果明目张胆地使用铁盾钢枪,那谋反的罪名你是逃不掉了。这就是磐石会只能使用木盾和削尖竹枪的原因了。这些武器无法抵挡军队的攻击,但对于一般江湖混战,还是很有效果的。更何况青苹还专门训练了他们的战阵与配合。要在短期内将普通人训练成武林高手,那是不太可能。但是阵列配合训练,可以使得几个一般人也能够杀死武林高手。这就是战场杀戮和绿林比武的巨大差别。   田擒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那美女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叫邱封致来跟我说话!”   那美女微微一笑道:“邱长老已经退居二线,磐石会也已与青龙会合并。目前由我接任会长之职。我叫青苹,各位如能活过今晚,将来可能还有机会听本会长给你们上课。”   田擒虎怒道:“你这个(整改)在胡说什么?你不过是个在床上伺候邱封致的玩物罢了,居然称自己是会长!你……”   他还未说完,第二次箭雨落下,刹那又倒了下一波人。没死的也抱着伤处在地上打滚,整个斧头帮的士气已经一落千丈,再没有了出发时的慷慨激昂。 第92章 身后有人   青苹娇笑了一声道:“本会长说的都是实话,为何你等还是不肯相信呢?你们今晚能来到这里,还不是因为本会长派人放了假消息出去?可见你们都不太聪明嘛。”   田擒虎听了,才知道自己是上了这个女人的当,心中更是愤懑,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这个女人虐杀掉,但又想不出办法来。此时钱四通和贲水良湊过来道:“大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田擒虎看着外头那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阵列,心道:为何老二直到如今还没有动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尤志刚守在街口,突然发现有很多人影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起来。对方其实人并不多,大概三十多人,分成十多个散团,每三人一团,一人持盾,一人握刀,一人拿着竹制的勾枪。   尤志刚拔出斧子,大喊一声道:“不许他们靠近天福赌场!给我杀!”然后率先冲了过去。斧头帮众也都齐声大吼,朝那些三人团冲去。   尤志刚本是信心满满,他练武多年,身手矫健,找到一个人就朝着他的脑袋一斧头劈下去。   那些人看上去也有些紧张,但是动作却并不迟缓,他这一斧头被竟被人用木盾挡住,随即那个使勾枪的就朝他的脚勾过来,另一边使刀的人也迅速一刀劈来。   尤志刚吓了一跳,他很别扭地躲过勾枪,又在刻不容缓之际回斧架开了这一刀,但是被那个持盾的人冲撞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可那一刀一枪又再次攻了上来。   他的情况还算是好的,在其他地方,一个照面,半数斧头帮众被勾住腿,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然后被一刀砍死。少数可以进攻的帮众,却又被盾牌挡住,等到第二轮的刀枪配合过来,又是一大半被勾倒砍死。   裴二牛看到尤志刚举着斧头冲过来时,说实话心里是有点怕的。他是负责持盾的,事到临头,也只能按照平时的训练,用盾扛住尤志刚的进攻。接下来与他配合的同伴迅速补过来,将那个凶神恶煞的尤志刚杀得狼狈不堪。裴二牛也顿时兴奋起来,按照训练要求,他瞅准空隙向尤志刚撞过去,居然将他撞开了数步。   他们三个人,即便受了训练,单对单遇上尤志刚,每个人都坚持不了十招就会被砍死。   但是他们配合起来,犹如三头六臂一般,让一头两臂的尤志刚完全无法施展自己的武艺。   尤志刚惨呼一声,被一刀砍在了左肩上,踉跄着后退。此时丰裕街上,还站着的斧头帮人员,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边上的三人组纷纷围了上来。裴二牛急道:“别过来啊,这人是我们的!”   根据青苹为他们设计的奖惩制度,杀死敌方的头领所得的赏赐要远大于一般的喽啰。也难怪裴二牛如此紧张。   此时有一人笑道:“是那厮选的二牛,大家且观战。这功劳,让二牛去得。”   裴二牛喜道:“多谢曾香主成全!”   原来先前说话之人,却是曾元。他带了三十多人埋伏在这里,目的就是吃掉尤志刚带领的二十人。本来他也以为会有一番苦战,但是一交手才发现己方简直就是摧枯拉朽。   而让这一场本来势均力敌的战斗变得如此轻易获胜,其关键就是青苹交给他们的阵列和攻击组配合。一旦形成默契,一般的武林高手还真占不了便宜。   裴二牛一声虎吼,将伤势颇重的尤志刚撞翻在地,边上伙伴刀枪齐上,将尤志刚当场杀死,并且将头割下。   此时空中电光一闪,随即轰隆隆的雷声传来。   曾元看了看天道:“要下雨了。会长那里,也该动手了!”   ……   又是一拨箭雨,田擒虎用斧子挡开了射向他的两支箭,但是他带来的斧头帮众精锐已经倒下大半了,令他心痛至极。那个美丽的女人简直是恶魔,她没有任何要他们投降或者谈判的意思,她只是一次次对弩手下令发射而已。   她的这种漠视人命的态度,反而快速摧毁了众人抵抗的决心。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今晚死定了,本想拼命,但门口横着杀人阵列机器,二楼又是居高临下的弩队,在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指挥下,不断地朝他们发射弩箭。   每个人都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有人甚至都尿了裤子……   等不到尤志刚前来救援的田擒虎,此时也明白了老二那里肯定是出事了。他抬头看向那个女人,此时若将她杀掉,肯定能打击对方士气,己方也能趁乱反击,到时候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   他对钱四通和贲水良道:“老四,老五!架我上去,我宰掉那个臭娘们!”   他们配合多年,钱四通喝贲水良立刻做出马步托举的动作。   青苹正在二楼观察斧头帮众,尤其是田擒虎的动作。当她看到钱四通和贲水良但动作后,立刻便捕获了他的目的。   她大声下令道:“全体都有!对准这三个人,放箭!”   田擒虎奋力一跳,踩在了两个兄弟的手上,他们一齐用力向上,将田擒虎抛到了空中。   下一刻,他们两人便被箭矢射成了刺猬,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双双毙命。   田擒虎腿上亦中了一箭,但他跃势已成,便忍着疼痛朝青苹扑了过去,脸上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整改)!你给我去死吧!”   他跃上二楼,对准青苹的脑袋便是势大力沉的一斧。挥动斧子所带出的劲风,拂起了这位绝色美女的飘散的长发。   她完全没有惊慌之色,甚至没有后退的意思,镇定得让田擒虎不禁有些心头发毛。   就在斧头快要劈到她额头的一刹那,一只手从她身后探出,将斧柄抓住,生生止住了下劈的势头。然后又是一拳击出,正中田擒虎的胸口,喀喇喇数声,将他的胸骨击断,内脏震碎!   田擒虎张开嘴,看着从青苹身后走出来的左峰,本想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只流出了满口的鲜血。   青苹手一翻,多出了一把匕首。她看着田擒虎道:“田帮主,借你的头颅一用。”   然后她手腕一转,竟将他的脑袋给割了下来。曾经她也是武艺高强,虽然如今手里没什么力气,但对于人体结构非常熟悉的她,还是可以轻松割下一个已死了十分之九的人的头颅。   她举起他脑袋大声道:“田擒虎已伏诛!余下之人,降者不杀!”   她本是白衣如雪,如今被田擒虎喷了一身的鲜血,这却无损她的美丽,反而为这份美丽带来了惊心动魄之感。犹如傲雪红梅,铿锵玫瑰。   而三个头领已经死去,伤亡惨重的斧头帮众早已失去了抵抗的意志。此时听到青苹这般一说,如蒙大赦,纷纷扔掉手里的斧子,跪在地上请求投降。   青苹将田擒虎的脑袋交给左峰道:“用盒子装起来,我要送给王云。”   左峰笑着问道:“这是逼着他投降么?”   青苹淡淡道:“我不会给他太多时间考虑的。”   又瞟了左峰一眼道:“刚才那一拳,真不错。”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这世上,只有苹姐的赞赏才是他唯一想要的东西了。 第93章 一颗头颅   出发时有一百多精锐,且士气高昂,满腔杀气。   如今回来的只是一个木盒子,里头是田擒虎死不瞑目的头颅。   王云坐在椅上,看着自己结义大哥的脑袋就这样摆在桌上,眉头紧锁,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外头想起敲门声,他仿佛大梦初醒,抬起头道:“进来。”   敲门之人便走了进来,朝他躬身施礼道:“见过三当家的。”   此人是王云的心腹,江湖人称矮军师朱时云。相传此人原是一个秀才,原本是准备考科举的。无意中得罪了一个泼皮,竟被对方纠集了一伙人灭了他全家,唯独他受伤后逃走。死里逃生后,为保性命,他机缘巧合下加入了斧头帮。两年后他带人找到那泼皮一伙人,将他们都砍去手脚点了天灯。   当然这些都是江湖传言,并无多少当事人可以出来佐证此事。但是有两点倒是确切,一来他身材矮小,所以被称作矮军师。二来他智谋出众,倒也担得起军师这个称号。   这么个人才,却不受田擒虎的待见。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斧头帮成立之初,便是田擒虎一众人以对抗福佑巷最大帮会旭日会为目的成立的。其主要思路也是简单,就是不要命地厮杀。朱时云论武力并不出众,期间虽然也献出一些计谋,但并不被田擒虎采纳,对其人更是不予重视。   王云在斧头帮五虎中,素来沉稳保守。虽然当初的厮杀械斗他为从不落于人后,但是打倒旭日会后,他认识到光靠武力不能持久,又素来欣赏朱时云的能力,便将他提拔为心腹手下。朱时云投桃报李,至少将财务这块斧头帮的短板打理的井井有条。   后来田擒虎将目标对准了太平坊的磐石会,朱时云便劝诫王云,此事需缓缓图之。王云与田擒虎交流了数次,奈何无法说服自己的大哥。也正因为王云的保守态度,让田擒虎此次突袭磐石会邱封致并没有带他去,而是让他留守。   王云曾自嘲地想过,此次突袭成功后,估计他三当家的位置要变成五当家了。   然而此时的结果却是……   朱时云也看到了田擒虎的人头,但他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的惊骇之色,而是陷入了沉思。   王云直截了当道:“磐石会早有准备,大哥他们这次全都栽了。如今他们将大哥的人头送过来,但并未留下什么说辞。时云,你给分析一下,这事该怎么处理比较好。”   朱时云躬身施礼道:“三当家的,对方并非没有留下说辞。田帮主的人头便是说辞。”   王云苦笑了一下道:“说的也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他们这是逼我投降呢。时云,我到底该不该降呢?”   朱时云拱手道:“三当家的,请让属下试着给您分析一下。目前的局势,刨去三当家的和其余几位当家的情谊不谈,我们其实有三种选择。第一,宁死不降,召集斧头帮余下的所有力量和磐石会硬扛到底。但是田帮主率精锐尽出,却落了个全军覆没,自己也是身首异处的结果。三当家的觉得您比帮主如何,剩下的兄弟比过去的兄弟如何?”   王云摇了摇头道:“远远不及。”   朱时云点点头道:“因此这条路不能走。接下来是第二种,三当家的向城南别的帮会求援,让他们出面制止磐石会进一步的行动。不过这样做的话,一来,未必有人肯帮助我们。他们可能会做中间人,劝我们双方停战。如果双方实力相当,也许会有效果。但如今磐石会占尽上风,怎肯罢手?若三当家的希望别人出手相助,恐怕您能给出的条件也只能是整个福佑巷了。”   王云想了想苦笑道:“就算磐石会不来抢,旁人也不会放过这块肥肉的。你说的前两种方法我知道了,怕是都不能济事。这第三种方法,应该就是投降了吧。”   朱时云点头道:“三当家的,偷袭磐石会会长,本来就是冲着别人性命去的。真要是成功了,没命的就是邱封致他们。如今田帮主鸡蛋砸在石头上,被人家给反杀了,三当家的为兄弟报仇,难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磐石会送来田帮主的人头,却一个字没有留下,这就是看三当家的如何做人。若是三当家的准备报仇,或者装聋作哑,拖延时间,我猜磐石会下一步打击就会冲着三当家了。此所谓斩草要除根!所以,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王云听罢,又是一番权衡,过了半晌他又问道:“若我降了,会是如何下场?”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地方,相对于兄弟情义,帮会荣辱,个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朱时云道:“根据属下的判断,三当家的性命无忧,甚至还会得到重用。”   王云精神一振道:“详细说来。”   朱时云继续说道:“第一,此次突袭磐石会,三当家的并未去,因此对于此次突袭一事,您有缓冲的余地。第二,对方送人头过来,而不是直接杀过来,证明对方有接纳您的诚意。第三,福佑巷这里,打打杀杀靠的是田帮主,但是斧头帮的财政这块,却一直抓在您的手里,也就是说,磐石会需要您的能力去接手福佑巷。有此三点,您至少性命无忧,而且可能收到重用。”   王云思忖片刻,对朱时云道:“我明天会摆下酒宴,宴请邱封致。不过在那之前,你作为我的使者,先去拜见他,探一探他的口风。若如你所说,我便降了。若他并不想放过我,那我也只有拼了。”   朱时云躬身道:“属下尊令!”   第二日一早,朱时云便携了礼物去邱府拜访邱封致。刚说明来意,就被人给绑了起来,一路推搡进去。他一声不吭,跌跌撞撞地被人带到客厅里。只看到两个人在下棋,一个他以前见过一次,正是邱封致,见到朱时云时,扫了他一眼。而另一个是位绝色美女,她年纪不大,却极其美艳,身材更是令人喷血。   她没有看向朱时云,而是默默地落下一子。   朱时云猜测着她的身份,根据情报,邱封致在外头养了个外室,据说是天香国色。可既然是外室,又如何能进邱府?这邱封致就不担心后院起火?   而且他在这个女子身上感觉到了凌然的气势,甚至能够闻到尸山血海的杀气。竟然能凌驾于邱封致之上,成为这个厅里最耀眼的存在。着实让他吃惊。   邱封致也跟了一手,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下了半个时辰,朱时云也就默默无语地看了半个时辰。   邱封致手里捏着一颗白子,对着棋盘左看右看,最后叹道:“会长这一手太过厉害,邱某人认输了。” 第94章 美女会长   会长?朱时云不由再次看了那女子一眼,偏偏心里的惊诧和释然竟是共存的。   这女子身上令他感到矛盾的地方恐怕也只有会长二字可以概括了。   那女子淡淡道:“邱长老下棋还分心,自然胜不得我。”   邱封致也不生气,他棋力有限,青苹已让了他三子,却还是败北,他自然是服气的。   青苹转过身,看了看仍被五花大绑的朱时云,问道:“来的可是矮军师?”   朱时云虽心中疑虑,但毕竟怀有王云交待的任务而来,遂大声道:“不敢,正是在下。请问你是?”   青苹道:“我是青龙会的会长,我叫青苹。磐石会目前已加入我青龙会。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尽可来问我。”   朱时云先是看了看邱封致,他之前没有听过青龙会的名号,之前也是冲着磐石会的邱封致而来的。怎料情况会变成如此?   邱封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朱时云欠了欠身道:“原来是青会长,是在下冒昧了。不过会长如此待客,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青苹摇了摇头道:“朱先生,斧头帮已经向我们不宣而战了,所以你谈不上是我会的客人。这些绳子,是某种提醒,以方便我们接下来的谈话。”   朱时云没料到这个美女会长竟是如此强势,如今形势比人强,也只能默然不语。   青苹淡淡道:“今天矮军师能来这里,说明王云看懂了我送给他的礼物。这很不错,说明他并非无脑之人。所以接下来我说的几点,你都要替我传达给他。”   说到这里,她用那双勾人魂魄的双眸看了看朱时云,他脑中一阵眩晕,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青苹继续道:“第一,斧头帮共计一百零四人来袭,田擒虎等七十一人死亡,剩下三十三人中,有十三人重伤,我会交还给王云,让他妥善安置。剩下二十人,需要留下接受训练。这点清楚了么?”   朱时云对此只能点头,他之前并不清楚那晚的战况如何,因为一个人也没逃回来。现在总算知道了伤亡情况。没想到只一晚,就死了七十一人,四个当家的,一个也没活下来。   青苹接着道:“第二,我会任命王云为青龙会的香主,暂领福佑巷事务,任命你为青龙会堂主,辅佐王云。”   朱时云心中一喜,这女会长真是爽利,一个香主,一个堂主,已经是王云和他能想象的投降后的最好情况了。   青苹像是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第三,我会另拨两个堂主和一些兄弟给王云,此外青龙会曾香主也会一起带人过去了解情况。你们要好生配合于他。”   朱时云心头一紧,知道事情美那么简单,弄不好这香主堂主还没做多久,青龙会就会卸磨杀驴了。   见他有些踌躇,青苹笑了笑道:“朱堂主,福佑巷只是青龙会的起点,所以不要把这个地方看的跟宝贝一样。你们如果不穷,干嘛来打太平坊的主意?我让人去了解福佑巷的情况,是为了将来的统筹安排,派了兄弟们过去,也是提防别的势力插手。况且就算我要兼并你们,你们如今也没有抵抗的能力对么?所以不要多想,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便让人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朱时云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然后躬身施礼道:“属下谢过会长的栽培,这就回去禀告给王香主。”   青苹点了点头道:“朱堂主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节省时间。听说你之前是秀才?”   朱时云默默地点了点头,过去的事情,他不愿意再提。好在青苹也没有多问,只道:“你在斧头帮时期的一些建议很不错,田擒虎不识货,但我会用你。因为将来青龙会不但需要打打杀杀,而且还需要你这样负责发展的人才。”   朱时云心中升起感激之情,他在斧头帮过得并不如意,如今这个女会长,不论说的话是否真心,可做的事比田擒虎敞亮多了。   他再次躬身施礼道:“多谢会长厚爱。今晚王香主做东,想请会长,邱长老和各位香主……”   青苹摆了摆手道:“我事情忙,没时间去。另外让王香主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把事情做好才是正经。”   朱时云一时肃然,长揖道:“属下知道了,这就告退。”   他一路走出邱府,看了看天空,只觉得心胸开阔,将来可期。负起手,如一个真正的秀才一般,踱着方步便回去了。   王云听了他的回报,觉得比想象中的条件要好一些,于是便决定做这个香主了。只是他还问了朱时云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合并了磐石会的青龙会会长是个怎样的人?”   朱时云想了一想道:“她若是个男子,必定是个枭雄。”   王云听罢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了自己可惜还是为了那个美女会长可惜。   他是务实派,一旦放下疑虑,做事效率便出来了。   他首先派人去接回了那十三个重伤号,总是一家弟兄,不能让他们无谓地死去。然后又让朱时云去接待青龙会派来的自曾香主以下的一干人等。   曾元也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带着戚衡,张连城这套班子,还有裴二牛(磐石会),崔青山(青龙会)两个新晋的堂主便和王云,朱时云等人合作了起来。   这边青苹也将邱金福放回家了,斧头帮已灭,她的声望一时无两,答应邱封致的事情,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这邱金福一改之前的纨绔子弟模样,整个人变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邱封致一开始还担心他吃了不少苦,但一见面,才发现儿子居然还白胖了一些。   便问邱金福这些日子的遭遇。邱金福感慨道:“苹姐真是太厉害了,她什么都懂,教会孩儿很多道理。孩儿才发现之前都是白活了,做了很多混账事。苹姐还说了,让孩儿去之前祸害的女孩们家里道歉,并且求亲。父一定亲可要帮帮孩儿。”   邱封致半天才反应过来,感情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居然被青苹教得浪子回头了? 第95章 向你道歉   公主的帖子早就送来了,晚间青苹才看到,约她第二日上午去楼外楼茶馆一叙。算来也有半月未见了,青苹将帖子置于胸口,她终日奔波,全身疲乏,唯有公主的心意依旧灼热滚烫,让她既感激,又无措。   原来直到如今,她仍还是有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东西。之后她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第二日,她换上了男子装束,匆匆走出怡红楼,两个保镖随即跟在了她的身后。   赵明丰在怡红楼前逡巡良久,一直没敢进去。   上回他大闹了一场,赵明诚只是心灰意冷地告诉他:别去打扰她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崇拜自己的兄长,对他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所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询问自己,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然而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他今日又下定决心来找青苹,想弄清楚自己的矛盾究竟源自于哪里。但来到门口,他想起那日的不愉快,竟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正在门口逡巡,却见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走了出来,又款款而去。   他愣了一下,随即便跟了上去。   青苹进了楼外楼,让两个保镖在楼下稍坐,自己先是询问了小二,之后一路来到了二楼听竹轩的门口,却见同样女扮男装的陈月鸾已坐在里头,后头是翠云及数个五大三粗的仆从,一看就是公主的侍卫。   她掀帘而入,行男子揖礼道:“累殿下久等,苹之罪过也。”   陈月鸾见到她,喜上眉梢道:“阿平来啦。快过来坐。”   青苹连道不敢。陈月鸾便让侍卫都退出去,只留翠云一人在内。   遂又向青苹招了招手。   见青苹仍在犹豫,陈月鸾佯装生气道:“你这人就是这么讨厌,到了此时还想着这个合不合礼,那个合不合制。便是从前你也没那么些讲究的。一点都不爽利!”   青苹无奈,只得沾着边坐下。陈月鸾这才转嗔为喜,让翠云为青苹斟茶。   翠云也是忠仆,眼看殿下自认识青苹后,整日开心了许多,也就看青苹顺眼起来,不再对她横眉立目了。   陈月鸾问道:“这阵子你很忙么?又推了我的邀约呢。”   青苹赶紧道歉道:“确实有些事情。请殿下见谅。”   陈月鸾哼了一声道:“你是贵人事忙。今日拔冗来此,倒是我耽误你做事了。”   青苹看她娇嗔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微笑道:“今日怎地也要来见殿下的。因为奴也想念殿下了。”   公主这才转嗔为喜:“真的吗,阿平也想我了?”   青苹点头道:“日思夜想,一刻不敢相忘。”   公主娇笑道:“今日可是小嘴抹了蜜了,从前说话也没这般甘甜。”   又兴致盎然地问道:“忙什么呢?要不要我帮你?”   青苹摇了摇头道:“不过小打小闹,殿下无须费心。”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因都是女子,并不像之前那般郎情妾意,但两人娓娓道来,却也别有一番情致。   只是心中有无一丝遗憾,也就不便说出了。   正聊着,外头响起一阵喧哗,似乎是陈月鸾的侍卫与人起了冲突。   两人对视一眼,不免有些疑惑。青苹起身道:“殿下且安坐,奴出去看一下。”   说完转身出去,却见几个侍卫正揪着一个人,那人奋力挣扎,这才引起吵闹。   那人看到青苹,顿时面红耳赤,原来此人竟是赵明丰。   一个公主侍卫质问他道:“说,你为何鬼鬼祟祟地在二楼窥伺?”   赵明丰急道:“哪里就鬼鬼祟祟了?我是来找人的。”   侍卫又问道:“那你说是来找谁的?”   赵明丰涨红了脸看了青苹一眼,终究没有开口。   眼看那些侍卫就要围上去制服赵明丰,青苹脆生生道:“诸位且慢,他是来找我的。”   待侍卫们都退下后,青苹来到赵明丰面前,问他道:“赵二公子,找奴有事么?”   赵明丰扭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青苹笑了笑道:“既然无事,公子就请回吧。奴这便告退。”她正要回听竹轩时,赵明丰快速说了句:“谢谢你。”   她看了看他,赵明丰脸色发红道:“谢谢你方才替我解围。”   青苹淡淡道:“终究有过一面之缘,再说又是举手之劳,二公子不必言谢。”   赵明丰又道:“你……那个……我……我回去仔细想过,你……”   说了半天,也不知他要说什么。   青苹打断他道:“二公子不必说了。奴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奴是不会嫁进英国公府的。奴也从来没想过要攀高枝。不知二公子为何还要耿耿于怀?”   赵明丰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上次,是我冲动了。兄长说了我之后,我回去想了很久。我想明白了,薛姨娘是薛姨娘,你是你,你们是不同的。我不该因为她的事而迁怒于你。眉儿姑娘,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他原本还有些疑惑,但是方才青苹替他解围后,他才彻底明白这个女子的胸襟终究不是自己可比的。她这样的奇女子,怎么是薛姨娘这样的女人可以比的呢?也难怪兄长那么喜欢她了。   青苹听完了他的道歉,不由得笑了。拍了拍他道:“行啊赵二,知道反思,知道认错了。有长进!”   赵明丰有些恍惚,以前有个人,也常拍着他肩膀叫他赵二。但是那个人已经……   他喃喃道:“那,眉儿姑娘是原谅我了?”   青苹笑道:“多大的事啊。谈什么原不原谅的。你放心,就冲我们……我和你兄长的交情,这事压根我就没往心里去。”   她见赵明丰不再敌视她,心里高兴起来,不免多说了几句。   此时陈月鸾在里头等了半晌,也没见青苹进来,便也起身走了出来。她唤了一声青苹道:“阿平,你在和谁说话呢?”   然后她和赵明丰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是一脸惊讶。   公主心想:这不是阿平的好兄弟赵明丰吗?他们这是……相认了吗?   赵明丰第一反应就是下跪:“臣赵明丰参见……”   青苹心道不好,赶紧拉住他道:“你认错人啦。”   然后又给陈月鸾使了个眼色。   陈月鸾反应过来,一转身有回了听竹轩。   青苹连卡带拽,将赵明丰拖下了楼。   赵明丰急道:“方才那人是……”   青苹挡在楼梯口道:“是什么是?说了你认错人啦。”   赵明丰有满怀狐疑地看着青苹,又问道:“方才那人唤你什么?”   青苹说他认错人了,那人做男装打扮,和赵明丰记忆中的公主的确有所不同。可如果那人是公主,她只会叫一个人阿平,那个人就是…… 第96章 不会反对   青苹若无其事道:“奴的花名是眉儿,本名叫青苹。你的兄长也是知道的。”   赵明丰重复了一遍:“青苹?”   青苹点了点头道:“赵二公子。今日我们就算和解了。奴另有要事,就不多奉陪了。”   她正要离开,赵明丰忽然道:“青苹姑娘,你知道么……你很像我的那位大哥……”   青苹心里一紧,表面浅笑道:“二公子说笑了。赵将军气宇轩昂,奴是万万及不上的。又怎会与他相像呢?”   赵明丰摇头道:“不是我的兄长。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大哥。他也常唤我赵二的。”   青苹故作平静,只笑问道:“哦,不知这位大哥是哪一位呢?”   赵明丰神色一黯道:“他……已经去世了。”   青苹听罢亦有些伤感。赵明丰虽然鲁莽冲动,但他对诸葛平是真心实意的好,两人的交情,说是亲如兄弟也不为过。   然而诸葛平终究是死了,青苹越来越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其实已是另外一个人。在和公主的相处中,两人其实更像是闺蜜而非情侣。她们都有刻意去找寻两人当年的痕迹,但是,有些事情一旦时过境迁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或者可以这么说,公主没有变,可诸葛平变了。   很清楚,很明白,青苹不再是诸葛平了。   所以她提醒自己,再不能在赵明丰面前露出马脚了。或者说,再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了。每一段关系,她都需要慎重去对待,去处理。尤其是太子殿下,她已决意一路走回到他的身边,但绝不是以诸葛平的身份。   她缓缓对赵明丰道:“二公子。人的一生中,会认识很多人,有人来了,有人走了。这样的事情,之后还是会发生。奴知道你很难过,但如果你的那位大哥在天上看着你,奴认为他一定希望你振作起来。其实活着的人更不容易,他们要承载的更多。自己的,还有逝者的。”   赵明丰静静地看着她,他并不知道这些话青苹其实也是讲给自己听的。他只是觉得她说的在理。平时在家里,长兄也是这般劝慰他的。   自诸葛平死后,他也实在是颓废了太久了,如今与青苹达成了和解,他便再无心理负担了。   “青苹姑娘,谢谢你的开解。我想,我也是时候找点事情做了。”   青苹笑了笑道:“那好啊,大家一起努力吧,”   赵明丰伸出了手掌,青苹大大方方地与他击了一掌。   他心中更加明白了长兄为何会钟意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不但是和薛姨娘不一样,她其实和绝大多数女子都不一样。   “青苹姑娘。”   “嗯?”   “其实,长兄他人挺好的。那个……我是想说,反正我是不会再反对你们俩了。”   青苹俏脸一红道:“又扯远了。都说了不嫁他了。”   赵明丰急道:“我就是告诉你,我不会再反对你们了。其他的,还是你们俩自己处理吧。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便有些个狼狈地跑走了。   青苹发了会怔,还是摇了摇头,回听竹轩去了。   陈月鸾笑问道:“明丰怎么会来找你?难道说……”   她自是知道赵明丰和诸葛平的关系的。青苹解释道:“之前他与奴有些个误会,今日是来道歉的。”   陈月鸾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他毕竟是你的好兄弟,你真不打算告诉他实情吗?”   青苹缓缓摇了摇头道:“殿下,奴想的很清楚。除了殿下之外,奴不会告诉任何人发生在奴身上的事。也包括太子殿下,请殿下谅解。”   陈月鸾哼道:“你不也没告诉我吗?都是靠我自己发现的。你这个臭男人到现在也还没正式承认过呢!”   青苹啼笑皆非,赶紧告罪求饶,又用好话哄她,陈月鸾这才转嗔为喜。   公主其实知道青苹的苦衷,而且如果这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也算对得起两人曾经海誓山盟的关系了。   她如今的婚姻是父皇赐婚,不可随便和离。除非驸马家谋逆,但司徒家一个比一个怂包,便是说他们谋逆,父皇也不会相信的。   即便她能和离,这世上也没有女子和女子能成婚的道理。   所以她如今还能和青苹出来喝茶聊天,就已经是天可怜见,让她的这份痴情可以有承载的地方。   也许陈月鸾应该满足了。   “翠云。”她唤了自己首席宫女一声。   翠云立刻拿来了一个木盒子,放在青苹的面前。   青苹问道:“这是?”   陈月鸾道:“这是为你赎身的钱。我打听过了,所以里头只会多不会少。”   她其实准备了一万两银票,都是从她的嫁妆里出的。   青苹秀眉微蹙道:“殿下,奴不能收。”   陈月鸾叹道:“你就是这般骄傲。可如此也太见外。我们之间,难道还非要问一个脸面的问题吗?”   青苹道:“殿下误会了。其实之前,奴不是也收过殿下的资助么。”   她指的是诸葛平逃出星耀城那晚,公主放在包袱里的那些首饰。   陈月鸾见她记得那晚,心中又悲又喜。就是那一晚,他们的感情达到了巅峰。然而那晚过后,他们便天人永隔了。   如今她可以和诸葛平的灵魂说话,但却再也摸不到他了。   见公主没有再生气了,青苹又道:“可惜都被曹真搜的去了。”   陈月鸾道:“有什么可惜的,身外之物,我要多少有多少。可是阿平只得一个……你能回来,真的很好……”   青苹闻言,心中情感迸发,忍不住抓住了公主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心心相印。   “那你如今为何不收下?”陈月鸾问道。   “殿下,那时奴身负重伤,又是朝廷钦犯,朝不保夕,因此需要那些银两度日。如今奴却是有能力了,可以自己赎身。又为何要用殿下的钱财?”   陈月鸾有些惊讶道:“阿平,你是说……你现在有能力……有钱为自己赎身?”   青苹点头道:“殿下,奴并非得过且过之人。总想着做些事情,如今也略有眉目。发财不敢说,但为自己赎身,倒还是能做到。”   陈月鸾狐疑道:“你莫不是在哄我,故意这般说的?”   青苹笑了笑道:“奴便是骗别人,也绝不会骗殿下呀。”   陈月鸾这才喜道:“太好了,就知道我的阿平最厉害了。”   知道她不会收,便又让翠云收了起来。   两人又聊了许久,临走时陈月鸾攥着青苹的手道:“男人该有自己的事业。你好好打拼,若遇到什么困难,请一定告诉我,不然我再不会原谅你了。”   青苹心里感动,柔声道:“多谢殿下。”   陈月鸾又叹气道:“你这人性子就是这么倔,嘴上答应了,到时候又是自己扛。阿平,我就是怨你与我见外。当初你若来寻我,一切应该有所不同吧。”   青苹叹道:“若奴真的来寻殿下,那还是殿下的阿平吗?”   陈月鸾是了解他的,只是心中委屈,流泪道:“横竖都是你有理,可你终究是负了我的。”   青苹心疼不已,赶紧再将公主哄回来,两人这才依依惜别。 第97章 讲武学堂   接过张连城整理好的账本,青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瞧你那黑眼圈,熬了好几个通宵吧?”   张连城满眼血丝道:“还行,连干了三晚,总算全理清了。”   斧头帮的账目不多,朱时云又是个人才,所以反而清晰。倒是磐石会的帐相当混乱。邱封致没重视这一块,因为太平坊这一块真的是好地方,挣钱容易,来钱也快。另一方面,磐石会内部也没有类似朱时云这样的人才。   青苹前几天就感觉这帐目上差的太多,只能委托张连城把帐盘清。这其中自然有一些中饱私囊的破事,青苹如今大破田擒虎,吞并斧头帮,威信一时无两,加上邱封致也支持她,所以她准备借此机会整肃一下这些原磐石会的蛀虫。   至于斧头帮这一块,除了收保护费,就只有一家赌场,之前由朱时云看着,帐目虽然清晰,盈利却是不够。福佑巷这一带并不富裕,赌场的生意虽不能说是门口罗雀,但也确实是半死不活。   矮军师给青苹的建议是,换个行当试试。可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在附近普遍贫瘠的福佑巷范围内找一门可以挣钱的生意做,这是个问题。   青苹放下账册对张连城道:“回去好好歇歇。如今人手不够,几个掌柜的都是半吊子。之后我让朱时云和你搭一下,你们挑一批人,一边做一边培养起来。磐石会的底子厚,之后我会挖点蛀虫出来,数目又会增加不少。你就放开手去做生意。这方面我绝对信任你。”   张连城感激道:“苹姐……”   当初青苹向郝大叔提议给孩子们谋个前程,之后张连城被郝大叔送到了一个商会里。虽然一开始只是打杂,但张连城有些底子,又积极好学,无论是整理项目,或是手法经验,都摸到了门道。况且还有朱时云从旁协助,这生意要是做亏了,他可真就是要将自己的名字倒着写了。   青苹又道:“关于将来的方向,之后我会和你还有朱时云聊聊。今日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张连城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开了。他刚走,曾元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请柬交给青苹道:“城南几个帮会坐不住了,邀请苹姐明日去味之轩一会。”   青苹略看了看道:“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知道邀请的是青龙会会长,没写成磐石会。可惜了,本来可以让邱长老去搪塞他们的。”   曾元笑道:“邱长老如今只肯享福,不愿做事了。要我说,这事都怪苹姐,把他的心气都打掉了。”   青苹哼道:“邱长老是老滑头,你就是小滑头。邱长老我差不动,你我还差不动吗?明日你代我去,还有,带上王云去,让他出面比我们效果好。”   曾元苦笑道:“人家邀请的是青龙会会长,我去算什么名堂呢?”   青苹淡淡道:“从今日起,你便是青龙会副会长。之后会中的具体事务,你都要挂个名,搭个手。比如日常训练,由左峰负责,你串联。各项生意,由张连城负责,你监督。”   曾元道:“那我岂不是一个补锅匠?哪里出问题都要来问我?”   青苹拍了拍他道:“阿元,既然走上了这条江湖路,就得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天丢了性命,不过是寻常事。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你得顶上。”   曾元动容道:“苹姐……你……”   青苹笑了笑道:“只是未雨绸缪。我们出来做事,未谋胜,先谋败。要尽量做到少了任何人,都有人能够补上。不然青龙会也实在太过脆弱了。”   曾元轻声道:“青龙会可以没有,但是苹姐……你不能有事。”   青苹笑道:“孩子话。谁又能永生不死呢?我们要对手底下这些兄弟们负责。任何时候都要为他们谋个光明的前程。”   曾元明白,苹姐她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当年山神庙的孩子们,她就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去维护的。   他还是不能让苹姐有事,不过出于对她的尊重,他没有再作争辩。要保护苹姐,不是靠耍嘴皮子,而是要做实事。他已决意承担起副会长的责任,这至少是为了苹姐在分担。   青苹见他没有异议,便接着道:“明日我要去拜访一个人。被城南帮会大佬们盯上我不怕,但我不想让他盯上。早晚要和他见一面,那就明天吧。”   曾元问道:“苹姐想去去见谁?”   青苹笑了笑道:“保密。”   曾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青苹又道:“明日谈的拢便罢,若是谈不拢,替我带句话给他们。”   曾元听完便告辞了。   外头又有人来报,几位长老求见。   青苹已处理了一天的事务,俏脸之上却不见丝毫倦怠之色,微笑道:“请几位长老进来。”   磐石会与青龙会合并后,青苹也曾在邱封致的引见下和几位元老级人物碰过头,那次主要的目的是用一定的待遇说服他们放权。有点类似于杯酒释兵权。   这些人和邱封致一样,这些年各自都成了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其实既不愿意放弃权力,也不十分热衷于开拓势力。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后他们都选择了安逸。   今日来的几个,早年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武艺高强,并不比田擒虎他们几个差。他们求见青苹的原因也很简单,在过了最初的观望期之后,青苹一晚消灭掉斧头帮主力的战绩,着实让他们感到吃惊不已。这些年斧头帮就在磐石会边上发展,彼此都有一定的了解。磐石会是有钱,可是真打起来,还真说不准谁赢谁输。   可就是这样一个实力相近的对手,居然被青苹轻松扫灭。   事后一打听,原来她竟是用了军队里的战阵去训练一众手下。   在大晋,兵法战阵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一个穷苦之人,只要从小练武,坚持不辍,总能有艺成那一天。如果还能拜得名师,那更是有希望成为一代武林新星。可若是你想学兵法战阵,你起码得有个当官的爹。然后你还得考进大晋唯一的武官学院——讲武堂。说白了,军官都是从贵族里选拔的,现在的赵明诚,从前的诸葛靖,还有曹真,都是进过讲武学堂的。   诸葛平自然也进过,而且成绩优异。赵明丰和曹斌他们几个,一开始就没考进去。只不过曹斌是靠着家里的势力,在京畿卫戍部队里谋了一个副职而已。   因此当几位长老知道青苹竟然懂兵法战阵时,惊讶程度甚至超过了她能一夜横扫斧头帮。   讲武学堂不收女子,而这位女会长之前的身份也听说不太好……   之后青苹寄人头给王云,轻松迫降这位斧头帮最后的当家。时机,手法都妙不可言。这也说明她竟是一个文武双全的领导者。   几位身手高明的长老难免动了心思,也许……自己还是能干点什么事的。 第98章 御封捕神   青苹带着迷人的笑容,听着几位三十出头的长老们对她啧啧称赞,溜须拍马。   “会长果然是年少有为,简直是天纵奇才啊。”“难得还生得如此美丽,说是京城第一美女也不为过啊。”“想那田擒虎,平日里也算是一个狠角色,谁知遇到咱们会长,简直不够看。随手就将他给灭了。”“对啊,对啊……”   青苹抚了抚额上的刘海,脆生生道:“各位长老过奖了。我毕竟还年轻,很多事情还需要诸位的支持。”   那几人纷纷道:“会长若是有差遣,尽管吩咐。我们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青苹浅浅一笑道:“各位都是功臣,都是元老。应该好好在家享福,我怎忍心让你们去赴汤蹈火呢?”   他们怎肯错过机会,又是一番表忠心,下决心,赌咒发誓要跟着会长干一番大事业。   这几个人,本事是有的,当年也都是敢打敢冲之人。后来都有了钱,又成家立业了,自然便不如年轻时那般积极进取。   如今见识了新会长的手段和魄力,光那一夜大战就依据战功提拔了三个新堂主。而自己正当壮年,若就此养老退休,或者担任闲职,又觉得心有不甘起来。   青苹自然是知道他们的心思,只不过一开始需要吊吊他们的胃口,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最后话锋一转,似乎又给了一些希望。可如果他们回去一想,这位美女会长其实什么也没有承诺他们。   青苹笑着与他们一一道别,却在一人的肩膀上拍按了一下。那人身子顿了顿,随即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这个细微的场景,却是无人注意到了。   秦宇今年五十岁,在总捕头的位置上已做了十年,在吏员这个位置算是做到头了。本来他可以在刑部谋个巡检,也算有个品轶。但是受到之前发生的一件事的牵连,这官是当不成了。如今只能熬日子等退休了。   他有两个儿子,长子秦毅庭,次子秦勇庭,继承了他的衣钵,都在六扇门里当捕头。再过几年,等他们也升了总捕头,秦宇就可以引退了。   今日他正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外头有人来报:“老爷,有客上门拜访。这是拜帖。”   秦宇有些诧异,他都是半引退状态的人了,平日里具体事务全都交了出去。怎地还会有人上门拜访?   接过拜帖一看,嘴角露出笑意。拜帖上的人,他也是近日才听说。只不过对于这些黑帮火并之事,他们六扇门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上峰有令,不然他们是不会插手的。   他放下帖子,问道:“她带了几个人来?”   那人回道:“只她一个。”   秦宇闭上眼睛想了一会,道:“就说今日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那人应了声便出去了。过了半晌又回来了。   秦宇问道:“她可走了?”   那人道:“这位女子说,老爷清晨还在风铃河畔溜鸟,并与一位老者下了两局棋,一胜一负。当时并未见有身体不适之状。她还说,今日她是诚心前来拜见,老爷不必相疑。若老爷不见,她只好一直在门口等着,还若说让别人瞧见了误会,老爷脸面上须不好看。”   秦宇终于坐起身来,问道:“此女子可有撒泼?”   那人回道:“没有撒泼。她说话慢条斯理,一直都文文静静的。”   秦宇笑了笑道:“有点意思。想不到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居然还能遇到如此有趣之人。这样吧,你去将她请到书房里,我一会便过去。”   秦宇特意又歇了一会,然后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快到书房时,他特意选了个角度向里看去。只见一白衣女子正襟危坐,神色端庄,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丝毫不耐之色。双腿平稳并拢,裙摆没有丝毫的晃动。   话说她真的很适合白衣,尤其衬得她肌肤胜雪,晶莹剔透。然后是漆黑的长发,峨眉,剪水双眸双眸,还有鲜艳的红唇,两腮间淡淡的红晕,都为这丝雪白增添了惊心动魄的对比,和强烈的青春气息。   秦宇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随即清醒过来,喃喃道:“看来,和传说中的一样啊。这等姿容,天下罕有。只是她……算了,我还是先听听她的说辞之后再看看。”   他缓步走进书房,那女子微笑着站了起来,福了一礼道:“小女子青苹,一直都很仰慕秦总的威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秦宇先行坐下,然后对青苹道:“青会长客气了。老夫如今只是一介闲散人士,哪里还有什么威名?”   青苹微笑道:“秦总纵横江湖二十多年,这捕神的称号还是当今圣上钦封的,天下谁人不知,当真是如雷贯耳。”   秦宇之前的外号是铁索横江,意思是只要有他在,谁也逃不掉。这么多年,官府通缉的犯人,只要他出马,逃到天涯海角都能给你抓回来。也因此引起当今皇帝的好奇,让他入朝觐见过一次。还让他当庭表演了最拿手的鹰爪力擒拿功夫。之后大为赞赏,赐下了不少金银,还亲赐他捕神的外号,以兹鼓励。   这应该是秦宇此生最巅峰的时刻了。只不过这两年,无人再在他的面前提起了。谁知今日,一个年轻的女子竟然能够说出这段往事,无论她是否真心,这事前功夫,人家是做到位了。   秦宇心中感慨,嘴上说道:“难得青会长还记得这些陈年旧事……嗯,还站着做甚,请坐下说话。”   青苹道了声谢,便又端正地坐了下来。   秦宇心道:她这等气质和礼仪,与之前调查的信息实在不符啊。   便装作随意问道:“青会长今日来找老夫,请问有何贵干?”   青苹笑道:“我青龙会志在一统城南黑道,在此期间,会死很多人。所以提前与捕神大人打个招呼。”   秦宇有若实质但目光立刻严厉地锁定在了青苹身上,那曾经抓过无数穷凶极恶匪人的威压,绝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可以扛得住的。   但是青苹,用最柔弱的声音说出最狠的话,然后坦然承受秦宇的审视,并没有丝毫的畏惧。 第99章 储位之争   秦宇缓缓开口道:“在一个六扇门总捕头面前说要杀死很多人,不知青会长是勇敢呢,还是愚蠢呢?”   青苹神色不变道:“秦捕神误会了,小女子只是说会死很多人,可不敢胡乱杀人呐。”   秦宇道:“青会长,你孤身入我秦府,又始终气定神闲,这份胆量令人佩服。但据老夫多年的眼力,你怕是不会武功。”   青苹苦笑道:“秦捕神果然好眼力。”   “那你信不信老夫一掌便能将你拍死在这里?”   青苹洒然一笑道:“信,当然信。其实用不着您出手,随便叫一个仆人过来便可要了我的命。”   秦宇盯着她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害怕?别告诉我你不怕死,这么多年我还真没见过不怕死的人呢。”   青苹悠然道:“怕,当然怕。可是小女子要做事,做正确的事。因为错误的事情太多,正确的事情太少,我们大晋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早扭转这一局面,就必须要求很多的人,去做很多正确的事。小女子虽然不才,可这样的人,为何不能是我呢?”   秦宇晒道:“你觉得老夫会听你讲这些空话废话?”   青苹微笑道:“秦总,今日小女子孤身来访,您可否先礼后兵?至少听小女子把话说完?”   秦宇冷冷道:“那老夫就听听你的废话。”   青苹问道:“秦总,如今星耀城里帮派林立,鱼龙混杂。欺男霸女,谋财害命之事几乎每日都有,而您身为总捕头,为何不对他们清剿?”   秦宇哼道:“怎么着,青会长,你这是指责老夫尸位素餐,不做实事?”   青苹摇了摇头道:“秦总误会了。小女子其实是知道原因的,根子并不在秦总身上。虽然帮派势力并不入朝廷大员们的法眼,可他们背后,多少还是会有各种官员的影子,区别不过是关系深浅远近罢了。秦总若要办他们,并非难事,可惜一身掣肘,难以成事。”   她这么说已经很直白了,这些帮会的背后,几乎都有后台,秦宇清理几个帮会也许不难,但他毕竟是个没有品轶的吏员,得罪大半个朝廷去办此事,终究不太现实。   秦宇阴沉着脸道:“也许你说的有理,但出了这个门,老夫是不会认的。”   青苹笑道:“哪里敢让秦总背这个黑锅呢?小女子是想说,秦总不能办他们,可是小女子可以。”   秦宇扫了她一眼道:“就凭你,还有你后面的那个青龙会?的确,你们不但并了磐石会,还把斧头帮给收拾了,干的事挺漂亮。可那也是因为没人注意你们。现在你们怕是成为众矢之的了,城南那个帮会不防着你们?你若还想着依样画葫芦,可是要阴沟翻船的。”   青苹点头道:“捕神大人果然对局势洞若观火,了如指掌。但小女子今日来,就是想说,只要秦总能够袖手旁观,之后发生的事,便能证明小女子所说。”   秦宇沉吟片刻道:“退一万步来说,便是让你一统城南,你又如何保证不会和他们一样作奸犯科,为非作歹?”   青苹道:“这事就算小女子保证下来,秦总也不会信对么?可秦总既然问了,小女子也尝试着回答一下。一方面,小女子会制定严格的规矩,将那些害群之马清除或者羁押住。另一方面,六扇门始终还是可以控制局势的,对吗?”   “你如今背后的确没有官府势力,可将来呢?老夫若是放任你坐大,将来你又找了靠山,岂不是养虎为患?”   青苹笑了笑道:“今日小女子孤身上门,焉知不是在找靠山?”   “老夫虽然自负,可要区区一个快引退的老捕快做靠山,青会长还不如去找老夫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去。”   青苹突然严肃起来:“说实话,小女子真想找刑部尚书,也并非没有门路。可是刑部尚书是宰相的人。小女子不愿投其门下。”   “……你倒回答得光棍。为何不愿投到宰相门下?早知道当今朝廷,最显赫的两位重臣便是曹骠骑和杜宰相,他们都是能够影响皇上的人呢。”   “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只有太子殿下才是大晋的救星。大晋如今外有强敌窥伺,内有民不聊生。小女子不才,只想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以帮助到太子殿下,以帮助到大晋子民!”   秦宇冷冷道:“那你应该去东宫,来老夫这里做甚?”   青苹缓缓道:“秦捕神,您调查过小女子,小女子也调查过您。您是太子殿下一系的,只是后来受到诸葛大人的牵连,这才想着要引退的。”   她倒是没有调查过秦宇,因为不用。秦宇和诸葛勋是多年的好友,也是因此受到的牵连。青苹之前在诸葛府时,就经常看到秦宇。当然此时她只能说是自己调查过。   秦宇沉默了半晌,才道:“是了,连老夫下棋一胜一败的小事都能及时掌握,哪里有你调查不出的情报呢?”   青苹诚恳道:“秦捕神,自诸葛大人出事后,太子殿下更加式微。曹世宏一心向的话太子,将赵王扶上那座龙椅。若真让他如愿,那么就算您已引退,恐怕也逃不过清算。况且您还有两位公子。今日我为何一人来此,就是想把话说透彻了。您目前所要做的,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去做您不方便做的事。如果我不能一统城南,今日就当我没来过。如果我做到了,请秦总考虑一下。虽然帮会势力与朝堂不能相比,但一旦斗争白热化,力量还是有一点是一点对吗?”   秦宇冷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光凭你随意揣测诸君之位,就至少该杀十次头了。”   青苹淡淡道:“虱多不痒,债多不愁。小女子有十个头可砍么?既然没有,又有何可怕呢?”   秦宇道:“任你口灿莲花,说破天去,也无法说服老夫。不过老夫有些好奇,情报显示,你第一次出现,是被一个姓郝的乞丐给救了,然后被他带回了一个破庙里。之后你做了几个月的乞丐,后来被东海门给抓了,卖进了一家黑窑子。做了半年窑姐。黑窑子被查抄后,你又被卖到了怡红楼,做了半年花魁。其他的老夫就不念了。所以老夫有个问题,你这个出身经历,可不像是能说出帮助太子殿下,帮助天下苍生这样话的人。若不是看你涵养功夫不错,老夫还真会以为这些话是旁人教你的呢。告诉老夫,你之前是什么身份?如何会有如今这番志向的?” 第100章 父子对话   对于秦宇的这个问题,其实青苹早有准备。只是听他提起郝大叔的事情,眼眶有些发热。   “说起来,小女子倒也是出生于书香门第。只是后来,被人贩子给拐了,这一路的心酸与坎坷,却是不便再提了。只是小女子的家人,若是知道小女子沦为乞丐,堕入娼门,怕是宁肯我死了吧。既如此,又何必说出来,让他们蒙羞呢?”   她用了冯氏的遭遇作底板,虽然具体事迹不甚清楚,大概的经历还是可以推测出来的。加上她眉目含悲,眼角带泪,倒让人难生怀疑之心了。   秦宇的脸上未见悲喜,只淡淡道:“如此,倒也说的通了。”   然后他抬眼看着青苹道:“若是旁人与老夫说了这一通大而空的话,不被打出去就不错了。可你小小年纪,养气功夫做的那么好,很多男人都不如你。如果老夫愿意给你这个机会的话,多数是看在你这份胆识和气魄上吧。”   青苹站起身行福礼道:“小女子谢过捕神大人。”   秦宇首次笑了笑道:“你谢什么?老夫可什么还没答应你呢。”   青苹也笑道:“您能说出这番话来,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   秦宇收敛了笑容道:“气定神闲,举止有度。青会长是个人才。只可惜……”   青苹知道他后头想说什么,只可惜不是男子。   她心中暗叹,脸上却依旧笑容灿烂。   秦宇摆了摆手道:“该说的都说完了,老夫还要休息,就不送了。”   青苹起身行了一个男子的揖礼,然后转身洒然而去。   两个都是聪明人,说起话来俱是点到为止。至于之后的事,风物长宜放眼量,秦宇需要观察斟酌,青苹则需要交出更好的答案。   只不过她毕竟年轻气盛,秦宇虽未说出可惜她不是男子的话,她临别时却改行揖礼,体面地表示了一丝抗议。   秦宇是御赐的捕神,对于如何洞察人心了若指掌,又怎会看不透青苹小孩子气的动作。   只不过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在青苹离开后,捻着颌下的胡须轻声笑了起来。   这女娃儿,真是有点意思。   那就,看她能做到哪一步吧。   青苹离开后不久,得到消息的两个儿子急匆匆回府来拜见父亲。大儿子秦毅庭身材中等,为人沉稳,行过礼便垂手立在一旁。二儿子秦勇庭身材高大,满面络腮,相貌凶恶,性子也比较急,见大哥不言语,便率先问道:“父亲,听说那青龙会的女会长今日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秦宇淡淡道:“没什么大事。她想一统城南黑道,因此会死很多人,所以才先来知会为父,希望为父不要插手。”   秦勇庭摇头道:“城南势力众多,能保持如今这般风平浪静已是不易。这女人野心勃勃,想要掀起腥风血雨,破坏如今的安稳局面,父亲应该断然拒绝她才是。”   秦宇没有立刻回复二儿子,而是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顺便看了看长子秦毅庭。   秦毅庭此时方沉声道:“城南的风平浪静只是表面现象,底下却是暗流汹涌。像这一次青龙会吞并斧头帮,起因却是斧头帮长期招兵买马,然后发动突袭想要吃掉磐石会。其他帮会其实也没有闲着,一年前东海门还和神风会发生过冲突,经过几位大佬斡旋才最终和解。不过神风会也因此吃了大亏。所以孩儿认为,这些帮会火并,已经是箭在弦上,随时会爆发出来。与其如此,还不如支持青龙会统一城南。那个女人还知道先来拜见父亲,至少暂时是可以控制的。”   他的意思很清楚,城南迟早会乱。六扇门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不如培植自己的势力上台,至少可控。   秦勇庭听了大哥的意见,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秦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暂时……可控么?”   秦勇庭问道:“父亲,那个女子,是个怎样的人?”   他也知道青苹做过乞丐,当过窑姐,如今还在做**。这样的女人,平时他压根是瞧不上的。   可这个女人如今是青龙会的会长,先是吞并了磐石会,然后一夜间将斧头帮的精英从这个世上抹去。她招降王云的手法也值得玩味。   可以说,这个女人所展现出的能力,和她的身份经历是完全不符的。   所以秦勇庭才会产生疑问,这个看起来应该是下贱弱小的女子,怎么会做出这么多令人刮目相看的大事来的。   秦宇想了一想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你们不要因为她出身卑微就轻视她。她若是个男子,为父恐怕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如今,为父只能观望一阵。”   秦毅庭问道:“听说她生得千娇百媚,天香国色,莫非是依靠色诱?”   秦宇摇头道:“她是有这个本钱,不过依为父看来,她并不屑为之。对于这个女人,你们兄弟俩要多加注意。她与为父说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都需要时间来检验。目前我们先静观其变,如果她真的统一了城南黑道,届时我们可以再和她谈一次。”   两个儿子齐声应道:“是!”   青苹走出秦府,抬头看了会天,只觉得神清气爽,风轻云淡。她微笑着转身,向怡红楼而去。在她身后,负责护卫的几个青龙会高手散开阵型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味之轩夏荷馆内,几个人拍着桌子冲曾元,王云直嚷嚷。王云满面苦笑,他虽然将斧头帮意图偷袭青龙会未果,反而被人包了饺子的事情说得很清楚明白,其他帮会的代表却置若罔闻,只会指责青龙会坏了规矩。   曾元面无表情地听了半晌,等他们说得口干舌燥,纷纷安静下来时,他淡淡地对他们说道:“我家青会长在来之前对我说过,如果你们不讲理,不听我们的解释。那有句话送给各位:你们这些人,连田擒虎都不如。他至少还敢动手。”   那些人听了,顿时大怒,指着曾元道:“臭小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你是想找死吗?”“信不信我们让你走不出味之轩!”   ……   曾元将王云拉起来,微笑道:“味之轩是什么地方,你们不知道吗?若是敢在这里动手?我还真就佩服你们!可你们不敢,你们只会动嘴皮子!城南真是太平太久了,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说完带着青龙会众人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夏荷馆,在一片怒骂声中扬长而去。 第101章 唇亡齿寒   一张圆桌,三个男人。   坐在主位的男人三十出头,衣着华丽,只是愁眉紧锁,一副心事心事重重的样子。   坐在他左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光头胖子,他正狠狠瞪着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   刀疤男被他看毛了,一拍桌子道:“苏和尚,你要再这么瞪老子,老子就把你大卸八块!”   苏和尚霍的站起身,指着刀疤男道:“蒯大通,你别跟老子吆五喝六的,上次的帐还没和你算呢。”   眼看着他们俩就要动手,华服男子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两位当家的就不能一致对外么?”   苏和尚和蒯大通听了他的话,又各自气鼓鼓地坐好身体,只是不再言语。   这三个人是城南分散势力中的三股,苏和尚是猛虎帮的帮主,蒯大通是黑豹帮的帮主,他们两个帮会之前有过几次冲突,各吃了一点亏,所以彼此都很不对付。   而那个华服男人叫连天火,是飞云会的会长。在三股势力中,实力最强。所以多少能够镇住苏和尚和蒯大通。   他们三个都参加了知味轩中各个帮派大佬的沟通会。也都发言指责了青龙会吞并斧头帮的“不上道”的行为。   当然,他们也听到了曾元的那一句:“你们这些人,连田擒虎都不如!他至少还敢动手!”   这句话可能对别的帮会没有特别的震撼,但是对于飞云会,猛虎帮还有黑豹帮来说,却有着特别威胁的含义在里面。   因为他们三股势力,就在太平坊和福佑巷的边上。当他们听到曾元近乎挑衅的这句话时,心情是矛盾的,既感到愤怒,有有些惶恐。   青龙会吞并了斧头帮,那么接下来呢?他们的目标又是谁呢?   他们想了想,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们三家中的一个。那一句他至少还敢动手更是将他们刺激得不轻。就是看死了他们不敢动手吗?   可如果是激将法呢?青龙会就是激他们动手,然后像干掉斧头帮一样的将他们抹去?   虽然那一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清楚,但是斧头帮精英尽丧,四个当家的全部被杀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任何狂妄的人面对这样的事实,都会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然后再考虑如何回应那个青龙会副会长的挑衅。   苏和尚恨恨道:“若不是为了青龙会的事,你以为老子会和蒯大通这种人坐在一起?”   蒯大通闻言差点又要跳起来,但是在连天火劝阻兼警告的目光下,只悻悻地说了句:“彼此彼此!”   连天火再次开口道:“青龙会和斧头帮的事,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了。说白了,他们都是早就想着吃了对方了。无论谁先动手,青龙会如今力量壮大,地盘增加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了。如今的重点是,他们下一个目标是谁?是你苏和尚的猛虎帮,是你蒯大通的黑豹帮,还是我的飞云会?”   蒯大通道:“这猜来猜去多累人?不如连老大你跟我们说,究竟我们该怎么办?”   苏和尚也表态道:“也是,连老大你念过书,肚子里有墨水。不如你给咱们说道一下。”   连天火谦虚道:“两位当家的客气了。这事我也找过城南其他当家的谈过,可是人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白了,就是希望拿我们去和青龙会拼,最好是两败俱伤,这样他们就可以坐收渔利。所以如今能听得进我说话的也只有你们两位当家的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这倒不是虚伪,他的确有些泄气。如果城南其他帮会联合起来,青龙会就算再强,也只能把头给低下去认错,不然就是人人喊打的结局,届时被大家瓜分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其他当家的各怀心思,总想着让别人先上,自己保存实力。连天火除了心中暗骂他们目光短浅之外,终究也只能拉着苏和尚,蒯大通来商议。   苏和尚接口道:“那些王八羔子,巴不得我们和青龙会拼个你死我活的。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连天火点了点头道:“两位当家的,我们三个帮会,就在青龙会的边上。俗话说的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们已经吃掉了斧头帮,向我们下手,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我们还是各自为政,纠结于过去的恩恩怨怨,只会一个一个被青龙会灭掉而已。你们没听过辰亡齿寒,兔死狐悲吗?”   那两人听罢,默然片刻。蒯大通率先开口道:“苏和尚,我顶多是想揍你一顿,可青龙会可是想要我们大家的命。我觉得连老大说的有道理。你这边怎么说?”   苏和尚哼了一声道:“咱们的帐,可以以后慢慢算。可也得有以后才行。连老大,我也听你的。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连天火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道:“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只要我们几个当家的团结一致,青龙会也算不得什么。所谓兵者,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那个青会长让增副会长带话,说什么你们连田擒虎都不如。其实不是激我们动手,恰恰是让我们陷入疑虑,错失良机。你们想,他们刚吃下福佑巷的地盘,总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时候他们应该不想和别的帮会开战才对。一旦他们稳定了下来,那时候我们再想动手,却是错失良机了,好的话会陷入苦战,坏的话便被他们一一消灭干净了。”   苏和尚点头道:“对,我看那个姓曾的小子就是色厉内荏。只要我们先动手,他们一定还没有准备好。到时候我们三家一起,平分了太平坊和福佑巷。”   蒯大通也道:“正该如此。所谓兵贵神速,我们就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连天火笑道:“难得两位当家的能想到一处去。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听说青龙会让王云做了香主,将福佑巷这一块交给他负责。这个人胆子小的很,当初他四个兄弟都被青龙会杀了,他听说之后,居然第二天就投降了。我们就先拿他开刀。一来,青龙会对福佑巷的掌控力不够,二来,王云说不定一战便会被击溃,甚至再次投降也有可能!”   苏和尚和蒯大通觉得连天火说的在理,双双点头表示同意。   连天火又道:“此次突袭福佑巷,不知两位当家的可以出多少人?”   苏和尚想了想道:“我们帮本来就人数不多,能打的更是少。我拼凑拼凑,估摸着能有八十人吧。”   连天火点了点头,作为联军,八十人已不能算少了。又看了看蒯大通。   蒯大通原本想少出,但总不能被苏和尚比了下去,便拍着胸脯道:“猛虎帮出八十人,我黑豹帮自然也是八十人。”   两人自然都留了一手,但一百六十人的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初的斧头帮了,   连天火道:“好,两位当家的仗义。既如此,我飞云门出一百二十人,我们总计两百八十人,便去踏平福佑巷,夺取太平坊!” 第102章 联军入侵   王云放下茶盅,问朱时云道:“他们果然来了么?”   朱时云点头:“正是。飞云,猛虎,黑豹三个帮会联合起来,兵分三路,猛虎帮和黑豹帮在前,飞云会在后。呈犄角相倚之态。总人数将近三百人。”   王云看了看懒散地坐在一旁的曾元,笑了笑道:“青会长果然料事如神,也不枉我们这几日枕戈待旦。”   曾元淡淡道:“他们也只敢夜间过来。况且会长极重视情报,为此抽了左香主手下十几个精英,专门成立了探事组,用以刺探对手的动向。并且直接隶属于她,只对她负责汇报。这就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云心道:当初,这位姑奶奶估计也把我查了个底掉吧。   表面当然不会说出来,只问道:“那我们如今……”   曾元道:“王香主先行撤离,我们在此地给他们找点麻烦。”   王云道:“就只是找点麻烦么?”   曾元叹气道:“没办法啊,会长说了了,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这出风头的事,还得让给她啊。”   王云知道这个曾副会长和青会长的关系很好,这些话,恐怕也只有他敢说。   可是他话里的崇拜和信任,又有谁听不出来呢?   朱时云护送着王云离开了。他知道王云是青龙会目前占据福佑巷最无可挑剔的理由。因为他是斧头帮唯一活着的当家,因此基本不会让他直接参与战斗,而是把他当宝一样供起来。   这便是青会长的高明之处了。本次连天火无法集合所有帮会的力量,不占理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原因。   王云作为硕果仅存的斧头帮当家的,他自然有权选择抵抗或者是投降青龙会。其他帮会的人骂归骂,这一点是否认不了的。   王云走后,曾元迅速组织人手布置了一番。根据情报,前来福佑巷原斧头帮总部的是猛虎帮,二黑豹帮的目标则是缘斧头帮下辖的一个赌场。   青苹留给曾元的任务就是,将猛虎帮拖延在这里一个时辰。   三路并进的帮会联军可谓是士气高昂,他们的计划是,猛虎帮强攻福佑巷总坛,最好能干掉王云。而黑豹帮则将赌场拿下。无论青龙会将人手布置在哪里,飞云会的人则负责支援,不会让猛虎帮或者黑豹帮陷入对方的包围中。   福佑巷之所以叫福佑巷,是因为那个地方是由很多个又长又深的巷子所组成。有一条巷子是进出福佑巷必经之路。今晚月黑风高,之前猛虎帮走了过去,黑豹帮也走了过去,巷子里安安静静的,悄无声息。   连天火也率领着飞云会众走入了这条巷子,因为之前两个帮会已经过去了,所以他没有太过考虑这里会发生什么,而是仔细地推演之后青龙会的动作,然后自己又是怎样地去应对。无论是援助猛虎帮,还是黑豹帮,他都是游刃有余。三帮合力,人数肯定占优,况且青龙会不可能不管太平坊,全体守在这福佑巷。   巷子里很黑,领头的两个飞云会会众手里都提着灯笼,后头的人跟着灯笼疾速行走。   就在连天火心里觉得这个巷子未免太黑了之时,那两个领头的人突然发出惨呼声,随即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但是之后空气中响起了更多的弩声,不断有飞云会的人倒地。那两个无主的灯笼歪斜着靠在地上,微弱的光芒照射着四方,能见之处,皆是尸体。   此刻连天火才发现,所有飞云会的人都已经在这个巷子里了。   猛虎帮的人撞开青龙会福佑巷总坛的大门,鱼贯而入。他们手里紧握钢刀,准备将所有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全都杀掉。   然而,里头却空无一人。他们面面相觑,像是猛地一拳打到了空处,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苏和尚走了进来,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下令道:“他们一定是躲起来了,给老子搜!”   猛虎帮的人齐声答应,然后开始四处搜查。一开始的确是警惕着有谁躲在暗处,可搜到后来为不见一个人,便转而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东西了。   福佑巷另一处的一所民房里,青苹一身青衣,正襟端坐,肤白如雪,眉目如画。手里拿着一本论语,正在细品。   左峰侍立在旁,他如今几乎成为了青苹的贴身保镖了。此刻他皱着眉头道:“为何不将值钱的东西先转移了?被他们砸了,抢了,终究是个损失。”   青苹淡淡道:“瓶瓶罐罐的,砸了也就砸了。至于他们抢去的,只不过是替我们暂时保管一会罢了。可若是将东西都搬走了,他们就会怀疑,那种情况下,阿元就没把握延迟他们一个时辰了。”   左峰想了想,终于明白了青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青苹又道:“小峰,你记住了。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我如今就是要集中力量,将他们一个个都吃掉。这第一个,就是飞云会。连天火以为他是补锅匠,躲在后头等着支援苏和尚个蒯大通。谁知道我喜欢关门打狗,这第一个倒霉的反而就是最谨慎小心的他了。”   左峰恍然道:“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苹姐真是算无遗策,早就想好了要断他们的后路呢!”   青苹用美目瞟了他一眼道:“少拍马屁,我不是让你去现场指挥吗?你为何要扔下那几个新堂主,跟屁虫似的跟着我?”   左峰俊脸一红,低声道:“总要先顾着苹姐的安全。”   青苹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如今是香主了,总要独当一面的。苹姐这里有人,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左峰嘿嘿一笑道:“苹姐跟我一起去呗。这样我既能保护苹姐,又能现场指挥。”   青苹摇了摇头道:“你还真是不让我省心啊。罢了,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吧。”   蒯大通率人冲进了赌场,同样是空空如也。他愣了一会,便派出人去打听另两路的情况,然后也下令让黑豹帮的人开始搜查。   连天火大声道:“大家不要乱!敌人在房顶上,给我爬上去干掉他们!”   即便是平房,爬上去也没那么容易。那些弩手手里还握着刀,刚露头就一刀砍下去。飞云会的人早就被射的肝胆俱寒,士气大跌,被砍下来十几个后,再无勇气爬上去拼命了。于是不顾连天火的命令,开始转身向后逃去。   而在巷子的入口,等待他们的,则是身披藤甲的竹枪阵! 第103章 歼灭之战   一个猛虎帮的帮众奋力劈断一根门栓,将门拉开,里头嗤嗤两声,他胸口和咽喉各中一箭,顿时倒地身亡。   “什么人?”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却发现里头是个机关,任谁开门,也会发射机关弩。   众人不由感叹这个人实在倒霉。   有人眼尖,看见门后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有着一口箱子,上面还上着锁。   “你们看!那个房间!里面有楼箱子,肯定装着金银珠宝!”“对啊,我们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原来是藏在那里呀!”“兄弟们,我们要发财啦,赶紧过去抢啊!”   他们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却不料走廊突然塌陷,五六个人一齐点了下去,随即发出惨叫声,后面的人赶过来一看,这是一个机关陷阱,下面是个深坑,插着许多削尖的竹枪。先前那几个,身体全部被竹枪戳穿,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一个生命力顽强,胸部都被刺穿了,还荡在那里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鲜血大口大口地从嘴里涌出来,看来也是活不久了。   看到如此惨状,众人再没了方才的兴奋劲头,一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回事?”苏和尚闻讯赶了过来,有人就跟他禀报了此事。   经过一番搜查,苏和尚已经确定这里是空无一人。一定是王云提前得知了他们杀过来了,于是仓皇逃走,东西也没来得及带走。因此苏和尚下令由搜人改为抢劫。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结果在这处偏僻的角落里触发了机关,造成数人的死亡。   苏和尚气得七窍生烟,他带来的都是猛虎帮的精锐,如今一个青龙会的人都没碰到,就已经死了好几个,这事要是传了出去,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他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猛虎帮的二当家名叫梁锦峰,他看了看那条走廊,对苏和尚道:“帮主,我看过了,这个陷阱应该是最近造的。你看这地砖颜色较浅,但之后的颜色都是一样的,应该不会再有陷阱了。不过也还有可能布置了其他的机关。我建议填平这个陷阱,梁锦峰再让几个兄弟拆掉门板做盾牌,慢慢地趟过去。”   苏和尚听罢,点了点头道:“老梁你说的在理。”便派人去拆门板,再将陷阱填平。   他让人找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看着几个猛虎帮的好手架着门板慢慢向前挪动。忽又想起一事,问梁锦峰道:“老梁,你说这会不会是青龙会的圈套?那个箱子里其实什么东西都没有?”   梁锦峰想了想道:“帮主,目前看起来还不好说。首先这肯定是个圈套,不过是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并不清楚,也有可能本来是用来对付窃贼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后面房间里的那口箱子里的东西。这也可以解释为何他们逃的一个不剩,连箱子都没时间带走。待会打开箱子,我们就可以知道这个圈套是不是针对我们。如果箱子里都是金银珠宝,那显然他们是仓皇撤走,来不及携带。如果里面空无一物,那便是针对我们的圈套。可我想不通的是,这些机关并不能伤及我们的元气,真想吃掉我们,他们还是要靠人从外头攻进来。因此我们只要守住这里,一会之后飞云会和黑豹帮就会来支援我们。青龙会并无胜算。摆了这么大的局,不能吃掉对手,又有何意义呢?”   其实梁锦峰的语气并不确定,也有很多疑问的成分在内,可是苏和尚并未听出来,他是信任自己的二当家的,于是点头道:“不错,连老大也是这个意思,我们三家人任何一方遭到青龙会的攻击,另外两家都能予以支援。所以我不怕青龙会来找我们,我还就怕他们不来呢。”   他们正说着话,那边几个推着门板前进的人又触发了机关,几支弩箭激射而出,却被门板挡下,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苏和尚笑道:“你看,所谓机关,不过如此。”   梁锦峰则注视着那口箱子,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几人进入房间后,便放开了门板,拿出铁棍子去撬箱子上的锁。这锁虽然牢固,却也只几下就被撬开了。打开箱子一瞧,里头竟是一整箱的银子!至少也有几千两。   他们再次爆发出欢呼声,这样一来,今晚之所获便让他们不虚此行了。   不过也因此警惕心放松了下来,机簧声响,又有三人中箭。其中两人当场便没了气息,还有一人捂着腹部中箭处,长声惨呼,在地上翻滚。剩下的人仓皇逃出这间屋子,连那个受伤倒地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苏和尚刚露出的笑意又化作了阴霾,好在之后并未有新的机关,逃出来的几个人又重新进去,将巷子抬了出来,连同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的同伴一起带了过来。   蒯大通带着人上下左右这么一搜,收获却是寥寥。赌场不算很小,但真要搜起来也没几个地方。说起来福佑巷这地方真不富裕,这家赌场的生意一直就不好,先前青苹还和张连城,朱时云商量过如何处理这里的业务。所以除了一些散碎的银两,黑豹帮几乎是一无所获。   蒯大通有点疑惑,不知青龙会到底是猝不及防呢,还是另有所图。   好在去福佑巷总坛打探的人回来了,带来了猛虎帮也未遇到青龙会的人,并且搜到了一箱银子的消息。   蒯大通心里更是憋闷。当初让猛虎帮负责进攻福佑巷总坛时,他看着满嘴抱怨的苏和尚,自己心里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可谁想到青龙会的人逃的那么快,本来以为会损兵折将的苏和尚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福佑巷总坛,还凭白得了一箱银子。事先他们也都说好了,各自凭本事,所获所得,不用和旁人均分。这下可好,同样是没有遭到任何抵抗,可人家苏和尚就是运气好,他蒯大通现在连抱怨的脸面都没有,真是晦气。   他愤愤了半天,才想起去飞云会打探的人尚未回来,不由得寻思:这路程也不比猛虎帮远啊,怎么去了那么久?   几乎是溃散状态的飞云会众撞上了青龙会的枪盾阵,虽然人数强占优势,倒在狭窄的巷子中完全施展不开,冲了几次,青龙会的阵型纹丝不动,己方却扔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不由得踯躅不前起来。   要命的已经不止是民房上的弓弩手了,这支枪盾阵已经开始反推过来了。   连天火嘶声大吼道:“大家伙跟我向前冲!只要冲出巷子,找到苏老大和蒯老大,我们就能反败为胜!”   他很清楚这个长巷子就是青龙会故意为他们准备的口袋阵。他们的耐心真好,将猛虎帮和黑豹帮都放过去,唯独对他的飞云会动手!如今不是后悔当初自己为何要选择殿后的时候,谁没有点私心不是?既然退路已经被堵死,为了活命,就只能向前冲,冲出这个巷口。去找猛虎帮和黑豹帮,集合力量回来与青龙会决战。   他们冒着箭雨,不顾伤亡地冲到前方的巷口,却绝望地看到另一队枪盾方阵守在那里。   青龙会此役,完全没有留手,精英尽出。   以往黑帮火拼,打的都是击溃战,我将你打跑了,占了这块地盘就是胜利。   可是青龙会不同,他们打的是歼灭战。就是冲着消灭你有生力量来的。当初对付斧头帮就是这样,如今终于轮到飞云会了。   当两边的枪盾阵推进到巷子中央时,剩下的三十多名飞云会成员再无任何抵抗之心,扔掉了所有的武器,跪地投降了。   连天火肩膀中了一箭,神色萎顿地坐在地上,心中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去面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伤亡近百,精英皆丧的这个结果。他只隐隐地感觉青龙会和别的黑帮都不一样,是远高于他们存在的一个怪物。   就在他胡思乱想,不知所措的时候,听见一个年轻清亮的女声。   “裴二牛!金辉!周西乔!仗打得不错,比上次有进步!”   他愕然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普通,但难掩国色的倾世美女正在和青龙会几个领头的堂主说话。那几个堂主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可看见她时,一个个变得满面通红,腼腆羞涩起来。说起话来都是结结巴巴的。   “会长过……过奖了!”“我们其实……还需要努力!”   会长?!难道这个美女,竟然就是青龙会的青会长?   “但是,现在还不是骄傲的时候。接下来,还有两仗要打。我就问你们,有没有信心?”   三个人一齐道:“有!”   美女摇了摇头:“声音太轻了,你们是没吃饱饭吗?再回答我一次,有没有信心?”   这次三个人齐声大吼道:“有!有信心!杀光这帮兔崽子们!”   美女笑得花枝乱颤,转过脸对身后的那个瘦高个少年说道:“下一个是蒯大通。你给队伍整合一下。对了,安排点人手,把俘虏都押走。”   那少年应了声,又问:“还是设伏吗?”   美女摇了摇头道:“蒯大通已经起了疑心,不会轻易入圈套。不过有疑心的敌人,是无法全力战斗的。我们这边的人已经见了血,就像刀剑开了锋,一会用三人阵型将他们包围起来就好。你若是手痒,蒯大通就交给你了。”   那少年应了声,便带着三个堂主去整合队伍了。   美女转过身,走到连天火面前,轻声道:“连会长,初次见面,我叫青苹。”   又看了看他的肩膀道:“我已派上了青龙会所有的弩手,不过射中了连会长一箭而已。好身手啊,青苹佩服。”   连天火苦笑道:“青会长……名不虚传……连某……服了。” 第104章 吓死俺了   苏和尚看着满满一箱的银子,这样的收获不可谓不丰富,可是损失了近十条人命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他此时心情甚为复杂,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梁锦峰低声道:“帮主,此地不宜久留,带着东西赶紧和另外两帮之人汇合吧。我总觉得今夜之事颇为蹊跷。青龙会应该不会白白吃下这个大亏。”   苏和尚点头道:“是该去找连老大去商议商议了。你们几个,抬上箱子。再来几个,把赵二和其他死去的弟兄们也抬回去。”   赵二就是那个在房间里腹部中箭的倒霉蛋。此刻已经陷入昏迷。苏和尚虽然平时有些浑不吝,但还不至于将他们的尸体都扔在福佑街。   他们正在这里忙碌,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惨呼声。苏和尚领着人来到门口,发现两个负责看守门户的猛虎帮众胸口中箭,倒在了地上,已然气绝。   他暴跳如雷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难道到处都是机关吗?”   梁锦峰上前检查了一下尸体,起身道:“不是机关。我们进来已经很久了,没道理刚才才触发机关的。他们俩守在这里,必然是面朝门外,因此是有人在暗中偷袭。”   苏和尚顿时警惕起来,之前没有遇到青龙会的人,只是触发机关也就算了。如今他们就在外面,虎视眈眈地盯着猛虎帮的人,这个问题就很严重了。   他问梁锦峰道:“老梁,你给分析一下,我们是守在这里呢?还是冲出去!”   梁锦峰心想:你才是帮主啊,怎么一遇到事就问我?   原来的猛虎帮的帮主是苏和尚的大哥苏十会,前两年和黑豹帮起了冲突,两帮火并,苏十会被打成重伤,抬回去之后没几天就亡故了。当然,黑豹帮的帮主郑大力伤得更重,当场就去了。那次大战之后,双方都是若是惨重,虽然新任帮主苏和尚与蒯大通彼此都想着报仇雪恨,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加上飞云会的崛起,将他们两帮也生生地给镇住了。   苏和尚的能力,是远远及不上大哥苏十会的。因此帮中的元老梁锦峰就成了他倚重的对象。   梁锦松想了想道:“稳妥起见,我们应该派人去联系飞云会和黑豹帮,让他们来援助我们。青龙会人手一定不足,不然不会只偷袭我们,等飞云会,黑豹帮的人赶到了,我们里应外合,就可以吃掉他们。”   苏和尚道:“那就派人去找飞云会,蒯大通哪里就算了,他不会来帮我们的,只会自取其辱。”   虽然他们一起组成联军,但是徒有其表。就拿猛虎帮和黑豹帮来说,相互监视可以有,伸出援手那是肯定没有。正所谓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打的顺了,自然没有问题,可若是对方被包围了,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能隔岸观火已经算是仗义了。   这边苏和尚对黑豹帮一番猜忌不说,派出两个去找飞云会。   黑暗的街道里,有个青龙会的会众端起弩想射那两个人。一只手将他的弩按了下去,是曾元。   他轻声道:“放他们过去,左香主的人会招呼他们的。”   那人点了点头,将弩放下。曾元看了看天色,笑了笑道:“就快一个时辰了。苹姐也太小瞧我了,两个时辰我都能拖住。”   蒯大通得到了猛虎帮找到一大箱银子的消息,自己这里却几乎一无所获,气的他命令手下将赌场砸得一片狼藉。   他看着黑豹帮的人在那里忙的不亦乐乎,心里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之前可是派了两个人出去的。一个去找猛虎帮,另一个去找飞云会。现在去找猛虎帮的人已经回来了。可是另一个人呢?他怎么这么久都还没有消息?   他越想心头越是沉重,突然大喊道:“都别砸了,我们得回去找飞云会的人!”   他的手下们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也没法解释太多,毕竟这一切都还只是他的怀疑。但既然赌场这里空无一人,又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搜刮,倒不如和飞云会汇合,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带着黑豹帮的人,团成一团,黑压压地朝回赶。他不敢把队伍铺开或者拉成一条长线,怕被人分割开来。每经过一条街道他都小心谨慎。   快到那条长长的巷子时,他们看到有三个人慢悠悠向他们走来,一个持盾,一个持勾枪,一个握着刀。呈品字形,队形整齐,表情却是随意,眼神里却带着浓浓的杀气。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却让黑豹帮的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仿佛对面来的是几百个人似的。   随后,他们又看到了第二组,第三组……   一共三十组,共计九十人。他们几乎是同时出现,不动声色地将黑豹帮的人给包围在了当中。   俘虏们已经被捆上,押去了另一处所在。连天火因为受了伤,身体虚弱,没被捆上,但是也没人替他止血治疗。他脸色苍白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知道青龙会的人会怎样处理他们。   那边的战斗很快就到了尾声,青龙会的三人攻击队形,配合默契,战术娴熟。黑豹帮的人被包围后,士气只维持了片刻,便被青龙会一举击溃了。   蒯大通手里挥舞着长刀,大吼道:“不要乱!给我冲!冲破他们的防御!”   一个三人队突然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他奋力砍过去一刀,被盾牌给挡了一下。那持盾之人哼了一声道:“这刀够沉,是个硬点子!”   持勾枪的人一边去勾蒯大通的脚道:“二牛!分明是你晚饭没吃饱,自己没力气,还瞎说点子扎手。”   蒯大通回刀挑开勾枪,那持刀之人又挑了个角度劈砍过来,蒯大通已经有些勉强了,再将对方的刀架住,那盾牌又回来了:“谁说俺没吃饱?周西乔你看好了!”   蒯大通已失去了先机,只能沉下肩膀,硬接他这一击。   “蓬!”的一声,也不知那人使了多大劲,蒯大通整个身体被撞飞了起来。   他在空中勉强控制着平衡,翻了一个跟斗,七扭八歪地没有摔倒。此时黑豹帮的人已经有近半倒在了地上,而且剩下的人当中,已经开始有人投降了。   他气血翻腾,想把淤积在胸口的血给吐出去,猛然身体一震,长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在他的背后,左峰缓缓收回了右拳,轻声说了句:“这一拳感觉真好,可惜是偷袭,胜之不武。”   蒯大通想说:你也知道偷袭胜之不武啊!   可是他的脊椎都被震碎了,如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倒地身亡后,黑豹帮失去了首领,再无战意,纷纷跪地投降。偶尔有几个负隅顽抗的人,也迅速死在了三人组的攻势之下。   裴二牛大喊道:“左香主,这人应该是蒯大通。我们为出了大力,功劳得分我们一半吧?”   左峰淡淡道:“全是你们的,我不需要功劳。”   周西乔奇怪道:“那香主你来做什么?”   左峰看了看蒯大通的尸体道:“苹姐让我来对付他,我就来了。”   裴二牛还想再问,周西乔拍了拍他肩膀,把食指竖直放在了自己的唇前。   裴二牛忽然福至心灵,傻笑道:“哦我知道了,左香主你喜欢会长。”   空气像是突然凝固了,周西乔抚着额头,摇着头,慢慢退开了数步,像是要和这个蠢货划清界限。   裴二牛话一出口便感觉不妙,可又没法收回去了。吓得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谁知左峰一声不吭,负着手,竟一个人离开了。   等到他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之中,裴二牛才怪叫一声道:“吓死俺了,俺以为左香主会杀了俺呢。”   周西乔摇头道:“你不管好你这张嘴,早晚要出事。别瞎想了,赶紧打扫战场吧。” 第105章 纯属意外   曾元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福佑巷总坛的大门口,忽然心头升起警兆。他猛一回头,看见左峰站在他的身后,不由气得骂道:“你属猫的吗?走路都没声音?”   左峰淡淡道:“飞云会和黑豹帮已经解决了。二牛他们一会就会过来。你是副帮主,这里的指挥权会移交给你。”   曾元道:“知道你想把功劳分我一点。不过没这必要。我们两个,本就不为了这些才跟的苹姐。对了,连天火和蒯大通抓住了没?”   左峰摇了摇头道:“连天火抓住了,蒯大通……”   曾元一皱眉道:“逃了?”   左峰面无表情道:“蒯大通被我杀了。”   曾元愣了一下,又问道:“是苹姐的意思?”   左峰道:“苹姐让我去对付蒯大通,且并没有说怎么对付。”   曾元道:“你上次把田擒虎打死了大半,如今苹姐把蒯大通交给你,的确有要他命的意思。”   青苹如果在这里,肯定会气的骂他们:你们在胡咧咧什么?我哪里有这个意思了?   左峰指了指里头道:“有两个人,出去找连天火,被我们抓了。目前苏和尚还不知道飞云会和黑豹帮已经完了。这仗,你打算怎么打?”   曾元笑了笑道:“你来之前,我的任务是拖住他们。不过现在么,我打算里应外合,吃掉他们。”   左峰闻言精神一振道:“看来你是打算利用那个了。”   曾元点头道:“天时,地利,人和,我们可是占尽了。哪有还有打输的道理?一会你让二牛他们用枪盾阵配合三人阵,将几个门守住了。然后你跟我带上几个好手,用那个进去。我们搅他个天翻地覆。”   左峰毅然点头道:“好!”   当青苹再次出现在连天火的面前时,这位飞云会的会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   他嘶声问青苹道:“青会长打算如何处置我?”   青苹将秀发捋到耳后,露出她美轮美奂的侧颜和天鹅般修长的颈项,看的连天火呆了呆。   她微笑道:“说实话,我还未想好。不过,你们三个当家的,我肯定是养不起的。”   连天火脸色一变,这个美丽的女人看似随和,但平淡的话语间竟是杀机浮现。   什么叫养不起三个当家的?如果她只养的起一个,那是不是说,必须得有两个当家的去死?如果她一个都养不起,那他们难道一个都活不了?   他压着内心的怒火和恐惧,低声道:“青会长,大家都是江湖人。用不着这么绝吧?这样好不好,我人也不要了,地盘也不要了。只要青会长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青苹笑得花枝乱颤,声音却没有丝毫无温度。   “连会长也知道我们是江湖人了。江湖有言,斩草要什么来着?再说你们今日带着三个帮会的人来偷袭我们,如果败的是我们,你会放过我们吗?推己及人,所以连会长此刻还是听天由命的比较好。”   连天火一时哑然,但他不愿束手待毙,沉默片刻后又道:“青会长既然也说了养不起三个,那至少总养的起一个吧。当初你能留下王云执掌福佑巷,如今想必也会留一个当家的为青龙会撑撑场面吧。”   青苹依旧笑道:“连会长的联想力真是丰富。只不过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青龙会并了斧头帮,一来为了堵住其他帮会的嘴,争取稳定的时间,所以留下王云。如今再这么做,却已经失去了意义。其他帮会人人自危,之后的路也只有两条,要么死,要么降,哦,也许还有第三条,那就是消灭我们,如果,做的到的话。二来嘛,人家王云可没有动手,你们三个当家的可都亲自下场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愿赌服输嘛。你说是不是啊,连会长?”   连天火的脸色愈加惨白,最后只得低声下气道:“青会长,您看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性命?”   青苹只微笑不答,此时外头有人进来禀报:“报会长,左香主方才率众将黑豹帮包围,杀五十五人,俘二十六人。”   青苹淡淡问道:“蒯大通人呢?”   那人回道:“蒯大通被左香主当场格毙!”   青苹略感意外,仰起俏脸,“哦”了一声。一边的连天火压不住满心的震撼,脸色更是惨变。   他被俘后便知道今夜肯定是讨不了好了,可没想到黑豹帮会败得如此快,如此惨。自己是中了埋伏,又吃了地形上的亏。可是黑豹帮却是在大街上被青龙会硬生生地给吃掉的。   青苹又问道:“我方可有伤亡?”   那人回道:“我方无人死亡,只伤了三人,都是轻伤。其中有一盾牌手因为用力过猛,撞伤了肩膀。”   其实那盾牌手是撞了个空,结果怼到墙上去了。事后也是被裴二牛一顿臭骂。   青苹点了点头:“还是平时训练不够啊。之后还是要让左峰加强这方面的练习。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那人鞠了个躬便退下了。   青苹又转身看了看连天火,笑了笑道:“蒯帮主的死,应该是个意外。连会长不必介意。”   连天火已被刚才那人汇报的战果给震慑住了,此刻还能介意什么呢?   青苹又找了个人,来为连天火处理伤口和止血。连天火还想和她谈谈,但她却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袅娜多姿的背影,连天火满头是汗,随着箭矢被拔出,他忍不住惨呼了一声。   当裴二牛,周西乔他们开始对猛虎帮发起进攻时,曾元和左峰从福佑巷总坛的一个房间底板下钻了出来。当初田擒虎未雨绸缪,挖了一个地道通向外面。这个地道出入口非常的隐蔽,一般的人压根没法发现。   曾元朝外头观察了一阵,猛虎帮的人正在竭力抵抗青龙会的进攻,如今已乱作一团。苏和尚正在大声地吆喝着,命令他的手下坚决顶住,还说飞云会喝黑豹帮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支援。   曾元忍不住低声笑道:“这厮若是知道那两个帮会都被你给灭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左峰淡淡道:“苏和尚交给谁?”   曾元不假思索道:“当然是交给我们青龙会最能打的人,那就是我……哦不,是小峰你了。”   左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帮我把人撑开,我去会会那个苏和尚。”   梁锦峰正在组织人手,想要堵上正门因为过度伤亡而造成的缺口,却突然发现身后传来了惨叫声。回身一看,有一群青龙会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杀了进来,将猛虎帮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倒下。   他又惊又怒,赶紧带着人迎了上去。那些青龙会的人都是好手,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少年,动作简洁有效,更兼组织得法,让这支凭空出现的队伍战斗力异常强大而凝练。   这个少年他也见过,那日在味之轩,就是这个少年指着他们所有人,满面轻蔑地说道:“你们这些人,连田擒虎都不如!”   青龙会副会长,曾元! 第106章 受伤八人   此刻梁锦峰身边也没多少人,但他已经没时间思考了。如果让曾元中心开花一般在猛虎帮内部这样杀将起来,那么内外交困的猛虎帮将会迅速溃败,之后便会任人宰割。   梁锦峰别无选择,只能带人去扑灭曾元的这支小队伍。只不过他能拉出去的人也比青龙会多不了几个人。一交手他才发现,对方的配合实在太巧妙和默契,自己看着人多,可真打起来,对手在局部总能形成以多打少。而且他们下手极狠,瞬间便干翻了猛虎帮这里五六个人。   梁锦峰心中暗暗叫苦,他隐隐的看出,单论武功,青龙会的人并不比猛虎帮的人更强,那个曾元虽然敢打敢拼,但是自己还是有把握视线之内击败他。可是实际打起来时,那些人的配合使得他们进攻时一往无前,防守时又滴水不露。己方却是一盘散沙,进攻和防守都心存顾虑,各人又有各人的想法,打法上难以形成统一。他这个人和苏和尚不同,他还是有些头脑的。所以他能看出来,两方的战力存在着代差。青龙会已接近大晋的正规军,猛虎帮却如同一群扛着锄头的农民。   梁锦峰却不知道,青龙会的真正杀招不是曾元带领的这支天降奇兵,也不是外头如同乌云催城般的枪盾阵列,而是当他也被曾元调开之后,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衣少年。他步伐看似不快,却三步两步便来到了已经是孤身一人的苏和尚面前。   苏和尚正紧张地看着梁锦峰和曾元的短兵相接,眼前突然多了一到黑影,不由吃了一惊,抬眼看去,却是一个高瘦的少年。   那少年面若寒霜,眼神凌厉,紧紧地将苏和尚锁住。   苏和尚大喝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淡淡道:“青龙会,左峰!”   苏和尚瞳孔收缩,虽然左峰年纪不大,又赤手空拳,但带给他的压力却丝毫不比曾元那十几个青龙会高手门来得小。   他为了抵御左峰身上的强大气息,率先拔出刀来,刀尖对准左峰,意图寻找对手的薄弱之处。   左峰就随随便便地站在他面前,双手下垂,双脚不丁不八,看起来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但不知为何,苏和尚愣是不敢率先出手。   左峰冷冷道:“负隅顽抗么?”说完突然欺身而上,挥右拳痛击苏和尚的脑袋。   苏和尚吼道:“来的好!”随即一刀斩向左峰的右臂。谁知左峰此拳乃是虚招,才刚挥出便又迅速收回。同时左臂探出,一把推在苏和尚持刀的手上,身子一扭,借力打力,将苏和尚推了一个趔趄。   苏和尚先机顿失,还未等他站稳身子,左峰又如影随形地跟上来,脚步一错,抵住他的后脚跟,双拳齐发,正中他的胸口。   苏和尚惨叫一声,身子向后飞起,倒在地上滚了几滚,长刀也握不住,脱了手,不知扔去了哪里。   左峰其实是收了劲,他之前已杀了蒯大通,此刻却是留了苏和尚一命。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他觉得,苹姐让曾元负责这里,苏和尚的性命,应该由曾元来定夺。   饶是如此,苏和尚的肋骨也断了几根,口中鲜血溢出,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外头喊杀震天,裴二牛,金辉,周西乔他们奋力冲破了猛虎帮的防守,将他们一路赶了进来。   曾元趁势大喊道:“黑虎帮败了!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杀!”   梁锦峰这边也是剩不下几个站着的兄弟了,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苏和尚,又看了看好整以暇的曾元,长叹道:“曾副会长,我们认栽了。”说完将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其他黑虎帮的人看到帮主重伤不起,副帮主又缴械投降,都知道大势已去,便纷纷扔掉了武器。   至此,三个帮会的联合入侵,被青龙会彻底粉碎。   苏和尚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副担架上。在他的身边,是有些垂头丧气的连天火。他也受了伤,不过已经被包扎好了。   这间屋子挺大,四周都是青龙会的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两个。   他想挣扎着爬起来,胸口一阵剧痛,又颓然躺下。只好喘息着问连天火道:“连老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天火的眼里露出痛心之色,用嘶哑的声音道:“苏帮主,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飞云会,黑豹帮,猛虎帮……都被青龙会打败了。我们今晚……是全军覆没啊!而且蒯帮主他,连性命都丢了啊。”   苏和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之前派出去求援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而那箱银子,毫无疑问就是用来拖延他们时间的,在猛虎帮到处搜查时,青龙会已经趁此机会,将飞云会和黑豹帮分别给击垮了。蒯大通那厮,虽然和自己是仇人,但他并非是庸手。连天火,更是出来混了十多年都屹立不倒。在城南,他们都是数得着的黑道大佬,他苏和尚当然也不孬,谁知三个帮会联合,竟然被青龙会一夜便击溃。若是如此,当初斧头帮的田擒虎,也败得不算冤枉了。   他们两个各怀心事,不由沉默了下来,也不知等待自己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此时外头传来人声,由远及近。   “苹姐,方才全员统计了一下。我会并未有人折损,只是七名会员轻伤,一人重伤,但幸无性命之虞。”   “阿元,你好像有些骄傲?”   “哪……哪有?”   “我们准备充分,又利用地形设下埋伏,而且每次都是以多打少。若还是有兄弟丢了性命,还说得过去嘛?”   “苹姐教训的是,阿元受教了。”   苏和尚愣了愣,曾元在和一个年轻女子说话,而且听语气,曾元的态度是毕恭毕敬的。在青龙会,能让副会长曾元如此尊敬的人,就只有他们的青会长一人而已。   难道说,青龙会的会长竟是一个女子?   他正疑惑间,那女子已经走了进来,她对另一个人说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今夜还是有人受了伤,就说明你平时的训练还要抓紧,不得松懈。”   那个人恭恭敬敬地回道:“明白了,苹姐。”   苏和尚认得这个人,他就是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将苏和尚打成重伤的左峰。   之前他在福佑巷总坛出手时,不但展示了极高的身手,而且整个人表现的是那样的孤傲,冷漠。   谁知道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在这个女子面前如此毕恭毕敬。 第107章 昭然若揭   苏和尚本以为,能让曾元,左峰如此服服帖帖的女子,应该是个五大三粗,相貌凶恶的人。只是方才听见她的声音时,竟好似出谷黄莺般的好听,而且很有磁性,撞在他的心头,有种令人酥软的韵味。此外她的言语简洁明了,又带着雷厉风行的果断,与她甜美的嗓音配在一起,却罕见得相得益彰,毫不违和。   苏和尚心想:也许她只是声音好听罢了。很多声音好听的女人,容貌却甚是丑陋,想必这位青会长也是如此。   然而当他亲眼看到这位青龙会会长时,不由得张大了嘴,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   他好歹是一帮之主,平日里总有机会在青楼享受妓女的侍奉,所以见过的美女并不算少。   可是这位青会长,只是穿着普通的青衫,但眉目如画,顾盼生姿,不施粉黛却容貌艳极,顿时将他所有见过的美女都给比了下去。更何况她身材修长挺拔,气质超然更是无人能及。   这与他想象中的青龙会会长的模样天差地别,顿时把他看傻了。这哪里是一个会长,分明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嘛。   他正张口结舌时,美女已走到了他和连天火的面前。曾元去搬椅子,那美女摇摇头道:“不坐啦。今晚坐的够多的了。”   曾元笑笑,又将椅子放回原处。   美女低头看了看苏和尚,笑了笑道:“苏帮主,你好。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青龙会的会长,我叫青苹。”   苏和尚看了看连天火,他的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可见之前他已经见过青苹了。   苏和尚如今脑中一片混乱,只含糊地嗯了声,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示弱,还是表现出刚强。   青苹看了看他们两个道:“两位当家的,由于出了一点意外,蒯帮主不能来参与我们的会晤了。那就我们几个谈吧。”   苏和尚愣了愣,问道:“蒯大通为何不能来?”   青苹淡淡道:“蒯帮主在之前一场混战中,不幸辞世。”   苏和尚花了半晌才弄清辞世的意思,不由怪叫一声道:“什么?蒯大通死了?”   他这一声过于用力,乃至牵动伤口,顿时痛的死去活来。   青苹唤了一个人过来,给苏和尚绑上夹板,先作固定用。她用一双美目打量了一下疼得满头大汗的苏和尚,微笑道:“听说,蒯大通是苏帮主的仇人,如今我们青龙帮算不算是为苏帮主报仇了呢?”   苏和尚一方面疼得很不愿开口说话,另一方面,虽然觉得青苹另有所指,可又无言以对。   青苹又看了看连天火,后者自她进来后便保持着沉默,但一直在观察她的言行。   “连会长,苏帮主,客套话说过了。如今我们来聊聊正事吧。”   那两人闻言不由齐齐地看了过来。   “第一,再没有飞云会,黑豹帮和猛虎帮了。从此就只有青龙会。第二,连天火任青龙会长老,苏和尚任香主,我会安排人手,配合你们处理交接事宜。第三,你们先养伤,稍好之后,我会安排曾元与你们一起去劝降周边小帮会,这会是接下来你们的主要工作。两位可有异议?”   连天火之前和她谈过,本就愿意交出一切换取自己性命。如今听了她的安排,自己能和邱封致待遇相同,就已经是很满意了。他紧锁的眉头如今总算是舒展开了,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苏和尚虽是个莽夫,可是形势比人强,该低头时,他也不会胡乱出头。况且青苹先前和他讲了蒯大通的事,既是示恩,也是警告。她既能杀蒯大通,难道还怕多杀一个苏和尚?   他从兄长手里接过这猛虎帮,其实一直力有未逮。若不是梁锦峰还有些个能力,他自己是断断撑不起来的。在与黑豹帮的争斗中,他一直占不到上风。更别说还有飞云会压在他上面了。有时候想一想,还真的是前途渺茫,弄不好就和自己的兄长一个下场。   听了青苹的话后,他是既有些失落,同时也有些释然。比起强制退休的连天火,他的这个香主之位,还是有点份量的。   当然他不知青苹就是觉得他头脑简单,便于控制。一开始就想好了让他担任类似王云这样的角色。至于连天火,既然愿意交权,又能派点用处,她并不是杀人狂,当然也就一同放过了。   等他们两人都消化了这番话,便齐声对青苹说道:“多谢会长宽宏大量,我俩并无异议。”   青苹点了点头道:“青龙会有自己的规矩,相关规章制度,我会派发给你们。身为长老和香主,也是要经常学习,保持进步的。之后我会为所有长老和香主,堂主授课。切记,活到老,学到老。”   两人虽然听着觉得新鲜,又有些忐忑,终究是没敢反问,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一晚,青龙会大破三方联军,蒯大通身死当场,连天火,苏和尚投降。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星耀城。   与上次不同,这次城南各帮会没有再约青龙会出来谈判,而是各怀心事地保持了沉默。   青龙会每次出手,都是压倒性的大胜。而且对于领头的当家,也总是激烈反抗的杀,愿意投降的留。这和之前黑帮的传统完全不一样。以前哪有招降敌方当家的的道理,小弟们可以留,做大哥的必须弄死,或者赶走。由此看出这青龙会会长的胸襟和格局,真是不小啊。   有些弱小帮会的头领,不由得开始谋划自己的将来了。   虽然两次都是被袭击,但青龙会意欲一统城南黑道的目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昭然若揭了。   斧头帮也算是中型帮会了,三方联合更是实力惊人。有几个还不如他们的帮会,已经做好了和青龙会接洽的准备。打是肯定打不过了,倒不如尽早投降,看看能不能谋个香主堂主做做。   而连天火的肩伤,经过治疗,很快便无大碍。他一方面和青龙会的人交接飞云会的势力,产业,另一方面跟着曾元去拜访周边的小帮会,成果颇丰。说是望风而降可能有些夸张,但在他的诚恳劝说下,对方基本上只是稍微摆摆架子,为自己争取一些条件,然后便全员加入青龙会麾下了。   还有一些街头混混,什么势力也没混上的,在这期间也是纷纷托门路来找青龙会。青苹得知后,让左峰安排人手加以甄别,吸取有能力之人入会。另外日常的训练工作,也同样得到了加强。就连裴二牛,金辉,周西乔这样的骨干,每天也练的精疲力尽才能吃饭。   青苹的训练之法和战阵演练,其实来自于三处。这第一处,是来自她的兄长诸葛靖。诸葛靖早年担任南征大军的先锋,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对于练兵和阵法,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第二处,来自于赵明诚。赵明诚曾是诸葛靖的副手,之后又在军营历练多年。大晋最近的一次军事行动,镇压东部叛乱,就是由他率部指挥的。他的军事作风较为保守,与诸葛靖的理念可以说是互为补充,相得益彰。最后的一出处,来自青苹自己,当初在讲武学堂成绩优异,如今又结合了诸葛靖和赵明诚战术思想的精髓,融会贯通成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法。也许还是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但对于训练黑帮成员而言,已经是远超其他人的先进方法了。 第108章 还有问题   秦宇听完了长子秦毅庭的描述后,微微笑了一笑。   “这女娃儿,有点本事啊。三个帮会的联军,一夜之间就被她打得烟消云散。”   秦毅庭道:“可是青龙会杀人太狠了。父亲,她这么搞,我们真的不管么?”   秦宇不答反问道:“她将尸体都处理掉了吗?”   秦毅庭点头道:“青龙会收拾得特别干净,第二天街上就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秦宇又问:“那有没有百姓来报案?”   秦毅庭摇头道:“没有。一来青龙会早就打过招呼。二来老百姓怕事,不想得罪帮会。”   秦宇这才道:“既然她手脚干净,又没有人来报案,这事你就别管了。”   秦毅庭叹气道:“就怕如今不管,将来她越闹越大,我们就不好收拾了。”   秦宇看着自己的大儿子道:“毅庭,京城的黑帮那么多,单靠我们六扇门是管不了的。他们太平了这些年,不是因为有我们压着,而是他们背后的靠山还没撕破脸。可如今朝局日渐不稳,曹贼一系和谢相一系相互争斗不休。这帮会间的平衡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了。与其让他们得利,倒不如让那女娃儿放开手去干,至少她并不属于曹谢的派系。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情况都不会变得更糟。”   秦毅庭想了想后问道:“那日父亲是否有被她说服了?”   秦宇笑了笑道:“说服为父哪有这么容易?只不过为父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而她又恰好出现了。此外,她的确是个人才。毕竟,谁也不想用一个酒囊饭袋,碌碌无为之辈来办事,对不对?”   秦毅庭拱手施礼道:“多谢父亲告知,毅庭明白了。”   神风会总坛。会长刘独意把玩着手中的一件玉器,似乎并没有对副会长陈秋年的汇报太过在意。   陈秋年费了些功夫,才将事情说明白了。今天青龙会长老邱封致,连天火一起来拜访神风会,刘独意托病不见,只让陈秋年带着几个骨干去与他们会面。   此刻青龙会的人已经告辞离开,陈秋年将他们送到门口后,便匆匆赶来与刘独意汇报。   待陈秋年将事情说完,刘独意皱了皱眉道:“如此说来,城南除了东海门和我们神风会,其余帮派都已经被青龙会吞并了?”   陈秋年点头道:“正是如此,原磐石会,飞云会的会长邱封致和连天火如今都是青龙会的长老,他们今日前来,就是想说服会长您也加入青龙会。”   刘独意笑了笑,问他道:“秋年啊,你知道我今日为何避而不见?”   陈秋年想了想道:“莫非会长不愿加入青龙会?”   刘独意淡淡道:“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青龙会的势力会这样强劲。如果不出问题,他们统一城南只是个时间问题。”   陈秋年疑惑道:“那既如此,会长又为何不亲自和青龙会好好谈谈?”   刘独意放下手中的玉器,沉声道:“因为青龙会还没有解决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处理不好,他们是否能存在还是一个未知之数,我又为何要在此时加入?”   陈秋年愣了愣,问道:“请问会长,不知是何问题?”   刘独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即便青龙会能处理好这个问题,只派两个长老过来就想招降我,也未免太小瞧我们神风会了。”   陈秋年有些个愕然,既然刘独意不愿说,他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不过看刘独意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这个问题恐怕不会小。也许是应该观望一阵子再下决定。   刘独意又问道:“上回让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   陈秋年摇头道:“这事比较棘手,我曾尝试派人跟踪,但是她有一个负责保护她的小队,我的人被狠狠揍了一顿。不过我还花钱请了别人去打听,估计很快会有回音了。”   刘独意点了点头道:“是战是降,总要权衡再三。而一切的一切,也终究会有个了断。再那之前,我们唯有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在不远的将来占据到有利位置。”   陈秋年点头道:“您说的对!等有了消息,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报于会长!”   刘独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陈秋年告辞出来后,便去找他的线人去追问消息去了。   张连城花了半个时辰,才将最近各个地方上新登记的产业账目情况给说清楚了。   青苹一直都在仔细聆听,间或还会问上两句,完全没有不耐烦之色。   张连城喝了一盅茶水,青苹跟自然地拿过一边炉子上茶壶,给他又倒上了一杯。   张连城有些感动,苹姐还是那个苹姐。这阵子青龙会扩充的很快,换了谁也会飘飘然吧。可是苹姐还是那么的平易近人,并没有和他们拉开距离。   坐在一边的朱时云也有些感慨。之前他见过的当家的也有不少,可是像青苹这般重视经营的,却是一个没有。即便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王云,毕竟曾是斧头帮五虎之一,其实也是一个门外汉。很多时候把事交给他,自己就当起了甩手掌柜。   而青苹不一样,她是真的重视,不是敷衍他们。   朱时云咳嗽一声道:“禀会长,福佑巷赌场的改建工程已结束,相关人员也招募整齐。”   福佑巷赌场一直生意都不好,周边的人都不富裕,压根赚不到钱。后来青苹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将赌场改建成一个食材加工场,可以为各家酒楼提供加工好的五禽六畜,为保新鲜,都是当场宰杀。   这生意以单笔而论,挣不了几个钱,但一旦起了量,在整座星耀城几乎没有同类型竞争对手。青龙会目前名下就有三座酒楼,平时的用量,便由福佑巷加工场提供,形成合营关系。   青苹点头道:“目前先给自己的酒楼供货,之后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出去跑生意。只要量起来了,信誉也就跟着上来了。挣钱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时云啊,这事就交给你负责了。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谈。”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头有人敲门。朱时云便去开门,一看却是曾元。   曾元进来对青苹道:“袁侍郎家的邓管家来了,嚷着要见青龙会长。还在客厅里骂骂咧咧的。苹姐你看?”   青苹问道:“可是吏部侍郎袁之焕?”   曾元点头道:“正是他府上的邓忠邓管家。”   青苹微微一笑:“先前我让你们准备的情报,虽还不甚完备,但应已够用。阿元,照之前的计划行事。此外,我这里还有事,让那个邓忠继续等着。”   曾元笑了笑,便去告辞去办事了。   张连城有些忧心道:“对方可是吏部侍郎府里的管家,这么晾着他,真的好吗?”   青苹淡淡道:“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邓管家蛮横惯了,软的硬的他都不怕。可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把头系在腰带上混江湖的,也就是大家一直说的,不要命的。所以不是我们怕他,而是他怕我们!”   说完继续若无其事地和两个人商议完毕,这才起身去见那个邓忠。 第109章 时间有限   邓忠年近五旬,颌下无须,脸上带着不健康的苍白色,且表情阴沉。看着虽干瘦,嗓门却是不小。远远的,青苹就听见他在客厅里大吵大嚷。   “你们这些废物!叫了那么久都不见人影。还有那个什么曾副会长,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还是一个小骗子,说是去找会长,其实就是把我晾在这里,消遣我来着。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这帮混黑道的,个个都该杀。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我家老爷他……”   他说话的目标是门口看着他的两个青龙会众。他们奉了曾元的命令,守在门口,不让邓忠离开。   邓忠之前与黑道人物打交道,都是颐指气使的。哪像今天这般倍受冷落?他本就是兴师问罪来的,准备教训那个青龙会的会长一顿,然后再狮子大开口,勒索一番。结果先是遇到了一个少年副会长,自称姓曾,嬉皮笑脸的,态度还算恭敬。招呼了自己几句后,便说去找会长。结果就是一去不返。   邓忠耐心耗尽,准备拂袖而去,结果却被门口的两个守卫拦住,说是会长未来,他便不能走。   那两个守卫年轻力壮,五大三粗。邓忠欲强行离开,被他俩往里一推,顿时踉跄后退了几步。   他觉得大失面子,居然被两个小喽喽给欺负了。恼羞成怒之下,便扯起嗓子大声叫骂起来。   青苹走到门口,见两个守卫气得脸都发紫了,便笑道:“你们辛苦了,下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处理。”   守卫一见到自家的美女会长,心中的怒火和郁闷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挺直脊梁道:“我们不辛苦,愿意继续为会长守在这里!”   青苹也不勉强他们俩,只道:“也好,一会曾副会长会回来,你们就在这里等他。”   两人齐声应诺。   青苹走进客厅,看到仍然中气十足骂个不停的邓忠,只笑眯眯地坐下,没有开口说话。在她身后,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抱着肩膀站立。他们来自龙组,一个叫潘顺,一个叫程刚。龙组目前由十个人组成,本来是左峰精心为青苹挑选出来的保镖。   青苹对于青龙会有着举足轻重,不可估量的领导作用。但是她本人没有丝毫功夫,因此左峰特意为她挑选了十个精明强干的会员担任保镖。   青苹见过他们后,觉得他们光做保镖太可惜了,便提议成立一个龙组,目的是完成一些较为艰难或者特殊的任务。平时除了接受严格的身体训练外,青苹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很多文化课程。包括开锁,解密,乔装易容,制作陷阱,还有就是培养他们相互之间的默契程度。   在严格的训练下,他们几个虽然比不上左峰那样天赋异禀,但也都掌握了各自的绝活,足可以独当一面。   邓忠正骂得口干舌燥,忽见在两个大汉左右护着之下,一位绝色丽人款款而入,笑盈盈地坐在主位之上。   她并不做十分打扮,穿着甚至有些简朴。但这并无损她的美丽,反而让她本身的超然气质更加地突出。   邓忠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他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可像青苹这么美的,他还真没见过。   见邓忠不说话了,青苹微笑道:“邓总管,你好。我是青龙会的会长,我姓青。”   邓忠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你是青龙会会长?”   青苹点了点头,又道:“邓总管请坐。”   邓忠想起今日来的目的和在青龙会受到的轻视,不由又大怒道:“坐什么坐?我不想和你们说话,我要立刻回袁府!你们青龙会,不过是一群地痞混混而已,就算你生的那么好看,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要官府压下来,你们一个个都会像蚂蚁一样被碾死!”他之前已骂了半日,此刻嗓子沙哑,说完这些狠话,难免有气无力起来。   青苹漠然看着他道:“邓总管,我时间有限,只能和你说一会话。不过,在我说完之前,你是走不掉的。”   邓忠气极反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阻拦我的后果吗?”   青苹没说话,只用手指轻轻点了桌子两下。身后的程刚立刻走出来,站到邓忠的面前。   他比邓忠高了一个头,身材更是魁梧。邓忠抬起头看着他,不免有些心虚,色厉内荏道:“你,你想干什么?!”   程刚也不答话,用左手一把抓住邓忠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生生拎了起来。   邓忠的脖子被胸口的衣服卡住,喘不过气来,双手抓在脖子处,两脚乱蹬,面色逐渐紫红起来。   程刚再用右手一拳打在邓忠的腹部,这一拳冲击力甚大,竟将邓忠的身体打得在半空中弓了起来。随后他将半死不活的邓忠扔在了地上。   半晌之后,缓过气来的邓忠才趴在地上大声咳嗽起来,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个大汉一拳给打碎了。   青苹等他咳嗽完,像条哈巴狗一样在地上喘气时,才淡淡道:“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希望你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邓忠怨毒地看着青苹,但又想到程刚方才给他的那下狠的,不由得害怕起来,毕竟不敢再出声打断她说话。   青苹继续说道:“你当初不过是看在远房亲戚的面子上,帮了郑大力一个小忙,他就每个月都给你孝敬。后来他死了,蒯大通也没有短了你的。所以之前黑豹帮给你多少,青龙会还是会给多少。我知道你想涨价,不过郑大力早就死了,你犯不着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蒯大通和我们硬杠。闷声发大财不好么?”   邓忠听青苹说还是会每月给他钱,心里一定。看来这个女人还是忌惮我的嘛。毕竟我是袁侍郎的人,而袁侍郎又是谢相的人。谁又敢不顾忌三分呢?   想到这里他胆气又上来了,坐在地上,满面傲然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青苹摇了摇头道:“你会答应的。你的三个小妾,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他们的命,对你重不重要呢?”   邓忠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你敢!?”   青苹微微一笑:“说什么敢不敢?你还没弄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混黑道的,每天都在琢磨着怎么杀人放火干坏事,你说我敢不敢呢?今天我愿意给你钱,是我照顾你。所以别不识抬举,后果你承担不起。”   邓忠正想表现的硬气一点,结果外头传来两个守卫的声音:“曾副会长,您回来啦。”   随后是男子的惨叫声和女子的哭泣声。   邓忠不能置信地向外看去,却见曾元带着人,将几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男女从外头押了进来。那几个男女鼻青脸肿,说不出的悲惨,正是他的小妾,儿子和女儿们。   曾元笑着对青苹道:“苹姐,他的两个女儿都嫁了人,我除了跑了趟他家里,还又去了他两个女婿家里逮人,这才回来晚了。”   青苹摇头道:“又瞎说。什么逮人补逮人的,是请,请人过来。明白了么?”   曾元做恍然大悟状:“对对对,是请人,还是苹姐懂得多。”   邓忠在心里大喊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们把人打成这样,还绑了起来。居然有脸说这是请?”   但还是咬牙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青苹指了指邓忠的大儿子道:“潘顺,去砍了他的手送给邓管家。” 第110章 振奋人心   邓忠和他长子邓子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潘顺说了声:“遵令。”然后面无表情地走向邓子成。当他一把抓住邓子成的肩膀时,已经鼻青脸肿的邓子成突然朝着邓忠大喊起来:“父亲!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他们都是疯子!他们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父亲!救救孩儿吧!”   邓忠脸色灰败,冷汗涔涔而下。他嘶声问青苹道:“你真的不怕侍郎府?你知不知道侍郎大人是谢丞相眼前的红人?你敢动我儿子,你们全部的人都得死!”   青苹摇了摇头,只说了两个字:“聒噪。”   那边潘顺已然拔出腰刀,对着邓子成的手臂便劈了下去。   邓忠终于崩溃,大喊道:“别!别砍子成的手!我认栽!我服了!……”   潘顺的刀随着青苹轻轻地摆了摆手戛然而止,将邓子成衣服割破,在手臂上拉了一条口子。   邓子成已是魂飞魄散,眼珠子向上一翻,竟然吓晕了过去。   邓忠扑上前将长子抱起,颤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留吗?”   青苹站起身,脸上甜美的笑容瞬间消失,代之以阴沉压迫的气势。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子,虽然她完全没有武功,可是她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整个客厅里似乎都突然刮起了风暴,卷起了漩涡。   “邓总管,你问我们想干什么?你是白痴吗?我早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要给你钱,每个月都给,黑豹帮给你多少,我们就给你多少。可是你不肯啊。你想狮子大开口啊!你还想让我们低声下气啊!你想跟我们耍狠啊!好啊,所以我让人把你的子女和爱妾们都抓来了。你想玩是么?我们陪你玩。你信不信我们会杀了你全家,然后往乱葬岗里头一扔?我们会把你砍得连你老娘都认不出你,所以没有人会替你收尸。你们一家人就在那荒郊野外腐烂变丑臭吧!”   她的声音本来是那样的甜美,犹如出谷黄莺。可是却毫不违和地说出这番狠话来。   她的俏脸淡然,并无发怒或者情绪激昂之像。但每个听到她这番话的人,都绝不会怀疑她在开玩笑或者仅仅是威胁恫吓。   邓忠的身体不停地颤抖,以往和他接触的黑道人物,大多唯唯诺诺。这些江湖人士对于朝廷的势力有着天然的自卑和底气不足。当初祁老六为了一个正式经营的批文,大把大把地投钱,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可就是办不成。他也知道那些人在吊着他,甚至在欺骗他。可他就是没辙,还得上赶着被人玩,被人骗。   所以邓忠从来都不怕这些所谓的黑道人物,平日里不过能欺负欺负那些平头百姓。在官府朝廷面前,他们亦渺小如蝼蚁,只不过是块头大一些罢了。   然而,今天的青苹完全打破了他的这个刻板印象。他看得出,这个美丽女人完全不怕他,甚至对他背后的侍郎大人,还有谢丞相都毫无惧意。她方才说杀自己全家,并不是恐吓,如果自己再不改变之前的恶劣态度,那么这个将很有可能成为事实。   一句话,青苹她就是什么也不在乎。   此时昏厥过去的邓子成终于发出了一声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邓忠时,他颤声问道:“父亲,孩儿的手还在么?”   邓忠长叹一声,起身向青苹作揖道:“青会长,之前是我的不对。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计较。您看这样好吗?您放我们一家人回去,至于这钱,我不要了。行不行?”   青苹摇了摇头道:“不行。”   邓忠哭丧着脸道:“那我给你们钱,你们要多少我给多少,行不行?”   青苹笑了笑道:“邓管家,你说我要你的钱做什么?没这规矩。其实今日我就和你说一件事,以往每个月黑豹帮给你多少,我们青龙会就给你多少。不过你该做的事,也得继续做下去。你觉得如何?”   邓忠先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拿到钱。然后突然醒悟过来,急忙点头道:“我答应,就按您说的办。”   他知道青苹的钱是不会白给的,以往他为黑豹帮做的事都是举手之劳,不费什么功夫。可之后怕是不会那么轻松了。   但他如果说不答应,那么他的一家人就该去乱葬岗相聚了。   青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就好。邓总管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她转过脸对曾元道:“阿元,这里的事先交给你,我还有事,等下次再和邓总管说话吧。”   曾元应了声,便派人替邓忠的家人松绑。   邓忠连带着对曾元也客气起来,他看着青苹的背影对曾元道:“曾副会长,你们家这位女会长可真是太厉害了。我今天半条命都要被她吓没了。”   曾元笑了笑道:“邓总管别怕,会长对自己人好得很。不过对敌人嘛,你懂的。”   邓忠的头上又开始冒汗了,他赶紧点头道:“是是是,理当如此,无可厚非。”   类似于邓总管这样的人物,之后青龙会还遇到了好几个。但是在青苹不卑不亢,软硬兼施的策略下,都完成了平稳过渡。她还是会给钱,不过不是孝敬那些人,而是平等的合作。拿了青龙会的钱,总得要办事的。不过这也并非不能接受,至少以往的利益并没有消失。而且和青龙会这样的新兴力量合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将各方背后的势力搞定之后,没过两天,神风会便发来请帖,邀请青苹去神风会总坛一叙。   目前的青龙会,几乎统一了城南的黑道,经过整合之后,青苹的手下可谓人才济济。   剩下的势力,便只有东海门和神风会了。东海门一直就没有动静,而神风会的会长刘独意在观望了一阵之后,终于向青苹发出了邀请。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展现了其愿意臣服的迹象。   当初青苹提出统一城南的设想时,即便是最亲信的曾元和左峰都是心里没底的。但是青苹没花多少时间就完成了大半,这对所有青龙会的人来说,都是极其振奋人心之事。 第111章 新旧交替   刘独意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却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缩在一张太师椅中,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青苹身旁的曾元不禁心里泛起了嘀咕:这神风会会长怎么像个老头似的。而且不是你把我们请过来的吗,为何还要摆出一副借多还少的嘴脸来呢?   青苹却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城南的大事已定,今日能谈则谈,不能谈,无非是再靠武力说话。她手里捏着一副好牌,自然不会着急。   他们在观察刘独意,对方也在观察他们。   首先是青龙会的正副会长竟然都这么年轻,再者就是这位青会长也实在是太漂亮了一些。   一个绝色少女,居然能做到城南第一帮会的老大,这两种身份实在是相差太大,让人无法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只不过,这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少女,气质却是那样沉稳。她肃身端坐,宛若一座女神的雕像。俏脸之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既不失威严,又让人觉得亲切,和对面那个半死不活的刘会长简直是天壤之别。   双方心照不宣地保持了片刻的沉默,最终还是刘独意咳嗽了一声,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青会长今日穿得素朴,看上去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妓女。”   这句话引发的反应却是石破天惊的。青龙会的人以曾元为首,一个个都跳了起来,像是炸了锅似的,纷纷指着刘独意道:“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青苹突然娇声道:“没有规矩!平时我怎么教你们的!”   说完她按住曾元的肩膀,硬生生将怒火中烧的曾元摁回了他的位子上。   其他的人也一齐噤声,愤懑地坐了下去。   刘独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动静,青苹对青龙会的绝对掌控力让他觉得这个女子很有意思。   青苹平静地对他说道:“刘会长,调查工作做的不错。”   刘独意咧了咧嘴角道:“好说。”   青苹又道:“刘会长,星耀城的帮会人物,你想必是见过不少。你可曾见过一生下来就混黑道的人?”   刘独意摇了摇头道:“哪有人一生下来就混黑道的?别说我没见过,听都没听说过。”   青苹点了点头道:“大多数人加入帮会,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这活说白了不好干,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官府朝廷眼里,更是和蟑螂臭虫没什么区别。真要说起来,算不上什么高级的营生。我最早的时候,是个沿街要饭的叫花子。后来进了青楼,做了妓女。如今我入了帮会,做了会长。可无论是什么身份,我还是我,该顺什么话,我还是会去说。该做什么事,我还是会去做。顾忌着自己的出身,又能成什么事?刘会长你说是不是?”   她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情绪激昂更是平和,完全没有恼羞成怒或者自卑害怕的情绪。   刘独意淡淡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堂堂城南最大帮会的会长,出身竟然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毕竟会惹人闲话。”   青苹不动声色地再次按住快要暴走的曾元,微微一笑道:“我只听过英雄不问出处,还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个帮会的会长,别说英雄,怕是连枭雄都算不上,居然要论起出身来了。如果说妓女做会长惹人闲话,那么换了贩夫走卒来当,旁人就没有闲话可说了?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僵化了吧。在我看来,这就是舍本求末,智者不为也。”   出人意料的,刘独意闻言居然并不生气,反而大笑道:“青会长果然是个人物。”   青苹淡淡一笑道:“好说。”   刘独意似乎是来了精神,坐直了一些,拱手道:“方才刘某只是试探,冒犯之处,请青会长谅解。只是若非如此,又如何能知道青会长的品性和为人呢?如今刘某总算是了解,青会长是如何在短短数月之间,如同彗星般崛起,带领着青龙会,将城南各家势力一一扫平,收入帐下。更难能可贵的是,青会长竟然将那些帮会后面的势力同样摆平,这份本事,刘某是自叹不如啊。”   他之前言辞傲慢尖锐,后来却变得亲切谦和起来,即便是曾元,都有一种不上不下的尴尬感觉。但是青苹却一直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容依然得体,坐姿和姿态都是那么无懈可击。   神风会的副会长陈秋年自一开始便留意着对方的动态。上一回他接触过青龙会的长老邱封致和连天火,其实之前都有认识。他对青龙会真正的核心人物青苹的了解,其实只存在于传言和调查所得的资料里。在今天见面之前,他心目中的青苹,是一个靠自己的美色,勾引了所有见过她的男人,然后将他们整合起来,成立了所谓的青龙会。这样的组织,初期虽然很有战斗力,但是内部矛盾重重,过不了多久,各种隐患就会爆发。   然而今日见了青苹后,心里不禁纳罕起来。这个女人的确美艳,而且非常年轻。纵然她今日不做十分打扮,衣着也异常的朴素,可她若用这具身体去诱惑男人,恐怕没几个能抗拒的。   但这样年轻漂亮,勾引男人易如反掌的女人,其行为性格要么是烟视媚行,风流冶荡,要么是傲娇跋扈,目中无人。受到侮辱时会气急败坏,情绪失控,被人夸赞时又会洋洋得意,忘形失态。   但青苹都没有。她的表现,可以用宠辱不惊来形容。不是强行装出来的那种,而确实是历经人间百态,又保持着自己坚强的初心才能拥有的。   其实情报上的寥寥数句,又怎么写得清楚青苹这两年以来所遭受的一切?她曾几度被人推进地狱,然而每一次,她都倔强地爬了回来。   她虽然年轻,但她所经历的事,恐怕比别人一辈子的都多。这就是她和刘独意这样的老江湖正面对上,丝毫不落下风的真正原因。   而且陈秋年隐约地感受到,无论是邱封致,连天火,还是刘独意,他们的确都很老辣,干练。但是他们代表着旧江湖,而青苹和她的青龙会,代表的是全新的江湖。   新的必然会战胜旧的,年轻的也必然会取代苍老的。这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抗拒。   他看了一眼刘独意,想必自己的会长也看清了这一点吧。 第112章 神风阁楼   刘独意对合并的细节并不感兴趣,他把交接之事全权交给陈秋年,然后邀请青苹去神风阁上共赏风景。   青苹知道他有些私话要和自己讲,便嘱咐了曾元几句,然后起身离座随刘独意而去。   神风阁是一座七层的佛塔改建而成,算是打了一个擦边球。因为大晋法律并不允许民用建筑建那么高。原来的寺庙在当今皇帝还是皇子时站错了队,支持另一个皇子,结果当然是全寺的和尚被继位后的皇帝一道圣旨给咔嚓光了。   之后没有哪个达官贵人看中这块凶地,荒芜的寺院被江湖势力吞并,如今成了神风会的地盘。   刘独意在七层阁顶摆下酒宴,单独和青苹把酒言欢,自然也是顺口说了这神风阁的来历。最后笑笑道:“这些和尚,说是出家人六根清净,却偏要参与人世间的皇权争夺,可见这功名利禄之心,终究是难以断绝。”   青苹微笑道:“寺院欺骗善男信女为之捐款,大量占用土地还不用交税。皇上只是借这个由头整治他们罢了。”   刘独意点头道:“确实如此。青会长见解独到刘某佩服。”   青苹谦虚了一番,两人又对饮一杯。她成为女子后,酒量却是不行,此刻两颊嫣红,倍添娇艳。   她放下酒杯,浅笑说道:“刘会长,此番两会合并,您将成为我青龙会长老,级别和待遇与邱长老相同。”   青龙会打下大半个城南,邱封致的功劳不可抹杀。若不是他第一个和青龙会合并,之后的行事不可能如此顺利。   所以他的级别和待遇是各个长老中最高的,而今天,青苹能给刘独意如邱封致一样的地位,可见她能给出的诚意,其中也有对刘独意个人的敬重之心。   刘独意摇了摇头道:“青会长的确够给刘某面子。不过刘某将会长请来,并非是想向会长讨金要银的。而是有些话想和会长聊聊。”   青苹肃容道:“刘长老有话请讲。”   两帮会之间的名分既定,两人的称呼也就改成了会长和长老。   刘独意道:“今日刘某虽是试探,但将来会长面临的敌人必不会少。他们势必以会长的青楼出身为柄,对会长进行攻击。刘某知道会长并不在意,但还是首先金盆洗手为好。”   青苹不由对这位前辈肃然起敬。他这番话并不讨巧,但却是真正为了她着想。当初曾元和左峰也是这样劝她的。只不过那时的青龙会,还很是穷困潦倒,她并不想因小失大,还是希望每一份银子都用到刀刃上。   如今的青龙会,虽说要做的事千头万绪,但赎身这件事,确实也被推到了台前。   青苹点头道:“刘长老所言极是。青楼老板与我有恩,之前是想着报答于她。如今我会尽快处理此事。”   刘独意满意地笑了笑,又道:“刘某听说会长并不曾派人去东海门游说。反而是东海门的人来了青龙会几次,听说每次都吃了闭门羹。不知会长想要如何对付这东海门呢?”   青苹笑道:“看起来,刘长老似乎很是在意东海门呢。”   刘独意洒然一笑:“也不瞒会长,神风会和东海门,相互斗了这么些年,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怕是比猛虎帮和黑豹帮结得还要深。就刘某自己来说,当年一场混战中,还被他们门里第一高手张涛给捅了一刀,险些丢了性命。”   青苹微微点头道:“如此说来,刘长老与那东海门便是有仇了。”   刘独意哼了一声道:“这仇可深着呢。”   青苹抚了抚鬓边的发丝,淡淡道:“刘长老,我和你一样,如果是深仇大恨,我是不会轻易忘记的。东海门,我是一定要消灭的。”   刘独意颇感意外地看着她:“哪怕他们服软,派人来青龙会商榷,会长也不为所动?”   青苹笑了笑道:“我也不是为了私仇置青龙会利息于不顾的人。只不过东海门的秀才,刘长老想必不会陌生。此人诡计多端,表面露出想要与我们和谈的样子,其实私底下一直在招募人手,还和城东天罡会暗地里勾结。他动的什么心思,我是一清二楚。”   刘独意神色凝重起来,以前城南的帮会虽然分裂,但都不肯让别的势力插手其中。这次秀才破了这个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青苹问道:“刘长老可知道东海门门主程澎如今的状况?刘独意摇了摇头:“大概半年前东海门就由秀才接手了,对外宣称程澎因病休养,可这半年里程澎连个面都没有露过,恐怕早就被秀才弄死了。”   程澎的能力本就不如秀才,之前为了对付张涛,他将秀才扶了起来,可后来他就没有能力控制他了。   刘独意弄清了青苹对东海门的态度,心里也舒服了许多。两人又聊了会对目前局势的看法,最后刘独意正色道:“大帮会背后都有朝廷势力支撑。神风会,东海门也不例外。刘某素知会长风格强硬,不过刘某挂靠之人,还请会长以礼相待。”   青苹沉吟片刻道:“三日后,仍旧在这里,我将携礼拜会。”   刘独意知她给了自己面子,心中高兴,便应承了下来。   从神风会出来,青苹有些倦怠,靠在马车的车厢里小憩了一会。等曾元叫醒她时,已然回到了青龙会总坛门口。   曾元关心道:“苹姐,这些日子你就没怎么歇过,还是保重身子要紧。”   青苹笑了笑道:“有太多事要做呢,不能虚度光阴啊。”顿了一顿,又轻声道:“我曾经有段时间,每日被锁在床上,除了睡觉就是被人睡。算是睡够了吧。”   曾元心痛难言,但此时他无法接口,只能垂手肃立,沉默不语。   青苹又道:“我要去一趟怡红楼,有段日子没去了。月容姐那里,我总得给一个交代。”   曾元半晌才明白青苹的意思,脸上不由露出了喜色。   苹姐终于,要为自己赎身了吗?   果然青苹接着说道:“你速去准备好六千两银子,今天事多,得抓紧办。”   曾元忍不住道:“不是五千两么?”   青苹白了他一眼:“还是副会长呢,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跟个毛头孩子似的。”   曾元有些尴尬地去了。   青苹坐在马车里,回想着过往的种种,那些苦难是双面刃,既磨砺和造就了她,也无时不刻不在折磨和毁灭她。   在她坚强的时候,可以承受这种无边的屈辱和痛苦。但她总有脆弱和彷徨的时候,那时她便会疼得蜷缩起来,想钻进一个坚硬的壳里,独自流着眼泪,谁也不想见。   包括公主殿下,包括沈月容,包括山神庙的孩子们,包括赵明诚,赵明丰兄弟俩。   但奇怪的是,她没有排除那个人。   让那个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似乎并非是不可接受的事。 第113章 太子幕僚   沈月容比半年前丰腴了一些,气色也好了很多。青苹才说了一句:“月容姐,很抱歉这些天我……”她便笑着对青苹道:“抱什么歉呢?坐下说吧。你之前不是和我打过招呼吗?你说你这阵子忙,可能不会回怡红院。”   青苹和她一起坐下,轻声道:“当时也不知道会忙成这样嘛。这么多天都不在,没给月容姐惹什么麻烦吧。”   沈月容摇头道:“我都安排好了,没什么麻烦。倒是你,怎么瘦了一大圈,知道你忙,可也不能不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青苹只浅笑道:“事儿才开始,千头万绪的。这时候不拼,啥都做不成的。”   沈月容捋了捋青苹耳畔的秀发,柔声道:“知道你做事认真,可也不要太拼了。若因此得了病,可不是自己难受。”   青苹心头暖暖的,乖巧地答应:“知道了,月容姐。”   她有意提及赎身之事,却不知如何开口。   沈月容笑道:“你今儿来找我,可是想赎身?”   青苹默默地点了点头,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位姐姐。   沈月容拿出一个盒子,里头是青苹的卖身契,还有官府的复籍文书。   “你在外头忙,没功夫弄这些,我就都给你办了。想着哪天你回来了,就拿给你。”   青苹一阵感动,上前抱住沈月容道:“月容姐,你真好。”   沈月容笑着拍了拍她的背道:“我一直待你好,你才知道啊。”   青苹松开她,从怀里掏出六千两银子的银票,递给沈月容道:“这是我赎身的钱。月容姐你收好了。”   沈月容推回银票道:“说什么话呢。当初说好的,给你定赎身费,是为了断了那些臭男人的念想。其实这事我早就想替你办了,可过去半年怡红院就靠你撑着,达官贵人也都轮番点着你的牌子,终究是我自私了,在这和妹妹说声对不起。”   青苹摇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来,当初我划破了脸,要被送去浣衣局,若不是姐姐出手相救,我便会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了。之后帮助姐姐,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如今……我也算小有成就,这赎身费又是青楼的规矩,我是一定要给的。这和我们姐妹俩的感情并无关系,望姐姐莫言推辞。”   沈月容抚摸着青苹的秀发,轻声道:“妹妹是重情义的人,姐姐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好妹妹。赎身费的确是青楼的规矩,但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就可以由人来废除。天地轮转,哪有亘古不变的东西?妹妹的赎身费不用给,这事我定下了。其实姐姐我无儿无女的,将来原是希望将这怡红楼留给妹妹的。可惜妹妹有大事要做,这楼子对妹妹来说,确实太小了。”   她蹉跎半生,在青楼当红过,嫁了人后也郎情妾意过。可没有后代子嗣,终究是一场春梦了无痕,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说到这里,心里头确实有些难受,不禁哽咽起来。   青苹不禁测然,默默想了想道:“月容姐,我最近盘了家酒楼,正在装修。若姐姐坚持不收赎身费,妹妹便自作主张,帮姐姐入股酒楼,将来有了收入,每月都给姐姐一半。”   沈月容还要推辞,青苹坚决道:“姐姐要将怡红楼整个留给妹妹,可怎么妹妹将一半酒楼给姐姐,姐姐却不愿意?我们姐妹俩的感情就这么淡么?”   沈月容吃不准青苹是否真生气了,只得苦笑道:“这小妮子,怎么越发霸道了呢。也罢,都依你,就当姐姐我给你存的嫁妆,将来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青苹羞赧道:“姐姐再打趣妹妹,妹妹便再不回怡红楼了!”   沈月容笑着搂紧了青苹,两人享受着这片刻的静谧。   过了半晌,青苹又问道:“姐姐,这将来花魁的人选,可有找到?”   沈月容点头道:“近日买了一对孪生姐妹,虽姿色远不及妹妹,可稀罕在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稍加调教,应该可以挑起大梁。”   青苹欣慰道:“如此妹妹也就放心了。姐姐行内经验丰富,便是少了妹妹,也不打紧。”   沈月容对秦晋两国的青楼运营都很熟悉,待妓女们恩威并重,如今怡红楼已在星耀城站稳了脚跟,她自然有办法应付后青苹时代。   沈月容忽然想起一事,蹙眉道:“这个月底,便是星耀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这对孪生姐妹初来乍到,尚不能独当一面。姐姐想请妹妹替怡红楼参赛,又不知妹妹可否有时间?”   青苹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有时间,姐姐也太见外,这等小事还和妹妹客气什么。”   沈月容大喜道:“多谢妹妹支持。如此怡红楼便可打开招牌,将来必有上好发展。”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各自尽兴,青苹这才告辞而去。   至于她盘下但那家酒楼,便是青龙会最初的据点,罗记酒楼。因为生意一直不好,酒楼原老板罗大叔想盘掉酒楼回老家。青苹听说了,便按罗大叔的价格将酒楼顶下。   她深知打打杀杀只是短期行为,帮会发展还是需要做正当生意。这方面她手底下也确实有些人才。怡红楼本身的酒菜质量就上乘,她既让沈月容入了股,两家联营,资源也可共享。   旧派帮会的原始发展模式,已经完全被她改良。虽然目前仍处于初期阶段,但犹如初升的太阳,总有光芒万丈的时刻。   神风阁七楼,当青苹看到韩十道时,不禁有一时的恍惚。   边上刘独意还做着介绍:“青会长,这便是原神风会的幕后靠山,当今太子殿下的幕僚,韩十道大人。”   韩十道上下打量着青苹,眼睛里露出惊艳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青苹也从最初的恍惚中苏醒,上前与韩十道见礼,然后三人落座。   韩十道三十岁左右,身材中等,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样子。   他侃侃说道:“听说过青会长的事迹,韩某佩服之至。接下来青会长有何计划,韩某愿意洗耳恭听。”   “二公子有何高见,韩某愿意洗耳恭听。”   韩十道笑着对诸葛平言道。   诸葛平看了看太子殿下,后者微笑着点头示意。他便对韩十道说道:“韩先生过谦了。我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当务之急,在于朝堂之争。韩先生所提及的帮会势力,只是旁门左道,偶尔利用一下倒也无妨,可若是要花费时间精力去和他们打交道,却是大可不必了。”   韩十道笑道:“二公子,朝堂之争,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江湖帮会势力,殿下若不去争取,那曹世宏也不会插手吗?所以说,江湖之争,是朝堂之争的延续,若不重视起来,将来殿下可是要吃亏的。”   诸葛平不以为然道:“即便让那曹世宏都拿去又如何?一群乌合之众,不拖后腿已是难得。太子殿下介入其中,传出去名声也不会好听。”   韩十道待要再说,太子笑道:“两位且住,大致情况本宫也有所了解。这样吧,还是由韩先生全权负责与帮会打交道。本宫暂时便不参与了。”   这个决定诸葛平和韩十道都能接受,于是双双施礼应诺。   青苹回忆往事,心中无限感慨。韩十道当初所言,竟是青苹如今想做之事。自己那时毕竟是目光短浅了些,政治斗争上还有些幼稚,不过之后她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重新开始罢了。   她微笑着用出谷黄莺般的嗓音说道:“韩先生过谦了,也谈不上什么计划。小女子只不过想要一统星耀城黑道罢了。” 第114章 相互合作   韩十道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刘独意也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不愧是青龙会会长,有气魄。来,让我们预祝青会长早日达成所愿,干了此杯!”   三人俱端起酒杯,一齐饮下。   青苹酒量甚浅,满饮一杯后,俏脸泛出红晕,更显出她的花容月貌,艳光四射来。   韩十道饶有兴致地看着青苹,然后侃侃说道:“虽说刘长老告诉韩某,青会长忠于太子殿下,愿为殿下效力。但事实是否如此,仍有待时间去考验。所以在韩某代表殿下给予青会长支持前,需要青会长为殿下办几件小事,不知可否?”   青苹神色自若道:“对于新加入之人而言,韩先生所言之事,乃理数当然。小女子既忠心于太子殿下,自然应该为殿下分忧。只是有一点,青龙会与东宫的关系,希望韩先生与我们共同保密。这样反而能让青龙会发挥更好的作用。”   韩十道和刘独意闻言俱都一愣。片刻之后,韩十道笑道:“青会长果然是个人物。但求结果,不计名分。难得,难得啊。”   青苹微微一笑道:“小女子与韩先生的想法相近。星耀城的地下势力,虽然被朝堂之人看做是小打小闹,除了些许好处,并不值得重视。但若是能将这些散兵游勇整合起来,我相信是会让某些达官贵人们大吃一惊的。”   韩十道在东宫幕僚之中,其实并不出挑。而且他剑走偏锋的提议,遭到了包括诸葛平在内的大多数东宫之士的反对。   太子让他负责江湖事宜,并非是完全认同他的理念,而是一种聊胜于无的宽慰。毕竟太子是惜才之人。   韩十道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他对朝堂之事,并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一心想在别处做出点功绩来报效殿下。而原神风会的刘独意,是他少时的好友,所以他第一个找的便是他。   神风会在韩十道的支持下,确实有所发展,但是在城南,被东海门压得很死。能为东宫做的事,基本上不过是鸡毛蒜皮,拿不上台面。   韩十道也尝试过接触其他帮会,但是稍具规模的帮会背后,都有其他朝廷势力的影子。太子殿下名声虽大,但不得皇帝宠信也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是江湖人士,也不愿轻易下注给一个随时可能被废的皇子。   所以前阵子,刘独意告诉他,有这么一个新兴势力,他们的头领是个年轻的女子,她表达出了对太子的支持,并且愿意与韩十道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时,韩十道还是将信将疑的。   江湖人士,争勇斗狠,拳头胜过脑袋。怎么会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做首领的帮会?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本领?还是有其他的过人之处?   直到今日看到了青苹,他一开始被她惊人的美貌所震撼,甚至认为这可能就是她的过人之处。然而如果是以色诱人,恐怕也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   但是和她一番交谈下来,韩十道发现这个女子思维敏捷,谈吐不凡。更难得和自己的想法一致,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的知己了。   韩十道再饮一杯酒,笑道:“青会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韩某虽是第一次见到会长,可不知为何,竟有似曾相识之感。”   青苹略微一顿,顷刻间微笑道:“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小女子有幸,能和韩先生志同道合,这才有似曾相识之说吧。”   韩十道与刘独意对看一眼,俱都哈哈大笑起来。他方才的确在青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毕竟之前大家都在太子身边办事,少不得有攀谈与合作的机会。   只不过他又如何能想得到,当初那个智勇双全,还和他有过争论的诸葛二公子,非但没有死去,反而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呢?   因此也就信了青苹所言,将此归结为两人之间的志同道合了。   与此同时,在城南的另一处所在,气度愈加沉稳的东海门实权人物,秀才秦沂坐在桌案后头,眯着眼睛看着此刻正坐在案前的这个男子。半晌,他笑了笑道:“王长老,秦某心头有一个疑惑,不知王长老是否可以为我解答一下。”   那个王长老沉声道:“秦会长但问无妨。”   秦沂愣了一下道:“王长老说错了,是秦副会长。”   王长老不以为然道:“那还不是一个时间的问题。”   秦沂并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而是饶有兴致地问道:“王长老,秦某听说那个青会长对你们这些磐石会的旧人可是照顾有加啊。白白养着你们不说,每个长老还拿着不菲的俸禄。这些可是事实?”   王长老点了点头道:“确是事实。”   秦沂看着王长老的眼睛道:“既然她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她?还偷偷跑来找秦某人结盟?”   王长老哼了一声道:“这个女人不知给邱会长下了什么**,竟将磐石会的大权悉数夺去。她对我们几个功勋人物的确不薄,可那也是因为她初来乍到,立足未稳,这才收买人心。将来她根深蒂固时,再将我们几个的好处收回去,岂不易如反掌?邱封致和那几个老家伙们糊涂,我可不糊涂。到时候毫无还手之力,岂不是任人鱼肉?至于秦会长,你派去青龙会接洽的人员,吃了几次闭门羹就不用我多说了吧。那个女人摆明了要对付你们,秦会长不会坐以待毙吧。既然我等的目标一致,那又为何不联起手来,干她一票?一旦成功,整个城南就都是我们的了。”   他开始还尊称邱会长,后来竟直呼其名,可见对邱封致有多少怨气。   秦沂笑了笑道:“你又怎知秦某一定斗得过你们的青会长?她现在可是几乎统一的城南黑道呢。我们东海门势单力孤啊。”   王长老道:“据我所知,她就是一个妓女,跟朝廷那是毫无瓜葛。可是秦会长背后的靠山可是大将军府,怎么能说是势单力孤呢?”   秦沂眉头一皱,这个原磐石会的王广宗消息还真是灵通。东海门能在城南称霸一方,的确是有大将军府的因素在里头。不过这事他不愿和王广宗说的太多。   既然都说开了,秦沂坐直了身体,直截了当道:“王长老,合作需要表示诚意。所以秦某需要情报,有价值的情报。你能提供么?”   王广宗笑了笑:“情报不是问题,问题是你能一击而中么?而且青龙会有个年轻高手,一直跟在那个女人身边。”   秦沂淡淡道:“只要情报确切,其他都不会有问题。”   王广宗点头道:“好!秦会长便等我的消息。不过说好了,事成之后,城南我们一人一半!”   秦沂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王广宗满意地离去。秦沂一个人坐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也许王广宗是个野心家,也许他的确看穿了那个女人的用意。但这都不重要。以他的实力和东海门谋求平等合作,简直是个笑话。   他不禁想起两年前,有个极漂亮的女人,想要和程澎平等地讲道理。她很有胆魄,但是她的结局是被程澎玩弄了几天后卖给了黑窑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实力不对等,谁又会和你讲道理?   说起来那个女人真是美艳啊,难怪程澎被她迷得失魂落魄的。后来还去了黑窑子几次,着实是好好享受了一番。   不过也正因为他贪财好色,这才被秦沂钻了空子,将他架空后软禁,自己成了实权人物。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不用“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那个黑窑子,后来好像被抄了。祁老六听说也死在了狱中。那就是一个疯子,做事太绝又不留后路。不知道又得罪哪个有权有势的了。   至于那个女人……估计被卖给别的妓院了吧。等自己拿下了城南,不如派人去找找她。毕竟是个尤物,做妓女两年,也该温顺听话了吧。 第115章 花魁第一   九月三十,良辰吉日。春风得意楼内,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五年一度的星耀城花魁大赛,又一次在这里举办。上届花魁曲玲珑,便是依靠那次夺魁,引起了前来观摩的宰相二公子的注意,最终嫁入相府作妾,可算是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典型。因此引得各个有姿色有势力的妓女,勤学苦练,就是为了一举夺魁,可以复刻曲玲珑的成功之路。   有人曾建议春风得意楼的老板杨风意,既然此大赛如此受欢迎,为何不一年举报一次,岂不赚得钵满盆满?   谁知那杨风意微笑道:“若是一年一次,这花魁,也就不值钱了。”   杨风意不愧为生意场上的老手,一来这五年一次的花魁,才叫一个稀罕,年年都有,一开始是挺热闹,后来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不再重视了。二来,女人的青春有限,五年一届,也就杜绝了蝉联花魁的可能,每一届的花魁,各有特色,才会更有号召力。   沈月容亦是盛装出席,身边带着那两朵孪生姐妹花,遇着熟人便客套寒暄几句。   迎面正看到杨风意笑着走过来,两人在生意场上也是照过几次面,沈月容自然也是含着微笑走上前去,打招呼道:“真不愧是杨老板,今日这盛会,可是百年一遇的热闹。”   杨风意笑道:“百年一遇是谬赞了,只是承蒙各位老板看得起,将这花魁大赛交给杨某人来办,总不能偷懒。沈老板你说是不是啊。”   沈月容娇笑道:“杨老板未免太谦虚了,这花魁大赛,除了杨老板的春风得意楼,又有哪个地方接的下来?杨老板若不想干,我们还都不依呢。”   说完两人俱都哈哈一笑。沈月容对身后的姐妹花道:“洛娘,媚娘,来见过杨老板。”   两个孪生姐妹,一个叫云洛,一个叫云媚,今年都是十五岁,端的是花容月貌,更难得两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叫人难以分辨。   两人走上前来给杨风意行礼,杨风意端详一番,笑道:“真是一模一样。沈老板平素是如何分辨她们俩的呢?”   沈月容浅笑道:“仅凭外貌是分辨不出的,只能从性格入手。”   杨风意听罢,不禁来了兴趣,捻须道:“沈老板莫要卖关子,杨某人愿闻其详。”   沈月容道:“洛娘性子文静,媚娘热烈奔放,可谓红白玫瑰,相得益彰了。”   杨风意便朝那两位女孩脸上瞧去,只见左边那位微微低首,脸上露出害羞的红晕。而右边那位则微笑回视,眉目间颇有春意。   他笑赞道:“妙极,果然如此。左边的是洛娘,右边的是媚娘。沈老板,她们便是贵楼的花魁,来参加今日大赛的吧。”   沈月容摇头道:“只是两个小孩子罢了,带出来见见世面,离花魁还差的远呢。”   杨风意有些意外道:“杨某记得怡红楼今年亦有报名参赛,难道是我记错了?”   沈月容道:“杨老板并未记错,我家的花魁确有报名。只是她有些琐事,未能与我一起前来。”   杨风意会意地点点头:“那到时候,杨某就好好欣赏贵楼花魁的才艺了。”   两人又寒暄一会,这才分开。   青苹此刻正在梳妆打扮,平日里她在青龙会的兄弟们面前都是淡扫蛾眉,一身素衣。饶是如此,已让帮里大部分青少年为之倾倒,称她为星耀城第一美女。暗恋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今日她一来要遵守对沈月容的承诺,二来也是报恩,所以精心地装扮自己。镜中的那位绝色红颜,更是美出了天际。   左峰如标枪般站在她的身后,身形挺得笔直,眼神却温柔似水。   这些年他不光是武功大进,心思也沉稳了许多。他收藏起了自己对青苹的爱慕,甚至刻意将自己变成一个保镖的角色。   这并不是说他不爱眼前这个绝代妖娆了,而是比别人更加了解青苹为人的他,对她除了男女之爱,还有无限的敬重。   他从没见过像青苹这样善良又坚强的女人,他从来都是在仰望她。也许,那个赵将军才更配得上她吧。然而,自己默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呢。   青苹并未觉察出身后少年内心涌动的情感,她仔细看了看刚刚描好的眼线,又拿出了胭脂盒说的打开。   未回头,只轻声问道:“小峰,这些日子你每日都去南风馆么?”   左峰点头道:“是的,苹姐。那里的雪菜面很好吃。改日我请你。”   青苹轻轻叹了口气:“接下来会很忙呢,未必抽得出时间。”   左峰道:“那我买回来给你。”   青苹嫣然一笑道:“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买回来让我也尝尝味道。”   左峰躬身道:“那,我先去了。”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背后传来青苹轻柔的声音:“路上小心。”   左峰的身形挺得更直,内心顿时充满了幸福愉悦之情。   曾元看了看天色,从板凳上站起身大喝一声道:“裴二牛!周西乔!我们出发!”   青龙会的人鱼贯而出,分批次朝东海门总部汇聚而去。   与此同时,秀才秦沂也抬头看了看天色。问身边随从道:“那边的人有消息么?”   随从低声道:“回宗主的话,最后的一次报信是,他们已经到了春风得意楼。”   秦沂笑了笑道:“很好,我们出发!”   薛秋燕是明月楼花魁,今年十七岁。她生得颇为美艳,又弹的一手好琵琶,在明月楼也是红极一时。今次她可是有备而来,就是奔着花魁第一而来的。   今晚她第一个出场,心里只想来一个开门红,搏个头彩。   她选的参赛曲子,也是极有难度,充分展示了她的水准。观众们看见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为大家弹奏精彩至极的琵琶,立刻便来了兴致,全都屏声静气地倾听起来。   薛秋燕心中得意,指法愈发老道成熟。让今晚明月楼来的人个个面上有光,喜气洋洋。仿佛这冠军已是十拿九稳一般。   就在此时,安静的会场突然发生了骚动,观众们的注意力也纷纷转向了大门口。   青苹一身银白缎的华服,端庄肃穆地走进会场。在她的身后,是两个小丫鬟,一个捧琴,一个捧剑,恭恭敬敬地跟在她的身后。   青苹成为青龙会的会长已有一段时日,气势威严日盛。容貌身材已是绝美,气质又完全不同于其他青楼女子,让所有人都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倾慕之感。   人们不由议论纷纷起来:“这美若天仙的女子是何人呐?”“难道她也是来参赛的?”“不太可能吧,你们看她的气质,实在不像是一个青楼花魁。”“这位老兄你这就孤陋寡闻了,她是怡红楼的头牌,今次肯定是来参赛的。”“怡红楼竟有如此绝色佳人我竟不知?实在是罪过了。”“我也见过她,论容貌身材,绝对是星耀城第一美女。大晋第一美女也是不遑多让。”“各位,我是秦国人。我认为这位眉儿姑娘可称得上天下第一美女。”   ……   青苹静静走到沈月容身前,福了一礼道:“月容姐,抱歉我来晚了。”   沈月容拉着她坐下道:“道什么歉呢。你不早就和我说过你事情多,要晚些过来么。”   一边云洛,云媚也过来给青苹见礼,青苹朝她们微笑致意。   薛秋燕突然发现,观众们的视线已完全被这个刚到的女子给吸引过去了,更可气的是这个女子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自己在台上的卖力演出,顿时成了鸡肋,沦为了背景。   她不由气势大减,草草完成表演,鞠躬下台。之后虽然强颜欢笑,但心知肚明这花魁第一,自己已是不能了。 第116章 舞蹈宗师   左峰坐在南风馆西北面角落的座位上,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碗阳春面。   深秋的风凉意嗖嗖,他穿的却是不多。南风馆里有很多品种的面食,他却只点了最简单的阳春面。   很多人发达了之后就会沉迷于享受,但是左峰不同。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是个乞丐,在万物肃杀的冬天里抖抖索索地上街乞讨,寒冷和饥饿不停交替折磨着他年幼的身体。   但是那一年冬天,似乎一切都改变了。郝大叔从河里救起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后来成为了他心目中的女神。   她就是苹姐。   他记得有一天,他和曾元一起出去,却没有讨到什么东西。他们饿得头昏眼花,正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正好遇到了青苹。她把他们俩拉到了一家面铺,用讨来的一文钱给他们点了一碗阳春面。   他看着热气腾腾的面,咽了咽口水问道:“苹姐你不吃吗?”   青苹笑了笑道:“我早吃过啦。你们吃吧。”   他和曾元便稀里哗啦地分享了这碗面,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了。   回到山神庙后,青苹却突然晕了过去。郝大叔检查了一番说道:“这孩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左峰和曾元顿时傻眼了。   ……   他擦了擦眼角,面汤太热,蒸得他眼角都湿了。   不知何时,南风馆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其他的客人一个一个地偷偷溜走了。只剩下西北面的左峰,和东南面的一个中年男人。   他三十多岁年纪,面前放着一碗猪手面和一柄刀。面几乎没动,就好像不是他点的那样。刀安静地放在桌上,却散发着淡淡的杀意和浓浓的血腥气。   左峰放下筷子,淡淡问道:“东海门?”   中年男人转过脸来看了看他,轻轻摇了摇头道:“江湖人,拿钱收命罢了。”   左峰眼里放出了光彩,青苹告诉过他,想成为绝顶高手,就需要通过不断地实战来锻炼。   如今,帮会间的战斗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左峰站起身道:“换个地方吧,这家面馆不错,打烂了可惜。”   他负着手走了出去,那中年人伸手抓起了刀柄,冲天的杀气顿时从他的身上透出。这是从尸山血海里锤炼出的高手。   左峰恍若未觉地走过他身边,那个男人手指抬了抬,左峰的肩膀动了动。   两人最终没有出手,左峰走出南风馆后,那个刀客也站起身,一前一后地跟了出去。   春风得意楼,今晚果然是盛况空前,远胜以往。所有的坐席全满,还有人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们宁愿站着,也要一睹这百花争艳的奇景。   此刻正在台上弹唱的,是兰花阁的花魁曲怜儿。她的姿色不逊于薛秋燕,而且嗓音极佳,犹如出谷黄莺。之前夺冠花魁们的故事,激励着一代又一代青楼女子,每一个能在今晚走上台表演的,都是艰苦练习,身怀绝技的少女。冠军只有一个,但是没人想输。   此时一个丫鬟恭恭敬敬地对青苹道:“小姐,该我们上场了。”   青苹点了点头,与沈月容,云媚,云洛打了招呼后,起身袅袅婷婷而去。两个丫鬟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的身后。   台上曲怜儿已经完成了表演,她一边起身谢幕一边偷偷地瞟着台下的五个评委。   三个评委给了十分,两个九分。这成绩目前可以排在第一。   曲怜儿微微一笑,今晚的比赛已经进入了尾声,在她后面也只剩一场表演罢了。这最后的总冠军,虽然不能说肯定是她的,却也有着九成九的把握了。   她毕竟年轻,按耐不住心中的得意,在台下热烈的欢呼声中,眉眼含笑地走下台去,步子却是越走越快,再无上台时的矜持与稳重。   此时司仪主持已走上台,朗声对与会众人道:“曲姑娘的表演十分的精彩,她也得到了今晚最高的分数。那么她是否可以就此夺魁呢?其实还留有悬念。因为今晚还有最后一个参赛花魁。下面我们就有请,怡红楼的当家花魁,沈眉儿姑娘上场。”   眉儿是祁老六初恋的闺名,他折磨死了她,却又怀念她。因为青苹的容貌与眉儿有些相似,他便将这名字给了她。对于这段过往,青苹深以为耻,所以到了怡红楼之后,依然不以本名示人。倒是沈月容,将她视若亲妹,便让她跟着自己姓沈。   而这个充满着两个女人血泪的名字,应该随着青苹的赎身和今晚花魁大赛的落幕而成为历史。   青苹如今并不会刻意回避自己做过妓女的事实。但这并不代表她心中没有好恶,而恰恰正相反,她无时无刻不被自己心中秉持的正义之念所诘问,所审判,令她的灵魂时刻都处于痛苦和自责中。   她能做的,大概就只是让这个悲惨的名字备被深深埋葬于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中罢了。   琴声响起,是江南名曲春江花月夜。大晋本就处于南地,达官贵人们最喜欢的便是江南那柔美沁甜的景致,更何况,还有如此动人的美女呢?   青苹踩着琴声的节奏点,如穿过花丛的蝴蝶一般飞到了台上。她的眸光致致,笑容甜美,舞步犹如行云流水,却丝毫无差。动作轻柔飘逸,却劲道十足。举手投足,已然达到了随心所欲,人舞合一的境界。   台下的观众看的如痴如醉,不停的鼓掌叫好。   一个胖胖的商贾赞叹道:“如此绝色佳人,便往台上那么一站,恐怕就能夺魁了。更何况还跳的如此之好。”   边上一人哼了一声道:“你这等外行也只能看个热闹。这位沈眉儿姑娘,其舞技神乎其神,不但基本功极其扎实,临场表现力更是无懈可击。更难得她已晋入无想无念,随手拈来都是经典的宗师境界。可以说,她给了这支舞全新的生命,旁人都是努力诠释舞蹈本身,而她,却能将这支舞带到新的高度。从今晚起,天下之舞都要向她臣服了吧。更何况只是一个花魁之冠呢?”   他侃侃而谈,说的那个商贾都傻了,只喃喃道:“我也没说她跳的不好啊……”   那人又哼了一声,似乎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   有人为商贾出头道:“大家都是普通人,自然更看在意沈姑娘的美貌了。你又是何人?在这里大谈舞蹈,也不知你说的是真实是假。”   旁边又有人道:“这位兄弟,你是不知道。这位是皇上里御用的舞蹈总教习,庞越庞大人。皇宫里所有的大型舞蹈表演,都是庞大人编的舞。他若是对沈姑娘的舞下了定论,那便是最权威之言,再无人有资格反驳的。”   众人大惊,才知道这个人竟是御前的官员。那商贾慌忙起身行礼,致歉。   那庞越也不与他计较,继续认真欣赏台上青苹的表演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众人也将欣赏的角度转移到了舞蹈本身上,而不仅仅是夸赞青苹的绝世容颜了。 第117章 碾压夺冠   其实青苹一开始也有些诧异,琴师是她亲自聘请的乐坊的师傅。水平自然是不算差的。但今天的这曲春江花月夜,不但水准极高,意境上更是绵里藏针,在温柔乡里暗伏锋芒,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倒是很合她今晚的心意。   这位师傅,也算得上是她的知音了。   有如此绝妙的琴声辅助,她跳得更加得心应手,身体随着节奏旋转舞动,犹如落入人间最美丽的精灵。   一曲舞罢,众人已是看的如痴如醉。青苹收回舞姿,却并未谢幕,调整呼吸后,竟将自己一身银白色的舞衣解开后扔向后台,一个丫鬟将衣服接住,另一个丫鬟将宝剑扔了上台。   此时的青苹却是一身红衣如火,短打装扮。她接过宝剑,一按崩黄,剑光四射,照亮了她风华绝代的容颜。   琴声再次响起,青苹的眼神顿时从温柔化为了凌厉,“仓啷”一声,宝剑出鞘,随着她的身姿四下翻飞,化作剑舞。   那丫鬟自掷剑上台后,便站在后台大声朗诵道:“大历二年十月十九日,夔府别驾元持宅,见临颍李十二……”   台下的庞越听到后,一拍大腿道:“此杜诗圣之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也!此舞即使在北方也无人敢跳,眉儿姑娘真好大的魄力啊!好,好,好……哈哈哈……”   他连道了数声好,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有不懂的人便问:“什么诗圣写的公孙舞剑?为什么北方无人敢跳?”   这时候就有显摆自己才学的人出来了。   “呵呵,兄台你是有所不知啊。这诗圣便是先代大诗人杜甫。这小女孩念的,便是杜诗圣的诗作,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序言。这个舞本就源自北方,其难度极高,对舞者的要求更是苛刻,首先得是女子,然后必须对剑道,舞道都有很深的造诣。可这世间的女子,那个又能兼备两者之长?所谓穷文富武,能一窥剑道门径的人,又如何会去学习舞蹈?所以百年以来,别说北方,这全天下都没一个女子敢挑战这支舞的。今晚,可是百年不遇的一场表演啊。兄台,我等都是有福之人呐。”   听了他的解释,旁人这才弄明白庞越话中之意,对青苹的敬佩之情尤甚。   正说话间,那个丫鬟已经念完了整个序言:“……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即公孙可知矣。”   此时青苹长剑飞舞正酣,已晋入忘我之境。当她还是大晋双星诸葛平时,最擅长的武器便是长剑。与诸葛靖喜欢用厚背长刀,着重杀伐之气不同,诸葛平认为,剑协调阴阳,中正宽和,有君子之风。   诸葛靖并不认同弟弟的观点,倒是对他在剑法上的造诣是大为赞赏的。在力量明显占优的条件下,他用刀打败诸葛平的剑所用的招式数是越来越多。若不是那晚大的惨变,诸葛平能与他平分秋色也不是不可能。   青苹已完全找回了当初的雄心壮志,手中的长剑翩若游惊鸿,宛若游龙,轻云蔽月,流风回雪。配她绝世之姿容,火红之舞衣,绝对当得起一舞天下惊之美誉。百年以降,只她一人尔。   只听她且舞且歌,声音甜美,却又英气勃勃,既如出谷之黄莺,又似搏浪之海燕,且让人觉得相得益彰,毫不违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㸌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澒动昏王室。   梨园弟子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唐石城草萧瑟。   玳筵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杜诗圣当年并未亲眼目睹公孙氏的剑舞,只是见到她弟子的表演,便能写出如此活灵活现的诗作来。若是他能活到如今,又能有机会观看沈眉儿(青苹)的绝世一舞,不知这位伟大的诗人又会写出如何惊天动地的大作呢?可惜这样的问题也只能遐想一下而已了。   之前的那一曲春江花月夜已是今晚的顶级水平,便是只跳那一舞,青苹夺冠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更何况还有这支百年不遇,挑战舞者极限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呢?   在现场有一大富丁庆智,本是青城派的外系弟子,今日正逢掌门袁牧野来京城会友,便由他负责接待。他并不缺钱,又想在掌门面前显摆一下,一番款待之后,又将袁牧野带到了春风得意楼,让一众四川来的青城派师兄弟们也跟着长长见识。   如今观看了青苹美轮美奂的舞技,丁庆智注意到了师兄弟们如痴如醉的样子,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他瞧见袁牧野也看的认真,便问道:“掌门师伯,这女子跳的是极好。却不知她的剑法造诣到底有几何?”   袁牧野号称剑法川中第一,平日里也难得夸奖他人。今日听了丁庆智的问题,第一反应竟是皱起了眉头。   丁庆智揣度掌门的心意,怕不是这个女子只是一个花架子,舞虽跳的好看,这剑法却是一塌糊涂?   袁牧野终于开口道:“此女子的身上没有一丝内力……”   丁庆智点了点头,看来必是个假把式无疑了。   不料袁牧野话锋一转,又接着道:“但凡她的内力与我想当,恐怕我在她的剑下撑不了三十招。”   丁庆智深感意外,不禁“啊?”了一声。身边其他师兄弟也听到了掌门的话,纷纷转过头来看着袁牧野。   此时青苹的剑舞愈发酣畅淋漓,剑光环绕在她的身体周围,仿佛这个绝色美女天生自带的光芒,绚丽夺目。   袁牧野的脸色更加苍白,又喃喃道:“说多了,二十招都撑不下去。这个女子,已经接近大宗师的境界了……”   这世上以剑法论,就只有一个大宗师,他就是隐居于东海灵鹫岛的剑圣徐真。   其他的剑客,无人是徐真十合之敌。自然差得不止一筹。袁牧野虽号称剑法川中第一,但也从未兴起过去灵鹫岛挑战徐真的念头。对他而言,这简直就是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   可今天,他竟然亲口说出,台上的那个青楼女子,剑道的境界,已经接近大宗师了。这等于是说,她在境界上,简直就是徐真之下的第二人!   大概是注意到了众多弟子们惊诧的表情,他勉强一笑道:“可惜她毫无内力,真动起手来,你们任何一个都能震飞她手中的剑,取她的性命。”   弟子们这才纷纷释然。所谓境界高,都是虚无缥缈。武林之人,还是动手见真章才是硬道理。   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这个青楼女子,既然毫无内力,她是如何掌握如此精妙的剑术的?   台上的青苹已然舞罢,收剑肃立,环顾台下,竟有俾睨天下之姿。   而台下观众已被她展现出的高超舞技和绝世美艳所征服,疯狂地鼓掌雀跃,欢呼叫好。有人甚至已经派人去询问,如何才能为这位美丽的花魁赎身了。   台下的评委几乎同时亮分,四个人给出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十分!   冠军!这是毫无疑问的碾压夺冠。别的花魁能拿九点五分,是因为她实力如此。而青苹能拿十分,却是因为满分只有十分。   青苹面容平静,只有看到沈月容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沈姐是真心待她的好人,她临走前,终于可以报答她了。 第118章 封狼居胥   最终,眉开眼笑的杨风意志得意满着走上台,将那顶象征着花魁第一的桂冠戴在了青苹的头上,并大声向全场宣布:“这一届花魁大赛的冠军,是怡红楼的沈眉儿姑娘,让我们所有人,都为她的夺冠而欢呼吧!”   台下自然是恭喜叫好声一大片,整个比赛的气氛被推向了最高潮。   当然,这个夜晚也还是有伤心失意之人。比如明月楼的薛秋燕,兰花阁的曲怜儿。尤其是曲怜儿,放在往届她说不定就夺冠了,可惜遇上了青苹。比赛结果从来都是残酷的,第二和最后一名也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人们只会记住冠军是谁。   曲怜儿感怀身世,她为今晚的比赛苦练多日,然而一切努力最终化为了流水。五年后她韶华已过,将来的归宿尚不知在哪里。念及于此,她不禁黯然神伤,泪流满面。   只是没人会去在意失败者的眼泪罢。   杨风意让青苹也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她思忖片刻后,面对观众们说到道:“能得到花魁第一,奴其实想感谢很多人。最想感谢的,是怡红楼的老板,也是奴最敬爱的月容姐。月容姐对奴恩重如山,这个奖作为奴对姐姐的报恩礼物是最恰当不过了。姐姐一介女流,在星耀城打拼殊为不易,也请在座各位多去怡红楼捧捧场,奴在此谢过大家了。”   说完她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台下那些人以热烈的鼓掌作为回应。沈月容听闻青苹此言,不由潸然泪下。她的怡红楼,本是坑害女子的场所,无论如何掩饰,都改变不了这个本质。但在如今这个世道,她又给了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孩们一条活路。在怡红楼的姑娘,整体福利待遇都要超出其他妓院一筹。她也做过妓女,知道她们的辛苦和不易。她从受害者转变成了迫害者,在这个罪恶的行当里努力地维持着那些女孩们聊以安慰的最后一丝尊严。就这样黑暗贫瘠的土壤级里居然也开出一支洁白无瑕的花朵来。这朵美丽的花儿,就是青苹。   她其实没有对为青苹做太多,最初她只是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个破了相了黑窑姐,就因为那个黑窑姐长得像她年少时的一位故人。之后的一切都只源自一这个偶然的巧合,也许这就是她们俩的缘分吧。   她一直想把怡红楼交给青苹,因她并无子嗣,而青苹就像是她的妹妹。   只是青苹没有接受,这个妹妹不但心志远较一般的女人坚韧,而且自尊心极强,不愿接受别人的馈赠。她要的东西,只能是自己凭努力去得到,而不是守株待兔,不劳而获。   说起来,沈月容是越来越喜爱青苹的。一开始只是因为青苹的容貌类似自己童年时的姐姐,后来接触多了,才被她内心高洁的品质所打动。在如今这个年月,女子的命运犹如浮萍,随水飘零,今夕不知明日事。若不幸沦为娼妓,更是身份卑微,万般不由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找到一个好可靠的男人,为妾室也好,为婢女也罢,终究求一个安稳日子。也许,只有青苹是例外吧,她并不屑于依附强者,而是选择成为强者。   沈月容知道青苹在外头有事业,她帮不上忙,唯一的支持大概就是放手让青苹去做罢了。这次花魁大赛,其实对怡红楼很重要,但她知道青苹很忙,未必有时间来参加,就算参加,也不会有太多时间去练习。但是,青苹还是给了她一个惊喜。从春江花月夜和到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即便如青苹这样的舞蹈天才,又有哪一个不需要长时间的练习?   青苹代表怡红楼榄下花魁冠军,并且在台上对她表达了由衷的谢意。怎么不叫她感动落泪呢?一边的云洛和云媚见老板娘喜极而泣,也一起恭贺安慰起沈月容来。   杨风意和青苹一起走下台去。他笑着问她道:“三日后杨某在家中设宴,想邀请花魁第一的眉儿姑娘赏脸一聚,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这样的宴会其实也是惯例,春风得意楼作为大赛的主办方,自然是要利用花魁冠军的影响力为自己拉一波人际关系的。想想可知,当晚与会的宾客,非富则贵,其中亦不乏年轻俊彦,若是能与沈眉儿(青苹)成就一段姻缘,也是杨风意愿意看到的。如此既巩固的了与达官贵人的关系不说,还能讲将花魁冠军即是成功之路的传奇延续下去,其实就是将春风得意楼的名头继续响亮地打下去。如此一举多得之事,真不愧是杨风意这等生意场上的老手想出来的。   其实青苹并不愿意去参加这样的交际应酬。她知道在这帮富贵之人的眼里,自己是怎样的一种身份。但此事亦牵涉到怡红楼,牵涉到沈月容。她可以断然拒绝杨风意的邀请,但她无法不去考虑在那之后怡红楼的处境。   于是她微微一笑道:“杨老板一番好意,奴感激不尽。若今晚……奴定会前去赴宴。”   杨风意没听明白今晚沈眉儿有何事,不过之后她答应赴宴却是意料之中的事。也就不去多想,只笑道:“那杨某三日后便在府中恭候芳驾了。”   此时两人都已走下台,便相互道别,分开而行。   有一群狂热分子想要挤进来与青苹见面,却被春风得意楼的保镖们拦了下来。青苹朝他们微微一笑,人群顿时激动起来。   “天啊,她竟然对我笑了。”“少自作多情了,她明明是对本公子笑了。”“她太好看了,和天仙下凡似的。笑起来又很有亲和力。”“这样的女子,真不知哪位王孙公子有福,可以娶进门去。”“哼,你们说什么呢,说到底不过是个娼妓,不知被多少男人上过,装什么装?”“喂,你在胡说什么?沈姑娘可是清倌人,哪有像你说的那样?”“我胡说?看你年纪轻轻,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吧。告诉你,大爷我以前就上过这个**,还是在一个黑窑子里……哎呦,你怎么还打人呐?”“打的就是你这种胡言乱语之人!”“打的好兄弟,我们一起揍他!”……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后来这群打架的,被保镖们“请”出了春风得意楼。但是沈姑娘出身自黑窑子,已经和无数男人上过床这样的八卦,却是不胫而走,更被人以讹传讹,简直把青苹说成了京城第一**,艳名四播,**不堪。   这些话,青苹平时其实早已听得多了,要说不难过,那也是骗人的。虽然身体是别人的,但是这些事确实都是她所经历过的。虽说那些人的故事编的太离谱,可真的要去辩白,一来无人会在意真相究竟如何,他们追求的不过是猎奇猎艳的效果罢了。二来真实的情况也同样让她无法宣之于口,无非为她的“**”再增加一些风流轶事而已。   最重要的,是她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她有太多的血海深仇需要去报,又有太多的政治理念需要去实现,就算抛开这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她如今手下这帮跟着她讨生活的青龙会兄弟,她必须为他们谋求更好的生活,不可让他们一直这样打打杀杀,到头来耗尽了身体,却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所以她只是秀眉微蹙,随即便恢复了正常。她自然不会从台前下去,那里已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她转身便朝后台走过去,那里有她的两个丫鬟,还有那个“琴技大涨”的琴师。   两个丫鬟向她行礼,还为她穿上外套。她看了看那个琴师,发现并不认识,而且居然还蒙着面,不由得轻声问道:“这位师傅,岑师傅她人呢?”   那人低声道:“岑师傅今日病了,所以由我来顶替。”   青苹穿好外套,歪着脑袋对他道:“理由倒也说的过去。不过你不会以为我听不出你是谁吧。”   那人愣了愣道:“我可是压低了声音线说的,这样你也认得出来?”   青苹淡淡道:“我的本领多着呢。你就算把自己包得再严实,也是无用。”   那人苦笑着摘去了面巾,却是多日未见的秦国商人杨光。   青苹平静无波的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喜悦,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光道:“中午才到,下午办了点事,晚上顺便来着这瞧瞧热闹。”   青苹笑道:“你下午莫不是去找岑师傅,让她生一场病?既然是来这瞧热闹,又为何跑到后台来抚琴?我告诉你,岑师傅是个好人,你可别乱来。”   杨光毫不在意道:“知道她是个好人,所以给了她一些银钱,并且替你通知她,让她晚上不用来了而已。”   青苹板起俏脸道:“又胡说。我何时让你通知岑师傅不用来的?”   杨光道:“因为你有了一个更合适的琴师,自然不用再麻烦她了。”   青苹是了解杨光的,这人说好听的,是事事为你想的周到。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不过这个度他又掌握得不错,不会让人觉得讨厌。至少青苹并不会讨厌。   她叹道:“说起来,我的确不知你的琴技竟有如此造诣。”   杨光也淡淡道:“我的本领多着呢。以后你便会一一知晓。”   青苹啐了声道:“少臭屁,说,跟谁学的琴?”   杨光的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伤感,只轻轻道:“一位秦国的大师,可能在晋国无甚名气。”   青苹有一丝预感,这个大师是位女子。只是看他有些低落,当下也不追问,只微笑道:“无论如何,谢谢你能前来助我。”   杨光的情绪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笑道:“你知道我喜欢喝酒,想谢我,便请我喝酒吧。”   青苹点头道:“正好我也想找你喝酒呢。就是这几天会有些忙,告诉我你住哪里?过几日我去找你。”   杨光笑了笑道:“一个秦国的商贾,住在哪里有什么打紧。倒是你这个花魁冠军,怕是更容易找到。还是我她去找你吧。”   青苹知道这个人身份复杂,自然不太愿意让自己知道他的住处。她自是爽直的性格,也不在意,只道:“什么冠不冠军的,你知我志不在此的。”   杨光饶有兴致地问道:“杨某倒要请教沈花魁的志向。”   青苹白了他一眼,认认真真道:“如今的人,连个花魁都可称冠军了,不过是个虚名。于国家人民毫无用处。在我心中,只一人当得起冠军二字,那便是带领数千汉家儿郎,深入大漠,扫灭匈奴王廷,封狼居胥的冠军候,霍去病将军!”   当她还是诸葛平的时候,最想成就的功业便是出将入相。这入相,便是辅佐太子殿下将大晋治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这出将,则是对秦作战,一统天下后,再率军征讨北方大漠蛮族,打得他们俯首称臣,再不敢南下。这便是当年霍去病的功勋了。   杨光眼中露出欣赏之色,点头道:“姑娘志向远大,之前是杨某冒昧了。”说完便拱手致歉。   青苹亦用福礼致意,两人相视一笑,有彼此心意相通之感。 第119章 生死一刀   此时青苹听见沈月容在喊她的名字,转过头,看到沈月容也已来到了后台。她微笑着看着青苹,眼底却隐隐藏着泪花。   青苹对杨光道:“沈姐叫我呢。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杨光笑道:“你们女人间的总要说些悄悄话,我就不便去打扰了。替我问声好吧。”   青苹点了点头,和杨光道别,便去和沈月容说话了。   与此同时……   东海门的总部里,裴二牛骂骂咧咧地走进大厅,曾元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那里。   “副帮主,都搜过了,可这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曾元不以为意道:“那就再搜搜,多搜几遍,动静弄得越大越好。”   裴二牛瞪大眼睛问道:“副帮主,这里没有人,真的一个人都没有。我不是不去搜,可这若是东海门的阴谋诡计……”   曾元打断他道:“裴二牛,你才念了几本书啊,就会识破阴谋诡计了?我看还是会长对你们太好了,硬是给你们开设文化课程。依我看,还是把你们扔给左香主去训练才是正经。”   裴二牛有些不服气道:“可是会长说了呀,没有文化,再能打也不过是个莽夫。说起来我如今好歹是个堂主,哪有大字不认识几个的堂主呢?”   曾元抓起一个茶壶扔了过去,裴二牛赶紧躲开。   曾元骂道:“瞧把你给能耐的,会长是好心,教你们这些大老粗认字。可没教过你们可以不执行上级命令吧。”   裴二牛苦着脸道:“当然没教过。”   曾元哼道:“那就再去搜,搜完三遍还没有,就学学人家苏和尚,把能找到的宝贝都给我打包带走。”   裴二牛听到曾元的这个命令,差点没一个趔趄摔下去……   左峰和那个刀客相互交错而过。刀客闷哼一声,显然吃了个暗亏。待站稳身子后,左峰转过身来,好整以暇般问道:“为何一直都不拔刀?”   那刀客的肩膀中了一拳,正在运气疗伤,闻言道:“某练的是杀人术,出刀须见血。”   左峰眉毛一扬,对方的话只说了一半。杀人术讲究一招制敌,拳脚功夫却是差了一筹。之前在南风馆里,那刀客便想要出手,但是被左峰封闭了出招的路数。那刀客是个谨慎之人,机会不好时,他会选择等待。   左峰自得了青苹的指点后,拳法和内劲都突飞猛进。攻守之间几乎毫无破晓。目前的情形却是左峰略占上风。   如果这种情况延续下去,自然是左峰的赢面较大。那刀客若是无法找到拔刀的机会,那么今晚他必败于左峰的拳下。   但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么?那刀客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刀上染血无数,难道会被人一直封印出不了刀么?   左峰心里想着这些个事,拳脚却不曾慢上半分。他一路疾攻,带着一种神奇的节奏和韵律,竟给人一种绵绵无尽的感觉。   那刀客招架得甚是狼狈,有时候还被迫挨上一拳半脚。可是他的眼神依旧犀利,并不曾因为暂时处于下风而慌乱。   左峰当然是一个自信的人,但绝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那个刀客闯荡江湖多年,杀过的人可能此比他认识的人都多。东海门能将这个刀客请过来对付青龙会最能打的左峰,那他就不可能是个泛泛之辈。也许他的拳脚功夫的确不如左峰,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杀死左峰的能力。   那么,他的倚仗究竟是什么呢?   左峰心生警惕,他此刻摒弃一切杂念,精神高度集中起来。两个人之间的交手的每一个细节都如同镜子一般在他的心头反射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有一次练好拳之后和青苹的对话。青苹告诉他,这天下有一种武功叫做势。势刀,势剑,什么都可以造势。这是一种积蓄力量的武功。所谓蓄势待发,就是指在敌人的打压和自己的刻意为之下,将反击的时机和力量通过势能积累起来。就好比蓄水和泄洪的关系。一旦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一下子释放出来,将造成数倍以上破坏力。   他当时很奇怪这世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武功,青苹却道:“天下武功千千万,说起来无非是先发制人与后发制人两类。先发制人比较好理解,抢到先手,便可赢得优势。但当对方的实力与你不相上下,甚至强于你时,你便未必抢的到这个优势。而且有些人的功夫,本来就不适合用来抢先手,因此才会有后发制人的打法出现。而蓄势待发,则是其中比较高明的一个流派。只可惜我如今……罢了,你只需知道世上有这种武功便好。”   左峰总觉得青苹以前有很多的秘密,她应该是出生于大户人家,否则谈吐见识之水准不会如此之高,尤其是在武学之道上。   苹姐以前应该是会武功的吧,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失去了所有呢?   他不忍让青苹重新想起这等悲惨往事,便岔开话题道:“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会势刀,势剑的高手。该如何破之呢?”   青苹看着他的眼睛道:“第一,你要尽早引诱对方向你发动势能,因为造势时间越长,威力越大。第二,你需要扛下对方这一击。所谓盛极而衰,势能释放后,对方无论从体力还是气势上都会变得虚弱,那时便是你反击的一刻。”   他记得青苹认真说话的样子,她认真的时候,真的好美。   左峰嘴角挂着笑容,这一刻他感觉到青苹在和他肩并肩一起战斗。他要实践青苹的理论,用她的方法去打败对手方。   “你若之前不拔刀,之后便更无机会了。”他淡淡地地向刀客说道,就像在宣布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那刀客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后又换成兴奋之情。左峰一错身,再次逼迫上去。今次他加快了攻击的速度,不再考虑防御的稳定性。拳脚犹如附骨之蛆,狂风暴雨般袭击向那刀客,几乎将他迫得喘不过气来。   短时间内刀客身上连连中招,终于在后退中口吐鲜血,仿佛下一刻,他便会踉跄倒地。   左峰毫不容情地追过去,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那柄刀,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被拔了出来,在夜空中仿佛一道闪电般亮起,朝着左峰的颈项处疾劈过来,带着凄厉凛冽的刀风,给人一种石破天惊,无从抵御的错觉。   这一刀的速度,力量都达到了巅峰,刀客沾染血渍的嘴脸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左峰肯定无法躲开这一刀,这也是多年以来,他劈出的最满意的一刀。   血光飞起,刹那间,左峰的脸上被刀光照亮,一时苍白如纸。 第120章 狭路相逢   那刀客倾尽全力的一刀,却突然卡住,再也无法劈下。   他首先想到的是,左峰的骨头有那么硬吗?竟能卡住我的钢刀?再定睛一看,不禁瞳孔收缩,惊骇莫名。   原来在那生死存亡的一刹那,左峰奇迹般地侧开脑袋,用双手将刀身夹住,只是刀势太沉,还是伤到了肩膀,所以才有鲜血飞溅。   虽然没能一刀竞功,但是毕竟砍伤了强敌。那刀客再度发力,刀刃下沉,还是要将左峰置于死地。   然而这一次,长刀却是纹丝未动。   左峰突然笑了,轻声道:“气势已尽,你输了!”   话音未落,他翻转手掌,将长刀卸下。那刀客被他带得身姿外斜,不由心道不好。   他此时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弃刀,然后迅速后腿,拉开与左峰的距离。但是他一身功力全系在此刀上,犹如身家性命一般,如何肯弃掉?   他只不过犹豫了那么一瞬间,形势便已经发生了逆转。左峰大喝一声,拳脚齐发,刀客的胸腹,肋协连续被击中,骨头断裂之声清晰可闻。最后被左峰飞起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身子在地上滚动数圈后,便寂然不动了。   左峰摸了摸肩膀,满手都是鲜血。刚才那一刀不是那么好接的,再加上之后他奋力进攻时,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伤口,拳拳发力,结果把伤口扯得更大了,这会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他虽疼得脸色苍白,但是方才死里求生,逆转击败强劲的对手,让他的境界得到了突破。接下来只要潜心修炼,必能武功大进。   夜晚的街道上,微风习习。以前他们的一番打斗,寻常百姓见到了,只会关门闭户。曾元之前说的夜晚是帮会的天下,便是此意。   左峰的眉头微皱,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朝四周看去。黑暗中,人影憧憧,不下数十人。方才还空荡荡的街上,如今却突然变得狭窄起来。   而伴随着一阵大笑声,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其实比侏儒也高不了多少,脑袋却比一般人要大,还留了两撇小胡子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的声音也是尖尖的,好像一只鸭子在扯着脖子喊叫。   “左香主,果然厉害,居然能把我们东海门特意从西北请来的彭一刀给打败了。不过我们也得感谢你,这样我们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了。哈哈哈……”   左峰冷冷道:“你们特地跑那么远去请人,恐怕早就存了不用给钱的心思。你背后的那些人,就是想趁我们两败俱伤时,出来捡便宜的吧。”   那矮小的男人故意睁大了眼睛,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们就是这么想的。哈哈哈……”   左峰已完成了对肩膀的包扎,如果不动手,回去静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透。可是包围他的那群人手里执着刀和斧头,杀气腾腾地看着他。想不动手已是不可能了。   矮小的男人当然很清楚这一点,左峰固然能打,可是他和彭一刀大战许久,体力损耗巨大,最后又被彭一刀的最后一击砍伤肩膀,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如何当得住自己这一方养精蓄锐,士气正盛的几十人呢?   于是他继续用公鸭嗓笑道:“左香主,忘了告诉你了,你那个**会长现在应该被我们宗主带人堵在路上了。她应该很会服侍男人吧,不过我们的弟兄有点多,几百根大棒子,她可吃得消吗?可惜这么香艳的场景,左香主你是看不到了。”   左峰眼中闪过利芒,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矮小男人挺起胸道:“也让你做个明白鬼,我是东海门无极堂堂主,柳澄便是。一会你见了阎王,记得报我的名字,哈哈哈……”   左峰斩金截铁道:“柳澄,今晚要去见阎王的,是你,还有你带来的这些酒囊饭袋。”   柳澄脸色一变,阴恻恻道:“说大话谁不会呢?一会我便让你死的很难看!弟兄们,给我杀了他!”   几十个东海门的杀手手持利刃,朝着左峰冲了过去。他昂然面对,苍白的脸上毫无惧意。   与此同时,京城的另一处,一辆马车在长街上缓缓驶过。长街的中央,有一个男人怡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面前还摆了一张桌子,上头放了一壶酒,还有几碟小菜。   他就是东海门的副宗主,秦沂。   见到前方有人,马车停了下来。一个丫鬟自车厢里走了出来,大声道:“前方何人,因何拦路?”   秦沂也不理会她,只对着车厢里笑道:“两年未见,青会长还记得故人否?”   车厢里传来青苹悦耳的声音:“秦副宗主,请问程宗主何在?”   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她的此刻的情绪。   秦沂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道:“原来王广宗是你的人?”   青苹淡淡道:“城南的事,总该有个了结。青龙会和东海门,只能留一个存在。秦副宗主既然来了,手里总该有些牌的,不是么?”   秦沂心里暗骂王广宗竟然诈降,只不过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那个原磐石会的长老,今晚的布置也压根没有让他参与。也许就因为王广宗并不能再深入东海门,青苹便索性和他秦沂开门见山。青龙会和东海门,的确是一山不容二虎,今晚之事,早一些,迟一些,总是要发生的。   就算青苹设计将他引来又如何?他还是有把握把青龙会一举消灭。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旁边有人又替他满上。他意气风发起来,笑道:“青姑娘,舞跳的不错,即便是昔年佳人公孙氏复活,也终究是不及姑娘的绝世舞姿。”原来他也去过春风得意楼。   青苹依旧是淡淡道:“秦副宗主若是在春风得意楼动手,恐怕把握还更大一些。”   秦沂心想:杨风意背后的靠山是相府,我吃饱了撑的在他的地盘上动手?   青苹觉察到了他的迟疑,叹了一声道:“做大事的哪有前怕狼后怕虎的,秦副宗主未免思虑太过了。”   秦沂摇头道:“如今动手,却也没什么不同。青姑娘,让我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   他拍了拍手,马车后头的街道上,突然涌出了黑压压的一片人,足有数百人之多。   秦沂微笑道:“他们是城东天罡会的兄弟们,今晚特来城南,一睹姑娘的风采。” 第121章 一触即发   左峰一拳将面前的东海门杀手打飞,随即后背上又被人砍了一刀。他侧身卸开刀劲,仍不免鲜血飞溅。   他闷哼一声,鞭腿向后回旋踢出,将偷袭之人的颈骨踢折,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此时他已是全身浴血,身上的新伤旧伤不下二十处。但他仍威风凛凛地屹立不倒。而包围他的东海们杀手们,却已经死伤了大半。   柳澄曾在混战中刺伤过左峰的胳膊,但随即被他的反击扫断了肋骨,此刻并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地被左峰打倒。   他的三角眼转了转,大声命令剩下的东海门杀手们:“缠住他!他一直在流血,撑不了多久了!”   那些杀手听了,便不再往上冲,而是将左峰团团围住。   左峰吐了口血唾沫,冷眼看着他们。柳澄说的也没错,他如今浑身是伤,如果一直处于激战中,他还能保持住战意高昂。可一旦节奏慢下来,这一身的疼痛不说,光是不停流血就可让他迅速虚弱下去。   此时如果他转身突围,东海门便会一路纠缠骚扰他,仍可使得他力尽而亡。   不过左峰目前看起来并未有突围的打算,他只是缓缓地走向一边,带着包围圈向街角方向移动。   柳澄手掌向下,示意手下不必动手,但还是维持着对左峰的包围。反正柳澄不着急,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与此同时,秦府之中。秦毅庭与秦勇庭全副武装,恭立在书房里,秦毅庭向端坐于书桌前的京城六扇门总捕头秦宇抱拳道:“父亲大人,人员都已准备齐全,一会便可出发。”   秦宇点了点头,淡淡道:“记住,你们此去,只是预防万一。将冲突的规模压到最小。不要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尤其是青龙会的人。”   秦勇庭道:“父亲,今晚恐怕会死很多人,即便这样我们也不管吗?”   秦宇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大儿子。秦毅庭会意,转过头对秦勇庭道:“二弟,此战双方蓄势已久,迟早是要爆发的。今晚青会长已提前通知了我们,反而有助于我们控制场面。如果这次强行压制双方,日后他们再起冲突,反而更不可收拾。”   秦勇庭也是有经验的捕快,闻言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只是嘴里仍道:“那个漂亮女人真的可信吗?不说将来我们如何控制她,就拿今晚来说,她真扛得住东海门和天罡会的合力攻势?弄不好会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秦宇笑了笑,对自己两个儿子道:“你们觉得青会长最强的能力是什么?”   两个儿子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青苹除了漂亮还有很多其他优点,可是一时要分辨她出最强的能力,倒是还没做过这样的分析。   秦宇心中暗叹,自己的儿子们还是太轻视青苹了。不过来日方长,他还是有时间去教会他们。   “大郎,二郎,青会长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人。她的很多行为看似冒险,其实是分析了所有情况后做出的决定。比如当初她空手套白狼,一举拿下磐石会。旁人都会觉得她太疯狂了,简直是不可思议,但其实她早已将邱封致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每一步都是奔着他的软肋去的。最终的事实也证明了她的正确性。所以她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是有了把握。东海门勾结天罡会,她早就知道了。今晚她以自己为饵,引蛇出洞,将对手聚在一处,你们觉得她会吃不下?为父倒是觉得,该担心的是秦秀才才对。”   带着父亲的嘱托,秦毅庭和秦勇庭带着六扇门的捕快们出发了。他们并不是去阻止这场城南争霸战,而只是去维持一下战后的秩序。对这两兄弟来说,这是一个荒诞却又奇妙的夜晚。   黑云压城城欲摧,星空下,长街上,马车孤零零地停在中央,前有东海门拦路,后有天罡会封堵。一介弱女子,该如何破局?   车帘被掀开,露出青苹倾国倾城的俏脸和端正窈窕的身姿。她的手中,正握着先前那把长剑,眉目之间,明艳而肃杀。   清亮坚决的女声在夜幕下响起:“今与东海门,天罡会会猎于此,以定京城黑道明日之光景,不甚快哉。如今客人已至,然青龙会的弟兄们何在?”   她话音刚落,四周的小巷里,陆续传出动静。青龙会的人员,身披统一的藤甲装备,三人一队,各执武器,自黑暗中走出。看似散乱无序,却巧妙地布成两个鱼鳞之阵。一阵对东海门,一阵对天罡会,总人数不过三百人,却并无保守之意,呈进攻态势,杀气腾腾。   秦沂瞳孔收缩,青龙会的人,虽化整为零,其实一直从两翼跟随着青苹的马车,只是距离较远,不易被发现罢了。难怪青苹先前说,如果在春风得意楼动手,把握会更大。因那时候她身边可用之人并不多。可现在,青龙会的主力算是到齐了。   他哼了一声道:“原来你那个副会长不过是疑兵,让我以为你的主力都已去了东海门。青会长,你好深的心机啊。”   青苹淡淡道:“兵者,诡道也。虚虚实实,要的只是一个结果罢了。秦宗主此时才来介怀,未免太过矫情。”   秦沂被她当众数落,心里泛起一阵怒意。与两年前那个无力反抗的弱女子相比,此时的青苹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威压任何帮会的权力人物。这种反差,让秦沂更加渴望之后能够生擒这个绝色美女,然后囚禁折磨她,让她沦为自己的禁脔奴隶。   他眼珠一转,却又笑道:“那你可知我派了多少人去照顾你的左香主?他虽然能打,毕竟势单力孤,寡不敌众。难道你就不担心他?”   青苹闻言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依旧淡淡道:“秦宗主该为派去的人担心才是。至于左香主,这点小菜,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秦沂心中的怒意更盛,他才不信左峰能活着回来。那请来的刀客之前杀过很多名气更大的人,且就算左峰能侥幸活下来,还有柳澄带着三十多人等着他。他又没有三头六臂,结局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只能说眼前这个女人天性凉薄,为了吸引自己来此,竟然完全不顾自己亲信的死活。   话已经说尽了,天罡会和东海门人数占优,如今又箭在弦上,哪有不发的道理?   秦沂挥了挥手,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战斗一触即发。 第122章 变阵攻击   柳澄阴阴一笑道:“左香主,你为何不跑啊?要知道你现在不跑,待会可就没力气跑了。”   他的人已经将左峰团团围住,打的又是慢慢耗尽左峰体力的主意,自然借着说话的机会拖延一下时间。   其实如果左峰现在开始跑,也已经晚了,他已流血不止,再发力奔跑,只会虚弱得更快。   左峰淡淡道:“我为何要跑?该跑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柳澄有些惊讶,看左峰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强撑说大话的迹象。他到底从哪里来的底气?   嘿嘿一笑,他同样问道:“那我们又为何要跑?”   左峰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之色,他好整以暇道:“如果你们不跑,就会见识一下势刀的威力。”   柳澄心中一震,骇然回头,只看见漫天的刀光席卷而来。   原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刀客,原本柳澄及其手下以为已被左峰打死的彭一刀,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虽然他口角溢血,脸色惨白,但是这一刀依旧展现出了极高的水准。   柳澄毫无正面招架的勇气,只能用尽力气后退,再后退。在不断的退却中,他听到了自己手下们的惨叫声,一个个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后退之势戛然而止,柳澄身子一震,全身的骨头在一瞬间碎裂开来。他不能置信地睁大双眼,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左峰冷冷的话语声。   “敢侮辱苹姐,你该死!”   左峰收回打击在柳澄脊椎骨上的拳头,后者像一摊烂泥般软倒在地。他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在极度的痛苦中感受着碎骨不断刺入自己的脏器。也许他会后悔为什么要侮辱青苹,甚至他会后悔为什么今晚要来这里,只是没人会在意他罢了。   彭一刀砍死了最后一个东海门的杀手,然后他捂着之前被左峰打伤的地方,身体开始疼得发抖。   左峰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浴血,看上去连站都站不稳了。只不过他的脸上还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淡淡道:“好快的刀。不过终究还是我杀的更多些。”   彭一刀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出手?”   左峰笑了笑道:“你又不傻。东海门压根就是想黑了你的酬金。你以为他们杀了我之后,会放过你么?”   彭一刀哼了一声道:“就算他们杀了你,我至少可以溜走,反正并没有人注意到我。”   左峰摇了摇头:“你不会那么做。很简单,东海门不会放过你的,他们做下这等不讲规矩的事,如何肯留你活口?同样,你也不会白白吃下这么大的亏,被人算计了却只能灰溜溜地逃走?这样的人能做刀客?”   彭一刀点头道:“不错。我和你无冤无仇,只是为了酬劳才来杀你。可是东海门一开始骗我,想趁我们两败俱伤时再一起收拾。这个仇,我岂能不报?”   左峰赞道:“这才是恩怨分明的大丈夫。老彭,今晚我们青龙会和东海门将一决高下,你想不想去看看?”   他的话锋一转,其中已有招揽之意。   彭一刀沉默片刻道:“我原想养好伤再图报仇,不过今晚之后,怕是再没东海门了。便随你去,能讨回多少算多少。”   左峰摇头道:“就是让你去看看而已,可别小看我们青龙会,压根没你动手的份。”   彭一刀冷冷道:“我能不能动手尚未可知,可如果你再不止血包扎,一会却是铁定不能出手了。”   左峰指了指他道:“有你在,我怕什么。止血包扎,谁会有彭刀客你在行呢?”   彭一刀都气乐了:“你把我打成这样,居然还敢要我给你包扎?”   左峰一本正经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了。”   曾元挺身站起,对快要睡着的裴二牛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裴二牛擦了擦眼角,迷迷糊糊地“啊?”了一声,却发现今晚一直不太正经的副会长如今却是满脸严肃。   他摸了摸脑袋问道:“曾副会长,你说我们今晚到这干嘛来了。”   曾元淡淡道:“只是声东击西罢了,秦秀才不过如此,他哪里会是苹姐的对手?”   裴二牛半晌才明白过来,笑道:“就像我们小时候抓田鼠,从这头灌水进去,在那头开个笼子等。田鼠飞奔过去,正好落入我们的圈套。”   曾元看了看他道:“真看不出你小时候那么聪明。”   裴二牛愣了愣道:“虽然你是在夸我,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曾元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那个被曾元轻视的秦沂,如今的脸色确实不好看。东海门三百多人加上天罡会的四百多人,总数已逾八百,而且都是两个帮会的精锐。可面对三百来人的青龙会,竟然会……节节败退?   他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对方的阵型发挥了巨大的威力,而且他们从不单打独斗,都是众人之间的配合。便是论起装备来,也是更胜己方一筹。   那个臭**怎么会拥有这等眼界与见识?竟然懂兵法,擅阵型,还知道将好钢用在刀刃上?难道是她的背后另有高人?   秦沂自诩智勇双全,对于破解战阵,却是毫无头绪。可此时东海门,天罡会的联军处于下风,若再不想想办法,便会大势已去了。   秦沂断然下令道:“传下去,让几个香主带人直冲那个**!不要在意伤亡,只要能突到她那里!然后……死活不论!”   他一直打的都是生擒青苹,然后囚禁起来供自己长久地发泄欲望。然而到了此时,他终于对青苹产生了惧怕。只要能杀死她,付出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周西乔负责指挥一支鱼鳞阵进攻东海门的人员所在。本来是稳步推进,忽然东海门已经散乱的防御体系完全崩塌稀碎,他们只是组成了一个类似箭头一样的形状,然后拼命往一个方向杀去。   他顺着他们的进攻方向看过去,是载着青会长的那辆马车!   他正要组织人手去救援,互见一人极速赶来,正是青苹的亲卫,龙组成员潘顺。   龙组成员并没有堂主之类的头衔,但是在青龙会的地位很高,因为他们不但是青会长的保镖,还各有绝活,可以执行许多特殊的任务。周西乔虽是堂主,却不敢怠慢,问道:“顺哥,什么事情?”   潘顺用简短快速的语句说道:“会长有令,转鹤翼阵,攻击敌方侧后翼!”   周西乔急道:“但他们是冲会长去的!如果会长有个……”   潘顺冷冷道:“周堂主想违抗命令吗?会长授权我可即时将你换下,如果你不服从命令的话!”   周西乔面红耳赤,终究还是反问道:“那会长的安全谁来负责!”   潘顺淡淡道:“当然是我们龙组的职责!”   周西乔片刻间回复了冷静,他大声道:“转鹤翼阵!攻敌侧后!”   潘顺点了点头道:“周堂主好好指挥,在下告辞!”   说完又极速赶了回去。   转换阵型的青龙会给东海门造成了更大的伤亡,人数在急剧减少中。   但也终于有人可以冲到青苹的马车前了。 第123章 刘氏兄弟   龙组成员共有十人。论起单打独斗,也许他们不如周西乔,裴二牛这类身体天赋异禀之人。但他们各有各的绝活,有的擅长暗器,有的擅长近身短打,有的擅长隐匿行踪,有的专攻下三路……而且当他们十个人配合起来,有着更为可怕的威力和效果。   几个东海门的堂主浴血奋战,杀到这里,被龙组成员拦住,几个回合下来,不是莫名其妙得丢了脑袋,就是双腿被斩,倒在血泊里哀嚎。   秦沂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相比较东海门,天罡会的情况还更差。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横插一杠子,属于帮东海门忙的性质。东海门的人,还会为了本门的生存奋力一搏,可天罡会占占便宜可以有,让他们拼命就勉为其难了。被金辉带领的青龙会鱼鳞阵一压迫过来,只是初期凭着血气硬顶了一会,很快便因人员伤亡过大而士气大跌,阵型什么的更是不存在的事,被搅的七零八落,又各自为战,离全线溃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他们若是败了,尚可逃回城东苟延残喘。可东海门今晚若是战败,整个东海门和他秦沂的一切雄心壮志全部都会化成泡影,即便可以逃得性命,也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朝不保夕。   他一咬牙道:“请刘氏兄弟过来。”   刘伯麟和刘仲麟是青城派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本次随掌门袁牧野来到京城,由外门弟子丁庆智负责接待。丁庆智甚是富庶,将他们师兄弟照顾得很好,今晚还带着他们去春风得意楼观看了花魁大赛。   恰好丁庆智与秦沂相熟,便介绍他们几个认识。秦沂为确保今晚之战胜利,也曾拉拢过刘氏兄弟。只不过他们俩开价太高,秦沂自觉稳操胜券,没有马上答应。不过今晚也带上他们兄弟俩,以防万一。   如今,这个万一已经出现了。即便刘氏兄弟要价再高,与东海门的生死存亡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了。   待手下将他们请来后,秦沂脸色苍白,神情凝重对他们说道:“刘氏昆仲请了,之前曾与两位聊过援手之事。如今对手甚是强大,还望两位可以出手拿下敌酋,反败为胜。之前说好的酬金必当分文不少,如数奉上。”   刘伯麟笑了笑道:“秦宗主,大家都是朋友,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秦沂的脸上刚露出喜色,那刘伯麟话锋一转道:“不过当时秦宗主说,这青龙会并不棘手,我们兄弟只要出点小力即可。如今这情形,与你所说的,可是大相径庭啊。”   秦沂心里暗骂,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再得罪刘氏兄弟,笑了笑道:“世事难料,却是我判断错了。不知两位要如何才能援手?”   刘伯麟道:“秦宗主爽快,大家都是自己人。只要酬金翻倍,一切好说。”   秦沂心里一咯噔,原本这刘氏兄弟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个高价。他当时觉得不值,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如今他们坐地起价,竟然比原来还高了一倍,这下东海门可是损失惨重。   他内心翻腾,表面却未动声色,只笑道:“只要贵兄弟能拿下那个**,酬金翻倍,绝无问题。”   刘伯麟哈哈大笑道:“既如此,请秦宗主稍等片刻。我们兄弟俩去去就来。”   他们俩是武林中人,和这黑道帮会有本质上的不同。方才他们俩也观察了龙组成员的表现,判断出这十个人也是依靠配合与阵型大杀四方的,自己兄弟若是被他们围住,恐怕也讨不了好。但他们的配合主要是针对同为黑帮性质的东海门,这样便存在着漏洞。   两人先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来到街边的民居旁,然后突然启动,纵身上房,沿着屋顶极速向马车冲了过去。   秦沂眯了眯眼,喃喃道:“原来这就是轻功吗?”   不过心里终是定了些,毕竟这刘氏兄弟有两把刷子,非是吹牛之人。   等龙组成员发现这两人时,他们已从天而降,直扑青会长所在的马车。   十人组之中中申成的反应最快,他怒喝一声掏出五把飞刀朝他们掷了过去。   刘伯麟半空舞剑,将飞刀击落。身形自然放缓,落在了马车前。但刘仲麟并不受影响,直接站定在车厢前,长剑一挥,将车帘斩开。   龙组成员心急火燎地围了上来,但仍是救援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刘伯麟持剑进入车厢。   “会长!”他们忍不住嘶声大呼起来。   漫天的剑光从车厢里爆出,直冲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刘仲麟而去。 他不由得惊呼一声,一边拼命挥剑格挡,一边极速后退。然而一瞬间他身体各处都冒出血花,身形也无法维持平衡,摔倒在地上,一时间狼狈不堪。   刘伯麟大惊失色,回头向车厢里望去。只见一位绝色美女,手持长剑,面色肃穆地端坐在车厢内,然而她的眼中,竟是精光四射,杀气腾腾。   “居然是你?”刘仲麟惊骇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在他眼前的,正是今晚凭借春江花月夜和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而一举夺冠,名动四方的京城第一花魁,沈眉儿(青苹)!   时间回转到一柱香前,青苹正稳坐钓鱼台,忽觉一阵微风拂过,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人还懒洋洋道:“这么好玩的事,怎不叫上我?”   青苹瞳孔收缩,随即却放松下来。因为她认得这是杨光的声音。   她也不回头只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杨光笑笑道:“就是觉得你今晚的状态有些亢奋,那剑舞的,杀气太过了,我换了三个调才跟上你的步点。我就寻思,这丫头今晚准有事。”   青苹恼道:“别叫我丫头,显得你很大似的。”   杨光忽然陷入了沉默,青苹忍不住看向他,见他正凝神倾听,便问道:“你怎么了?”   杨光轻声道:“有两个高手,正朝你这里过来。”   青苹闻言将剑握紧,随即想到自己毫无内力,早已不是剑道高手了。   杨光却道:“你往前坐些。”   青苹不解,“嗯?”了一声。杨光坐到了她的身后,双手平推,压在她的背后。   青苹因之前的悲惨遭遇,本来非常忌讳被男子触碰身体。但是杨光的手伸上来,她虽有些羞恼,内心却并不排斥。   随即两股内力涌入体内,虽不能汇聚丹田,却散入她的四肢百骸,令她顷刻间精神奕奕,且耳聪目明起来。   她可以感受到有一个人冲到了车厢前,挥剑将车帘斩断。不假思索下,她的剑招绵绵发动,疾攻入侵者的各处要害。   刘仲麟猝不及防下,身中数剑后飞了出去。刘伯麟大惊回头,与青苹的目光撞上。   掌门师尊袁牧野的话再次进入他的脑海里。   “但凡她的内力与我相当,恐怕我在她的剑下撑不了三十招。”   “说多了,二十招都撑不下去。这个女子,已经接近大宗师的境界了……”   大宗师么?一个照面就将二弟击伤打飞,恐怕连师尊都无法做到吧。   但是他随即又想到师尊的最后一句话。   “可惜她毫无内力,真动起手来,你们任何一个都能震飞她手中的剑,取她的性命。”   如果是这样……方才二弟的剑并未与她相交。自己只要和她硬碰硬,她的剑必然会被震飞。   秦沂许下的巨额报酬再次激励了他,让他没来得及思考,既然青苹没有内力,又如何使得出如此快速的剑法呢?   贪念驱使下,他飞身而起,再次站在了二弟先前的位置,这一次他挥剑向青苹的剑砍去,只要能震飞她的长剑,之后她将再无力量反抗。   青苹如何看不出他的想法,她之前击伤刘仲麟时,就能感觉到自己挥剑之时,毫无滞碍,如行云流水一般。如今刘伯麟再次袭来,她没时间多做拦路,手腕一翻,压住刘伯麟的剑身,然后顺势一搅。   刘伯麟居然一股大力不可阻挡地涌了过来,手中剑再也握不住,瞬间被搅飞。他脑中刚想到完了的时候,前胸要穴已被青苹刺中,身子后飞而出,竟摔得比自己二弟还要惨。 第124章 尘埃落定   程刚和潘顺冲到刘氏兄弟身前,挥刀便欲取他们的性命。   此时青苹的声音自车厢里传来:“且慢。他们不是东海门的人。先将他们扣押起来,问清楚来历再做定夺。”   她是一个帮会的大脑,做事不会只凭一时意气。程,潘二人听了,便将倒地不起的刘氏兄弟捆了,暂时看管起来。   此时长街上的战斗已分出胜负。天罡会的人率先崩溃逃跑。而东海门的人因为孤注一掷,想要抓住青苹,反而陷入青龙会鹤翼阵的包围,能逃出去的寥寥无几,大多无力再战,只得跪下投降。   秦沂见到刘氏兄弟受伤倒地时,便知大势已去。他只是不明白,为何两年前那个弱质美女如今却会变得那么厉害?竟然可以轻松打败青城派的高手?根本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但此时并非是思考这些事的时候,他也为自己留了后手,翻身跃上一匹事先准备好的快马,他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突然他发现前方有一个人拦住去路,那人身上斑斑血渍,手里抓着一把刀,眼神死死地锁住秦沂。   “秦沂,可还识得某家?”   秦沂心中震撼,此人竟是彭一刀。他能站在这里,恐怕柳澄已凶多吉少。   无论如何,秦沂都不敢在这里被拦下,他快马加鞭,想要从彭一刀身旁冲过去。   彭一刀大喝一声,纵身跃起,长刀出鞘,向秦沂的脑袋砍过去。   秦沂没料到他能跳得那么高,一瞬间便被刀气锁住。他虽有些身手,毕竟与当年的张涛有不小差距,更遑论彭一刀这样的武林高手。   危急中他只能尽量侧头闪避,长刀一劈而下,将他的右臂斩断!   秦沂长声惨呼,一蓬血雨撒在街上,身子也摇摇欲坠,只能紧贴住马颈,靠着内心强烈的求生欲,他咬着牙,忍着剧痛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彭一刀落地回身,秦沂已在十步开外。他正要追赶,胸腹间伤势复发,疼得他闷哼一声,竟无力再做下一步的动作。   左峰一身绷带走了出来,扶住他道:“带你来看看热闹,何必勉强出手?这下又得多养十天半月。”   彭一刀哼道:“斩草要除根,你们青龙会就这么放他逃了吗?”   左峰摇了摇头道:“苹姐算无遗策,怎会放他逃走?虽然你报仇心切,做的确是无用功。”   彭一刀不信,向秦沂逃跑的方向看过去。   秦沂疼得两眼发黑,没注意到前方突然伸出三道绊马索,一下子绊住马腿,顿时马失前蹄,将已经半死不活的秦沂甩了出去。   他砸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全身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然后他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青龙会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笑了笑道:“秦宗主,别来无恙啊。”   秦沂这才认出他是王广宗,设计将他东海门全员诓来此地的罪魁祸首。   他又恨又气,只说了句:“是你这个……!”便昏死了过去。   王广宗摇了摇头,喃喃道:“会长下令要活的,到底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的?”   月前他和几个原磐石会的长老去见青苹,表达了想要为青龙会出力的决心。   青苹笑着勉励了他们一番,看似很支持他们,实际啥都没答应。说实话他当时有些失望。   但是是临走时青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心里一动。和那几个长老分开后,便又找了个机会单独去见青苹。   那个美丽的女子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王长老,如果我让你去见秦沂,你有多少把握让他信任你?”   他其实没多少把握,他也可以选择不去。但是他不愿意就此在青龙会养老,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建立一番功业。   于是他去了东海门,一番说辞让秦沂觉得他就是一个二五仔,想要联合外人把自己的会长做掉。   秦沂之前遇到过张涛叛变之事。所以对王广宗的“野心”也算是见多不怪了。之后对于王广宗提供的“情报”,虽然仍加以甄别,但最终还是予以了采信。   王广宗拿住秦沂后,正遇到曾元,裴二牛他们赶了回来。曾元看了看不成人形的秦沂,对王广宗竖起大拇指道:“王长老好手段。”   王广宗抱了抱拳道:“副会长客气了。”   裴二牛则哼哼道:“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却让周西乔,金辉他们占了先机。”   曾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苹姐眼里,对兄弟们皆是一视同仁。今晚你们只是分工不同,功劳都是一般大,所以之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裴二牛吐了吐舌头,这副会长一旦严肃起来,威势迫人,不比那个活阎王左香主差。   秦沂被抓,彭一刀自是看在眼里。他这才知道左峰说的没错,青龙会早就布下天罗地网,怎么可能放秦沂逃走?   左峰又道:“一会带你去见一见苹姐如何?”   这还是一种招揽。   彭一刀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了,我今晚也算是报了仇了。你们青龙会必当可以称霸城南,甚至是全京城。不过我是职业杀手,并不适合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而且有句话我想告诉你,如果你一直待在帮会里,是无法成为绝世高手的。你需要出去历练,出去闯荡江湖。”   左峰看了看青苹的方向,淡淡道:“也许我终将走出去。但现在,我还有放不下的人。”   彭一刀点了点头,向左峰一抱拳,然后洒然而去。   左峰在原地伫立了许久,直到曾元他们来到他的面前。   金辉和周西乔正率人在打扫战场。青苹已走下马车,她本想询问杨光一些事,比如他的内力为何如此之强。不过那个男人一见大势已定,居然拍了拍她就走了。   她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只能先把杨光的事放一放了。   申成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过来,那人向青苹行了个礼道:“青会长好,我是神捕府的人。我家主子希望会长忙完后,能去秦府一叙。”   青苹点头道:“请回复秦神捕,小女子必会挑选良辰吉日上门拜会。另外也谢谢两位公子今晚的照拂。”   每到一个阶段就该做这个阶段的事。当初秦宇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可以证明自己。如今她既然已出头,就该和秦宇谈谈今后的合作了。   那人行了礼便离开了。青苹远远地看到曾元,左峰他们,便快步走了过去,边走还边吩咐程刚:“把最好的大夫调过来,给左香主医治。”   程刚应声而去。 第125章 一个交代   左峰的血是止住了,不过彭一刀因时间仓促,包扎得比较潦草。大夫来了后,为他重新上药包扎一番。   左峰忍着疼痛,苍白的脸上时不时抽搐两下,却始终一声不吭。   青苹来到他面前,身后是龙组的人负责护卫。她看了看精赤着上身的左峰,俏脸之上却无羞赧之色,只关切道:“幸好未伤着筋骨。不过你失血较多,之后可要好好卧床休息,再炖点补品,将你的元气补回来。”   左峰上身**,见她离自己那么近,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反而俊脸通红,有些害羞,只干巴巴道:“多谢苹姐。”   青苹笑道:“客气什么,我们之间还用说谢么?还有啊,苹姐知道你想要历练自己,可若是真的势头不妙,没必要硬拼,逃跑没什么丢脸的,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左峰心里暖暖的,应道:“好的,苹姐,我记住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刚刚打败了天罡会和东海门的联军,如今的城南已是她的掌中之物。可是她和自家兄弟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亲切温柔,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一直是山神庙所有孩子们心目中的女神,郝大叔去世后代替他照顾所有人的大姐姐。她吃了很多的苦,可从未见她埋怨过一句。她遇到太多伤心事,却总是对着他们微笑,温暖和煦,犹如明媚的阳光。   曾元匆匆走过来道:“方才讯问了那两个刺客,他们的确不是东海门的人,而是青城派的弟子。一个叫刘伯麟,一个叫刘仲麟,是兄弟俩。”   青苹沉吟道:“青城派?他们怎么会来京城协助东海门?”   曾元道:“应是他们个人所为。青城派掌门来京城办事。由一个外系弟子负责接待。那人牵线,介绍刘氏兄弟和秦沂见的面。他们要价可不低,秦沂这次是花了血本了。”   左峰听了道:“他是看人下菜碟。本来负责对付我的杀手,东海门就想黑了他的酬金。最后那个杀手反过来助了我一臂之力。”   青苹淡淡说:“秦沂做事毕竟小家子气,盘算太多,决断太少,成不了大器。”   曾元道:“那我们如何处置刘氏兄弟?”   青苹道:“一会我写封信说明情况,你派人送去给到青城派的掌门,看他准备怎样处理。”   曾元问道:“那如果他蛮不讲理,我们该如何?”   青苹微微一笑道:“如果他蛮不讲理,我就代他处理掉这对兄弟,然后让他的青城派,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京城。”   她的笑容明明艳若桃李,曾元见了却打了一个寒战。   这样的苹姐好可怕。   青苹甩了下头发,转过身道:“去看看秦秀才,有些帐也该算算了。”   经过包扎处理后,秦沂断臂处的血止住了。只是他目光呆滞,精神萎顿地坐在一间地牢里,状态实在不算好。   一夜之间,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了乌有。要知道他努力了好多年才爬到了这个位置上,如今却只能像一条受伤的野狗一样被人随意丢弃在地上。   青龙会留着他的性命,但这不一定是好事。他对那个女人做过什么,他心里很清楚。早知今日,他当初就该将她杀掉,以绝后患。   他正在恍恍惚惚中,牢门被人打开了。他迷茫地看过去,那个夺走他一切的美丽女子缓缓走了进来。两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她。比起从前,如今她一身青衣,淡扫蛾眉,却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他以为她会大声辱骂他,可是她的俏脸之上毫无表情,只冷冷问他道:“程澎在哪?”   秦沂用嘶哑的嗓音反问道:“如果我说了,你可不可以放我一马?”   青苹淡淡道:“你不说,我也能找到。只不过你会吃足苦头,又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秦沂心中又是绝望又是害怕,嘶声道:“你会杀了我,对么?”   青苹冷冷地看着他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个聪明人。”   秦沂惨然道:“明白了。你也会杀掉程澎对吧。你应该更恨他才对。黄泉路上,我至少还有个伴……”   秦沂软禁程澎一年多,他当然不希望自己死而程澎却能活。说到底,他们都是自私的人。   数个时辰后,青龙会的人给他送来一小瓶药粉。他用颤抖的手打开,沉默片刻,然后一仰头倒进了嘴里。   临终前,他回想起那天在山神庙里他对她说过的话::“实力相近的人之间,才会讲道理。你一个要饭的女人,居然也想和我们东海门讲道理?简直是个笑话!”   如今看来,东海门才是那个笑话吧。   可惜那么美的女人,他竟没有机会……   程澎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他找到一个虫子,然后将它塞进嘴里。秦沂为了防止意外,每天只给他吃一顿饭,他简直快饿疯了,身体极速消瘦下去,脑袋却显得突兀的大,看上去很是滑稽。   他听见上头有开锁的声音,以为是送饭的人,殷切地抬起头看过去。   他看到一个仙女走了下来,立刻有点发懵。怎么我在做梦吗?这位仙女为什么看上去似曾相识?   青苹花了一些时间才辨认出地上的这个人是曾经东海门的宗主程澎。   两人对视了一会,程澎咽了咽口水道:“你,有吃的没?”   青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程澎莫名有些心慌,他盯着青苹,用力回想了很久。突然他一拍地板,指着她道:“你是!……你是那个要饭的!可你,后来不是在祁老六那里做窑姐吗?我还去睡了你两回的。怎么会来到这里?是不是秀才把你赎出来的?他也喜欢你对不对?”   青苹毫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里却一阵刺痛。要不是这些人,程澎,秦沂,还有祁老六,自己怎么会沦落为一个妓女娼妇?又怎么会被那么多臭男人欺负?这些屈辱,每日每夜都在灼烧她的内心,而伴随着升腾起的,是复仇的火焰。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   如今,只不过过去了两年而已。   程澎并未察觉到青苹情绪上的变化,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上前抱住青苹的脚道:“好歹我们也有过露水情分,你帮我去求求秀才,哦,不!是秦宗主。求他把我放了吧,我什么都不会和他争的!我会离开京城,有多远滚多远。只求他放了我。他那么喜欢你,肯为你赎身,一定会听你的!”   青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脚,淡淡道:“程澎,你弄错了一件事。东海门已经被连根拔起,秦秀才也成了阶下囚。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在地下重逢的。”   程澎一下子怔住了,然后他喃喃道:“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东海门这么强大,秦沂也有些本事,怎么会被连根拔起?除非,除非是其他帮会联合起来,但他们又为何会联合起来?……我,我还不想死!小美人,无论是谁赎了你,你帮我求求他好不好?我早就被秦沂关起来了,东海门的事压根和我没关系……”   他还在那里絮絮叨叨,青苹轻声唤道:“潘顺。”   潘顺立刻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上去一顿拳脚,将程澎打的不能吱声了。   青苹这看着像一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的程澎道:“东海门也许和你没关系。但你对我做的事,总和你有关系了吧?”   程澎痛苦扭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他曾**拷打过这个漂亮的女人,后来还去窑子里**过她。他将这些称为露水情分,然而只有当他失去一切并有求于青苹时,他才会醒悟到,这些其实都是仇恨啊。   青苹看出了他内心的惶恐,她微微一笑道:“祁老六在地下等着你呢。哦,一会我再把秦沂送过来。你们这些恶人嘛,总是凑一堆比较合适。”   说完也不管程澎是什么状态,只对潘顺下令道:“记得把尸体处理干净。”   潘顺点头应了声:“是。”   青苹走出去时,里头响起了程澎痛苦的惨叫声。   发生过的事情,并不能被抹去。她能做的,就是抹去那些做过恶事的坏人们。   天色渐亮,曾经的两位东海门的宗主,和黑夜一般,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他们临死前,也许有过悔悟,也许压根不觉得自己该死。但这对于青苹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她必须对这些事有个交代,也必须对自己有个交代。 第126章 购置新衣   歼灭东海门,重创天罡会。很快,整个京城黑道就传遍了这个消息。每一方势力都在艰难地消化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青龙会已经成为了这样一个怪物,不能以以往帮派斗争的经验去衡量它。因为它似乎总是在以寡敌众,以弱胜强,最终成长为一个盘踞在城南的巨无霸。   该如何与青龙会相处,已经成为各方势力目前首先要考虑的事。   对于外界的纷纷扰扰,青苹无暇去关心。接收东海门的留下的产业她仍然委派给了张连成和朱时云,他们如今手下也网络了一些人才,加上轻车熟路,倒也无甚大困难。真正消耗青苹时间的,是对青龙会将来的构建。她拟订了十几个发展方向,把戚衡和一些青龙会长老叫过来逐条讨论,不断的删减和增加。细节方面越讨论越多,原先不到一万字的草稿,如今已翻了五六倍还未打住。   因此青苹已经连续两天都没好好睡觉,这天正修改着某一项条陈,一个没撑住,竟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曾元走进书房,看着伏桌而睡的青苹,不由得露出心疼之色。   他虽然也列席了会议,但出谋划策并不是他的长项。他没念过书,虽然执行力一流,但文理知识实在缺乏,无法明确阐述自己的建议。   但是他知道,苹姐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在谋划。黑道帮会吃得是青春饭,年纪大了,就会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一点,他在邱封致的身上看的很清楚。   一般帮会的头领往往看不到这么远。多为自己捞些钱就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可结果往往却是人财两空。所以这并不保险。   苹姐一方面用特殊的训练使得青龙会的战力远胜过其他帮会,另一方面,则是让青龙会融入到这个国家的各个体系中去。   比如她让戚衡花费一笔资金去办私塾。所谓私塾,一般都是大家族为了子孙后代的仕途经济而创办。帮会办私塾,那是闻所未闻。   但是苹姐就是愿意花这样看上去的冤枉钱。她说,帮中很多人的子女都是适学年龄,不该荒废,应该让他们多读圣贤书,将来成为国之栋梁。   当时戚衡听了便大呼赞同,其他长老也未有反对的。此事放在从前都无人会去想,如今却是青龙会无数件将要落实的要务之一。   他见青苹如此疲倦,不忍吵醒她,转身想要离开。   身后传来青苹慵懒的声音:“阿元,何事找我?”   由于过往的一些特殊原因,青苹即便是睡着了,也比旁人容易警醒。虽然曾元未发出声音,青苹却仍是醒了过来。   曾元道:“也没什么大事,苹姐你还是去房里睡比较好。”   青苹揉了揉太阳穴道:“不用去,我已睡足了。说吧,什么事?”   曾元知道青苹若是办起事来,当真是说一不二。当下也不好多劝,便道:“那青城派掌门送了道歉信过来。说刘氏兄弟瞒着他胆大妄为,事先他并不知情。但作为掌门他仍负有责任。所以两人任凭我们处置。但如果我们能放他们一条生路,青城派必有重谢。”   说完将这封信交给了青苹。她看了一遍,点头道:“礼数也还周到。不过还是不想自己的爱徒就这样客死异乡。好吧,我亦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一会将他们两个放了吧。”   曾元一愣道:“他们可是想要刺杀苹姐的恶徒,难道就这么轻易放了?”   青苹心平气和道:“江湖人讲究一个面子,你杀了刘氏兄弟,青城派便会大失面子。本次是他们理亏,不得声张,可将来必会设法报复回来。我们百废待兴,有太多事要做,不可四处树敌。既然他尽了礼数,我们不妨顺水推舟,得饶人处且饶人。”   曾元听她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说,又道:“天罡会派人来求和,我照苹姐之前交代的,晾着他们,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青苹点了点头道:“我要的是投降,不是求和。如果他们想打,我们奉陪到底。”   曾元便应了。她看天色已差不多,便站起身,想先用冷水沃面,清醒一下,再修改一下发展规划,之后还得去杨风意府上赴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胸肋处一片墨黑。原来她趴在桌上睡时,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却将这身青衣给弄脏了。   青苹皱了皱眉,将青衣脱下,如今若是去洗,今日天阴,怕是不得干了。她在青龙会过得极为节俭,平日里不甚打扮,自她为自己赎身后,那些原来的漂亮服饰便被她留在了怡红楼。   她不愿意再让自己回忆起那段受尽**,以色事人的日子。   曾元此时也想起她今日答应了去杨府,便道:“苹姐,有几家绸缎铺子,不如买几身新衣服。”   青苹想着将来总需要出去应酬,便点头道:“我如今脱不开身,你去召集他们几个店家带着衣服过来。我挑上两件。”   曾元道:“包在我身上。”便匆匆离开了书房。   青苹将砚台捡起,重新研了墨,又坐下书写起来。   曾元办事甚为牢靠。先是派人去请铺子掌柜,又差了人去将刘氏兄弟放了。   青苹完成规划后,那些铺子的掌柜都带着衣服赶到了。   她的肌肤雪白细腻,原本穿红色极为好看。只是她在怡红院惯穿了红色,如今再不愿接触这等鲜艳之色。结果那些掌柜的大部分衣服都被她否了。   反而有几件冷门衣服入了她的眼。说是冷门,其实也是相当隆重华丽。只是对女子仪态气质要求极高,寻常女子根本压不住。   青苹眉目艳丽,却又英气勃勃。身材火辣,却又威严庄重。这些矛盾点出现在她的身上竟然毫不违和。所以当她穿上这几身衣服时,旁人不会觉得突兀,只会觉得,真的没人比她更适合了。   虽是自家买卖,青苹还是让账房支了银子给了掌柜的。当初张连成花了很久才厘清的账目,她不想因为自己开了口子而再次被弄乱了。   袁牧野看到两个垂头丧气的徒弟回来,先是劈头盖脑地骂了他们一顿,然后才嘱咐人准备了谢礼送去给到青龙会。   他是护犊子,可脑子不笨。这事他们青城派不对在先,人家青龙会先礼后兵,抓了刘氏兄弟还能来知会他一声,就是看他护不护短,扯不扯犊子。   袁牧野虽然也是江湖人,但内心是不愿意与帮会斗争牵扯上关系。这也是丁庆智没有直接找他的原因。只是袁牧野生性护短,在写给青龙会的信中虽然语气缓和,但也并非写得毫无锋芒。他们青城派门下弟子众多,实力远在一般帮会之上。这次主要是一开始就不占理,掺和了不该掺和的事。不然自己徒弟叫人抓了,袁牧野可不会善罢甘休。 第127章 藏龙卧虎   他写信前曾将丁庆智叫过来询问。丁庆智不敢对掌门说谎,所说情况与青龙会的说法基本一致。   他严厉训斥了丁庆智一顿。虽然本次接待丁庆智花了大力气,也下了老本。但这个祸事闯得太大,如果青龙会就是要杀了刘氏兄弟,袁牧野自然不会就此认栽,但丁庆智最轻也会被逐出门墙了。   丁庆智暗呼倒霉,垂头丧气地走了。袁牧野斟酌字句,写完了信差人送去。他知道青龙会告知他是想看他的态度,并以此来决定如何对付刘氏兄弟。所以他既不能太过强硬,以免对方将自己的两个得意弟子杀掉,可也不能太软弱,叫人看不起。不过终究是己方有错在先,人又落到对方手里,强龙难压地头蛇,变相的服软话总是要说的。   信写完了,袁牧野终究有点气不顺。若是青龙会还是不依不饶的,他可真的要带上弟子和他们鱼死网破了。   结果等了两天,有人来报,刘氏兄弟被放回来了。袁牧野听了颇为吃惊,他在信里还提到了赔偿,对方并未开价,也未收到钱,为何将人放了呢?   于是让刘氏兄弟进来见他。这对兄弟全没了刚到京城时眼高于顶的气焰,满脸惭愧地给袁牧野跪下认错。   “弟子无能,给青城派丢脸了,请师傅责罚!”   虽然是自己的爱徒,但出了这种事,一顿严厉的斥责是跑不掉的。袁牧野狠狠地责骂了他们两个。刘氏兄弟面红耳赤,羞愧无地,只能不停地给师傅磕头谢罪。   一口气也出了,袁牧野端起茶盅,喝了口茶,缓了缓情绪才又问他们道:“说说,你们是如何失手被擒的?他们又为何会放了你们?”   刘仲麟看了看大哥,刘伯麟咳嗽一声道:“师傅容禀。那晚我们看着东海门与天罡会的人在长街设伏,意图偷袭青龙会的会长。但是对方早有准备,也已布下数百人迎战。东海门和天罡会虽然人数占优,但青龙会似乎掌握了战斗阵型,配合默契,调度有方,因此很快便占据了上风。东海门宗主秦沂见情况不妙,便以重金请我们兄弟出手。弟子们一时贪婪,便答应了他。”   听到这里,袁牧野心头火又冒起,哼了一声,将茶盅重重地拍在桌案上。   刘伯麟面色尴尬,沉默片刻,见袁牧野并未继续开口斥责,便接着道:“弟子们见青龙会虽然强悍,终究只是帮会水准,其中并未有轻功高明之人,便翻身上屋顶,想利用速度偷袭青龙会会长。”   袁牧野皱了皱眉道:“虽是你俩贪图酬金,但此计却也说得过去。却为何还会陷入重围,失手被擒呢?”   他对刘氏兄弟的武功还是有一些自信,即便至此还是觉得他们是陷入重围,寡不敌众才被俘的。   岂料两人的表情愈发尴尬起来。那刘伯麟支支吾吾道:“其实……我们是……被一个人打败的。”   袁牧野吃了一惊,能打败刘氏兄弟的人自然有很多,但他们都是武林中有名有万的人物。怎会栖身于一个帮会之中?他看两人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道:“你且说来。”   刘伯麟整理了一下思绪,又接着说道:“我们偷袭青龙会会长所在车辆,二弟先上车,一个照面便受伤倒地。我不甘心,也上车挑战,同样是一招都接不下。”   袁牧野这下更是惊骇莫名,刘氏兄弟深得他的真传,即便是他自己,想要在一招之内打赢他们其中一个,都是极其困难的事。也就是说这个青龙会的高手,剑法竟然在他之上。   他急问道:“那人究竟是谁?”   刘伯麟面露苦色道:“说起来,师傅您也认识,她就是那晚在花魁大赛上夺得冠军的沈眉儿姑娘。我们本以为她毫无内力,谁知一交手,才发现她的内力相当惊人!更何况她的剑招太过凌厉,徒儿拼命招架也无济于事。对了师傅,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原来她就是青龙会的会长!”   袁牧野听罢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他在那晚观看青苹舞剑时,就明确感受到她剑法的精妙之处,还想着回到青城山后,将其融入到青城剑法里,创出新招式来。不过那晚她的出剑分明是毫无内力的表现,因此他才会宽慰自己的弟子们,万一与她交手也不用怕,只要震飞她手中的剑即可轻松获胜。然而,他也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如果她有内力的话,自己连二十招都接不下来。   毫无疑问,刘伯麟说自己不甘心,又上车挑战,就是认为她没有内力,自己仍可获胜。   如此一来,他心里对青龙会存着的三分火气也陡然降了下来。单单一个沈眉儿,他青城派一起上都未必赢得了,何况她还是青龙会的会长,刚在城南的争霸战中摧枯拉朽地将东海门和天罡会击垮。这样一个绝非传统意义上的黑帮,已不是他有实力去招惹的了。   半晌之后他才又问道:“如此,她为何要放你们回来?”   刘伯麟羞愧道:“他们的副会长和我们说,一来,我们并不是东海门的人,这次是为了酬金才出手。二来,师傅您也没有偏袒之意,写的回信都在道义之中。所以他们这次就不再计较了。只是之后希望我们江湖门派,不要介入京城的势力斗争,这样对大家都好。”   袁牧野轻声道:“京城的势力斗争?这位女会长的野心还真是不小哇。”   他此时一丝与青龙会为敌的念头都没有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们道:“你们起来说话吧。对了,你们的伤?”   刘仲麟一直未说话,此时开口道:“那沈会长下手极有分寸,只是让我们一时失去了战斗力,伤得其实不重。后来也让医者为我们包扎上药了,如今已然痊愈了。”   袁牧野点了点头,仰起头悠然道:“京城果然是藏龙卧虎啊。下去让大家收拾收拾,我们明日便回青城山去。”   虽然徒弟们是被放回来了,对方也未狮子大开口讹他们钱财。但这毕竟是件失面子的事,他亦有些心灰意冷,本来还要多留几天的,如今却一心想要回蜀中去了。 第128章 竞争对手   马车行驶到杨府的门口,潘顺走到车边,车帘被拉开,露出青苹倾国倾城的俏脸。潘顺态度恭谨地汇报几句,青苹点点头,放下帘子,缓缓下车。如今虽然青龙会如日中天,但龙组成员依旧不敢懈怠。上次刘氏兄弟的突袭给他们敲了警钟。他们已经在研究如何对付擅长轻功的敌人了。   杨风意正与几位贵客寒暄,远远地瞥见一女子,紫衣广袖,纤腰盈盈一握,双手端于胸前,正不疾不徐而来。不由得啧啧称奇。因这重紫之色,非尊贵且熟悉礼仪之女子不可驾驭。但一旦穿着之人压得住此种颜色,便会为其增色。   那女子正是可以驾驭此色之人,只见她妆容整齐,容色肃穆,虽行走间仪态万千,却无一处失礼逾矩,便是寻常贵族家的女子,亦做不到这等礼仪规矩,恐怕只有皇宫里的娘娘尚可相提并论。   其实他没猜错,青苹自小跟随在太子身边,宫廷礼仪自是熟悉。后变成女子,被公主认出,两人颇有来往。她因自己曾经堕入风尘,越发地注重仪态气度。公主与她相知,便将宫廷礼仪细细教与她。她曾是男子,天生比女子多了几分稳重,如今又是一帮之主,有虎视京城之意,更添几分上位者的威仪。综此种种,竟造就了她举世无双的风骨气韵,让明明见过她的杨风意竟被其震慑,完全无法意识到,她就是三天前凭借美貌和才艺,拿下京城花魁之首的沈眉儿(青苹)。   待走到近处,他才弱弱地问上一句:“可是沈姑娘来了?”   因他今日宴请宾客,只请了沈眉儿一个女子。他人或有携带女眷者,都只小心跟随男宾而入,主次分明。哪有青苹这般气度超然,“母仪天下”而来?   青苹恰到好处地微微一笑道:“杨老板,多谢你三日前的邀请,今我未来迟吧?”   杨风意这才确认她是沈眉儿,于是笑道:“哪就来迟了?时辰正好,来,里边请!”   他原想夸赞青苹几句,但话到嘴边,只觉得冒昧失礼,实在不便说出口,便硬生生地吞进了肚里。   青苹随他走进大厅,杨风意交友广阔,里头大半席位已坐了客人,都是非富则贵的公子哥们,排场那是一个比一个大,有的还带了女眷,都是人比花娇的大美人。   青苹步入大厅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她的绝世姿容所吸引,火辣辣的视线纷纷落在她的身上。   青苹却是恍若未觉,仪态依旧端庄,目不斜视,只随着杨风意来到自己的席位,与他客套两句,便姿势优美地正坐案前,程刚和潘顺则不声不响地守在她的身后。与其他桌的放浪形骸相比,青苹这里却是自成天地,安静祥和。   杨风意办此宴会的目的本是向达官贵人们介绍这次的花魁冠军,结果八成是冲着婚配而去的。由于妓女是贱籍,哪怕赎了身,也是无法成为大户贵族家的正妻的,能做一个比较得宠的小妾,就已经是很幸福的归宿了。比如怡红院的老板沈月如,她就是嫁给一个秦国商人为妾,且因为之前喝过绝子汤,连自己的孩子都生不出来。虽然那个丈夫的确宠爱她,可他死后,沈月如就被正房给赶了出来,要不是有点积蓄,真不知会有如何悲惨的结局。   是以今日来此的富贵公子们,大多打着:既然能在花魁大赛上夺冠,想必有几分姿色和才艺,只当是再花钱买个小妾,就和平时买个有趣的挂件或者古玩啥的没太大区别。就算以后玩腻了,再买一个便是。   可当他们真正见到青苹那一刻时,他们被这个绝色美女所表现出的高贵气质所震撼,一时间无人会将她和一个花魁娘子联系在一起。   杨风意亦很矛盾,之前的几场宴会,花魁冠军不是妖娆妩媚就是娇羞柔弱,他只是稍加介绍便可以促成一段婚事。   可是沈眉儿的气质太过出众了,便是京城的贵妇们竟也被她比了下去。加之他也是八面玲珑的人,自然揣度出青苹所表达出的意思。这宴会她是应邀而来,可是嫁与豪门为妾,似乎她并无此打算。   话说回来,便是她有此打算,在座的各位贵公子,真有哪个能在气势上与她旗鼓相当的呢?   他左右思量一番,竟决定临时改变安排。目前来说,不做介绍是不行的,毕竟宴会的目的大家都知道,那些人也不是光看他杨风意的面子而来的,惹恼了这些贵人,他可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不过他也就简单介绍一下便了,其他的事宜,他就不掺和了。   因此当所有宾客到齐之后,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贵客,今日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本次花魁大赛的冠军,沈眉儿姑娘。她歌舞双绝,就连御前教习庞大人,对她也是赞誉有加。”   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到了青苹身上,有惊讶,有困惑,有鄙夷,更多的是欲望。只要将她娶回家,这个绝色佳人就是自己的禁脔了,而且在这么多竞争者中胜出,也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   青苹面色如常,微笑着举起酒杯道:“哪里当得起杨老板的特意介绍。所谓歌舞,只是小技。在座各位皆是国之栋梁,为国为民才是正经大事。小女子不才,愿敬诸位一杯。”   她一仰头,尽饮此杯,瞬间脸上浮上红霞,却是倍添娇艳。   她举重若轻,说的话又是滴水不漏,大厅中也有明白人,不由若有所思起来。   但总是会有不开窍之人,尤其是那些跟着自己男人出来的女眷。这些女子大多是妾氏。所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能让男人带出来的,自然是年轻貌美,深受宠爱的女子,   只不过再美丽的女子,也都不过是男人的私有物品,带她们出来,无非就是一番比较,看看这次的花魁可有过人之处,值不值得出手。   而对于那些女子而言,青苹无疑就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先前青苹一进门,便艳压了在场所有的女子。如今知道了她就是那个花魁,她们心里的怨气总算是有个发泄口了。   “原来也不过是个**而已。差点被她方才的装腔作势给骗了。”“就是嘛,装的那么矜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宫里头的娘娘呢,到头来,还不是一只出来卖的鸡么?”   ……   其实对女人恶毒的,大多都是女人。这个时代,女子依附于男人而生存,然而有权有势的男人资源有限,女人间的竞争异常激烈。从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甚为妾氏,一旦失宠,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也难怪她们憎恨青苹。   听到这些窃窃私语,青苹却是安之若素,正坐之姿仍是那般标准,举止之间毫无破绽。她并非是铁石心肠,只是对于这些女子,她并不愿去理会。因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一事。她有太多大事要去完成,自然没空和内宅女子争风吃醋。   人群里射来两道温暖的视线,她有些觉察,便侧过俏脸去看。   杨光正笑嘻嘻地看着她,见她注意到了自己,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青苹没想到他也会来此,不由得一愣,想着还有事要问他,此刻却是无法面谈。她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另一边。那边坐着赵氏兄弟俩,而赵明诚,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怕她会受到这些污言秽语的影响。   她笑着冲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看了看只顾吃吃喝喝的赵明丰。她并不清楚杨风意是如何认识赵氏兄弟的,不过能将他们请来,总是有些路子和关系的。   赵明丰本来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只不过他消息闭塞,不知道花魁冠军竟然是青苹罢了。   如今兄长坐在身边,他不敢多瞧青苹,只好埋头大吃。   青苹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上熟人,不由得啼笑皆非起来。 第129章 英雄救美   其实这些场景,她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但她从来不是遇到困难就逃避的人,作为青龙会的会长,她将来肯定要面对各种棘手的情况,她能逃避吗?她身负血海深仇,然而面对强大的曹氏家族,她能逃避吗?她想辅佐太子,建立一个海清河晏,国富民强的新时代,势必会遭到旧势力的百般阻挠与反弹,到了那个时候,她能逃避吗?   她的确遭遇过悲惨且耻辱的往事,即便坚强如她,一旦回忆起来也是生不如死,痛苦不堪。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沉沦,为了复仇的大计,为了最初的理想,她都只能去面对。   让她略感意外的是,那个来自秦国的男子,似乎真的可以理解她。就像他名字的谐音,如同阳光一样的和煦与温暖。   他们两个保持着奇怪的默契,相互都不询问对方的过去。也许有一天我会忍不住问他吧,谁让他总是那么神秘兮兮的。青苹这般自嘲地想着。   大厅的另一处,两个美丽的小妾在为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斟酒,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也在说青苹的坏话。   “我看呐,她这就是欲擒故纵,故弄玄虚。想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就是,这种烟花女子,最是会演戏的。其实私底下比谁都要**放荡。谁要真娶了她进门,不知要戴几顶绿帽子呢。   佟凌风是巨鹿侯府的二公子,因模样生的俊秀,比自己大哥佟凌空更得巨鹿侯的喜欢。因此从小娇生惯养,是京城典型的纨绔子弟。   他很早便沉溺酒色,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六房姨太太。听说这次晚宴有京城第一的花魁参与,而以往的花魁都是在晚宴上与世家公子看对了眼,从而嫁做人妾。想必本次的花魁也是打着如此算盘。而他自认为是候府公子,在京城里也是数得上的人物(自以为是)。那个青楼女子还不得倒贴上来?   他本就好色,又图这个虚名,觉得能娶到京城第一的花魁是极有面子之事,将来在一众猪朋狗友年前也能吹嘘几句。于是便自信满满地来了。不过他之前并未见过青苹,这次带了五姨娘和六姨娘出来,便是存了个比较之心,若是那花魁确实天香国色,他就该出手时便出手。如那花魁只是徒有虚名,那他就当来看个热闹。   然而他第一眼看到青苹时,整个人都呆滞住了。与她相比,自己的五姨娘,六姨娘顿时成了土鸡瓦狗,完全不值一提。更何况她那一身的气度威仪,给佟凌风的第一印象是皇宫里的娘娘来了,绝对想不到青楼女子去。   然而杨风意为大家介绍青苹时,明确地告诉所有人,她就是那个歌舞双绝的花魁第一。   这样的反差让那些女眷们议论纷纷,男人们也是各怀心思。但对于佟凌风而言,却对青苹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这个女人真有意思啊。和他以往见识过的女人完全不同。她看上去是那么高不可攀,端庄严肃。却不知她一番歌舞起来,又会是怎样绮丽的光景?   想到这里,佟凌风的心头火热起来。两位姨娘酸意十足的刻薄话,反而更撩拨起了他心中的欲望。   自古好色的男人就是喜欢劝妓女从良,然后拉良家下水。青苹的身份和气质,在妓女和良家之间取得了完美的平衡,正是佟凌风这种花花公子最感兴趣的类型。   他心里打着算盘,一时多喝了几杯。五姨娘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苹看,心里更是打翻了醋缸。忍不住道:“我看这女人傲得很,看谁都瞧不起的样子。”六姨娘也跟着说道:“她不过就是个千人捅万人操的**,做出一副清高模样给谁看呐?莫不是待价而沽?想攀一个高枝儿?”   佟凌风“哼”了一声,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两位姨娘脸色一变,却不敢再多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朝青苹走去。   青苹平静地看着一个醉醺醺的男子来到她的席前,身后的程刚,潘顺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   佟凌风端着酒杯道:“沈花魁,本公子久仰你的大名,趁此良机,前来敬你一杯。”   他将良机说的很重,已不是仅仅敬酒那么简单的意思。   青苹只淡淡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小女子不胜酒力,无法与公子对饮,望公子海涵。”   她回绝得十分干脆,让佟凌风一时愕然起来。其他人等也在观察青苹这里的情形,只要青苹与佟凌风对饮,怕是有更多的人要过来敬酒了。不过他们看到佟凌风吃瘪,一方面觉得好笑,另一方面也有些庆幸,幸亏没面子的不是自己。   佟凌风原以为凭借自己的容貌风姿,青苹定会满面仰慕地与他对饮,届时他便可采取交杯方式,让青苹承认他对她的所有权。之后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惜他想得很好,现实却给了他一巴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妓女拒绝,他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他大声道:“大胆!你可知本公子是谁?本公子是……”   青苹打断他道:“不管你是谁,说起来你我都是今次的客人,哪有一个客人强逼另一个客人喝酒的道理?”   佟凌风一时语塞,但他蛮横惯了,岂能容忍青苹这样抢白他?   他阴恻恻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吃罚酒了?”   在他的眼里,青苹可不是和他身份一样的客人。这个美丽的女人只配用自己的身体去讨好他这样的贵公子。如今居然不识抬举,看来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了。   他正准备动手,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我倒不知贵国有强迫女孩子喝酒的礼仪。”   佟凌风转身看过去,只见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却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男子也端着酒杯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怒道:“你说什么?”   那个男子面带嘲讽的笑容,举起酒杯道:“在我们秦国,从来不会强迫女孩子喝酒。你若是想喝,我陪你。”   杨风意在主桌上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得心急如焚。这佟凌风他自然认识,巨鹿侯府可不好惹,他得罪不起。可那秦国商贾杨光,与他颇有生意上的往来,也是不能得罪。   如今他们两个为了青苹对峙起来,却叫他这个做主人的犯了难。他正想派几个人去劝开双方时,在座的另一个人也走向青苹那一席。他大手一抓,扣住佟凌风的肩膀,向后一拉。佟凌风感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袭来,整个身体便向后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摔得七荤八素,又痛又气,大骂道:“谁敢摔我?我是巨鹿侯府的二公子!”   那人走到他面前,一脚便踩在他的肚子上。佟凌风疼得差点把刚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那人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道:“佟二!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是我摔的你!怎么,你不服气?”说到后来,一股子战场上的杀伐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毫不怀疑,下一刻,他便会将佟凌风立毙当场。   佟凌风睁眼一瞧,吓得他不敢再说话。这个人是英国公府的大公子,目前圣眷正浓,又手握兵权的威武将军,赵明诚。便是佟凌风的老子巨鹿侯来了,都要敬他三分。况且自诸葛靖失踪后,赵明诚就成了京城年轻人中首屈一指的英雄人物。佟凌风和他两个人,压根就是萤火虫与皓月的光芒相比,差的太远了。   就是不论名气,他佟凌风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又如何是在军旅中磨练多年的赵明诚的对手?怕是要不了一拳就会被他打死了。   佟凌风的酒全被吓醒了,他换上一副笑脸,求饶道:“赵大哥,莫生气。我这不是喝多了吗?下次再不敢了。”   赵明诚冷冷道:“我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马上去给沈姑娘道歉,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佟凌风哭丧着脸来到青苹面前,作揖道:“沈姑娘海涵,方才是我喝醉了酒,这才胡言乱语,请沈姑娘务必原谅则个。”   青苹看了看赵明诚,笑了笑道:“看来你的酒量也不甚好。以后可别再强迫别人喝酒了。”   佟凌风满面通红,羞愧无地,唯唯诺诺一番后,才回去自己的席位,他此番颜面丧尽,提前带着他的两个姨娘便不辞而别,只留下一众人拿他当做笑谈。 第130章 一起聊聊   杨风意见此场景,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赵明诚能出头教训佟凌风,省去了他许多的麻烦。而且有这座大神在,别的世家公子想要闹事,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他只是有一些奇怪,传言威武将军洁身自好,不近女色。那沈眉儿又是何时与他扯上关系的?不过他乐得装糊涂,好似没有看见一般。过了一会又安排歌舞上演,活跃一下晚宴的气氛。   大厅里本也有类似佟凌风这般蠢蠢欲动的男人。毕竟青苹的天香国色每个人都看到了。可惜这朵名花是有主的,除去威武将军,武艺高强这些因素不说,光是英国公府就不是随便谁都能惹得起的。他们自问自己处处不及赵明诚,即便上前也不过是自讨其辱罢了,索性也就放弃了。   哪怕是其中有几个怡红院的常客,曾经占有过青苹肉体的,此时也不敢自讨没趣,上去给赵明诚添堵。这个铁血军人可是真的杀过人的,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大放厥词说:赵兄,(整改)   赵明诚教训了佟凌风之后,犀利的眼神又落在了杨光身上。杨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青苹浅浅一笑道:“小女子多谢两位出手相助。也为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秦国商人杨光,这位是大晋威武将军赵明诚。”   赵明诚看见青苹甜美的笑容,脸色稍缓。对杨光道:“原来是秦国的客人,幸会。”   他嘴里说着幸会,脸上却还是带着审视。一个秦国商人,如何认识的青苹?怕是也花钱欺负过这位可怜的美女吧。可青苹对他似乎格外不同。说起来,就是不见外。因她对旁人都客客气气的,其实都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当初自己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和这个冰山美人走的近些。可看她和杨光在一起时,连笑容都那么自然,丝毫没有客气的成分。   杨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看了青苹一眼,那意思都是你惹的麻烦。   青苹不知为何有些羞恼,心道:这又关我何事?我有说错一句话么?   好在杨光对赵明诚道:“威武将军名声在外,我在秦国都有所耳闻。幸会了。”   他一个小小的外国商人,在大晋没有背景,居然敢先怼巨鹿侯的二公子,而后面对威武将军又不卑不亢,态度自然,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模样,这要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奇怪。   只不过此时青苹有些小情绪,赵明诚又有些吃醋,两人都暂未想到此处。   他们三个都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客套地寒暄几句,杨光和赵明诚便回到自己的坐席。   因宴会的重头戏已经没了,众人酒足饭饱后,也都纷纷告辞离去。杨风意也并非毫无收获,便笑着将他们一一送走。   青苹见时辰差不多了,亦站起身,来到杨风意面前。   “杨老板。”   “沈姑娘。”   “多谢您的热情款待。如今天色已晚,小女子便先告辞了。”   杨风意笑道:“沈姑娘今晚能来,实令杨府蓬荜生辉。日后也要记得多走动走动。”说罢又叫过一个仆人,领青苹出府。   他已看出青苹绝非一个青楼花魁那么简单。毕竟他是八面玲珑的人,多个朋友多条路,索性示一示好,也是间接套一下英国公府的关系。   青苹道谢后带着程刚,潘顺离开。   走出大厅未有多久,背后传来赵明诚的声音:“沈姑娘留步。”   青苹转过身,见赵明诚急步赶来,四周并无其他人,便让杨府的仆人先行离开。程刚,潘顺与赵明诚并不熟悉,仍然守在青苹的身后。   赵明诚来到青苹面前,心头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青苹微笑道:“为何不见你二弟?”   赵明诚道:“他遇到两个老朋友,还在聊天。我没什么事,就先出来了。”   其实是他看见青苹离开,这才赶紧出来。至于赵明丰,有了上次的教训,如今兄长去追青苹,他是再不敢露头了。   青苹未称呼他将军,他还是很高兴的。随即又道:“前阵子我军务繁忙,未得空去看你。后来去怡红楼,听沈老板说你已经赎身离开了……恭喜!”   青苹点头道:“是啊,我如今已不在怡红楼了。之前也是因为事忙,没能通知你。如今我住这个地方,你得空了可以去找我。”   她报了青龙会总坛的地址给到赵明诚。他在心中默念一遍,将地址记下了。   青苹回头对程刚,潘顺道:“这位是威武将军赵公子,通知下去,只要是他来,要好生接待,只要我有空,便引他来见我。”   程刚,潘顺见青苹对赵明诚如此信任,便知道这位赵公子也是自己人,便双双点头应承下来。   赵明诚如何看不出眼前佳人对他毫不设防,心里更是感动。忍不住上前握住青苹的手道:“青姑娘,以后这样的宴会不要再参加了。我担心那些人的污言秽语会让你难过。”   青苹淡淡一笑:“明诚,谢谢你今日出手相助。这次宴会,是我之前答应杨老板的。为的是感谢他举办了本次花魁大赛。我虽已不是怡红楼的姑娘,可沈姐姐的恩情,我还是要报答的。至于以后,我答应你,尽量少参加这类宴会。”   见青苹如此乖巧听话,赵明诚心怀大悦,一个没留神,被青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去,不免有些尴尬。   青苹像是没事的人一样,浅笑道:“我正要回去。明诚是回英国公府吗?”   赵明诚点头道:“不错,既然你我都要回去,那边走边聊吧。”   两人一路说笑,来到杨府大门口,赵明诚翻身上马,青苹也登上了马车。因与英国公府不在一个方向,青苹向赵明诚告别后,马车缓缓驶出。   赵明诚痴痴地看着青苹离去的方向良久,心里想夸赞她今日的着装漂亮又大方,可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马车消失在了远处的街角,赵明诚叹了口气,正要离开,却看见杨光也走了出来,小厮正将他的马牵过来。   他也看见了赵明诚,笑着一拱手道:“原来是赵将军,真是好巧。”   赵明诚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光。不可否认,这个秦国人当真是仪表堂堂,高大英俊。难道青苹喜欢像他这样类型的男子?   他笑了笑道:“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杨公子可有时间陪本将军聊聊?”   杨光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立刻点头道:“既然赵将军有此兴致,杨某恭敬不如从命。”   其实赵明诚并未想好要和杨光聊什么。但他确实很想知道杨光和青苹究竟是什么关系。   两人并辔而行,来到一家酒馆,赵明诚勒住缰绳道:“要不边喝边聊?”   杨光微笑着点头,两人便一起走进酒馆。 第131章 心有猛虎   两人来到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赵明诚叫了两坛最烈的酒,递了一坛给杨光,后者爽快地接过。   赵明诚拔掉酒塞道:“军中规定,不准饮酒。不过这两天我休假。而且我一直觉得,好男儿就该喝烈酒。不知杨公子以为如何?”   杨光也拔去酒塞,笑了笑道:“酿酒需要大量的粮食。若是年年丰收,国泰民安,自然应当畅饮美酒。”   说完一仰脖,便灌了一大口。   赵明诚赞道:“好酒量!”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口,随即若有所思道:“杨公子心系黎民百姓,宅心仁厚,看来是有大志向的。”   杨光不置可否道:“做生意的,走南闯北,见得多了而已。”   两人都是海量,边喝边聊,倒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不一刻便将两壶酒喝了个底朝天。   赵明诚笑道:“痛快!再来!”   杨光亦抚掌道:“自当奉陪到底。”   于是又叫了八坛酒,一人四坛。看的旁边几个酒客直了眼,心道:这是两个什么怪物啊,这么能喝?   杨光再饮一口酒后,看着赵明诚道:“赵将军这么晚叫我出来,不是只为了喝酒聊天吧。”   赵明诚默然片刻,终于问道:“杨公子和沈姑娘,是如何认识的?”   杨光淡淡道:“我们做生意之人,时常需要去烟花之地应酬。有一次,我去了怡红楼,便认识了她。”   赵明诚眉头一皱,拳头不由紧紧握起。   杨光笑了笑道:“赵将军,你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赵明诚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但他又知道杨光会怎么回答他。等真正听到了,他又会失望,愤怒,甚至是沮丧。   杨光平静地看着他道:“赵将军,我知道你百战百胜。可你再强大,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吗?”   赵明诚的拳头再次握紧,他与杨光对视了,后者毫不退让地看着他。半晌过后,他用低沉而坚定道:“我的确不能改变。但我也不会任由别人用那些事去伤害她。”   杨光哦了一声道:“看得出来,赵将军是真心喜欢沈姑娘。”   赵明诚坦然道:“不错,我正是真心喜欢她。”   杨光又道:“即便是大晋的皇帝,恐怕也很难做到不让人说话。赵将军倒是自信得很。”   赵明诚道:“非也,我不是自信。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就如他对青苹的感情一样,明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认准的事,就会坚持做到最后。   杨光看着他的目光里已经带了几分欣赏。他一直都看重不惧困难,勇敢前行之人。正如那个怡红楼里受尽磨难却始终坚韧不拔的美女。   “就算赵将军真能让其他人闭嘴,但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伤害沈姑娘的,是她自己,你又当如何?”   赵明诚刚想斥责说“荒谬”,然而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了青苹的性格,那种什么事都自己扛的为人处世方式,很难说杨光的话毫无道理。   像青苹这般高洁的女子,她对自己过去的自责和否定,一定会比外人更加的严厉。在她甜美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哀恸和泪水?   然而这一切,始终是她一个人独自去承受的。   杨光点出了问题的实质,如果一直以来,伤害青苹最重的,是她自己,他又当如何?   赵明诚看着桌面,喃喃道:“也许我可以安慰她,也许我可以陪着她一起承受……”   杨光摇了摇头道:“赵将军,你真的不用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已经很苦了,不需要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在同情和怜悯她的男子共度一生。就如同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过去的事情,将她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剥开,这样和凌迟又有什么区别?”   赵明诚听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之前差不多就是这样与青苹相处的,却从未想过这种相处模式会给青苹带来多么严重的伤害。   “如果你希望她忘记过去,首先你自己得忘记。对你而言,她并不是艳冠京城的花魁第一,也不是受尽欺凌的柔弱女子。你只需把她当做一个……一个聪明可爱的小姑娘即可。她会好奇,会开心,会和你互相嘲讽,也会什么都不做,默默地陪着你坐上半日。我想,那样的你,是能够让她忘记那重重压在她心头的大石的。”   赵明诚怔怔地看着侃侃而谈的杨光,他突然升起一种感觉,杨光今晚,就是要告诉他这些事。如果不是杨光提醒自己,也许自己还会走很多弯路,不但伤害到青苹,而且让两人的关系不断遭到破坏,渐行渐远……   他低沉问道:“为何,你会这般了解她的。”   杨光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她和我有点像。当然,并不是说经历,而是指个性方面。我和她,都是不肯认输的人吧。”   赵明诚略带迟疑地问他:“那你为何要来告诉我这些,而且,你也是喜欢她的吧?”   “喜欢?”杨光似乎一愣:“应该算是吧,谁会不喜欢她呢?那么出色的女子。我从第一眼看到她,就感受到她身体里有一股劲。我就想知道,她究竟可以做到哪一步呢?然后我发现,她做的竟然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看着赵明诚紧张的样子,杨光微微一笑道:“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欣赏吧。她出身风尘,一无所有。就像是一片随风飞舞,随水漂流的浮萍。换了别的女子,恐怕早就认命了吧。可是,我就从没见她屈服过。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子,其实却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厉害角色呢。至于我今晚告诉你这些,当然是希望你能让她忘记过去,变得幸福快乐起来。”   听着杨光这样赞誉青苹,赵明诚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赵大心尖上的人,岂是寻常女子?自然是极其出色的。   而且杨光坦诚只是欣赏青苹,且毫不藏私地点醒自己,赵明诚心中敌意尽释,两人便开怀畅饮起来。   饮到微醺时,杨光忽然问赵明诚:“赵将军,若是贵国皇帝将你调至秦晋边界主持军务,你可有把握抵御秦军?”   赵明诚虽然今晚喝了不少,但思路却还清晰,摇头道:“杨公子是秦国人,这个问题有刺探军情之嫌疑。”   杨光笑了笑道:“据我所知,赵将军目前仍在赋闲状态。我只是打个比方,既是没有的事,又何来刺探军情一说?”   赵明诚放下酒坛道:“今日我欠你一个人情,便试着说一说这个比方。以贵我两国目前对边境的重视程度而言,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哪一方也不敢说自己能轻松获胜。真正决定胜负的地方,应该在两国的朝堂之上。”   杨光似乎很满意赵明诚的回答,举起酒坛敬他,两人将剩余的酒全都喝尽。   虽然秦国主攻,晋国主守,但正如赵明诚所言,两国其实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因秦晋各有自己内部的问题。此时便看谁能更快地解决问题,谁便能占的上风,甚至最终一统天下。   酒已喝尽,杨光站起身道:“今日喝的甚是痛快,下次便由我回请赵将军。天色已晚,在下便告辞了!”   赵明诚也站起身,两人互相一揖。   他忽然问杨光:“杨公子,怕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商人吧。”   除去青苹的事,赵明诚在其他事上可以说是极其敏锐。   杨光微笑道:“你家的青姑娘都不问我,赵将军又何须操心?”   说罢洒然而去。   赵明诚被他说的一愣,原来他还是知道青苹不姓沈的,只是这“你家的青姑娘”,听上去好生舒服……   青苹已回到青龙会,正听着曾元向她汇报今日诸事,忽然打了喷嚏。   曾元见了,便叫人拿件大氅过来。   青苹笑道:“并不觉得冷,只不知为何打喷嚏。想是哪个多事的人在念叨我呢。”   而此时此刻,这个多事的人正骑着马在大街上溜达。   他忽然自言自语道:“喜欢她吗?应该不会。不过倒真还有些想念这只小老虎了呢。”   青苹披上大氅,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第132章 以直报怨   焦木,杂草,断墙,瓦砾……   青苹静静地看着裴二牛,周西乔带着几个青龙会的弟兄在一堆废墟中清扫。他们搬开了几块大石,露出了底下的森森白骨。   青苹娇躯一震,随即快步走上前,蹲下身子,用颤抖的双手去抚摸那些刚被挖出的尸骨,美丽的大眼睛里充盈着滚烫的泪水。   曾元走过来,将一个精致的袋子递给了她。青苹便一边落泪一边将骨殖收入袋中。   裴二牛想上前帮她,青苹摇头道:“你们都退下!这是我的事,是我早就该做的事!”   裴二牛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便和曾元站在一起。他小声问曾元道:“明日便是除夕,为何会长要一早赶来此地?地上的尸骨又是何人?”   曾元叹了口气道:“我们青龙会刚一统了京城黑道,目前有一堆事要忙。会长知道此时离开京城终究有些风险,但她应该早就想来此地了,所以便起了个大早,想办完事就赶紧回去。”   当初青龙会大胜东海门和天罡会的联军后,随即趁热打铁,直接对元气大伤的天罡会展开进攻,并将城东也纳入青龙会辖内。城西黑虎帮联合城北的神刀门想乘青龙会立足未稳,组织了近千人过来偷袭。可是他们低估了青龙会的情报机构,结果被青苹顺手打了一个伏击,损失惨重,再无力对抗青龙会的强势扩张,也因此在极短时间内,一个覆亡,一个投降。   青苹统一了黑道,各个方面都打点了一番,尤其是六扇门那里。若没有秦宇父子的睁一眼闭一眼,青龙会断不可能在短期内完成这个壮举。   如今千头万绪,百废待兴,但青苹坚持于今日出城,带着青龙会的精英们来到四平山边的这座小村庄里,委实让所有人感到不解。但是他们都信任青苹,从曾元往下,没有人为此询问过她一句话。   青苹收拾着骸骨,却如同收藏珍宝。当初诸葛一家的尸骸,早就被仍到了乱葬岗,再也无法寻到。每念及此,她都会内疚伤感。而李大叔,李大婶的尸骸,她虽一直都知道在此,但前期她遭人欺凌,身不由己。后期她又为了青龙会的生存,忙碌至今。若是今日再不来为他们收尸,她怕是会愧疚于心,自责不已。   想起干爹干娘当初对她那般好,她的泪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淌。若是他们还活着,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孝敬他们,让他们再也不用过那样的苦日子。可如今她虽然走到了称霸黑道的那一步,两位老人家却再也无法陪着她,一起享受这成功的果实了。   她已买下山神庙那块地,决定今日将两位老人葬在郝大叔的坟边,再为诸葛勋立一座衣冠冢。这也是为人子女的她必须要去做的事。   她不让别人帮忙,亲手将李大叔,李大婶的尸骨收进袋中。她对着袋子道:“干爹,干娘,你们并不是黄家村人。女儿不知道你们的家乡在哪里,那就陪女儿去京城吧。不过在那之前,女儿要先替你们报仇雪恨!”   所以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如今才过去两年而已。一个青龙会的人匆匆赶来,对青苹施礼道:“报会长,左香主那里已经都办妥了。”   青苹看了看天色道:“看起来,太阳落山前,我们可以赶回去。”   坐上马车,一路来到了黄家村里。这是她第一次进黄家村,也应该是最后一次。   黄景秋嗓子已喊哑,却无法阻止左峰带人进来将他们一家人都捆绑起来。家里不是没有保镖,可是左峰杀了两个后,其他保镖就都投降了。他本以为这群匪人是来抢劫的,但是他们控制住所有人之后,却没有做下一步的举动,仿佛是在等人。   黄有德跋扈惯了,那曾吃过这样的亏,虽然被绑着,仍然挣扎不休,还咬牙切齿道:“你们惹大祸了,知道我们是谁吗?快放了我们!”   左峰来到他的面前,他如今比黄有德高上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不防一拳打在黄有德的肚子上,差点把他的五脏六腑给打碎了。   黄有德顿时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再也无法大放厥词了。   左峰冷冷道:“苹姐要见到活着的你,不然刚才这一拳你就死了。”   黄景秋嘶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之前有得罪的地方,我们道歉,我们赔偿还不行吗?”   门口传来一个清甜的女声:“黄员外未免太幼稚了,不是所有事都能用道歉,赔偿来解决的。孔圣人告诉我们,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今日,我便是来报仇的。”   黄景秋呆呆地看着一位青衣美女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不认识青苹,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这个美丽的女子。   黄有德喘息着抬起头,看到青苹的一刹那,他有些恍惚。当初青苹是少女初长成,又身着破烂的农装,与现在这个美艳成熟,风情万种的女子简直是判若两人。但他毕竟还是认出来了,当下有些疑虑。他对杀死李大叔,李大婶一事,压根就不在意。穷人的命,和阿猫阿狗一样,不值钱。这两年他甚至没想过去毁尸灭迹。可是青苹不是被黄新卖去牛家村了吗?她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个打他一拳的人说的是:苹姐要见到活着的他。   难道这个小**就是他所说的苹姐?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如何做到的?   程刚搬来两把椅子,青苹将袋子放在其中一把椅子上,自己并没有坐下,而是对左峰道:“提过来。”   左峰抓住黄有德身上的绳子,一把将他提起,然后扔在了青苹面前,疼得他嗷嗷直叫。   青苹看着黄有德,淡淡道:“来你家前,我去了趟黄成家。他向我磕头求饶,说他只是跟着你做事,当时也未动手杀人。我这个人是讲道理的,所以我只打断了他的双手双脚,刺瞎了他的双眼,割了他的舌头而已。”   黄有德听得浑身颤抖起来,黄成当时的确没有杀人,只是动手打了两位老人,又骂了几句。就这样还被青苹打断了手脚,刺瞎了双眼,割掉了舌头。   面对老实人,他的确骄横跋扈,可是在青苹面前,他的气焰完全被压制了。如果青苹怒斥他当年所为,他可能还不会像现在这么惶恐。   青苹的俏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而是继续说道:“忘了告诉你,一年前,我遇到黄新和他的舅舅,顺手就把他们俩给杀了。”   黄有德的身子越发佝偻起来。黄新离开黄家村一年多了,一直都没回来。听说他和舅舅出去跑生意了。谁知竟是被青苹杀掉了。   青苹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看。   “现在,该算算你的帐了。”   黄有德是黄景秋唯一的儿子,他虽然不知道儿子是如何得罪眼前这个漂亮女人的,可还是嘶声喊道:“我们愿意赔钱,真的。你们要多少?只要我们拿的出来,全都给你们!求求你们饶了有德的性命!” 第133章 公私有别   青苹没有去看黄景秋,她指了指椅子上横放着的袋子对黄有德说:“我将爹娘也请过来了,就是想让他们看一看什么是天道轮回,善恶有报。他们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每天努力耕作,从不招惹是非。为了大晋,他们的两个儿子还战死在了沙场上。如果不是遇到你这样畜牲不如的人,他们本该好好地活下去!黄有德,是你杀了他们!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纳命来!”   她手腕一翻,亮出一把匕首来。   黄有德自知今日难逃一死,惨白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神色。他突然大吼道:“你为何只提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对你做的事,你不敢说出来吗?我当初……”   声音陡止,原来是青苹握住了他的下巴,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口中,然后四处划拉起来。   黄有德满嘴都是血,舌头也被割断了,自然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只会发出难听的“荷荷”声。   他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她面色淡然,无嗔无怒,但是她的眼神一片森然,冷若寒冰。   这比当初被他**她并杀害养父母后,那种刻骨仇恨的眼神更让他恐惧和绝望。   青苹在杀黄新时,就是这样的心态。内心虽充满仇恨,下手却既快又准。她很少会做多余的事,杀人之时也不会带着情绪。   说起来黄有德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她的男人,只是青苹和别的女子不同,她并没有她们那么强烈的贞操观念。因此她对黄有德的仇恨,大多来自养父养母的惨死,剩下的才是自己被这人渣侮辱的怒火。方才清算他的罪行时,说的也是这件事情。   后来黄有德求生无望,在那里胡言乱语。青苹自然不允许他将那些事当众说出来,于是手急刀快,将他的口舌搅烂,让他从此噤声。   青苹趁势抓住他的头发,令他的头被迫仰起。她看着椅子上装着李大叔,李大婶骨殖的袋子,含着眼泪道:“爹,娘,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说罢匕首自黄有德的咽喉处划过,一条红色的细线在他的脖子上出现,然后越来越粗,鲜血开始不断地渗出。   黄有德呆滞地跪在地上,嘴张得很大,想要帮助呼吸,但是没有半分气能吸进肺里。此刻便是他舌头完好也是说不出话了。他绝望地看着那个袋子,眼前浮现出两位老人怒视他的场景,无法呼吸的他脸涨的通红,青筋也爆了出来,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青苹擦干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走到了黄景秋的面前。黄景秋布用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青苹,刚才无论他如何求饶,喊叫甚至是诅咒,都无法阻止这个冷酷的女子。如今见她又向自己走来,心中又是憎恨又是惶恐。   “你已将我唯一的儿子给杀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还想要做什么?!”   青苹冷冷地看着黄景秋,在今天之前,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有件事,她是必须要在今天做掉的。   “黄员外,帐要一笔一笔算,这样才能清楚又明白。”   黄景秋心里一惊,喘着气道:“我从未见过你,又有何帐可以算?而且你已杀了有德,还想逼人太甚吗?”   青苹淡淡道:“黄员外总听过养不教,父之过吧?你的儿子杀人放火,你这个做父亲的,就不用负半点责任吗?”   黄有德杀了佃户李氏夫妇,还烧了他们的房子,这事黄景秋是知道的。不过他和他那个儿子想的是一样的,这样的泥腿子,死了就死了,反正他们也不是黄家村的人。当初他们一家逃难来此时,他也没去给他们办户籍,所以李家人就是黑户,无论生死都不会有人过问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李大叔,李大婶居然收养了一个女儿。当初黄有德没有斩草除根,却让这个女儿在短短两年里混出样子来了。   对于穷苦人,他压根不用讲道理,想怎么盘剥就怎么盘剥。可是在满院子的彪形大汉的怒目而视中,他只能在青苹的质问下张口结舌,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放纵独子,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可我今日仍要杀你。你可知为何?”   黄景秋惊得脸色煞白,大叫道:“看你小小年纪,竟是杀人狂魔吗?我与你何仇何怨?你凭什么要杀我!”   青苹目光森冷地看着他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对吗?那你听清楚了。这些年来,你们一家巧取豪夺,将黄家村的大部分田地弄到自己的名下,让村民被迫成为你的佃户,又残酷地盘剥他们。而你们家的人,不事生产,不用劳作,整日无所事事,却能成为村中首富。你平日欺压村民不说,还纵容你的儿子杀人放火。如你这般无耻又贪婪之人,我今日又怎可放过你!”   黄景秋嘶声道:“什么巧取豪夺?那是我们家买下来的。都是有字据的。”   青苹冷笑一声道:“买?你会按市价购买吗?你是趁灾年荒年,别人快饿死时,或者家里有病人,急需用钱治疗时,用最低廉的价钱将土地骗到手!他们失去了生活来源,就只好做做你的佃户。”   “我至少帮助了他们!如果没有我,他们就会饿死,病死!”   “太祖皇帝建国初期,均分田地给天下百姓,就是要所有人都安居乐业!可谁家又没个大事小情?别人家遭遇困难,你就可以趁火打劫?还美其名曰帮别人?恶意低价收购与抢劫何异?你与强盗何异?”   “那为何我家扛得过灾年?我家无人生病?都是因为我家祖先勤劳,所以富有。他们的祖先懒惰,所以贫穷。这很公平!”   “也许你的祖先是勤劳,可你勤劳吗。你的儿子勤劳吗?我的养父母比你们勤劳一百倍,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能致富?那是因为你们是地主,他们是佃户!他们的勤劳,不能帮助到自己摆脱贫穷,却只会让你这种人越来越富有。辛苦了一年,收成全部交了租子,自己能吃上饭就算是不错了,压根不会有积蓄。我养父母一家刚来时,你将官府未登记入册的荒地租给他们种,自己连税都不用交,白白地享受他们辛勤劳动的成果。你说这是公平?不,我告诉你,这是世上最大的不公平!”   黄景秋脑门上的汗珠都冒出来了,他平时能说会道,但遇到青苹,却被压得死死的,只会强辩道:“地主收租子,自古就是如此,又不止我一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又算哪门子罪过!”   青苹只淡淡道:“自古如此便是对的么?照这么说那自古失去土地的流民造反,将地主杀死不也是对的吗?这个世上就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有那么多的朝代更迭!血流成河,尸山血海!而且将来太子登基,也必是要解决你们的。我今日便开了这个头!”   说完一把将黄景秋胸前的衣服拉住。黄景秋吓得魂飞魄散,大声道:“姑娘饶命!千万别杀我!我认错还不行吗,我把钱都给你!我把土地也给你!求你别杀我!”   青苹嫣然一笑道:“我杀黄有德,是私仇。杀你,是公义!钱对我不重要,土地也不重要,但是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说完她便一刀捅入黄景秋的心脏,这个称霸黄家村多年的黄员外,身子一僵,随即全身瘫软,倒在地上便一命呜呼。 第134章 互翻白眼   处理完黄家父子后,青苹便带着青龙会的人回京了。黄家如今只剩女眷,如何看住家产地契已是难题,所以无论她们如何补救,这黄家村一霸总是彻底被抹去了。   就像青苹所说的: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曾元和左峰全程听了青苹与黄家父子的对话,也猜出了发生在苹姐身上的惨事。但他们不会去问青苹,也不会和别人聊。因为苹姐吃了太多的苦,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就让它翻篇吧。   另外苹姐与黄景秋的对话,令他们犹如醍醐灌顶。为什很多人勤劳一生,死去之时却还是一贫如洗。兼并土地的地主们才是罪魁祸首。农民们不堪盘剥,奋而起义,推翻了旧王朝。新皇帝分配土地给百姓,但靡不有始,鲜克有终过不了几代,土地兼并又会开始,王朝更替又会继续,就像是一个闭环,无法摆脱。如果想要王朝长命,就得打击土地兼并,打击地主对农民的剥削。而这些事,他们从未去想过,但苹姐却正在为之付出努力。这样一个心怀天下,志向高远的会长,越发地让他们敬重起来。   曾元拍马赶上了在前方开道的左峰,低声道:“你前日去了保国武馆,为何不叫上我?”   左峰也不瞧他,两眼注视前方道:“当初你找郑屠子,可也没找我。”   曾元“切”了一声道:“我说你小子也太记仇了吧。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   “你想多了,是苹姐吩咐说,不过是件小事,如今大家都忙,就不用大张旗鼓了。”   曾元也不与他计较,只道:“听说你只将那马保国废了武功,赶出了京城。要换了我,非宰了他不可。”   “你以为我不想杀他?可苹姐说他罪不至死,让我赶他出京即可。”   “苹姐心里自有一杆秤,谁该杀,谁该教训,分的是清清楚楚。”   左峰抬头望天,悠悠道:“苹姐是做大事的人。阿元,我们要保护她,帮助她,不可什么事都让她一个人扛。”   曾元深以为然,拍了拍左峰的肩膀,两人便并辔向前而行。   此时青苹正在马车中打盹。整合全城的黑道势力工程浩大,她已数日未睡好。只能利用路上的时间稍作休息。   月前她约杨光出来了一回,这次倒未去喝酒,只寻了一家饭馆,请他品了些本地菜肴。   杨光笑问她:“大忙人,怎有空出来吃饭?”   青苹白了他一眼:“谁让上次某人不请自来,却叫我担了人情,只能定个饭局,答谢一二了。”   杨光知她说的是那晚与东海门,天罡会的大战,故意问她道:“怎么,我去帮你,你不高兴?”   青苹甜甜一笑道:“谢谢你,杨光。你能去帮忙,我很高兴。”   杨光微微一怔,心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美了。方才这一笑,居然让我心里一动……   青苹举杯与他对饮,随即又问他道:“杨老板,小女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   杨光差点没把酒给喷了,杨老板?什么鬼?   “好好说话,什么杨老板?把我当成杨风意了吗?”   青苹嫣然一笑:“我就是觉得,你一个做生意的,如何能练就一身高超的内力?”   若是他说自己家请了教习之类的话,青苹是不会信的。这么精深的内力,可不是普通武人能教出来的。   杨光不假思索道:“是舅舅从小教我的。他说我家里危机四伏,我是男孩子,总该学些功夫保护自己和母……亲。”   不知为何,杨光的情绪低沉下来。青苹知他不会多说,便扯开话题,与他聊起旁的事来。   “我说苹儿,你野心确实不小。如此发展下去,你想让青龙会走到哪一步呢?”   青苹自信满满道:“当然是走到可以拨乱反正,重塑一个朗朗乾坤,天下升平的地步。”   她说的没头没尾,可杨光居然听懂了,只摇了摇头道:“未免幼稚。”   青苹却不生气,反而虚心道:“请杨先生有以教我。”   杨光苦笑道:“先是杨老板,又是杨先生的。今日你客气里透着古怪。”   青苹露出一丝幽怨道:“年前你就要回秦国了,人家不是想多和你说说话吗?”   杨光道:“要不是我了解你,还真就信了。”   青苹遂笑道:“既了解我,还不快快说来?”   一副吃定了他的俏皮模样。   杨光突然认真起来:“你对青龙会的构建,与前代皇城司类似,但皇城司由内库拨款,直接隶属于皇帝本人。而且皇城司也不会插手那些杂七杂八的生意。”   青苹也变得认真起来:“我确有此意。只不过我没有内库的拨款,只能靠做生意弥补。不过既然相似,总会起到些作用。”   “那只是第一点。第二点便是,皇城司也不过是国家的一个职司,尚且不能算是朝堂的正式机构。能起到的作用有限,更何况青龙会还仅仅是类似而已。如何能做到你所希望的那样?”   青苹微笑道:“事在人为。我只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杨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举起酒杯道:“那就预祝沈花魁达成夙愿,成就一番功业。”   青苹知他是在报复自己杨老板,杨先生地唤他,白了他一眼,不过也举起酒杯道:“那就借杨老板的吉言了。”   两人互相翻着白眼,举杯一饮而尽,然后俱都觉得有趣,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之后杨光便回了秦国,想必是要回去和家人团聚,共度新年。他是一个神秘的人,弄不好还是秦国的间谍。可不知为何,青苹非常地信任他。也许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时,她比任何时候都笑的开心吧。   回到京城后,又是一番忙碌。青苹翻修了山神庙,为李大叔,李大婶立了一座大坟。虽然他们的骨殖已无法分开,不过他们既是夫妻,同合一穴,也是无妨。郝大叔的坟也重建了一下。诸葛勋的衣冠冢也建了起来,只是不能具名,遂立了一个无字碑。   青苹在坟前痛哭一场,又专门安排人看护,这才回青龙会。   正遇到曾元匆匆而来,见到青苹行礼道:“苹姐,你要找的人,已经带来了。”   青苹露出喜色道:“阿元,辛苦了。快些带我过去。”   曾元将青苹引到会中的一个阁楼,青苹上楼,向里看去。里头坐着两个女子,正有些惶恐,不知为何被人带到此处。   待她们看到青苹,不由一齐惊讶地张大了嘴,不能置信地站了起来。   “眉儿妹妹!是你吗?”   青苹也是热泪盈眶,微笑着说道:“嫣红姐姐,杏儿姐姐,我之前说过,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   下一刻,三个共患难的小姐妹便抱在了一起,哭一阵又笑一阵,每个人心中,都是重逢后的喜悦。 第135章 姐妹重逢   原来当时祁老六被抓,凤仪楼被查封。   里头的姑娘被官府拍卖给各家妓馆。因青苹是花魁,最后一个拍卖,那时嫣红与杏儿已经被其他人买走,因此也不知青苹的去向。   待她们到了各自的地方,却也不过是挂牌揽客,重操旧业罢了。比起以前的日子,如今倒也不是那么难熬。就是她们时常想念青苹和过去的姐妹们,经常偷偷哭泣而已。   原来以为此生都未必能再相见,谁知今日被几个青龙会的人带到此处,两人认出对方,不由惊喜交加。先聊了彼此的遭遇,又说起究竟是何人将她们领到此处。左右都猜不出,正惴惴间,从外头走进来一人,那个令她们日思夜想,如今变得越发美艳动人的眉儿妹妹。她笑着朝她们走来,两人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情感,抱住青苹便失声痛哭起来。   青苹虽年纪最小,但在凤仪楼时便已成为众位姑娘们的首领。此时也是最先止住悲声,率先安慰起这两位姐姐起来。   杏儿性格更为直爽,也收住眼泪问道:“眉儿妹妹,我们每日都想能再见着你。今日天可怜见,终叫我们如愿了。还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不知妹妹这些时日是如何度过的?”   青苹也不瞒她们,挽着尚在哭泣的嫣红道:“那日我被一位沈姐姐买下,在她的楼子里做了约半年。沈姐姐是个好人,待我情同姐妹。后来遇到了以前一起行乞的伙伴,他们已经在黑道上混出了一些名堂。妹妹便也加入了,又为自己赎了身。然后便一直在找姐姐们,皇天不负有心人,终叫我找着了。”   嫣红此时也不哭了,和杏儿一起拉着青苹的手道:“那真的要恭喜妹妹了。”   青苹笑了笑道:“也要恭喜两位姐姐呢。”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方才曾元交给她的卖身契和户籍证明,分别递给嫣红和杏儿。   她们俩不能置信地看着手里的文书,嫣红的脸上水渍未干,却再度落泪道:“自落入这火坑,只道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哪曾想过还能有人为我赎身?眉儿妹妹,你就是我的命中贵人。姐姐无以为谢,便是拿了我的命去,也是心甘情愿的!”   杏儿也道:“妹妹高义,姐姐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妹妹!”   青苹握着她们俩的手,柔声道:“都是自家姐妹,不说这些生分话。姐姐们若是好了,也是会来寻妹妹的。”   嫣红听了,越发泣不成声,杏儿对她道:“今日可真是大喜,红儿快止了泪去,莫让眉儿妹妹伤心难过。”   嫣红赶紧掏出帕子来擦拭,青苹凑到她耳边轻声安慰。这亲昵的举动之前在凤仪楼里青苹经常如此,嫣红的情绪顿时好了很多,只低声道:“人家这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嘛。”   此言一出,三人都笑了。   青苹握着两人的手道:“当初祁老六给我起了眉儿这花名,后来沈姐姐将我当妹妹看,旁人又唤我沈眉儿。如今既赎了身,不想再用这名字,也就改回了本名。两位姐姐,其实我的原名叫青苹。”   两人听了,俱都点头。嫣红道:“那我们以后就叫你苹妹妹吧。苹妹妹!”   杏儿也唤了声:“苹妹妹!”   青苹便笑着“嗳”了两声。   三人感慨一番,杏儿又问:“苹妹妹既离了楼子,可有许了人家?”   她觉得青苹之前说遇着以前行乞的同伴,在黑道上混得不错。能为她赎身,想是心里一直有她,如今自然是要娶她的。   青苹听了俏脸一红道:“我可从未想过嫁人。倒是两位姐姐可有意中人?妹妹如今有些能力,可襄助两位姐姐得尝所愿。”   嫣红苦笑道:“我们这种窑姐出身的,哪个没被男人欺负过。每日强颜欢笑不过都是为了生计,如今既赎了身,再不想去招惹那些男人了。”   杏儿听了,亦是叹了口气。虽未曾抱怨什么,但想来与嫣红差不太多。   青苹诚恳道:“两位姐姐莫要灰心,世上也未必都是坏男人。妹妹替姐姐们留心着,总会遇上合适的。”   两人都说:“多谢苹妹妹。”不过兴致并不高,看来短时间内,她们并未有与男人接触的打算。   青苹知道她们吃了很多苦,一时不再多劝,话锋一转道:“两位姐姐可否帮妹妹一个忙?”   两人皆道:“妹妹请说。”   青苹道:“如今我手里握着几家楼子,以后会更多,想让姐姐们帮我看着。”   嫣红一脸茫然,显然是没听懂。   杏儿沉吟道:“是收保护费吗?我们也没做过……”   青苹笑道:“姐姐们莫紧张。收保护费的另有人手。妹妹是希望姐姐们能将那些姑娘们联合起来。就像在凤仪楼一样,每个姑娘都能定期享有放假和医疗。遭到欺负了,便交给妹妹,我会为她们出头。”   嫣红兴奋道:“如此甚好!妹妹宅心仁厚,这便是行善积德呢。”   杏儿问青苹道:“妹妹如今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会有这般本领?”   青苹笑了笑道:“妹妹不才,如今是青龙会的会长。”   她在低档窑子和高档楼子里都呆过,知道沦为娼妓的女人活着有多么辛苦。其实如今她已经可以翻过这篇,只过自己的日子便可。   可是她没有,她并没有忘记这些落入风尘的女子,忘记她们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怎样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悲哀。如今她有这个能力,便不能袖手旁观,视若未见。   嫣红和杏儿与她情谊深厚,是她信得过的人。她们与她有着相同的遭遇,所以她要做这件事,没有比她们俩更适合的人选了。   晚上她们三人抵足而眠,嫣红许久未和青苹如此亲近,初时还有些谨慎,后来便忍不住抚摸起这位苹妹妹来了。风尘女子,动作自然熟练火辣,青苹不由面红耳赤,劝了这位好姐姐良久,方才消停了。   清晨醒来,杏儿睡相倒还好,这嫣红手臂放在青苹胸前,手掌抓着她的(整改),口里兀自说着梦话:“好大……嘻嘻……苹妹妹的(整改)真的好大……”   青苹不忍心吵醒她,轻轻推开她的咸猪手,缓缓起身。楼子里的姑娘有睡懒觉的习惯,加上天气寒冷,她俩熟睡未醒自也正常。青苹自掌了青龙会,每日事忙,早醒晚睡的,却是再未睡过懒觉了。   今日除夕,她会和新朋旧友们一起辞旧迎新。自那日诸葛家家破人亡后,她还是第一次内心不再惶恐迷惘,而是充满了信心和希望地迎接新年。   外头下了一夜大雪,如今却是停了,一轮红日跃地而出,天际一片霞光。   青苹俏生生地站在窗口,初升的阳光照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光华流转,犹如绝世女神。 第136章 除夕之夜   除夕之夜,青苹在重建的山神庙内摆下酒宴,与亲近的朋友们一起辞旧迎新。   她早已买下这一片地区,白天带着当初的十几个孩子一起为郝大叔上坟。青苹准备了一篇祭文,大致意思是孩子们如今过得很好,让郝大叔放心。就是平时会想念大叔,也希望大叔在天上能开开心心的。   大叔走了两年,但是音容笑貌宛如昨日。青苹虽然豁达,念到后来仍是哽咽落泪,泣不成声。孩子们更是无法抑制自己的伤心,一个个哭的稀里哗啦的。便是平时总笑嘻嘻的曾元,或是总是板着脸的左峰,此时也不免泪流满面。   青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对这群孩子们道:“大叔的坟已修葺完毕,之后每逢清明,祭日,我都会带你们前来祭拜。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也一定要来,记住了吗?”   所有的人都齐声应诺。曾元和左峰交换了一下眼神,方才青苹的这一句:哪怕有一天她不在了,让他们俩有些担心。不过也许苹姐只是强调一下,他们也无意向她提出些什么。   山神庙也得到了改建,作为青苹的一个居所,平日里也是由专人负责看管打理。她之前基本住在青龙会的本部,如今也算有了自己的住处。同时她将几个未成年的孩子也安排住了进来,比如冯小宝,刘福贵。之前他们和曾元住一起,毕竟都是山神庙出来的,青苹这么做等于是接他们回家了。   晚宴设在一楼客厅,青龙会名下拥有十余家饭店,找几个厨师过来做菜,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除了山神庙的旧人们,青苹还请了沈月容,嫣红和杏儿。她们在京城,其实也是举目无亲,只和青苹关系亲近。除夕之夜,自然也将她们请了过来。   世事本就无常,就在三年前,青苹还在宫里当差,每天陪着太子和公主,身边的玩伴也都是达官贵人的孩子。那个时候,郝大叔还未收养那么多孩子,山神庙也还没有那么破旧。那个时候,嫣红和杏儿先后被卖入了凤仪楼,在祁老六的**下双双屈服。那个时候,沈月容已嫁给秦国商人罗志平作妾,虽每日循规蹈矩,仍然经常被正室和其子女欺负。她没有孩子可傍身,唯有在夜阑人静时一个人偷偷地啜泣。   青苹怎也想不到,有那么一天,她会和他们结识,而且一路扶持相伴,成为了超越血缘,胜似亲朋的紧密关系。   她是重情之人,一旦被她视作自己人,便会全心全意地关爱他们。而那些人也因此真心喜欢她,服膺她。   她遇到过很多坏人,可并未就此变得冷漠世故。她依旧和三年前一样,拥有着一颗炽热的心。   她给每个孩子发了压岁钱,就连曾元,左峰都有。曾元有些尴尬,他好歹也是青龙会的副会长,现在还是被青苹当做一个小孩子。他接过红包,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左峰却很自然,收到红包微笑道:“谢谢苹姐,祝苹姐新春愉快,万事如意,越来越漂亮。”青苹娇笑道:“过年了,连小峰的嘴都变甜了呢。”   曾元也跟着说了些吉祥话,待青苹去了别的孩子那里,他低声问左峰:“怎么你一点都不尴尬?”   左峰扬了扬红包道:“因为是苹姐送的。”   曾元不禁有些佩服他,他知道左峰一直深爱着青苹,不过目前看起来,他并没有作茧自缚,或是泥足深陷,而是越来越洒脱了。   左峰自与势刀高手彭一刀大战一场后,修为和境界都提高了许多。他对青苹还是爱的入骨,只是再不会因求而不得,所以患得患失了。   青苹将自己视作郝大叔的长子,正所谓长兄如父,且她答应大叔要好好照顾孩子们,便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岂知这些孩子都早已将她当成长姐如母,对她依恋万分。只不过这其中的细微差别,青苹未曾发觉罢了。   这顿年夜饭吃了许久,沈月容坐在青苹左边,嫣红坐在右边,再右边是杏儿。几个女子胃口都不大,吃了一会,便放下筷子聊了起来。嫣红以前总爱抱着青苹说话,如今却是有些拘谨。她和杏儿刚赎了身,心态未完全调整过来,又对上怡红楼的老板,总有些自卑,怕被人瞧不起。   沈月容是个老江湖,楼子里那么多姑娘,如何看不出嫣红的惶恐?青苹今晚要照顾到所有人,对嫣红的情绪难免有所遗漏。趁张连成,戚衡过来敬青苹酒时,笑着对嫣红,杏儿道:“常听苹儿夸赞你们,如今一见,果然都是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儿。”   嫣红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未能说上话。边上的杏儿笑着回道:“沈姐姐才是美人儿,和苹儿妹妹站在一起,竟像是亲姐妹似的。”   嫣红也跟着点头道:“是啊,是啊。沈姐姐和苹儿妹妹才是大美人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两方商业互吹一番,这关系便亲近了几分。   沈月容便将自己的经历大约说于两个女子听了。嫣红,杏儿听罢不由一阵唏嘘,心中颇是一番感慨。   她们此时正为将来发愁,不知如何定位自己。听了沈月容的话,便觉得纵是出身风尘,也未必不能干一番事业。将命运交在男人手中,便是世间罕有的好男子,亦终究不够牢靠。   沈月容看了看正和张连成,戚衡商量事情的青苹,叹了一口气道:“这苹儿妹妹,真是个做大事的。只是凡事都由自己扛,太过劳累了。我总想着,虽然我没什么本事,可若能为她多承担一分,也终可减轻她的负担不是?两位妹妹比我年轻,更是年富力强。若能帮助苹儿妹妹,才不枉你们这么好的交情,对不对?”   两位姑娘频频点头称是。此时青苹坐回来问道:“三位姐姐聊什么,这般开心?”   嫣红挽住她纤细的手臂道:“在聊我们又美又有本事的苹儿妹妹呀。”   青苹笑道:“三位姐姐才美得紧呢。”复又满上一杯酒道:“待小生敬三位美女一杯,祝三位青春永驻,越来越美!”   四个女子便一起举杯,共饮美酒。此时外头燃起焰火,爆竹声也是不断响起。   青苹放下酒杯道:“新年快到了呢。走,我们也出去放炮。”   小孩子们就喜欢放炮,簇拥着青苹便出去了。沈月容她们相视一笑,也起身跟了出去。   此时已近子夜,京城内外,万家灯火,无人入眠。空中火花飞舞,街上鞭炮隆隆,正是要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青苹抄着根竹竿子,将一长串火红的鞭炮挂了上去,曾元从厨房拿了根柴火来,青苹接过,对孩子们道:“记得捂上耳朵!”便伸手点燃了鞭炮引线。   随着鞭炮一个接一个地炸响,新的一年就此到来。 第137章 你不明白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大家都有些倦累,尤其是年纪小的孩子。青苹便遣人将沈月容送回怡红楼,其他人也各自回家。留下几个小的和嫣红,杏儿,便一起宿在了此地。   她并不习惯晚起,天刚亮便醒了。整个平安宅内甚是清静,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鞭炮声。   她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一个人来到院子里。今日却是放晴,日头从东边升起。清晨的气温仍属寒冷,北风也依旧凌冽,不过只要有阳光的地方,终究会显出些温暖来。   她探出手去,手指纤纤,掌心温润如玉。阳光落入她的手里,光华流转,白皙的肌肤刹那变得透明起来。   她握紧手掌,像是想将这份温暖长留在掌心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甜美清澈的笑容。苦捱三年,难得有此静谧时光。如今的她终于有了报仇的实力,性格脾性也因各种际遇而变得更为坚韧,再不是当初那个家破人亡,仓皇南走的懵懂少年了,   因昨夜睡得太晚,嫣红,杏儿临近午时也未醒,几个小孩子更是睡得香甜。今日是大年初一,青苹自也不会去叫醒他们,自己随意吃了早点,便坐在书房里看起书来。   外头仆人来报,说是有友人来访。青苹本是第一次住在平安宅,想是那人去了青龙会未能见着自己,便问到了此处。如此说来,必是熟悉之人。   她迎出去一看,却是女扮男装的月鸾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心腹,手里头都还拎着礼物。   青苹喜道:“殿下如何来了?”   月鸾撅着嘴道:“我不来找你,你便不去找我么?你说说,我们多久不曾见了?”   之前青苹忙得昏天黑地,确实与公主许久未见面了。她心中愧疚,只好言好语地抚慰佳人。月鸾也不是真的责怪她,她也知道青苹正在做大事。其实对月鸾而言,青苹天天与她卿卿我我固然是好,但这样一来,倒显得青苹越发的女性化,两人间的关系倒似闺蜜性质更多一些。但如果青苹一直在做事业,反倒更像一个男人些。毕竟这世上大部分男人都不是游手好闲之徒,只要她还记挂自己便好。   两个绝色美女站在一起,青苹高挑,月鸾小巧。偏生月鸾作男装,还挽着青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往里走,画面略显诡异。后头的翠云不敢直视,只领着人一路跟随。   月鸾边走边道:“今日入宫去拜见父皇,只是父皇太忙,只抽空和我说了几句话,给了些赏赐。太子哥哥也不见人影。我又不愿这么早回去,便来找你这个没良心的。谁知你搬了住处也不知会我。说,你可是变心了?”   公主虽是半开玩笑,青苹却着实有些尴尬。与月鸾重逢后,她碍于身份,且疑惑于两人关系的转变,的确有些躲避与昔日珍爱之人相处。真要严格说起来,她应该算是变心了。只不过并非是那种渣男的始乱终弃,而是身体的变化造成了心理的变化。   想到这里,她越发愧疚。美人恩重,她却患得患失,不及月鸾之勇敢无畏。念到此处,青苹暂时放下心中的疑虑,言语温柔地与公主闲聊起来。说到开心处,两人俱是笑颜如花,声作银铃。   月鸾又道:“父皇的赏赐太多,我就借花献佛,送给阿平了。你可不许嫌弃,快快收下才好。”   青苹苦笑道:“殿下都这般说了,我又如何敢拒?”   月鸾哼道:“你这人就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偏我又喜欢和你黏黏糊糊的。既收了礼,不留我一起用午膳么?”   青苹知道月鸾在撒娇,如今自己已不是妓女身份,便不再顾忌,微笑道:“正有此意,只要殿下不嫌简陋,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月鸾见她应了,心里喜欢,拉着青苹的手道:“哪里会嫌呢?不过阿平下午也得陪我。”   青苹见她对司徒府毫无眷恋,心中暗叹。又想起自己与司徒楠的荒唐一晚,内心愈发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公主才不能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只是她不愿让月鸾看出来,徒增烦恼而已。便恭顺道:“谨遵殿下之意。”   趁着仆人准备午膳时,青苹与月鸾坐在书房里闲聊。   此时又有人进来报道:“会长,有客来访。”   青苹问道:“可有说是谁?”   “只说是好友,还带着不少礼来。”   她素来低调,如今刚搬迁,同一天便来了两拨客人。许是大年初一的关系吧。   便向公主告了罪,然后亲自出去迎接。   来到客厅一瞧,却是赵明诚来了。便笑问道:“哪阵风把赵将军吹来了?”   赵明诚也拱手笑道:“自然是新年第一股春风了。苹姑娘,赵某今日是来拜年的,祝你新春愉快,万事如意。”   青苹亦施万福礼道:“多谢将军。青苹祝将军新年大吉,心想事成。”   赵明诚道:“若我心想事成,你就不该又称我将军。”   青苹歪着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不过如今我就算叫错了,你也不能因此再欺负我了。”   赵明诚摇头道:“青会长倒是盲目自信,谁说我不会因此欺负你了?”   青苹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明诚你莫吓我,我可胆小。”   赵明诚大笑着捏了捏她的俏脸道:“你还胆小?这天下就没胆大的了。”   青苹只觉得赵明诚最近开朗了许多,也不知遇上了什么开心事。   她自然不知道杨光曾给过赵明诚建议,不过和赵明诚在一起时,两人明显比之前的相处更为开心了。青苹本就对赵明诚甚有好感,她可以说话的朋友并不多,曾元,左峰毕竟比她小,对其他女子又不能深聊。说起来,可以畅所欲言的,也只有杨光和赵明诚两人了。   赵明诚令人放下礼物道:“皇上赏赐了很多礼物,我平时都在军营,也用不上。借花献佛送给你了,可别嫌弃。”   青苹不禁嘟囔道:“怎么连说辞都是一模一样。”   赵明诚没听清,“嗯?”了一声。   青苹没奈何,问他道:“要不一起用个午饭?”   赵明诚摇了摇头:“我得回军中,就不叨扰了。”   青苹送他出了厅门,他回头问了句:“你之后都住这里么?”   青苹点了点头。   赵明诚再无话,送到大门口,他翻身上马,抱拳告辞。   青苹颇为羡慕他这一派简练硬朗的军人风格,怔怔地看了会,这才回去。   此时嫣红他们几个也都起了,一个个过来找青苹。她趁势给月鸾做介绍,当然并未暴露公主的身份。但不知为何,公主的兴致不高,看上去有些冷淡。别人看不太出,但却瞒不过关系亲近之人。   正好此时午饭已准备好,青苹便先让嫣红,杏儿带着孩子过去。待人都离开了,才轻声问月鸾道:“殿下,可是有事?”   月鸾并未说话,而是给翠云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人也退下了。   月鸾先是正色道:“阿平,方才我也是好奇,差了个人跟着你,想知道是哪个朋友来拜访你。你要是怪责我,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青苹不太清楚公主的意思,只疑惑道:“这等小事,怎会怪责殿下?殿下也无需道歉。方才没得空,殿下若想知道,现在我便和殿下说说。”   月鸾摇了摇头道:“阿平,你不明白。方才来找你的,可是个男子?”   青苹还是没反应过来,点头道:“是。他是……”   公主又问:“他可是喜欢你?”   青苹立刻怔在当场,她如今终于明白公主为何不高兴了。 第138章 回到家乡   还未等她开口,月鸾却低下螓首,哽咽道:“对不起,阿平。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我还是忍不住。以前我从不会担心你会爱上别人,我知道你只会属于我一个。可如今……再没有什么事是应该的了。”   青苹心疼地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她贵为公主,本不该如此患得患失。如今青苹非但不能给她正常的生活,却还要让她哭泣吗?   她牵起月鸾的手,柔声道:“殿下,请听一听阿平的肺腑之言。”   这是两人重逢以来,她首次承认自己是诸葛平。公主娇躯一震,抬眼看了看她。青苹笑得那么温柔,眼里沉静似水,一如当年清澈。   月鸾不由得痴了,眼里的清泪不知不觉地盈了出来,被青苹掏出帕子轻轻点去。   “殿下,我不能否认,赵将军对我有好感。事实上他已多次向我袒露心迹。但每一次,我都拒绝了他,并且告诉他,我是不会喜欢男人的。殿下,我为何不会喜欢男人,这世上唯有你知道。月鸾,我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这些的,让你如此担心,都是我的责任。”   月鸾见她说的深情,泪珠儿越发像断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   “阿平,不要如此自责,确是我小肚鸡肠了。我虽说是大晋的公主,却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我也会吃醋,也会伤心。哪怕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可是,你终究是变了呀。你再不是诸葛二公子,在不是皇兄的心腹侍卫,再不是我的阿平了。”   这就是两人的症结所在了。公主曾说过只当她伤了要害,不能人道了。可若只是如此,何曾会怕她变心呢?   她如今是个漂亮的女子,之前又是艳名四播的花魁。喜欢她的男子,犹如过江之卿,断断是不会少的。更何况赵明诚又是极其出色的男子呢?   青苹很想搂着她,安慰她,说自己其实没有改变,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但这和自欺欺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当初她仓皇离开京城时,不也是希望公主可以忘记她,重新开始新生活呢?那时她不曾变作一个女子,就已经准备好斩断这份情思。如今便更无可能去许月鸾一个未来了。   公主也感受到了青苹的为难,因为善良,所以为难。青苹总是替别人想得太多,宁肯自己痛苦。但公主爱的不就是阿平的这一点吗?   “却是我太贪了。原来不曾想过此生还能遇见你。重逢后我对自己说,天可怜见,终于将她送与我面前了,哪怕她已变成一个女子,我也好生欢喜。明明是失而复得,明明是感激上苍,可后来我为何又忍不住要的更多呢?我不想只和你成为闺蜜。但我所要的,却都是你给不了的。阿平,我究竟是为何要为难我们两个?我又是为何不肯放手?我好恨这样的自己……呜呜呜……”   为何?为何?无非是因为爱罢了。   青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她了解月鸾的为人,因为了解,所以愿意包容她偶尔的任性和小脾气。   她缓缓抱紧公主,柔声道:“上天将我送还到殿下身边,不是为了让殿下流泪的。”   月鸾听了,哭的更是伤心起来。   青苹叹息一声道:“殿下,我们诸葛一家的仇恨,如今都系于我一身。曹世宏数十年经营,朝中势力根深蒂固。我即便奋力一搏,也未必可以撼动这老贼分毫。因此我内心惶恐,对于将来亦殊无把握。一个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我,实在无力为殿下构建美好之未来。偏我又自私,不愿放下往日的深情,只想能一直这般拥有着殿下……说实话,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月鸾抬起头道:“不,你别这么说。阿平,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我不愿和司徒楠虚以委蛇,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有些伤心,因你变作了女子,我的容貌与身子,却是再无法吸引到你了……而且我害怕终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那时候我便会永远失去你了……”   青苹打断她道:“不会的,我不会爱上别人,更不会爱上别的男人。我与赵将军,确实只是朋友之谊,并无私情。且我将来要对付曹世宏,必不能孤军奋斗。但请殿下相信我,阿平心中,只有殿下一人!”   她这般吐露心声,公主亦是冰雪聪明的,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   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我倒希望你永远这般自私才好,也不枉我对你一片痴情。只是万一,万一你真爱上别人,请你一定第一个告诉我。我陈月鸾,绝非阻人幸福之辈。定与你好合好散,再加一声祝福。”   青苹还待再说,月鸾站起身道:“哭成这样,不能陪你用膳了。你也不用送,我这便回去了。”   青苹伸手将她衣襟拉起,诚恳道:“我让人端水来,殿下洗把脸即可。不必急着回去。”   月鸾轻声道:“我非是赌气。只是今日心情欠佳,回去养上几日便好。届时你再将功赎罪,好好陪陪本宫。”   说完低下头,在青苹的俏脸上印下一吻,然后推开帘子,洒然离去。   青苹心神震动,摸着公主亲吻的地方,却是半晌不能动弹。她已不是懵懂少年,对于这场恋情,能感受的是到明明两人谁也没变心,可就是不能和从前一样滚烫炽热了。明明心里都牵挂着彼此,却总有隔阂横亘在两个人的中间。   但她知道,公主还是一如从前。错的,终究是自己。   可如今,她早已回不去了……   几日后,公主果然又下帖子邀她元宵节夜游京城。青苹不再顾忌其他,欣然赴约。这次是青苹男装,牵着公主的小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说笑穿行。一众龙组成员和公主的护卫满头是汗地跟在后头,生怕突然出现和不速之客会对她们不利。   这两个女子怕是京城里最美的一对姐妹花了,一路之上颇惹人注意。非是青苹有意高调,而是她欠月鸾太多,已不能不还了。   她扮男装也不会像诸葛平,可那就是一个表态。这份感情她不可以让月鸾一个人扛。这些年她遭遇了很多,早就已经羞于承认自己是诸葛平,内心深处也痛斥自己不过是个从良的娼妓而已。   这个世上唯一仍将她当做诸葛平的,就只有月鸾一人而已。就像一个荒废的老屋,远行的浪子已多年未回,然而痴心的爱侣却仍守在原地,日复一日地等待良人的归来。   公主的执着唤醒了青苹,她再次拾起诸葛平这个名字,就像浪子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接下来,她就要为诸葛家一一讨回公道了。 第139章 月初会议   青苹将青龙会的例会设定在每月的月头和月中各一次。月头是总结上个月的情况,制定本月计划。月中是各位负责人提出上半月所遇到的问题,并设法解决。   本次是三月头上的例会,曾元大致说了一下二月青龙会的各项状况。一是统一全城黑道后,被俘或者投诚人员数量庞大,而如今京城各帮会俱都被青龙会扫灭,这些人员就显得臃肿而累赘。   “精简。”青苹不假思索道:“兵贵精不贵多。如今我们并不需要维持太多战斗人员。这方面交给左峰全权处理。淘汰下来的人员也要妥善安置,有能力的尽量转化到青龙会名下的各项买卖里去。张连成,你来负责此事。再不成的,给些遣散费,让他们自谋生路。都是有胳膊有腿的,不混黑道也能活下去。”   左峰和张连成齐声应诺。   曾元又报了目前统计下来青龙会掌握的各项资产。   “赌场太多了。而且这买卖太缺德,弄的普通人家家破人亡的。就留两家,其他的因地制宜转为其他买卖。朱时云,你来负责此事,其他的买卖若一直亏损,你也报上来看看如何处理,是转是盘给个方案出来。”   朱时云也应诺。   青苹又道:“银钱倒是有不少,我们需要集中管理。张连成,你负责组织一个财务团队,厘清账目,之后每月初在例会上报账。”   张连成道:“苹姐,如果各位长老,堂主,香主需要用钱,是否需要苹姐的批复?请示下。”   青苹道:“长老会每月定额拨款,如有其他需要,由邱长老和刘长老负责向我申请。另外一百两以下,堂主批复即可。五百两以下,香主批复即可。”   张连成点头道:“诺。”   邱封致和刘独意也点头同意。   青苹接着道:“那些大户人家,开枝散叶,旁枝较多。通常会开家塾,供族中子弟念书习字。我觉得我们青龙会就像一个大家族,也需要开这样的私塾。将来子弟们有没有出息另说,至少不会大字不识,胸无点墨了。戚衡,你来负责此事,需要多少银钱,你和张连成做个预算给我。”   大多数与会的人并不能理解青苹的用意。虽说这是好事,可这个年代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念书的。尤其是这些混黑道的,哪里会有这样长远的打算。就拿邱封致来说,他的儿子都十四岁了,别说念书了,基本就是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若不是青苹逼着他读圣贤书,识字明理,恐怕邱金福就算是养废了。   戚衡与朱时云却都是眼前一亮,他们都是读书人,自然知道知识的力量。对于青苹的良苦用心,他们的理解更为深刻。   戚衡看了看其他人,问青苹道:“苹姐,我会去统计青龙会的适龄童子。只是如果这些童子年纪参差不齐,人数又众多,该如何处理?是否设立一定的限制?”   青苹摇头道:“不用设立限制,凡我青龙会成员的子女,皆可入学。年纪参差不齐也无妨,多请几个先生即可。目前我们的资金充足,且之后还有进项,不必在此事上省钱。”   戚衡终于点头道:“诺。”   曾元随即又报了青龙会名下青楼妓馆的状况。这是青苹点名要他单列出来的。   “凡在青龙会名下的青楼,一众姑娘皆登记在册。每月固定有五天假期。姑娘若是生病,必须请大夫予以医治。嫣红姐姐,杏儿姐姐,这些事就交给你们了。”   嫣红和杏儿本次是第一次参加例会,不过她们已在二月里去了这些青楼熟悉基本情况。且她们知道青苹真的做是真心为姑娘们好,于是双双点头承诺。   青苹又道:“未在我们名下的青楼,也不必去巧取豪夺过来。他们之前多数需要交保护费给各个帮会,如今反正都由我们去收了,也便有了渗入其中的理由。两位姐姐,尽量将整个京城的青楼姑娘们联合起来。这种生意虽说从来不体面,我们也要尽量做的体面。沈姐姐那里,你们也尽量照应一下。”   她见嫣红,杏儿都点了头,便又顺势道:“保护费是我们收入的很大一块。只是之前做的很乱,很多帮会往往收了钱,也不去真正保护那些生意人。甚至有的人三天两头地去敲诈老百姓,这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如今全面接管,必须要杜绝此类情况。曾副会长,你去设计一个保护条款来,我们明码标价。不同的保护程度收取不同的费用,与那些商户签订合约,将来都有个说法。”   曾元也应了。   此时有龙组成员程刚进来向青苹汇报道:“会长,韩先生有急事找你。”   韩先生,便是韩十道,太子殿下的幕僚,代表东宫直接负责与青龙会的对接人员。   他也是青龙会长老刘独意的好友,刘独意将其介绍给青苹。青苹向其表达了愿意支持太子殿下的决心,并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帮助韩十道完成了一些棘手的任务,也因此逐步赢得了他的信任。   太子毕竟是储君,虽说一直以来都被大将军曹世宏打压。可只要皇帝陛下还没说出要废太子,他的政治影响力和直接权力都还是很惊人的。因此刚开始对于青苹的示好,韩十道最初是抱着需要考察的意图,给了青苹几个稍有难度的任务。结果青苹完成得很出色。且同为太子系的神捕秦宇,对青苹也是赞誉有加,因此韩十道才相信青苹和她的青龙会将会是东宫可以信任的强大助力。   如今他匆匆而来定是又有了重要的事情与青苹作商量。青苹便起身,让曾元继续主持完本次会议,自己则随程刚去见韩十道。   这次韩十道的脸上明显有了几分忧色,见到青苹,简短寒暄后,便直截了当道:“青会长,有件很棘手的事。”   青苹点头道:“韩先生请说。”   韩十道便说道:“东宫另一位幕僚,谢永志方才家中遭窃。损失些金银也就算了,但是其中包括一份关系太子的重要文书,万万不能让人看见。无论这个窃贼将文书交给曹世宏,或者落入官府手中,都是一场灾难。他刚入宫去见太子,秉明这一切。此事不可惊动官府,秦宇这边无法一手遮天。所以希望青会长可以找到这个窃贼,将文书拿回。但要保证一定文书内容一定不能外泄。”   青苹点头道:“请告知谢府的地址和失窃的时间。”   韩十道立刻报上。   青苹将潘顺叫过来道:“那个地界苏和尚熟,你让他和周西乔过去,将那块所有的扒手,小偷迅速找出来,锁定目标后立刻回报于我。”   潘顺领命去了。   青苹对韩十道道:“韩先生,我们动手时,会让你在边上看着。届时我们处理人,你处理赃,如何?”   韩十道赞道:“青会长果然是周全之人!” 第140章 立下大功   韩十道坐着等了半晌,虽然知道此事的确需要时间,但毕竟关系重大,未免有些心神不宁。热茶冷了,仆人便来换。连换了三盅,韩十道都未有心思喝上一口。   反观青苹,却是稳坐泰山,气定神闲,面色淡然,期间还接了曾元等人的汇报,言谈间,笑容殊为甜美。   韩十道心中纳罕,心道:虽早知她并非一般女子,可终究也不过只有十七岁。这养气功夫为何这般了得?   他心中既诧异,待四周无人时,便问青苹道:“会长为何不好奇,究竟丢失了怎样的文书,让东宫上下如此焦急?”   他觉得可能青苹并不知此份文书的重要性,这才会并不着急。   青苹闻言,淡淡道:“此为东宫机密,韩先生实无需告诉我。”   韩十道点了点头,心里却道:那就是了,她果然是不知。   谁知下一刻青苹又道:“说起来太子殿下在朝中势单力孤,能让他重视的,自然是愿意效忠殿下的朝臣。这份文书,想必就是那些朝臣的名录。这份名录若是被曹世宏得了,太子殿下便输了一半了。”   韩十道讶然地看了青苹一眼,那份文书的确是太子让谢永志为那些重量级朝臣准备的礼物。谢永志原本准备按照名单上的礼物购买后便烧了的,谁知还没等他动手,家中却是失窃了。   此时周西乔回来禀报青苹:“会长,人找到了。随时可以动手。”   青苹起身道:“韩先生,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罗逢春是个惯偷,之前曾应扒窃被六扇门的捕快逮住,坐了两年牢。在牢里他反而认识了更多亡命之徒,学到了很多狡猾的本领。出来后,他改扒窃为入室盗窃。每次都去偷一些富户,这样一来减少了作案次数,所得却是丰富了许多。   他与入狱前相比,小心谨慎了许多,所以至今没有再被抓过。不过那些富户被偷了之后,不是雇了一些保镖就是养了几条恶犬。颇令他感到棘手。   他观察了许久,将目标转为中等人家。这次,他盯上了一个姓谢的文士。此人之前并不显富,后来罗逢春偶然中发现他经常出没于一些奇珍或是古董店中,且出手果断。便断定此人有财。   他自挑了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偷偷潜入谢家。整个过程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大大捞了一票后,返回家中。检查所获时,从一沓银票里掉出一分名录来。他在牢里也和人习过字,恰能看懂这份名录的意思。   他先是一阵惊惧,觉得自己怕不是是惹了大祸事。左思右想后,确有生出别的念头来。这太子殿下和曹大将军的恩怨,是全天下皆知。若是他能将此名录送到大将军府,岂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金银珠宝,赏赐定不会少。想到此处,他不禁喜不自胜,拿起名录,正想趁夜去大将军府。走到门口,忽又停住。诚然太子势弱,可那是相对于大将军曹世宏而言。对于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小偷,那还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太子此番吃了大亏,拿大将军没办法,难道拿他罗逢春也没办法吗?到时候他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起了惧心,又缓缓走了回去。   要不,把名录交还东宫?也许太子赏得更多呢?他再次走到门口,随即醒悟过来。他偷了东宫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便是不问其罪,单为了杀人灭口,他便活不成。哪里还能有赏赐?   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这般思前想后,犹豫不决的,便是耽误了时间。浑然不知外头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龙组的人无声无息地卸掉了门闩,几个人偷偷潜入了罗逢春的家中。此时这个惯偷已经有些困倦,怀里揣着那份名录正在桌上打盹。   下一刻龙组成员便雷霆般发动攻击,罗逢春的嘴被捂住,双手双脚也同时被人制住,立刻便无法动弹了。   他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袅袅婷婷地走进一位青衣美女,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文士。   那女子用清脆如出谷黄莺般的嗓音对那文士道:“韩先生,烦劳你去搜搜他的身。那东西多数藏在他身上。”   韩十道心中再次讶异于她的谨慎,当下也不多说,直接走到罗逢春的面前,扒开他的衣服开始搜身,不一刻便将那份名录找了出来。   他核对无误后,便向青苹点了点头。   青苹使了个眼色给潘顺,后者拔出匕首,在罗逢春的咽喉处一抹。   罗逢春的手脚终于能动了,他捂住自己的喉咙,却捂不住不断向外渗出的血水。他大口吸着气,却吸不进一口气进到肺里。当所有青龙会人员撤出他家后。罗逢春终于咽了气。   他因扒窃坐过两年牢,出来后并没有吸取教训,反而犯下更多的罪行。也许这些罪行不至于被判死刑,但人生就是如此,不该惹的人,别惹。比如东宫,比如青龙会。   青龙会离开后,秦勇庭带着六扇门的人来到了罗逢春家。家里基本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一个有前科小偷的死亡也激不起什么大风浪。这件命案便如同其他无法告破的案件一样,很快便被束之高阁了。   韩十道拿到名录后,匆匆与青苹告别,连夜赶回东宫。太子陈渊民和满面苍白的谢永志正在等他的消息。   一见到他匆匆而回的身影,谢永志焦灼的眼神便扫了过来。   韩十道微笑着朝太子施礼道:“殿下洪福齐天,属下幸不辱命。”说罢将名录取出,交由值班太监呈给了陈渊民。   陈渊民在此等了许久,虽说脸上未动声色,心中却不比谢永志轻松多少。如今看到这封名录,这才放下心来。微笑道:“十道你辛苦了。具体情形且与我们说说吧。”   韩十道此番立了大功,自然是面有得色。他也不隐瞒,将自己去了青龙会,会长如何布置人手。在那小偷家中又是怎样一副操作俱都说了出来。他颇有口才,将方才发生的事说的绘声绘色,本来其实无甚难度之事,听他说来,却是又多了三分惊险。听得谢永志有些心惊肉跳,最后才有大难不死的轻松感。毕竟名录如今还是拿回来了,不是么?   陈渊民听罢点了点头道:“本次十道着实立了大功。当初你曾劝本宫资助江湖帮会,幸亏本宫听从了你的建议。如今想来,也算是本宫的运气。”   韩十道连声谦虚。太子便唤人给了他许多赏赐。此时谢永志上前施礼道:“恭喜殿下,此番有惊无险。只是我犯下如此大错,请太子殿下赏罚分明,属下愿接收任何处分。”   他这次的错误的确很严重,只不过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罢了。他此刻主动提出,也是趁太子殿下如今心情稍好,也许可以减轻处罚也说不准。   陈渊民微微一笑道:“谢先生之前一直办事勤勉认真,本宫都是记得的。本次虽有过失,但好在后果并不严重。便罚去半年的月俸,作为小惩大诫吧。”   谢永志心中大喜,再次施礼道:“谢殿下仁德,属下没齿难忘。”   韩十道又行礼道:“殿下,属下也不敢独居功劳。本次亦多亏青龙会会长处理及时,委派有度,这才有惊无险。”   陈渊民微微点头道:“便是你之前和本宫说的女会长么?本宫记得秦宇也对她赞誉有加。既如此,本宫也该给她一些赏赐。”   韩十道拱手道:“多谢殿下。其实十道本次是想推荐青会长。若得此人为幕僚,必对殿下大有助益!” 第141章 济世药房   陈渊民沉吟道:“毕竟是个女子,又太过年轻,虽有些头脑手段,如何能胜任谋士之职?”   谢永志心里感激韩十道和青苹,又想要将功折罪,便拱手对陈渊民道:“殿下,依属下看来,这位女子既如此年轻,却能成为黑帮头领,绝非一般之人,此其一也。秦捕神与韩兄弟俱对她推崇备至,赞誉有加,此其二也。本次行动,时间紧迫,茫茫人海要找到那个窃贼,谈何容易?但她指挥若定,布置有序,竟是一刻时间也未耽误,颇有大将之才,此其三也。基于以上三点,殿下可召她前来问策,视其表现再决定是否用之为谋士。”   陈渊民沉思片刻,这才颔首道:“也罢,自古人才难得。便给她这个机会。果真有能力,如何不能用?韩先生。”   韩十道拱手肃立道:“属下在!”   “去一趟青龙会,召其会长,三日后入宫问策。”   “属下领命!”   陈渊民起身道:“如今天色已晚,两位先生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施礼告退之际,陈渊民便转身离开了。   谢永志向韩十道拱手道谢,两人说着话便一起回去了。   第二日韩十道便再次来到青龙会,龙组成员程刚前来迎他,只道:“韩先生抱歉,今日一早便有客来访,我家会长正在书房接见,请韩先生去客厅稍等片刻。”   韩十道并不着急,点头道:“青会长辛苦。我不妨事,便去客厅稍坐就是。”   今日来访的是回春堂的董老板。回春堂是老字号的药铺,历代老板也都医术高明。青龙会与回春堂本无关系,只是消灭东海门后,将其辖下的生意都接了过来,其中也包括回春堂。原本收的保护费并不多,只因董老板是个大善人,救死扶伤的,便是以前的东海门,对其也是尊敬有加的。   最近董老板忽然捐了一大笔钱给青龙会,令副会长曾元颇为吃惊。他派了人去问董老板究竟是何意。董老板只回了句:“想单独和青会长一晤。”   曾元不敢做主,便来问青苹,青苹笑道:“青龙会大门敞开,什么生意不能谈?引他来见我便是。”   董千行今年四十出头,一眼看上去,却是有些憔悴苍老之态。按说他是杏林高手,又有祖传回春堂经营,本该春风得意才是,谁知却是这般模样。   他见了青苹,看似有些拘谨,礼数倒是周到,说话间不免有些吞吐。想必是第一次见面,有些话不便直说。   青苹微笑道:“董老板,今日来此,想是有话要说。我这人呢,喜欢直截了当的方式。所以你也无需有所顾虑,有话请直说便是。”   董千行眉目间仍有一丝愁绪,听罢拱手道:“来此之前,总听人说青会长神通广大,又极守承诺。只要青会长答应之事,便一定能够做到。”   青苹不置可否道:“神通广大那是谬赞了,我又不是孙猴子,只是领着一众兄弟混口饭吃罢了。说起信守承诺,那大概是我极少许诺吧。”   董千行沉默了一瞬后道:“无论如何,请青会长听一听我遇到的祸事吧。”   青苹点头道:“董老板请说。”   “我有个儿子,叫名叫董斌,今年二十岁。他与城西刘员外家的嫡女刘倩儿情投意合,我也请了媒婆上门说了亲,下了聘礼。我经营的回春堂,也有些竞争对手。其中以济世药房的纠葛最是棘手。他们多次派人上门警告,说我们压低药材价格,摆明了是抢生意。说实话我们压根没有压低价格,而是他们不断联合其他药房抬高某些常备药的价格,我干不了这等缺德事,没跟着涨罢了。所以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那济世药房的少东家吴臻居然也看上了刘倩儿,三番两次地要求刘员外将我们的聘礼退了,改将刘小姐许配给他。弄的刘员外很是为难。前些日子我儿董斌外出郊游,竟与那吴臻狭路相逢。两人便起了言语之争,那吴臻竟指使恶仆将我儿手脚砍断,送回家时已是奄奄一息。我使出全力也只能保住他的性命而已。手脚却是永久残疾了。我听儿子的书童说,那吴臻见我儿手脚俱断,竟指着我儿子道:砍断你的手脚,看你如何迎娶刘倩儿!这个恶徒,他就是故意行凶的!”   说到这里,董千行想起当时的惨状,忍不住泪流满面,言语哽咽起来。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说道济世药房四个字时,青苹的拳头紧紧地握起,半晌不得松开。   青苹不禁也叹息一声,随后轻声问道:“董老板,令郎的遭遇令人同情。只是此为刑事案件,理应报官才是。”   董老板擦了擦泪水道:“遇到如此恶行,岂有不报官的。可那吴家背后有大将军府撑腰,官府开始时一昧推脱不管,以后又抓了吴家一个仆人顶罪。案子还未审结,那犯人便已经畏罪自杀在了牢里。他们竟是这般敷衍于我!我儿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前几日竟哭着求我去刘家退亲。他说自己已是废人,再配不上刘家小姐了。我们一家人泪都流干了,但那罪魁祸首吴臻竟仍然逍遥法外,还放话道:如董家这般不听话的,杀了也是白杀。我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啊!官府偏袒吴家,不给我做主,我只能来求青龙会。我如今什么也可以不要,只求一个公道!青会长,我给你跪下了,求你为我儿子报了此仇吧!”   说着他便离开座位,咕咚一声跪在了青苹面前。连连磕头。   青苹站起身,将董千行扶起。她面容娇媚,声音却是沉稳:“董老板。我们青龙会会去调查此事。如果属实,我们会给你一个公道。”   董千行啜泣道:“青会长义薄云天,若事成,我将加倍重谢!”   青苹摇头道:“曾副会长和我说了,你已经给了青龙会一大笔钱。我们是做生意的,不能白要你的钱。此事了结之后会和你签订一个合约,青龙会提供回春堂最高级别的保护。日后有任何麻烦事,可以来找青龙会解决。”   董千行唯有再次拜谢。   青苹便将左峰召了来,将此事交由他处理。左峰是知道济世药房就是当初疫病盛行时,高价垄断退烧药黑心商贩。那次冯小宝病得快死了,苹姐四处购买退烧药未果,还被济世药房的伙计讥讽。最终导致她没有选择,只能卖身给那个肮脏丑陋的屠夫,换来了小宝的活命机会。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面上不动声色,向青苹施礼,便带人去查了。   送走董千行后,青苹便去客厅会韩十道。后者看到她便笑道:“青会长好福气,太子殿下愿召会长三日后入宫问策。若得殿下赏识,青会长便可成为东宫幕僚,为殿下出谋划策。” 第142章 重回东宫   这本来就是青苹的夙愿,再次回到太子殿下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辅佐他开创一个盛世大晋。   可不知为何,如今听韩十道这么一说后,青苹竟然沉默了。   她的内心深处,甚至有些惶恐。说起来陈渊民,不仅仅是她的主公,更像是她的兄长,她的亲人。胞兄诸葛靖,性格脾气与她大相径庭,平日里闲聊的话也说不上几句。可是陈渊民不同,他身为大晋太子,却倍受打压,在外人面前,越发沉默寡言。但唯有面对诸葛平,几乎是无话不谈。诸葛平了解他的政治抱负,也洞悉他身上所承受的压力。有些无可奈何,有些牢骚诉苦,即便对着月鸾他也无法说出口。从某方面说,诸葛平反而是他最亲近和信任的人。   但是如今,诸葛平变成了青苹,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历经风霜的妇人。她能回到太子的身边,可两个人还能回到过去吗?她又该如何调整自己的心态去面对这位曾经亦主亦兄的男人呢?   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吧,她之前铺垫了一切,从秦宇到韩十道,从争霸城南到统一黑道,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到太子的身边,然后为诸葛家报仇雪恨。如今事到临头,她竟有些踌躇不前了。   韩十道见青苹有些发愣,不禁询问了一声道:“青会长?”   青苹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微笑道:“此诚乃我会之殊耀也。还要多谢韩先生为我美言。”   韩十道也笑道:“以青会长的能力,哪里需要我的美言?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锦上添花罢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青苹又让人送了韩十道一套精美的瓷器,韩十道再三推脱不得,便收下了。之后再三叮嘱入宫的时间,这才起身告辞。   青苹处理完帮务,想起三日后要去见太子殿下,心绪有些不宁,便起身去挑衣服。她平日里并不十分打扮,一身青衣,朴朴素素。只因她眉目过于艳丽,便是不化妆也极为漂亮。穿得素静反而有种反差美。   只是如今要入宫去见旧主,再穿青衣,未免有些随意。前些日子她做了两件深紫色新衣服,拿在手中翻看良久,终究是又太过隆重,未必适合。   她苦笑了一声,自己竟然也和寻常女子一样,为了选择适合的衣裳而发起愁来。以往她穿衣之事,都是母亲亲手安排,只有诸葛靖桀骜不驯,穿衣也好,行事也罢,都照着自己的性子来。他还讥讽诸葛平道:事事听从母亲,不是孩子便是女人。   原以为他天性便是如此凉薄,可当初诸葛府大难临头时,诸葛靖却一言不发用棉被将母亲绑在自己背上,带着诸葛平和家将们便向外冲出去。   想到这里,青苹的眼眶有些湿润。虽然诸葛靖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人,平时也不与他多话,可毕竟血浓于水,他们俩是诸葛家最后的血脉(貌似青苹已不算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妹),对于自己的亲人,都是一样的满腔热忱。   青苹没有找到适合的衣服,只能再召当初那个掌柜再选些面料过来,然后她挑了红,白两色。因为要入宫,穿红色比较合适。但是青苹又担心红色太过妖冶,便加些素静的白色,让整个气质沉稳下来。   那掌柜的不负所托,三日内果然呈上来一件不失庄重的火红衣裳,简单说起来,就是消减了许多能呈现女性体态的特质,尽量贴合宫廷里的高贵礼仪与气质。青苹试穿了一下,也是颇为满意。不由夸了那掌柜两句。那掌柜姓苗,闻言道:“多谢会长夸奖,小人虽说旁的地方无甚长处,但对于选料制衣,还是很有心得的。”   不知为何,青苹看他颇为顺眼,特意嘱咐下面多付些银钱给苗掌柜。苗掌柜施礼道:“小人并不需要银钱,只有一事相求。”   青苹问道:“哦,是何事?”   苗掌柜再次施礼道:“小人只希望青会长能常去小人的铺面试试衣服,买不买无所谓,穿上走几步便好。”   青苹斜睨着他道:“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苗掌柜尬笑道:“会长天香国色,往来顾客见了,一定会觉得小人卖的衣服也好看,自然愿意购买。这其实也是为了会中的生意着想。”   青苹微笑道:“你虽有私心,可这些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只是我平日里太过忙碌,恐怕无法去你的铺子。”   苗掌柜听了,脸上未免有些失望之色。青苹又道:“我会派人带你去见嫣红姐姐,让她定期挑两位姑娘去你铺子里照顾生意,你根据盈利付些佣金给她们就好。”   苗掌柜听了大喜过望,行大礼拜谢。青苹接着道:“你这点子若是有效,我便让张总管推广到其他生意上。到时候再发奖金给你。”   随即让人带已经喜不自胜的苗掌柜去嫣红那里。最近她和杏儿已经开始串联全城妓馆里的姑娘,让她们挑姑娘去苗掌柜那里,压根不用费什么力气。   青苹打发走了苗掌柜,穿着新衣服对着一面磨得光亮的铜镜来回走了几步,自己也觉得好看,不由得微微一笑。   她最近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变了,却又说不出具体来,有些个茫然。不过很快便扔到脑后去了。   三日后她按时来到东宫,韩十道亲自来迎。她走下马车的那一刻,韩十道于刹那间感觉到目眩神迷。以往他所看到的青苹,明艳娇媚,对男人有着强烈的雌性吸引力。今天的青苹,穿着一身红底白边礼服,大气端庄,风华绝世竟有母仪天下之姿。一张俏脸虽只是略施粉黛,但安静沉稳,宠辱不惊的神态却能让所有人为之折服。   她不像是第一次进宫,反而像一个皇后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一般。   韩十道好不容易缓过神,上前微笑道:“青会长,殿下让韩某在此相迎。”   青苹浅笑道:“有劳韩先生了。”   对于东宫,青苹实在是太熟悉了。进了大门,往那个方向能去哪里,她心里头是一清二楚。虽说是跟随韩十道,但哪里该转向,哪里该进门,她走的行云流水,不带半分犹豫。韩十道心中纳罕,他只知青苹是黑道出身,再往前混得也极不舒展。可今日她第一次入宫,双手合于胸前,莲步轻移间,上身绝无晃动。这些都是极标准的宫廷礼仪,就算青苹用心去学习,也绝不是短短三天内可以掌握的。更何况她对东宫内的布局,竟是那么不动声色的熟稔,说她是回家一般,也并非是浮夸。   她绝非是一般的女子,韩十道不由得心中赞叹,为人处世深不可测。也许她的加入,真的能帮助到太子殿下的宏图霸业呢。 第143章 问策奏对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青苹虽然脸上依旧平静,心里却是感慨万千。这一路上看到的这些个人,她几乎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每个人的底细,她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比如那个正在裁剪枝叶的姚花匠,他的儿子两年前刚成婚,当时还是诸葛平的她,还给花匠道了喜,说了些祝令郎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如今也不知他儿子究竟有了孩子没有。不过看花匠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应该是能抱上孙子了。   青苹的心中升起一阵暖意。在这样一个熟悉的环境里,令在外颠沛流离了两年多的她,内心感受到了说不出的平安和宁静。本来因为要再次面对太子殿下,她不免有些心怀忐忑。如今却是自在了许多。   虽然她变了很多,可是东宫还是那个东宫啊。   宫里的仆从见到殿下的幕僚韩先生引着一位红衣美女进来。那女子不但明艳照人,而且那周身的气度更是异于常人。太子殿下至今未纳太子妃,只有两个没身份的妾氏养在宫里,竟连侧妃都不是。   这些人看到这女子年龄不大,竟能将美艳和沉稳毫不违和地集于一身,心里不免啧啧称奇。其中有些人都脑洞大开地想到,这是否就是未来的太子妃了呢?   陈渊民选了一处偏殿接见青苹。倒不是说他完全不重视青苹,只因即便是在东宫,其实也是他人耳目众多。此处因其偏僻,反而私密性较好。便是传了出去,也只是说太子今天在偏殿见了个女子。不要说太子在男女之事上素来清心寡欲,年近二十,至今尚未有子嗣。便是他想要再纳个妾,也是小事一桩。纵然是一直对太子严苛的皇帝陛下,事关皇嗣,恐怕还会支持太子一些。至于旁人,更是无法拿这类事做文章。   韩十道先入偏殿,向陈渊民禀告道:“殿下,青姑娘已到殿外。”   陈渊民点头道:“韩先生辛苦。请将青姑娘请进来吧。”   韩十道便施礼出去,不一刻将青苹领了进来。   陈渊民远远地看到一位红衣丽人款款而入,纵然他平素不近女色,此刻也不免有惊艳的感觉。若是只看眉眼容貌,他会觉得此女子姿容固然天下罕有,但太过狐媚,有红颜祸水之嫌,难免心生警惕。但这等明艳无双的神颜,再配上这一身的气度和有悖于她年龄的沉稳,便让即便贵为太子,见惯贵族优秀女子的陈渊民,也不禁心生赞叹,且无一丝鄙夷警惕之心。   而青苹再次看见陈渊民那熟悉的身影,不禁心潮澎湃,热泪盈眶起来。当日在怡红楼她猝不及防重逢公主时,她压根没时间思考如何面对这位昔日的恋人。一切的举动也都是手忙脚乱,有欠考虑的。而本次被太子召见,则是她一直努力的结果,她为这一天所准备的,也绝非只有这三天。   因此她迅速调整心态,缓缓上前,并不以女子福礼觐见,而是左手抚掌在上,右手握拳在下,行了一个标准男子揖礼,深深一揖道:“小可青苹,见过太子殿下。”   对她的这个表现,陈渊民颇觉有趣。如今这个世道,女子地位低下犹如财物一般。即便是权贵家的女儿,一切也都凭父母做主。拿了你去做政治筹码,嫁给盟友已经算是好婚姻,便让你去嫁仇人,或是放荡残暴之人,女儿也只能服从。   这也是为何先前秦宇,韩十道向他推荐青苹,对其赞誉有加,而陈渊民犹自尚存疑虑的原因。没办法,大环境便是如此。女子的一生兜兜转转,重大之事无非就是婚姻与生子。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女子此生是否幸福,却是依靠在这三个关系最亲近的男子身上。几乎每个女子终日考虑的,便是如何相夫教子。因此别说政治斗争和谋略策划,就是平时的朝堂政事,那些官宦人家也都是不允许府中女子置喙的,同时也没有女子会对此感兴趣。   而青苹不行福礼,直接拱手作揖礼,代表着她并不将自己当做一个女子,开口也是“小可青苹”,这是一句白话自称,基本用于男子自谦。她此时用来,看似随意,也是有意淡化自己的性别。   陈渊民心道:看起来,真是个冰雪聪明的。   遂微笑着对青苹道:“青会长免礼。赐座,上茶。”   为了配合眼前这位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太子殿下也有意隐去了青苹的性别。   韩十道趁青苹谢座时,行礼告辞,离开偏殿。   此时殿中就剩陈渊民,青苹,还有几个太子贴身的侍从。   陈渊民朗声笑道:“原以为青会长出身黑道,可能是一位粗壮的妇人。如今见面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然会有和本宫皇妹平分秋色的女子。着实出乎本宫的意外。”   青苹听他提及月鸾,不禁想起三人一起长大的种种,心下又是一番感慨。   此时殿内并无旁人,可以说正式的问策与奏对已经开始。青苹也就不再执着于性别,只轻声回道:“小女子不敢与公主殿下相提并论。”   陈渊民见她恭谨有礼,且不卑不亢,心里越发有了好感。遂略俯身,缓缓问道:“青姑娘,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青苹再次拱手,然后不疾不徐回道:“如今朝中基本可分为四方势力。其一是杜丞相派系。其家族在大晋,甚至在前朝都是名门望族,有两朝五相的美名。而杜丞相作为杜家的第五个丞相,性格内敛,谨言慎行,说话做事俱是滴水不漏。其门人子弟为官者众多,在朝也好,外放也罢,都是唯杜丞相马首是瞻,自成一派。其二是骠骑大将军曹世宏派系。曹世宏军伍出身,朝中武将天然以他为尊。更何况他深得当今圣上的崇信,有不少朝中官员攀附效忠。其势力并不在杜丞相的派系之下。其三便是太子殿下。殿下是储君,是将来的大晋皇帝。在朝中有着天然的号召力。只可惜遭到大将军派系的排挤,势力反而要逊色很多。”   她说的隐晦,陈渊民如今的窘迫局面,其根本原因是他的父皇对其不满,有意放纵曹世宏所造成的。但这话青苹初见太子,不怎么好说出口罢了。   陈渊民听了也不生气,只微笑问道:“那,第四种势力又是如何?”   青苹继续道:“其四,是只效忠于陛下,不属于前三种势力的人。这些人虽比较固执,不轻易加入任何派系。但是在政治上,应该会更倾向于太子。是值得拉拢的一派。”   陈渊民听了频频点头。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并不是说他不知道此时朝中的情况,而是试探青苹的根底。这问题只要是关心政治的人,基本都能答出个子丑寅卯来。但青苹是女子,她能回答得如此详尽,可见其具有一定的政治眼光,平日里也是甚为关心朝中事务,是值得陆续深问下去的。 第144章 明察洞悉   随即陈渊民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依青姑娘所见,本宫应如何应对这逆风之局呢?”   这个问题也是陈渊民平时与幕僚们讨论得最多的一个话题。第一个问题只是用来测试青苹是否有最基本的政治洞察力。而这个问题才是用来评判她真正的能力,并以她的表现来决定她是否可以胜任东宫幕僚这一角色。   青苹闻言,俏脸之上仍旧是平静如水,似乎太子只是问了一个寻常不过的问题。   她脆生生道:“请允许小女子为殿下分说。”   陈渊民微微点头。   青苹侃侃而谈道:“首先殿下须了解自己的优势所在。在朝,殿下是诸君,是将来的大晋皇帝。在很多事情上有些天然的大义和名分。在野,殿下名声卓然,贤德广播于四方,天下人无不对殿下寄予厚望。有此两大优势,今后之种种所为,皆顺其而行,方可一呼百应,无往而不利。”   陈渊民听的频频颔首,他自然还有其他的优势,但其中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便是以上青苹说的这两点。她同时指出,围绕着这两点优势做文章,才是稳扎稳打的好方法。   青苹继续道:“目前阻碍殿下达成伟业的,主要是曹世宏一系。他最主要的目标,是扳倒太子殿下,扶植其外孙赵王陈济民登基。然曹世宏势力虽然强大,与太子殿下相比,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因赵王乃曹贵妃庶出,殿下却是故皇后嫡子。无论立长还是立嫡,赵王都处于劣势。而至今曹世宏仍敢与殿下叫板的原因,其实是基于他自持深得陛下崇信之上。”   她寥寥数语,终于将影响太子登基的几个人物点了出来。曹世宏作为权臣与国之储君相斗,赵王是他的后手,但当今天子才是他的后台。   陈渊民沉声道:“若是父皇亦支持济民,岂不是万事皆休?”   青苹摇头道:“未必如此。其一,陛下当初提拔曹世宏,绝非针对殿下。因那时殿下年纪尚幼,更重要的是故皇后还健在。陛下重用曹世宏,皆因杜丞相在朝中势力强大,羽翼丰满,想要通过武将来平衡相权,因此选中了曹世宏。其二,曹世宏如今权势熏天,太子殿下却是母族式微。照此情形而言,陛下反而不会废殿下,改立赵王。其原因无他,若赵王登基,大晋权柄恐落入外戚手中。”   陈渊民再次颔首,这个漂亮的女人竟能将局势分析如此透彻。这些问题他自己也多次想过,只不过身在其中,未免患得患失,反而不如青苹看得清晰与果断。   “因此殿下接下来有三件事要做。其一,打击曹世宏势力,削弱他的影响力。其二,在朝中谨慎小心,沉稳行事,莫给曹世宏弹劾殿下的机会。其三,破坏陛下与曹世宏之间的信任关系,让陛下不再支持他。若此三事皆成,则殿下顺利登基之日不远矣。”   陈渊民略一思忖后说道:“这第二点之前本宫便一直在做。第一和第三点其实相辅相成。做到了第一点,那么第三点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可关键就在这第一点上。目前曹世宏可以说将东宫压制得很厉害,本宫只可谨言慎行,在很多事上本宫也只有忍耐的份,又如何能够打击他呢?”   青苹微笑道:“殿下之前的确一忍再忍,可正所谓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曹世宏已习惯了殿下一直以来的被动和隐忍,如今殿下出动出击,反而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陈渊民觉得这话听着新鲜,也更能触动自己的心弦。东宫大多幕僚都劝他隐忍不发,暂待时机。事实上一个人就算再能忍,也总有爆发的那一刻。太子目前的确如青苹所说,已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堂堂一国储君,两岁时便被册封为太子,这么些年竟被一个外戚武将逼得如此窘迫,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他浅笑道:“青姑娘可有良策?”   青苹肃容道:“今日来此,小女子正有一份礼物奉上,为殿下解忧。殿下可听说过前朝皇城司?”   陈渊民微微点了点头道:“自然听过。那是前朝直接隶属于皇帝直辖的秘密情报机构,其功能是为了监察百官,拱卫皇帝。”   青苹接着说道:“青龙会被小女子改造,其职责与功能已初具皇城司规模,自小女子而下全体成员,愿为殿下效力。”   陈渊民眼前一亮。他之前虽然听从韩十道的建议,资助神风阁并引为特殊助力。但说实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黑帮离朝堂太远,论起力量来还不如太子培养的死士强大。反正他们要的不多,先养着再看看。   可是之后他便经常听秦宇和韩十道提起青龙会和他们的美女会长,且都说这个青龙会和传统黑帮并不相同,其组织度,纪律性都达到了顶级的水准。   他听的时候还想,顶级的黑帮,不还是黑帮么?他们终究不能弹劾官员,扳倒曹世宏吧。   可三天前,当韩十道当面向他汇报,青龙会轻易便找到那个小偷,将重要名录取回的消息时,他不由心里一动。东宫觉得较为棘手的事,交给黑帮处理竟会如此顺利。看来他们在秘密战线上的作用,反而比正规军更强一些。而且听韩十道所言,那青会长做事沉稳谨慎,从头到尾没有走漏一丝消息,竟不似一个江湖人士,倒像是颇具经验的官场好手。   今日听青苹提起皇城司,他才恍然,原来青龙会与传统帮会的不同就在于此。他们的组织度,纪律性,在处理秘密事务时,便会发挥出惊人的效果,竟真的可以媲美前朝皇城司。而且,皇城司是隶属于皇帝,可青龙会,目前却是效忠东宫的。   青苹自小和太子一起长大,此刻见了陈渊民的表情,便知他领悟到了关键之处。遂再次拱手道:“请殿下准许青龙会两件事。”   陈渊民此时已经对青龙会很感兴趣了,便道:“说来听听。”   青苹认真道:“其一,请东宫每月拨款给青龙会,小女子要构建庞大的情报网络,需要资金的支持。”   陈渊民之前批准就拨款给神风阁,而此时听青苹要钱,自然也不会小气。   “准了。”   “小女子多谢殿下。其二,青龙会是秘密机构,对外部而言,东宫和青龙会毫无关系。即使有往来,也是在做生意。而同样的生意,青龙会也会和大将军做,和杜丞相做。所以请殿下将此事限制在少数几人范围里知道。”   陈渊民何其聪明,青苹才说完,他便再次点头道:“亦准了。”   青苹长舒一口气,站起身,向陈渊民俯身作揖,行了一个大礼。   “如此,小女子青苹愿为殿下效力,为殿下的宏图伟业助上一臂之力!”   陈渊民亦起身,将她扶起道:“青姑娘请起,本宫之前曾小觑姑娘,在此向姑娘致歉。”   青苹连称不敢。这便是陈渊民过人之处,他主动承认自己曾小看了青苹,也就是如今的他已承认了青苹的能力。便是青苹之前会那有一丝不快,如今听了陈渊民的致歉,也会烟消云散,豁然开朗了。   陈渊民微笑道:“今日能得青姑娘,本宫犹如先主得诸葛孔明,不胜快哉。”   他自比刘备,当然是要成就一番帝业了。也可见此时他的心情的确很好。青龙会对于他的意义,他已经完全明了且承认了。   青苹自然谦逊几句,这种宠辱不惊的态度更让陈渊民满意。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青苹便起身告辞。   陈渊民目送她俏丽的背影离开,觉得今日之事颇为离奇。回头对着屏风后问道:“朱先生觉得如何?”   朱胜武自屏风后走出,他是东宫首席谋士,也是陈渊民最信赖的人之一。他在屏风后听了许久,此时听到主公问他,便走出来道:“属下恭喜殿下获此大才。”   陈渊民笑道:“你也认为她有大才么?”   朱胜武点头道:“青姑娘明察人心,洞悉政务。看其将一盘散沙的黑帮打理得井井有条,便知其统管能力。此外,她竟能知道屏风后有人,其聪慧过人,不可小觑。”   陈渊民想了想,笑道:“难怪她与我说仅限几个人知晓此事,想来是看出些端倪了。”   这倒是他们把青苹想得太厉害了。青苹自小跟随太子,陈渊民见什么人,有什么习惯和安排,她自然都知道。陈渊民和朱胜武却以为她洞察秋毫,是个极聪明的人了。 第145章 损失惨重   曹真近年来已经很少见到父亲发那么大的火,他因为不善言辞,无法开解父亲,只能求助般看了看大哥曹坤。   曹坤脸色有些发白,咳嗽了一声,轻声对曹世宏道:“别的人也就算了,谁能料到王守德也这般不小心。不过霸占他人田产,还杀人灭口的,毕竟是他家里的二房兄弟。他完全可以将责任推诿掉,父亲再打点一番,未必不能保住他。”   曹世宏听了,反而更加生气,他指着曹坤鼻子道:“你还想保住他?你今日是没看到陛下把刑部的调查折子都扔到王守德的脸上了。当场就扒了他的蟒袍下了大理寺狱。他兄弟也是个废物,既然是杀人灭口,又怎会被那家人逃出一个?还跑来京城告状?刑部就是杜老鬼的地盘,六扇门又是东宫的人,他们巴不得看王守德去死。陛下对王德也早有怨气,之前随便想做点什么事,只要问他,都说没钱。他这个户部尚书不如改名叫哭穷尚书得了!这下好了,陛下下旨彻查户部,我的人一概都不用,专挑了杜老鬼的人去查。你说说,你让我怎么保他?霸占田产算多大的事?可他这些年在户部捞了多少?都够他杀一千次头的。”   曹真心想:王守德是犯了死罪,不过这些年他捞的钱,起码有一半是送到大将军府的。父亲何故还如此痛恨他?   曹坤看了看自己的二弟脸上的不以为然,不由暗叹一声。曹真是个武人,不懂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王守德是大将军系里的官衔最高的文臣。最关键的是王守德如果获罪,曹世宏手里并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替代他。也就是说,下一任户部尚书铁定与他无关了。这个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也难怪他如此生气。   曹世宏也发泄过了,现在情绪缓了缓,对曹坤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防止王守德在狱中胡乱攀咬。坤儿,这事你来安排,要做的像他畏罪自杀的样子。”   曹坤因身体原因未在朝廷谋职。但他在将军府的重要性仅次于曹世宏。他不但是曹世宏的首席幕僚,更重要的是,很多“脏活”都是他一手包办的。   曹坤点头道:“是,父亲。孩儿会照办的。”既然王守德已经不可救,那留着他就是一个祸害。只要做得干净,他畏罪自杀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丞相,太子,由于没有证据指向大将军府,他们也只好就此作罢。   曹真终于忍不住道:“我们曹家本是武将出身,父亲又是骠骑大将军,武将们自然以父亲为尊。但近年来父亲只顾拉拢王守德那些文臣,对于武人却平淡了许多。须知天下文人十之八九都心向杜丞相,人家才是真正的文人领袖。能来依附于父亲的,不过是一些投机分子,心里头只有利益,哪会有大局观可言?这王守德便是明证。若不是他贪了那许多银钱,如今又怎会落到身陷囹圄,命不久矣的处境?要孩儿说起来,如今天下未定,四处皆有战火。我们还是应该团结武将,用以抗衡丞相和太子一系。那才是我们曹家的根本所在。”   曹真可以说是曹家的门面,当初平定南蛮,他是名义上的主帅。可谓是少年得志。不过他性格耿直,对政治斗争没什么概念,且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曹世宏本不是最喜欢他。但因为曹坤身体一直不好,曹斌又太不成气候,在朝中也只能靠老二在那撑着。   如今听曹真这么一说,曹世宏叹了口气,对曹坤道:“大郎,你先去办事吧。”   曹坤施了一礼便去安排杀人灭口了。   曹世宏这才对曹真道:“二郎,你可知本朝的天下是如何来的?”   曹真默然。   “本朝太祖,本就是前朝大将,深得前朝皇帝的信任。后来前朝皇帝突发疾病而亡,小皇帝仓促继位,太祖便趁此机会逼迫小皇帝禅位给自己。既然太祖以武将之身谋朝篡位,他焉能不怕有别的武将效仿?因此本朝的传统便是尊文抑武。杜家两朝五丞相,倒有三个是本朝的。为父若不是拉拢一些文臣,在朝堂之上就没有说话的余地了。不过二郎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时逢乱世,还是应该要抓住兵权的。二郎!”   曹真应道:“孩儿在。”   “此事便交给你了,朝中武将,尽量多结交笼络,以为臂助。”   “是,孩儿知道了。”   “另外你去关照斌儿,这些日子务必循规蹈矩,消停一些。最近不知怎么了,为父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事。斌儿被宠坏了,平日里便飞扬跋扈,这时候要被人抓了小辫子,曹家可就更加艰难了。”   曹真再次应诺。曹斌是曹世宏最宠爱的儿子,直接导致曹斌从小便无法无天。不过他对曹真倒还有三分惧怕与佩服。让曹真去提点曹斌,效果反而更好些。   两个儿子都走了之后,曹世宏缓缓坐下。这阵子他连续遭遇挫折,虽还未能动其根本,但已引起了他的警惕。   杜老鬼一直和他不对付,但这次算计他的人,是太子。   他本以为太子早已日薄西山,除了等待被废没有半分用处。谁知他还是小觑了这个名义上将来的储君。   也不知东宫的情报系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耳聪目明,自己派系的那些官员,平时做了什么恶事,犯了什么罪行,他们居然都能给翻出来,不是弹劾,就是下狱。这一波突然袭击,让曹世宏有些措手不及。在失去了户部尚书王守德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在两个儿子面前发了火。   其实不光是王守德和那些落马官员的事。前阵子皇帝新封了两个妃子,听说个个长得如花似玉,深得皇帝的宠爱。自己的大女儿曹贵妃,虽并不能说是失宠,但与之前相比,皇帝去她的翠阳宫的次数是越来越少。毕竟再怎么保养,她也已经年过三十了。没有人能永远年轻漂亮,可永远有人年轻漂亮。   本来指望女儿受宠,可以吹吹枕头风,让皇帝废掉太子,改立自己的外孙赵王陈济民。但如今看来,希望却是越来越渺茫了。   而那个献两位美女进宫的人,便是太子陈渊民了。   这一招简直就是釜底抽薪,将曹世宏的圣眷在无形中消减了大半。   他今日能听从曹真的建议,重新开始拉拢武将阵营,便是在弥补自己在朝堂和后宫两方面的损失了。   当然,太子既然做了初一,也就别怪他骠骑大将军做十五了。 第146章 草草了事   同一个夜晚,东宫之内,陈渊民将青苹和朱胜武召进宫来,亦与之分享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随即对青苹道:“青先生本次又立下大功,本宫当重赏先生。”   一身男装却难掩俏丽的青苹拱手道:“属下身为殿下的幕僚,为殿下分忧乃是本分,实无须赏赐。”   陈渊民微笑道:“先生过谦了,之前扳倒将军系的数位官员,同样是先生与青龙会的功劳。当时先生亦用这般说辞不受赏赐。本宫固知先生高风亮节,但若是有功不赏,本宫又如何让其他人替本宫效力?”   青苹也知他说的在理,只能无奈拜谢。其实她并非是矫情之人,只是成为太子智囊后,陈渊民待她未免太厚。有了青龙会遍及京城的情报网络,青苹能够迅速抓住将军系官员的弱点,并呈报给太子并随之发动状告或者弹劾。也就是因为青龙会的加入,使得东宫一改之前被大将军压的抬不起头来的颓势,连番攻势下让老谋深算的曹世宏都不禁恼羞成怒,心生忌惮起来。所以陈渊民看重她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青苹初来乍到,太子连续的赏赐,难免会让别的幕僚心生不满。青苹之前在外头颠沛流离了两年,对人性亦有了足够的认识。为避免无端的矛盾,维护东宫幕僚们的团结,她后来便数次婉拒了太子的赏赐。只是这一次,被太子以大义相压,却是只能拜谢收下了。   陈渊民对青苹的表现是越来越欣赏,本次只召集朱胜武和青苹到来,便是将他们两人当做自己的卧龙凤雏了。   “两位先生,王守德已被父皇下狱。之后的局势会如何演化,请为本宫指点一二。”   朱胜武咳嗽一声,率先说道:“王守德既下狱,谁来审理,如何审理便成了下一步需要考虑的事情。殿下明日可自请为案件主审,以殿下储君的身份,成算很大。而这些年王守德与曹世宏沆瀣一气,所贪墨的巨额银两,必然送去将军府不少。只要他肯指认曹世宏,此番即便扳不倒这老贼,至少也能让其脱一层皮。”   陈渊民微微点头,又问青苹道:“青先生有何建议?”   青苹拱手道:“方才朱先生所言,甚有道理。但这都是基于王守德能开口的情况之下。”   陈渊民和朱胜武闻言俱都是一愣,朱胜武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太子问道:“青先生请细说。”   青苹这才侃侃而谈道:“首先青龙会的情报优势在于市井而非朝堂。王守德入了大理寺诏狱,若属下在里头有人,自然能够保护王守德不被灭口。但属下没有,起码目前没有。”   陈渊民皱眉道:“青先生是指,曹世宏会杀王守德灭口?”   青苹点头道:“虽然只是属下的推测,但以曹世宏的性格,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所以这种可能性很大。”   陈渊民叹道:“本宫亦无法插手大理寺,难道就这样任曹世宏胡来?”   青苹摇头道:“殿下,此番扳倒王守德,其实是陛下对其早有不满,只是在等一个借口罢了。正巧我们将这个借口送到了陛下的面前。而陛下对曹世宏,是否也是如此呢?我们其实可以用这件事做试探。虽然大理寺并没有东宫的人,但如果王守德离奇死亡,殿下可奏请陛下彻查。若陛下允了,便是陛下也已放弃曹世宏了。若是陛下这次和稀泥,或者不让殿下去查,那就是曹世宏圣眷未失,或者是陛下还需要他。倘若真的如此,我们只能再做打算。王守德一事,对曹世宏一系打击甚大,之后其必然有所反应,殿下此时宜稳扎稳打,不可操之过急。”   青苹先分析,再宽慰,让陈渊民感觉甚好。他心中也隐隐觉得曹世宏不是可以一蹴而就便能扳倒的,此时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决定权其实还在父皇手里。如果父皇并不想废了自己,那么这么多年一直护着曹世宏,又是为了什么呢?   目前只能如青苹所言,试探一下父皇的心意便是。   他略想了一下,点头道:“两位先生说的都甚有道理,明日朝会,本宫自会相机行事。”   朱胜武与青苹就此施礼告辞。   王守德果然于入狱当晚上服毒自尽。负责尸检的仵作在他的一颗假牙里发现了容纳毒药的暗格。这本是卧底或者死士才会采取的自尽方式,不知为何堂堂大晋户部尚书也会用此惨烈决绝的方式。   太子陈渊民在朝会上力主彻查王守德之死,但是皇帝陈中珏却声称此事到此为止。另下旨命京兆尹卢延年为主,大理寺丞薛非烟为辅,负责调查王守德在职期间,户部侵吞国库的案子。此二人都是皇帝的嫡系,唯皇帝之命而从。这番操作之下,曹世宏自然不可能有事。   陈渊民虽然心有不忿,但因其昨晚已被青苹提醒过,当下也不再多言。而卢延年,薛非烟也一起出列领旨。至于那个杜丞相,人家从头到尾没有出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板子高高举起,最终却是轻轻放下。只有王守德一家受到了重罚,成年男子全都被判斩首,女子充入官妓院,孩童发卖为奴,家中财产全部抄没,收入国库。   卢延年象模似样地查了半月,最终抓了几个小喽啰,却是没能收回多少赃款,草草结案了事。原户部左侍郎严文正升迁为新户部尚书,他是丞相系的人,此番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随后曹世宏开始全线压制太子系官员,很多原本摇摆观望的大臣,此时也默默与东宫划清界限。   陈渊民其实早就被打压惯了,况且还有青苹提醒在先,严重的损失是没有,就是心中苦闷,不知该向谁倾诉。   朱胜武年纪大他许多,出谋划策可以,诉说苦闷却不适合,且其也并不擅长抚慰人心。   以前有侍卫诸葛平和青鸾公主可以陪着他一起承担心事。但诸葛平三年前便已惨死,公主也嫁入司徒府两年了。虽说也还能入宫,但终不能如从前那般可以经常见面了。   他思来想去,脑海中竟然浮现出青苹那张明媚娇艳的俏脸来了。   说不出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这个美女开始,除了惊艳之外,她还带给他莫名熟悉的感觉,仿佛两人相知相交了很多年。这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他看着她的目光中,除了欣赏之外,还有着越来越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她说起话来,语调亦是越发的温柔。只要是她立了功劳,他第一时间便想重赏她,赏到最后让这个美女不得不再三推辞。   陈渊民并非是好色之徒,只是这个女子不但美艳异常,性格脾气也是颇讨人喜欢。   她不但可以为他出谋划策,而且总能轻易地安慰到他。   “既然她是本宫的幕僚,有事没事召进宫来,也是她的本分。”   陈渊民笑了笑,他想见青苹,居然连这么蹩脚的理由居然也拿出来用了。   “传召青先生即刻入宫,就说,有要事相询。” 第147章 御林统制   平安宅占地不大,但通过青苹精心设立,巧妙布局,也是亭台楼阁,情趣盎然。   赵明诚跟着仆人穿花拂柳,再绕过一座假山,便看到青苹俏立在池塘边上,春风掠过她的衣袂与发梢,飞扬飘逸,配着她明艳的眉眼,淡然的身姿,端得是一动一静皆相宜。人间最美之风景,亦不过如此了。   赵明诚不由心中感慨,若是她出身高贵,不曾经历那些个惨事,天下又有谁能配得上她呢?可即便如此,他自问对她的爱慕之心也不曾少过半分。甚至每与她多相处一天,他就爱她爱得更加的深沉。   青苹看到了赵明诚,嫣然一笑,犹如春河解冻,百花齐放。赵明诚按下心头的激动,走上前道:“难得苹儿有如此闲情雅致,在园子里独赏这明媚春光。”   青苹微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明诚既然来了,陪我四处走走,也算是不辜负这满园春色了。”   赵明诚调侃道:“既是佳人有约,在下敢不从命?”   青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随后两人便沿着池塘信步闲逛起来。   赵明诚来见青苹,确是有些心事,如今和她并肩漫步,踏青赏春,心里便畅快了许多。   两人随后来到一座假山上的亭中里头有石桌石凳,他们便坐下休憩,仆人亦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来。   青苹略理了理鬓边的青丝,问赵明诚道:“明诚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事?”   赵明诚也不瞒她,点头道:“我休整期已结束,按说应该返回前线。可一来如今边境并无战事,二来我也不想离开你。”   青苹已习惯了他的直截了当,端起茶盅饮了一口,只装作没有听到便是。   赵明诚知道她仍是不能接收自己,心中暗叹,接着道:“三来,若是赋闲在家,又对不起自己的理想和家族的期望。”   青苹又为他倒了杯茶,看着他的眼睛道:“若只是如此,也难不倒我们的赵将军哩。可是又遇到什么变故?”   赵明诚叹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我刚从军时,主帅是同为武家的曹真将军。虽然无甚交往,但也算有过同袍之谊。昨日他约我喝酒,期间表露了要我入御林军的意向。御林军的作用是拱卫皇城,这样我便不用离开京城了。可御林军平时并无战事,又与我的理想相悖……”   赵明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当然想为国家建功立业。可他又不愿离开京城,当然是为了儿女情长。   如果青苹愿意接受他的感情,那无论是走是留,他都不会有遗憾了。   青苹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随即问道:“明诚对于大将军如何看待?”   赵明诚沉默片刻道:“大将军毕竟是代表我们武家的,说起来我应该支持他。但我对大将军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又实在无法认同。旁的先不说,只说三年前他施展阴险手段,将诸葛家满门灭族,逼得诸葛靖反出京城,至今下落不明。诸葛家对大晋忠心耿耿,天下皆知。如此行事,怎能让人心服?”   青苹听到他论及自家当面惨事,内心一阵酸楚,险些落泪当场。她尽力调整心情,淡淡道:“那明诚对太子殿下如何看待?”   赵明诚想了想道:“太子贤明,播于四方。大晋百姓,都视他为未来之希望。可惜陛下不喜太子,多次斥责打压太子。所以将来如何,并不好说。”   青苹未做评价,只。低头饮了杯中的茶水。然后她抬起俏脸看着赵明诚的眼睛说道:“若是我说,希望明诚能留下来,你可愿意?”   赵明诚有些意外,随即惊喜道:“苹儿是希望我留在京城?”   她诚挚道:“是的。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只是这非关男女之情。你是我的好友,我不愿骗你。我有极重要之事需要去做,届时可能需要明诚的帮助。若明诚愿意留下来帮我,青苹感激不尽。”   说罢她起身,向赵明诚长揖一礼。赵明诚见状赶紧站起来,扶住青苹道:“苹儿这是做甚,何必如此大礼?”   青苹正色道:“必须如此。因此事牵扯到英国公整府之人的命运,且明诚你完全不必卷入其中。是否助我,全凭明诚自愿,也请明诚考虑周全后再回复我。”   赵明诚并非不懂政治的莽夫,闻言已知一二。眼前的这个绝色美女,一年前尚在青楼里受尽苦楚,每日在忍耐和挣扎中艰难度日。可如今,她不但掌握着全京城的黑道势力,而且还已经参与到了朝堂斗争中去了。   赵明诚的先祖,跟随大晋开国皇帝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因此得封英国公,世袭罔替。虽然本朝防备武将,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先祖和其他开国功臣们便被解除了兵权,但作为弥补,荣华富贵却是不会少了这些人的。   可以说无论朝中谁当权,谁得势,都不会影响英国公府的地位。现在让赵明放弃安逸且富贵的生活,甚至都不顾及英国公整个府邸近百人的身家性命,来支持青苹这个底层出身,在朝堂上毫无根基的小女子,这听上去就根本就是一个发了疯的人才能做出的决定。   所以青苹自己也对赵明诚是否能答应自己并不报什么希望。但她至少将自己的请求坦白地说了出来。她所求的,并不是赵明诚光留在京城就可以。若只求这个,倒像真的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希恳求她的爱人不要离开自己了。   青苹要的是英国公府的效忠和助力。在残酷的政治斗争中,连帮助谁都没有明说,至于胜利更是远远望不到头的事。但她又的确是需要赵明诚的帮助,此时若不开口,等赵明诚返回前线之后,也许就再没有机会了。   此时她静静地看着赵明诚,等待他的回复。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拂袖而去。这样她一定会很遗憾吧。毕竟赵明诚是在她最为落魄时,给了她慰藉与温暖的人。不过她别无选择,复仇之路与辅佐大业,都是前途茫茫,毫无把握之事。她之前废掉了曹世宏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但也许过不了多久,曹世宏又能补充回来。此时曹真拉拢武将,正是因为她在庞大的将军体系上撕开了一个口子,而赵明诚,是她目前唯一可以塞入敌人内部的一颗重要棋子。   于是她坦然地开了口,并做好了两人关系破裂的准备。   赵明诚微微一怔,随即便微笑道:“知道了,这便留下罢。”   青苹没料到他竟会答应得那么直接那么快。她秀眉微蹙道:“都说了考虑周全后再答复我的。此等大事,岂能一时冲动便做决定?”   赵明诚摇头道:“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了解你的为人。你是一个心怀天下,胸有沟壑的女子。我如今也已知你想辅助的是谁了。况我赵明诚也不是那种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享受的纨绔子弟,为了大晋的将来,我必须有所作为。”   青苹叹道:“难得明诚如此忠义,倒是我有私心了。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请明诚受我一拜。”   她竟单膝跪地,抱拳向赵明诚行叩拜礼,赵明诚怎会让她行此重礼,赶紧扶起道:“既知我一片公心,又何须受苹儿大礼?快些起来,休要折煞我了。”   两人再次落座,赵明诚道:“我明日便去回复曹真,说我愿意接收御林军统制一职。之后我便相机行事,苹儿若有需要,尽可开口。”   青苹诚挚道:“明诚须发挥关键用处,前期反不宜暴露自身。若确有需要,我自与你联系。”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赵明诚便起身告辞,洒然而去。   青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禁略略发怔。赵明诚是个君子,他没有趁此机会逼迫青苹嫁与他。   不过她此刻想的是,他若真提出这个要求,自己会不会嫁他呢?   一时心乱起来。   正此时,仆人来报:“韩先生派人来请会长过府一叙。” 第148章 天意难测   为了避人耳目,一般太子召见青苹都是以韩十道邀请为名。之前陈渊民也曾紧急召见过她。青苹便着人准备马车进宫。   因为是急召,青苹没有时间换成男装,她今日着一身嫩绿罩裙,内衬白衣红裙,犹如这春色般清新却撩人。这是苗掌柜为她做的新衣。苗掌柜虽然为人有些圆滑,但做出的衣服确实绚丽多姿,质量更是上乘。青苹从一开始的对穿衣并不在意,到如今的越来越欣赏他的手艺,不知不觉中,他已成为了青苹的专用裁缝了。   陈渊民负手站在窗前,窗外莺红柳绿,春意盎然。然后他看到青苹沿着回廊款款而来,姿容秀丽,却比这春色更加得绚丽夺目。太子的愁绪顿时消失了大半,嘴脸亦露出一丝浅笑。   青苹来到他身前,盈盈行礼。陈渊民颔首道:“青先生不必多礼。今日春光明媚,且陪本宫花园里走走。”   青苹恭谨道:“属下遵命。”   陈渊民可以感受到眼前这个美女对自己的忠诚和尊敬。他虽然不知道这种感情为何会在一个混迹市井多年的帮会首领的身上出现,且还那般熟悉,仿佛她作为自己的下属已经很多年了。虽然有些个莫名,他也并不排斥这种亲切感。这世上总是有人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   两人这般一前一后地在花园里漫步。青苹不禁有些恍惚和感慨。曾经身为太子的贴身侍卫,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跟随着自己的主公,亦步亦趋。只是变成女子之后,这样的场景却是第一次出现,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阳光照在两位年轻人的身上,男子俊朗,女子姝丽。整个场面温润,隽永,仿佛一幅春日踏青画卷一般。   陈渊民在一棵柳树下驻足,负手望天。微风拂过,他衣袂飘飘,仿佛神仙中人。   青苹默默侍立在旁,如果可能,她真希望能够抹去这三年的沧桑。她很多时候会想象着,自己还是那个少年英姿的诸葛侍卫,忠心耿耿地辅佐着大晋未来的希望,做出一番为万世开太平的事业。   当然,如今的她出走了三年,但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回到了殿下的身边。   “天意最是高难测。”陈渊民轻轻说道:“青先生,请为本宫分析一番。”   青苹思忖片刻,问道:“之前属下曾建议殿下反击曹世宏,如今殿下可有后悔?”   陈渊民微微摇了摇头道:“物极必反,本宫当日已被逼到绝地,可谓退无可退。幸上天赐先生于本宫,才能奋而反击,重创曹贼,畅快都还来不及,哪会后悔?”   “那可是曹贼近日来连番施压,令殿下处处受挫,因此心中郁结?”   陈渊民并未因为青苹的连番施问而不悦,他知道这是青苹在帮助两个人尽快找到问题的根源。   “是,也不是。”   青苹微微点头道:“如今殿下与曹贼有来有回,斗争趋于白热化,谁也不会轻易后退。殿下担心的,便是陛下心意。”   陈渊民眼神一暗,低声道:“父皇前番严厉处置了王守德一案。但也明显偏袒了曹世宏。本宫若想根除曹家的祸害,父皇却是座无法翻越的大山。”   青苹看着陈渊民面上的愁容,他知道这是太子这一直以来的心结。她仰起俏脸,轻启朱唇道:“容属下为殿下分辨一二。”   陈渊民点点头道:“先生请讲。”   “殿下只看见陛下偏袒曹世宏,却不见陛下多年以来对殿下的保护。”   陈渊民微微一怔。在他的印象中,自母后病逝起,父皇便不再亲近自己,偶尔相见,也多是严厉训斥。这么多年他过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说不定某一天,一觉醒来,他就被废了太子之位,甚至是直接赐死都有可能。   说父皇会保护他?这话谁会相信呢?   青苹继续分析道:“若陛下完全倒向曹世宏,试问曹世宏的目标是什么?当然是废了殿下,而改立赵王为太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可有一次提起此事?”   陈渊民心中一动,青苹说的,当然是一种可能。只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或者说,他压根不敢这么去想。   “殿下此时切不可患得患失,陛下多年未动殿下太子之位,个中缘由虽不知情,但此事也绝非轻易可行。所以殿下仍需集中精神对付曹世宏,不可松动。”   “至于陛下为何偏袒曹世宏那么多年,要说陛下完全是因为重情重义,这也太过简单。属下认为,那是因为曹世宏对陛下有用,因此陛下不肯轻易放弃他。”   “之前属下曾猜测过是因为淑贵妃(曹昱)深受陛下恩宠的原因。但先前用殿下送两个美女入宫,已让淑贵妃失宠不少。但陛下之心,并未因此改变。所以淑贵妃也不是根本原因。”   “所以一来,东宫要继续打击曹世宏的势力,二来,同时需要找出曹世宏对陛下的作用。若能找人替代,那陛下并非不能放弃他!”   “属下目前正有一谋划,可让曹世宏痛彻心扉。至于他对于陛下的用处,属下也会为殿下查清!”   陈渊民静静地看着青苹,她的眉眼明艳俏丽,令人赏心悦目。而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侃侃而谈时,周身上下散发出的自信和果毅,让她有别于其他的女子,显得英气勃勃。也许是阳光的原因,她真的是在闪闪发光呢。   “青先生,多谢了!”   陈渊民竟拱手向她行了敬谢礼。   青苹不禁有些慌乱,忙侧身闪过一边,轻声道:“殿下折煞属下了。为殿下分忧,是属下份内之事……”   陈渊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恪守为臣之道。她说了什么,其实他并不在意。只觉得她的声音犹如出谷黄莺,着实好听。   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女孩,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呢。   青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陈渊民只微笑看着自己,心里有些打鼓,轻声唤道:“殿下?”   陈渊民收回目光,淡淡道:“随本宫去书房细说。”   青苹愣了愣,等太子走出五六步,才想起来方才她说了自己有一谋划,想必殿下是要听其中的细节。   于是一阵碎步,跟了上去。 第149章 只是开始   曹斌本来就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这些天他的心情更是不好。父亲这些年本来已渐渐地将太子压得死死的。三年前把太子系的重臣诸葛勋满门灭族,而那个陈渊民非但是毫无办法阻止,而且之后更是在朝堂上失去了话语权。   可谁能料到这样日渐孱弱的太子系竟然会绝地反击。也许是隐忍压抑了多年,一旦爆发,所积蓄的力量实在是有些可怕,不但在很短的时间里连续重创父亲的朝堂势力,而且连大姐这个最受陛下宠爱的贵妃娘娘也被太子敬献的女人挤到了一边。   大将军府本就是武家出身,朝堂上全靠那些效忠父亲的文官发声。结果被东宫施展雷霆手段撸下去近半人。连最受父亲重视的户部尚书王守德也被下了大理寺诏狱,随即自杀身亡(曹坤为曹世宏做的那些事,并未告诉自己的三弟。)   父亲如今的脸上已是阴云密布,府里的气氛更是压抑。二哥曹真之前还特意来警告曹斌,这个时候切不可出去惹事。   一开始曹斌还乖乖地躲在府里,老老实实地待了几天。可是一来家里实在是无聊,二来府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曹真不可能一直盯着他,见他也算是修身养性了,也就放松了对他的监管。   于是曹斌便开始偷偷地溜出去玩。他在万花楼有个相好的姑娘叫作林如意,不但貌美如花,而且善解人意,最是可以排遣他的烦恼和苦闷。   林如意的容貌,与青鸾公主有些相似。曹斌之前迷恋公主的绝色,却被公主严词拒绝,心里一直深以为耻。遇着林如意后,见她温婉谦卑,做低伏小,甚合他的心意。后来便花了钱长包下了她。本想将她纳进府里与自己作妾。被曹世宏知道了后,将他臭骂了一顿。说什么不过是个青楼**,玩玩就算了,怎么还能收进府里?还说曹斌不求上进,在御林军里混了数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如今就是挂了个闲职,在家领空饷罢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曹斌也是倒霉,正碰上曹世宏心情不好的时候。不过他的确也没什么能力,性格又暴躁冲动。便真是去御林军中当值,也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来,所以曹世宏宁愿把他养在家里。   曹斌不敢和父亲顶撞,只好将纳妾一事作罢。林如意知晓其中曲折后,心里难免有些怨恨。她也曾是好人家的姑娘,后来家里获罪才被卖到了青楼。原想着能嫁进将军府,便是做妾也能过上安稳日子,再给曹斌生个一男半女的,下半生也就有了依靠。因此才对曹斌曲意奉承,原是为了这个目的。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服侍起曹斌来,难免有些懈怠。曹斌是个什么人,平时就经常无故打骂下人。这林如意侍奉不周,他如何察觉不到?之前将她当做公主的替代品,让自己幻想一下公主服软小心的样子。如今林如意有了些情绪,让曹斌再度想起当初在皇宫里被公主呵斥的难堪场景,安能不怒?   于是他采用暴力的手段,将林如意绑起来好一通蹂躏与糟蹋。林如意自是哭泣求饶,苦不堪言。曹斌却是发泄了心中的郁闷和变态的欲望,顿时畅快了许多,便隔三差五地来寻林如意。   林如意被他折磨得日日哭泣,绝望的她终于想起了之前在全城兴起的妓女合会组织。听说这个组织的头目以前也曾是妓女,如今赎了身,想为同样苦命的姐妹做点事,便成立了这个合会,目的是联合所有的妓女姐妹,并且帮助她们。   当她终于下定决心去找这个组织的时候,曹斌的命运便就此定格了。   这一夜曹斌又来了万花楼,林如意一改之前的披头散发,哭嚎连天的模样,只做媚态撩人之状,将曹斌雄性的欲望彻底点燃。   他比平时更加地投入情绪,竭自己所能地羞辱和折磨眼前这位性感美丽的女人。林如意发出痛苦的呻吟,胴体扭动到了极致,泪水亦肆意地流淌。但她的眼睛里仍深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决然之意。曹斌见了,只觉得好看,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折腾到半夜,方才尽兴。而此时林如意已疼得昏厥了过去,他颇为满意,又扔下些碎银,这才准备回府。   大街之上已无其他行人,他所带的随从也不多。不过这条路他走了多次,即便今日稍晚了一些,也不以为意。   即便是春暖花开,夜晚的风仍有些凉意。曹斌坐在马上,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再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几个人已经被十多个黑衣人给包围了。   他举着马鞭指着他们道:“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我是谁吗。劫道竟敢劫我的头上来了?”   他早跋扈惯了,试问京城里又有谁敢惹大将军府的三公子呢?   领头的黑衣人淡淡问道:“你就是曹斌?”   曹斌怒喝道:“大胆!竟敢直呼本公子大名!”   随即反应过来,反问道:“你怎知本公子……”   话未说完,那些黑衣人已掏出弓弩来,对着他们一阵急射。   曹斌这才大惊失色,躲闪中从马鞍上跌落,但大腿上仍中了一箭。他的随从就没那么好运了。惨叫声中,一个个中箭后倒地毙命。   曹斌痛得冷汗直冒,痛苦呻吟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偷袭本公子?”   先前的那个黑衣人对其余人道:“打晕他带走。另外打扫一下现场。”   曹斌还待问时,后脑被人重重一击,随即便丧失了意识。   鼻腔里闻到了刺激的气味,他咳嗽着醒了过来。定了定神,他开始环视周遭的情形。   他被人摆放在墙角坐着,而一个青衣美女正端坐在他的正前方,还有五六个大汉正在她的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青衣美女见他醒了,淡淡道:“多年不见,曹斌你还是这副窝囊样子啊。”   曹斌心头一怒,但是大腿上的剧痛令他如今无法起身,身体也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虚弱不堪。只能嘶声问道:“你是谁?本公子从未见过你,何来多年不见一说?”   美女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轻轻道:“从未见过吗?”   曹斌还以为是自己记忆出现了问题,但是这样美丽的女人,自己又为会何毫无印象?   青苹看着曹斌,他虽然不认得自己,但青苹却还记得那晚在诸葛府里,曹斌一刀砍中自己的乳母郑氏,后者倒地后艰难爬行数步,又被曹斌自背上一刀穿心而过,刹那间头颅高高仰起,随即眼里的光芒慢慢地暗淡直至熄灭,最终落在了地上,寂然不动了。   郑氏虽没念过书,但自小待诸葛平极好,悉心服侍,从不懈怠。家破人亡之际,诸葛平随长兄救了母亲,随即来救郑氏,终究是慢了一步。   他当时大吼着要去找曹斌报仇,却被诸葛靖死死拽住,最终还是以大局为重,逃离了诸葛府。   青苹轻声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如今不过三年而已。”   她手掌一翻,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然后她起身向曹斌走来。   对方明明不过是个弱女子,曹斌却心头战栗,恐惧之意大增。大声道:“有话好说!本公子愿意给钱,给多少都行!”   青苹微微摇了摇头道:“曹斌,钱能买得回被你杀害的人命吗?你别多费口舌了,今日便由我亲手送你上路罢。”   曹斌大呼道:“你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杀我!”   青苹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因为恐惧而瞳孔缩小,眼白撑大的眼睛,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听好了,我是诸葛平!”   随即一刀插入了他的心脏部位。   曹斌的身体突然一震,然后慢慢瘫软下来。他的眼睛里,鼻子和嘴里都开始流出鲜血。也不知是因为被刺中了心脏还是被吓得七孔流血。   青苹收回了匕首。曹斌杀了他很多家人,也曾在天牢里折磨过他,她是不会去做无意义的报复,但是杀死仇人,了结恩怨,是她的信念,也是她必须去完成的事。   “这只是开始。”她站起身,用帕子擦着匕首,淡淡地说道。 第150章 私奔丑闻   将军府发现曹斌失踪已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曹世宏派出人手四处查探,京兆尹卢延年那里也报了案。   等他们查到万花楼时,林如意和她的贴身丫鬟早已被青龙会转移出城了,在城北十五里处的十字坡见着了青龙会会长青苹。   青苹其实之前就为她办好了赎身,曹斌既死,便让人将文书都交给了林如意,此外又给了她一笔钱。林如意感激不尽,便和丫鬟一起跪下给青苹磕头道谢。   青苹扶起她们道:“不必谢我。人须自救方得生路。这次你知道来找我们,而不是忍气吞声,这便对了。另外我已安排好,让你换个身份去秦国。到了那里记得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罢。”   林如意自然连连点头,随后便跟着青龙会的人离开了。   曹斌的尸体处理得很干净,案发现场也被清理过。青龙会还故意留下了假线索,造成曹斌和林如意私奔的假象。   六扇门都是东宫的人,查了一圈就给出了这个解释。曹三公子迷恋青楼女子,想要纳进府里。却因将军大人棒打鸳鸯,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携美私奔了。   对于这个结果,曹世宏当然不能接收,可他们在京城压根找不到林如意,万花楼这里也查不到更多的线索,如今曹斌是死是活无人知晓,顶多在刑部立个失踪案件,等找到人或者尸体再说。   曹世宏听了曹真的叙述,气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为父是斥责过斌儿,不许他纳那个女人为妾。可斌儿当时就断了这个念头,又怎会与那个女人私奔?简直是胡说八道!”   曹真也有些尴尬,之前父亲让他关照曹斌,近期休要惹事。谁知过不多久,居然发生了这等丑事。外头传的沸沸扬扬,说那女子如何妩媚妖娆,将曹三公子谜得晕头转向,于是便深夜私奔,再不回来了。   曹世宏转过头去问曹坤:“坤儿,派出去的探子都怎么说?”   曹坤点头道:“父亲,目前能打听到的,是三弟昨晚确实去了万花楼和那个青楼女子待在一起。而那个女人是今天一早坐马车出的城,但不清楚车中是否有三弟。”   曹世宏问道:“你也觉得斌儿是和那个**私奔了吗?”   曹坤摇头道:“孩儿并不这样认为。一来,这个节点太过巧合。东宫之前正在施展手段对付父亲,虽然父亲立刻展开了反击,但没人能说他们的阴谋便到此为止了。他们盯住三弟,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二来,我也了解三弟,他虽做事冲动,但他不会离开将军府,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浪迹天涯。他甚至没有带走自己的私房钱。这不合情理。所以孩儿判断……”   他欲言又止。   曹世宏感受到了大儿子为什么不想说出口的原因,不由得全身颤抖起来。   “我的斌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曹坤,曹真双双默然。曹世宏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三个儿子都是正妻嫡出。曹斌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毕竟大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此刻的心头,仿佛被压上了千钧大石,沉重无比。   曹世宏则老泪纵横,他极其宝贝三儿子,诚然曹斌的纨绔作风都是他惯出来的。可也是因为他太喜爱自己的小儿子的原因。   哭声陡止,他擦了擦眼泪,满眼都是仇恨的火焰,阴沉着脸对曹坤道:“坤儿,安排下去,东宫系的人,逮着机会就暗杀掉。替我的斌儿报仇雪恨!”   曹坤微微欠身道:“诺。”   京城已是风云突变,东宫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将军府硬刚上了,而且毫无转圜的余地,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一手造成这个局面的那个始作俑者,如今却是神采飞扬地拉着陈月鸾的小手,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一路小跑,银铃般的笑声撒了一路。   公主养尊处优的,没一会便气喘吁吁道:“阿平,我跑不动了,歇一歇嘛。”   青苹点了点头,找了块平坦的大石和月鸾一起坐下,还掏出帕子给公主擦拭香汗。   陈月鸾调匀气息,对青苹道:“阿平最近似乎很开心呢。是有什么好事吗?”   青苹看了看山坡下负责警戒的龙组和公主护卫队,转过脸笑盈盈对月鸾道:“正是有些事情要报于殿下。”   月鸾亦笑道:“难得见你这么高兴,定是极好的事了。”   青苹握着她的一双小手道:“禀殿下,如今我已成为太子殿下的幕僚了,可以自由进出东宫,为太子殿下出谋划策。”   月鸾闻言喜道:“如此说来,阿平你又回到皇兄身边了?”   青苹微笑着点头道:“正是呢。”   “难怪你如此欢喜,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之深,非他人可比。对了阿平,你告诉皇兄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青苹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我只求能为太子殿下出力。如今的情形,却是不便告知殿下。”   如果告诉了陈渊民,固然可以让其更加看重和信任自己,但如今大仇未报,东宫在与将军府的斗争中也还未能占据到优势,报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实际的作用。   其实青苹就是一个骄傲的人,她想靠自己的真实本领辅助太子殿下,而不是靠两个人以前的关系。   公主虽有些意外,却也能理解青苹的想法。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一丝担忧,待要与青苹诉说,见青苹如此高兴,却是不想坏了她的兴致,也就将这份担忧埋藏在了心里。   此时青苹又道:“况且如今太子殿下已对我颇为信任,不说言听计从吧,但大多会采用我的谋略。我便想着,等太子殿下成功登基之后,再告诉他也不迟。”   月鸾笑着点了点头,兴致却是不高。然后便看着这漫山色彩斑斓的花草出神。   青苹以为她喜欢这春日的景色,反正自己的事也已说完了,便陪着她一起并排坐着,共赏美景起来。   今日风轻云淡,阳光温和,两位绝色佳人坐在山坡之上,一明艳一清秀,各自美态纷呈,竟令这春日的百花都失去了了颜色。 第151章 视若珍宝   曹坤随后组织了几起针对东宫系重臣的暗杀行动,然而效果却并不好。青苹既然能起这个头,就不会不防备将军府的反击。   事实上当日在陈渊民的书房里,她将暗杀曹斌的计划和盘托出给太子时,就告知太子之后曹世宏一定会倾尽全力报复。凡东宫系之人,务必要小心防备。   因此这些曹坤派出去的杀手,非但没能得手,而且在对方严密的防卫下,非死即伤,有的人还被生擒。只不过这些人都是死士,一旦被抓,便立刻咬破嘴里的毒药管,随即毙命,未能留下活口,令青苹颇为遗憾。她搅乱大晋朝堂这一池春水,本就是等着曹世宏犯错。而一旦被她抓住把柄,即便是大将军,她也能让他变成王守德第二。   而曹斌失踪(死)后,将军系的人也纷纷加强了防备,青苹其实并未打算将政治暗杀作为主要手段,短时间内压根不会再出手,也就看戏一般瞧着那帮人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一日陈渊民又召她去议事,两人自坐下起便越谈越是投契,直到了晚间也未曾停下。   陈渊民担心青苹饿坏了身子,便让人简单准备一些饭菜,用过膳后再做问答。   两人才用膳,有人来报,厨子卞福知道太子议政辛苦,特意做了乌骨鸡汤敬献。   乌骨鸡汤熬制颇费时间,想必这卞福自下午起便开始准备了。太子听罢有些欣慰,卞福入东宫数年,厨艺精湛不说,为人也是低调不张扬。加上今日之事恰好顺了太子的心意,因他本就担心青苹的身子太弱,而这乌骨鸡汤,确实对女子大有补益。太子便想着该赏赐一下卞福,于是下令让他进来。   卞福端着一只加盖的砂锅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太子微笑道:“端上来吧,先给青姑娘盛上一碗。”   卞福低声道:“诺。”将砂锅放于桌上,又掀盖子来。白色的蒸汽顷刻便升腾而起,隐约可见里面乌骨鸡的形状。   青苹本来并未在意,但盖子打开那一瞬,她突然心生警兆,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卞福身上。因为他的姿势实在太过怪异了。如果是盛汤,他的身体应该略呈放松姿态,一手端碗,一手握汤钥匙,双手的动作也该更轻柔些,防止汤汁溅洒出来。可卞福弓身沉腰,一副准备猛然发力前的姿势,他这是想做什么呢?   还未等青苹反应过来,卞福并未去拿碗,而是左手按住砂锅,右手伸入滚烫的乌骨鸡中,虽然疼得面目狰狞,却仍然快速拔出一把匕首来!他大吼一声道:“陈渊民,去死吧!”随即持匕首狠狠刺向陈渊民的心脏部位。   陈渊民与青苹不同,他是完全没有怀疑过卞福,且注意力全都放在眼前的绝色美女身上,待反应过来,滚烫的匕首已经刺到胸前。他心中大骇,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青苹是太子的贴身侍卫出身,她从小练习得最多的,就是如何保护太子不受伤害。待发觉卞福的异状开始,她的身体就自动地弹了起来,竟在刻不容缓的刹那间挡在了陈渊民的身前。按她之前的身手,应该可以制住卞福的双手,将匕首打飞或是夺下。但如今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法完成这些动作。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用身体去硬挡这一刀。   “噗”的一声,匕首没入了她高耸温热的胸膛。卞福急拔刀,想要再刺陈渊民。然而青苹如今虽然脸色煞白,口角溢血,但竟死死的扣住刀柄,坚决不让卞福将匕首拔出来。   陈渊民此时才反应过来,大叫道:“来人,有刺客!”   屋外的侍卫们闻声蜂拥而入,卞福惊怒交加,飞起一脚猛踹青苹小腹。她已是强弩之末,如何受得住卞福这疯狂一脚?顿时鲜血狂喷地飞了出去。卞福还欲再刺陈渊民,却发现手中已无匕首!   竟是青苹被他踢飞前,用双手狠狠将匕首摁进胸膛的更深处。卞福只顾摆脱她,没能抓牢匕首,却被她将它一起带飞了出去。   此时侍卫们已冲了上来,将卞福按倒在地,便是一通暴打。   陈渊民看到青苹中刀时,已唬得魂飞魄散,再见她被踢飞,更是心痛欲裂。他跑过去扶起青苹,这位绝美的女子已是双目紧闭,胸口鲜血狂涌,气息极其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太医!快传太医!”陈渊民身上也沾满了青苹的一腔热血,他如今心神震动,眼泪竟夺眶而出。也许他直到现在才明白,青苹在他的心里,竟已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见她的场景,明明只是豆蔻年华,却能将明艳和雍容结合得天衣无缝,毫不违和地提现在她绝美的身躯内。   陈渊民自问并非一个好色之人,东宫之中也鲜有女眷。但他仍不能抑制地被青苹的绝代风华所打动。   不仅如此,后来他发现这个美女并非是徒有其表而已,她对朝政时局的看法,她对治理天下的见解,无一不是那么独到精辟,且与自己的想法竟是如此惊人得合拍。要知他极难得遇上一个如此默契之人,也难怪初见青苹时,便有那么深切的熟悉感。   他待她甚厚,礼遇有加。若是碰上旁的女子,便是恃宠生娇亦是寻常。可她却恭谨有度,便是做了大贡献也不居功。有时逼迫她无可奈何地接收赏赐,于他而言竟是一种乐趣。他偶尔会想,青苹就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即便自己买东西送她,她也会只担心过于铺张浪费。这种会过日子的特质背后,深藏着的却是对他发自内心的忠贞与关爱。   是的,她极其忠诚于自己。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当他看着她美丽的大眼睛时,便会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一点。上一次感受到这种朴素的情感,还要追溯到很多年前,那个陪他一起长大的少年……   然而这个睿智且忠贞的美女今日却倒下了,为了替他挡刀,她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性命抛却了出去。之后为了夺刀,她更是将匕首往自己的心口里摁。旁人效忠自己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可她只为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自己。她把自己看得比她的性命还要重要。这是何等深厚的感情?放眼天下,又有哪个男人遇到这样的女子,而不视若珍宝的?   可是如今,他应该视若珍宝的那个女子,却气息奄奄地倒在他的怀里,虚弱的生命宛如风中的烛火,随时可能会熄灭。   陈渊民感到了无比的痛楚,他极少失态,即便是母后死去的那一刻,他都能极力地控制住自己。之后被父皇责骂,被权臣逼迫,他都不曾失去理智。但今天,他因为青苹的重伤濒死,因为悔恨自己不该让卞福送汤进来而给了他刺杀的例会,他终于爆发了。   太医赶到后,他拔出侍卫的腰刀,将已经服毒自尽的卞福尸体砍成了七八块。然后用血淋淋的刀指着太医道:“给本宫救活她!必须救活!她若是死了,本宫便将你也碎尸万段!”   说完继续劈砍卞福的尸身,在太医惊恐的目光中,将其砍成了一堆肉泥。 第152章 重伤初愈   太医一脸疲倦地走了从房里走了出来,给等在外头的陈渊民行了一个礼。   陈渊民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了,情况如何,速速说来。”   太医道:“回太子殿下,刺客这一刀,刚好偏离心脏,青姑娘如今仍一息尚存。”   陈渊民心下稍安,又问道:“那她何时能够恢复?”   “微臣已给青姑娘用了最好的伤药,可是创口太深,这头几日的情况最是紧要,如果能熬过三日,之后青姑娘便能苏醒了。”   陈渊民此时已恢复了冷静,不再对太医喊打喊杀了。只点了点头道:“王太医,你辛苦了。不过现在的情形,恐怕需要随时传召你,所以就留在东宫住下吧。”   王太医也知陈渊民说的在理,不再多话,再次行礼后,随着侍卫去别的寝殿了。   此时侍卫统领邱岩通前来禀告:“青姑娘的两个护卫还在外头候着,请问殿下该如何打发他们?”   他说的是龙组的程刚和潘顺。陈渊民想了想道:“这事不便隐瞒,可也别说的过于多了。你看着办吧。”   陈渊民爱屋及乌,对青龙会的人自然另眼相看。邱岩通心里有了谱,正要告退,陈渊民又道:“另外去查一下这个刺客的底细,是谁介绍他进东宫的?他平日又与谁走的近?都给本宫查清楚,尽快报给我!”   邱岩通知他说的是卞福。太子遇刺,这是何等大事,总是要有些人要付出代价的,该掉脑袋的掉脑袋,该清退的清退,东宫也会遭遇到一次重新洗盘。不过这种事他也见得多了,于是拱手道:“诺。”然后带着几个侍卫离开了。   陈渊民快步走进内室,青苹正躺在床上,俏脸苍白,双目紧闭,眉头微微蹙起,好像还在忍受着胸口刀伤的剧痛。   陈渊民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坐在床沿,将她的小手握起,触手只觉一片冰凉。他有些个心疼,用双手拢住,想让她觉得暖和些。   青苹似乎是感应到了他手掌的温热,秀眉渐渐地舒展开。虽然仍是是伤重昏迷,给人的感觉却好像在海棠春睡一般。   陈渊民看着她的俏脸,竟有些痴了,半晌才反映过来。很久以前,他也曾羡慕过阿平和月鸾的感情,也曾幻想过自己将来是不是也会爱上一个女子,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呢?   他想象不出来,也没有时间去想象。他是大晋的太子,他胸怀远大的抱负。他必须很努力才能够实现这些遥远的理想。   他可不可以不努力?可不可以退下来做一个闲散的王爷?然而父皇的态度和大将军的步步紧逼让他明白,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一旦他被废,别说做一个王爷,就连命保不住了。   就拿今天来说,如果没有青苹的舍命相救,他早已含恨九泉。政治斗争的残酷性便是如此的你死我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活。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翳,不过当视线再次落到青苹的娇躯上时,他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   以前怎么想也想不出的那个女子的模样,如今却是那样的清晰。   青苹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双眼。她仿佛睡了很久,做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最初的时候,她总是希望自己一觉醒来,仍然躺在诸葛府自己房间里,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她仍然享受的父母的关爱,有一个半师半友,总是讥讽她幼稚的哥哥,有一个总喜欢捉弄她,却比谁都要爱她的公主殿下,还有一个她无比尊敬,愿意为他效死的太子殿下。不过到了后来,在一次又一次的沉重打击下,她终于放弃了这个希望,放弃了自己作为诸葛平继续生活下去,而是选择作为青苹,一个无论身心都伤痕累累的女人,在这个纷乱残酷的世界上挣扎求生。   她唯一的幸运,大概就是虽然历经磨难,但她总是能够活下来。这一次她受的刀伤,虽然偏离了心脏,但是换作别人,十之八九还是会伤重不治的。她不明白自己身体的奥秘,她只是觉得老天让她活着,就是在给她机会报仇雪恨。   她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略带欺压,但却充满了惊喜:“青姑娘,你醒了!?”   青苹的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一直就坐在她身边的人就是陈渊民。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满面的憔悴与疲倦,但是看到青苹终于醒了过来,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了欣慰欢喜的笑容。   青苹心里一惊,挣扎着便要下床,哪知浑身无力,又扯动了伤口,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再次晕死过去。   陈渊民赶紧起身将她身子扶正,再缓缓放平。只柔声道:“你重伤初愈,仍需静养,不可擅动。”   青苹轻声道:“殿下万金之躯,怎可看护于一幕僚病榻前?再说属下已无大碍,请殿下回去,好好休息。”   陈渊民都被她气乐了,微笑道:“青先生,你如今好像连床都起不了,这叫无大碍?”   青苹苍白的俏脸上略有发红,咬了咬嘴唇道:“那便换个下人来照顾属下即可。殿下看上去好生疲倦,还是要注意休息为好。”   陈渊民只觉得她可爱,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就算能够老气横秋地议政论道,终究还是一个半大的娃娃。况且她还在关心自己。   于是也轻声细语道:“若非青姑娘舍命相救,本宫此刻尸骨已寒。为表感激之情,本宫守在姑娘身边,也是应当之事。”   青苹轻叹道:“属下为殿下效死,乃是本分,殿下何须介怀?”   陈渊民脱口而出道:“若我未将你当做属下呢?”   青苹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当年。那日太子在乾清宫又被皇帝斥责,退出来后又被不开眼的值班太监故意嗤笑。   诸葛平当时未曾发作,之后寻了一个机会将那个几个太监揍了一顿。这事被皇帝知道后,大为震怒,将诸葛平拿下后杖责一百,太子苦苦求情亦不得免。   诸葛平固然几乎被活活打死,但宫里的太监们也因此收敛了许多。   那次陈渊民也是守在诸葛平病榻前,诸葛平惶恐,请他回去,也说了自己为人臣属,甘为主君分忧,虽死无尤。   陈渊民也是握着他的手诚恳道:“我从未将阿平看做是下属。与我而言,你比赵王更像是我的弟弟。”   说完他都落泪了。   时过境迁,我虽不再是我,殿下却还是那个殿下。   青苹心生感慨,却未曾发现陈渊民话中的情愫。只因她在他身边时,总是会让过往的回忆影响自己的判断。   比赵王更像弟弟这样的话,陈渊民敢说,她可不敢接。   于是叉开话题,问他道:“那刺客可曾拿住?”   陈渊民摇头道:“他当场便服毒自尽了。”   “可查过他的底细?”   “他应该是将军府培养的细作,当日通过贿赂王副总管进的东宫,一直隐藏得极好。这次应该是曹世宏被刺激了,竟派了这颗棋子来刺杀本宫。唉,真是多亏有你,否则本宫性命不保。”   “这应是曹坤的安排。这个人虽然身子不佳,但心机深沉,这些年大将军府背后的动作都是出自他的手。可惜此人深居简出,一直待在将军府里,行踪还诡异。须想个法子除了他才行。”   陈渊民见青苹又在为自己思索对策,心里更是感动,握住她的手道:“先别想这些了,你需要好好休息,等身子大好了,我们再作商议。”   青苹微微点头,模样乖巧动人。陈渊民心神一颤,觉得自己的定力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此外本宫还要向青先生道歉,先生早就提醒过本宫要严加防范曹世宏的报复。那日是本宫疏忽了,累得先生受了重伤……”   青苹摇头道:“政治与权力的斗争,哪里会风平浪静?有进攻便会有防守,有所得便会有所失。殿下不必对属下怀有歉意。这天下可以没有属下,却不能没有殿下。”   陈渊民摇了摇头道:“没有本宫的允许,先生不可轻言牺牲,这大好天下,若没了先生,又有何趣味?”   青苹知道太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只是今日表露得太过直接,让自己有些发窘。只好再次岔开话题。   “殿下,属下昏迷了多久?”   “已昏迷三日了。”   “属下须回青龙会主持事务,请殿下……”   “不许。你身子养好前,哪里都不准去!”   青苹嗔道:“殿下!”   陈渊民只觉得她的声音娇糯甜美,微笑道:“你有什么要做的,本宫派人去就好了,青龙会不也是隶属本宫的吗?你如今只需好好修养即可,对了,外头都是本宫的侍卫,你可别想偷偷溜出去。”   青苹见他突然霸道起来了,颇感无奈,只好交待了几件急事,陈渊民一一记下。   她有些疲累,很快便又睡了过去。陈渊民替她捻好被角,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153章 帝王之心   曹世宏跪在地上,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才阴沉沉地问了句:   “曹卿,对于太子遇刺一事,你可知情?”   曹世宏心里一惊,太子遇刺,皇帝关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皇帝过去十年间就没对太子有过好脸色,今日突然过问此事,这才是相当的不寻常。   嘴上当然是矢口否认:“回陛下,此事老臣毫不知情。”   皇帝冷冷道:“曹世宏,你背后做的那些事,真以为瞒得了朕吗?”   曹世宏越发心惊,只道:“陛下明察,老臣冤枉!”   皇帝沉默了片刻,语气放缓道:“曹世宏,当年支持朕的的人并不算少,你可知朕为何要提拔你?”   曹世宏低下头道:“回陛下,老臣……知道。”   “朕做太子时,你就在藩邸跟随朕。朕引兵北上,你也曾有过救驾之功,这些事,朕是不会忘记的。”   曹世宏伏地道:“陛下隆恩,老臣感激涕零!”   皇帝的声音再次变得严厉:“所以你也不要忘记你的职责!不要做超出范围的事,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朕可以抬举你曹世宏,也可以抬举别人!记住了吗?”   曹世宏心中一片冰寒,天家威严,恐怖如斯。他可以给你一切,也可以在顷刻间让你一无所有。   他伏地半晌,恭谨道:“陛下圣言,老臣铭记于心。”   “既进了宫,去见一见淑贵妃吧。她近日身子不好,你去开解一下,让她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说罢皇帝便起身拂袖而去。只剩曹世宏跪伏于地,久久不能起身。   东宫之内,陈渊民并不知父皇召见曹世宏之事,他正守在青苹塌前,扶着她坐起身,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美人儿闲聊。   青苹却是有苦难言,她几番劝诫太子,不必日日过来看护,可他每次都只是笑而不答,第二日便又照旧过来。   她如今只恨自己伤得太重,不然爬也要爬回平安宅去。   陈渊民拿过一个花瓶说道:“天气转暖,后花园的牡丹竟然开了。本宫见这朵白雪狮子甚是好看,便摘了来给你瞧瞧。”   花瓶里的牡丹的确娇艳欲滴,品种也是罕见。只是青苹如今并没赏花的心情,蹙眉道:“殿下有心了。属下是个粗人,不懂这花的好处,只可惜了殿下的一番好意。”   陈渊民也不生气,只微笑道:“你要是个粗人,这天下就没有细的人的了。本宫知道你是不想本宫沉迷于这些花卉鸟虫之上。然本宫只是想为你这间屋子增添些生趣罢了。”   青苹叹道:“属下只是暂住在此养伤,不料竟如此叨扰殿下。殿下既然关心属下,可否送属下回青龙会静养?”   陈渊民仍然保持微笑,嘴里却道:“不许。你就乖乖地在此养伤,除非太医确认你可走动,不然你哪里都不准去。”   青苹咬了咬嘴唇,还待再说,门外有丫鬟道:“殿下,青姑娘该吃药了。”   陈渊民点了点头,让她端进来,然后自然而然地接过汤药,握住汤匙,舀起大半勺来,喂到青苹的嘴边。   那个丫鬟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青苹却是俏脸通红,轻声道:“殿下不可。此事让侍从来做便好。”   陈渊民微笑道:“再不喝,本宫的手可就酸了。”   青苹无奈,只有张开小嘴将药喝下。良药苦口,她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陈渊民心中赞叹,又舀起一勺来喂过去。   待喝完了药,那丫鬟又轻声道:“殿下,该为青姑娘换外敷药了。”   陈渊民点了点头道:“拿来于我。”   丫鬟有些发愣,不知该不该将外敷药给他。青苹此时忍无可忍道:“殿下!属下伤在胸口,若是换药,请殿下避让!”   陈渊民的俊脸腾的一下红了,他起身道:“是本宫疏忽了,这就出去避让。你,好好服侍青姑娘,莫要弄痛了她!”   丫鬟低头道:“诺。”   陈渊民匆匆离开,一向雍容的身姿中竟有一丝狼狈。   青苹又好气又好笑,殿下本是个冰雪聪明的主,怎地今日有些傻乎乎的。   那丫鬟轻轻为她抹药,看着她丰满坚挺的胸膛,就算也是个女子,亦不免面红耳赤。心想:难怪殿下对青姑娘动心,这青姑娘的身材未免也太完美了。   她是旁观者清,青苹却还在认为太子殿下重情重义,对属下关怀备至。就是过分热情了些,让她颇感吃不消。   大将军府内,曹坤听完了曹世宏的叙述,皱眉道:“父亲,此事大有蹊跷。”   曹世宏点了点头道:“皇上对太子的态度为何会突然转变?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曹坤沉吟道:“父亲,皇上对太子的态度,难道是突然改变的吗?”   曹世宏露出深思的表情,沉声道:“那大郎以为如何呢?”   “皇上自先皇后去世后,的确对太子严厉苛刻,动辄斥责或是惩戒。同时也默许我们对太子施压,便是我们要除掉太子的左膀右臂,皇上也从不反对。但是父亲,皇上可有一次说过要废太子么?”   曹世宏缓缓摇了摇头:“皇上从未说过,一次也没有。”   “长姐最受宠时,皇上赏赐给将军府和赵王无数珍稀财宝。但无论长姐如何劝说皇上改立赵王为太子,皇上始终模棱两可。现在想来,他竟是从未考虑过赵王!”   想起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曹世宏的面色更是难看。他今日去见了曹昱,数月不见,不料女儿竟如此憔悴,昔日的花容月貌,如今也呈现出衰老之态。接下来女儿的哭诉,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从那时起,他已经明白自己赖以发迹的根基,竟然已开始崩溃了。   曹坤握紧拳头对曹世宏道:“父亲!事急矣。若皇上站太子这边,就算待我们曹家再厚,将来太子登基,大将军府也难逃抄家灭族之噩运。更何况皇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时可以翻脸来对付曹家。我们万不可坐以待毙!”   曹世宏脸色苍白,低声道:“当初在藩邸时,为父便悉心服侍皇上,可谓皇上的心腹近臣,后来更是有拥立之功。皇上初登基,意气风发,决意北伐。却在阵前惨败于秦军,为父舍命相救,身中三刀十余箭,这才救得皇上脱出重围。皇上感念为父的功劳,便封了昱儿为妃,在先皇后薨逝之后,加封淑贵妃,独受宠爱,冠绝后宫。后更拔为父为骠骑大将军,朝堂之上任为父施为……”   曹坤看着陷入回忆的曹世宏忍不住道:“父亲!”   曹世宏摆了摆手,叹道:“是为父的错。不识帝王之心。将我们曹家推到了火坑之上。如今既然是骑虎难下,就唯有放手一搏了!大郎,有何谋划?”   曹坤振奋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父亲武家出身,于军中甚有威信。何不就此造反,除掉皇上和太子,立赵王为帝?孩儿手中掌握着一千死士,二弟也可掌兵数千。届时再有武将作内应,如何成不得大事?”   曹世宏道:“大郎,去将二郎唤来。如此大事,我们需通盘考量,从长计议!”   曹坤应声而去。   曹世宏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烛光里不停地晃动,眼里出现了狠厉之色。   “陈钟珏,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第154章 殿下助我   青苹努力地移动自己的身体,终于将自己的双脚踩到了地上。就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也耗费了她太多的力气,致使她出了一身香汗。剧烈地喘息良久,奋然发力想要站起身,不料胸口一阵剧痛,呻吟一声身子便软倒在了榻上。   陈渊民恰在此时步入室内,见状赶紧上前将她扶起,见她柔弱无力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身子尚未康复,不可逞强。”   青苹斜倚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一阵男子气息传来,她不禁有些恍惚。之前身为男子时,只有出汗时她才会觉得自己有些个气味,只是这汗味,可说不上好闻。后来变成了女子,两年间被无数男人奸淫和蹂躏。她憎恨他们恃强凌弱,对他们身上的气味更是深恶痛绝。尤其是那个郑屠子,有着一股难以用言辞形容的腥臭味,几令她作呕。只是很多时候,她都只能被迫媚笑逢迎,心中对男人愈发厌恶和警惕。即便是对着曾元或是左峰,她都是保持着距离,不会与任何男人靠的太近。   但是陈渊民带给她的感觉很是不同。他本身是个很爱干净的人,身上非但没有汗臭味,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青苹并不讨厌这种香气,相反,这种香气还让她觉得相当的安心。   她并没有多想,只是归结为自己从小陪伴太子,因此熟悉他一切的缘故。   她仰起俏脸笑道:“哪就这般弱不禁风了?属下的伤好的很快呢。”   陈渊民心想:可我却希望你好的再慢一些。   嘴里却道:“那也不能拔苗助长,切切要彻底养好才行,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青苹心里有些暖意,轻声道:“殿下可愿助我?”   陈渊民一愣,青苹又道:“属下想下榻走走,殿下可否扶属下一把?”   这倒不是她恃宠生娇,当初她被杖责一百,打得是血肉模糊。陈渊民求情不成,竟亲自架扶着诸葛平出宫,当时看到的人都说太子重情重义。诸葛平亦是感动涕零。   此时房内并无他人,只靠自己怕是无力走动,因此她才求助于陈渊民。   陈渊民却是另一番感受,青苹素来恪守臣道,谨慎小心。只是那样的话,两人间未免有了些距离,感觉较为生疏。如今他亲身照顾她数日,小美人儿从开始的惶恐到现在的接受。而今日竟然开口向自己求助。若仔细琢磨,其中亦有撒娇之意,倒让太子心中颇感欢喜。   于是微笑道:“有何不可?只是一会若觉得痛楚不适,莫要太勉强自己。”   青苹乖巧地点了点头。陈渊民便搀扶着她,缓缓在房内走动。她还沿循着两人过去的相处模式,可对于陈渊民来说,触手温香软玉,鼻端更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女人香甜气息。本来是想着她随意走两步便回去休息,如今却希望走得越长越好。   他从未对任何女子动心,可一旦动心,竟发现情之一物,竟是如此美妙快慰。尤其是两人之前若即若离,时远时近,如今却能这般暧昧相处,令太子有种即将攻克一座坚固城池般的的期待和喜悦之情。   青苹从一开始的完全依靠陈渊民才能行走,到后来自己的双腿也能使得上力,亦是有些开心。她面色有些潮红,身上亦有汗意,几圈走下来,难免开始喘息。   听在太子耳里,又是另一番滋味,难免有些意乱情迷。幸亏此时青苹浅笑道:“多谢殿下襄助。属下却是走不动了。”   陈渊民收拾心绪,将青苹扶回榻上。又用帕子为她轻点汗渍。青苹此时觉得自己有些逾矩了,便寻个话头道:“殿下近日可有何政事需要属下参详?”   政事当然每天都有,但他的幕僚有很多,红颜知己却只得一个。   陈渊民笑道:“都是无关紧要之事,你的身体最为重要。养好了伤,自然还要仰仗先生。”   这话也没什么不对,但他的笑容里隐藏着金屋藏娇,豢养金丝雀的表情又是怎么肥四?   青苹有些无奈,太子已数日不曾与她议政。虽是好意,但自己里外隔绝,各处纵有变化,却是无法知晓。加上之前的走动耗费太多气力,便起了倦意。   陈渊民扶她躺下,捻紧被角。看着她睡了过去,这才起身离开。   他不愿让青苹太过耗费心神,况他的确还有很多幕僚可用。   随着青苹的身体逐渐好转,陈渊民却一直不曾与她说政事。这一天到了平日的点,而陈渊民却不曾过来,丫鬟沁紫丫鬟端药进来时,青苹便问她:“今日殿下为何未来?你可知殿下在做什么?”沁紫茫然道:“回姑娘的话,奴婢不知。”   青苹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便让她出去候着。   平日里青苹养伤,忌讳吹风,窗户都是关紧的。趁丫鬟不在房内,她便打开一扇,向外看去。只见有几个侍卫守在那里。   陈渊民关心青苹的安全,给她配了侍卫保护,如今却是有些不便。   青苹轻轻关上窗,又去另一边打开,外面是一片花丛,却无侍卫看守。   她前两日已让沁紫送来了一套衣裳,此时便换上,然后奋力翻出窗外。   她蹲在角落里调匀了呼吸,又辨认出此地的路径,便抄了条小径往议事殿而去。   议事殿中,陈渊民正凝神聆听一位幕僚姚志飞的分析。   “殿下。此番陛下下旨,让殿下整肃官场,属下认为,这正是对付曹世宏的绝佳机会。殿下可对将军系的官员重点排查,最好能对其一网打尽!”   陈渊民问道:“若是整肃官场,对丞相系官员又当如何?”   姚志飞沉吟片刻道:“丞相系体量庞大,朝中势力根深蒂固。殿下此时不可轻易动手。须知之前杜相对东宫和将军府的争斗一直都是保持中立,并不偏向于任何一方。若殿下此番得罪了杜相,之后恐怕会面对将军系和丞相系的两面夹攻。殿下明智,必然不取。”   陈渊民闻言不禁陷入沉思。此时门外传来喧哗声,侍卫的声音传来:“青姑娘,殿下正在议事,你不可进去。”   青苹朗声道:“我身为殿下的幕僚。今日殿下召集所有幕僚议事,我怎能不来?请速速让开!”   议事殿中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又都看向太子。 第155章 两全其美   陈渊民听到青苹的声音,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便露出了笑容,对身旁的侍卫道:“去将青姑娘请进来。”   那人领命而去,不一刻便引着青苹走进议事殿。   青苹因先前受伤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但一双大眼睛却明亮有神。她上前向陈渊民行礼道:“属下青苹见过太子殿下。”   陈渊民道:“你伤势未愈,理应好好修养,不必特意来此。”   青苹施揖礼道:“属下身为殿下的幕僚,为殿下分析谋划乃是属下的本分。今属下伤势已大好,且并不影响属下说话。请殿下允许属下细细道来。”   陈渊民点头道:“先生救本宫于前,不顾伤势前来与会在后。是能臣,忠臣也。与先生看座。”   他看出青苹的玉腿在颤抖,知道她在强撑。可青苹的性格便是如此,她既然来了,势必要将心中言论说清楚才罢。他心疼这位坚强的美女,于是让人搬了张椅子过来。   青苹的身体如今的确是强弩之末,原还想拒绝,但怕自己没说完便晕倒,只得告罪就坐。   太子见她坐下,郑重问道:“不知青先生对今日之事有何分析?”   青苹调匀呼吸,拱手道:“殿下,首先让属下为殿下梳理一下此番整肃的背景。陛下先前不顾曹世宏颜面,硬是拿下前户部尚书王守德,致其死于大理寺狱中。其中缘由,却是国库常年空虚。如今北方需兵饷,南方又要赈灾,陛下今次真的是缺钱了。”   她娓娓道来,不光是陈渊民频频点头,便是其他幕僚,也纷纷表示附和。   “而为何要选殿下,只因殿下素来以严峻正直闻名,又有储君之尊。让殿下出马整肃,乃是名正言顺,无人不服之事。也因此,殿下理应严查各级官员,绝不姑息纵容。如此,方可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黎民,稳固我大晋的江山社稷。”   至此,青苹已将皇帝的用意剖析得非常清晰。国库里没钱了,怎么会没钱的?就是因为有一帮硕鼠在中饱私囊。皇帝委派太子下去查,就是怕若是派了别人去,只能揪出一些小虾米,抄没的银钱却是杯水车薪。再这样下去,大晋的江山可真的要崩了。可就算知道了来龙去脉,要东宫同时对将军系丞相系开刀,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下决定的事。   陈渊民不由陷入了沉思,下面的姚志飞又拱手道:“诚然青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然而陛下用殿下为刀,若百官反弹,群情激愤之下,焉知陛下不会放弃殿下,以平息他们的怒气?”   其他幕僚也纷纷出言附和。韩十道人微言轻,几次想开口帮青苹说话,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青苹冷冷看着这些人,他们毕竟有私心,辅佐太子亦不过为了荣华富贵。曹世宏打压东宫,阻了他们飞黄腾达之路,因此才群策群力地对抗将军系。但丞相系对于东宫,将军府之争向来保持中立,甚至偶尔还会偏向东宫。让这些人以江山社稷为重,去得罪庞大的文官体系,他们可就没那么心甘情愿了。   青苹也不理他们,只对陈渊民抱拳道:“殿下,当初将军府势大,朝堂上无人愿意得罪。然殿下秉持正义,以一己之身充当中流砥柱,对抗曹贼的倒行逆施。如今大晋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属下恳请殿下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若因不愿得罪丞相系,从而投鼠忌器,畏首畏尾,那殿下又与曹贼何异?”   她的语气愈发严厉,看似在劝诫太子,其实已在质问姚志飞及其他幕僚。   果然这些人听罢纷纷喝道:“大胆!你如何敢这般与太子殿下说话?”   青苹夷然无惧,奋然起身道:“以一己之私教唆殿下与恶徒沆瀣一气,毁坏殿下二十年来的中正清誉,你们何敢如此?”   她此时胸口剧痛,眼前发黑,娇弱的身体微微颤抖,说到后来,终于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嘴角已然沁出鲜血。   众人这才想起,这个女子前些天为太子殿下挡过一刀,几乎丧命。待要与她激辩,又觉胜之不武。但被她这样严厉指摘,心里也是不服。遂一个个面色铁青,拂袖转身,不去看她。   陈渊民默默起身,走过来扶住青苹摇摇欲坠的娇躯,轻声道:“青先生伤势未愈,不可太过激动。来人,护送青先生回去。”   青苹一边咳嗽一边道:“咳……殿下……不可忘记初心啊……咳……”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朱胜武忽然开口道:“殿下,青先生与姚先生所说,皆各有道理。依属下所见,既然陛下急需用钱,殿下对丞相系的官员可以以钱抵罪。只要拿出一定数目,便可既往不咎,当然亦可抓两个无关痛痒之人下狱。这样一来,陛下的需求既得到了满足,杜丞相那里也不会被逼太过,可以做到两全其美。”   太子听罢“哦”了一声,青苹心中焦虑,脸色煞白,仰起头看着陈渊民道:“殿……下……”   然而却再也无力为继,下一刻便晕倒在他的怀里。   太子终究是采用了朱胜武的“两全其美”之策。   青苹没有再对此多说什么,她的伤势虽经此折腾有些反复,但终究是越来越好了。   陈渊民依然是天天过来陪她,却发现她对自己的态度疏离了许多。变得比从前更加的客气恭谨。两人之间曾经有过的那一阵暧昧,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青苹仍在不停地收集情报,她在判断曹世宏的意图。在之前的整肃中,他在朝堂的势力遭到了清洗,各级骨干官员都被查出了贪腐罪行而被下狱抄家。然而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骠骑大将军却没有任何的举动,既没有为他们喊冤,也没有采取什么报复性行动。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父皇之前警告了他,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陈渊民询问青苹道。   青苹自那次会议后,就不再对其他政务置喙。即使再来与会,也大多缄口不言。但是唯有针对大将军府的行动,她仍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所得到的情报详尽细致,让陈渊民惊叹不已。   本次就是例行的汇报与分析,也唯有此时,陈渊民可以单独召见这位绝色的美女。   “殿下,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陛下的确是极有可能因为殿下遇刺一事召曹世宏入宫并且警告了他。因为之后无论是他还是淑贵妃都安静本分了很多。但忍气吞声绝不是曹世宏的性格,他如今的表现,却是太过平静,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一定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属下会继续派人监视他的动作,也请殿下和诸位大人继续保持警惕,万不可松懈。”   陈渊民点了点头道:“了解了,你辛苦了。”   青苹低垂着眼帘,只淡淡道:“这是属下的本分,并不辛苦。如今天色已晚,殿下早些休息,属下告辞。”   她行了礼,正要离开,陈渊民忽然问了句:“青姑娘,还在生本宫的气么?”   青苹顿了顿道:“殿下说的是哪里话?属下却是听不懂了。属下何曾生过殿下的气?属下又怎敢生殿下的气?” 第156章 第四个人   听她这么说,陈渊民反而有些欣慰。作为属下,自然不该对主君有情绪。但是作为女人,当她对一个男人有怨怼时,心里多少还是有他的。   青苹亦有些醒悟自己情绪化了,便缓和语气道:“殿下,属下身为幕僚,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只是为殿下做出谋划,最终做决定的,应是殿下。若殿下对一个幕僚每次都言听计从,反而失去了身为主君的判断力。”   陈渊民点头道:“本宫知道你不是为了这个生气。你只是怕我失去了为国为民的初心,失去了力挽狂澜的雄心,失去了百折不挠的韧心。”   青苹心弦微颤,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有陈渊民和她一直都有着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默契和一致。这就是所谓知己难求了吧。   “殿下,朱胜武之策,听上去两全其美,其实仍是屈从于丞相系的势力。与姚志飞之流相比,亦不过是自欺欺人,五十步笑百步而已。殿下身负天下人之所望,提及殿下之清正严明,无人不交口夸赞。如今殿下对将军系与丞相系踩一捧一,如此双重标准与做法,将来恐成污点,属下是真的,真的为殿下忧心啊!”   陈渊民叹息道:“青姑娘之心意,本宫一直都知道。若姑娘愿意,也请听一听本宫的肺腑之言。”   青苹拱手道:“属下愿洗耳恭听。”   “本宫身为陛下的嫡长子,两岁便被册封为太子,不可谓不尊荣华贵。本宫亦从小立志,欲安邦利民,匡扶社稷。如果有官员贪腐,就将他办了。如果有规矩错误,就将它改了。可等本宫稍大一些,便发现这根本没那么简单。一个两个官员贪腐,本宫可以查办。可满朝文武,恐怕只有一个两个不贪的,就算是不贪,也都是读书读傻了的,非为栋梁之才。且就算本宫想将他们全部换掉,陛下岂肯答应?陛下一道旨意,便可让本宫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自本宫八岁失去母后起,陛下便不再亲近本宫。即便让本宫做事,也多是以训斥否定告终,试问陛下又如何会支持本宫?再退一步讲,即便能将朝廷官员换一个遍,能否保证新上任的官员,都是清正廉洁之人吗?青姑娘,本宫那么多幕僚,只有你是真正关心本宫,知道提醒本宫莫忘初心。可就算其他幕僚各怀私心,然本宫目前可用之人,也只有他们了。他们能在本宫长年劣势下依然辅佐本宫,就已经是寻常人难以做到的了。其实多年前,本宫也发现了其中有将军府派来的奸细,也将他铲除了。可本宫不能因此将所有幕僚遣散吧,那和束手投降又有何区别?”   陈渊民说的并不快,但情绪已完全表露无遗。他不是一个爱发牢骚的人,但今晚,为了挽回一个下属的心,他也是剖露心迹,真情流露了。   那个被他铲除的奸细,青苹自然是记得的,因为那晚参与动手的,也包括侍卫诸葛平。她其实一直知道太子殿下艰难,而且纵然是艰难,他仍旧还在做事。也许他的初心并未更改,改变的只是他的手段而已。而青苹自己,又是否太过急躁,或者对太子殿下要求太高了呢?这种急躁和高要求,又是否是因为自己急于报仇的心态呢?   她如今有些心乱,无法仔细研判,只幽幽道:“殿下,实不必与属下这般说明。属下……”   陈渊民看着她美丽的大眼睛道:“我既然这么说,就没把你当做属下看待。”   青苹愕然,讶异地看着他。   陈渊民方才表露了情绪,同时也引燃了他的感情。他不再自称本宫,表情虽然依旧平静,眼里却满是灼热与渴望。   “青姑娘,今晚请留下罢。”   青苹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她完全没有料到陈渊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花了很久才能确认,太子殿下是要留她侍寝了。她自是无法接受从小一起长大的陈渊民令她留下侍寝,但也无法用严词去拒绝他。   只能语气软弱道:“殿下,属下身为幕僚,不是殿下的女人,恕不能……”   陈渊民既然已开了头,就没打算放她走。   “青姑娘,你的心里是有我的,对吗?”   青苹再次讶然,半晌她才幽幽道:“殿下……可能属下处事欠妥,令殿下误会了。属下很抱歉……”   陈渊民不为所动道:“就算你的心里没有我,我的心里头却全都是你。”   青苹从纷乱的心绪中平静下来,苦笑道:“殿下莫要感情用事。可知属下从前……是做什么的吗?”   陈渊民淡淡道:“做我的幕僚,又怎会不调查身份来历。”   青苹咬了咬嘴唇道:“既然殿下知道,属下实话实说,属下命薄,曾沦落风尘,于青楼娼馆中讨生活,一年前方得赎身。如此低贱之身,怎配侍奉殿下?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陈渊民缓缓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也说过,我的心里头,全都是你。”   她一时语塞,是的,出身低贱,也只是借口。她从未想过再去侍奉男人,不是针对陈渊民,其实对所有男人都是如此。   她未想到的是陈渊民对她竟如此执着,即便知道她曾经是个妓女也不为所动。   陈渊民继续道:“青姑娘,旁人都觉得我贵为太子,一定过得无忧无虑。但实际上,我一直以来,都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也一直都很孤独。之前曾有过三个人,能够抚慰我的内心。第一个是我的母后,她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也是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可是她在我八岁的时候便去世了。父皇直到今日也未再立后,我想他也一定很怀念她。第二个是我的皇妹,她是个聪明善良的女孩子,以前总是会来东宫找我说话。可是两年前她嫁人了,再也不方便来我这里了。第三个是我的贴身侍卫,他叫诸葛平,我叫他阿平。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长。我有什么烦闷,心事,都会与他说。他就和我的弟弟一样,可是三年前,他被曹世宏害死了。他们三个人,都已离开了我。我的身边,也再没有可以令我心安宁之人。直到如今,我终于又有了第四个人。青姑娘,在你来到我身边之前,我几乎已撑不下去了,甚至想到过自尽,去那边寻母后和阿平去。可现在,我又重新燃起了斗志,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你。”   “青姑娘,请留下来陪我。”   在陈渊民说起诸葛平时,青苹几乎要落泪了。她不是不了解陈渊民,而恰恰是她太明白太子殿下的艰难了。即便是她还是诸葛平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也只能做个聆听者罢了。可陈渊民还是觉得这样的诸葛平能够抚慰自己。   如果此时她仍然拒绝了他,那他是否会觉得,世上再没有一个可以抚慰他心灵之人了呢?他刚鼓起的斗志,会不会因此烟消云散了呢?   陈渊民安静地看着青苹,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说了。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想得到一个女人。   他是太子,想要女人的话,本该是易如反掌的事。但青苹不一样,她值得他这般用心。   她不说话,他也不着急。有些事的确需要想清楚的。   良久,青苹才缓缓问道:“属下……真的可以抚慰殿下吗?”   陈渊民点点头道:“其实你已经做到了。”   青苹轻声道:“既蒙殿下不弃,奴……愿自荐枕席。”   她左右权衡下,方才做出了这个决定。然而话刚说出口,滚烫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陈渊民站起身,来到她的面前,探手试去她俏脸上的泪痕。   柔声道:“美人恩重,本宫不敢或忘。”   随后将她拦腰抱起,向寝殿走去。 第157章 一夜春光   烛火在灯罩里微晃,玫红色的光线落在榻上这对年轻男女的脸庞上,温柔又暧昧。   陈渊民对于(整改),并无多少经验,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地摩挲青苹的俏脸,热切目光落在了她娇俏的红唇上。   青苹却是紧张得不行,她曾经“丰富”的经验,此时却完全用不出来。   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她一直以来无比尊崇和敬佩的太子殿下。她之前被他娓娓诉说里蕴含着的淡淡悲伤所打动。这个男人真的是太难了,所有人都对他要求那么高,希望他成为大晋的救世主,一个无所不能的圣人。这其中,也包括青苹自己。   但他也是一个人,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他背负的太多,太厚重。压着他喘不过气来。曾经有过这样三个人,能为他分担,能安慰他伤痕累累的心灵。可如今他的身边就只剩下了自己。   青苹慢慢地平静下来,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患得患失,徒增矫情罢了。对于太子殿下的忠诚,十几年来已经刻进了她的骨髓里。为了殿下,她都可以牺牲性命,又何况献身呢?   她娇媚地一笑,其间隐含的酸楚却是不为人所知了。陈渊民爱怜地看着她。她之前的紧张,凄惶,他其实能感受到。但像她这样的绝色美女,有这些小情绪非但不会让男人心中生厌,反而多了很多的怜惜与征服欲。   越是怜惜,越想征服,矛盾却统一。   如今的她似乎也进入了状态,她笑了,笑容真是甜美妩媚,令人心旷神怡。   青苹闭上双眼,缓缓仰起头。陈渊民不由自主地便俯下头,两人的嘴唇逐渐接近。陈渊民再次闻到了她身上迷人的女人香气,温柔,顺从,还有一丝致命的诱惑力。   他猛然搂住她的纤腰,重重地吻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之上。舌尖粗鲁地侵入她的小嘴,放肆地挑逗她闪躲不及的香舌。   他搂着太紧,青苹整个娇躯都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整改)   陈渊民早就听说过她擅长跳舞,在花魁大赛上更是一舞倾城。如今看到这双绝无仅有的美腿,倒有些遗憾当初不曾亲眼目睹她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他忍不住握着她的脚踝,(整改)   青苹俏脸通红,咬着嘴唇道:“殿下莫要着急哩。”   陈渊民有些尴尬道:“情难自禁,姑娘请继续。”   这话说完,两人更是尴尬。   青苹羞愤地白了他一眼,(整改)   只好岔开话题道:“我只是想着,总唤你青姑娘未免生分,唤你阿苹可好?”   青苹怔了怔,以往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唤她的。她只默默低下头,嗯了一声。   (整改)   陈渊民抚摸着她的俏脸道:“从未如此快活过。阿苹,你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人。”   (整改)   为何让殿下快活,竟会这般艰难呢?   (整改)   她娇慵无力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当真是半分力气也挤不出来了。只是心里委屈,泪水还是流个不停。   陈渊民歉然道:“阿苹,都怪我不好,让你吃苦受累了。”   进来收拾的两个侍从直听得心惊肉跳,又不敢表露出来,铺上新的被褥后,便脸色苍白地快速退了出去。   青苹用尽气力对他道:“殿下,奴想回去。”   陈渊民只当她被自己折腾惨了,在闹小脾气。这种事说起来,也只会让男人觉得有面子,喜孜孜都还来不及,哪里会想其他?   柔声道:“不早了,你也累了,就在这里睡吧。”   (整改)   青苹感觉到(整改)颤声道:“请殿下怜惜……”   陈渊民轻轻道:(整改)   她放下心来,且此时已疲倦欲死,(整改)不一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青苹醒来时,已近午时。陈渊民早就去上朝了,临走时自然是没有吵醒她。   青苹咬着牙想要起身,才发现(整改)   她茫然地坐了会,自己这个(整改)   其实她心知肚明,为了让陈渊民享受快乐,她几乎是在牺牲自己来取悦他。只不过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为,因此才会用这些侮辱女人的话来贬斥自己。   她原以为自己此生再不必以色事人的。她回到他的身边,也只是想完成自己以前未竟的使命,同时为诸葛一家的近百条人命报仇雪恨。   她没有想到过太子会看上她,她几乎是痛恨自己生了这副狐媚的模样。然而一切已然发生了,她想做回诸葛平的愿望再次落空。即便重新站在陈渊民的身旁,即便她以为两个人还是以前的关系,可那毕竟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罢了。   她在反思自己是否对太子要求太高时,太子告诉了她一直以来所背负的压力,以及,那仅有的三个可以抚慰他的人。   她真的是很感动,太子能将诸葛平和先皇后,月鸾相提并论。其实她之前能做的,也只是默默地陪伴着太子而已。   太子不知道青苹就是诸葛平,他说她是第四个人。青苹却知道,这个职责,竟然还是属于自己的。   太子让她留下侍寝,她权衡了许久。这违背了她的原则,可她最后问了太子一句:“属下……真的可以抚慰殿下吗?”   她其实知道他的答案,只是希望从他的口中把这个答案说出来。   “其实你已经做到了。”   于是,她又将这个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才有了昨夜那近乎疯狂的一晚。   她其实并不后悔将自己奉献给太子,她也不会去埋怨他。这都是她自愿的。   她只是不能原谅自己而已。   她从复杂的心绪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整改)不由苦笑了一声。   “来人!”她轻唤了一声。   不一会,沁紫便跑了进来,行了礼道:“姑娘醒了。殿下临走让奴婢过来服侍姑娘,还吩咐奴婢不要吵醒姑娘。”   青苹俏脸微红道:“那个……沁紫,去找些衣服来……我的衣服……那个……坏了……”   沁紫捂着嘴,差点笑出来。她服侍青苹有些日子了,两人关系确实非常亲近。   “回姑娘,殿下临走前吩咐了。等姑娘醒了,就给姑娘泡个澡。这水一直给姑娘烧着呢,一会便将桶抬进来。”   青苹虽然想快些离开这里,免得尴尬,可是自己(整改)确实需要好好洗个澡。   她终究没能抵抗住洗澡的诱惑,点头道:“先将屏风拉起来,再让人抬水进来。换洗的衣服,也须准备好。”   沁紫福了一礼道:“诺。”   半个时辰后,青苹已泡在洒满花瓣的热水里舒服地神展开四肢。这水桶颇大,青苹算是身材高挑的,可躺坐在里头一点也不局促。   沁紫一人在边上服侍,青苹本说不用,不过小妮子坚持,也就随她了。   她一边为青苹加热水,一边笑道:“姑娘,你不知道殿下今日有多开心,奴婢从未见过殿下笑得如此欢畅。”   青苹“哦”了一声道:“殿下很开心么?”   “是啊,殿下一直都喜欢姑娘,我们做下人的都看得出来。如今可算是得偿夙愿了,可不得高兴么?姑娘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这样殿下就能早点像这样高兴了。”   青苹一时分不清是沁紫自己确实这么认为,还是太子吩咐她这么说的。但无论如何,只要太子高兴,便比什么都好。   这边沁紫又开始夸赞青苹皮肤怎么怎么好,身材怎么怎么棒了。青苹听得头大如斗,赶紧洗完起身,擦干身子,换上衣服,忙不迭地要走,结果外头有人通传:“殿下回宫了!” 第158章 与众不同   青苹走避不及,只好带着沁紫出迎。这边陈渊民满面春风地踏入殿内,立刻便瞧见了换了新衣的青苹,顿时眼前一亮。   青苹向他行女子福礼道:“奴恭迎殿下回宫。”身后的沁紫也赶紧跪了下来。   陈渊民笑着走到青苹身前道:“起来吧,昨儿睡得可好?”   青苹俏脸一红,低声道:“殿下,闺房之事,不可宣于人前。”   陈渊民知道她脸皮薄,笑道:“先生说的对,本宫受教。我们进去说罢。”   说完拉起青苹的玉手便往里走。   青苹挣脱不得,只得随他进去。陈渊民走进寝殿,忽然张开双臂,用眼神示意青苹。青苹无奈,上前为他脱下外衣与冠饰,交由沁紫去放好。   他就是想看她如妻子一般去服侍他,虽有些小孩子心态,但对青苹而言,只要他开心就好,也就如他的愿去做了。   好在陈渊民很快便适可而止了,青苹替他换上平时的衣服后,他便请她坐下,大致说了说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   官员整肃之事,该抓的都抓了,该罚的也都罚了,皇上拿到了钱,丞相系官员保住了性命,东宫打击了异己,大家都很满意。唯一吃了大亏的大将军,窝在边上一声不吭,不过此时也无人理会他了。   圣眷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东西,当初曹世宏有,他就可以叱咤风云,横行朝堂。如今他失去了,收获的,自然是别人的冷眼相待。   与之相反的,却是东宫的水涨船高,看着多年不得志的太子,如今居然又咸鱼翻身了,上来恭维的,拉关系的,真是络绎不绝。陈渊民被他们围着说了半天话,这才回来得迟了些。   青苹正在思索着这些消息,陈渊民拉起她的小手道:“我想好了,趁着父皇对我已有改观,下次觐见时,我便向父皇请旨,将你娶进东宫,做我的侧妃。”   青苹愣了愣,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陈渊民见她脸上没有欢愉之色,以为她对只能做太子侧妃感到不满,便柔声安慰她道:“我的正妃只能由父皇来指婚决定。但是无论如何,我心里最爱的女人是你。在这个东宫里,也绝对不会有人能欺负你。”   青苹默默抽回了手,心平气和道:“殿下误会了。奴是风尘女子,怎配嫁入东宫?若是传了出去,只会成为笑柄。殿下的好意,奴心领了。也请殿下莫要入宫请旨,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陈渊民听罢,对她更是又爱又敬。青苹品性高尚,处处都为他考虑,便是有什么委屈,也只是自己默默的承受。   他握紧拳头说道:“世事岂有绝对?不试一试,如何就认定不成?”   青苹摇了摇头道:“殿下与陛下的关系,方才有些缓和,应将功夫花在更重要的事上面,岂能因小失大?”   他沉思片刻,叹道:“怎可让你没名没分地跟着我?”   青苹柔声道:“奴献身于殿下,非是要求什么名分。只希望殿下身体舒畅,心情愉悦,这样方能斩妖除魔,逆转乾坤。再说了,奴是殿下的幕僚,可进出东宫,为殿下出谋划策,又如何称得上没有名分呢?”   陈渊民深深地看着她道:“阿苹,你实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他日无论我成还是败,都绝不负你!”   青苹温柔一笑道:“殿下天纵之才,只会成功,哪会失败。奴一直敬佩殿下,对此深信不疑。”   他心里暖暖的,伸手便将她搂了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   沁紫一看,一声不吭地便退了出去。   青苹羞红了俏脸,轻声道:“这青天白日的,还请殿下自重。”   陈渊民笑道:“我已想了你一上午了,也不做别的,只抱抱你。”   她板起小脸道:“殿下是要成大事之人,怎可沉溺于女色。还请殿下放手!”   他伸手在她胸前探了一把,趁她发作前将她放开,一本正经道:“先生说的都对,本宫受教。”   青苹恨恨道:“殿下如此轻浮,真是令奴失望。若没有其他事情,恕奴告退。”   陈渊民笑道:“阿苹莫要生气,进来前我让人准备了午膳,你陪我一起用膳吧。”   青苹冷冷道:“谢谢殿下美意,只是奴想回去了。”   他笑着来牵她的手:“还有好些事要与先生商议呢,先生莫要生气,随我去吧。”   青苹想要挣脱,奈何力气没他大,又被他拽了过去。   外头好些人看着呢,他们这样手拉手出去,明日这闲话可就要传遍京城了。她又急又气道:“殿下放手,奴自己走。”   陈渊民不忍再强迫她,便松开了手。青苹虽然生气,到底没有一走了之,只后退一步,跟在陈渊民的身后。   用完午膳,陈渊民果然与她讨论了之后的对策,并未再轻薄她。   青苹放下心来,对他建议道:“殿下,此时正是修复与陛下的关系,为殿下掌握更多主动的时机。奴已初步掌握了曹世宏意图谋反的情报,再过几日,便可拿到一些关键性证据。届时殿下可持证据觐见陛下,若获陛下支持,我们便可将将曹家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陈渊民问道:“那曹世宏老奸巨猾,怎会轻易留下证据?”   青苹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在老贼的阵营之中,还有奴的内应!”   陈渊民喜道:“果真如此,大事谐矣。阿苹,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青苹淡淡道:“都是奴的分内事,何需殿下感谢?若殿下仍有此意,以后少欺负奴家便好。”   陈渊民微笑道:“感谢仍是要感谢的,欺负也还是要欺负的。”   青苹的俏脸又沉下来,陈渊民笑着道歉,又哄了她几句。   青苹正色道:“奴既自荐枕席,侍奉殿下,自然会以让殿下快活为己任。只是希望殿下不要过分沉溺于儿女情长,比方说什么想奴一上午这样的话。这样反而有违奴的初衷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万望殿下深思。”   陈渊民讶然道:“阿苹果然与其他女子不同,她们大多一心只想获得男子宠爱,若男子想念她们,她们也只会欢喜。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本宫素来循规蹈矩,如今只想有一个可以对她表露真性情的人,如此心意,阿苹可能明白?”   青苹沉默片刻,终究是叹道:“奴明白了。”   陈渊民便起身,将她搂在怀里,说了好些情话,以后才笑着将她送出殿外,依依不舍地与她分开。 第159章 洛家惨案   青苹默默地坐在马车中,思绪纷繁芜杂。为做排遣,她掀开车帘,注视着车窗外的众生百态。   整座京城繁华热闹,她却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兀然出现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男子神情悠然,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芸芸众生。   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青苹的俏脸上立时绽放了甜美绚丽的笑容,像是百花盛开一般。那个男子勒马来到她车前,微笑道:“相请不如偶遇,走,一起喝两杯去。”   两人找了家酒馆,上了二楼寻了和靠窗的位置坐下。   午后的天色开始变得阴沉,此时空中已是细雨纷飞。   青苹便笑道:“亏你名叫杨光,怎地遇见你便下雨了呢?”   杨光悠悠道:“只要心里有阳光,哪里又不是晴天呢?”   青苹闻言不语,却转过头去,看了看楼下的雨景,行人早已四散,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如今却是空荡荡的。她已触及心事,神情难免有些落寞。   杨光为她人斟上一杯美酒,递过去道:“怎么,有心事?”   这个男人有种奇异的魔力,明知他极有可能是秦国的间谍,但青苹就是愿意信任他。   青苹接过酒杯,饮了半杯,轻声道:“我有一件哪怕舍了命也非做不可的事。后来我发现,想要成事,我必须得先做一些违心的事。我对自己说,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只是违心而已呢?我知道自己绝不能现在停下来,但我也真的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的诉说有些纷乱,带着三分无奈,三分悲伤,三分怨怼,和最后那一分若有若无的委屈。   杨光饮尽杯中酒,又为青苹和自己满上。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凡事皆为一体两面,有得则必然有失。欲成大事者,在未有所得时,便该做好失去的准备,且无论将来结局如何,好也罢,坏也罢,都该淡然接受。做到这一步,便是一个成熟的决策者。”   “苹儿,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决心和毅力。但你这个人,实在太过善良。每个身边的人都要照顾到,每件事都要往自己身上揽。可你是人,不是神。什么都要的结果最后只能是什么都保不住。”   青苹沉思良久,忽展颜一笑道:“这次是何时来的?准备留多久?”   杨光知道她已缓过来了,笑道:“昨晚到的。可巧今日便遇上你了。这次本公子有笔大生意要做,估计会留蛮久。”   青苹端起酒杯道:“那就祝杨公子马到功成,做成这笔大生意了。”   杨光也端起酒杯道:“那就借青会长吉言了。”说完便与她对饮一杯。   放下酒杯后,他又对青苹道:“你这身新衣服不错,挺有女人味的。以后就该这么穿。别和从前一样,清汤寡水的,素静得像个小寡妇。那不合适,要记得你可是花魁第一呢。”   青苹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要你管?我偏要做小寡妇,呸呸,说错了,我才不嫁人呢,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哼!”   杨光笑嘻嘻地看着她,这样的性格才是她的本色嘛。   世事总是难料,曹世宏先被东宫算计,后被皇帝厌弃,最终逼到要造反的地步。而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青苹则莫名其妙地成了太子殿下的地下情人,白天发挥着自己的智谋,晚上奉献着自己的肉体。   然而他们都不是认命之人,都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前进,直到分出胜负,决定生死。   陈渊民跪伏于乾清宫内,将赵明诚的密信呈交给到晋皇。   晋皇年轻时也曾有过戎马生涯,意气风发。只是后来皇后薨逝后,他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就连身体都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看过了密信后,没有任何表情,而是将信放入了怀中。   随即晋皇屏退了左右,让陈渊民坐下说话。父子俩各怀心事,沉默良久。   陈渊民看着父皇日渐苍老的容颜,不知为何想起来母后还在的时候,父皇也是很疼爱自己的。那时父皇经常抱着自己,陪自己玩,还说自己长得像他。   时过境迁,后来父皇为何会变得那么厉害呢?   他正回忆从前,晋皇忽然开口了:“渊民,朕近来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恐怕不久之后,就要去找你的母后了。”   陈渊民心神一震,眼泪竟夺眶而出。   “父皇!您春秋鼎盛,只是偶然抱恙,休息一下便好了。又何至于此?”   晋皇笑了笑道:“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若是再不和你说清楚,这些秘密便得让朕带进棺材里了。”   陈渊民有些惊讶,父皇这是要和自己说他的秘密吗?长期被忽视,被冷漠的他都不能习惯此时与父皇的相处了。   “最近你成长得很快,朕很是欣慰。也可以放心将这天下交给你了。”   陈渊民完全不敢插话,他不知道今日父皇说这些话的意图是什么。会不会是一种试探呢?   “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朕登基说起吧。当初朕能在先皇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最大的功臣,是真的首席幕僚洛辉先生。他也是你的亲舅舅,你母后的兄长。”   他这么一说,陈渊民才有了些印象,似乎自己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个舅舅,但是他长什么模样,说过什么话,已然全都忘记了。   “我得你舅舅襄助,登上了龙椅,立志实行新法,让我大晋国富民强。然而,却遭到了文官集团的极力反对,因为朕和你的舅舅,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你的舅舅为了大晋的江山,在朝堂上与他们一轮又一轮的争辩,谁也无法说服谁。直到有一天,你舅舅遇到了刺客,身中数十刀而亡!”   陈渊民是第一次听到此事,不禁抬头看向晋皇。虽然此事已过去了近二十年,晋皇仍满面悲愤,眼里全都是痛苦和不甘。   “朕自然是要严查,可连换了三个官员,却只给朕找到了一具刺客的尸体。他们居然只用了一个不知哪里找到的匹夫,就换掉了朕最为器重的智囊和重臣!”   “这是一次毫不掩饰的警告,之后朕顶不住这些人的压力,只能取消了你舅舅殚精竭虑设计出来的新法。你的母后,是位贤惠体贴的好皇后。她虽然为自己的兄长感到难过,却从未哀求过朕替她兄长报仇,因为她知道朕的不容易。”   “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洛家,几个月后,洛家被强盗闯入,全家八十余口,全部罹难,无一生还!你的母后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当时便病倒了。为了照顾年幼的你,她又辗转撑了几年,终究是离开了我们。”   “朕当时自然是伤心欲绝,但是朕也明白了他们的势力究竟有多强大!朕自问是斗不过他们了,可你是朕唯一的希望,朕必须要保护好你!”   陈渊民心里犹如划过一道闪电,父皇的突然转变,知道今天他才总算知道了原因。   “如果朕一直表现得太过器重你,那么他们有可能将魔爪也伸向你。你是朕和瑛儿唯一的骨肉,朕不能拿你的安危去做赌注。所以自瑛儿走后,朕便刻意疏远你,甚至是苛待你,就是为了给他们造成一个假象,一个父子失和的假象。”   “只是如此还不够,朕要为他们扶持一个新的目标,让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到这个人身上去。而朕最终选中的,就是曹世宏!” 第160章 大晋往事   曾经有一个普通的皇子,偶然间认识了一位惊才绝艳,又一身傲骨的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洛辉。初见他时,这个人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样,光芒四射,熠熠生辉。   皇子与他一见如故,经常邀请他把酒言欢。后来又认识了他的妹妹洛瑛。这对兄妹都是集天地灵秀于一身,世间难得的才貌双全之人。   皇子倾心于洛瑛,恳求父皇赐婚于他。两人喜结连理,婚后感情更是如胶似漆,很快美丽的皇子妃便有了身孕,诞下了一位皇孙,先皇也甚是喜欢,给这个孩子起名渊民。之后在大舅子的出谋划策之下,皇子脱颖而出,最终登上了晋皇的宝座。   新皇上任,外有北方强敌大秦,内有臃肿腐败的晋国官僚。他想要振兴大晋,就必须实施改革。洛辉为他指定了一系列的新法案,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民生等各个方面。   他毫不怀疑,当这些新法都能取得成效时,大晋将变得国富民强,然后他将亲率大军北上,击败秦国,一统天下。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些新法遭到了几乎整个文官集团的反对。反对派的首领,正是那个深得天下读书人拥戴,一门五相的杜家现任家主,也是先皇留给他的大晋丞相,杜宣铭。   洛辉在朝堂上与守旧派官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而杜宣铭却一直未有下场,他的风格便是安静地待在幕后,趁你不留意时,突然给你一记重击。   晋皇和洛辉发现,即便辩赢了那些官员,也无实际的意义,毕竟新法的实行者,就是这些官员。他们只要阳奉阴违,在新法的实施中采用激进或者一刀切的方法,便能将好事化作坏事。很快,晋国百姓非但不曾得到惠利,反而被地主乡绅勾结官员,将他们的财产土地纷纷剥夺,顿时苦不堪言。不明就里的他们,也大多反对新法起来。   洛辉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他开始提拔支持新法的年轻官员主事,逐步替换掉那些扛着新法大旗却反新法的守旧派官员。   但也就是这招釜底抽薪,为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在一次朝会结束后,洛辉于回府途中遇刺,身中数十刀,刀刀致命。一代英杰,就此殒命。   晋皇虽有志向,但失去最倚重的智囊后,再无力继续推行新法,最终草草了事。本想彻查此案,为洛辉报仇,但只得到一具刺客的尸体,还有一封遗书,声称他全家为新法所害,便一心想找始作俑者报仇。如今心愿已了,再无生存于世的必要,因此自尽云云。   晋皇愤怒地将这封遗书撕的粉碎,将主审官员贬为庶民。然而这桩案子,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随后,秦国率军来犯,晋皇御驾亲征。因后方物资供应迟缓,大军军心浮动,结果被秦国一战打得惨败。幸得曹世宏舍命相救,这才保住了晋皇的性命。   回京之后,晋皇杀了几个负责后勤的官员,心知肚明他们只是背黑锅的,却拿背后的主谋毫无办法。   他苦思冥想,决定扶持一个重臣,和杜宣铭打对台,将文官集团的注意力,集中到那位重臣身上去。   这个被他选中的人,就是刚刚立下救驾大功的曹世宏。   曹世宏本是他的贴身侍卫,后来他登基后,提拔他进入军中。朝廷大事,武人很难插手,也需要有一位重臣来代表武人利益说话。机缘巧合下,曹世宏平步青云,一路做到了正一品骠骑大将军。在于杜宣铭的争斗中,不但出人意料地活了下来,而且隐隐有分庭抗礼的趋势。   晋皇看着自己的嫡长子,低声道:“皇儿,曹世宏犯下如此罪行,便是朕也容不下他了。但皇儿仍需考虑一事。之前他是你的屏障,一旦他不在了。你便要直接面对杜宣铭了。你可做好准备了?”   陈渊民沉默片刻,缓缓道:“儿臣已做好准备了。”   晋皇点了点头道:“听说皇儿最近得了一位杰出的幕僚,这才能将曹世宏逼的进退失据。人才难得,皇儿可要好好珍惜,不要像朕一样,失去了才觉痛悔。”   陈渊民听他提到了青苹,脸上露出了微笑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皇儿相必已有了相应的计划,说来与朕听听。”   “是,父皇。儿臣的计划是这样的……”   两人讨论了很久,等陈渊民告退,走出来时,天色已晚,且有蒙蒙细雨。   他抬头看天,俊脸之上却是毫无表情,不知在思考何事。此时朱胜武自黑暗中走了出来,恭谨道:“殿下,不早了。该回去了。”   陈渊民看了看他,空中电闪雷鸣,朱胜武的面容也是忽明忽暗。   陈渊民道了声:“那就走吧。”   然后大步向前而去。朱胜武略低下头,亦快步跟了上去。   平安宅,青苹坐于书桌前,于灯下翻看史记。史记里有很多曲笔,初看时觉得过于荒谬,仔细想想却又细思极恐。   比如某位知名的将军,为何配合作战时总是迷路,让友军只能孤军奋战。即使被匈奴抓住也能安然无恙地逃回来?比如某位大侠为何那么有钱,而且皇帝要办他时会有那么多官员为其求情?   青苹放下书叹道:“天下岂有那许多巧合?一切都是命数。”   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究竟看透了怎样的事实呢?   外头有人来报:“会长,韩先生有急事,想请会长过府商议。”   青苹看了看天色,这么晚了,殿下召我何事呢?   陈渊民纸笔,快速在一张纸上写下十余条,见到青苹款款而入,向其行礼,便道:“不必多礼。今日与父皇商议,得出这些个事项,需要你去落实,确认。”   他边说边递给青苹,她接过来边看边道:“看起来陛下已能信任殿下了。”   陈渊民淡淡道:“还过得去吧。至少父皇愿意让我们除去曹世宏。”   青苹喜上眉梢道:“如此便恭喜殿下了。”   随即将纸交还给陈渊民道:“属下都已记下了,回去便一一落实。”   陈渊民看了看天色道:“今晚,别回去了。”   青苹身子一紧,俏脸微红道:“是,殿下。”   陈渊民抱着她,步入寝殿。隐忍多年,今日终于得以一展愁眉,如今他心中澎湃未定,只想用青苹的美丽的胴体来宣泄自己体内的激昂之气。   青苹这么晚被他唤过来,其实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男人做大事前,总有一些紧张。这样的时候,女人应该用自己的温柔和顺服来让男人安心。   (整改) 第161章 山雨欲来   青苹从昏迷中醒来,发现绑着自己的红绸子已经被解开,身边的男人也已经起身,正满怀歉意地看着自己。   “阿苹,你醒了?对不起,昨晚我……”   青苹轻声道:“殿下无须向奴致歉,一切都是奴自愿的。”   “不,即使如此,我也不该拿你……算了……我以后不会这样粗鲁了。”   他看着她长发散乱,遍体鳞伤,却更显凄美的模样,着实心疼不已,也很后悔为何要待她这般粗暴。   青苹睁着一双大眼睛问他:“殿下,可觉得舒心一些了。”   陈渊民一愣,然后点头道:“是的,阿苹,我昨晚心情不佳。如今已觉得好多了。这都多亏有你在我身旁。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青苹微微点了点头:“只要殿下觉得舒心,奴便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惜。”   陈渊民心里更是感动,搂紧她的身子道:“我会待你好的。等大事办完了,我便娶你。”   青苹欲语还休,最终没再扫他的兴。正如太子殿下所言,先把大事办了。她等待这一天,已经足足等了三年。   当双方在每个环节的子都落下后,就该图穷匕见了。   四月二十七,边关八百里告急,秦国陈重兵于两国边界,疑似将要大举入侵。当地守将深感情势危急,遂在给晋皇的奏折上恳求朝廷速速发兵支援。   秦晋两国近年来虽小冲突不断,但是大规模的入侵却是不曾有过。两国邦交也逐渐正常化,谁能料到秦国会突然不宣而战呢?   晋皇即刻召集群臣,于朝堂之上商议此事。大臣们各抒己见,议论纷纷,说到最后,大多数都是赞成发兵救援。   接下来就是决定由谁挂帅率兵前去支援。由于此战关系重大,牵涉到两朝之国运,此人选的条件便极为苛刻。又要有带兵经验,又要深受晋皇的信任。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到曹世宏的身上,近来他虽然倍受打压,但毕竟他还是骠骑大将军,行军打仗之事,首先得需他开口。   曹世宏咳嗽一声,正准备出列,谁知太子陈渊民先他一步出列道:“启禀父皇,儿臣愿领兵驰援边关,不胜不还!”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哗然。太子领兵,平时倒是说得过去,可如今是对阵大秦,太子之前毫无领兵经验,如何能去?   晋皇不置可否,问道:“皇儿虽是为国出力心切,只可惜之前未曾领兵作战过,如何单独带兵?”   陈渊民不紧不慢回奏道:“儿臣虽然不曾领兵作战,但此事易办。只要父皇再派一名经验丰富的大将为副帅,辅助儿臣即可。”   曹世宏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若如此,直接委派一名大将前往不是更为妥当?又何须多此一举?”   陈渊民气定神闲道:“非也。本宫身为储君,此时若能挂帅驰援,对前线将士的士气将是极大的鼓舞。再配合援军的军力,战胜秦军绝非没有可能。毕竟两军对峙多年,早已知根知底,寻常战术不能建功。而两强相遇,自然是勇者必胜。”   曹世宏冷笑道:“殿下此番言论,未免有些纸上谈兵了。行军作战,哪有殿下说的那般简单?士气固然重要,但排兵布阵,临场指挥,随机应变,难道就不重要了吗?陛下,老臣虽有些年纪,但总比当年廉颇年轻,愿意为陛下分忧。”   陈渊民浅笑道:“大将军倒是领兵多年,但对上秦军,敢问战绩如何?可有过大胜秦军的记录?若当年胜不得秦军,如今又哪里来的自信呢?”   曹世宏年轻时固然作战勇猛,但大多战功都是平定内乱时立下的。对上秦军,不说屡战屡败吧,确实经常吃瘪,战绩自然也是乏善可陈。   他此刻涨红了脸,对晋皇道:“陛下,太子殿下虽是能言善辩,但战争之事,岂得侥幸?愿陛下三思,须记当年赵国长平之失啊。”   他们一个咬定对方是赵括,另一个的意思则是,你也比廉颇差太远了。   他们两个起了争执,旁人倒是没了进言的身份和立场。   晋皇默默想了片刻,才将御林军主帅腾子业唤出列,令他点齐京畿戍卫部队共计二十万人,以最快速度驰援边关。又令新任户部尚书严文正,负责督办粮草后勤,其他暂时职务,也各自委派人手。   他火速布置完之后,便宣布退朝,起身回宫而去。   百官跪拜叩头,然后各行其责而去。曹世宏冷眼看向陈渊民,后者表情淡然,丝毫没有未能争到主帅之位而产生的失落感。   曹世宏眼神闪烁,最终阴沉着脸离开了。   大将军府内,曹坤听完曹世宏的叙述,叹道:“这陈渊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曹世宏亦点头道:“是啊,这小子压根没想去支援。他就是故意在朝堂上与为父争上一争,这样即便不选他,却也不会选为父了。”   曹坤沉吟道:“能拿到兵权固然是好,但本来也不是完全有把握的事。这次起码把戍卫京畿的部队调离了,方便我们行事。那腾子业虽然只忠于陛下,但当他赶回来时,大事已定。他就算再勇也是无能为力。况且,将他调离也有好处,御林军副帅是赵明诚,他和英国公府都是我们的人。腾子业一走,整个皇城就是他说了算了。”   曹世宏点头道:“英国公一家都写了效忠书给为父。他们毕竟是武人,知道应该拥戴谁。到时候二郎带领家兵进皇城,与赵明诚里应外合,将皇帝和太子全都杀掉,立赵王为新帝。到时候把罪名往太子身上一按,他就是乱臣贼子,我们就是勤王功臣。就算是姓杜的老狐狸,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曹坤附和道:“父亲所言极是,届时孩儿将带领一千死士,与城中打着东宫的名义四处纵火劫掠,将局势搅和得更乱。务必让陈渊民这小子背上这口黑锅!”   曹世宏想到此计成功后的情景,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只可惜他们将别人当做猎物,却不曾想过,在别人眼里,他们才是真正的猎物。   四月三十,先头部队五万人马开拔,前往边关。五月一日,腾子业带着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北而去,留下一座防卫空虚的京城,将成为残酷政治斗争的舞台,将旧有的势力埋葬,将新兴的权力托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其他各方的势力也都睁大了双眼,想要看清这场相斗之后,究竟谁将成为成王,谁又会成为败寇。   杨光立于一座高大建筑的屋顶之上,身材雄伟,神情冷峻。   大秦之前收到了大晋骠骑大将军的重礼,请求大秦做出南下侵攻的假象,用以迷惑大晋边关守军,进而向朝廷请求增援。   秦皇询问杨光如何看待此事,他当时这样回答:“曹世宏看起来想要玩一把大的。对大秦而言,这并非坏事。南晋自然是越乱越好。”   秦皇想了想道:“此事朕便应许曹世宏了。你再辛苦一趟,去南晋看看会发生什么。朕许你便宜行事。”   杨光的脑海里不知为何闪过青苹的倩影。他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又可以见到那个傻丫头了呢。 第162章 地狱归来   五月二日,南门守将郭顺带兵值戍。至夜深人静,他突然遣开部分守军,然后带领亲兵走下城楼,使用绞盘将城门打开。城门外,从曹家田庄内集结的两千人马,全副武装地开进城内,指挥这支部队的,正是大将军府的二公子,曹真。   几乎同一时间,曹坤自大将军府后门离开,带领亲信来到事先租好的一处空宅。他的一千死士此时已分散在京城的各个角落,正在等待他的命令。   而曹世宏,身披重甲,执槊佩刀,端坐在将军府的正堂之上。此番若能成功,则他将重回权力的顶峰。若是失败了,他将落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但他不愿苟且。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后,又怎肯轻易放弃?再说了,看清了晋皇的心意后,他曹世宏就算想全身而退,但之前得罪了那么多人,尤其是太子,他们又如何会放过曹家?   青龙会的情报系统,将一份密报呈交到了青苹的书案上。   青苹拿起来扫了一眼,悄然起身,对着坐在一旁的秦毅庭,秦勇庭兄弟俩说道:“两位老总,该去会一会这帮乱党了。”   两人一齐起身,抱拳道:“自当听青先生调遣。”   秦宇早就提醒过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虽说明面上六扇门天然便压过江湖帮派一头,但是青龙会如今已不是寻常帮派了。它是隶属于东宫的一个特殊机构。而青苹也不仅仅是一个帮会的首领,她是作为太子幕僚的身份的一个存在。   还有一些无法直接说出口的原因,所有东宫系的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先生,恐怕早就变成了太子殿下的枕边人了。以殿下对她的宠信程度,就算纳为侧妃也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这使得这样两位能让任何江洋大盗感到胆寒的六扇门捕头在面对青苹时,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表现得恭谨有礼。   晋京的夜晚是有巡逻队值夜的。大晋虽是内忧外患不绝,但是晋京却将近百年不曾有过战事。因此这支巡逻队队形松散不说,士卒们走得都是七扭八歪,毫无精神。   为首的校尉还在想着,等值完了今夜的班,就去醉月楼找老相好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下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大地的颤动。他呆滞了片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而产生了幻觉,随后才意识到这竟然是马蹄的声音。而之后他就看到,上成百上千的骑兵从对面的街道上涌出,朝他们这里杀奔而来。   他下意识地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有反……”   背后弓弦声响过,他最后一个贼字未说出口,就被射成了一个刺猬。   二千曹府豢养的家兵,有马匹,有装备,训练有素。这不是在短时间内可以打造成型的。早在多年以前,曹坤就建议曹世宏未雨绸缪,将属于曹家的私人组装筹备起来。   当时曹世宏如日中天,但也认同长子看的深远。身为武人,若无军队傍身,岂不是任人宰割?   如今这支部队由曹真率领,杀气腾腾地朝着皇宫真华门直扑过去。他们的目标就是太子,就是皇上。为了泼天的富贵荣华,他们反了!   曹坤静静地坐在民宅里,他之前便将一千死士打散,潜入京城的各处。方才,他已遣人将自己的命令送了出去,得到命令后,这些死士会在同一时间开始杀人放火,将今晚京城的浑水搅得更加地浑浊不堪。   他忽然想到了曹斌,如果三弟不死,对于御林军的掌控是否会更稳定一些?不过赵家如今已成为大将军系的忠实拥趸,有御林军副帅赵明诚在,一切仍有可为。   而那个杀死他三弟的凶手,至今未有头绪。不过等今晚将大事办完,之后他一定会倾全力将那个人给找出来,凌迟处死,为三弟报仇。   他正满腹心事,屋门却被人推开了。一个青衣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曹坤心里一沉,屋外早就布置了岗哨和暗卫,怎么可能让一个女子就这样走进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安排在外的这些人,恐怕都已遭了毒手。   他略一示意,身边的两个护卫立刻冲了上去,想要擒住那个女子。谁知下一刻侍卫们便重重地飞了回来,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曹大公子,如此粗鲁岂是待客之道?”   一个高挑的年轻人自她身后走出,方才正是他出手击退两名侍卫的。他守在那女子身侧,虎视眈眈地看着曹坤。   曹坤瞳孔收缩,一字字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那女子微微笑了笑。方才光线暗弱,这时曹坤才看清她的容貌,不由得气息一窒。天下竟有如此绝色的美女!?   青苹盘弄着发丝,目光锁定着曹坤道:“我是孤魂,我是野鬼。我从地狱里爬回来,就只为送你们曹家下地狱!”   她的笑容仍是那般甜美,但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冽如冰,充满了仇恨与杀意。   曹坤被她冰冷的目光盯住,竟然不寒而栗起来。他们曹家这些年的确得罪了不少人,要说其中有人一直在寻找机会,矢志报仇,那也是很有可能之事。   尤其是在今晚,在他们曹家倾力一搏,准备倒转乾坤之际,这个女子的出现显得那样的精准,她根本就是冲着谋反大计而来的。   曹坤的心中开始担忧起来,脸上却是尽量不去表现出来。他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青苹施施然走到窗前,将窗格打开,清新的晚风吹拂进来,一扫屋内原本的霉味混浊的空气。   “曹大公子,不要问我想做什么,不如问问我已经做了什么才有意思。”   “首先是盯梢,大将军府里的每个人,每天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不说事无巨细吧,可大多都报到了我的案前。不过曹大公子真是谨慎啊,这段时日愣是没有出府。可你总得安排人出来办事吧。这一出来就被我的人盯上了。”   曹坤的身子开始颤抖,这样被人没日没夜的监视,绝对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他嘶声道:“这不可能!你哪来那么多人力和财力来进行此事?”   青苹微笑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青龙会的会长,和大将军府也做过两次生意,说起人手,我可是从来不缺。至于经费嘛,有整座东宫做我的后盾,你觉得我会缺钱吗?”   听到青龙会和东宫两个名字后,曹坤颓然坐下。对于青龙会,他并不陌生。之前的确花钱雇过他们办过事情。后来为了调查曹斌的失踪,也委托了青龙会帮忙一起调查,还得到了一些线索,现在想来,恐怕都是假消息。   如果是青龙会,她当然有这个实力去监视大将军府,可她为什么要费时费力地做这种事呢?然后曹坤听到了东宫二字。   一切在瞬间有了答案,青龙会原来已成为了东宫的眼线,而那个平时孱弱无能,一直被父亲打压的太子,竟然另辟蹊径,资助了一个江湖帮会来替他办事,也难怪最近他会一反常态,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青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的笑容仍是那般甜美撩人,像是正在和情郎娓娓诉说衷情。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刀刀见血,凄厉无比。   “然后便叫我发现了曹小公子的秘密。他每隔几日去的万花楼,都什么时辰回府,走得什么线路,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比曹小公子的父母,兄长知道得还清楚呢!”   曹坤猝然抬头:“原来是你!是你杀了我三弟!” 第163章 真华城门   青苹浅笑道:“是啊,是我杀了曹斌。就一刀,插进他的心脏。三公子他没遭什么罪,走得可安详了。”   曹坤霍然站起,指着她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必不得好死!”   一旁的左峰便要上去制住曹坤,以防他突然袭击青苹。   青苹毫不动气,笑着朝左峰摆了摆手,对着曹坤道:“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是从悬崖上摔下去的,这也算是不得好死吧。大公子你不妨算算,这些年来,你们曹家害得多少好人不得好死呢?曹斌手里又沾过多少好人的鲜血呢?我告诉你,他就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曹坤疯狂地大笑道:“我自小便身子有恙,本就没有多少年可活了。便是现在死了也没关系,因我早已发送了指令出去,今晚的京城必然大乱,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替我陪葬,其中说不定也包括你们!”   青苹叹了口气道:“原以为大公子算是个聪明人,却没料到还是这般愚笨。”   曹坤的笑声陡止,一双布满疑惧的眼睛死死盯住青苹,大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苹好整以暇道:“意思很简单,你派出去多少人,我就给你截住多少人。忘了告诉你,今晚六扇门的人,全都归我管。你的那些死士们,既收不到你的命令,而且等待他们的,是一场又一场精准的围猎。”   曹坤怒道:“少吹牛了,即使加上六扇门,你也绝吃不下我的人。他们就算得不到指令,还是会采取行动的!”   青苹笑道:“还说你不笨,我方才只说他们收不到你的命令,可没说他们收不到我的命令呀。有了派出去的这些人,我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会说什么。没办法,蝼蚁尚且偷生呢,谁又愿意为了你曹大公子赔上自己的性命呢?可怜你陪养多年的那些死士们,一批批地跑进青龙会和六扇门的埋伏圈。他们一定想不到那是一条不归路吧。”   说完她掩嘴轻笑,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模样。与之相对应的,是曹坤那张已然毫无血色的惨白脸庞。   他已无法再承受自己内心深处所产生的强烈挫败感与无尽的悔恨。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子并没有骗他,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将要,甚至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更为可怕的是,这个女子一定不止于此,她还有后续的手段,而曹坤自己,已经没有勇气继续听她说下去了。   “住口,你这个妖女!”他突然跳起来,朝青苹扑了过去。   一旁的左峰时刻监视着他的举动,立刻挡在了青苹的身前,只一拳,便将曹坤打飞了回去。   曹坤倒在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口中鲜血狂喷。   左峰缓缓收拳,他并没有太用力,看来这个曹坤的确身体很孱弱。   曹坤吐出一口血沫子,几次想要爬起来却力有未逮,只能仰天躺在地上道:“本公子是栽在你手里啦。可是就算是我输了,只要我的二弟成功了,这天下,就还是属于我们曹家的!”   青苹收起了笑意,负手走到他面前道:“大公子,你是说曹真吗?他带着两千私兵呢,我可不敢去惹他。”   曹坤心里一紧,才明白青苹其实什么都知道。既然她知己知彼,又怎会放过二弟呢?   果然青苹接着说道:“我虽不敢去惹他,可我请了一个人去对付他。你猜猜,我请了谁?”   曹坤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隐隐地猜到一个人和一个真相,一个让他们曹家万劫不复的真相。   曹真带领着曹家私兵,加急行军,终于看到了皇城那高耸的城墙。未等他开口,真华门便吱呀呀地打开了。   “干得好!”他心中大喜,带着人鱼贯而入。   真华门其实有两扇大门,第一扇门与第二扇门之间,用城墙隔成了一个四方形。曹真快速来到第二扇门下,却愕然发现城门紧闭,完全无法通行。   他仰头看去,城墙上漆黑一片,心里大感不妥,对后面的人马喊道:“快停下来,不要再进来了!”   然而此时下令,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曹家私兵一鼓作气地冲了进来,哪里还止得住?后面的人也压根听不到曹真的声音。两千人在这四方形的城墙内乱作一团,第一扇门于突然间被关上了。   “怎么回事?前面为什么不走了!”“走不了,门没有开!”“不好!后面的门也关上了!”   就在此时,城楼上突然亮起了火把,将这两千人照得清晰可见。   一个曹真熟悉的声音自城头响起:“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若想要活命,放下武器下跪投降!”   曹真循声看过去,之间赵明诚全身披挂,威风凛凛地站在城楼之上,正向他们喊话。   曹真大怒道:“赵明诚!你竟敢背叛我们!”   赵明诚冷笑一声道:“背叛?怎么我们家的英国公是你曹家封的吗?我忠于大晋天子,何来背叛?曹家深受皇恩,官居一品,不思报效,反而行谋逆之事。你们才是背叛!赶紧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要下令放箭了!”   在他说话的功夫,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瞄准了曹家私兵。因为是居高临下,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令下面的这群人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士气顿时大跌。   曹真心知此番已是凶多吉少,眼下唯一的例会便是杀死赵明诚,令御林军大乱,他们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于是他快速抽出弓箭,三箭齐发,朝着赵明诚射了过去。   他的箭法也是大晋一绝。当初在山崖之上箭射诸葛平,将其逼得跳崖身亡。此刻作困兽之斗,三箭射的又准又狠。   赵明诚虎吼一声,反手拔出腰刀,于瞬息之间将三箭一一弹开。正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曹真的第四箭悄无声息的射到了他的胸前!   这就是曹真的独门绝技,暗黑一箭。这箭不但威力巨大,而且毫无破空之声。当你发现时,再想闪躲就已经晚了。   若是青苹在此,一定恨得牙根都痒痒。若不是曹真的这第四箭,她又如何会变成一个女子,又颠沛流离了那么久,历经了世间困苦,还有那么多不堪回首的惨事呢?   赵明诚突然大喊一声:“赵明丰!”   他的二弟其实一直守在兄长的身侧,此刻不及思索,手持盾牌便顶了上去。   这一箭竟射穿了铁制盾牌,还没入赵明丰胸口三分,终究是强弩之末,未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赵明诚见二弟受伤,心中惊怒交加,大吼一声:“放箭!”   城墙之上立刻箭如雨下,城墙之下则是惨叫不绝。   曹真连射四箭,未能建功,此刻气血翻腾,急需调息。然而面对连绵不绝的箭雨,他亦是无能为力。   虽然近卫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箭矢,他还是身中十余箭,浑身是血地从马上坠落。   擅射者死于箭下,这是他在生命里的最后的一个念头。 第164章 大仇得报   曹真的最后一击,未能将自己从前的副先锋官赵明诚射死。失去了这次机会的他,作为叛军的指挥官,成为了城墙之上御林军放箭的活靶子。虽然他的亲卫舍命相救,然而他还是被密集的箭雨射成了刺猬。   相比较他的父亲,曹真其实更适合领兵作战。毕竟曹世宏的崛起靠的是在乱军之中舍命救下了晋皇,从此扶摇直上,最终成为大将军的。期间他带兵与秦国多次交战,却是从无胜迹。之后他索性放权,让别人去边关防御秦国,反而终止了颓势。两国逐渐进入均势之中。   而曹真,早年至少领兵镇压过南蛮的叛乱。虽然有人说他能打赢靠的是诸葛靖,赵明诚两位先锋将军的勇武。但无论如何,那支晋军的主帅是他曹真,打赢了也是事实。   可以说在曹坤久病不愈,曹斌又烂泥扶不上墙的情况下,曹真是曹家最为可靠的第二代,本来可以继承大将军的荣耀,颇有一番作为的。   可惜今夜造反不成,被乱箭射死在这真华门下。   曹真既死,叛军群龙无首,加上伤亡惨重,于是一个个毫无斗志,跪伏于地,缴械投降。   赵明诚见大局已定,才着人收治自己的兄弟。其实也并非是重伤,只不过赵明丰是为了救自己而受伤的,作为兄长仍是难辞其咎的。   待一切处理妥当后,他派人去东宫通知了正严阵以待的太子殿下。   大将军府,曹世宏满面死灰地坐在大堂上。他并没有得到两个儿子一个被擒,一个身死的消息。然而过了时间却没人过来传递消息,这就是最坏的消息。   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走进大堂,曹世宏悚然一惊,抓起横在一旁的槊便指向那人。   “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淡淡道:“曹将军恳求我大秦出兵,原以为能做成什么大事,如今却是鸡飞蛋打。”   曹世宏颤声道:“你是秦国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人笑了笑道:“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你的大公子已被抓了,二公子被射成了刺猬。如今,大晋的太子殿下估计在调集兵马包围你的大将军府。恐怕今日你是在劫难逃了。”   曹世宏虽有些预感,但被那人当面说出来,还是觉得五雷轰顶,万念俱灰。手中槊拿捏不住,掉落于地。   那人冷冷道:“大将军既做的出谋叛之事,也早该知失败后的结局。如今再来懊悔,又有何用?”   曹世宏抬起头看着他道:“阁下今日至此,应该不是专程来讽刺老夫的吧。”   那人摇头道:“自然不会如此无聊,但大将军虽之前送了贵重礼品给我大秦,但也许诺事成之后另有重谢。如今我国已依约出兵,大将军却一败涂地,虽说是天意如此,但我国毕竟是吃亏了。”   曹世宏惨然一笑道:“是啊,贵国是吃亏了。可事到如今,你又想让老夫如何补偿你们呢?便是老夫愿意将毕生财富献于阁下,以目前的情形,阁下怕是无法带走了。”   那人淡淡道:“金银财宝,我大秦有的是,便是能拿走,又有什么稀罕的。”   曹世宏意兴阑珊道:“老夫如今穷途末路,怕是没有什么可以补偿贵国了。”   那人笑了笑道:“我要的东西,你有。给了我之后,对大将军的仇人可是大大的不利。你若给了我,我会帮你最后一个忙。”   陈渊民带人将大将军府团团围住,却一直没有下令进攻。朱胜武问他道:“殿下,为何不下令攻进去?您是在等人吗?”   陈渊民笑而不答,远处,一辆马车朝这里疾速驶来。陈渊民道:“令军士们让开道路,放她进来。”   待马车停稳,自上头袅袅婷婷地走下一位青衣美女,眉目如画,笑靥如花,正是青苹。   她面见陈渊民行礼道:“禀告殿下,事已办妥,只略花了些时间,因此来迟,请殿下恕罪。”   陈渊民笑道:“辛苦了,且随本宫一起进去。”   青苹人手有限,要对付一千死士,自然需要时间。陈渊民坚持要她完事后来与自己汇合,便是要将成功的喜悦与自己的女人一起分享。   她垂下美眸道:“请殿下下令。”   陈渊民奋然起身道:“诸军听令,奉陛下口谕,查抄叛逆曹世宏府邸,将其捉拿归案!即刻入府,不得有误!”   军士们轰然应诺,用冲木撞开曹府大门,然后鱼贯而入。   陈渊民手持宝剑缓缓走进大门,朱胜武与青苹一左一右地跟在他的身后。   此刻的大将军府已是火光处处,喊杀震天。青苹亲眼目睹着这一切,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在诸葛府里发生的同样之事。   泪水充盈着她的眼眶,她在心中默默地念道:“父亲大人,还有无辜枉死在那晚诸葛府的诸位冤魂,今夜,我诸葛平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士兵们已将大堂包围,为首的校尉来回陈渊民道:“禀殿下,那曹世宏就在里头,手执烛火,泼了一身一地的油,欲引火自焚。此等情形,卑职不敢擅专,请殿下定夺。”   陈渊民眉头一皱道:“若能拿活的,固然是好。若不能,死了也成。”   那校尉抱拳道:“得令!”转身刚欲回去,大堂里传来曹世宏嘶哑的声音:“外面可是陈渊民小儿?不必费事,一会老夫便不在人世了。老夫临死前,想和你聊两句,你不会不敢吧?”   朱胜武赶紧低声道:“殿下不用理会他,直接下令放箭,便大事告成了。”   青苹却拱手道:“殿下不必担忧,曹贼翻不出花样来,属下愿陪殿下前往。”   陈渊民笑了笑道:“一个将死的老头,本宫何惧于他?青先生,且随本宫进去。”   朱胜武听罢便不再言语,脸上亦无丝毫表情。   陈渊民与青苹一前一后走入大堂,地上的油是泼了不少,不过都集中在曹世宏的身边,他们俩人在安全之处便停了下来。   曹世宏看到了陈渊民,凄厉地笑道:“好小子,是老夫看轻你了。出手又稳又狠,老夫输的不冤枉。”   青苹怒道:“放肆!”   曹世宏看了看她,嘿嘿一笑道:“老夫从前就一直压着他,如今快死了,放肆一回又如何?陈渊民,这女娃儿生得真好,此时能陪你进来,应该是你的心腹之人了吧。”   陈渊民淡淡道:“曹老头何必说废话,本宫进来,便是想看着你死在本宫面前。”   曹世宏点了点头道:“你可是被老夫欺负狠了,有了机会,当然想亲眼看着老夫去死。老夫临死前想告诉你两件事。其一,老夫只是你父皇的棋子,用来对付那个杜老鬼。这些年别看老夫风生水起的,可那个杜老鬼不动如山才是真厉害。如今老夫一倒,你小子可对付得他么?”   陈渊民没有回答他,只淡淡说了句:“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曹世宏点了点头:“是啊,老夫是看不到了。可老夫了解你,也了解杜老鬼。你斗不过他的,你父皇都斗不过他。最终,还是他赢了。”   陈渊民皱了皱眉道:“第二件,又是何事?”   曹世宏道:“有个关系大晋江山社稷的东西,老夫交给了一个人,将来或许他会用这东西来对付你们。为了答谢老夫,他泼了老夫一身的油……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大笑,手一松,烛火跌落了下去。   青苹拉着陈渊民向后又退了几步。那边曹世宏已经变成了一个火人。   他凄厉地惨叫,大声地咒骂。   “老夫不会告诉你们,老夫要那个人来杀光你们!为老夫报仇!为曹家报仇!”   声音逐渐微弱,最后倒在地上寂然不动。   陈渊民和青苹看着烧成焦炭的曹世宏,心里都是各种滋味并存。   复仇成功之后,两个人都不免有了一丝空虚感。 第165章 帝王之家   火势逐渐变大,青苹拉着陈渊民快步离开大堂,且吩咐军士们安排救火。好在这是今晚京城唯一一处起火点,若是让曹坤的死士们到处放火,恐怕整座城市都会死伤惨重。   杨光远远地看着大将军府里冲天的火光,将手中的一个卷筒交给了身后的刘开彦。   “将这份东西即刻带回国,不必上交,收藏好,等我回来。”   刘开彦小心接过,轻声问道:“公子何时回去?”   杨光淡淡道:“曹世宏虽然谋反失败,但晋国朝局仍有很大的变数,所以我要留下来看看。”   刘开彦不敢多问,即刻告退,下去准备返回秦国。   杨光再次看了看大将军府,脑海里浮现出青苹美丽而坚定的俏脸。   “也许可以尝试救一下曹世宏,不过那丫头一定会不高兴的。”   “曹世宏死了,但是晋廷斗争还未结束。那丫头,毕竟还是单纯了些……”   他俊朗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被人察觉到的忧色。   陈渊民全副武装骑在骏马之上来到真华门,青苹与朱胜武带着两百士兵紧随在后。   消灭了宿敌的太子殿下并未露出喜色,他看了看前来相迎的赵明诚,沉声道:“赵将军辛苦了。”   赵明诚躬身施礼道:“臣职责所在,并不辛苦。”   陈渊民点了点头道:“打开城门,本宫要面复圣上。”   赵明诚抬起头看着陈渊民,他刚平定了了曹世宏之乱,此刻入宫回复皇帝陛下,那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是他身后那两百杀气腾腾的士兵是怎么回事?他只是面圣那么简单吗?   赵明诚平静地问道:“敢问殿下,是一人入宫,还是带人入宫?”   陈渊民看着不动如山的赵明诚,淡淡道:“曹贼之乱,仍未根除。他的女儿还在皇城内!”   赵明诚瞳孔收缩,淑贵妃是曹世宏的女儿不假,但对她的处理应该由陛下来裁定,看太子这个样子,他是准备亲自带人入宫去清君侧了!?   他正想断然拒绝,但是目光落到陈渊民身后的青苹身上,这个美女虽未开口,但目光坚定,毫不动摇。   赵明诚心里暗叹,勒马转身,下令道:“打开城门!”   陈渊民看着缓缓敞开的真华门,点了点头道:“英国公府素来忠心耿耿,赵将军将来前途无量。”   随后便打马入城。   青苹紧随其后,经过赵明诚身边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多谢。”   赵明诚并非政治白痴,他已感受到陈渊民与青苹的决心,此刻他已做出了选择,后面的是,并非他可以控制的了。   福寿宫内,淑贵妃曹昱面色惨白,看着手持利剑,缓缓走向她的陈渊民,颤声道:“太子深夜闯进本宫殿内,意欲何为?”   坐于她身旁的陈济民起身道:“母妃,皇兄既至此,便是大势已去了。孩儿不孝,要先母妃一步去了。”   说罢跪地向曹昱磕了三个头,以作诀别。曹昱泪如雨下,拉着他道:“为娘姓曹,你却姓陈。太子怎会骨肉相残?”   陈济民笑了笑道:“此时只有成王败寇,哪有骨肉兄弟?”   说罢站起,走到陈渊民身前,行礼道:“恭喜皇兄,得偿夙愿。”   陈渊民一直冷眼旁观,此刻缓缓开口说道:“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记得你五岁时便能背诵洛神赋全篇,父皇赞你天赋过人,不输曹子建。”   陈济民淡淡道:“愚弟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怎及得皇兄雄才伟略,谋定而后动。”   陈渊民看着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道:“今日杀你,不为私仇。只因情势至此,不得不为尔。”   陈济民笑了笑道:“愚弟并无怨怼之意。”   陈渊民手执长剑,正欲刺之,身后的青苹道:“殿下切不可亲自动手,可让赵王殿下自裁。”   陈济民这才看了看青苹,叹道:“皇兄坐拥江山美人,愚弟好生羡慕。”   青苹走上前道:“赵王殿下,请成全太子殿下的手足之谊。”   说罢递过去一个小瓶子。   陈济民伸手接过瓶子,也不多话,拧开瓶盖,仰头一饮而尽。   曹昱哭喊着扑了过来,将青苹推开道:“你这恶毒女子!害了我的济民!”   陈济民此时药性发作,口角溢血,缓缓坐于地上。曹昱哭着扶住他,她如何不知今日事败,自己与赵王必然没有好下场。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眼前,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不复存在,精神已然崩溃,只知抱着陈济民哭喊着。   陈济民看了看淑贵妃道:“母妃不必悲伤。来生还做……您的儿子……就只一样,再不……托生……帝王家……”   说罢便闭上双眼,气绝身亡。   陈渊民扶着险些被推倒的青苹,厌恶地看了一眼号啕大哭的曹昱,对朱胜武道:“将这曹氏余孽用白绫缢死。尸身扔去乱葬岗。”   虽后关切地对青苹道:“你没受伤吧?”   青苹从他的怀中站直身体,轻声道:“多谢殿下关心,属下不碍事。”   对于陈济民,她很了解陈渊民“今日杀你,不为私仇。”的意义。   赵王一直就是曹世宏手里的一杆用来对付太子殿下的旗帜,但这个人,本身并不令人讨厌。在他很小的时候,太子殿下对他也和对陈月鸾一样爱护有加。只是后来因曹世宏的原因,兄弟俩才逐渐疏远了。   但是今日,太子要做的所有事,都是和青苹商议过无数次的。她是一名合格的谋士,虽然她也不愿太子背上这个逼死弟弟的骂名,但情势使然。今夜,所有入场的人都无法收手。如果曹世宏胜利了,太子只会死的更惨,名声也只会比现在更难听。   陈渊民看着青苹道:“本宫现在去见父皇,你愿意陪本宫去么?”   青苹柔声道:“殿下去哪里,奴便去哪里。”   陈渊民眼睛一亮,转过身朝晋皇寝宫太和殿而去。   晋皇看着地上太监总管徐福海的尸体,后者阻拦陈渊民深夜闯宫,被太子一剑给杀了。晋皇脸色枯黄,掏出帕子,捂着嘴开始咳嗽。他的身子一直就不太好,最近更有病情加重之像。   陈渊民手中剑还在滴血,却恭身施礼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晋皇咳完后,喘息着松开帕子,上面都是斑斑血渍。   他摇了摇头道:“你深夜披甲持剑而来,朕怕是安不了了。” 第166章 当仁不让   陈渊民面色不改道:“宫中仍有曹氏余孽,儿臣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晋皇指了指躺在血泊里的徐福海道:“为何要杀他?难道他也是曹氏余孽?”   陈渊民淡淡道:“他与曹世宏勾结多年,今日还想谋害父皇与儿臣……”   晋皇摆了摆手道:“够啦,够啦。徐福海跟了朕三十多年,你好歹给他一个体面。”   陈渊民冷冷道:“谋逆之人,岂可与之体面?父皇固然是念旧,但朝廷的体统不能废。”   晋皇苦笑了一声,喃喃道:“朝廷?体统?也罢。”   陈渊民再次施礼道:“儿臣方才去了福寿宫,叛贼曹世宏的女儿,外孙,俱已畏罪自杀。”   晋皇身子一震,再也站立不住,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一个是侍奉他多年的女人,一个也是他的骨肉。之前与太子商议对付曹世宏时,从未提及如何处理淑贵妃和赵王。他原本还想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但是太子终究还是动手了,杀了淑贵妃也就算了,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肯放过。   他此刻很想指着陈渊民怒骂,但他毕竟是个帝王,凡事不可只由着性子来。如今腾子业北伐未归,太子能持剑来到太和殿,证明赵明诚已是他的人了。起码今晚的京城,是在他陈渊民的控制之下了。   晋皇还有别的皇子,已经死去的人他救不活。活着之人的性命却还在陈渊民的一念之间。   半晌,他用沙哑的嗓音问道:“皇儿如今来寻朕,所为何事?”   陈渊民直视自己的父皇,缓缓道:“为大晋江山计,为黎民百姓计,儿臣斗胆,请父皇书写退位诏书,公布于天下!”   图穷匕见,陈渊民终于向着自己年迈的父亲亮出了獠牙。   晋皇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之色,陈渊民之前的咄咄逼人,已经毫不掩饰地表达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晋皇只是有些疲倦,只低声道:“当年之事,朕以为都和皇儿说清楚了。况且朕的身体一直不好,也无多少时日了。朕不明白,为何皇儿还会如此急切?是否这些年你对朕积怨已深,以至无法释怀?”   陈渊民摇了摇头道:“身为人子,儿臣从未怨怼过父皇。更何况父皇也是为了保护儿臣。但是身为储君,儿臣这些年眼睁睁地看着大晋的朝局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纷乱与崩塌。只能说您是一位好父亲,但非是一位好皇帝。儿臣需要拨乱反正,就需要这个大义名分。求父皇成全!”   晋皇轻叹道:“朕原本就想着等此事一了,便将大位传授于你。只是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怕是也由不得朕了。你今日杀得了赵王,又如何杀不得朕?”   陈渊民朗声道:“自古帝王非称孤便道寡。要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天子,就只能做一个孤家寡人。父皇念的是骨肉亲情,儿臣想的,却是家国天下!若只顾维持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那儿臣也不配坐上这具龙椅!”   晋皇沉默良久,才断然道:“拿纸笔来!”   左右便有人奉上,他奋笔疾书,不一刻便写好了退位诏书,又取了玉玺,重重盖下。   青苹走上前,将笔墨未干的诏书拿起,献于陈渊民。   陈渊民仔细看过一遍,表情如释重负,缓和了下来。他再次向晋皇行礼道:“恭送父皇回宫,请父皇好好休息。”   晋皇摆了摆手道:“别喊我父皇了,如今已是太上皇了。”   又上下打量了青苹两眼,这才在左右的搀扶下蹒跚离去。   青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并无多少同情之意。当日诸葛府蒙难,却是从这个晋皇下了圣旨,言称诸葛勋谋反开始的。昔日他是君,诸葛一家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青苹已经死过一回了,如今她只认陈渊民为君。对于晋皇,她不会去做什么,但也不会同情他。正如陈渊民方才所说的那样,大晋朝局走到今日这步田地,他晋皇是要为自己的不作为负责任的。   青苹收回视线,对着陈渊民躬身施礼道:“恭喜陛下,荣登大宝之位!”   陈渊民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东宫可以绝地反击,消灭曹世宏势力,根除赵王的隐患,最后逼晋皇禅位,其中大部分是这位绝色美女的功劳。因为有了她,陈渊民才能一扫十多年的颓势,一路披荆斩棘,最后登上了这权力的巅峰。   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但他至少还有她。他能对兄弟无情,能对父亲心狠,就是因为有她陪在自己身边。   陈渊民微笑道:“现在恭喜为时尚早,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呢。”   青苹拱手道:“属下愿为陛下分忧。”   陈渊民轻叹道:“若是可以,我真的不想让你太累。可惜有很多事情,我只能让你去做。”   青苹嫣然道:“为皇上尽忠乃是属下份内之事。请皇上不必担心,有事尽管吩咐。”   陈渊民便列了几件紧急事务,青苹一一记下,正想告辞退下,陈渊民凑到她耳边道:“等这些事都办完了,记得来宫里陪我。”   青苹不禁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自己也说接下来会很忙,居然还能有心思去做那种事,真有那么想要吗?   陈渊民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趣,大笑着离开太和殿,倒把青苹一个人晾在那里。   她带着人步出皇城,迎面正遇上赵明诚带着一队御林军过来。   两人单独来到城墙之下,青苹见赵明诚眉头深锁,便笑问道:“明诚何事烦恼?”   赵明诚看着青苹道:“阿苹,有件事我想问你。”   青苹微微点了点头。   “曹世宏意图谋反,因此我配合你们将他的阴谋挫败。但曹世宏一倒,太子便立刻带人来逼宫。他和曹世宏,又究竟有何分别?”   青苹轻声道:“我知道明诚是忠义之臣。但你是为何要放我们进皇宫呢?”   赵明诚看着她明亮的大眼睛道:“因为我相信你。你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不会去做不忠不义之事。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青苹微笑道:“谢谢你相信我。明诚,你问我太子和曹世宏有何区别?我告诉你,他们绝对是天差地别。曹世宏为的是一己私利,求的是一门富贵。而殿下却是为了拯救大晋的天下。如今大晋积弊已久,且当今陛下一直抱恙在身,无力改变时局。天下万民无不期望太子能早日登基,挽救大晋于水火之中。若今日不做决断,须知夜长梦多。当曹世宏的威胁烟消云散时,谁又知道会不会生出其他的变数?古人云,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太子志向远大,此时理应当仁不让,而不是坐视空等,那样做才是假仁假义,才是真正对江山社稷的不负责任。无论如何,明诚,今日你是做了正确之事,我替大晋子民多谢你了。”   说完长身一揖到地。   赵明诚将她扶起道:“我可能并不了解太子殿下,但我了解你。只要殿下是为了天下万民,我赵明诚就愿意一直效忠他。”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相互道别。   远处陈渊民骑于马上,亦往此处而来,却正好看到那两人。   他驻马而立,眉间露出思索之色。   身后朱胜武问道:“陛下是想查一下青先生和赵将军的关系么?”   陈渊民好似没有听见,一直看着青苹和赵明诚,直到他们都走得没影了,他才一抽皮鞭,纵马向前而去。 第167章 晋皇易主   第二日的朝堂自然是热闹非凡,晋皇托病,让太子代为主持朝政。   陈渊民一上来便宣布了曹世宏的十八条大罪,然后询问大理寺丞薛非烟:“按大晋律,该定何罪?”   他昨晚夜访薛非烟,已明确得到了这位大理寺丞的效忠。今日故意询问他,也是给百官一个信号。   薛非烟出列,拱手道:“回殿下,按大晋律,当处以凌迟之刑。”   丞相系的官员心照不宣地保持了沉默。而将军系残余的几个官员,隐约也听说了一些昨晚的消息,今日上朝,未见曹世宏,便觉不妙。如今听陈渊民和薛非烟一唱一合,竟要将曹世宏处以凌迟之刑,更是犹遭雷击。   有个官员忍不住大声道:“今日皇上不在,你们怎可随意拟定当朝一品骠骑大将军罪责?简直荒唐!”   他身为曹世宏一系的死党,若是曹世宏倒了,那他肯定没好下场。情急之下,将晋皇搬了出来,能拖一时是一时。   陈渊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朗声道:“彭公公!”   副总管彭四方走出来施礼道:“奴才在。”   昨夜死在陈渊民剑下的,是太监总管徐福海。他从小服侍晋皇,深得宠信。若是他不死,彭四方就只能在副总管的位置上待着,永远别想更进一步。   陈渊民淡淡道:“请彭公公宣读圣旨。”   彭四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讨好新主子的机会,于是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黄金托盘,展开放置在上面的退位诏书,面对文武百官,大声念了出来。   当他念道:“因朕抱恙多年,如今已难再处理国事。太子陈渊民,自小聪颖过人,德才兼备。后经历练,更显其雄才大略,心系万民。故此朕决意逊位,并禅让大位于太子陈渊民,即日生效,钦此。”云云之时。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在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而之前质疑陈渊民并非皇帝,无权处理曹世宏的那个官员,此刻惶恐无地,眼白上翻,当场晕死过去。   京兆尹卢延年出列道:“臣启奏,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皇上已下诏传皇位于殿下,便请殿下即刻就皇帝位,以正天下!”   他和薛非烟本是死党,如今见风使舵,赶紧在新皇面前表现自己一下。   陈渊民微微一笑,眼睛却是看向了当朝丞相杜宣铭。   杜宣铭上朝时,历来是双眼半开半合,好似下一刻,他就会睡着了一般。   陈渊民的目光看向他时,他却有如感应一般,快要闭上的眼睛陡然睁开,与陈渊民对视了一眼。   没人知道这一眼里隐藏着多少信息,不过杜宣铭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缓缓出列,拱手道:“老臣附议!”   他是文官领袖,既表了态,其他官员无不出列齐声道:“臣附议!”   彭四方急遣人将龙袍,冕旒与玉玺取来,跪伏于地,以双手奉上。   陈渊民朗声道:“国事重大,且千头万绪,急需决断。本宫若是推辞,反误了大事。便依众位所谏,即刻起继任大晋皇帝位!”   他穿上龙袍,带上冕旒,百官齐伏于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渊民不禁有些恍惚,他本以为这样的场景永远不会再出现了,可如今,他的确端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百官的朝拜。他的脑海里闪过青苹的俏脸,这大好的江山,若是没有心爱的女人共享,未免失色不少。   他正色道:“诸位爱卿平身。”   待百官起身后,他注意到先前那个晕倒的那个人如今已清醒了,和几个曹世宏系的官员俱是脸色惨白,低着头站在那里。   他心中冷笑,又朗声说道:“如今最重要之事,是处理曹世宏谋反一案。虽然昨晚这老贼已畏罪自杀,但其经营多年,党羽众多,必须予以根除,绝不能姑息纵容!追查之事,便交给京兆尹卢爱卿和大理寺丞薛爱卿。”   卢延年和薛非烟赶紧出列领旨谢恩。陈渊民刚继位,需要拉拢太上皇派系的官员,卢延年和薛非烟都是朝廷重臣,自当予以大用。   他又在人群里扫了一眼道:“郭跃郭爱卿何在?”   刑部尚书郭跃出列道:“臣在。”   “曹世宏虽死,其长子曹坤却被生擒,当受凌迟之刑。由郭爱卿负责监刑。须公开行刑,让天下人看看,造反谋逆的乱臣贼子,会得到怎样的下场!且共计三千六百刀,绝不可让他中途死了。”   这并不是个美差,不过郭跃的脸上并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施礼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陈渊民点了点头,又道:“之前秦国犯境,时间上与曹世宏叛乱太过巧合。如今曹贼既伏诛,需要排遣得力官员出使秦国交涉。鸿胪寺少卿李晟!”   李晟是前太子系的官员,陈渊民安排了晋皇系和丞相系的人,如今也要提拔自己人了。   李晟出列,陈渊民道:“你速去组织使团,尽快出使秦国。务必说服秦国退兵,维持两安局面。若有困难,可八用百里加急文书告知朕。”   李晟跪下道:“臣定竭尽所能,说服秦国退兵,为皇上分忧。”   之后陈渊民又派了一个钦差去前线知会腾子业。他手执二十万大军在外,如今晋皇退位,总要安抚一下他的心思。当然那个钦差其实也是监军,用来制衡腾子业。想他一家老小皆在京城,心中纵有惶恐或是不满,亦不敢造反或是投奔秦国。   陈渊民又发布了几条旨意,都是先前与青苹商议过的,用以安定人心之用。   之后便是各部官员按顺序上奏折言事。陈渊民蛰伏多年,此刻处理起政务来,也是英明果决,条理清晰,给人以朝局时政焕然一新的感觉。   众人不由心道:都说太子是大晋的希望,如今看起来,果然名不虚传。   陈渊民正当年轻,处理了半日朝政,依然精神奕奕,比之太上皇当初病怏怏的提不起劲头,又另有一番中兴之像。   朝会散去,卢延年和薛非烟首先将殿中那几个曹世宏死党扒去蟒袍下了狱。他们当初跟大将军跟的实在得太紧,得罪了不少人,因此非但无人为之求情,反而以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为多。   郭跃则带人去天牢里将曹坤提出,此人已被喂了哑药,防止他胡乱说话。大晋已经很久没有罪犯获得凌迟之刑了。郭跃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操作凌迟的行刑手,又找了两个医者,为曹坤止血疗伤,防止他熬刑不过,半途死了。   京城百姓心里也有杆称,听说曹家人被凌迟,都自发来观看,现场人山人海,弄得郭跃只能加派人手,维持治安,谁知道这么多人当中有没有曹贼余党,伺机救出曹坤呢?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此时不但大将军系的人只求自保,无暇顾及他人,便不是大将军系的人,平时与曹家关系稍好一些,此刻都诚惶诚恐,极力想与之撇清关系。   倒是那些被曹世宏打压过的人,此刻顿时活跃了起来,即便是那些被迫害的往事,也成了他们勇斗逆贼的谈资。虽然当初也并非都那么勇。   李晟那边,并没有遇到实际的困难。秦国先前只是配合曹世宏谋反做做样子。军队虚张声势地拉出来,并没有实际性动作。加上腾子业率大军驰援,双方进入对峙僵持阶段。   李晟一去,正好给双方一个台阶,秦国要了一些好处,晋国也给的起,此事便这样被解决了。   至于修改年号,大赦天下,迁移太上皇去永乐宫,陈渊民正式入主太和殿这些事,自然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然陈渊民和青苹每天都忙碌不停,不过他们经常需要见面议事,倒是这位新任的晋皇解了相思之苦,颇感欣慰。 第168章 追逐梦想   南风馆,青苹品尝了一筷子刚端上来的雪菜肉丝面,笑着点头道:“这面够筋道,雪里红的调味也是恰到好处,配着这肉丝更加香嫩可口了。也难怪你总是与我推荐,今日一尝,确是色香味俱全,算得上是京城一绝了。”   她笑语晏晏的对象,是坐于她照面的左峰。他闻言亦笑道:“苹姐平日里太忙,青龙会里也没个好厨子。今日可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出来品品美食,也是一大快事。”   青苹叹道:“最近确是太过忙碌了,对你们都少了关心,却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是了。”   左峰摇了摇头道:“苹姐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我们一众人,钦佩都来不及,又怎会埋怨苹姐?那不是没良心么?”   青苹温柔地一笑,心里倒想着,等这阵子忙好,便带着山神庙这群孩子好好玩玩。总不能因为事忙,就淡漠了姐弟间的亲情。   她见左峰面前虽也上了一碗素鸡面,他却是未有动筷,便问道:“小峰,今日可是有话要与苹姐说?”   左峰沉吟片刻,点头道:“苹姐,如今青龙会已基本掌控了整个京城,背后又挂靠着当今圣上,可谓是高枕无忧,前程似锦了。只是对我一介武夫而言,对苹姐却是帮助有限了。而且师傅曾告诉我,虽然我有习武的天赋,但只待在京城,是无法突破自身的。苹姐,江湖上高人辈出,各有绝艺,我想出去走走,长长见识。”   青苹静静地看着左峰,这位小兄弟在不知不觉中,身材愈加雄伟,脸上也是棱角分明,再不是一个孩子了。   左峰见她不说话,未免有些忐忑,低声问道:“苹姐,我要离开,你不开心么?”   青苹摇了摇头道:“不是,恰恰相反。看到你已经成长了,有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苹姐为你骄傲,也为你开心。苹姐支持你,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闯吧。只需记住一点,青龙会,永远是你的家,而我,永远是你的姐姐。什么时候觉得累了,倦了,随时欢迎你回来。”   左峰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嗯了一声道:“那是一定的。”   青苹又问:“大概几时走?我把山神庙里的孩子们都叫齐,大伙一起给你送行。”   左峰浅笑着摇头道:“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今儿下午我一个一个找过去便是。我也没什么私人物件,随意收拾一下,明儿一早便走。”   青苹沉吟道:“这么急么?”又看着他道:“出门在外,不能没有银钱。我一会让阿元给你多备些。别推辞,须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身上有钱,你只要遍访高手,提升实力便好了,不用操心旁的事。”   左峰见她如温柔体贴的大姐姐一般关心着自己,想起这些年青苹为他们所做的一切,眼眶一热,几欲落泪,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便生生的忍了回去。   两人又边吃边聊了会,终是因为她事忙,先行回青龙会去了。   左峰缓缓起身,去找昔日的乞儿伙伴们,一一道别去了。   自被郝大叔收养以来,这些孩子便不曾分开过。如今左峰要离开,大多都是不舍的。年龄较小的如薛小宝,听闻他要走便忍不住抱着他哭泣。便是张连成与戚衡,也是红了眼眶,与他拥抱道别。   最后他去了曾元那里,后者已为他准备好了一个包袱,里头有现钱,亦有银票。   “苹姐都和我说了。”曾元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是左峰看得出来,这铁哥们心里头也不好受。   他将包袱交给左峰,随即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夕阳西下,天边一片残红。他拍了拍门槛道:“过来坐会。”   两人并肩看了会夕阳,曾元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伤感。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离开。”   “是因为彭一刀吗?”   彭一刀是当初东海门请来对付左峰的那个西北刀客。结果却是两人不打不相识,反而成了好友。   彭一刀当时劝左峰出去走走,和不同类型的高手过过招,这样才能不断增强实力。   当时左峰不置可否,因为他心里放不下一个人。   他和彭一刀对话时,曾元正好走过来,也许是他听到了。   不过曾元摇了摇头道:“不是彭一刀。是因为苹姐。”   左峰一时沉默下来。   曾元缓缓道:“苹姐如今,已不仅仅是我们的会长了。青龙会早已在京城站稳了脚跟,我们这帮兄弟也各有各的前程。苹姐她,终于可以去做她一直想做的事了。”   左峰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晚霞道:“苹姐,是做大事的人。”   曾元叹了口气道:“苹姐正在重组皇城司,我们几个,摇身一变,居然有机会吃上皇粮了。”   左峰淡淡道:“我帮不了苹姐什么忙了。这皇粮,我也吃不惯。”   曾元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道:“你也不是为了这个。”   左峰神色不变,眼里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   “我们都知道当初苹姐入了东宫,成为了现今皇上的幕僚。可只有少数人知道,苹姐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以后,也许会入宫为妃也说不定。”   左峰低下头,半晌才道:“苹姐这么好的女人,也只有皇上才配得上她。”   曾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换了旁人,也许你还会争一争,可对方却是皇上。所以,你觉得还是离开比较好。”   左峰笑了笑道:“谁我也不会争的。只是不愿苹姐遇上一个渣男。既然是皇上,我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与其等苹姐入了宫再走,不如现在离开比较干脆。”   曾元不再说话了,他比谁都清楚,左峰对青苹的感情有多深。但他也很明白,青苹只是把他们当兄弟看。   青苹成为皇上的女人,入宫做皇妃,他们只会为她感到高兴。但左峰在高兴之余,心中的刺痛却是不可避免。   明知没有结果的爱恋,要么继续沉沦,要么慧剑斩断。左峰,他选择了后者。   第二日一大早,左峰背着包袱,带着斗笠,走出房门。一眼便看到青苹明媚的笑脸,犹如明月当空。   “小峰,苹姐给你准备了干粮,还有几件衣裳。”说罢,她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递了过来。   左峰没有推辞,只道:“谢谢苹姐。”   青苹又道:“出门不比家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遇到难事了,就回来,有苹姐在呢。”   左峰心中感动,应声道:“知道了,苹姐。”   青苹替左峰理了理衣服,退后两步看了看,笑道:“我的小峰长大啦,是个棒小伙了。苹姐祝你早日成为天下第一!”   左峰有些哽咽道:“苹姐……”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男子汉!”   看着左峰逐渐远去的背影,青苹的大眼睛里也充盈着泪光。   她知道这些孩子们终究会长大,然后一个一个地离开。她鼓励他们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只是在他们身上,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只可惜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了,她有些伤怀,我这是已经,老去了吗? 第169章 立后风波   陈渊民“啪”的一声将奏折扔在书桌上,恨恨道:“如今朝廷要办的事千头万绪,可他们的眼睛却总盯着朕的后宫!”   今日朝会上,礼部尚书丁德仪又上了折子,奏请皇帝立皇后,以安天下。其实他并不是第一个上折子的,从陈渊民继位起,请他立皇后的折子就没停过。他若说国事繁忙,就有大臣出来争论说,立后才是真正的国之大事,不可疏忽。   可陈渊民自继位后,连妃位都没有封出去,原来东宫服侍他的两个女子,都只封为婕妤和容华。他心目中的妃位,是要给到青苹的。然后中宫之位就先空着,他私心想让青苹在宫里过得舒服一些。   然而那边青苹就是不肯入宫,这边文官集团们又不停地催促他,压根不肯让他推脱。   他发过了脾气,逐渐冷静下来,便派人去传唤朱胜武。他没有召青苹来,他觉得她毕竟是个女子,这种事多多少少会让她不高兴吧。   朱胜武不一刻便赶了过来,行礼完毕后,陈渊民道:“你替朕去打听一下,他们究竟希望朕立谁为皇后。”   朱胜武拱手施礼道:“回陛下,此事臣倒是略知一二。”   他从龙有功,陈渊民封了他吏部给事中一职,可以尚书房走动,且能为皇帝监察吏部。   陈渊民抬眼看了看他,问道:“是谁?”   朱胜武低声道:“应该是杜丞相的次女,杜吟雪。”   杜宣铭有两个嫡女,一个是长女杜沁梅,今年二十有五,嫁给了魏国公的嫡长子为妇。次女便是这杜吟雪,今年已满十八岁,一直待字闺中。”   陈渊民冷冷道:“四年前便已及笄,又是丞相的嫡女,如何等到今日都未出嫁?”   朱胜武低下头,没有搭腔。他亦无法回答,难道说杜丞相专为皇上留着女儿呢。   陈渊民思忖良久,摆了摆手,让朱胜武退下。   杜宣铭就是如此,什么事都让别人冲在前头,无论成败,他都不会有损失。   既然他早就深谋远虑,打定主意要让自己二女儿入主中宫,恐怕没有一个官员敢与他争的。   青苹被匆匆召入宫。她不是男子,无法像朱胜武那样担任官职,目前还是只能作为幕僚替陈渊民参详。   见面行礼完毕,她奉上两本册子,脆生生道:“陛下,这是属下这几日拟成的重启皇城司的条陈与新政的草案,请陛下过目。”   陈渊民微笑接过,看了几眼,点头道:“着实辛苦你了。”   青苹恭谨道:“为陛下效力,是属下的本分,并不觉得辛苦。”   陈渊民心里颇有些感触,她从来就不会恃宠生娇,替他办事也依然兢兢业业。   如果她是男子,自然是忠臣,能臣。可她毕竟是女人,而且是他的女人。如此严格谨守君臣之道,终究少了些男欢女爱的情趣。   他放下册子道:“皇城司一事,待朕过目后,再与你细说。变法之事,仍需谨慎,稍后再与给事中一起商议。”   青苹轻声道:“诺。”   陈渊民站起身,走到青苹身前看着她。她即刻便能感受到了男人此时身上熊熊燃起的欲火,不由俏脸一红,轻轻低下了螓首。   陈渊民拉起她的小手道:“随朕进来。”   青苹咬着嘴唇道:“可是陛下,此刻还是白天呢。”   陈渊民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道:“忙了半个多月了,朕,实在是憋坏了。”   青苹没有再拒绝,乖乖地跟着他走入内室。   一进去便被他搂进怀里,火热的吻便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整改)   只是他今日还有话要对她说,(整改)柔声道:“阿苹,朕实在不愿总是这么日思夜想地过日子,朕一时半刻都不想离开你。”   青苹娇媚地一笑,轻吻着他的胸膛,像是对他痴情的奖赏。   “所以朕想封你做贤妃,你是朕的第一个妃子,这样我们便可长相厮守了。”   青苹娇躯一颤,轻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奴出身风尘,怎配得上妃位?于皇上的名声也不好听。”   “朕之前都说过了,朕不在乎这些,只想和你长相厮守。”   他表情真挚,情感灼热。换了别的女子,怕是立刻便会软化在他柔情似水的眼神中了。   然而青苹却只觉得为难,她低着头,伏在他的胸膛上,轻轻道:“做臣子的,岂能让主君蒙上恶名?如今陛下想要奴的身子,奴自然愿意服侍,又何须入宫呢?况且奴还有皇城司和变法之事需要打理。若是入了宫,总是诸多不便。”   陈渊民笑了笑道:“你这傻孩子,朕是没人用了吗,偏要让自己心爱的女子累死累活的?”   她只固执道:“陛下切不可掉以轻心,如今还未到高枕无忧的时候。大晋内忧外患,前途坎坷,奴愿意为陛下尽心尽力。”   陈渊民心中不悦,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轻叹道:“阿苹,这阵子满朝文武几乎都在劝朕立皇后。朕不愿委屈你,一直顶着不予答复,只希望你能在后宫之中过得快活些。朕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青苹摇头道:“请陛下不必以奴为念。立后乃是大事,亦是喜事,既是国事,亦是陛下家事。奴不希望陛下为了奴,耽误了这件大喜事,国之家事。”   陈渊民陷入了沉默,手上的气力却不知不觉中增加了许多。青苹觉得(整改)疼痛,但因感受到了他不高兴,也只能默默忍耐。   半晌陈渊民才问道:“你不愿进宫,是不是为了赵明诚?”   青苹猝然抬头,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帝。   “陛下这是何意?”她噙着眼泪问道。   陈渊民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也是颇为心疼。但这嫉妒之心一旦升起,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他冷冷道:“朕问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你不愿入宫,是否是因为与那赵明诚有情?”   青苹闻言,跪伏于龙床之上,哽咽道:“奴与赵将军清清白白,绝无私情!望陛下明鉴!”   陈渊民很想将她搂进怀里,柔声安慰,但心里这口气却总也出不去。   “就算你对他无意,然他对你又如何?你们不是在怡红楼认识的吗?他有没有……”   “陛下!”青苹满面俱是痛楚地看着陈渊民:“奴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奴和赵将军之间,亦绝无苟且之处。陛下如厌恶奴的过去,便请陛下赐奴一死,了结了这场君臣情分!”   说罢便连磕了三个头,伏在床上抽泣起来。   陈渊民冰冷的面容逐渐软化下来,他淡淡道:“朕岂会厌恶你?朕最爱的女子便是你。”说完坐起身,将青苹扶起,搂在自己的怀里。   “只是爱得深了,便会产生占有欲。朕相信你爱得是朕一人,不会与赵明诚有私情。可是赵明诚对你又如何?他也没有私情吗?”   青苹紧紧抱住他的腰哭泣道:“陛下何必患得患失,奴只忠于陛下,绝不会对别的男人生情。陛下若再相疑,奴只有一死来表明心迹!”   陈渊民再次叹息,终于不再提让她入宫之事,只搂着她软言安慰,又伸手去抚摸她敏感之处,弄得青苹再次娇喘呻吟起来。   两人的感情似乎与之前没有变化,但也许还是起了变化。   陈渊民亲自送她出了尚书房,见她眼睛红肿,略带疲倦,便摸了摸她的脸蛋道:“今日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青苹勉强笑了笑,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她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异。抬眼看去,只见陈月鸾正站在侧方的游廊处静静地看着她,苍白的俏脸之上,毫无血色。   青苹的心,开始抽搐疼痛起来。 第170章 各自安好   “青姑娘,可否与本宫一叙?”月鸾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云端传来,清清冷冷的,不带半分感情。   青苹脸色苍白,终是垂下眼眸道:“谨遵殿下谕令。”   两人对皇宫皆是熟稔,一前一后,迤逦而行,却是一路沉默,气氛浓重而压抑。   月鸾领着青苹,沿着九曲桥来到一湖中亭,放眼处,周遭皆是碧水茫茫,清风穿堂而过,为这闷热的夏日午后带来一丝凉意。   月鸾令随从守在岸上的入口处,如此,旁人只能看到她二人在亭中交谈,却是无法听到她们究竟在谈些什么。   月鸾缓缓坐于石凳上,姿态礼仪皆美轮美奂,无懈可击。   青苹立于亭中,神色恭谨,表情恬淡。   两人都是天下绝色,凭水相对,衣袂飘飘,场景美好而隽永,仿若世间名画。   只是月鸾紧紧握着丝帕,手上隐隐可见青筋泛出。而青苹的手指搅在一起,正不自觉地微微颤动。   表面的宁静下,情绪犹如暗流涌动。山雨欲来风满楼,四周皆为水,路已走到了尽头。   终究是月鸾先开了口:“阿平,还记得这里么?”   青苹轻声道:“奴记得,这里是水天亭。”   月鸾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淡淡道:“从前但凡有心事难谴,本宫便会来这里散心,那时候陪本宫来此的,大多是你。你曾告诉本宫,万事有你在,你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本宫受到任何伤害!”   青苹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这些话是她曾对公主说过的,她本以为自己做得到。   “本宫绝想不到,伤害本宫最深的,竟然就是当初那个信誓旦旦的人!”   青苹跪下哽咽道:“殿下……”   月鸾猛的一拍石桌,面若寒霜对青苹道:“他是本宫的皇兄啊!就算你再饥渴,再想男人,随便去找哪个不行?为何你偏要找他?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为何你会如此不知廉耻?为何你要往本宫的心口插刀子啊!”   她的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好似重锤一般击在青苹的胸口。   她满面通红,无言以对,只能跪下磕头道:“殿下息怒。都是奴的错,奴罪该万死!”   月鸾木然地看着她,方才她怒斥青苹,既悲且痛,已用上了她所知的所有恶毒之词,也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陈渊民登基后,加封陈月鸾为楚国公主,另有赏赐无数。月鸾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且从小便领在他母后身边扶养,和他感情之深,远非其他宗亲能比。今日月鸾便是入宫来谢恩的。却不料来到尚书房门前,竟看到皇兄搂着一女子出来。那女子楚楚可怜的俏脸上仍带着几分妖媚的红潮,发髻衣衫,亦有几丝纷乱。而皇兄却是神清气爽,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任谁见了,都能猜到这位女子方才经受了什么,战况又是多么激烈。   若是皇兄宠幸了其他女子,月鸾只会为他高兴。因皇兄做太子时,太过压抑自己,身边也没有女人侍奉。月鸾素觉得太子哥哥过得太过清苦。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娇俏妩媚,让皇兄身心舒爽的女子,竟然是青苹!   看到这个场景的陈月鸾呆呆地伫立原地,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   水天亭中,月鸾满面疲倦,只幽幽道:“其实,本宫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毕竟已变成一个女子,又生的如此美貌。不知有多少男子,都倾心爱慕着你。本宫对自己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爱上了别人,想和那个人一生一世。本宫一定会放手,并且真挚地祝福你。可无论如何……这个人不应该是皇兄!”   她并不曾哭泣,此刻却已泪水涟涟。她贵为公主,在这份感情中却已一再隐忍退让,处处为青苹考虑,甚至做好了放手的准备。她爱得这般辛苦,无论如何,都未想到会遇上今日这般惨淡且不堪的收场。   青苹此时亦流泪磕头道:“是奴让殿下失望了。奴自知罪无可恕。只求殿下保重身体,莫要气坏了身子。”   月鸾摇头道:“你若真顾惜本宫的身子,又怎会做出如此伤本宫心之事?”   青苹恍惚了一下,她真的是没有想过月鸾会伤心吗?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再不敢正面回答,只能凄然道:“殿下便只当奴是个爱慕虚荣,攀龙附凤之人吧。请殿下,就此将奴忘了吧。”   月鸾闻言,身子不由晃了晃。往事一幕幕自心头闪过,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过去有多甜蜜,如今便有多痛苦。她为他坚守那些年,临了却只得他一句:忘了吧。   她曾以为他对自己便如同自己对他那般,永远都不会变心。   终究还是错付了……   她看着青苹,一字一顿道:“阿平,你要表忠心,就只有这一种法子么?你要报仇,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只有靠伤害我才能做达成吗?为何你们男人要做大事,被牺牲的总是我们女人呢?”   青苹听罢犹如万箭攒心,月鸾是冰雪聪明的,又是她多年的知心人,如何看不穿她的心事?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她变成女子之后,便再不能带给月鸾正常人所应该享有的幸福了。   所以潜意识中,她还是希望月鸾将她忘记,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的。   但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事实上她就是牺牲了月鸾,伤害了这个最爱自己的女人,这一点她辩无可辩。   月鸾见她脸色苍白,无言以对,便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神色转冷道:“说来真是可笑,我曾每日向上苍祈祷,祈求我的阿平可以平安归来,只要他能活下来,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可如今你却对我说,让我忘了你。本宫,如你所愿!”   说罢拂袖站起,冷冷说道:“今日种种,希望青姑娘觉得值得。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罢。”说完越过伏于地上一动不动的青苹,径直向亭外走去。   月鸾走后,青苹久久不能起身。耳中不断回响着的是她走上九曲桥后最后的低语声。   “这女子哪里是阿平了,阿平他……是永远不会伤害我的。”   水天亭里似乎有一少年之声在回她:“殿下放心,微臣会永远保护殿下的。”   青苹再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第171章 一举两得   那日之后,青苹心力交瘁,一连卧病了三四日。陈渊民竟亲自上平安宅去探望她,荣宠到了极致。慰问了她几句后,又随意问起她与月鸾发生了何事,青苹只说是自己冲撞了楚国公主。   陈渊民笑道:“朕这个皇妹,心地最是良善不过。待朕去和她赔个不是,她必会原谅你的。”   青苹拉着他的衣袖道:“陛下莫去。公主殿下她,是不会原谅奴的。不要为了奴,损害了陛下与公主的手足情深。若真如此,奴的罪过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陈渊民讶异道:“你究竟与皇妹说什么了?怎会如此严重?”   青苹只是流泪道:“都是奴的错,求陛下莫要再问了。”   陈渊民见她哭的梨花带雨,别有一副病西施的妍然美态,心中一荡,借口照顾她,与这位可怜的病美人耳鬓厮磨了一番。   之后他志得意满地摆驾回宫,留下欲哭无泪的青苹抚着胸膛娇喘不已。   不过他倒确是再不问了。月鸾又不住在宫里,就算和青苹有啥矛盾,一直见不到也肯定也就淡忘了。   丞相府内,杜宣铭看着手中的册子,轻叹道:“又是一位大才啊,甚至比当初那个洛辉更强。老陈家这一对新老皇上能力虽不怎样,身边的智囊却是天下一等一的好。”   他的身前躬身站着一人,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脸面。方才杜宣铭就是和他在说话。   那人问道:“杜相因何认为此女子才干胜过洛辉?据学生所知,当年洛辉可是惊才绝艳,名动京城。相比较而言,此女子出身风尘,素无才名,仅以姿色获得当今圣上的青睐……”   杜宣铭摇了摇头道:“名声有可能是虚的,只有真才实学方不会唬人。当初洛辉设计了十多条去限制土地兼并,比如每户田地不得超过五十亩,多出的田地收归国有,再转租给没有田地的佃户。这样就能实现他心目中耕着有其田,人人有饭吃的大同社会。可惜啊,这些政策太过简单粗暴,执行的时候更是遇到重重障碍。我们的洛大才子,最后也落了个被刺身亡的结局,好不让人叹息。”   他神色诚挚,好似真的在评述政策,而且为洛辉感到惋惜似的。   不过那个听他说话的人,却是知道,那个刺杀洛辉的人,不就是杜相你给安排的吗?   他自然是不敢说出来,只问道:“那杜相认为,这个女子又如何?”   杜宣铭颔首微笑道:“此女子的政策,更趋缓和与保守。同样的限地政策,规定每户不超过一百亩,多出的部分,虽是收归国有,但却采取由国库负责贷款,发放给佃户购买的方法。原本的地主,还是可以收回一笔。只不过这价格,却是由朝廷来定。而国有田地,佃户无权买卖。每年佃户向朝廷交租抵贷款,如遇到灾年,还能有赦免租金的政策。这样就彻底避免了这些佃户,因为失去土地,穷困潦倒而成为流民,进而为匪,危害大晋的安全。”   那人听了,又问:“那朝廷如何来这么多钱?”   “这就更能看出此女子拥有的大智慧。首先,她并不是全国一起执行,而是先从京畿地区开始试点,其次,她建议国库发放国债,利息相当可观,只不过年期较长。自然也有短期的国债,利息却是差了很多。若大部分的长期国债被抢购一空,朝廷的资金将不成问题。何况土地属国有,佃户每年交租的对象由地主转成国家,大大避免了逃税之事。国库收回成本后,自然可以偿还国债。如此良性循环,大晋的江山却是日渐稳固,便是北伐秦国,统一天下,也并非是遥远的事情。”   那人闻言叹道:“想不到这女子有如此才智,若她是男子,将来必能成为中枢阁臣。”在杜相面前,他不好说登阁拜相,不过也承认杜宣铭的眼光,此女子确有大才。   杜宣铭微微一笑道:“虽是才智过人,又懂得循序渐进,却终究和我们士大夫不是一条心。只不过洛辉是一上来就喊打喊杀,她却是钝刀子割肉,并非全吞好处,也没有转嫁风险。不过,殊途同归罢了,都是想要了我等的性命。本相既已看出来了,如何能让她成事?有的是应对之策。”   那人恭维道:“不愧是杜相,她虽有些才干,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些。”   杜宣铭道:“不光是年纪问题,她最大的劣势在于她是个女子。既是女子,如今既不能入朝议事,且将来总是要嫁人的。嫁人之后,如何还能插手这些朝堂政事?”   那人笑道:“杜相高见,学生佩服。”   杜宣铭又道:“说起嫁人,倒让本相想起了立后之事。不知皇上那里怎么说啊?”   那人想了想道:“皇上一来是不愿受人摆布,二来,他想先纳了那女子为妃,让她在宫里头站稳了再立后。”   杜宣铭笑道:“看不出皇上还是个情种。”   那人道:“杜相有所不知,那女子的美貌犹如天仙一般,男子见了她,确实很难把持住自己。况且这女子非是以色事人那么简单,她还是江湖帮会的首领。之前与曹世宏相斗,皇上本处于劣势。然她加入后,整个东宫变得耳聪目明起来,形势一下子被其扭转。”   杜宣铭沉吟道:“听上去是个有野心的,你说能不能拉拢呢?”   那人摇头道:“这女子不知为何极其忠于皇上,有一次曹世宏派人刺杀皇上,险些成功,最终是那女子舍身相救,为皇上挡了一刀,这才幸免。而那女子也是休养了很久才恢复过来。自那以后,皇上便对其愈加宠幸。”   杜宣铭点了点头道:“若她是男子,倒是非除了她不可。就像当年的洛辉,还有诸葛……不过既然她是女子,就让皇上纳了她吧。倒是一举两得了。”   那人没想到杜宣铭居然会支持陈渊民纳青苹为妃,便小心翼翼道:“只是那女子出身风尘,听说还是一个花魁。说是残花败柳也不为过。如此又怎能入宫为妃?”   杜宣铭笑了笑道:“你先前不也说了?有了那个女子,整个东宫都耳聪目明起来了。你反对她入宫,难道让她继续做皇上的耳目?到时候恐怕你第一个就被她揪出来。做人做事切记不可迂腐。若那女子不入宫更有利,那你方才那句残花败柳便可作为理由。若那女子入宫更有利,自然是皇上情深义重,臣子钦佩不已。整个礼部和钦天监都是本相的人,真想反对的话,皇上再痴情也是无用。”   陈渊民让青苹重组皇城司的事,那人并未汇报给杜宣铭。如今听他这么一分析,那人才惊觉杜宣铭看人看事竟是如此准确。让陈渊民纳青苹为妃,根本是冲着皇城司去的。若是青苹入宫,皇城司一是可能夭折,二是可能被削弱。这种监察百官,又直接隶于属于皇上的机构,若是掌握在一个对皇上忠心耿耿,且和文武百官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手上,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既然如此,那女子便是妓女出身,又有何关系?反正是丢的是皇上的脸。   “不过皇上要先立后再纳妃,不然便是委屈了本相的女儿。这事你去与皇上说清楚。”   那人道:“学生自当尽力,只是怕说多了,皇上会疑心学生。”   杜宣铭淡淡道:“若本相所料不差,皇上应该早已知道你是本相的人。否则三年前,他也不会派你来此……”   那人悚然一惊,不禁陷入沉思。   杜宣铭下逐客令道:“本相要休息了,你且退下。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那人赶紧施礼道:“杜相放心,学生自当尽力。”   杜宣铭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那人伫立良久,还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相府。 第172章 金殿指婚   夏去秋来,天气转凉。朝廷的新政已经开始在京畿地区试点,文官集团出人意料地并没有大举反对,有几个重臣只是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担忧,整体上还是顺利地推行了下去。   与此同时,皇城司也已组建完毕。青苹任皇城使,陈渊民的心腹卞其风任皇城副使。此人甚是油滑,属于官场上游刃有余的老到之人。青苹并不喜欢他,不过他也不会没事来讨这位未来皇妃的嫌,凡事只说对对对,不然便是好好好。青苹对他也就忍了,毕竟人家没有干涉具体事务。说白了,这也是一种权力制衡。   也因此青苹没有将青龙会整个转移过来,她卸去了青龙会会长一职,让曾元继任。然后将部分人员转入皇城司,也算是有了朝廷的编制。   万事开头难,她每日都要忙到深夜。这一日,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天色蒙蒙,朝阳才探出半个脑袋。她起身走到窗口,意外地看到平安宅外,有一人骑马伫立,初升的阳光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大地上,也不知他在那里等了多久。   “明诚?”她感到颇为惊讶。自曹家被灭族后,陈渊民仿照太上皇,加封赵明诚为骠骑大将军,可算是委以重任。之后两人都很忙碌,确实有段时间不曾见到他了。   青苹提着裙子匆匆下楼,一路来到宅外。赵明诚翻身下马,向她走来。   她笑问道:“今日怎么来了?不用早朝吗?”   赵明诚来到她身前,勒住战马,轻声道:“今日有假。”   她见他神情严肃,也收敛面容问道:“明诚可是有事找我?”   赵明诚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似乎只是在和青苹闲聊家常。   “青姑娘,你是否已选择了皇上?”   这话问的含蓄,青苹却一下子听明白了。俏脸顿时变得煞白。   她看向赵明诚的眼睛,那双眼睛不像他的表情那般平静,而是布满了血丝,充满了压抑,真不知他是如何平心静气地问出这句话的。   她低下头,轻声道:“这事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说。你若是想责怪我……”   “青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责怪你的。你这样美好的女子,也只有陛下可以保护你。而我,只是来恭喜你的。恭喜你即将成为皇妃……”   青苹赶紧摇头道:“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事我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青姑娘,今日我来这里,其实是想听你也对我说声恭喜。因为我就要娶亲了……”   青苹愕然看向他,他嘴角含笑,眼神痛楚。   “皇上指的婚,对方是太常寺卿的嫡女。可以说是门当户对。父亲他……也是非常的满意。”   青苹关切地问道:“但是你不愿意,对不对?”   赵明诚没有回答,眼神却愈发刺痛。   青苹毅然道:“我这便去找皇上,让他收回成命!”   她转过身,准备安排车马,入宫找陈渊民,却被赵明诚一把拉住。   “青姑娘,皇上金口玉言,于朝堂上说出的话,怎么可能更改?”   青苹急道:“可你是有功之臣,他不该这样强迫你。”   赵明诚摇了摇头道:“皇上指婚,是皇恩浩荡,是无上荣耀,没人能说这是强迫。再说了,我最爱的姑娘要嫁给别人了,于我而言,其实娶谁都一样了。”   青苹想起那日陈渊民问她那句话:“你不愿进宫,是不是为了赵明诚?”   愧疚的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哭泣道:“对不起,明诚。都怪我不好。我知道,是我害了你……”   对于男女之欲,这些年她算是看透了。可对于男女之情,她其实一直都还懵懵懂懂。你说她爱赵明诚,她肯定不愿承认。你说她不爱赵明诚,心里头却总有一个位置留给他。   但是陈渊民先是质疑她不入宫是因为赵明诚,然后又指婚给他,摆明了是要让青苹收心,让情敌死心。   想通其中的关键,她如何不觉得内疚?尤其他的这句:我最爱的姑娘要嫁给别人了,于我而言,其实娶谁都一样了。   这句话让她想起了公主,月鸾所有婚姻的不幸,不都是因为自己么?如今却又同样的害了赵明诚,怎叫她不伤心愧疚,流下泪来?   赵明诚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反过来安慰她道:“青姑娘,不必内疚。之前种种,都是我自愿的。再说你有权选择任何人,只怪我没这个福气罢。听说太常寺卿的嫡女非常贤德,这门亲事又门当户对,皇上也是用心了。”   青苹听了更是难受,说不出旁的,只能哽咽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赵明诚掏出手帕,认认真真地替她擦拭泪水,柔声道:“别哭啦,我的心上人。今次已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了,总该留些美好的回忆罢。将来,你有皇上,我有妻子,于情于理,都再不能相见了。”说到后来,竟也有些哽咽。   青苹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如此俊朗的一位青年将军,本该雄姿英发,气吞万里如虎。如今却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直叫问世间,情为何物?却又能有几人找得到答案?   赵明诚收起帕子,强笑道:“上面沾了你的泪水,算是离别的礼物吧,也让我留个念想……如此,那就再见罢,我最爱的姑娘。”   说罢挺起胸,翻身上马,跑出去十余步,又回马深深看了一眼青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狠狠记在心里,然后再次纵马扬鞭。   只是这一次,一去再不复返。   青苹木木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她缓缓走进平安宅,回到自己的卧房。脱掉鞋子,坐在床角,双手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默默地开始流眼泪。   她从小便立志要辅佐太子拯救大晋江山,拯救黎民百姓。变成女子后,她曾一度要放弃这个理想,想着就和李大叔,李大婶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算了。但是两位老人家的死,让她意识到,如果大晋再不改变,这样的悲剧,只会一再上演。无数像李大叔,李大婶这样的好人会被活活逼死,而像黄有德那样的恶徒,也会愈加的猖狂。   之后她虽然吃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却再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   其实到了今天也是如此,只不过,当她看到陈月鸾和赵明诚的悲剧之后,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开始审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月鸾说她为了表忠,就只有这一个办法吗?为了报仇,为了实现理想,就只能牺牲最爱她的女子吗?   她无法回答,因为她问心有愧。为了自己的目标,她牺牲掉了自己的一切。从此她变得心狠手辣,心中也只有计谋策略。   她成功了,可她也失败了。她不仅勾引了月鸾的夫君,还睡了她最敬重的兄长。月鸾曾是那么的爱她,最后却被她伤透了心。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从此月鸾离开了她的生活,因为她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阿平了。   赵明诚,一个坦荡的男人,从来对她以诚相待,即便她刻意勾引,他也不忍欺负她。她本以为是他要的太多,自己给不起。如今才惊觉,他为她所付出的才是真的多,而所求的,自己却从来不曾给过他。如今他知道自己成为了别人的女人,也知道哪个人的指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他对她依旧那么宽容,那么温柔。直到最后离开,都不曾发过一声恶语。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也终于离开了自己。如今这样的局面,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   心为男子,对不起月鸾。身为女子,对不起明诚。   还有……陛下他变了……再不是东宫里那个和蔼亲切的太子殿下了。   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那张龙椅呢? 第173章 皇家颜面   尚书房内,朱胜武静静地站在御书案前。而陈渊民面沉似水地坐在龙椅之上,目光炯炯地看了他半晌才道:   “胜武,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自陛下开府,微臣就跟随陛下了,大约七八年吧。”   “你又跟了杜相多少年?”   朱胜武自嘲地笑了笑:“陛下何必在意这些?天下士子,那个不以杜相马首是瞻?”   陈渊民气极反笑:“如此说来,你是承认了?”   朱胜武拱手道:“微臣的一身荣辱,早就系于陛下一身。这些年来,陛下对微臣也是恩遇有加,几乎言听计从。对此,微臣深觉皇恩浩荡,不胜感激。岂敢不竭尽全力报效陛下?”   “感激朕?那你为何也逼迫朕娶杜宣铭的二女儿?”   “陛下,皇家历来和士大夫共掌天下。想要江山稳固,双方的关系就需要和睦。如今杜相有意联姻,陛下又因何不肯呢?微臣知道陛下喜欢青姑娘,那陛下可以纳她为妃呀。”   “朕本来就要册封阿苹的。何需看杜宣铭的脸色?”   “青姑娘出身青楼,到时候礼部反对也是顺理成章。陛下即使驳斥一番,也需耗费精神,所以又何必节外生枝?”   他说的却也是实情,陈渊民哼了一声,一时陷入沉默。   朱胜武趁势又道:“微臣知道陛下不想与杜相牵扯太深。可是这些年来,陛下明里暗里,其实已和杜相多有交集。除去微臣不说,陛下的那些肱骨之臣,又有多少是出自杜相门下呢?陛下真要算得那么清楚明白么?”   陈渊民悚然一惊,他那时被曹世宏逼迫,身边没人可依靠,是以求才若渴。他也心知肚明其中难免有投机者甚至是奸细。但当时哪有精力去一一甄别。就拿朱胜武来说,这些年来表现出色,能力又出众,青苹出现前,他对朱胜武几乎是言听计从。   朱胜武看出陈渊民有些动摇,便道:“当初曹世宏步步紧逼,陛下才奋起抗击。可杜相与陛下并无深仇大恨,他的二女儿也是京城数得上的名门贵女。立为正宫皇后并无不妥。两家既结了亲,杜相,如何不会尽心扶持陛下?他毕竟是文坛泰斗,当初太上皇不愿与杜相亲近,强行拔起曹世宏,结果又如何呢?”   陈渊民冷冷道:“照你这么说,朕岂不成了杜宣铭手中的傀儡了?”   朱胜武摇头道:“陛下正年轻,杜相却是老了。将来如何,犹未可知。”   陈渊民一拍桌案道:“朕不要这虚无缥缈的犹未可知,朕要的是现在的皇权至尊,天下一心!”   “微臣恳请陛下三思。陛下究竟想和谁一心?天下士子们才是陛下治理国家的基石。”   “你们这些所谓的士子,毫无忠君爱国之心,要来何用?你信不信朕将你们都裁撤了?”   朱胜武叹道:“微臣知道陛下想重用武人,还有青姑娘。可陛下莫要忘记,重用武人,难道不会再出一个曹世宏么?重用青姑娘,到时候反而害了她。三年前,诸葛大人为陛下尽心尽力,最后又落了个什么下场?陛下当初指派微臣去杜相处,难道不是存了……”   陈渊民怒道:“住口!”   朱胜武笑了笑,话锋一转,又道:“微臣只是希望陛下莫要重蹈太上皇的覆辙。太上皇当政期间,只知与杜相争斗,可这样又与国何益?毫无建树不说,反而弄坏了身子。陛下如要江山永固,便得吸取教训啊。”   陈渊民摆了摆手道:“行了,不用再说了。你先退下,容朕好好想想!”   朱胜武目的已达,便行礼告退了。   陈渊民站起身,于尚书房内来回踱步。他可以撤了朱胜武的官职,理由不充分他也想撤了他。可是其他人呢。从藩邸开始跟着他的旧人,他都无法判断谁是杜宣铭的人,难道都撤了?如果真这么做了,别人又会怎么看他?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言官可都是杜宣铭的人。弄得不好他陈渊民的名声会比太上皇的还要臭。   如今他可以信任的,就只有青苹一人,可是她是女子,不能入朝为官,主持一个皇城司,已经是在他暂时无人可用的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可是对外宣城皇城司使还是卞其风。在他心里,青苹还终究还是要入宫的。让将来的皇妃抛头露面,终日与各色男人厮混在一起,叫他如何能够忍受?   这一想起青苹,心中的思念便不可遏制。他随即下旨,急召青苹入宫议事。   青苹此时正在新建的皇城司官署里忙得不可开交。她的副手卞其风端着一盅茶,笑眯眯地陪在一旁。她有心让他分担些政事,这厮只道:“属下还需时间学习。”   青苹本就不放心他,见他如此态度更是不愿劳烦这尊大佛。遂不再理他,专心处理事务。   不一刻宫里来了圣旨,召她入宫议事。一旁卞其风更是笑得若有所指。青苹无奈接旨,交代了属下几件事情后,便坐车去皇宫了。   陈渊民屏退左右,将青苹打横抱起,走入内殿。   青苹满面通红,轻声问道:“陛下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陈渊民一边脱她的衣衫一边道:“朕要立皇后了。”   青苹被他压倒在床上,喘息着问道:“可是杜相的二女?”   陈渊民恨恨道:“除了她还有谁?”说完低头咬了青苹一口。   青苹知他心情不好,只呻吟了一声,忍着疼痛,眼里却起了一片水雾。既似委屈,又似渴求。   陈渊民轻车熟路地将她(整改)。他越是喜爱她,动作就越粗鲁,像是要把她挤干了,揉碎了,再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对陈渊民的愤恨,青苹其实完全能够理解。虽说国无二主,但是杜相的权力还是过于大了,更何况还有他的家族对于整个朝野的无形影响力。   即便是太上皇加上曹世宏,也没能成功压制过杜宣铭。如今新皇登基,手下又没有类似曹世宏这般的重臣,在立后一事上处于下风,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所以即便陈渊民动作粗鲁,又命令严苛,强迫青苹做出各种屈辱的姿势,她也只能流着泪水,温柔和顺,辗转逢迎。   写给陈渊民带来了极高的享受,他沉醉于眼前这位绝色妖娆的完美肉体中,逐渐忘记了登基以来的那些不愉快。   雨歇云收,两人安静地躺在空床上。他爱怜地拥抱着身子酥软无力的青苹,亲吻着她的俏脸,柔声道:“还是朕的阿苹最好了。”   青苹疲累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轻声道:“陛下请稍做忍耐,慢慢将权柄收回,须知来日方长。”   陈渊民点了点头,复又将她搂紧,心里既有宽慰,也有些吃味。为何她都不会吃醋的?是因为她从未想过当皇后吗?朕已赐婚赵明诚,她应该死心了吧。   他正胡乱想着,青苹忽而又道:“陛下,奴知道当初诸葛大人是陛下的肱骨之臣,后因曹世宏的陷害而被满门抄斩。如今陛下已登基,可否为诸葛大人平反?也可让天下人受到鼓舞,明白只要忠于陛下,陛下是不会忘记的。”   陈渊民的表情有些微妙,各种情绪似乎都有。半晌他看着青苹期待的眼神道:“阿苹,朕知道你是为了朕着想。可当初此事乃太上皇下的旨,明谕天下诸葛一家犯了谋逆大罪。如今太上皇仍健在,若是平反,皇家颜面何存?如今要做之事千头万绪,此事不如徐徐图之。”   青苹有些难过,她本以为陈渊民会欣然同意,谁知他却考虑太多。   但他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她沉默片刻,又道:“诸葛府如今仍然被封。不如皇上赏赐给奴吧。”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求赏赐。   陈渊民想了想道:“那府已经荒废了,当初里头也死了不少人。不如朕另赐一所更大的宅邸给你。”   青苹摇头道:“多谢陛下,只是奴只想要诸葛府,望陛下成全。”   陈渊民讶然道:“这又是何故?”   青苹认真道:“奴想要学习诸葛大人对陛下的忠心耿耿,也想以诸葛大人来激励自己,更加鞠躬尽瘁地为陛下效力。”   陈渊民低头看着她(整改),心中一荡,想起她方才的确是鞠躬尽瘁,为他效力到筋疲力尽。   遂浅笑道:“那就依了你罢。”   青苹大喜,正要谢恩,被他一下压在身下,再次撘伐起来。(整改) 第174章 新法受挫   三年过去了,她再次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家。入目之处,皆是断壁残垣,一地瓦砾。当日抄家时,曹斌带人放了一把火,后虽被扑灭,诸葛府的主要建筑都已坏损。焦黑的地面上,还留有暗红的血迹。当日喊杀震天,伏尸处处的场景,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来到客厅前,在这里他亲眼目睹了曹斌突然袭击并且杀害了自己的父亲诸葛勋。当时他怒吼着要和曹斌玩命,但被诸葛靖一把拽走。   大哥是对的,当时情势险恶,他们已失去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   她跪在当初诸葛勋倒下的地方,放声痛哭。   事发突然,她没能救下自己的父亲,之后每每想来,都是痛悔不已。   如今她历经磨难,牺牲了自己的尊严,牺牲了月鸾和明诚,付出了太多太多,却还是没能替诸葛家平反。拿回诸葛府已是她唯一的慰藉了。   陈渊民取消了针对诸葛靖的通缉令,出于对太上皇声誉的保护,此事未有公开。不过大晋虽然不会主动去抓捕诸葛靖,但他毕竟也不能大摇大摆地以这个身份回来了。   这些年,青苹也派出人手去打听兄长和母亲的下落然而一无所获。也许他真的已经逃到秦国去了也说不定。   夏去秋来,在京畿试点的新法终于出现了问题。国库的债券,虽然利息丰厚,却并没有卖出多少。大多数的富户都不愿购买国债,想想也知道这事青的后面是谁在捣乱。后来青苹建议将目标移至偏远却富庶的蜀中与江南去,这才有了些起色。   然而按下葫芦却又起了瓢。本来朝廷负责贷款给佃户或者田地减少的自耕农去购买土地耕种。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当地官员与地主相勾结,强迫自耕农购买并人为缩短还贷周期,提高贷款利率。夏天才给贷款,秋收时便要农民还。农民还不出,就强制没收土地,逼着他们成为新佃农。若本来就是佃农,无力偿还,只能卖儿卖女,甚至上吊投河,自寻短见,端的是惨不可言。   本来统治还算稳定的京畿地区,如今竟是哀鸿遍野,百姓们叫苦连天。甚至有些地方都激起了民变,上奏的折子如雪花般递进京城,看得陈渊民勃然大怒:“这些阳奉阴违,酒囊饭袋的都该杀!”   杜宣铭慢条斯理地出列:“启禀陛下,当务之急,是出兵平乱。若是让这些暴民连成一片,呈席卷之势,将直接威胁到京城的安全。”   陈渊民握了握拳头,杜宣铭的意思很简单,别想着先杀下面的官员,这些反抗的暴民若不派兵镇压,将成肘腋之患。   明知道就是你们这群王八蛋激起的民变,可是恶人还得皇帝来做,屁股还得皇帝来擦。一个处理不当,史书上留下骂名不说,还很有可能江山不稳。   陈渊民心里正衡量着出兵人选,此时赵明诚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愿领兵前往。”   他之前已奉旨成婚,听说夫妻感情还不错。陈渊民点了点头道:“如此便仰仗赵卿了。朕给你两万人马,速速平定京畿各处民变。另,不可使民变继续扩大,卿可明白?”   他的意思是,屁股要擦得干净些,别给朕沾一手屎回来。   赵明诚一揖到地:“臣定不辱使命。”   随即他接旨离殿,前去整军备战。而接下来,新任户部尚书严文正出列,要求停止新法操作。理由是,都是因为实行新法,所以才会激起民变,可见这新法是恶法,如今民变不断,必须即刻停止新法,方能断其根源,不然朝廷疲于奔命,白白地耗费军饷。   严文正是杜宣铭的人,他既起了头,大半文官都站出来道:“臣附议。”   陈渊民眉头紧锁,知道今天的重头戏来了。他用目光去寻找自己的派系的大臣,可他们一个个缩在后头,都不愿出来发声。   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朱胜武对他说的那些话的真正含义。“天下士子,哪个不以杜相马首是瞻?”“陛下的那些肱骨之臣,又有多少是出自杜相门下呢?”   这些跟随自己的人,也许并不都是杜宣铭塞进来的人。可一旦他和杜宣铭产生了矛盾,这些人首先想到的绝非是效忠他们的皇上,而是如何自保。   陈渊民面色难堪地坐在龙椅之上,内心深处甚至升起一丝惊惶。严文正一干人还在喋喋不休地陈述他们的观点,然而陈渊民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如果阿苹是男子,必不会让朕如此狼狈吧。   他遍数身边之人,却只有青苹最值得信任。然而她是女子,无法入朝议事。   既然如此,朕便召她入宫,朕要日日夜夜,她都陪伴在朕的身边!   陈渊民躲得了一时,然此事却必须有个定论。他仍召集了当初的幕僚团队前来商议。   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已入朝为官,今日缄口不言的,如今仍是一言不发。倒是姚志飞拱手出列道:“微臣深知陛下对新法期望甚高。可如今这个情形,实不宜再推行下去。赵将军领兵平叛仍需时间,不如对外宣称暂缓实行,以免激起更多的民变才是。”   他的言论,与严文正所说,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他不方便说新法不好,而严文正是激烈攻击新法是恶法,是害民之法,应该马上终止,方能重新取信于民。   姚志飞还待再说,青苹愤然起身道:“一派胡言!如今京畿附近民变四起,都是因为当地官员与地主勾结,强行逼人贷款,又强行逼人还款人所致!这与新法何干?应当速派钦差官员前去查办,将这些害民虫下狱查办才是正理。如今让陛下终止新法,与半途而弃何异?姚志飞,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姚志飞较为矮胖,此刻一张肥脸涨的通红,对着青苹道:“青先生说的哪里话?我对陛下,那是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派钦差去查办,你倒是说的轻巧,此事牵连甚广,谁肯粘手?便是派了去了,又能查出些什么?突然劳民伤财罢了。”   青苹毫不退让道:“因为有困难就逃避,你这是做事的态度吗?一个钦差不行就多派几个,只要朝廷下重手治理,表明皇上的决心,如何不能查个水落石出?”   姚志飞支支吾吾的,论辩才他是完全及不上青苹,便求助似的看向其他幕僚。   朱胜武咳嗽一声道:“青先生消消气。姚先生并非是要放弃的意思。只是如今情势紧急,又错综复杂,为避免忙中出错,所以暂缓实行。等此事告一段落,等到明年,也许就能重新推行。”   青苹摇头道:“君不闻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的道理吗?若此时皇上退让,天下人皆会以为的确是新法出了问题,又何来明年重启一说?”   朱胜武笑了笑道:“此迂回之之计尔,并非就是让皇上认输。历来新法推行都是一波三折,何不徐徐图之?再等上半年,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青苹听罢,坚决道:“你朱胜武可等,姚志飞可等,杜宣铭亦可等!然我大晋内忧外患,弊病丛生多年,江山社稷可等乎?农事乃天下基石,黎民百姓却被敲骨吸髓,流离失所,他们可等乎?他们辛勤劳作一辈子,却还是得卖田卖地,卖儿卖女,最后落个一无所有的结局。他们要么投河,要么悬梁,要么,便是竖起反旗!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真到那个时候,你朱胜武还能等吗?”   朱胜武惊讶地看着说到后来已是满面泪水的青苹,不知道为何她会如此动情。   只干巴巴地回了句:“你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然后便接不下去了。   陈渊民看着青苹和其他幕僚的争辩,不知为何,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他想了半晌,才记起小时候贴身侍卫诸葛平也经常为了自己和那些捧高踩低的宫女太监们争吵。   阿苹和阿平,他们还真是很像呢。 第175章 一片苍凉   青苹在和姚志飞,朱胜武辩论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朴实憨厚的李大叔,李大婶。虽然家中贫寒,但是这对老夫妻给了当时刚变作女身,彷徨无助的青苹最大的关怀和温暖。她感激他们,爱戴他们,甚至想过就这样和他们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为他们养老送终。   可是那一天,黄有德带着他的狗腿子们来了。他**了青苹,殴打了两位老人,最后将他们残忍地杀死。青苹之前短暂拥有的简单平静的幸福,就这样被轻易毁去了。   之后青苹曾无数次思索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像李大叔夫妻那么勤劳善良的人,却过着贫苦无依的生活。他们辛苦劳动一整年,交了租子后,竟存不下半点积蓄。而像黄有德这样的人,整天不事生产,游手好闲,却可以整日吃喝玩乐,还能四处惹是生非。而且他压根没有把佃农当人看,随时可以去敲诈他们家的钱财,随时可以去奸淫他们家的女儿,甚至随时可以杀害他们,杀完之后还放一把火泄愤,都不屑去做毁尸灭迹的事。   最后她想明白了,一切的根源在于土地兼并。一个王朝在建国初期,多少且另论,总还能将土地分配给农民。农业乃天下基石,士农工商,可见农民的身份地位也还是得到承认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农民手中的田地,却总是会被地主豪强们施展各种手段夺去,沦为佃农。佃农只能被东家敲骨吸髓,终日辛勤劳作,却连勉强糊口都极为艰难。可以说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沦为佃农,就别想重新做回自耕农。   人都是靠着希望活下去的。佃农越来越多,越来越活不下去。而与此同时,地主们却越来越富,压榨佃农也越来越残忍。一旦这根绷紧的弦断了,就会发生民变,暴动乃至起义。真到了这一天,离改朝换代也不远了。   作为一国的统治者,皇帝陛下,又该如何去防止这种最坏的情形出现呢?   在这次实行的新法中,就体现出了青苹的苦思多年解决方案。那就是尽量将土地划归国有,减少甚至杜绝土地买卖。以国家支撑天下农民,让即时遇到灾年,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地主们不能兼并土地,则不能通过地租残酷盘剥农民,也不会暴富到可以侵蚀官场,让官员去保证他们的政治经济权利。如此,国家方能长治久安。   然而,目前就是有大量的官员为地主的利益站台,有的官员家族本身就是大地主。比如杜宣铭,杜家的田庄遍及大晋各地,说他富可敌国也并不是夸张。其他官员也都大同小异,利益链全都捆绑在一起。   她知道会新法实施会遇到官僚集团的反弹,甚至知道其他幕僚也会反对新法。所以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天下变革,从不轻易,但只要她认为是对的事,她就要坚持到底。   就在此时,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陈渊民开口了:“既然大家意见不一,此事之后再做讨论。”   青苹惊讶地看向他,在她看来,陈渊民此时的和稀泥行为无疑是一种妥协。他如果此时不采取行动,事实上就等于让新法胎死腹中。   朱胜武和姚志飞等人的脸上却露出喜色,这样毫无定论的结果,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青苹忍不住大声道:“陛下!此事迫在眉睫,怎可再做讨论?须马上拟出对应之策才是。”   陈渊民看了看这位执拗的美女,淡淡道:“其他人可以退下了,青先生且留下。”   待其他人离开后,青苹终于忍不住道:“陛下这是何意?”   陈渊民站起身,将她搂了过来。青苹身子一僵,但还是乖巧地靠在他的胸口。   陈渊民轻叹道:“能对朕忠心耿耿的,就只有你一个了。让他们替朕效力容易,可让他们拿命去拼,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青苹抬眼看了看他,轻声问道:“陛下是无人可用了吗?”   陈渊民点了点头:“朕的这些肱骨,起码有一半是杜相派来的。另外一半,也都不想得罪他。想必今日你也看出端倪了。”   青苹坚决道:“奴愿为陛下效命!”   陈渊民摇头道:“你虽是一片忠心,但钦差大臣,哪有派女子去的?”   青苹又道:“可派韩十道大人为正使,奴跟过去暗中辅助。”   韩十道官职轻微,今日议事也未相助青苹。但青苹知道他并不是杜宣铭的人,如今还能信得过的,也就只有他了。   岂料陈渊民仍是不准。   “韩十道并无出色能力,任他为钦差也完全压不住当地的官员。况且朕已派了赵明诚带兵前去戡乱,如今既然未有得力人选查办渎职官员,实是宜静不宜动。”   青苹听他说这话,未免有些刻意。似乎是在说,朕都重用你的老情人了,你不念朕的好,也该为赵明诚想想。   她心中有些反感,我这是和你商讨正事呢,你为什么酸溜溜地说些有的没的?   于是轻轻挣脱陈渊民的怀抱,肃容道:“陛下!用兵镇压民变,实不得已而为之,且治标不治本。真正的问题出在当地官员与地主豪强的相互勾结之上。陛下若不惩戒以儆效尤,那变法如何实施得下去?陛下忍心看着这群蛀虫继续祸害大晋的江山和百姓吗?”   陈渊民的脸上出现一丝不耐,但还是轻声细语道:“朕自然是不忍心,但凡事讲究水到渠成。朕要治理这大晋天下,既要防着这些官僚,又不得不依靠他们。光是朕一人,如何管得了这诺大的国家?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考量得更深远一些。”   青苹仍坚持道:“陛下登基后,实行新法,这第一步还未跨出去,便叫他们打了回来。古之圣人变法,固执守旧之人大多反对,难道会因噎废食,半途而废吗?此时正是展现陛下果决与魄力的时刻啊。”   陈渊民看上去并不想继续讨论,上前来搂她道:“阿苹说的亦是有理,待朕好好想想。”   青苹后退几步,避开了他的搂抱,看着他的眼睛道:“陛下如此举棋不定,莫非是怕了那杜宣铭不成?”   陈渊民脸色一变,厉声道:“放肆!你如何敢与朕说这些?”   青苹双膝跪地,双眼仍是坚定地看着他道:“奴对陛下一片忠心,绝非是恃宠生娇。陛下如今瞻前顾后,难道忘了为国为民的初心了吗?”   陈渊民压制着内心的怒意,他只将青苹的坚持看做是仗着自己的宠爱在任性胡为。但他又不想和这个绝色妖娆继续争吵,只好叹息道:“几次让你入宫你都不肯。你说你一个女子,就不要过多的干预朝政了。皇城司的事,也该尽快交接给卞其风才是。”   青苹惊讶地看着陈渊民,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陛下!怎可如此说奴?奴身为陛下的幕僚,为陛下谋划是本分,怎地变成了干预朝政了?”   陈渊民既然说开了,也就不装了,淡淡道:“你之前是朕的幕僚,可后来,你成了朕的女人。朕因宠爱你,你不愿入宫朕并不强迫你。可你事实上应该身居后宫,再不适合干政了。”   青苹忍不住落泪道:“奴早已和陛下说明,奴身世飘零,根本不配入宫。只是陛下需要,奴才尽力服侍。如今新法遇到阻碍,陛下应该拿出君威,奋力推行,而非是指责奴干预政事,任由杜宣铭等人猖獗。”   陈渊民从未和青苹吵过架,没想到这个在床上那么温柔似水的女子竟如此刚烈执着。   他的耐心早已耗尽,指着青苹道:“朕好言好语抚慰于你,你却不听。好,你喜欢跪是不是。你就在这里跪上一天好了!”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青苹跪于地上,满面泪水,眼里尽是一片失望与苍凉。 第176章 渐行渐远   她默默不语地跪了一整天,直至太阳落山,没有喝水,亦没有进食。   一个太监匆匆走了进来,低声对她说道:“青姑娘,皇上说了,只要您认个错,皇上便立刻为您准备好丰盛的晚膳,替姑娘压压惊。”   青苹的嘴唇已有些干裂,脸色也苍白如纸。她仍是跪在地上,对太监的话恍若未闻,连一丝衣角都不曾动过。   陈渊民想得容易,给青苹一些教训,让她不要恃宠生娇。但也给了她台阶,毕竟向皇帝认错,其实并不丢人。   那太监本以为领了个好差事,传个信,做个好人。皇上与青姑娘和好了,想必也会高看自己一眼。   谁知他满怀信心地这么一说,青苹压根没有反应。   他以为青苹没听清,便又走到她正面,用稍高一些的声音道:“青姑娘,您就认个错吧。皇上还是很宠爱您的,必然是会原谅您的。”   谁知青苹还是纹丝不动,眼帘低垂,也并未看向这位太监。   可怜这位太监好说歹说,却似泥牛入海,青苹连半分动静皆无。   他都快哭出来了,最后无奈之下,硬着头皮回去交差了。   过了半个时辰,总管太监彭四方又带着人匆匆而来。他来到青苹面前道:“姑娘您这又是何苦?皇上本来气都消了。只要姑娘服个软,认个错,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青苹依旧不看,不动,不言。   彭四方也是好说歹说,费尽唇舌,最后没法子了,为了能向皇上交差,只好对手下下令道:“都愣着干啥,还不有请青姑娘前去用膳!”   那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便要过来拉扯青苹。毕竟她还不是妃子,就算是,现在是皇上要见她,请不动也只好动粗了。   青苹却迅速拔下发簪,将尖锐的一端顶住自己的咽喉。   她甚是用力,已经刺入了肌肤,鲜红的血珠子沁了出来,与她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看着便触目惊心。   彭四方大惊失色,喊道:“退下!快退下!”   那几个太监见状正手足无措,听了总管太监的话,便又悻悻地退下了。   彭四方颤声道:“青姑娘,您这又是在做什么?杂家只是奉皇上之命来请您。您又何必让杂家难做呢?”   青苹深邃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终于开口,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   “彭总管,身为人臣的,要豁出性命去维护主君的威信。皇上之前曾颁下口谕,让我在这里跪上一天。若我此时起来,岂不是告诉世人,皇上朝令夕改,随时可以篡改先前的旨意?如此,皇上的威严何在?信用何在?金口玉言岂不成为了一个笑话?你若是我,会在此时起来,陷皇上于不义吗?”   彭四方听得满头大汗,论辩才,一百个他也不是青苹的对手,况且那根要命的簪子还顶在青苹的咽喉处呢。   青苹冷冷道:“道理我就说到这了,若彭总管还要苦苦相逼,我也只能以一死来保全皇上的名声了。”   彭四方叫屈道:“姑娘说话,真比刀子还锋利呢。杂家只是奉命而来,又哪里敢逼迫姑娘呢?姑娘可是明白人,您和皇上的事,可别为难我们底下做事的人呐。回去交不了差,杂家可是会被皇上责罚的。”   青苹只淡淡道:“您是大内总管,可不是什么底下人。回去后如实禀报即可。皇上圣明,又哪里会怪责你呢?”   彭四方说又说不过她,动粗又不敢。只好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了。   殿外一角,陈渊民正翘首以盼,等着彭四方带青苹出来。   彭四方硬着头皮上前,将方才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了,然后跪下请罪。   陈渊民气得身体一阵颤抖,他真没料到,看似柔弱乖巧的青苹,竟是如此固执的一个人。想要和好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不过他终究是为了那一句:皇上圣明,没有迁怒于彭四方,只是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彭四方狼狈地站起身,一路跟了过去。   青苹放下簪子,继续跪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饥饿,疼痛,疲劳都侵袭而来,让她的脸色愈加苍白,身子愈加虚弱。   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好似她不屈的灵魂一般。   到了第二日,她费尽气力才从地上爬起,膝盖已然红肿一片。她摇摇欲坠地走出议事殿,努力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仿佛那晚死里逃生后,从四平山一路走到李大叔家一般。又仿佛那天,遭遇了野蛮流产后,带着郝大叔给她的钱袋,一步步挪回山神庙一般。   虽然好像下一步她会因为力竭而倒下,但她还是坚持走了下去,直至走出了这座晋国的皇宫。   高处的城墙上,陈渊民正负手看着她是如何历经艰难地走出去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青苹,这个曾经与他最亲近的美女,她的内心深处,究竟要的是什么呢?   显然她要的,并不是帝王的宠爱那么简单。如果真是这样,他反而愿意满足她。   可如果她要的,是连帝王都给不起的东西呢?   陈渊民不愿再想下去,他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好,尤其是此时身边无人可信的情况下。   他也并不后悔让她跪了一夜,身为帝王,总该有自己的底线,即使再宠爱的女人,亦不可触碰。   后来当他再次回想起这个场景时,他才明白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与青苹渐行渐远,从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吧。   青苹回去后又是一场大病,只不过这次,陈渊民没有再去探望,只是送去了一些药品。青苹病好后,也未去皇宫里谢恩。两人开始各忙各的。   陈渊民暂停了土地新法的实施,并且册封杜吟雪为晋国皇后。后赵明诚戡平各处暴乱,得胜而归。陈渊民大喜,又是赏赐无数。   然而在朝堂上,文官集团再次对准军耕,军马,军饷等新政发难。明着是说是不可让武人拥有这许多自治权,其实还是因为这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首先是军耕,自然是要占用或者交换当地大地主的田地。军耕是为了保证军粮供应,另外负责种地的军户也不会收到地主的盘剥。   然后是军马,军队自己负责开设马场,购买战马或者种马。与秦国对峙良久,晋国的军方早就发现秦国的骑兵甚是厉害,打起野战来更是锐不可当。多年前太上皇御驾亲征,也是在野战中大败而归。因此如今晋国多以防守城池为主。若是想改变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就必须培养出强大的骑兵军团。   以往的军马,大多是由少数几个私人马场垄断,当然还有一些行商,会从北方少量带些马匹过来贩卖。后来秦国加强了监管,行商的风险逐日增加,所以不能作为一个固定购买马匹的渠道。而让军队自己建设马场,禁止私人垄断马匹交易,是青苹设计的军队新政之一。这军耕法与军马法的实施,斩断了私人财团染指国家军政的手指,理所当然地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至于军饷方面,由于之前发生过很多虚报人头,吃空饷的情况存在,新的发案规定了要定期排遣官员去军队轻点人数的。如果相差太大,主要的武将和直属将领,校尉都是要一撸到底的。   这一点对于文官集团影响不大,也确实可以解决吃空饷的问题。但是为了拉拢武将集团,一起反对新政,他们硬是把这三条绑在了一起,统统说成是恶法,要求皇帝即刻废除。   面对文官集团咄咄逼人的攻势,晋皇陈渊民再次选择了沉默。而新任骠骑大将军赵明诚实在是忍无可忍,站出来与他们激辩一场,最后弄得不欢而散。   然而军政新法,最终还是没能执行下去。   青苹呕心沥血设计出的新法,至此已大多流产,只保留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市易法,也算是给新皇富国强军的新政留了一丝面子了。 第177章 微臣遵旨   陈渊民之后召了青苹两次,她都说自己忙不过来,让卞其风进宫汇报。   陈渊民耐着性子问了卞其风几个问题,结果这厮几乎就是一问三不知,气得陈渊民把他给骂了一顿。卞其风哭丧着脸道:“皇上,青姑娘才是正印皇城使,她把皇城司打理得好似铁桶阵一般,微臣在里头既差不动人,也说不上话。她让微臣进宫,微臣也是推脱不得。”   陈渊民忍不住骂道:“真是废物!亏你在皇城司待了那么久,若真有心学习,哪有学不会的道理?”   卞其风只好跪下道:“臣无能,臣该死!”   陈渊民摆了摆手,对他道:“平日里多留点心眼,阿苹总要入宫为妃的,将来皇城司还得靠你。另外,下次朕召阿苹前会通知你,你就给朕装病,不许再替她进宫了,知道吗?”   卞其风磕头如捣蒜:“臣明白,定遵旨而为。”   陈渊民大婚已有三月,他对皇后杜吟雪的确相敬如宾,可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即使留宿坤宁宫,也只是例行公事。时间久了,自然想念美艳温顺的青苹。可几次宣她进来,她却一直不奉诏,真是让他伤脑筋。   过得几日,他实现通知了卞其风,然后再召青苹入宫。出人意料的,她这次很爽快便来了。   她身着皇城使的紫色蟒袍,不但无损于她的明艳,而且还让她出人意料的英气勃勃。并不似陈渊民想象中的幽怨模样。她向陈渊民行完礼,将一叠卷宗呈给他,然后简洁汇报道:“这是十一名官员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证据。若陛下批准,皇城司将立刻前去拿人。”   陈渊民翻看了一遍,沉吟道:“这几个朕要再考虑考虑,其他的,你看着办吧。”他用御笔批了几个卷宗,又交回给她。   青苹见他将杜宣铭嫡系官员的证据扣了下来,不由得秀眉一蹙,她知道变法之事已然全面终止,便想通过釜底抽薪之法,通过皇城司的调查将杜宣铭的势力缓缓拔除。然而陈渊民瞻前顾后,只不痛不痒地处理几个小官员,压根不敢对文官集团动真格的,这让青苹更加的失望。不过她早有心理准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将陈渊民批复的卷宗收好,便拱手施礼道:“若陛下没有旁的事吩咐,微臣这就告退。”   陈渊民看了看她道:“不急,我们许久未见了,再多聊聊。”   青苹淡淡道:“然微臣公事繁忙,须尽早赶回去。”   陈渊民有些生气道:“你今后就只和朕谈公事么?”   青苹低下头,轻轻道:“陛下还有何事?”   陈渊民自龙椅上站起身,来到青苹面前。她一身官服官帽,身子站的笔直,却掩藏不住清幽的女人香气。这香气陈渊民最是熟悉不过,回想起两人之前多次翻云覆雨,男欢女爱的场景,心头的那点气性也就都消散了。   他搂住青苹的纤腰道:“朕,很想念你。阿苹,你可想念朕么?”   青苹轻轻挣脱了他的拥抱,淡淡道:“臣勤于政务,一刻不敢懈怠。每日皆可谓忠君爱国。”   陈渊民见她岔开话题,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又走上前道:“还在生朕的气么?这么多天了,也该消消气了吧。”   若青苹是一般女子,知他贵为帝王,听他说出如此温言软语,变相道歉的话,已是极其放低姿态。便是心中再怎么生气,也该立刻化嗔为喜,与他重归于好才是。   但青苹却是神色不变,后退两步道:“臣怎敢生陛下的气?国家大事,陛下自有考量,不用臣的建议,也是寻常。”   陈渊民见她如此冷淡,心中不悦,想了想道:“朕需要你时时陪在身边,不日便会册封你为贤妃。皇城司的事,你须尽快交接给卞其风。”   青苹温婉却坚决道:“卞其风为人圆滑,能力有限,不能胜任皇城使一职。另外入宫为妃之事,恕臣不能奉诏。”   陈渊民怒道:“阿苹!你还要肆意妄为到几时?都怪朕之前太过宠爱你,以至你如此越发没了分寸!”   青苹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毫无惧色。   “陛下也可以不宠爱微臣的。”   陈渊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乱。他本以为谁都可能会背叛他,但是青苹不会。如今青苹的冷淡让他感觉,这个绝色美女的心正在远离自己。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青苹正要再次告退,陈渊民忽然道:“上次你与彭四方说,你会豁出性命去维护朕的威信,可属实?”   青苹缓缓点了点头道:“属实。”   “朕知道你是忠臣,朕也不会让你真的豁出性命去。只是今日朕有需要,你待如何?”   青苹的身子僵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悲哀和苍凉。   她带着讽刺的笑意轻声道:“请陛下下旨。”   陈渊民哼了一声道:“传朕口谕,着皇城使青苹即刻侍寝,不得推辞,不得延误!”   他如今就是要得到她,以证明两个人仍是那般亲密无间。   他知道这样做很卑鄙,但他更不愿让她远离自己。   青苹的俏脸之上血色褪尽,咬着嘴唇说道:“微臣遵旨。”   然后不等陈渊民走过来,便开始脱去身上的衣服。   陈渊民一开始有些惊讶,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便被这个性感美女的身体所吸引。毕竟刚才还是身着官袍,英姿飒爽的干练模样,与如今的宽衣解带,体香袭人形成强烈的对此。他本就渴求她的肉体,此刻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很快,青苹便身无寸缕地站在他的面前。如今已是腊月,虽然尚书房里也烧着炭,终究是寒意凌冽。青苹似乎毫无知觉,她挺起胸膛,向陈渊民展现出最完美的女子体态。注意到了陈渊民惊艳的目光,她自嘲地笑笑道:“奴脱得很快是吗?陛下莫惊讶,奴原本就是做这一行的。”   陈渊民调匀了呼吸,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虽是在呕气,可也别冻坏了自己。”   青苹淡淡道:“奴早就习惯了。”   陈渊民不是没有察觉她话中带刺,不过将这样性感美艳的女人搂在怀里,难免欲火中烧,哪里还会在意她怎么说。   他将青苹打横抱起,朝里屋走去。   青苹闭上双眼,泪水自脸颊上滑落。   三年以来,她几乎每一天都渴望回到陈渊民的身边,然后辅助他成就圣王之业。   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错付了。 第178章 长乐宫内   陈渊民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在流泪。不过他并没有在意,或者说,他对青苹象征脆弱的表现还挺满意。   青苹的能力太强,这使得她过于的光芒四射了。以前陈渊民还是太子时,他需要青苹的能力去辅佐自己登基。可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又觉得青苹太激进了。而且他更需要的是她的柔情似水,需要她用自己性感迷人的肉体来抚慰自己。如此一来,她那强劲的主事能力反而成为了鸡肋,甚至是绊脚石了。   所以他今日不仅仅是在发泄欲望,他更是在证明,你这么漂亮性感的美女,就应该在朕的体下娇啼呻吟,辗转承欢,将你的身心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朕。朕不需要一个能干的女重臣,朕只要一个宠妃,日日陪伴着朕。   所以今日他的动作有些过于粗野了,青苹性感的身体上很快便平添了许多痕迹。这个绝色美女默默忍受着他粗暴的侵犯,她的泪水并不仅仅是因为疼痛,更多的是来自于内心的失望和悲怆。   当泪水流尽时,失望终于变成了绝望,悲怆也渐渐成为了麻木……   事后,陈渊民满足地抱着怀中的玉人,他觉得两人的关系得到了修复,愉悦地亲吻着她的身体。   青苹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密闭的房里空气并不流通,弥漫着一股男女欢好后独有的气味。此刻她只觉得气闷,便轻声道:“陛下,奴该回去了。”   陈渊民达成所愿,笑了笑道:“待朕替你穿上衣服。”   青苹摇头道:“陛下再歇一会,奴自己回去就好。”   他也的确有点累,又起了促狭之心,便又笑道:“你的衣服都在外头,会不会……”   青苹淡淡道:“奴先前说过,早已习惯了。”   陈渊民见她闷闷不乐,又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因肌肤相亲而形成的缱绻暧昧,便不再多言。   青苹坐直身体,双腿并拢移到床边,然后缓缓站起。   纵是全身赤裸,她的礼仪姿态仍然无懈可击。陈渊民的目光不禁又沉醉痴迷起来。他再次确信,这个美女就是上天赠予他的最好礼物。有了她做宠妃,便是再遇上烦心事,也能排遣愁绪,身心愉悦了。   青苹扭动着腰肢走了出去,她知道陈渊民在欣赏她的背影,不过她也并不在意了。当初因为毁世丸的副作用,让她的胸脯愈发丰满高耸,臀部也变得更加浑圆翘挺,这使得她即使好好走路,让人看起来也是扭得千娇百媚似的。既然不能改变,她也不会再浪费时间。   当她重新穿上官服,离开尚书房时,有一个老太监远远的站在路边向她作揖。   她走过去询问:“这位大人可是有事找我?”   老太监道:“可不敢称大人,老奴是服侍太上皇的。太上皇想见姑娘。”   青苹轻声道:“我是外臣,实不宜与太上皇单独见面。请大人见谅。”   老太监忍不住道:“姑娘,太上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青苹讶然道:“若是如此,大人应该去找皇上才对。”   老太监露出为难之色,低声道:“老奴也找过陛下,可是皇上他……他不愿去见太上皇。”   青苹默然,陈渊民和太上皇的恩怨,错综复杂,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老太监又道:“太上皇如今只想见一下姑娘,老奴蒙太上皇的恩德,不得不来求姑娘发发善心,就去见太上皇一面吧。”   说完他竟跪下磕起头来。   青苹赶紧扶起他,摇头道:“你也是个忠心的……如此,烦请在前头引路吧。”   太上皇住在长乐宫里,这宫名听起来热闹,其实冷冷清清,周边甚至杂草丛生,无人打理。   青苹心里百感交集,只是一路无话,随着老太监进了长乐宫。宫里头更是人烟稀少,偶然看见两个太监,还坐在台阶上闲聊。   老太监让青苹在殿内等候,随即进去通报。片刻后,他与另一个中年太监将颤颤巍巍的太上皇扶了出来。   数月不见,太上皇竟然瘦了一大圈,形销骨立,浑身不见有几两肉去。   青苹几乎认不出他来。而且他的脸上被浓重的死气笼罩,却带着一丝病态的嫣红。恐怕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青苹上前参见道:“微臣青苹,见过太上皇。”   太上皇看到青苹,却是面露喜色。他摆了摆手道:“青姑娘不必多礼。”随后又让那两个太监退下,不用随侍。   老太监有些为难,他担心太上皇的身体坚持不住。但最后还是被他赶了出去。   青苹默默地站在原地,太上皇则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喘息着说道:“青姑娘,因孤时日无多,此处又无外人,有些个事,孤就不绕圈子了,希望你也能实话实说。”   青苹拱手道:“请太上皇保重身体。微臣自当尽力作答,认真回话。”   太上皇点了点头,又道:“孤与杜宣铭斗了那么些年,仗着曹世宏的飞扬跋扈,表面看起来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其实还差的远。杜宣铭只是不在明面上与孤相争而已,该拿的好处,他可是一样没少拿。有了矛盾,他也能让别人出头,自己分毫无损。”   青苹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聆听,并不做回应。   太上皇摇了摇头道:“只是孤还是没想到,这些年他利用孤保护渊民的心理,给孤来了个釜底抽薪。孤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早已和渊民结盟了!”   青苹的俏脸之上不禁露出了思索之色。   太上皇苦笑道:“那日孤与渊民讲述了陈年往事,告诉他,孤是为了保护他才故意打压他,孤也是为了保护他,才树起曹世宏这个靶子给杜宣铭看。孤以为,渊民会明白孤的苦心,谁曾想,他已不是当年那个承欢膝下的孩子了,而是一个代表一群人利益的政治领袖。在他眼里,亲情只能让位于政治利益。”   说到这里,他不禁咳嗽起来,半晌才捂着胸口停了下来。   青苹此时才开口问道:“太上皇召微臣进来,该不会只是为了数落皇上吧。”   太上皇点了点头,抬眼看着青苹道:“孤看过你的变法条陈,知道你的胸襟和抱负。孤当年痛失洛辉,但好在渊民还有你。如果在这个世上渊民对谁还有情意,那人必然是你!孤希望你能入宫为妃,制衡住杜宣铭的二女儿,让渊民终有一日能够将这个老鬼挫骨扬灰!”   说完这些,他满怀渴望地看着青苹,希望她能马上应承下来。   青苹却摇了摇头道:“太上皇,微臣以为您高看微臣了。微臣的变法方案,如今已全面停止。这就证明,微臣并无任何能力去影响皇上。”   太上皇不死心,依旧道:“变法不成,并非是渊民不以你为意。而是那帮文官联合起来抵制的结果。且你不可否认的是,渊民是真的很喜欢你,对么?只要你成为他的妃子,日日和他在一起,何愁不能影响他?” 第179章 旁门左道   青苹忽然道:“太上皇,微臣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太上皇点了点头道:“青姑娘但问无妨。”   “当年连寻常百姓都知道,诸葛勋大人是忠臣,他是绝对不会谋反的。可是太上皇为何要下旨,定了诸葛大人谋逆之罪,并委派曹世宏去诸葛府抄家呢?”   太上皇陷入了沉默,青苹笑了笑道:“太上皇觉得为难,可以不向微臣解释的。”   太上皇低声道:“当初孤会对此事讳莫如深。不过如今孤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诸葛勋是忠臣,不但老百姓知道,孤也知道。但当时的情况下,他却是非死不可。”   他没有注意到,青苹的双拳已经握紧,白皙的手背上,甚至泛起了青筋。   她的神色却是没有半分变化,只淡淡问道:“这又有何说法?”   太上皇道:“诸葛勋当时是支持渊民的重臣,他的两个儿子也是太子系的突出人物。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诸葛勋所持政治方针非常的激进,他要求让渊民主政,并且提出改革。他的改革方案可比你的激进太多了。他提出天下为公,土地全部收为国有,谁也别想买卖。”   青苹轻轻问道:“这样做难道不对么?”   “孤不能说他完全不对,但是他的主张得罪了朝中几乎所有人。还有他的长子,诸葛靖,甚至要求对京城实行军管,用军队来推行他父亲的政治改革。他们希望渊民上位,得罪了曹世宏一系,强行土地国有,得罪了杜宣铭一系。两方联手就是要诸葛家从此消失。”   青苹冷笑道:“所以当初太上皇就下旨,冤枉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忠臣谋反,将其一家族灭?”   太上皇听出了她带上了情绪,摇了摇头道:“这是政治斗争。孤当时身为大晋天子,总要以稳定为主,不可动辄鱼死网破,或者伤筋动骨。便是渊民,到了那时候不也只能放弃诸葛勋,以换取曹世宏与杜宣铭的不予深究么?”   青苹的身子晃了晃,俏脸变得煞白。她几乎是在呢喃:“原来,是这样么。”   太上皇见她深受打击的样子,又道:“青姑娘你与诸葛勋大不相同,切不可与他比较。”   青苹自嘲般地一笑道:“哦?有何不同呢?”   “诸葛勋父子的政治改革过于激进,理所当然地招致整个朝廷官员们的反对。相比较而言,青姑娘无论措施还是手段,都要温和许多,虽然亦未获得支持,但官僚集团对于你的敌意并不明显,甚至会欣赏你的部分改革措施。另外对于渊民而言,留着诸葛勋只能将自己也搭进去,可是你不同,如果他纳你为妃,自杜宣铭以下,皆不会有人反对。”   青苹回忆起当初父亲和大哥经常讨论朝政,他们都认为大晋到了如今的地步,是非改革不可了,不改,这天下就亡了。青苹的很多改革措施,都是源自于当年父兄的改革纲领,只是手段上更加温和而已。即便如此,仍然夭折,不得实行。   而当初陈渊民的很多行为,如今想来也并非是毫无疑点。从一开始,他就完全没有提醒过诸葛勋。诸葛家出事后,诸葛靖奋力杀出北门,诸葛平单骑殿后,陈渊民前来劝说诸葛平放弃抵抗,束手就擒。然后入宫向如今的太上皇讨说法。结果却是诸葛平被判斩决。之后公主拼尽全力相救,将他送出京城。按说此时最早也应在第二日被发现,但曹真率领的骑兵几乎是第一时间追上了诸葛平,并在四平山将其逼得跳崖身亡。而知道诸葛平被掉包的,就只有陈渊民,陈月鸾兄妹二人。陈月鸾绝对不会出卖诸葛平,那么又是谁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呢?   青苹一字字问道:“请教太上皇,查抄诸葛府当晚,皇上有没有入宫,为诸葛家求情?”   太上皇摇了摇头道:“当时他入宫是为了撇清关系,以求自保,不曾为诸葛家求情。他也不会做这等无意义之事。”   青苹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太上皇不知她的心思,还以为她因诸葛家一事,替她自己担心。便宽慰她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渊民于夹缝中求生存,不得已而放弃诸葛家。如今他已是大晋皇帝,手握大权,已非当年仰人鼻息可所比。另外你执掌皇城司,令杜宣铭他们芒刺在背,过得极不舒坦。如果渊民宣你入宫为妃,他们必会支持,以此来削弱皇城司的影响。”   青苹此时纷乱的心绪总算恢复了一些,她面无表情道:“微臣就算执掌皇城司,亦对杜宣铭毫无办法,。更何况入宫为妃?后宫又岂能干政?”   太上皇摇头道:“后宫朝堂,都是一般重要。你是女子,在朝堂作用受限,唯有入宫,才能充分发挥你的能力。干不干政,无非是渊民的一句话而已。他对你宠爱有加,正是你的优势。岂能让杜家女子把持了后宫,岂不让杜宣铭越发肆无忌惮?”   青苹强迫自己的心沉静下来,她抬眼看向太上皇,缓缓说道:“太上皇,您的意思微臣都已明白。既然您也希望微臣能实话实说,那微臣也就畅所欲言了。”   太上皇愣了愣,遂点头道:“那是自然,青姑娘但说无妨。”   青苹一拱手,接着说道:“太上皇说了许多,但都出于私怨,非是为了公心。太上皇对杜宣铭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试想终有一日,杜宣铭一家全部消失,太上皇便高枕无忧了吗?换了张宣铭,刘宣铭,或是换了其他与皇家关系良好的大臣,大晋的问题便解决了吗?微臣理解太上皇痛恨杜宣铭的心情,然而曾经身为一位帝王,掌握大晋的天下,依微臣之见,太上皇的格局未免小了。因为格局不大,便得不到更多人的支持,这也是多年以来,太上皇无法战胜杜宣铭的主因。”   太上皇听得神色大变,他不曾从这个角度去思考过,如今听了青苹所言,不禁开始反思起来。   青苹继续道:“太上皇便是有些私怨,亦该为了江山社稷正大光明地与杜宣铭对决。启用忠贞之臣,锐意进取,改革朝政,面对反对之举,应坚决回击,丝毫不予退让。可太上皇只知用一些旁门左道,先是为了制衡,扶起曹世宏,造成其尾大不掉,最终谋反。又以保护皇上为名,打压皇上多年。若今日皇上倒向杜宣铭,太上皇实难辞其咎!太上皇只知制衡,却将朝廷肱骨诸葛一家族灭,殊不知如此只会自毁长城,让杜宣铭一系更加坐大。如今又为了给杜宣铭女儿添堵,便让微臣入宫为妃。恕臣直言,正是这些看似精明的小手段害了太上皇,害了皇上,也害了大晋的天下!”   太上皇听到这里,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青苹的这番话,犹如利箭一般,穿透了他的内心。又像是一面镜子,让他看清了丑陋的自己。   他用帕子堵住嘴,半晌才恢复过来,展开一看,殷红一片,尽是鲜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仍然不甘地问了句:“如此,便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青苹沉默片刻道:“虽然现在不清楚,但微臣相信,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太上皇又道:“渊民一定会在孤死之前纳你入宫,不然他就得守孝三年了。”   青苹低下头,轻声道:“微臣,明白。”   太上皇苦笑了一下,摆手道:“各有各的命数,也罢,你走吧。”   青苹拱手:“微臣告退。”   看着她走出殿外,太上皇不由陷入了沉思。   斗了那么多年,终于还是输给杜宣铭了。自己的仇,自己的恨,自己曾犯下的过错,都会随着自己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属于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未来属于陈渊民,可能,还属于这位青姑娘吧。 第180章 芒刺在背   青苹沿着来时的路,默默走出长乐宫。她从太上皇那里,得知了三年前诸葛一家惨剧的幕后真相。   饶是她这些年历经磨难,心志远较常人坚韧,此时仍有天地塌陷,万念俱灰之感。   曹世宏要灭诸葛家,那是因为父亲和兄长支持陈渊民上位。   杜宣铭要灭诸葛家,那是因为父亲和兄长力推的改革动了文官集团的根本。   太上皇要灭诸葛家,那是因为他无力面对来自于文武两大集团的压力。不能解决问题,就只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可是陈渊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诸葛一家,可是铁杆太子派,在朝堂中全力支持他的重要政治力量。面对政敌的构陷,他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竟首先是摘清关系,保全自己!   可怜父亲和兄长大人对他忠心耿耿,竟然就这样被他卖了!而自己又算什么?从小到大,一直陪在他身边,将他视为最尊敬之人。变成女子后,受尽**,却破除万难地回到他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为他打击政敌,为他挡下了刺客的刀刃,还为他奉献出了一个女子所有的尊严和肉体。   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只是个笑话。三年前,陈渊民为了示好杜宣铭,转过头就将自己卖了。可是对公主,对外人,他却留下了殚精竭虑营救属下却不幸失败的好名声。这个男人,竟深沉至此,虚伪至此!三年后,他的改革稍遇挫折,便偃旗息鼓,不敢寸进。自己苦谏不从,还总想着纳自己入宫。自己不肯,他就疑神疑鬼,还强行赐婚给假想情敌赵明诚,反过来就屡次在床笫之事上折磨自己。不敢正面刚政敌,却只会在弱女子身上寻找虚幻的征服感。   真要说起来,自己毕竟是害了赵明诚。   她又愧又恨,神思恍惚,却不料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青姑娘,我家娘娘有请!”   青苹抬头一看,是个年纪较轻的宫女。听她说话虽还客气,可她的眼神和表情却甚是倨傲。只是看清青苹的容貌时,还是露出了惊艳之色。   青苹此时还未从纷乱的心绪中摆脱出来,愣了愣之后问道:“你家娘娘是?”   那宫女不耐道:“自然是皇后娘娘!”   青苹迅速冷静下来,杜吟雪要见我?所为何事?   那宫女说完便转身道:“随我过来。”   说完径直向前。青苹思忖片刻,还是跟了上去。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如今也没了心思去躲,该来的,一次来尽便是。   杜吟雪入主坤宁宫已有月余,另外两个婕妤,才人的,本来便过得悄无声息,毫无存在感。如今更是被杜吟雪发配到皇宫偏远之处。这六宫之中,已是她一手遮天之局。青苹今日入宫,自然也瞒不过皇后的耳目。是以她才离开长乐宫,便有宫女等在路边传话。   她跟随着传话宫女一路走入坤宁宫。与长乐宫的颓败冷清相比,坤宁宫富丽堂皇,宫人众多,倒也应证了太上皇所说,他虽折腾一生,终究还是是败给了杜宣铭。   青苹不卑不亢,礼仪周全地走入殿内。当朝皇后,杜宣铭的二女,杜吟雪,正坐于殿中。她今年刚满二十,打扮得珠光宝气,雍容华贵,身上不曾有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   也许这就是她认为的母仪天下的气势吧。   自青苹一进来,她就在上下打量这个“传说”中的女子。   虽然青苹身着官服,但仍可看出她身形挺拔,姿容绝世。尤其是她那明艳的俏脸上,仍然带有一丝暧昧的红晕,使得这位气质冷艳的美女身上,又多了一份媚态天成。   虽说作男子打扮,却愈加反衬她身为女子的美好一面。   杜吟雪竟被青苹美色所慑,一时失神起来。   青苹拱手施礼道:“微臣青苹,参见皇后娘娘。”   杜吟雪这才反应过来,眼里露出了憎恶,嫉妒,鄙视等各种情绪。   “自称微臣吗?也是,你还没进宫呢。放在民间,你就是个外室,连妾氏都不如。”   青苹算是知道了这位皇后让她来做什么了,她就是想要羞辱一下自己。   神色不变,只淡淡道:“娘娘所言,恕臣听不明白。”   杜吟雪冷笑了一声道:“你并不傻,不然也不会整日勾引皇上。瞧你这副狐媚的样子,怕是又爬到皇上的龙床上去了吧!”   她见青苹面带嫣红,发丝有些散乱,怎会不知陈渊民对她做了什么,此刻出言嘲讽,心里却是刺痛。她从小就被杜宣铭培养,就是要当将来的皇后。如今她新婚燕尔,陈渊民又儒雅英俊,正是她理想中的丈夫,如何不想与他亲亲热热,也好早日怀上龙种。   谁知陈渊民自大婚以来,只碰了她两次。每次也都不过是走走形式,态度冷淡而疏离。对此她自然不会满意,便派人去查,陈渊民是否另有宠爱的女人。   先查了那两个自藩邸带进宫的女子。发现她们既没有子嗣,也早已被陈渊民冷落多年。应该不会是因为她们。饶是如此,杜吟雪还是将她们打发的远远的,形同冷宫,自生自灭去。   再往下查,终于查到了青苹身上。藩邸时期的幕僚,现任皇城司的皇城使。以陈渊民对青苹的宠爱程度,证据是一查一大堆。   一开始杜吟雪简直不敢相信,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做幕僚,还让她执掌一个权力极大的特殊机构?   再细查下去,又发现青苹之前出身风尘,还得过花魁大赛的头名。   杜吟雪从小便要什么有什么,她看上的东西,别人就别想染指。有一次她看上了嫡姐佩戴的金锁,便吵着要据为己有。因那金锁有护身符之用,嫡姐难免舍不得。这下惹得杜吟雪大哭大闹起来,寻死觅活的一定要。最后杜夫人无法,劝大女儿将金锁让给杜吟雪。后来杜吟雪只戴了一两次,就不知道扔去哪里了。她就是如此,只要抢到手了,便不再珍惜。   她的嫡姐都尚且要让着她,更何况他人?   如今她发现自己的男人,被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给勾引去了,如何不怒?便下了命令,等青苹再入宫,便将她带到坤宁宫来,自己要好好地羞辱她一番。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一出。   青苹听她说的难听,便知这女人的秉性。她自诩为堂堂男子,岂会和一妇人一般见识,遂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杜吟雪见她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中更是嫉恨。她身为皇后,知道陈渊民不可能就她一个女人,可是,她要的是,陈渊民只能爱她,如果不能爱她,那他也不许爱任何别的女人。将来宫里头有三宫六院也好,有七十二嫔妃也罢,那些人都只能是自己手中的棋子,决不能霸占陈渊民的宠爱。   说她多厌恶青苹曾是一个妓女,也并不确切。对她而言,身份越是低微,便越好拿捏。前提自然是不能和她争宠,而且最好是愚笨一些。   可是青苹那般美艳动人,陈渊民对她宠爱有加,以至于对自己这个皇后都没有兴致。况且青苹能成功担任幕僚和皇城使两职,自然也不可能是愚笨之人。   如此威胁,怎不让杜吟雪犹如芒刺在背? 第181章 好久不见   她见到青苹明艳的俏脸,和那宽大官服都遮掩不住的窈窕身材,便觉恨意更甚。指着她道:“你不但勾引皇上,今日还去勾引太上皇,狐媚**,秽乱宫闱,真是不知羞耻!本宫既为皇后,必要惩罚于你,以儆效尤!来人呐,将这贱人拿下!”   两个粗壮的太监闻声便要上来按住青苹。   青苹虽身无缚鸡之力,此刻却面若寒霜,气势凛然,只听她沉声道:“且慢!”   那两个太监竟被她的气势所慑,一时不敢近迫。   青苹看向杜吟雪,后者哼了一声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青苹昂然道:“微臣虽身份低微,却也是朝廷命官,今日乃是奉旨入宫议事。娘娘虽是贵为皇后,又怎可擅自处置微臣?此举有干政之嫌!明日便会有言官参奏杜丞相!这岂是娘娘愿意看到的?”   杜吟雪之前只将青苹看做是陈渊民在养的外室。对于她的皇城使一职,并无十分概念。原想自己贵为皇后,处置一个风尘女子,还不是轻而易举?难道陈渊民还能为了这个女子和自己翻脸不成?   如今听她这般一说,才警醒这个女子大小也是朝廷官员,自己瞒过皇上,私下将她处置了,确有后宫干政之嫌。而自己的父亲,当场丞相,势必也会受到弹劾。若是陈渊民上纲上线,此事必难善了。   她心中又气又恨,冷然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青苹淡淡道:“微臣不敢,只是陈述一下事实罢了。”   杜吟雪狠狠瞪着青苹,后者淡然自若,毫无惧色地与她对视。   杜吟雪又道:“既知自己是朝廷命官,就该谨守臣子本分,不要去做那些出格之事!”   青苹毫不退让道:“身为臣子,应该遵从皇上的旨意,为皇上分忧。若娘娘对此有异议,可让皇上减少甚至不下旨给微臣。”   她一方面是在怼这位气势汹汹的皇后,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这位年轻的皇后能让陈渊民不要再召自己入宫。   杜吟雪很少被人堵得说不出话来,如今却是气得浑身发抖,真想将眼前这个狐狸精抓起来狠狠折磨,但理智又告诉她这么做殊为不智。   于是她将气撒到了那两个太监的身上,怒吼道:“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杵在那里丢脸吗?”   那两个太监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青苹拱了拱手道:“若皇后娘娘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告退。”   杜吟雪冷冷道:“今日算你运气!可你终究是要入宫的。到时候,希望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吧。”   青苹微微一笑道:“娘娘就真的那么希望微臣入宫么?”   杜吟雪看着她甜美艳丽的笑容,接下来的狠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倾国之色,是可以轻易勾走男人的魂魄的。若真让她入了宫,每日陪在皇上的身边,皇上还能对自己有感情吗?她若有心争宠,又有哪个女子争得过她?   难道真的任由她进宫,然后将皇上的心牢牢地抓在她手里吗?   她正嫉恨交加地想着,青苹却已收敛笑容,再次施礼,转身离开。   她并非是赌气才去怼杜吟雪。如今陈渊民,太上皇,甚至杜宣铭都希望她入宫为妃。唯一能够阻止的,就只有这个嚣张跋扈的皇后娘娘了。   她已看清了陈渊民的真面目,若说之前她还考虑过是否入宫的话,如今是压根不会再想看见陈渊民了。   对于这个曾经的主公,青苹的感情很复杂。其实在陈渊民在变法一事上不断向保守派势力退让时,青苹就已经对他非常的失望了。也许对他来说,变法是为了彰显政绩,为了突出皇权,对于已经登上皇位的他而言,也许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所以当反对力量异常强大,甚至危及到他座下的龙椅时,他是绝对豁不出去的。   而青苹本以为他豁的出去,因为他多年前就被称作大晋未来的希望。他勤于政务,礼贤下士,宽于待人,体恤民情。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伪装。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为了让更多诸葛勋,诸葛平们忠心耿耿地辅佐他。   是的,她其实已看清了他。即使今日没有和太上皇有这番谈话,她也知道自己和陈渊民已是分道扬镳,甚至是南辕北辙了。   三年前,陈渊民为了让曹世宏和杜宣铭不要再追究下去,不但放弃了诸葛家,而且将诸葛平出卖给了他们。四平山上的纵身一跃,世间从此少了一个武艺高强的有志少年。   在此事之中,陈渊民虽不能说是始作俑者,但确实在暗中捅了诸葛平一刀,最终诸葛平的死,他绝对是难辞其咎的。   青苹缓缓走出皇宫,她并没有坐车,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行走着,脑海中杂乱纷呈。她一会会想起小时候和陈渊民一起承受宫中冷眼,却又相互依靠的情形,一会又想到陈渊民派人去告知杜宣铭自己的去向时,脸上显现出的那种阴狠与决绝。她理所当然地感到愤怒,亦或伤心,可如今在她的心里,更多的是一片茫然。   她并不能去当面质问陈渊民。一来,他们是君臣身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对于陈渊民来说,为保住自己,牺牲诸葛一家,可能都是理所当然之事,压根不会感到愧疚。二来,她也早已不再是诸葛平了,没有了这个身份立场,又如何能去义愤填膺地论一论是非曲直来。   所以她一方面心中愤懑,恨不得立刻去讨回公道。另一方面,却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那个曾经最敬重的人。她的心,好似被挖空了一般。她想除去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形象,却发现如果没有了那段记忆,她的整个人生也出现了大片的空白,且无可填补。与此同时,在失去挽救大晋的最后一丝机会后,又让她的内心失落到了极点。天知道,她为了这个目标,吃了多少路苦,遭了多少罪,一路崎岖,才挣扎出个人形,看到了一丝光亮。   她以为这光亮是希望之光,可走到近前才发现不过是盏油灯,而且已是油尽灯枯的那种。   她满腹心事,随着人群茫然走动,却不料被人拍了拍肩膀。   她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杨光微笑着的脸庞。   “苹儿,好久不见。”   不知为何,她心头升起一阵温暖,也浅笑道:“是啊,好久不见。” 第182章 另眼相看   杨光拉起青苹的小手道:“走,带你出城逛逛。”   他让随从牵了两匹马来,一匹黑色,一匹青色。然后托着青苹的腰将她送上青马,自己亦翻身上了黑马。   青苹斜睨着他道:“你有没有问过我会不会骑马?”   杨光打量她一番道:“不用问,因为你看上去就是一副很会骑马的样子。”   这又是什么道理?青苹白了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一眼,随即一勒缰绳,打马向前,奔驰而去。   杨光微微一笑,也御马跟了上去。   到了城外,青苹快马加鞭,将马速提至最快。   她心中郁结,难以排遣。此刻纵马飞奔,倒暂时忘记了一切。她之前虽不是纨绔子弟,倒也经常和一些少年伙伴们游猎于郊外,自然是精通骑术。这么多年没再跨上马背,如今发现,倒也没有拉下多少。   杨光并不与她交谈,落后两个身位跟着她。青苹慢他便慢,青苹快他也快,俩人的距离始终没什么改变。   来到风云江边,青苹勒住马,静静地看着大江东去,波涛滚滚。   杨光自后面看过去,只见她身形挺拔,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中人。   他驱马过去,与她并辔伫立。两人皆是俊男靓女,在这雄伟的自然景观前,却也毫不逊色,相得益彰。   半晌,青苹悠悠道:“杨光,你知道吗。当初,我就是被这条风云江带到了京城。我遇到了一个好人,一个极好的人。是他救了我。”   杨光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她言说,目光温柔而深沉。   青苹看着江水,继续说道:“我那时候想,我为何没有淹死,冻死?为何要让我回到京城来。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要完成自己的心愿,我要辅佐一个人成就伟业。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初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乞丐,后来又落入了风尘。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又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并不是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他只想保住他现有的一切,根本不愿意去开拓和进取。我现在感到很失望,也很迷惘。”   说到这里,她美丽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杨光柔声道:“你能说出来,就证明在你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你真正难过的,是没能早一点看清他的为人,还信任了他那么久。”   青苹苦涩地一笑道:“是啊,我信任了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还信了那么久。”   “那并不是你的错。如果你想做一个好好先生,什么事都不去做,什么事都不去争取,那你个人应该会过得不错,朋友也会很多。但你不是,你有自己的理想,你要做事。可那样你会遇到很多阻碍,很多朋友会离你而去,甚至走到你的对立面。曲高和寡,你可能会越来越孤独。但是孟子曰: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你认为是对的事,就算只剩你一个人在坚持,你也要做下去。”   青苹听着他的话,歪着脑袋思考着,渐渐舒展开了原本紧锁的眉头。   “是啊。”她微笑道:“我要做事,哪怕,只剩我一个人。”   杨光道:“其实你也不是一个人,除了陈渊民,你还有很多亲朋好友呢。”   青苹撅起嘴瞥了他一眼,那意思,知道你聪明,不许显摆。   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还有很多人需要照顾呢。”   杨光笑问道:“你要照顾的人之中,有没有包括我呢?”   青苹哼道:“才不会管你。”   杨光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样啊,果然在苹儿心里,我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啊。”   青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心中一动,对于这个男人,她是否有另眼相看呢?   她浅笑着对他说道:“方才在街上,我原想一个人走走,不愿见到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她接着说道:“可当我看到你时,不知为何我真的觉得很开心。就好像我一直期待着能见到你一样。”   杨光摸了摸鼻梁,微笑道:“所以,刚才是在表白吗。”   自然的,他又被青苹瞪了一眼。   他想了想又道:“那个人,毕竟是晋国皇帝。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他,愿不愿意来秦国?”   他的意思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无论你走到哪里,只要是大晋的土地,总会被他找到。为免后患,杨光便邀请她去秦国。   青苹摇了摇头道:“我毕竟是大晋人,也一直相信大晋的问题应由大晋自己解决。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我还是不愿离开故土。”   杨光笑道:“也好,哪天你想去秦国了,再和我说。”   青苹见他甚是坚持,便笑着应了。   两人便拨马往回走。青苹不经意般问了一句:“杨光,你是秦国的间谍吧。”   杨光神色不变道:“不可能,我是正儿八经的商人。”   青苹笑了笑道:“皇城司有专门的人员负责查找间谍,目前掌握了一些材料。所以,叫你的人回秦国吧。”   杨光继续装傻充愣:“你们掌握了材料,为何要告诉我?我一个商人,能让谁回去?”   青苹没好气地看着他道:“为何告诉你?因为我很快就要卸任了。我不动手抓他们,不等于下一个皇城使也会如此。你现在让他们回去,于你于我都方便。”   杨光忽然指着她的官服道:“这衣服不适合你,辞了也好。”   青苹生气道:“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对了,这衣服又怎么了,为何不适合我?”   杨光道:“这衣服穿你身上显大,不修身。走起路来感觉一直晃荡。”   他说的是实情,负责制作官服的,并不是青苹专用的苗掌柜。而是朝廷指派的一个裁缝。能为朝廷干这个活,后台肯定是够硬的。那裁缝的手艺也不能说不好,只是他只考量了青苹的身高,制作衣服时,按照男子的款式设计,对于青苹的女子身体而言,衣服就稍显宽大了一些。   青苹哼道:“我不管,这衣服很适合我,我穿什么都好看!”   杨光笑道:“跟我回秦国吧。”   青苹继续摇头:“不,我不去。”   两个人就这样拌着嘴,一路说笑打闹着回了晋京。   青苹一回去,就将曾元喊了过来。她让曾元即刻去准备以下事宜:   一,辞去青龙会会长一职,让原磐石会会长邱封致接任。   二,将山神庙的孩子们,以及嫣红,杏儿她们,分批运出京城,并妥善安置。   三,原青龙会的一些骨干力量,也可以分批离开,但人数不宜太多。   四,将相关账目理清。为保离开的人能够生活,需要一大笔银两,都需尽快准备好。   五,尽量与青龙会做切割,同时也要与自己做切割。最好能做到三方毫无关系。   曾元对青苹是绝对的信任,虽然他不太明白青苹这么做的理由,但只要是苹姐的命令,他无论是什么都会严格去执行。 第183章 宫中赐酒   在青苹和曾元的安排下,相关人等与皇城司,青龙会开始剥离。   剩下的人,说起来和青苹关系都一般,她走后另行一套也是可以的。   青苹就是不愿意连累别人,她不知道陈渊民发现自己离开后,会不会迁怒于无辜的人。对于这个曾经的主公,她已经没有了太多确定之事。   而陈渊民估计是被杜吟雪吵闹了一番,有一阵子确实没有再召青苹入宫。后来估计是**上脑,又召了青苹两次,都被她以恐皇后娘娘不悦为名,拒绝奉诏。   而陈渊民居然也就忍了,一来杜吟雪对他的掣肘越来越大。另一个原因是这位善妒的杜皇后居然为陈渊民纳了一个妃子,名叫张丽华,听说生的是千娇百媚,勾人魂魄。杜吟雪为了对抗青苹对于陈渊民的美色诱惑,不惜使用驱虎吞狼之策。   陈渊民既得了张丽华,见她长得可人,又乖巧听话,不免百般宠爱起来。而青苹虽然更为性感美貌,可惜过于固执,让陈渊民十分头疼,索性便晾一晾她。   青苹正好趁此机会筹备离京之事,倒也乐得清净。   又到了除夕之夜,青苹祭拜过诸葛勋,郝东川和李大叔,李大婶后,与山神庙的旧人,杏儿,嫣红,沈月容一起吃了年夜饭。曾元都已安排妥当,新年伊始,他们将分批离开京城,去过全新的生活。   青苹看着一众人有说有笑的,心中不免感慨,下一次回京城,也不知是何年月了。但对于未来,她还是充满信心。只要有她在,她便能让这群人一直舒舒服服,热热闹闹地过下去。   放鞭炮时,青苹亲手点了第一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平安宅。   孩子们也开始点鞭炮,点炮仗,放烟火。青苹看着他们在笑,却已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一个大红的炮仗上,这玩意又叫二踢脚,因为它可以爆炸两次。冯小宝抖抖索索地点燃它,然后捂着耳朵跑开。   引线不断闪出火花,越烧越短,一直烧进二踢脚内部。有那么短短一瞬,既未看见火星,也未发生爆炸,这给青苹一种错觉,引线是不是突然灭了?接下来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然而就在下一刻,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二踢脚顿时炸成了两截。下面那半截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半圈后便寂然不动,而上面那半截直接升到十余丈的高空,然后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它在空中炸了个粉身碎骨。碎屑自天上缓缓散落。   青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她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观看一个炮仗爆炸的全过程。   二踢脚归于沉寂,更多的鞭炮又轰鸣起来。包裹着红色的外皮,一根接着一根粉身碎骨,留下了刹那间的火光,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弥漫着的硝烟,以及满地的碎屑。   青苹忽然觉得一阵感伤,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了。她茫然四顾,看到嫣红正朝她说着什么,杏儿在嫣红的身旁边浅笑。所有的欢声笑语,她此刻都听不真切。   应该是辞旧迎新的欢乐吧,她很想回应一个笑脸,然而心中的感伤却越发浓郁,她捂着胸口,那里传来了一丝疼痛。   她抬头望天,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隐没于城外的山峦之中。鞭炮轰鸣中,流星消失的无声无息,星空深邃,夜色如画,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   大年初二,第一批人离开了京城,青苹亲自送他们离开。在曾元的安排下,每一批人都不清楚自己会去哪里,什么时候离开。他们要做的,就是时刻做好准备。   她自城外归来,新年的第一场雪在空中翻飞,飘舞。大街之上,行者廖廖。   有一人影,形单影只地站在平安宅门前,他似乎是准备上前拍一下平安宅的大门,却又鬼使神差地转过头看向街面。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在他的面前停下。   程刚,潘顺一左一右,警惕地将他夹在当中。那人恍若未见,只看着青苹缓缓走下马车。   “青姑娘……”那人的声音嘶哑,只说了三个字便有些哽咽。   青苹美丽的眼睛里露出惊讶之色:“眀丰?你怎么来了?”   是的,虽然那人有些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虽然那人身上都是雪花,脸上的雪消融了,化作冰冷的水,甚是狼狈。可赵明丰是她从小的玩伴,她如何认不出来?   她的目光落到了赵明丰手臂上,赫然戴着黑纱!   她的第一反应是英国公去世了。但如果是这样,赵明丰应该戴重孝才是。   此时赵明丰才哽咽着说出来:“青姑娘,我的长兄,于昨日,去世了!”   青苹有些恍惚,她木木地重复了一句:“你的长兄,去世了?”   赵明丰哭道:“大哥他,一直在吐血……一直在呼唤姑娘的名字……他就这样去了……呜呜呜……”   青苹终于清醒了过来,虽然潜意识一直不让她往这方面去想,但赵明丰已经把这个残酷的事实放在了她的眼前。   青苹的胸口再次疼痛起来,这一次,是绞痛,痛彻心扉那种。未及开口,她的眼泪不自觉地便流了下来。   曾元从后方走过来,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   她上前抓住赵明丰的手臂,一边流泪一边问道:“眀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明丰已擦干了脸,坐在平安宅的客厅里,对着同样眼睛红肿的青苹叙述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大哥先前在朝堂上与杜丞相他们争执了数次,一次比一次激烈。父亲劝大哥说,他们人多势众,还是不要与他们争了。你看皇上都已撤回很多新法了,你又何必得罪人呢?大哥却说,大晋积弊至今,之所以未有亡国,是因为军队还能正常作战,对外可以抵抗秦国,对内可以剿灭叛乱。可如今腐化的风气已侵入大晋各处的军队,再不改革,不出数年,大晋将无善战之兵,驰骋之马,犒军之饷。届时内忧外患一起袭来,大晋如何能挡?他身为军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此坐视不理。父亲说不过大哥,只能唉声叹气。谁知在除夕之夜,宫里突然来了人宣旨,说大哥劳苦功高,赐了他一杯御酒。大哥喝了之后,便开始吐血,吐得满地都是,身上也都是血。后来他的神志已不清醒,便开始呼唤姑娘的名字。他说自己最后悔的事,便是没有带着姑娘私奔。后来……便没了气息。呜呜呜……青姑娘,我大哥就这么被毒死了。”   青苹静静地聆听着赵明丰的诉说,脑海中不断浮现赵明诚吐血倒地的场景,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流淌下来。   赵明丰擦了擦泪水,继续道:“大哥死后,宫里还传了话来。让我们尽快把丧事办了,不许拖过初五。父亲如今也病倒了,家中之事,皆由大嫂在主持。刚定了初四大殓,想请姑娘去送大哥最后一程!”   青苹泪眼婆娑地看着赵明丰,后者以为她不肯去,便站起身,咕咚一声跪在地上道:“大哥此生最爱的便是姑娘,所姑娘能去送他,大哥也能走得安心!请姑娘答应了吧!”   说完竟向青苹磕起头来。 第184章 太过苛刻   青苹站起身,将跪在地上的赵明丰扶起。   “眀丰,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跪人。”   她的状态也很不好,脸色苍白如纸,好像下一刻便会晕倒。   但她的说出的话坚定有力,如同她当初教育同为侍卫时的赵明丰。   赵明丰仰头看着她,她的神态和语气,与长兄一模一样。   他怔在那里,似乎在青苹的背后看到了赵明诚的影子。   将他扶起来之后,青苹又沉声道:“本次丧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建议只通知亲戚即可。见到别人,不要像方才说得那般详细,只需说明诚……”   她的嗓音突然就哽咽了,单单说起他的名字,便让这个坚强的女子心痛如绞,难以为继。   她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只需说明诚是病故的。千万不要提及宫中,千万不要语带怨怼,否则……你们也会很危险,听懂了吗?”   赵明丰点头道:“听懂了。其实大哥临死前,也是这般嘱咐我的。我只是觉得,青姑娘是大哥最……信得过的人,不该隐瞒你。”   青苹心中再次疼痛起来,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肉中,渐渐地沁出血来。她看着赵明丰的眼睛,轻声道:“你父亲如今病倒,英国公府全靠你撑着。我知道你很难,可为了你兄长,为了你们赵家,你必须坚强起来!”   “知道了,青姑娘,我定会将英国公府撑起来的。”   青苹点了点头,在赵明丰期待的眼神之中,她一字一顿道:“正月初四,我会登门吊唁,送大将军最后一程!”   赵明丰哽咽道:“多谢青姑娘!”   他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青苹就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无论是姿势还是表情,都不曾有过变化。   程刚,潘顺难免心中焦虑,便将此事报与了曾元。曾元急匆匆走入客厅,试探地问了句:“苹姐,你没事吧。”   青苹恍若未闻。曾元又走近两步道:“苹姐,你别吓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青苹初遇赵明诚时,曾元就在她的身边。他们俩的感情纠葛,他都看的很清楚。最初的时候,他还和左峰开玩笑,说他怎也比不上高大英俊的赵将军。其实他自己也嫉妒过赵明诚。当他将对青苹的爱慕深深埋藏于心底之后,他甚至觉得,赵明诚会是青苹最好的归宿。他并不理解青苹为何为了事业,迟迟不肯接受赵将军。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幸福难道不应该是嫁个好郎君,将家中事务打理好,相夫教子,绵延后代么?他真心希望苹姐能获得这般简单的幸福,只要她能幸福,他愿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可是苹姐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毅然选择了为了理想而奋斗,放弃了嫁入将军府的机会。   后来赵明诚被指婚,青苹表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但曾元跟随她多年,又怎么看不出她其实情绪低落了很久?   他觉得苹姐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如果赵明诚不指婚的话,也许哪天苹姐想通了,便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呢?   可没想到如今却是阴阳两隔了。   所以他害怕,怕青苹过于悲戚,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   可他唤了许久,也不见青苹有回应。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不愿拂了苹姐的意,她既不想说话,也不去勉强。   当他准备先行离开时,青苹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阿元,拜帖和礼金需要提前准备好。”   曾元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他恭谨道:“苹姐放心,我这就去准备。”   他说完,见青苹又不说话了,便准备离开。谁知此时她又突然道:“要按最高规格准备。”   曾元点头道:“好的苹姐,就按最高规格准备。”   青苹默然片刻,又道:“祭品也该置办。记得多置办些。”   曾元已经明白青苹此刻心中有多么悲痛与纷乱,她只是强行控制住自己罢了。   说了这几句后,青苹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她喃喃道:“他性子直,不懂拐弯。到了下面,会不会受欺负呢?早知道我便对他好一点了……阿元,我以前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曾元忍着心中的难过,轻声道:“苹姐,赵将军是好人,只可惜你们俩没缘分。”   青苹木木地重复了一句:“没缘分?”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扑簌簌地往下掉。   “他少年成名,战功赫赫,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好汉。如何会与我这个身世飘零的风尘之女有缘分?在这京城之中,哪家千金贵女不以嫁他为荣?可他为何偏偏将一片心意给了我这样人尽可夫的娼妓!”   曾元听她贬低自己,忍不住喊道:“苹姐!求求你别这么说自己!”   青苹哀戚道:“这片心意太重,我配不上,受不起……”   在外人眼里,她智谋出众,雷厉风行,敢作敢为,是位奇女子。   可曾元却知道,她曾经历过多么惨绝人寰之事。虽然他很清楚那绝不是她的错,可事实上青苹从来没能走出过这个心结。   哪怕所有人都不在乎她的过往,可她自己在乎。   曾元虽然想帮苹姐,但这件事只能靠她自己。   他能做的,就只是尽力去宽慰她。   “苹姐务必振作起来!赵将军若天上有知,必不愿苹姐自怨自艾,自伤若此!”   半晌,青苹才幽幽道:“阿元,你不知道。”   她此刻的俏脸之上已是泪水纵横。   “是我害了他!”   曾元惊异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说。   青苹闭上双眼,又低低的重复了一句。   “是我害了他。” 第185章 聊胜于无   正月初四,京城的绝大多数人家,还沉浸在过年的欢乐之中。   可昔日热闹非凡的英国公府,如今却是门可罗雀,一片寂静。   人都是会看山水的,跟红顶白,落井下石,在这年月都是寻常。如果能做到冷眼旁观,视若无睹,就已经算是好人了。   马车在英国公府大门口停下,青苹一身白衣,自车上下来。身后的程刚,潘顺,及一众龙组成员提着大大小小的祭品,紧随其后。   门上的牌匾挂着白布,显示着这家人正在办丧事,其余的,和平时未有区别。   这就是宫里要求的低调么?青苹秀眉一蹙,安静地走上前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英国公府,也许她有过被八抬大轿抬进府里的机会,只不过被她有意无意地放弃了。   没想到今日,她还是来到了这里。   大门是敞开的,不过除了青苹一行人,并无其他人前来吊唁。所以只安排了两个门子,此刻正百无聊赖地蹲在门槛上打瞌睡。   等青苹来到眼前,那两个门子才惊觉,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   青苹脆生生道:“烦劳二位通禀一下,就说故友青苹前来吊唁。”   一边的程刚顺势将拜帖递上。   那两个门子直愣愣地看着她,竟然一动不动。   青苹今日一身白衣胜雪,更衬得她肌肤晶莹如玉。然她的五官又明艳无比,毫不寡淡。更兼有少女的清纯和女子的妩媚。那两个门子刚从瞌睡中醒来,头脑还不甚清楚,一下见着青苹,还以为自己仍在做梦,遇到了天上的仙女。   青苹却是早已习惯了男人对她的惊艳,便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个门子清醒过来,自程刚手中接过拜帖道:“青姑娘稍等,小的这便进去通报。”   不一刻赵明丰便大步来到门口,后面跟着那个上气不接下气的门子。   赵明丰感动道:“青姑娘真是信人,今日亲戚都不曾来几个,姑娘却能遵守承诺,眀丰感激不尽。”   青苹见他比前两日又憔悴了不少,轻声道:“这两日你也着实辛苦了,还是要记得保重身子,别累坏了。”   赵明丰只觉得青苹熟悉亲切,不知所以,只含泪点了点头。   他带着青苹一众人来到灵堂,程刚,潘顺等便将礼金,祭品一一交给堂口的管事,后者在一本册子上都记录下来。潘顺瞥了一眼,这本册子总共只翻开了两页,后面俱是空白。   青苹缓缓走近灵堂,里头摆放着一口檀香木的棺椁,棺盖并未合上,可以看到赵明诚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里面。   青苹素来冷静,可再次看到赵明诚熟悉的脸庞那一刹,她的热泪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青苹就这样就留着泪水,一步步走向棺椁。   她那时还是个乞丐,将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小乞儿护在身后。他在人群中看着她怒斥打人者,只觉得这女子与众不同。   边上的仆人递上三根点燃的香,青苹接过,端于胸前。   他得胜归朝,圣眷正浓,前途大好。她沦落风尘,日日媚笑接客,受尽**。他俩重逢于青楼,物是人非。然而,他没有因此瞧不起她,也没有欺负她,。他说:我待姑娘一片赤诚,相信姑娘终有一天可以看到。   青苹端着香,朝着棺椁鞠了三个躬。泪水打在青石板上,润湿一片。这么多年,他的真心实意,青苹其实早已看到了。她抵挡不住,只能一遍又一遍默默告诉自己:我不配。   他从军营出来,和属下一起回京城放松。她哭泣着一路跑过来,不辨方位,一头撞上了他。他向她伸出手,想扶她起来。她哭喊道:总有一天,我会拿回失去的一切!他听了之后,对她诚挚道:我定会帮助你的。   青苹将香插进了棺椁前供奉的香炉里,然后她走到一边,静静地看着躺在里面的赵明诚。他像是睡着了,只是眉头还是紧锁着。   他一定很痛。青苹想着他不停吐血的样子,眼泪再次涌出眼眶,犹如断线的珍珠,却又流淌得悄无声息。   她求他去卧底曹世宏派系,他本是个直来直去,正大光明的武人,可是为了她,他还是答应了。曹家被灭那晚,太子陈渊民带着骑兵要入宫,而他负责守卫皇城。他本可以不放他们入内,可他在陈渊民的身后看到了她满面恳求的俏脸,然后他选择了倒向太子这一边。那一晚,赵王被杀,晋皇易主。   程刚,潘顺他们也按照礼节,一个一个地上香。青苹想靠得更近一些,便又向棺椁走了两步。   此时从里厢走出来一个黑衣女子,她腰系麻绳,头扎白布条,这已是重孝装束。她年纪不大,倒梳着妇人的发髻,容貌颇为清秀。如果说青苹是一轮光彩照人的艳阳,她便是一弯清丽淡雅的新月。   她看到了青苹,脸上古井不波,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最终还是走过来福了一礼道:“多谢青姑娘能来吊唁亡夫。”   青苹亦还礼道:“夫人客气了。大将军对小女子有恩,今日前来拜祭也是应当的。”   这位应该就是赵明诚的新妇,太常寺卿苏若水的女儿,苏皎儿了。   苏皎儿无论气质仪态,都不愧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与赵明诚站在一起,也是郎才女貌,令人羡慕的一对。可惜红颜薄命,新婚没有多久便守了寡。   她轻声对青苹说道:“未亡人想与姑娘谈些事情,只是此处不便,可否请姑娘入内一叙?”   青苹垂下眼眸道:“既夫人有邀,小女子敢不从命。”   苏皎儿点了点头道:“请姑娘随我来。”   说罢向里走去。青苹与程刚,潘顺快速交代了两句,便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灵堂后头的一间屋子。苏皎儿让丫鬟婆子待在外头,自己和青苹则步入房内。   这应该是零时收拾出来的房间,装饰摆设都是新添的。本是让哀伤过度的亲朋好友进来平复心情,休息一番。只不过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哀伤过度的人,只能说是有备无患,聊胜于无罢了。 第186章 我后悔了   两女相对坐下,中间有张小方桌,上面摆放了一套墨绿色的翡翠茶具。   苏皎儿先是看了青苹一会,见她平静如水,坐姿优美,且无局促之态。   定了定心,遂开口道:“未亡人也经常听人说起青姑娘,如今总算见着了,才晓得传言不虚,姑娘果然生得天香国色。”   青苹不知她经常听人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听赵明诚,心里不由轻叹一声。苏皎儿的心思,她身为女子也能知晓一二。身为赵明诚的妻子,却一直被另一个女人的影子笼罩,终究是意难平。今次是她俩第一次见面,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她若是不问个清楚明白,便再无机会了。从某种程度而言,她应该是很在意赵明诚的吧。   青苹轻声道:“赵夫人谬赞了。女子若花。花色虽美,花期却短暂。若以色事人,色衰而爱驰。只有如夫人般德才兼备的,才是真正名门闺秀,当家主母。”   苏皎儿不置可否,只低声道:“其实亡夫从未向妾身提过姑娘。他是一个好男儿,既然成了婚,便会一心一意地照顾家里。只不过是妾身太过贪心,总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夫君。这样说起来,又有哪个女人不贪心呢。”   说到这里,她微微叹息。   青苹此时诚挚对她道:“小女子十分认同夫人所言。”   苏皎儿又道:“亡夫待妾身虽好,妾身却能感觉到,在他的心里,有这样一个女子。虽然他可能今生再也不见她,却永远会在心中留一个位置给她。这份牵念,谁也无法替代。”   青苹秀眉蹙起,但她没有打断苏皎儿。她知道苏皎儿这几天不容易,伤心,痛苦,疲惫不堪,但还是要把自己支愣起来。而这些话,她肯定也憋了很久。同为女子,青苹很理解苏皎儿的心情。她愿意听她发泄出来,哪怕是冲着自己。   “虽然妾身也希望明诚能够将心事说与妾身,但他始终三缄其口。妾身还是忍耐不住,找了府里的姨娘,管家询问,才得知了明诚与青姑娘的往事。”   她说这些话时,眼睛一直盯着青苹,可能是希望看到青苹窘迫,慌乱,或是羞恼的表情。   然而她看到的,是一个稳重恬淡,波澜不惊,似乎都不像一个年轻女子的青苹。在这个绝色美女的剪水双瞳里,透露出的,却是一种饱经沧桑的悲凉。   她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外表明艳照人的妓女,会拥有这样一双看透世情的双眸。她难道不该是浅薄的,**的,甚至是仗着男人的宠爱任性跋扈的类型吗?   还是说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呢?明诚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不愿将自己的心交给我这个妻子吗?   苏皎儿坐直身子,继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青苹,忽然道:“其实,是妾身让小叔去找你的。”   青苹垂下眼眸,淡淡道:“小女子知道。”   苏皎儿眼里露出一丝讶然:“你知道?那为何还要前来?”   陈渊民让英国公府低调处理丧事,恐怕就是亲戚,他们也是酌情去通知,又如何会去告知表面看上去毫无关系的青苹呢?英国公赵旭东因长子惨死而病倒,国公府里,能主事的,就只有嫡长媳苏皎儿了。从她今日的步步为营,准备妥当来看,自然是早就严阵以待青苹了。   青苹黯然道:“小女子欠大将军许多,多到这一辈子也还不清。”是的,她今日便是来还债的。赵明诚已不在了,就算在,他也不觉得青苹欠自己的。但他死了,被一杯毒酒毒死了。若是青苹今日不来,这辈子,她也不会原谅自己。   苏皎儿冷笑道:“你既知明诚为你付出那么多,当初又为何推三阻四,迟迟不愿嫁他?”   青苹脸色苍白,轻声道:“一国大将军,堂堂好男儿,如何能娶一个娼妓过门?天下人,会笑话他的。”   苏皎儿露出讽刺般的笑意,冷冷道:“这么一说,你倒是为了明诚着想了?端的是情深义重,令人钦佩啊。可是青姑娘,你可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啊。当初你还在青楼卖身时遇到明诚,知他是个前程无量的少年将军,自然百般讨好,万般勾引。一心想嫁入国公府。可后来,你又遇到了皇上,所以你就变心了,将心思全用到皇上那里去了。自然不会答应嫁给明诚了。你一个女子,居然能当上皇城使,可别说你与皇上没有瓜葛啊。”   她越说越是生气,柳眉都倒竖起来,几乎破坏了她原本如明月般静谧的脸庞与气质。   青苹的脸愈发苍白,几近透明。   “赵夫人,您如何看我,如何说我,都不打紧。可是您的丈夫是天下一等一的好男儿。您认为,他是一个好色浅薄之人吗?他是一个,被青楼女子一勾引便失去方向的人吗?小女子觉得夫人是深爱大将军的,况且你们是夫妻,对于他的为人,难道夫人还不了解吗?”   “了解……又有什么用处?他这般优秀的好男儿,终究还是被你害死了!”   青苹闻听此言,如遭雷击,挺拔的身形顷刻间便软了下来。她的俏脸之上满是悲戚与彷徨,泪水顿时涌了出来,甚至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这就是她的心病,两日前,她便是这般对曾元说的。   “是我,害了他!”   今日的第一次,她坚固的心防被人破去。这一刻,她再不是执掌皇城司与青龙会的强者,而变成了一个愧疚心碎的小女人。   见她这般模样,苏皎儿心里一动,不禁想到了我见犹怜这四个字。   这个女人,竟能美丽至此?   只可惜,我不是男人,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该说的话,我一定要说个清楚明白。   “前些天公公和明诚的对话,妾身也听得清楚。明诚说若不改革,大晋必将亡国。而为人臣子的,不可隔岸观火,明哲保身,须得以死进谏。公公说不过他,情急之下言道:谁不知这新法,是那个妖女设计的?皇上那么宠爱她,都不敢再强推了。你又为何要为了那个女人一意孤行?再说皇上为何要指婚于你,你是真的不清楚吗?再惦记着皇上的女人,迟早会害死你!最后公公与明诚不欢而散。再后来,到了除夕那天,宫里来了好些人,赐下了毒酒。妾身劝明诚不要喝,赶紧跑,当初诸葛靖不就这样跑掉了吗?明诚说,他和诸葛靖不一样。他跑了,妾身怎么办,家人怎么办。若以他接过毒酒,一饮而尽!”   说到这里,苏皎儿已然站起身来,声色俱厉。她指着青苹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既然选了皇上,抛弃了明诚,为何还要撩拨他?让他为了你的新法与杜宣铭他们拼命?他身子强健,即便喝了毒酒,大口吐血,却还是活了很久!因此反而遭了更大的罪。我哭着抱着他,每一刻都像是在被凌迟一样痛!那些太监也是得了旨意的,一定要看到明诚断气为止。后来他变得神志不清,开始喊你的名字!他与我成婚数月,从未提过你一个字。可是他快死了,却当着我的面呼唤你!你知道他想对你说什么吗?”   她指着已经泣不成声的青苹厉声问道。青苹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眼里仿佛看到赵明诚浑身鲜血,却满面温柔地看着她。   “苹儿,若是第一次见你,便将你抢回府便好了。我从来不会仗势欺人,但只那一次,我后悔了。”   幻象逐渐消失,赵明诚已不见了踪影。她哀哀地哭泣着,心如刀绞般疼痛。   苏皎儿此时突然拔出一把匕首来,对着青苹道:“都是你!是你害死明诚的!我要为他报仇!”   说罢冲将过来。青苹没有闪躲,因她本就是来还债的。   匕首刺入她洁白晶莹的胸膛,直没入柄。 第187章 稍做忍耐   那一晚,赵明诚在弥留之际,终于清醒了过来,而国公赵旭东因之前悲痛的晕了过去,由薛姨娘负责照顾。赵明诚便将苏皎儿和赵明丰叫到身边。   他与赵明丰交代了许多,因他走后,赵明丰就是这个家唯一的希望了。等他都说完了,转过头,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赵明丰抹着眼泪离开了,留给大哥大嫂最后一段相处的时间。   赵明诚已经吐不出血了,他的内脏被毒酒腐蚀严重,此刻,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他轻轻握着苏皎儿的双手,对着泣不成声的妻子艰难说道:“皎儿,你还年轻……我走了之后……再找个好人嫁了吧……”   苏皎儿大哭道:“夫君何出此言?皎儿岂是三心两意之人?今生今世,皎儿生是赵家的人,死是赵家的鬼!”   赵明诚此时连睁着双眼都很困难了,他气若游丝道:“你是一个好妻子,可我始终不是一个……对不起……”   他最终也没有说完,头一歪,再没了气息。   苏皎儿抱着他逐渐冷却的身体,号啕大哭起来。赵明诚待她极好,她甚至有了一丝希望,也许用不了两年,就能让夫君彻底忘记那个女人。可是老天爷,并没有给她这个时间。赵明诚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也只是对不起三个字。   对不起什么呢?因为他爱的始终还是那个女人,所以才愧对妻子吗?可苏皎儿要的,绝不是这三个意味着她彻底败给那个女人的字。她要的是和夫君一起相亲相爱地活下去……   外头的太监走了进来,当着她的面检验赵明诚是否真的已死。看着他们满意的神情,苏皎儿真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凭什么夫君死了,你们却还活的好好的?我要替夫君报仇!   两个女子,一个站着刺出匕首,一个坐着挺胸迎接,就这样定格在了房间里。   苏皎儿慢慢地收回了匕首,上面并无半分血迹。   青苹看的清楚,这是一把可以收缩的匕首,类似于街头卖艺之人用的,除了样子吓人,却是毫无杀伤力。   她抬头看向苏皎儿,后者捂着胸口,苍白的脸上只剩下疲倦与悲戚。青苹中刀时并未闪躲,没有惊惶失措,只剩哀伤悲恸。苏皎儿本就是为了出一口气,一刀刺下,愤怒之心也就消散了。   “为什么,不用真刀?”青苹低声问道。   苏皎儿此时的情绪已然平复下来,她缓缓说道:“作为一个深爱明诚的女人,我必须刺你这一刀来为他报仇。可是作为明诚的妻子,我不能犯下谋杀朝廷官员的罪行,从而连累整个国公府。”   她有过怨恨,有过伤痛。赵明诚不曾亏待她,却终究亏待了她。可不论怎样,她还是深深爱着这个男人,并且将原本属于他的责任担在了自己瘦弱的肩膀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比青苹更适合做赵明诚的妻子。   青苹掏出帕子擦了擦泪水,真诚地对苏皎儿道:“赵夫人,你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女子。”   苏皎儿摇了摇头:“妾身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也从未想过让别人来敬佩……妾身只要夫君好好的陪在我身边,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就心满意足了。”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她们俩都曾对未来怀着美好的憧憬,却都已化为了泡影,纵然她们都是性格坚强的女子,此刻也不免身心俱疲,黯然神伤。   “青姑娘。”苏皎儿打破了沉默,再次问道:“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瞬,爱过明诚?”   她还是有心结,明明很介意赵明诚爱过青苹,同时又为他感到不平,为什么青苹会舍弃这么优秀的男人。在她看来,赵明诚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只能幻想青苹当时也一定很痛苦,很挣扎。   青苹窒了一窒,轻声道:“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苏皎儿坚定道:“有意义。夫君从不提起你。而妾身,想了解一个完整的夫君,就只能从你的口中知道。另外,你今日既然能来,又为了夫君流泪,心中就不可能没有他。”   青苹想了想道:“赵将军是个极优秀的男子,小女子若是有夫人这般家世,想必也会陷入爱河吧。”   苏皎儿看着她道:“所以,这算是你的傲骨么?”   青苹摇了摇头道:“不是傲骨。恰恰相反,小女子很自卑。除了稍有颜色,小女子无论从那方面,都不及赵将军,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赵将军的心意,小女子不是不知,却始终诚惶诚恐,不敢接受。当然这并非是赵将军的问题,而是小女子自知身份卑贱,从一开始便否决了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夫人可以说小女子矫情,但小女子觉得,若两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是不会有幸福可言的。”   苏皎儿琢磨了片刻,又道:“你的这些话,也并非全无道理。可你和皇上又是怎么回事?”   青苹自嘲地一笑道:“小女子毕竟做过烟花柳巷的行当,若是不涉婚嫁,陪哪个男人上床,亦不过是寻常事。”   苏皎儿书香门第,听她坦然说及这些男女风月之事,本该觉得羞愤。但看着青苹凄楚的俏脸,竟能体会到她的心痛与无奈。斥责之言到了嘴边,却是不忍再说出口。   想了想后又问青苹道:“你说不涉婚嫁,可妾身怎么听说皇上要纳你为妃呢?”   青苹的眼神此时从凄凉变得坚定起来,她将发梢轻轻拨于脑后,淡淡道:“不过是流言罢了。小女子乃是人尽可夫的烟花女子,若是入了宫,皇室还有何颜面?大晋还有何体统可言?”   苏皎儿并不能判断她青苹此话的真伪。她一直以为是皇上因为青苹而对夫君动了杀心。后来夫君得罪了杜宣铭一系列,皇上便顺水推舟,将夫君除去。(其实她认为的并没错。)   只是青苹一直未入宫也是事实,且皇上杀明诚的主要原因应是因为新法之争。   青苹之事,她还能将她约进府来出一口气,已算得上是欺软怕硬。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真杀了青苹,毕竟她是皇城使,皇城司是什么机构,苏皎儿不是无知妇人,不会不知道。   至于皇上,或者是杜宣铭,都不是她一个内宅女子说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   苏皎儿无以再继,眼神逐渐无力和茫然起来。   青苹对她真诚道:“只要国公府谨言慎行,短时间内,是不会再被针对的。皇上不敢让武臣人人心寒,说不定还会加封眀丰以为补偿。所以请夫人无论如何稍作忍耐。”   苏皎儿苦笑了一声:“稍做忍耐?不忍耐,妾身又当如何?国公府又当如何?”   青苹决然道:“只要表现恭谨,不发怨怼之声,待事情淡去,设法辞官离京。如此,一家可保。”   苏皎儿不置可否,垂眸不言。   青苹内心叹息,站起身道:“叨扰夫人许久,小女子这就告辞了。”   见苏皎儿毫无反应,她只能福了一礼,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苏皎儿幽幽的声音。   “妾身已怀了夫君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告诉他……呜呜呜……”   青苹身子一震,终究还是没有回头,推开门离开了。 第188章 奴家愿意   过完元宵之后,正月十七,青苹送走了最后一批人。如今的平安宅就只剩下几个仆人而已了。   曾元在上一批就已离开了,那边的事,也需要他这个负责人去打理。   看着空荡荡的宅子,青苹发了一会怔,然后便去了书房。   太上皇已经病入膏肓,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陈渊民如今并不在意这个父亲的生死。但如果太上皇去世了,他无论如何也要守孝三年的。这样他和青苹的关系便会越来越淡漠。很显然,他不愿如此,便又召了青苹一次。   青苹依旧还是不去,按照计划,她本该随最后一批人员一起,离开京城,远赴他乡。从此京城的龙争虎斗,恩恩怨怨,便都与她无关了。   可不知为何,她并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人留了下来。   她走进书房,研开笔磨,铺上信纸,然后开始写信。   信是写给陈渊民的。大意说的是,她是农家出身,属山野之人,不通礼仪。之前不愿入宫,是怕自己不懂皇宫里的规矩,万一入了宫不能适应,届时会处处不便。后来和皇上闹了别扭,女儿家有些小性子,不肯认错,反而闹僵了。如今想来也是颇为后悔。如果皇上心里还有阿苹,便请皇上来平安宅见一见她。若是缘分已尽,她会辞去皇城使一职,然后远走他乡。   写就之后,又撒了几滴水上去,好似她边写边哭的一般。   她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一下内容,便将信装进信封,差人送了出去。   陈渊民看到信后,沉默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丫头,原来是怕宫里规矩大,入了宫会被管得难受。真是个笑话,宫里就是他最大,他自己就是规矩,有他护着她,又有什么可怕呢?   他之前有了张贵妃,对青苹的思念确实淡了一些。只不过时间一长,他还是觉得青苹更加美艳性感一些。张贵妃虽卖力服侍,怎也比不上青苹会的花样多。况且青苹是舞蹈天才,身子柔若无骨,能摆出各种不可描述的姿势,想起来就让陈渊民感到兴奋异常。   如此对比,无论是皇后还是贵妃,还是过于拘谨,却是比不得青苹风情万种,缠绵入骨了。   他既想起了她的好处,便旧情复燃起来。第二日,正月十八,他安排妥当,带着一众侍卫,太监,微服出了皇宫,摆驾去了平安宅。   平安宅大门敞开,里头却是空无一人。陈渊民见了不禁一肚子疑问,便让侍卫去查看。不一刻侍卫回来禀报说,宅内如今只有青姑娘一人,在客厅候驾。   陈渊民虽然不解,却也带着人,前簇后拥地去了客厅。只见青苹一身红裙,正跪于厅门口接驾。   陈渊民上前扶起她道:“地上冷,小心别伤了膝盖。”   青苹凄然道:“心伤了,陛下也不曾理会,如何又在意起奴的膝盖了呢?”   陈渊民露出微笑,这小妮子在撒娇呢。看青苹今日,特意化了淡妆。她本就眉目如画,如今更是娇艳欲滴,加上她眼泪汪汪的俏丽模样,当真是个能摄人魂魄的妖精,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她的魅力。   他搂着她的细腰道:“是朕不好,一会朕便补偿你,如何?”   青苹俏脸绯红,白了他一眼道:“每次都说补偿,最后还不是想欺负奴家,陛下好坏!”   陈渊民看着时嗔时喜的青苹,欲火早就被挑起,牵起她的玉手道:“带朕去参观一下你的宅子,可好?”   青苹轻声道:“谨遵陛下旨意。”   然后和陈渊民一起向里走去。身后的侍卫,太监们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陈渊民一边浏览着平安宅的布局,一边随口问道:“这么大的宅子,为何没有下人服侍呢?”   青苹的兴致像是好了很多,浅笑道:“才不告诉陛下,说了,陛下会笑话奴家的。”   陈渊民哑然失笑道:“在阿苹眼里,朕就是这样的人吗?”   青苹哼了一声道:“却也难说的很,陛下心怀天下,唯独对奴家小心眼。这么久了,才第一次来看奴家。”   陈渊民笑着亲了她一口道:“想见朕还不容易?只要你愿意入宫,朕可以天天陪着你。”   青苹凑到他耳边道:“奴家愿意。”   陈渊民没有听清,愣在当场。   青苹羞红了俏脸道:“奴家将下人都打发啦,就等着入宫陪伴陛下。陛下若是今日不来,奴家就去皇宫门口哭,让京城百姓都知道陛下是个始乱终弃的薄幸郎。”   陈渊民听罢哈哈大笑起来,青苹羞不可抑,扑到他的胸口,委委屈屈道:“陛下果然会笑奴家。早知道不告诉陛下了。”   陈渊民忍着笑道:“看哪个敢笑朕的爱妃,朕可不答应。”   青苹这才化嗔为喜,领着陈渊民走到自己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了门。   陈渊民跟着她一起进门,香闺里的布置十分整洁高雅,唯一显眼的是床榻上大红色的全新被褥,还用金线绣出花好月圆,花是牡丹,月作十五,竟有新婚的喜庆。   将门关上后。陈渊民的浑身开始燥热起来,青苹便倒了杯茶,笑着端给他道:“陛下似乎有些热呢。喝杯茶,降降火。”   陈渊民接过茶杯,却又放于桌上。炽热的眼神落在青苹窈窕的身上道:“茶水太淡了,想要降火,还得用阿苹的身子。”   青苹听罢,俏脸更是晕红,嘤咛一声抱住了他的腰,腻声道:“陛下该补偿奴家了……”   陈渊民将她打横抱起,放于床上。青苹仰起头,红唇微微撅起,媚眼之中起了一层雾气,充满了诱惑与渴望。她的唇形很美,既不薄,也不厚,既清纯,又性感。陈渊民虽已多次品尝,此刻仍然不可抑制地被其吸引,低下头开始吻她。两人唇齿相交,缠绵悱恻。青苹已经开始喘息和呻吟,甚是情动。她多日未曾与陈渊民欢好,今日表现得异常娇媚,修长的双腿夹住他的腰胯,不自然地扭动着美丽的身体。这让陈渊民更加如痴如醉,深陷其中一边吻她,一边开始解她的衣服。 第189章 救救我们   陈渊民解开青苹外衣的衣襟,立刻便感受到她胸前的温润柔软和波澜壮阔。他更是性急难耐,连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得不听使唤起来,一开始只是有些麻痹,到了后来竟然都无法动弹了,连触感都逐渐失去。   等他觉察到不对劲时,整个身体都变得不能动弹了。   他艰难地看向青苹,这个方才还意乱情迷的美女,此刻却睁开双眼看着他,眼眸清澈,深邃,神色一片清明。   “阿苹。”他干涩地问道:“朕怎么会不能动了?”   青苹将他推开,靠在床架子上,淡淡道:“因为陛下中了毒,所以全身无力。”   陈渊民迟疑地问道:“是……谁下的毒?”   青苹略一摸索,自床下探出一把匕首来,紧紧握于手中,看着陈渊民苍白的脸庞道:“陛下不是也猜到了吗?是奴下的毒。”   陈渊民看着她手里这把明晃晃的匕首,脸上一阵抽搐,突然怒吼道:“难道你想弑君吗!”   下一刻,门便被踢开了,几个侍卫冲了进来,太监总管彭四方也跌跌撞撞地跟进来。他看到如此场面,惊慌失措地尖叫道:“你这女子!快些放开皇上!”   青苹神色如常地将匕首架在陈渊民的脖子上,冷冷对他道:“让他们退出去!”   冰冷的刀锋深深嵌入陈渊民的肉里,森森寒意不由得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侍卫们见状亦不敢向前,哪怕拿下这女子,只要皇帝死了,他们都得陪葬。   青苹见陈渊民还未下令,眼神更是森冷,匕首刺入得更深,已有鲜血渗出。   陈渊民这才知道,这个看起柔弱的美女,是真的会狠下心来杀死自己的。   他立刻侍卫们喊道:“都退下!朕命令你们统统退下!”   侍卫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弹。虽然皇上下了令,但这种时候哪个敢第一个退出去?将来秋后算账,出去的都算不忠之人,全部杀头怎么办?   陈渊民急得又喊彭四方:“四方,按照朕的命令,让他们都退出去!记住,这是朕的命令!”   彭四方如梦方醒,躬身道:“老奴遵旨。”然后带着这些侍卫一起退出房外。   陈渊民并未感觉到青苹有松开匕首的意思,不禁低声道:“阿苹,朕知道之前不该冷落你。可如今朕也来了平安宅,算是向你认错了。你又何必如此生气?”   青苹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冷笑道:“怎么,陛下认为奴家是为了男女之事才下毒的?”   陈渊民阴沉着脸道:“那就是为了新法了?朕之前都和你说了,此事需要从长计议。难道你就是为了这个背叛了朕?”   他说着说着,忽然有些生气起来。   青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背叛?陛下可记得,奴曾经豁出自己的性命不要,去救陛下的性命。这样的奴,为何如今会给陛下下毒,甚至要弑君呢!”   陈渊民看着这位曾经无限忠于自己的美女,想起她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时的样子,心中不禁茫然起来。   他也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是为何急转直下,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青苹的匕首仍然不减半分力,缓慢却坚定地说道:“如果说背叛,应该是陛下背叛了曾经的经世济民,富国强兵的初心才对吧?”   陈渊民哼道:“你不就是在指责朕不能强推新法吗?可新法不切实际,遭受到官员民众的一致反对,叫朕如何继续推行?只能等到时机成熟,再一一实行,岂能不知所谓地蛮干?说到底,新法是你全盘设计的,恐怕是你想借着朕的能力,实现你自己的私心吧。”   青苹气极反笑道:“新法遭受反对,真正原因是下面的官员阳奉阴违,故意祸害百姓。这些陛下不会装作不知道吧?陛下一旦退缩,将来如何还有勇气继续变革?奴是设计了新法不假,可奴没有和陛下一起逐条研究吗?陛下当时没有拍案叫好吗?如今又说是奴的私心,难道当时的陛下是傀儡不成?”   陈渊民没想到青苹生起气来竟如此有威势,一时竟哑口无言,同时心中也警惕起来,她毕竟是黑道出身,万一她今日是真的要杀自己呢?   青苹看出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恐惧之色,淡淡道:“就让奴来送陛下上路吧。”   说完便准备用匕首割断陈渊民的咽喉。   陈渊民不由得大惊失色,哀求道:“阿苹且慢!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杀了朕,你根本也是逃不掉的。”   青苹面无表情道:“奴从未想过逃走。送完陛下,便会自尽。毕竟奴曾瞎了眼,竟会愚忠于陛下,原也是该死。”   她本已打算偷偷离开京城,安顿好那些亲朋再做打算。可没想到,陈渊民一杯毒酒赐死了赵明诚。   赵明诚是她拉进这个政治漩涡的。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若不是因为信任她,绝不会趟这浑水。   苏皎儿没有说错,就是她害死了赵明诚。她如今就只想为他报仇,报完仇是否还能逃走,压根已不在她的考虑之内了。   陈渊民越发惊恐,他是知道青苹虽然看起来柔弱,一旦下定决心,便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   他大喊道:“阿苹!不要冲动!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你要推行新法是吗?朕回去后便颁旨,重启新法,全国实行!”   青苹摇头道:“陛下当奴是三岁小孩吗?事到如今,又何必做无用之功?”   她正欲了结陈渊民的性命,此时窗外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陈渊民趁机道:“阿苹,你心中总有牵挂的人吧,你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可你难道也不在意他们的性命吗吗?”   青苹皱眉道:“陛下究竟在说什么?”   陈渊民道:“你打开窗,不就都知道了?”   青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她冷冷看着陈渊民道:“陛下可是想拖延时间么?”   陈渊民已被她的匕首压得喘不过气来,眼里却露出了一丝希望。因为他看得出来,青苹已开始动摇了。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大喊:“苹姐!救救我们吧!” 第190章 因私废公   青苹手中那不断压紧陈渊民咽喉的匕首,在在听到这声求救时,不禁停滞了下来。   因为她听出来,那是戚衡的声音。可是戚衡本不该在这里。正月十五,青苹将最后一批亲友送出了京城,其中负责这些人一路起居生活的,就是戚衡。   他如今本该在南下的某座小镇上歇脚,打个尖,住个店,然后继续前进。   为何?为何他会回到平安宅?   戚衡继续喊道:“苹姐,我们刚出城就被抓了,一个都没跑掉。他们说苹姐要弑君,我们几个都要陪葬!”   青苹蹙起秀眉,果断拖曳着陈渊民来到窗边。陈渊民浑身无力,随她摆弄,但是脸色却好了很多。他如今恢复了冷静,知道青苹原本是想通过茶水下毒。但他因为急色,没有喝水。于是青苹又通过接吻下毒。至于为什么青苹没有中毒,她自然是事先服用了解药。   这个女人的心机够深沉的,拔出匕首前,竟然装的如此之像,娇媚缱绻,没有露出丝毫破绽,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不过,自己毕竟也防了一手,当抓住这几个出城人员时,他还在狐疑,为什么青苹要将自己的亲友送走?   之前他收到青苹的“泪信”,说如果自己不去见她,她就会离开京城。这才让他稍微释疑。   不过本次前来平安宅,为防万一,他还是将这几个人带上了。如果青苹愿意入宫,自然万事顺遂。如果青苹又要恃宠生娇,他也不会再客气,拿出人质,务必要她就范。   只不过他没料到青苹如此豁的出去,竟然孤身一人便要弑君!   现在呢,虽成僵局,但青苹孤立无援,自己却仍有后手,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青苹将陈渊民靠在墙角,随后打开窗向下望去。   大院里已布满了侍卫,有几个侍卫将刀架在几个被捆住的人脖子上。   青苹身子一颤,那几个人正是她元宵节送走的亲友。   戚衡,杏儿,嫣红,徐亮,周冰,薛小宝。   此刻他们都不但被五花大绑,而且每个人的嘴里都塞着布团,令他们无法开口说话。只有戚衡的嘴里没有被塞,所以他才能喊话。   他既看到青苹,大喜道:“苹姐!救救我们!官兵太过凶狠,孩子们都被吓坏了!”   青苹看向薛小宝他们,果然都是眼睛红肿,之前真不知哭了多久,且都又惊又怕。见着青苹,他们那无辜又充满依赖的眼睛里又再次盈出泪花。   只看得一眼,青苹便心如刀绞,她转过头看着陈渊民,咬着嘴唇道:“你是不是人啊?他们都是小孩子啊!”   陈渊民一国之君,看着她清亮又悲愤的双眼,一时竟不敢与之对视。侧过头冷冷道:“你放了朕,朕就放了他们。”   青苹还未及回应,下面的杏儿突然吐出了口中的布团,对着她大声喊道:“苹儿妹妹,是戚衡出卖了我们!就是他把官军引来抓我们的,你不能上他的当!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愿意支持你!哪怕丢了性命!”   她身后的侍卫又拽又拉的,却无法阻止她说话,最后一狠心,用刀把狠狠地砸在杏儿的头上,杏儿顿时一阵晕眩,她还想再挣扎,那侍卫随即又给了她一下更重的一击。杏儿的头上顿时鲜血迸流,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杏儿姐姐!”青苹悲呼一声,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杏儿本姓徐,原籍荆襄,被人贩子拐了,见她有些姿色,便卖到了京城。落到祁老六手里,总是要吃苦受罪一番的。只是杏儿对此从不多言。在窑子里做娼妓时,她便坚定地支持青苹,为姐妹们谋福利。她性子爽朗,不多话,办事有章法,青苹对她多有依靠。后为她赎了身,也问过她要不要回老家,她却说老家没人了。于是便和嫣红一起住进了平安宅。   青苹也有为她介绍过男人,她只说自己做过娼妓,就不连累别人了。对于杏儿,青苹一直都是敬重的。可今日,杏儿为了告知她戚衡叛变,为了支持她做自己想做的事,被侍卫打得满头是血,倒于地上,生死不知……   那边戚衡被杏儿戳穿,也是有些尴尬,索性也不装了,抖了抖身子,将假装捆绑在身上的麻绳抖落于地。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避开青苹愤怒的目光,淡淡道:“苹姐不可一错再错了。好紧将皇上放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青苹看着戚衡,三年前他还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出去要饭也没什么技巧,通常都空手而回。青苹知道他出生于书香门第,如今落了难了才沦为乞丐,说起与自己的境遇也是颇为相似,便对他也格外照顾,有什么吃的,都会分给他。见他情绪低落,也会去安慰他,甚至会陪着他一起默默的落泪。   “为什么?”青苹哀痛地问道。   戚衡愣了愣,还是重复上一番说辞道:“苹姐,还是将皇上放了吧。皇上宽宏大量,定会宽恕你的。”   “我问你为什么!”青苹的声音突然变得威严有力起来。   戚衡的身子颤了颤,青苹曾是山神庙孩子们心里唯一的女神,大家都爱她,敬她,乃至于依赖她。   他从未见过青苹发怒的模样,如今看到了,却感到莫名的胆怯。   但想到这么多人在看着他,其中也有皇上,他牙关一咬,冷冷道:“苹姐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大晋子民,当以公义为先。苹姐待我虽好,却是私人之情。公私不能两全时,恕我不能因私废公。”   “因私废公?”青苹冷笑道:“你想做忠臣,没问题。你想反我,我没问题。但你为何要出卖小宝他们?他们当年都是个你共患难过的。你将他们抓来,还绑起来要打要杀的,你还是个人吗?你该有脸说自己不敢因私废公?我看你就是一个靠着出卖朋友去获取官位的小人!”   戚衡被骂的恼羞成怒,他出生于官宦之家,父亲因为参与党争,最终落败,死于狱中。母亲也因此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也病故了。他孤苦无依,只能去投靠舅舅,却受尽欺凌与白眼,最后被赶出家门,靠沿街要饭维持生计。   若不是郝大叔收留了他,也许他早就死在大街上了。   后来郝大叔想尽办法为他找了一个伴读的活。虽然挣钱不多,但至少他可以重新念书了。他从小受到父母的教育便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所以他心里重新升起了希望,也许自己可以像父亲那样考取功名,然后入朝为官。   后来青苹成立了青龙会,很多文书工作就交给了戚衡。他其实并不愿意混黑道,但那时候真的没更多的选择,况且青苹给他的薪酬并不低。他将来考科举混官场,也还是需要用钱的。   后来青苹做了当今皇上的幕僚,帮助皇上登基。戚衡很兴奋,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有几日青苹因救驾身负重伤,陈渊民曾派人去通知青龙会,并布置一些紧急工作。那些使者便是戚衡负责接待的。一来二去,他就和他们搭上线了。可是青苹似乎很慎重,即便是皇城司,她也没有让戚衡进去。   皇城司在官员中的名声并不好,戚衡其实也不是特别想进去。他指望着再复习一阵,便去考科举,反正青苹给他弄个身份也是轻而易举。   他甚至已经幻想自己功成名就后,去舅舅家出了这口恶气的过瘾场景。   就在他踌躇满志时,青苹却突然让他准备离开京城。这等于是给了他当头一棒。其实即便此时离开,他将来也还是有机会回京赶考。但他不愿意等。他急着想做官,而且想做大官。   他通过种种迹象,意识到青苹要做什么事,所以才让他们离开的。心里一横,索性赌一把,一旦成了,便可以扶摇直上了。   于是他向那些人汇报了这边的情况,事情就提到陈渊民的御书案上了。   陈渊民正想通过什么方式让青苹入宫,戚衡的情报既让他疑惑,又给了他一个方法,一个让青苹不得不嫁给他为妃的方法。   他今日来此,便将这几个人质也带过来了。   戚衡欲望熏心,出卖了山神庙的同伴,心里难免不安。被青苹当面揭开他的伪装,唯恐在皇上面前显得无能,不由得着急起来。   他哼了一声道:“苹姐不必多说,我忠于皇上,有什么错?苹姐当初不也是忠于皇上吗?今日苹姐做下如此错事,还不悬崖勒马吗?想让这些无辜的人为你陪葬吗?”   他说到这里,走到嫣红的身前,将侍卫的刀抢过来顶住她道:“你来说,让苹姐放了皇上!”   嫣红惊恐地摇头,戚衡将她口中的布团扯掉,又大声命令道:“快说,去求求苹姐,赶紧放了皇上!” 第191章 仿若昨日   楚嫣红,今年二十五岁。当初因家贫,被父母卖给了一个富商做妾。她那时含苞待放,姿容艳丽,正是女子最美好的时候,理所当然地得到了富商的宠爱。   她不免有些得意,便有些跋扈起来,有一次竟冲撞了富商的原配夫人。那夫人却是个狠角色,也不与富商打招呼,直接将她卖进了祈老六开的黑窑子。   从此嫣红好似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她原不是坚强的人,被祈老六派人简单调教一番,立刻就乖乖地去接客了。   可怜她正大好年华,却在一具具腥臭的男人躯体压迫下度过,每日只知逢迎讨好,累得腰酸背痛,年复一日,也存不下几个体己钱来。   她在窑子里吃了太多苦,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后来她见祈老六一直单身,便又起了心思。想若是能傍上他,哪怕还是做妾,起码比做**要强。   在她刻意讨好下,祈老六有时也会有生理需要,便顺水推舟与她欢好了几回。   她是个没记性的,又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起来。于是有那么一天,她看到了青苹。   她自恃美貌过人,这些年虽时运不济,也有着一份天然的骄傲。   但这份骄傲在见到青苹时,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她从未见过去青苹这般美艳的女子,明媚的俏脸,完美的身材……她简直不该出现在这人世间,更何况是个最低等的黑窑子?   那个美女似乎在承受着不知名的痛苦,她的身体因为**而变成粉红色,香汗淋漓下,她白嫩的肌肤显得细腻光洁,(整改)。   然而祈老六并没帮她解决的意思。而是命令自己(整改),在哪个女人面前(整改)起来。   在祈老六的命令下,她开始(整改)。这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整改)来说,并不算困难。   她眯着眼睛,用余光打量着那个女人。她猜测祈老六应该是喂了那个女人烈性**,这在逼良为娼的黑窑子里,其实并不多见。大多数女人只要一挨打,啥心气都没了,让干啥就干啥。   唯有那些真正的贞烈女子,即便再用刑,她们也绝不自轻自贱。   通常为了消磨这种女子内心的骄傲,这才会对她们使用烈性**。   所以嫣红是有些惊讶和嫉妒的。惊讶的是,这么一个娇媚的女人,居然能够扛住祈老六那么残忍的折磨而不屈服。嫉妒的是,自己不但容貌身材不如人家,就连气节坚毅都比不上。   只不过再贞烈又能怎么样呢?如今这个女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看着自己和祁老六在床上(整改),听到了自己那充满女性(整改)。而对她现在这具(整改)来说,这是一种何等残忍的折磨?   她对这个女人露出了非常鄙夷的表情,只是心里也在猜想,祁老六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其实能感觉到齐老六**时的心不在焉,看起来他真的很在意那个女人。也许只要那个女人开口求饶,他就会立刻撇下自己去和那个女人(整改)。说实话,这个时候她还是比较憎恨那个女人的。因为她的出现让自己独占祁老六的想法落了空。   然而下一刻她就看到那个女人奋力的撞上了桌角,用一种决绝不留退路的方式来对抗**,同时也是在对抗祁老六。   而祁老六看到了这一幕时,几乎是第一时间推开了自己,然后冲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前将她扶起。   额头之上,血肉模糊,看着便知道那个女子的心志有多么坚决。   祈老六明显慌了,他大声命令嫣红去找大夫过来,说到最后他甚至都破音了。   嫣红哪里还看不出祈老六对那个女人的重视?她忍着内心的耻辱与失落,赶紧披上衣服冲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青苹,说实话,还是负面情绪更多一些。   再次见到青苹时,她正生着病,而一个变态残忍的老嫖客点名要她。如果她去被那个糟老头子折磨,肯定会没命的。于是她去求祈老六,让他行行好,别让自己去。   她以为祈老六与她有过几次男欢女爱,多少有点感情。谁知下一刻,她就被祈老六一个耳光抽翻在地,然后对她破口大骂,并逼着她去服侍那个老嫖客。   嫣红捂着脸坐在地上,她已经彻底绝望了。这些年她见过很多姐妹被嫖客折磨死,冰冷的尸体被人拖出来处理掉。自己恐怕也难逃此劫了。   就在这时,青苹出现了。她告诉祈老六,她愿意代替嫣红去服侍那个变态。嫣红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做,可她确实救了自己一命。便哭着感谢她。   青苹清亮的双眸静静地看着她,柔声道:“不必介怀,好好休息。”   后来她总是回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爱上青苹的。也许,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吧。   她们俩成了好姐妹,嫣红总是回去找青苹说话。看到她和别的姐妹说笑,嫣红还会吃醋。虽然作为娼妓,她的日子还是痛苦难捱,可是因为有了青苹,她居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怕了。这莫名的安全感,居然是另一个女人给予她的。   只是她还是那么的绣花枕头,除了坚定地站在青苹身后之外,其实什么也帮不了她,后来杏儿也加入了她们,她很有能力,又非常干练。   所以嫣红一直都很自卑,回首过往,并没有做过一次让自己觉得骄傲的事,大多数时间都在浑浑噩噩……   戚衡还在她耳边大吼:“去告诉苹姐!让她放了皇上!”   嫣红突然冷静了下来,恐惧的感觉立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抬起头,看向青苹。她看得那么仔细,那么悲伤,像是要把青苹的模样牢牢镌刻在自己的灵魂之中。   那一日,她被人赎了身。她不知道是谁,心里只想着这次我定要好好服侍这位恩公。后来知道是青苹救了她和杏儿之后,她们俩抱着青苹又是哭又是笑。   那一刻的感动与狂喜,仿佛就在昨日。   青苹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她在嫣红的眼睛里,看到了陌生却熟悉的东西。她一直希望嫣红可以坚强一些,不要遇到事就抱着自己哭。   然而此时的嫣红,却让她感到了害怕。   “眉儿妹妹!”嫣红大声呼唤着青苹,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青苹了,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那样的眷恋,那样的不舍。   青苹突然哭喊道:“嫣红姐姐!不要,我求你了,千万不要!”   她终于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了,嫣红的眼里,最后露出的情绪是:   诀别!   嫣红突然转过身,对着戚衡手里的刀便撞了过去。   戚衡前一刻还在威逼嫣红,完全没有防备。   刀刃穿胸而过,带血的刀尖自嫣红背后刺出。戚衡从未杀过人,此时整个人都懵了,颤抖的手握不住刀,被嫣红倒下的身体带走,跌落尘埃。   这个**,平时那么胆小怕事,为何突然间变得如此刚烈?   薛小宝今年八岁,这几天已哭了很多次。每次他害怕得哭泣时,嫣红就抱着他安慰道:“别怕,你们的苹姐一定会来救大家的。”   在嫣红温暖的怀抱里,薛小宝好像感受到和苹姐一样的安全与温暖的气息。   如今嫣红却已死了,倒在了他的面前,地上殷红一片…… 第192章 半步不退   在山神庙的孩子中,他是年龄最小的。但作为一个沿街要饭小乞丐,年纪再小,很多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记得郝大叔死后,自己又是难受,又是害怕,最后还感染了风寒。他发着高烧,看见美丽的青苹姐姐来看他。   他告诉苹姐,自己还没活够,不愿意就这样死了。可转念一想,自己活的并不好,所以还是死了算了。   若不是知道看病抓药要花很多钱,而大家都没钱,他又如何会想到死呢?   那时他只有六岁。   苹姐安慰他,说他不会有事的。   他觉得这只是苹姐在安慰他,索性自己也要死了,不如把心里话告诉苹姐吧。   他说自己喜欢苹姐,原想着长大了就娶苹姐的。   他其实并不明白娶苹姐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永远在一起的意思吧。   没想到苹姐后来还是买到了药,他吃了药后,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他其实一直有个疑问,苹姐怎么会有钱给他买药的。他去问曾元哥哥,曾元摸着他的头道:“小宝,以后都别再问了。你只要知道,苹姐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人就好了。”   后来青苹突然不见了,曾元带着大家离开了山神庙。他又去问曾元,曾元说苹姐有急事要办,暂时需要离开一阵子。   他知道曾元在骗自己,应该说,山神庙的所有哥哥们都在骗自己。他们觉得自己太小了,就算遇到什么困难,自己也一定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有什么事都瞒着自己。   他突然之间好想长大……   嫣红姐姐倒下了,她用自己的胸膛撞上了刀尖。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戚衡背叛了苹姐,他要嫣红姐姐一起害苹姐。   嫣红姐姐不肯,所以就……   薛小宝突然用尽全身力气跳将起来,朝着侍卫的刀尖砸了过去。   青苹正为嫣红的死哭的肝肠寸断,转头看到薛小宝也扑向了刀尖,不由得哭喊道:“小宝!不要!不要啊!”   那个侍卫眼疾手快,赶紧将刀后收,饶是如此,还是划开了小宝的肩膀,鲜血直流。   薛小宝像是不觉得疼痛一般,继续向侍卫逼近,嘴里喊道:“我是不会害苹姐的,你们把我也杀了吧!”   那边徐亮,周冰见了,也都追着侍卫的刀刃去撞,弄得侍卫们一时手忙脚乱。   嫣红的死告诉了他们一个信息,只有他们死了,青苹才不会有事。   他们不是戚衡,他们绝不会背叛苹姐,更不会去害苹姐。   如果牺牲自己可以拯救苹姐,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青苹突然将陈渊民拽起身拉到窗口,用匕首顶住他的咽喉道:“快让你的人放了他们!不然我立刻便杀了你!”   陈渊民大声道:“你别冲动,若是杀了朕,你们都得死!”   青苹在他耳边森冷道:“我让你下令放了他们!你没听见吗?”   陈渊民再次感受到匕首刺破了自己的皮肤,他无奈之下对侍卫们下令:“给他们松绑!”   侍卫们此时已制服了三个发疯似的孩子,听到皇上下令,心里叫苦不迭。然而松开绑着他们的绳子,也给昏迷的杏儿和死去的嫣红都解开了。   他们围成一个圈,将人质包围在里面。   陈渊民继续和青苹交涉道:“放了他们又如何,他们能跑去哪里?不如你将朕放了,朕答应你,绝不上伤害他们,如此可好?”   青苹冷冷盯着他道:“不好,因为我信不过你!”   陈渊民头痛道:“那你究竟想怎样解决?”   青苹此时已恢复了冷静,她也不得不冷静下来。本来她孤身一人行刺皇帝,压根没有后顾之忧,只需一往无前就好。可现在她多了四条人命要管。嫣红姐姐牺牲了,她不能再让其他人为了她死去,否则她做鬼也不得安生。   她一字一顿道:“给我准备一辆马车!立刻就要!”   陈渊民看着她杀意凛然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自己不按照阿苹说的去做,下一刻她就会将匕首刺入自己的咽喉。   他刚登基不久,龙椅还未坐热,才尝到做皇帝的乐趣。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不想死。   他既想通了,便不再拖延,对着侍卫们下令道:“去准备一辆马车!”   皇帝在青苹的手里,下面的人不敢不听,很快便准备好了一辆马车。   青苹继续威胁陈渊民,让他们将周冰,徐亮,薛小宝,杏儿和嫣红的遗体带到二楼,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三个孩子哭着上来抱住青苹,她安抚着他们,为杏儿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杏儿刚才被侍卫砸晕了,此时悠悠醒转。看到青苹,心里一阵喜欢,看到嫣红,又不禁悲伤落泪。   青苹拉着杏儿的手道:“姐姐,此时非是哭泣的时候。我们要救下这几个孩子。”   杏儿素来服膺她,听罢将泪水一擦,道:“妹妹说的是,如今可有什么好法子?”   青苹点头道:“有。”然后对徐亮,咒冰道:“先前有让你们学过驾驶马车,可还记得?”   他们两人同龄,今年都是12岁,身量已接近青苹。   两人点头道:“虽不能说熟练,但一般驾车还是没问题。”   青苹点了点头道:“一会驾车去北门。”然后几个人一起动手,将陈渊民和嫣红的遗体抱上马车,徐亮负责驾车,周冰在前头辅助他。青苹,杏儿,薛小宝坐在车厢里,继续以陈渊民为人质。   陈渊民今日颜面尽失,只阴沉着脸道:“就算有马车,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阿苹,朕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异想天开了。”   青苹冷冷道:“这个就不劳陛下操心了。”   徐亮一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在周冰的帮助下,很快便熟悉起来。马车稳稳地来到了北城门,就是三年前诸葛平跨马横枪,死守不退的地方。   彭四方不敢隐瞒,将此事报与了皇后与丞相。宫里出动了御林军,一路跟随着马车,只是由于投鼠忌器,一时才未敢冲上来。   在陈渊民的命令下,北门守将将城门打开,马车驶进了城门洞内。   青苹的神情愈发凝重,便与杏儿耳语了几句,杏儿摇头道:“不可以。我们怎能扔下妹妹不管?”   青苹淡然道:“那么多军队出动,都是紧跟着皇帝。如果让他们一路跟下去,那我们哪都去不了。”   杏儿还是摇头:“那也不能留下妹妹,让我我留下吧。我会为妹妹多争取时间的。”   青苹按住她的肩膀道:“杏儿姐姐,相信我。我有办法脱身。只是带着你们我会难以施展。姐姐,我已失去了嫣红姐姐,不能再失去你了。”   杏儿哭泣道:“妹妹定是在骗我,一旦留下,妹妹如何脱身?”   青苹见她执意不肯,立刻跪了下去:“杏儿姐姐!这三个孩子,就拜托姐姐了!”   然后便给杏儿磕头。   杏儿大惊失色,也跪下道:“苹儿妹妹,快些起来!折煞姐姐了。”   青苹流泪道:“求姐姐答应!”   杏儿不知所措,看了看三个孩子,只得含泪答应。   青苹又安慰徐亮,周冰和小宝几句。然后拽着陈渊民下了马车。   他们俩堵在城门洞口,马车绝尘而去。   城内上万军马林立,气势森然,而青苹一人一刀,挟持晋主,依然是半步不退。 第193章 接头暗号   时间一刻刻地流逝,马车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青苹依然堵在城门洞中,手中的匕首紧紧按在陈渊民的咽喉处。   如果他们要追击马车,想从北门追出,已是不可能了。如果从东门或是西门追出,时间上已耽搁不少,且青苹并未看到御林军有大规模的调动迹象。   陈渊民突然道:“阿苹,你是想等他们跑远了,再杀了朕吗?”   青苹淡淡道:“为什么不呢?”   陈渊民哼了一声道:“你就这么有把握,他们能够逃脱追捕?”   青苹坚定道:“因为我有值得信赖的人。”   陈渊民有些恼火:“可是你不相信朕!”   青苹悠然道:“我曾经信过陛下,这一点陛下想必也是知道的。”   陈渊民不禁陷入了沉默。是啊,她说的对。阿苹信过自己,而且是无条件地信。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不再相信朕了呢?   青苹的确仍然想要杀掉他,不仅仅因为新法被搁置,而且是因为他杀了赵明诚。   青苹对于赵明诚,是就差一步到情侣的关系。只是被青苹自己生生掐断了苗头。   尽管如此,赵明诚还是选择了相信青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对于这个始终在付出真心的赤诚男子,青苹是心怀愧疚的。   只是为了保护英国公府,为了保护赵明丰,苏皎儿,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青苹并没有将这个理由说出来。   可是青苹还是没有动手,她只是挟持住陈渊民,然后与御林军对峙僵持。   陈渊民忽然笑了笑道:“戚衡这小子说的对,你呀,就是心太软。”   青苹冷冷道:“怎么,陛下认为我不敢杀你?”   “那倒不是。说你心软,是指之前那些人。一个头部受伤的女人,你叫她杏儿姐姐,还有三个半大的孩子。如果没有他们,你早就弑君了。可你现在一直没有动手,就是为了他们吧。也是,他们跑出去多远了呢?如果现在杀了朕,他们还跑的掉吗?有了这些念头,你就会犹豫。可是,成大事者杀伐果断,你这样举棋不定,恐难成事。”   青苹摇了摇头道:“何谓大事?杀陛下本算得上大事,可与他们的安危相比,只能算是小事。”   陈渊民又哼了一声,要说变心的女人说话最狠,青苹这种藐视他的态度让他非常不悦。   “那朕就祝你求仁得仁了。”   陈渊民话音刚落,青苹心头升起警兆,背后传来风声,有人偷袭!   若换了从前,她可以立刻反身还击,然后还能顺手送陈渊民归西。   然而她早已不是武功高超的大晋双星了,虽然提前察觉了不妥,柔弱的身子却无法做出迅猛的反应。   下一刻,她便被一掌拍飞,倒在地上翻滚了数圈,口中鲜血狂喷。   她勉力握起匕首,已知敌人已派出了高手,今日已难以幸免,便想要给自己一个痛快。然而又有一人快步赶来,一脚踢中她的手腕,咔嚓一声,腕骨断裂,匕首亦飞得不知去向。   她无力支撑身体,躺在地上气息奄奄。   已有人将陈渊民扶起,他看着青苹,明明大势已去,她的眼眸依旧平静如水,毫无惧色。   他感到一阵愤怒,下令道:“派出最快的骑兵,将那辆马车给追回来!”   此时那两个偷袭的高手上前将青苹擒住。他们本就是大内高手,青苹也是认得的,一个是开碑手刑魏之,以六十四路八卦掌称雄武林。另一个是追风腿穆承,轻功相当了得,腿法更是一绝。   他们原本是保护太上皇的,随着陈渊民夺位成功他们又改投到新皇旗下。   在青苹挟持陈渊民之际,他们俩登上城楼,通过钩索下到城外,然后从身后突袭了青苹。   两大武林高手偷袭身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然是手到擒来。   这邢魏之率先打飞了青苹,抢下了大功,此时志得意满,便问陈渊民道:“陛下,如何处置这女刺客?”   陈渊民已经感受到麻痹的身体有复苏的迹象,估摸着应是青苹只选用了麻药,便道:“先将她打入天牢,等朕解了毒,朕要亲自审问她!”   此时,在京城北面的一处农庄内,杏儿和三个孩子被捆绑在一间屋子里。外头有几个人在说话。   “马车都和痕迹都毁掉了吗?”   “都毁去了,但还是不保险,我们需要即刻转移。”   “带上这个女人和孩子,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会有接头暗号,但这个暗号是殿下专用的,所以不可怠慢。”   “大哥,人都捆上了,这算不算怠慢。”   这个大哥愣了愣,道:“不算,这是保护他们的安全。”   “大哥,还有一具遗体呢。”   “也带上,不能留下任何证据。”   “是,我这就去安排。”   杏儿和孩子们依偎在一起,他们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了,可是青苹又该如何逃出来呢?   每个人都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担忧之色。   他们只是不知道,青苹已经被戴上镣铐枷锁,关入了天牢的最深处。   一行人匆匆出发,当中换了几趟车,转了几个方向,这才在一间寺庙内落了脚。   他们已被松了绑,被带入一间密室。有人进来与他们打了照面,听声音,就是之前的那位大哥。   他的声音低沉,但咬字清晰,能迅速让你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几位请了。想问一下,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们的接头暗号的?”   三个孩子有些害怕,杏儿便站在了她们身前道:“这位官人,我们几个是青苹姑娘的亲友,这个暗号是她告诉我们的。”   这位大哥默念了几遍青苹的名字,又问道:“那她人呢?”   杏儿刚开口,眼泪便掉了下来:“她为了救我们,恐怕凶多吉少。这位官人,可否派人去救她,小女子给您磕头了!”   说完她便跪下给他磕头,三个孩子也一起跪下哀求。   这位大哥叹了口气道:“你们先起来,我会派人去京城打听消息,看看青姑娘是否脱离了险境?你们也累了,便在这歇下吧。”   四人见他并不正面回应,也是无可奈何。   杏儿又问道:“请问,和我们一起来的那具遗体……?”   这位大哥道:“遗体不能久存,且携带不方便。我会先行火化,稍后将骨灰封入坛内交还你们。”   杏儿听了,心中莫不伤感,便又磕头道谢。   这位大哥客气几句,便告辞离开。   他安排了几个人回京城打探。其中一人回到京城后,只见盘查甚严,幸好他早有假身份,一番托辞也毫无破绽,便让他混了进来。   他谨慎行路,转了几个圈,确定没人跟梢后,才转进一条巷子,来到了一家大宅子的后门。   他用奇异的节奏敲了三遍门,这才打开,他快速闪了进去,走到一间堂屋内。   里头坐着一人,面容俊朗,目光如电,赫然便是杨光! 第194章 重回天牢   青苹被锁链镣铐紧紧禁锢在刑架上,因她是刺杀皇帝的重犯,必须严加看管。她的右手因腕骨断裂而软软地垂下来,对于一个必死无疑的人来说,没人会多此一举地为她治疗。   她觉得这间牢房有些熟悉,似乎就是三年前她待过的地方,只不过那时,她还叫诸葛平。   她觉得这事还真是巧合得有趣,不由得笑了笑。有个狱卒正好看到,心想这个女子莫不是个疯子?刺杀皇上被抓,如今被绑的结结实实地等死,居然还能笑出来?   其实青苹并不怕死,三年前她已死过一回。她并不知道为何她非凡没死,而且变成了一个女人继续活着。但是这三年,原本就是多出来的。   如果没有这三年,她也不会了解陈渊民的真面目,至死都会为了不能看到太子殿下登基后拯救万民而感到遗憾吧。如今倒是看到他登上皇位了,却是一地鸡毛,甚至还不如太上皇。   这三年,她重逢了公主,大喜复大悲。为了顺利推行新法,她委身于陈渊民。她知道公主的眼里不揉沙子,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然而她还是这么做了,换来的结局是从此与公主恩断义绝。可是她牺牲掉公主,也并没有换来一个全新的大晋,没有安居乐业,没有国富兵强,什么都没改变。   这三年,她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兄长曾经的副手,之后大晋最出色的青年将军赵明诚。更没想到赵明诚会爱上她。在那之前,她从未将自己当做一个女人。可对于赵明诚的深情,她有过那么一刻动摇。她是真的,有考虑过嫁给他,从此夫唱妇随,平凡度日。可最终,她还是没能过了自己这一关,两人擦肩而过,直到,陈渊民将他毒死。   她本来已经计划离开京城,远离这一切都是是非非。可为了替赵明诚报仇,她留了下来,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一条弑君之路。   虽然最后功败垂成,但她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这三年,她遭遇过很多惨事。无数好色又残忍的男人,摧残着她的肉体和精神。可她也遇到很多好人,李大叔,李大婶,郝大叔,山神庙里的孩子们,虽然出了戚衡这样的叛徒,但是其他人都是好样的。还有嫣红姐姐,杏儿姐姐,月容姐姐。   可惜这世道总是容不下好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悲惨地死去了。更残忍的是,他们都死在青苹的眼前,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她也快死了,如今她的内心却是甚为平静。   因她为了拯救大晋,已经竭尽尽力了。她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尊严和生命。即使她最终失败了,也不会因为自己当初没能尽力而抱憾而去。   她依然相信,即使她死了,还是会有其他人站出来,推翻这个腐朽至极的晋国朝廷。   最后她又想起了杨光,这个男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总能带给她温暖和希望。那一日见面,她告诉杨光,秦国在晋京的间谍机构已被皇城司破获,让他赶紧撤走。杨光却毫不为意,甚至还告诉她,城北五十里处,还有一处据点,若是她有急需,可凭接头暗号寻求帮助。   她当时已有了离开京城的计划,所以并未将他的话房放在心上。但今日平安宅,当她见到嫣红姐姐死在自己面前,局势陷入绝境时,终于想起了杨光向她提起的据点。   这个男人,为何考虑事情总会比她更详尽周到呢?还真是让她嫉妒呢。   心里想着嫉妒他,嘴角却露出微笑。说起来,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不知为何,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如今在她的脑海里都是那样的清晰,生动,回味无穷。她甚至惊讶地发现,这三年最开心的时刻,竟都在和杨光相处的短暂时光中。   她正微笑着回忆,外头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她转过脸去看了看,一群人正朝她这里走来,为首的,赫然便是解除麻痹后的陈渊民。   她已与青龙会脱离关系,身边的人大多已遣散。若是花尽心思去弄些剧毒致命之物,难免留下破绽和证据。所以她用了之前遗留下的麻药。若不是戚衡叛变,陈渊民此时尸骨早寒了。   她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牢门被打开,陈渊民走了进来。他阴沉着脸看着青苹,想从她的脸上看到惊恐,悔恨,或者是哀求之类的神色。   然而他真正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犹如女神般美丽,圣洁的脸庞。   真是可恶,为何如此美丽的女子会和朕分道扬镳,离心离德?   他压制住内心翻腾的情绪,冷冷道:“你这逆贼,究竟还有多少同伙?给朕从实招来!”   他派出的骑兵沿着车辙追赶,却在一个岔道口失去了马车的踪迹。然后分头去寻,也是一无所获。那辆载着女人孩子的马车,竟好似凭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青苹看也不看他,虽挂在刑架上,却云淡风轻道:“几个妇孺,就让陛下如此害怕么?”   陈渊民正要发怒,却醒悟青苹在套他的话,想知道他们是否已逃过追捕。于是哼了一声道:“他们自然已被擒下,朕问你的是其他同伙。”   青苹“哦”了一声道:“既如此,陛下不妨故技重施,再用他们来要挟我招供呀。”   陈渊民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表情,总觉得这是在嘲讽自己,不由得怒气勃发起来。   “朕念及旧情,不欲对你用刑。若你继续执迷不悟,恐怕要受皮肉之苦。”   青苹淡淡道:“陛下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接着便是。”   陈渊民上前一把捉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的俏脸转向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眼睛里在喷火:“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不知悔过吗?”   青苹看了他一会,浅笑道:“陛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还希望我这个弑君逆贼能悔过?”   看着她明艳无双的笑容,陈渊民的气势不由得滞了一滞。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只要你真心悔改,将你的同伙都招供出来,朕,可以饶你一命。”   青苹轻轻摇了摇头道:“难得陛下还能念旧情,不过,我可是一点都不感动。作为曾经的幕僚,我再奉劝陛下一句:不可贪图女色,只会耽误大事。”   见她完全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反而还出言讽刺,陈渊民压着怒火沉声道:“很好,朕受教了。”   随后下令道:“来人,给这逆贼用刑!势必要让她招供!” 第195章 严刑逼供   阴森的牢房里,两个彪形大汉正挥舞着沾了水的皮鞭,雨点般落在青苹被捆绑住的美好躯体上。   她的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两个行刑的大汉倒是从未见过这么坚强的女子,尤其她还是那般貌美无双。然而这反而使得他们心中燃起了暴虐之火,眼里俱都射出**的光芒,下手也是越来越重。   他们一边鞭打青苹,一边还大声喝问:“你招不招?”“给我说!同伙在哪?”   青苹仍然保持着沉默,面对肉体的痛苦,她甚至连一声呻吟都不曾发出。   那两个大汉觉得自己被她藐视了,心中燃起怒火。况且在皇上跟前,怎能失了面子,显得无能?他们开始用尽全力鞭打青苹,而且专挑女人敏感而薄弱的部位抽打。   当两人的手臂都开始发酸时,青苹的头一垂,昏死了过去。   他俩喘着粗气,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挫败感。以往对犯人用刑,哪次不是惨叫连连,哀嚎不断?可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受刑期间,却始终不发一声,直到昏死过去。这是何等毅力?   然而他们也是断不可能就此放弃的。拎来一桶水,“哗”的一声泼在青苹的俏脸之上,她咳嗽着苏醒过来。一个大汉抓起她的头发,狠狠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青苹冷冷看着他,眼里的坚强与不屈说明了一切。   两人又各自拿起了两根碗口粗的木棍,照着青苹平坦的小腹挥了过去。   美丽的女人身子被打得一阵阵颤动,口角开始溢血。这种酷刑与鞭打又有所不同,它会伤及犯人的五脏六腑。有些体弱的受刑者,通常会吐血不断,连一晚上都熬不过去。   青苹的眼前金星乱晃,呼吸变得极为艰难,鼻腔和口腔里都是血腥气,每挨上一棍便会有鲜血流出来。   “快说!”“你招不招?”……   这才哪到哪啊?比起祈老六,你们这是在挠痒痒吗?   青苹倒是想讽刺他俩几句,但此时已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有一个大汉打得兴起,随手一棍挥歪了一些,正中青苹高耸的胸部。   钻心的疼痛瞬间从胸部扩散到四肢百骸,青苹终于闷哼了一声,口中喷出一摊鲜血,眼神焕散,再次昏死过去。   青苹再次被水泼醒,这次咳出来的,都是混着血块的水。   陈渊民的脸色已然黑得像锅底。看着别的男人拷打曾和自己鱼水之欢的女人,无论这个女人做了什么,他都觉得不爽。   原本想着青苹不过是个弱女子,嘴上虽是倔强,挨了两鞭子,就会哭哭啼啼地招了。   可如今的情况是,她都快被打死了,还是一声不吭。   为什么她会如此坚持?她真看不出朕想救她?   陈渊民到了此刻,还是一厢情愿地想留下青苹的性命。这次不仅仅是因为她曾经带给他最难以忘怀的欢好享受,而且他也是想找回当初青苹看着他时,眼里的那种光芒。   他如今虽是皇帝,却处处受到掣肘,无论是宫里,还是朝廷,杜宣铭就像一个绞索,套在他的颈项上。   唯一能让他放开怀抱的,就只有曾经的青苹了。   让青苹活下来,哪怕养在宫外,这是他被青苹挟持,愤怒过后,突然产生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不可遏制。   只要找几个替罪羊,他都想好了,等抓住那几个逃走的,再顺藤摸瓜,将这些反贼一网打尽,只留下青苹,她能做什么?到时候将她软禁起来,定期去享受她美丽的肉体,时间长了,她一个女人孤苦无依,心意自然就转回来了。   然而这事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彭四方将他被挟持的消息报给了中宫和朝廷,想要暗箱操作,将青苹留下来,恐怕会遭到皇后和杜宣铭的一致反对。陈渊民目前压根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对付得了他们。   现在别说后面这一步了,就连让青苹屈服,找替罪羊顶缸都做不到,难道真的把青苹推出午门,一刀斩了?   斩了很容易,可这样的女人,再不会有了。   他正心乱如麻时,那边两条大汉又为青苹准备了新的刑具。那是一套夹棍。   他们熟练地将青苹从刑架上解下,并迫使她跪在夹棍上。再将她的双手吊高高吊起,期间掰住了她那断裂的右腕,青苹只咬住嘴唇,俏脸之上越发的苍白。   上下两棍一合,将负责压住它们的第三棍下压,发出“嘎吱吱”的声音,那是两根夹棍与青苹小腿上的骨肉不断研磨而产生的。   青苹的身子颤抖着,俏脸向后仰去,嘴唇都被咬破了,愣是不吭一声。   大汉一边用刑,一边劝她道:“我看你还是招了吧,再执迷不悟,你的腿可就保不住啦。”   陈渊民听了,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青苹的腿是多么修长,动起来是多么销魂,他是记忆犹新的。这个美女的倾城一舞可是全京城都轰动的。   如此美腿,就这样被夹棍夹断么?就好像将蝴蝶美丽的翅膀扯去,让她永远不能再翩翩飞舞?   那边的青苹闭上了双眼,她的双腿已经被夹棍压制到了极限,钻心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羸弱的身体。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那个地方带给她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   “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一个大汉揪着她的秀发,冲着她怒吼,另一个则继续残忍地压下夹棍,让她更加痛不欲生。   青苹以沉默去面对他们的肆虐,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对抗着。最终“咔嚓”一声,她的双腿终于不堪重负,被夹棍生生夹断!   这一回,她被泼了两桶水才艰难地醒过来,然后又被拖回刑架上绑定。   一个大汉从边上烧着炭的炉子里抽出一跟烙铁,已经炽热地发白发亮了。   他提着烙铁在青苹的俏脸上打转,恶狠狠道:“你可想清楚了!这玩意一上来,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就全毁了!”   青苹淡淡地看了烙铁一眼,疲惫不堪的俏脸之上依旧是毫无惧色。   大汉看着这张明艳无双的俏脸,竟是无法下手,他扯开青苹的衣襟,想要在她的胸膛上留下一个烙印。   “够了!”陈渊民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今日到此为止,等过两日,朕再来审她!”   说完他拂袖而去,把青苹美丽的肉体彻底毁了,那不符合他的初衷。他感到恼火的是,一切都没有向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两个大汉放下烙铁,面面相觑,全然不知自己已得罪了这位喜怒无常的皇上。 第196章 皇后之心   赵明丰急冲冲走出二门,边走边嚷:“阿福!阿福!快些备马!”   阿福赶紧跑出来,问道:“二公子这是要出门?”   赵明丰还未回答,里头有人却代他说道:“二叔今日哪都不会去!”   赵明丰霍然回头,看到一身孝服的苏皎儿自里头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贴身丫鬟。   阿福尴尬地站在原地,进又不是,退又不是。   苏皎儿摆了摆手道:“阿福你先下去,你们也都下去,我和二叔说会话。”   阿福和丫头退了下去,赵明丰不解道:“大嫂何故拦着我?”   苏皎儿缓缓道:“二叔要去哪里?”   赵明丰满面焦虑道:“大嫂你知道吗?青姑娘行刺皇上,失手被擒,如今已被打入天牢,危在旦夕。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设法去救她!”   苏皎儿淡淡道:“救她?你如何救她?”   赵明丰急切道:“我去找父亲的朋友,再一起想办法。”   苏皎儿突然厉声道:“当初夫君大殓,他们可曾来过?如今你去找这些明哲保身的人去救一个弑君重犯,二叔,你觉得你有这个脸面吗?”   赵明丰怔在当场,他听说青苹被打入天牢后,立刻忧心如焚,只想四处找人营救,如今听得苏皎儿一席话,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喃喃道:“可是……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青姑娘是为了大哥……”   苏皎儿打断他道:“二叔慎言!她犯下如此罪行,是她自己的事,与我们又有何相干?”   赵明丰怒道:“大嫂你怎可说出如此冷血的话?我知道了,你恨青姑娘霸占着大哥的心,你就是盼着她死!”   他口不择言,然而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苏皎儿面色苍白,几近透明,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赵明丰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大嫂为了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只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正要开口道歉,苏皎儿却看着他的眼睛道:“二叔,你大哥已经去了,公公又缠绵病榻,如今就靠你把这个家给撑起来了。我是一个妇道人家,本不该对二叔你指手画脚。只求二叔做事之前,为你大哥想想,为你父亲想想,为整个英国公府想想。”   说完她转身离去,身形瘦削伶仃,有说不出的孤独寂寥。   赵明丰呆呆地站在那里,呼吸粗重,身子颤抖,拳头狠狠地握紧,骨节嗝嗝作响。然而,最终还是松开了。   坤宁宫内,杜吟雪正紧锁眉头,费尽思量。她耳目众多,自然已获知了整件事的详细。   最初听到陈渊民被青苹挟持,她不免忧心忡忡。对于杜宣铭而言,陈渊民死了反而更有好处,他可以再立一个年幼无知的皇子为帝,从此大权独揽。但是对于自己来说,皇后毕竟等于实权在握,而太后嘛,一个没有子嗣的太后,很快便会淡出权力中心,无人问津。   她正焦虑不安,又听到陈渊民已安然无恙,青苹已然被擒的消息。不由得喜出望外。这一回不但保住了地位,而且还把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给除掉了,真是大快人心。   然而最后的消息是,青苹虽然被打入天牢,但陈渊民似乎还未下定决心杀掉她,即使是审问,也未下重手。   杜吟雪又再次焦虑起来。她这辈子至今顺风顺水,基本上要啥有啥,予取予求。她也很骄傲,年纪轻轻已贵为一国皇后,以往一起嬉戏的贵女们,如今见到她都得下跪行礼,真可谓志得意满,事事顺心。可唯独那次见到青苹,将她的信心一下子击得粉碎。在青苹无双的绝色面前,她的家世,权力,财富,地位一下子变得不值一提。因她也是女子,她知道青苹只要有心,任何男人都会被她轻易俘获,其中自然也包括她的丈夫,陈渊民。   她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毁掉一个人,尤其是知道即便青苹犯下弑君的滔天大罪,陈渊民已然舍不得杀了她时。   她愤恨,嫉妒,怒火烧的她脑仁生疼。但她毕竟是杜宣铭的女儿,知道做事不可仅凭冲动。此事毕竟犯了陈渊民的忌讳,怎样做才能既除掉青苹,又不用正面承受陈渊民的怒火呢?   她想了一会,突然吩咐道:“摆驾福喜宫!”   福喜宫是张贵妃的寝宫。张丽华听得皇后亲自前来,唬得她赶紧带人出去迎接。   张丽华的本家远不及杜家一门五相的显赫,当初杜吟雪选她入宫,也正是因为他们一家都拿捏在父亲手里,张丽华就算有野心,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去。   她见张丽华恭恭敬敬地前来迎接,心里也是颇为满意。虽说张丽华也生的妩媚动人,但她毕竟胆小怕事,不像那个**,漂亮之中带着可怕的攻击性。于是握着张丽华的手道:“我们是自家姐妹,宫里头冷清,原该常来常往,多加亲近。以后妹妹无需如此拘谨。”   张丽华不知杜吟雪的来意,只低着头道:“娘娘是后宫之主,如同天上的凤凰一般。虽娘娘宽厚,然臣妾又岂可不懂礼数?”   杜吟雪笑了笑,松开了她的手,径直走入福喜宫,张丽华不敢怠慢,落后两步,也随着进去了。   杜吟雪一进去,便遣退宫人,只留张丽华一人。   张丽华越发局促,亦不敢落座,只侍立在一旁。   杜吟雪心里暗笑她小家子气,与她说了会家常,突然问她道:“皇上遇刺,这事妹妹可知道?”   张丽华身子一震,不敢说谎,点头道:“这事闹得挺大,臣妾也有听说。”   杜吟雪又追问道:“可知刺客是谁?”   张丽华小心说道:“臣妾只听说是个女刺客。”   杜吟雪一拍桌子,把张丽华吓了一跳。这位年轻的皇后突然发怒道:“不止是女刺客那么简单,她就是被皇上养在外头的那个烟花女子!”   当初她引张丽华入宫,就是为了对付青苹,减少她对陈渊民的诱惑力。所以也曾和张丽华提及青苹,希望她能卖力服侍皇上。   张丽华其实也知道刺客是谁,她之前对陈渊民用尽女人的手段,初时的确效果显著。后后来她就明显感觉到他的懈怠。比如欢好时,他会让张丽华做出一些闻所未闻的高难度动作,张丽华并不熟练,陈渊民便叹了口气不再勉强。可明显兴致减了很多。还有一些时候,他会与她聊起一些典故。可张丽华出了女德,女戒之外,便没看过几本书,哪里能够领会他的意思,几次下来,陈渊民更是意兴阑珊。   她也不是木头人,知道皇上又在想念宫外那个女人。她也深恨那个女人就会这些狐媚之术,自己再美也终究是好人家的姑娘,床上的技巧哪里比得过那个烟花柳巷中摸爬滚打过来的女人?   可她再笨,也知道装贤惠大度,妒火再盛,在陈渊民面前也还是一副娇憨的模样,因此也不至于说会失宠。   杜吟雪见她面色变化,便趁势道:“那女人犯下弑君大罪,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解恨。可是我们这位皇上,还就是舍不得杀她。依本宫来看,过几日便会把她弄进宫来,要和你我结伴做姐妹了!” 第197章 驱虎吞狼   张丽华心中自然是恨意大起,表面却只是干笑道:“若是皇上执意如此,臣妾又有什么办法?”   杜吟雪摇头道:“妹妹若是如此消极,离大祸降身就不远了!”   张丽华惊道:“娘娘何出此言?”   杜吟雪像是在为她剖析厉害般娓娓道来:“在这宫内,谁不知道皇上最宠爱的,是妹妹你呀。等那贱人进了宫,姐姐我还有一个皇后的身份可以自保,妹妹你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了才好。以皇上宠她的程度,妹妹你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的结局,就是被打入冷宫,大好年华,就此蹉跎。这最坏的结局吗……”   她盯着张丽华,突然止住不言。张丽华不由自主地便开始猜想起来:最坏的结局,会是什么呢?赐下毒酒,或是三尺白绫?还有更惨的吗?   她最后想起的是自己被斩断手脚放在一个瓮里,每天宫里的人嘲笑侮辱。   张丽华脸色惨白,身子也开始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杜吟雪见起了效果,便趁热打铁道:“妹妹,我们必须做些什么,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自己,而且也是为了大晋的江山社稷。你想想,这贱人今日敢弑君,将来她什么做不出来?到时候她秽乱宫闱,迷惑皇上,再到陷害忠臣,扰乱朝纲,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为了国家,为了我们自己,都得将这贱人给除了!”   张丽华听罢,沉吟道:“娘娘说的极是,只是臣妾人微言轻,便是有心为国,又如何成得了事?”   杜吟雪便顺势道:“本宫的父亲是杜相,还算有些门路。到时候安排妹妹去一次天牢,将那贱人杀了,自然天下太平。”   张丽华虽然胆小畏事,但她并不笨,此时已洞悉杜吟雪的来意。她深知要在皇宫里生存,除了谨言慎行外,皇上的宠爱也必不可少,否则就只有任人拿捏。   这皇后明明自己有门路,却让张丽华去动手杀人,这分明是移祸江东之计。皇后想要驱虎吞狼,皇上之后怪罪下来,却是自己这只笨老虎出去顶缸。届时就算能侥幸活下来,也会失去皇上的宠爱,没有了这个根本,以后是无法在后宫立足的。   她如今似乎既不想得罪皇后,又不愿惹怒皇上,不由得左右为难。   杜吟雪见她神色阴晴不定,显然是不情愿,不由语气转冷道:“张贵妃如此犹豫,难道是怕得罪了皇上?还是觉得得罪了本宫并不打紧?”   张丽华立刻便跪下道:“娘娘明鉴,后宫女子非诏不得出宫,此罪名非同小可。且臣妾家中并无这等能力,便是臣妾咬定是自己所为,皇上又岂肯相信?届时被皇上追根溯源,反而会影响娘娘和皇上的感情。请娘娘务必三思!”   杜吟雪冷冷道:“你既推三阻四,想必有了更好的主意?”   如今青苹未除,她也不好与张丽华翻脸。但她既然来了,就得把这件事给了了。所以她将皮球又踢给了张丽华。   其实张丽华也趁此良机将青苹除掉,可这罪名太大,她一个人背不下来,见杜吟雪问她,索性将此事摊开了说:“娘娘,既是为江山社稷考虑,何不做到明处?娘娘不妨与臣妾一起去天牢,将那贱人弄死。就算皇上问起来,臣妾只说是为国为民,皇上想必也无可奈何。”   杜吟雪冷笑道:“怎么?你是怕皇上怪罪你,所以拉本宫下水?”   张丽华心中暗骂,你权大势大,让我为你做点小事,背点小黑锅我也就算了。这事可是要得罪皇帝的,你还想让别人冲在前头,会害死人的好不好?   但表面还得干笑道:“娘娘说哪里话来,既是为国除害,反而应该大张旗鼓。若娘娘愿意同往,臣妾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说完便磕头,她也想好了,若是杜吟雪不肯一起去,那她也不会去。   杜吟雪突然发现自己小看了张丽华,她并不是那种一受挑拨就会上当的主。   可如果不答应她,恐怕这事就黄了,到时候陈渊民真头脑发昏,一定要救下那贱人的性命,那自己也会颇为头痛。   既然那贱人胆敢弑君,就是国贼,自己身为皇后,义愤填膺,为皇上报仇,也是名正言顺。陈渊民就算事后生气,自己难道就真怕了他?只要那贱人死了,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于是她缓缓点头道:“如此,本宫就随你一起走一趟!”   第二日,她们准备停当,趁陈渊民上朝之际,便出了宫,直奔天牢而去。   门卫见是皇后与贵妃驾到,不敢阻拦,低头哈腰地将她们迎了进去。   “那刺客就在前方的牢里。”牢头一边给穿着斗篷的皇后和贵妃引路,一边为她们介绍着。   一个太监塞了块银子给他,低声道:“一会甭管听到了什么,都不许进来!知道吗?”   那牢头掂量了一下银子,只觉得份量沉重,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只道:“晓得,晓得。这就离开,绝不会进来。”说罢将牢门钥匙交给了这个太监   杜吟雪和张丽华才不会去理会这等小事。她们走到青苹这间牢房,向里看去。   杜吟雪是见过青苹的,不过那时她穿着官服,如今却是一身女子打扮。   张丽华则是第一次见到青苹,只见她一身红衣,被绑在刑架上,俏脸望向窗外,神情淡然,丝毫没有恐惧与哀婉之态,宛如一座女神的雕塑。   如今虽说她们好比座上客,青苹已沦为阶下囚,可是两人仍被青苹惊人的美艳所震慑,心想难怪陈渊民舍不得杀她,这贱人还真是有倾城倾国的绝色。   杜吟雪反应过来,哼了一声,身边的太监立刻上前,用钥匙打开牢门,让皇后和贵妃走了进去。   原本杜吟雪准备好了剧毒之药,想着一见到青苹就将她毒死。然而此时见青苹仍然看着窗外,并不在意进来的是谁,更没有惊慌失措之态,不由得大怒。   她指着青苹道:“你这贱人,可还记得本宫?” 第198章 毁去本钱   青苹缓缓转过头来,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这不是皇后娘娘吗?怎么在哪都能见到你呢?”   杜吟雪怒道:“你这贱人,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看本宫不收拾你!”   她被青苹气得忘记了初衷,只想看到这个“情敌”屈服求饶的模样。   身边张丽华此时突然开口道:“你谋刺皇上,罪无可恕。皇上如今不想再见你,便让皇后娘娘来天牢了断你。”   她认为青苹如此有底气,皆是因为仗着皇上宠爱她,如果断了她的念想,让她以为皇帝已抛弃了她,便能让她崩溃。   谁知青苹瞥了她一眼道:“这位眼生的很,怕不是张贵妃吧,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我都能弑君了,还会在乎他来不来见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在意皇上的。”   张丽华被青苹一通讽刺,不由满面通红,指着青苹道:“本宫看你这贱人是被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今日非得给你一点教训不可!”   她先前向杜吟雪保证,只要皇后能随她一起来,她就愿意出出手做这个恶人。   如今杜吟雪留在边上瞧着呢,她便喊了声:“小墩子!”   小墩子是她的心腹太监,原名叫辛淳。后因他长得矮胖,所以张丽华就喊他小墩子。   辛淳虽然矮,但是孔武有力。张丽华有时候要教训宫人,便会让他出手。对于用刑,他有的是一套。   他首先挑选的是竹签子,皮笑肉不笑地对青苹道:“小贱人,竟然敢对两位娘娘无礼,我看你是活腻味了。看见我手里拿的是啥?这可是好东西,保管你一会哭爹喊娘的。”   青苹看都不看他,一脸漠然。辛淳心里大怒,便将这竹签子插进青苹的指甲缝里,然后用锤子将它们一根一根地钉进去。   俗话说十指连心,这阉人比起先前只知用蛮力拷打青苹的两条大汉可阴损多了。   十个指甲都已翻了起来,纤纤素手上满是鲜血,旁人单只看上一眼,都会色变,何况正承受这酷刑的青苹?   可是她一直紧咬着嘴唇,而且都咬破了,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俏脸愈发苍白,可她从头到尾,一声都未吭。   辛淳不免有些尴尬,方才是他说下大话,要让青苹哭爹喊娘的。可是人家哼都没哼一声。这女子看上去柔弱,原来竟是那么坚强的吗?   关键是两位娘娘都坐在边上瞧着自己,若是觉得他无能倒也罢了,万一觉得他出工不出力,有意包庇这女刺客,这可是要丢脑袋的大事。   他心里又急又怒,便又拿出钳子,二话不说,便抓住青苹鲜血淋漓的手指开始拔她的指甲。   青苹虽然指甲全都向上翻起,但毕竟根部的血肉还是连着的,如今被辛淳残忍地一一硬拔去,让这位绝色美女疼得一身冷汗,银牙咬得嘎吱嘎吱响,可依旧是哼都不哼一声,最后终于疼得晕死过去。   辛淳未达到让青苹求饶的目的,哪里肯轻易罢休,他用水将她泼醒,恶狠狠道:“我看你这手和你这个人一样不懂规矩,就让我来帮你齐整齐整。”   说完他找出了一套指枷,就是一串木棍,用绳索从上下穿过,用来夹住受刑者的手指,两边一拉,将受刑者的手指夹住。轻者让受刑者痛苦惨呼,重者会将手指都夹断。   他将青苹从刑架上解下,她双腿齐折,只能坐于地上,露出腿上的森森断骨和斑斑血迹。   辛淳亦发现了青苹的右腕软绵绵地抬不起来,明知是断了,照样抓住腕子,将她的左右手十指都塞进指枷里。   青苹无力反抗,任他粗暴施为,前额的刘海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垂在俏脸上,竟更显得楚楚可怜,清秀绝伦。   然而辛淳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又叫了另一个太监过来,和他一起行刑。他们根本不为逼供,就是一人一边,拉住绳子使劲拉拽。   指枷嘎吱嘎吱地收紧,青苹的俏脸煞白,银牙再次咬紧,眼里露出痛苦之色。   辛淳一边用力拉拽,一边朝青苹喊道:“疼不疼?就问你疼不疼?求饶啊,求饶我就松开!”   青苹浑身颤抖,勉强抬起眼,瞥了他一眼,一字字道:“跳梁……小……丑!”   辛淳怒火攻心,用尽全力一拉,青苹十指喀喇喇齐齐碎裂,她仰天吐出一口鲜血,随后绵绵倒地,再次昏厥。   辛淳将她的手全都毁了,却一声求饶没有得到,连喊一声疼都不曾有,他有些气沮,喘着气站在原地,有些发怔。   杜吟雪看着青苹受刑,心里先是一阵痛快,可后来青苹几次昏厥,都不曾喊痛求饶,又令她不悦起来。她要的是这个绝色美女卑躬屈膝,向她苦苦哀求,最后仍然被杀,这才是能令杜吟雪感到满意的结局。   一边张丽华感觉到了皇后的情绪变化,其实她也对辛淳有些不满。平日里看你欺负犯错的宫女不是手段挺多的,怎么今日就只会盯着这贱人的手指忙乎?   辛淳其实也冤枉,都说十指连心,换了别的女人,光竹签子就可让她痛哭流涕,哀嚎求饶了。怎知青苹竟如此坚韧,十指全断都不哼一声。   可是辛淳毕竟是张丽华的人,他若不能成事而受罚的话,连她也没有面子。   她心里一盘算,笑着对杜吟雪道:“娘娘,臣妾倒是想到一个好主意。”   杜吟雪已经快没耐心了,便冷冷道:“说来。”   张丽华凑近她轻声道:“娘娘可知皇上为何舍不得杀这贱人?”   杜吟雪哼了一声道:“还不是因为这贱人出身于风尘之地,最擅长的便是用那狐媚之术蛊惑男人。”   张丽华笑道:“娘娘说的极是。但若我们把她蛊惑男人的本钱给毁去呢?”   杜吟雪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妹妹的意思是?”   张丽华心道:你明明已经懂了,偏还要我说出来。   脸上仍笑意盈盈道:“娘娘,皇上无非是贪恋这贱人漂亮的脸蛋,性感的身材罢了。若是这些都没了,皇上还愿意留着她吗?恐怕只会厌恶她,觉得她是累赘吧。”   杜吟雪看了看青苹明艳无双的俏脸,还有那即使隔着衣服也依旧能显露出丰满坚挺的(**),心中妒意大起。   但若是她们俩把青苹毒死,皇帝弄不好余生都会怀念这个贱人。   而张丽华这个主意,妙就妙在不用她们出手杀人,让皇帝自己厌弃青苹,从而下旨弄死她,这才是杀人诛心。   想到这里,她不由眉开眼笑:“妹妹果然聪慧,让你的人动手吧。”   张丽华有了这等计谋,当下也不再怕事了。   她对辛淳说道:“小墩子,瞎忙乎啥呢?先把这贱人漂亮的脸蛋给毁了,看她还拿什么吸引男人!”   辛淳得了主子的示下,立刻振奋起来。他也不再用水泼,直接将一根三角烙铁从炭盆里拿出。这烙铁已经烧的通红发亮,他拎着烙铁来到青苹身前。见她仍在昏迷中,苍白的俏脸显得娇小而艳丽。   “这是你最后拥有这张漂亮脸蛋的时刻了!接下来,就再不会有啦!”   他狞笑着薅住青苹的秀发,然后将烙铁狠狠烙在她的左边脸颊上!   “啊!~!~!”   青苹在剧烈的疼痛中苏醒,终于忍不住悲啼起来。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烙铁的荼害,但是辛淳抓得她很紧。她这几日受尽折磨,压根没有力气反抗,左边的俏脸被烙铁烫得发出吱吱的声响,青烟不断冒起,娇嫩的皮肤全部被烧坏,肌肉也被烧焦碳化,油脂不断化出,一滴滴坠落于地。 第199章 不成人形   等烙铁重新变回黑色时,辛淳松开了手,青苹倒在地上,气息奄奄。她右边的俏脸依旧洁白细腻,更映衬出左边的脸上破碎丑陋,犹如厉鬼。   杜吟雪与张丽华见了,心里的妒火与忌惮顿时飞到了九霄于外。她们知道,青苹的美貌终于被毁掉了,之后再不会有男人被她那明艳无双的俏脸所吸引了,心情自然畅快之至。   张丽华指着青苹,笑着对杜吟雪道:“娘娘请看,这是哪来的丑八怪?居然还有脸跑出来吓人,真是太可笑了。”   杜吟雪亦笑道:“丑八怪出来,自然是希望让别人骂她丑啊。”   两人在那极尽讽刺青苹,越笑越是开心。   青苹的左脸伤势极重,已经开始肿胀起来,左眼亦无法睁开。一般美貌女子被毁了容,再听到那两人的恶毒讥讽之语,定会放声痛哭,乃至伤心绝望。   青苹对自己左脸被毁表现得很平静,只淡淡说了句:“浅薄妇人。”   她是一心寻死之人,哪里还会在乎这句臭……应该是香皮囊。   只是她不记得这具身体都原主人是谁,将人家的身体损坏成这样,她还觉得有些歉然。   那边的两个女人愣住了,她们没想到青苹被毁容后如此淡然,还敢嘲弄她俩是浅薄妇人!   张丽华气得站起身,亲自从炭盆里抽出一根铁钎子来,半根钎身已被烧的通红发亮。她拎着钎子来到青苹面前,对辛淳下令道:“把她的上衣给本宫扒开!”   辛淳不敢耽误功夫,抓住青苹的上衣领口,用力扯拽,衣帛尽裂,露出她那丰满坚挺的整改来。   张丽华看的妒意大起。有一次陈渊民前去福寿宫临幸她,云收雨歇后,陈渊民嘟囔了句:“毕竟是小了些。”   张丽华当时羞恨不已,她容貌出众,但由于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胸脯确实是小了些,甚至有些平坦。   她当然知道,陈渊民口中的小了些是跟谁比。如今看了青苹胸口这对整改完美,沉甸甸圆滚滚的**,当初的羞耻愤恨再次刺痛着她的内心。这个狐狸精,整改长那么大,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吧。   尤其是辛淳为了方便主子动手,将青苹的双肩扳住,结果令她的酥胸更加的坚挺高耸,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血脉贲张。   妒火中烧的张丽华哪里还顾忌形象,对准青苹的右乳自上而下将铁钎子插了进去,还用力搅动起来。   “你这个狐狸精,整改,我让你大!我让你挺!毁了你的整改,看你怎么去勾引男人?”   饶是青苹这次有了准备,但那酷烈的钻心剧痛仍然让她的娇躯向前弓起,努力却无助地颤抖,扭动。   “啊!~!~!~!……”   就算她再坚强,仍然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悲鸣声,最终头一歪,再次晕死了过去。   张丽华放开手,并未将铁钎子拔出,而是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洁白丰挺的右乳上,已经被一根铁钎子完全穿透,大部分的整改都已焦黑,破烂,甚至还有油脂向外渗出。看上去简直悲惨之至。   “哈哈哈哈……”张丽华放声大笑起来,虽然自己的胸脯再吃木瓜也长不大,可至少,这个贱人也再没有可以骄傲的整改了。从此以后,她对自己造成的肉体上的自卑感便再不复存在了。   一边的杜吟雪亦是看的解气,不过她对青苹更加的憎恨和嫉妒,所以淡淡说了句:“妹妹,别忘了,还有一个呢!”   张丽华闻言笑道:“娘娘说的极是,这好事啊,得要成双才对嘛。”   于是她让辛淳将青苹用冷水泼醒,又从炭盆里抽出另一根铁钎子来。   青苹被辛淳再次将肩膀扳起,她早已无力反抗,全身都被常人难以承受的剧烈疼痛折磨着。   可是她用仅能睁开的右眼盯着张丽华,用嘶哑破碎的声音对她一一字字道:“你如此残忍恶毒!将来必不得好死!”   张丽华被她那洞彻人心的眸子盯着,竟有心惊胆战之感。随即醒悟过来,,怒喝道:“你这丑八怪敢咒本宫!不得好死的是你才对吧!你这就去死吧!”   她大吼着将铁钎子插入青苹的整改,这次青苹虽仍然痛苦地扭动残破的肉体,但却紧咬牙关,一声未吭。   她的右眼,始终盯紧张丽华,像是在燃烧的地狱之火。   以后多年,张丽华都会在梦中看到这只发亮的眼睛,总是令她噩梦不断,半夜吓醒。   皇后与贵妃走了,只剩下伤痕累累的青苹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她们已不用杀她了,平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害,肯定是活不长了。   何况,她们的目的就是让某人看到青苹的惨状,断了他的念想。   而这个某人,听到消息后匆匆赶到天牢。他看着地上那堆东西,已经无法将其称之为人了。手足俱断,半边脸全都毁了,形同厉鬼。衣襟敞开,那对原本他最爱的整改,已经焦黑破烂,像是漏了气的袋子,再不复坚挺,上头居然还插着两根铁钎子。他如今才知道,什么才叫做不成人形。   他呆呆地看了会,突然扶着监牢的铁门大声呕吐了起来,身边的都赶紧上去搀扶,却被他发怒甩开。   地下的青苹不知何时醒了,用沙哑的嗓音对他说道:“陛下何必勉强自己?不想看,不看便是。”   陈渊民指着她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知悔改?真是无可救药!”   青苹淡淡道:“陛下何必再找借口?弑君本就是死罪。皇后和贵妃无非是太了解陛下的寡人有疾,这才想断了陛下的念想罢了。”   陈渊民的心事被她戳破,只说了几个:“你!你……”便无以为继了。   青苹继续道:“如今陛下想必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就问陛下一句话,弑君该如何判罪?”   陈渊民气的转身就走,边走便大声道:“传朕口谕!贼人青苹,弑君未果,判处凌迟!明日午时执行!”   牢里传来了青苹的一阵大笑声,每一声都好像刺在了陈渊民的心上,。他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就是在落荒而逃。   皇后斩断了他的念想,而青苹却揭开了他的内心,让他自己见了都会觉得,何其丑陋不堪! 第200章 这不公道   她在昏迷中听到了啜泣声,悲痛而熟悉。这是谁?到了这步田地,谁还能来为我哭泣?   青苹努力睁开右眼,看到的竟是陈月鸾泪水纵横的俏脸。   “殿下?奴莫不是在做梦?一定是的,不过便是做梦,也是极好的。”   她很想在梦里摸一摸月鸾的脸,但是她的双手都已经废了,连抬都抬不起来。   “阿苹,你没有做梦,是我。我来看你了……”   陈月鸾抱着青苹的头,将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青苹感受着她的体香和温暖,还有那一声声真切的心跳声,方知眼前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境。   她有些开心,又有些伤感,,想说些什么,酝酿了半晌却还是那句:   “殿下,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三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陈月鸾淡淡地说着嗔怪的话,就像是一个妻子在埋怨自己笨拙的丈夫。但两个人的眼里,却同时露出了缅怀之色。   三年前,她们真的好年轻。即使发生了天崩地裂般的大变故,彼此的感情却依旧忠贞与热烈。她们都曾以为,无论世事如何,但这份感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何其天真,又何其美好?   陈月鸾用颤抖的手剥开青苹的秀发,露出了她惨遭毁容的左脸。她想抚摸青苹的伤口,但又怕弄疼了她。   “他们太残忍了,怎么把你折磨成这样?”   她比三年前更加成熟稳重,不会再抱着自己的阿平肆意哭泣。但她眼里的伤痛,流下的泪水,却和三年前一样的真挚,一样的热烈。   青苹故意笑了笑道:“殿下莫要伤心,这点伤不算什么。一点都不疼。”   陈月鸾幽幽道:“怎么可能不疼?他们真的是太过残忍,恶毒,竟然还用这两根东西捅进你的身子。”   她的娇躯再不停地颤抖,仿佛这两根铁钎子是插在她的身体里,仿佛能感受到青苹所承受的一切伤痛。   青苹觉得很伤感,又很无奈。她没法让宽慰这样的沉痛却压抑的月鸾。她觉得自己其实一直就是这般无能,曾以为自己定能带给月鸾幸福,但事实上无论是诸葛平还是青苹,带给公主都只有眼泪和伤痛。   她从未奢望月鸾能来看她,但她想和月鸾说的,其实还有很多。   “殿下,奴觉得很开心。能够在临死前见到殿下,是奴最大的福气。可是殿下,奴之前对不起你。为何……殿下还会来看奴?”   “说的对啊。”陈月鸾将她被撕开的衣襟轻轻归拢着,让她不至于再袒胸露乳:“你是个负心汉,薄情郎,背信弃义的臭男人,枉我为你付出所有真心,转眼你就爬上了别人的床……可就算这样,我也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你对不起的,是我陈月鸾一人,可你对得起大晋的江山社稷,对得起天下的黎民百姓!他们怎能如此对你!皇兄又怎能如此对你!你是一个英雄,不该死在这里,这不公道!”   青苹痴痴地看着月鸾,多么美好的女人啊。自己无情地背叛了她,卑劣地伤害了她,她却还能为自己的遭遇鸣不平,求公道。   她亦流着泪道“月鸾,谢谢你。有你这席话,我也可以安心地去了。”   她终于在临死前变回了诸葛平,再不以奴自称了。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这三年,原不该有。青苹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段错误。   我是诸葛平,我是大晋的好男儿。   就这样吧。   一晚过去……   陈渊民怒气冲冲地走进牢房,看到了一个女子,穿着破破烂烂的红衣,淡然地坐在地上。   “陈月鸾!你到底在做什么?”   陈渊民朝着自己的妹妹怒吼道。他一早接到天牢急报,说青苹被人换走,如今牢里的是青鸾公主。狱卒们不敢擅动,便来请示皇上。   他听完之后,当时就傻眼了,这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皇兄,你来了。也好,陪皇妹聊几句吧。”   “你简直是胡闹!为什么要放走这个朝廷钦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陈月鸾从地上缓缓站起,她身上的这件破烂衣服,就是青苹穿的那件。   “皇兄,妹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平静地看着陈渊民,眼神普通青苹一般透彻,看得他竟有些心悸。这一刹那,他意识到自己的皇妹真的长大了,在不是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太子哥哥”叫个不停的小女孩了。   他亦平静下来,问道:“你与那钦犯不是不和吗?为何要救她?”   陈月鸾笑了笑道:“我与她不和,是私事。我救她,是公事,岂可混为一谈?”   陈渊民怒道:“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是公事?”   “女人家?皇兄你最出色的幕僚,不正是一个女人家么?”   “什么最出色的幕僚,她意图弑君,是个乱臣贼子。”   “她曾是这世上最忠于皇兄的人。为何到了最后她不得不拔刀指向皇兄你?因为皇兄变了,自登上了大位,皇兄便再不是以拯救大晋天下为己任,而只是想保住自己的龙椅安稳。为了向杜宣铭交代,不惜将自己最有能力的幕僚罢黜。皇兄对敌人一再退让,对忠臣却屡次打压,怎不叫人寒心?但凡皇兄肯坚持新法,和杜宣铭斗争到底,青姑娘是一定会嫁给皇兄为妃的。又何至于闹到如今的地步?”   陈渊民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上前一个巴掌打在陈月鸾的俏脸之上。   “放肆!有你这么和皇兄说话的吗?”   月鸾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巴掌印,嘴角也开始溢血。   陈渊民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失措。从小到大,他待月鸾极好,从未打过她哪怕轻轻一下。今日却在天牢里,将她的嘴角都打破了。   陈月鸾却依旧平静地看着他,眼里既无委屈,也无失望。她就这样看着这个从来谨慎的太子哥哥,变成了一个暴躁易怒的皇帝,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陈渊民突然有些疲惫,他放下手道:“月鸾,朝廷之事,你不该置喙的。就算你觉得朕对青苹不公,也没有必要用自己来交换她。她受伤极重,已活不了多久了。” 第201章 分工救人   陈月鸾淡淡道:“妹妹这是向皇兄学的。怎么,皇兄忘了吗?”   陈渊民还真忘了,他皱了皱眉道:“你又胡说什么?”   陈月鸾笑了笑道:“这事过去了三年多,皇兄日理万机的,忘了倒也正常。只不过妹妹觉得有些奇怪,皇兄当年既然决意要用阿平的死去平息曹世宏与杜宣铭的怒气,又为何要给妹妹人手,来天牢里将阿平换出?岂不是多此一举?”   陈渊民脸色煞白,他终于想起了当年之事。他没想到的是,妹妹居然如此聪慧,竟被她看出了真相。   陈月鸾带着讥讽的笑意,继续道:“后来妹妹终于想通了。皇兄是何等聪明之人,自己最忠心耿耿的侍卫危在旦夕,怎能不闻不问?又如何打发得了那个哭喊着求皇兄救救阿平的傻妹妹呢?皇兄是要脸面之人,任谁提起这事,都会对皇兄肃然起敬,挑起大拇指来,赞一声:太子殿下果然重情重义!就算之后曹真将阿平杀害,此事也和皇兄再无关系,毕竟皇兄已经尽力救人了,不是吗?可是皇兄啊,妹妹不是三岁小孩,不可能永远被皇兄蒙在鼓里的。”   陈渊民面色青,一字字道:“你说够了没有?”   “怎么了皇兄,这就对妹妹不耐烦了。以往皇兄可是陪妹妹说上大半天都还是笑容可掬的。不过这也不奇怪,皇兄之前太会骗人了,骗了父皇,骗了妹妹,骗了阿平,骗了所有人。如今倒是不愿意骗了,也是,骗人很累的。皇兄如今既然已经登基,自然不愿意再骗那些无用之人了。”   陈渊民低吼道:“陈月鸾,你真当朕不敢杀你么?”   陈月鸾浅笑道:“敢,皇兄如何不敢?济民倒是不信,如今尸骨都无存了。皇兄,前几日妹妹去看父皇,他已经不记得妹妹了,就是喘上三口气,也说不出半句话来。他老人家恐怕也就剩这几日了。要不皇兄再赐妹妹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那样之后皇兄就真可以变成孤家寡人了。”   陈渊民此时已然气极,他咬牙切齿道:“皇妹不必担心,朕自然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只不过朕听说皇妹出嫁之后,过得并不舒心。不如朕再赐你一场和离。往后余生,你就去皇觉寺,替我大晋诵经祈福去吧。”   皇觉寺是比冷宫更凄凉的地方。冷宫里的妃子们,还是有可能重获恩宠的。但是送到皇觉寺的嫔妃或是公主们,除非是死了,否则一辈子无法离开那里。   如果是年迈的嫔妃,送进去等死倒也算了。可如果是大好青春年华,却被这般被囚禁一辈子,当真是生不如死。   陈月鸾的俏脸上古井不波,淡淡回了句:“月鸾谨遵皇命!”   陈渊民本以为妹妹会痛哭求饶,毕竟这个惩罚太重了。那样他也就装作宽宏大量,饶恕了她。毕竟青苹受伤极重,便是不处以极刑,即便逃走也再难存活。就借此给这任性妄为的妹妹一个教训好了。   谁知陈月鸾如今已心如止水,对什么都已不在意了,竟然连哀求都不曾有,便接旨谢恩了。   陈渊民真的无法理解自己这个曾经熟悉的皇妹了。曾经的她是那么的娇憨可爱,如今怎么会变得那么尖锐疏离?   他愤然问道:“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个青楼女子,你要和朕决裂?可这又算哪门子道理?”   陈月鸾露出了奇异的神情,又像是鄙视,又像是缅怀。   “皇兄觉得,如果月鸾能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地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她会是谁?”   陈渊民怔在了当场,他脑中飞速运转着,最后定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但他不敢相信,那个人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人头也被送到了自己手里。   可除了那个人,谁又能让月鸾奋不顾身,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去救呢?   他摇了摇头道:“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对,你一直都不肯接受他真的是死了,所以你才产生了幻想!”   陈月鸾淡淡道:“皇上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否则皇上岂不是等于杀了阿平两次?依他的性格,这事定要讨个说法的。”   “不可能!”陈渊民突然激动起来:“朕说的,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是你幻想出来的!朕不和你这疯女人说话,朕马上让人将你送去皇觉寺!”   他愤愤然走出牢房,脚步却有些凌乱,如同昨日一样越走越快,最后逃离了天牢。   他觉得自己这阵子有些流年不利,原来最宠爱的青苹背叛了自己,原来最可爱的妹妹也发了疯。   可他真的派人将陈月鸾送去了皇觉寺。不仅仅是因为他认为妹妹疯了,而且他也再无勇气去面对她那充满了悲悯与质问的目光。他同时下了诏书让司徒楠与陈月鸾和离。这类赐婚当事人是不能拒绝的,同样和离也是。   两日后,太上皇薨逝。他草草地办了丧事。对杜吟雪,他装作什么事都未发生过,夫妻俩继续面和心不和地度日。而对张丽华,他先是冷淡了一阵。可张贵妃何许人也?找了个温暖的月夜特意让陈渊民见到她在对花哭泣,诉说衷肠,让多情的晋帝立刻心生怜惜,当晚便宿在了福寿宫,不多久,又郎情妾意了起来。   一切似乎又变得顺心起来。   青苹自无边的黑暗里苏醒,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应该是怕她着凉。马车行驶的速度很快,似乎是在赶路。   伤痛随着她的苏醒而再次袭来,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啦。”   她循声看过去,看到了杨光微笑的脸庞,虽然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满不在意,可是眼里的狂喜却怎也掩饰不了。   青苹不知为何,心头也是一阵喜欢,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杨光,我怎么会在这里?公主殿下呢?”   她昨夜因伤势过重而昏迷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情。   杨光轻声道:“那日你的几个朋友用了我给你的暗号去了那个庄子。我得了信,便去见了他们,才知道你这个小傻瓜居然想杀掉晋皇。我根据之前的情报,上门去找青鸾公主,开门见山问她救不救你。”   青苹心里一动,问道:“若殿下不愿意救我呢?”   杨光笑了笑,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青苹怒道:“你怎可如此!”   杨光笑了笑道:“她若不愿意救你,我就打晕她,起码不能让她阻碍我救你吧。”   青苹有些不好意思,杨光毕竟是救了她,她还朝他嚷嚷。   “那,后来呢?”   “陈月鸾倒是爽快,和我约定,天牢的事,她来解决,之后的事,我来安排。后来她派人将你送到约好的地点。我趁着天一亮就将你带了出来。如今离开晋京已有三百里了。” 第202章 表露真心   青苹忍不住道:“那公主殿下呢?为何不与我们一起走?陈渊民看到我不见了,必然要迁怒于她。”   杨光缓缓道:“她是晋国公主,怎可能跟我这个秦国商人跑?真要这么做了,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况她告诉我,她是晋皇的妹妹,晋皇再生气,也不可能为这件事杀了她。你若不想辜负她救你一片心意,就应该先想办法让自己更强大,到那时再回来救她。”   青苹默然片刻,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是啊,只有自己活下去,并且强大起来,才能不辜负公主和杨光他们的牺牲和营救,才能为赵明诚,嫣红他们报仇。   杨光欣赏地看着她,先前她屡遭惨变,又受尽折磨,精气神已完全被磨灭了。   所以杨光用方才那番话话去鼓励她,希望她可以振作起来,果然取得了一定效果。   青苹看了看车外道:“天还未黑,你这般加速赶路,是不是后头有追兵?”   杨光摇了摇头道:“我安排了六辆马车,分走不同的路线。这条路线是最绕的,所以没有追兵跟上来。”   青苹略有些失神,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如此费时耗力地去救她。可如果是杨光,她似乎又觉得这事是合理的。   然而她还是问他道:“为何,要救我?”   杨光看着她,脑海里想起了和陈月鸾的见面时的场景。   “杨老板,你为何认为本宫会出手相助?你可知本宫与青姑娘早已断交,不复往来了。”   杨光看着陈月鸾的眼睛,笑了笑道:“殿下还是关心青姑娘的,此时又何必言不由衷。那这么说吧,青姑娘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却会犯傻。人一犯傻,就会做错事。可在这世上,又有谁没做过错事呢?青姑娘待人真诚,并无坏心,且是个有大志向的。她为了天下百姓可以过上好日子,不惜牺牲自己。在下觉得,在她犯傻的时候,骂她一顿也就罢了,总不能看着她去死。这毕竟是两码事。”   陈月鸾摇了摇头道:“有些错事可以原谅,有些不可以。杨老板说话过于轻巧了。”   杨光见她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如此是在下冒昧了。”   他站起身看似准备告辞,其实想要动手打晕公主。   谁料此时陈月鸾又道:“本宫负责去天牢救人,救出后,杨老板负责将人带走。如何?”   杨光心中大喜,将已握紧的拳头改为拱手道:“如此,在下便多谢殿下仗义出手。”   陈月鸾看着他,忽然问道:“杨老板是不是喜欢阿苹?”   杨光略一错愕,看着陈月鸾那洞悉人性的眼神,不由思考着她此话的目的。于是他沉吟道:“在下一直欣赏青姑娘的品行与才干。也算是多年的好友……”   陈月鸾打断他的话道:“杨老板是爱着阿苹的,此时又何必言不由衷?”   杨光洒然一笑,索性坦然道:“殿下说的是。在下心仪青姑娘,虽不知何时而起,然一往而深。”   陈月鸾起身,走到杨光面前,认认真真看着他道:“本宫会救出她,然后将她交与你。阿苹从前吃了过很多苦,请你答应本宫,从此一心一意,好好待她。”   杨光感受到了她对青苹毫无保留的爱护,虽然不明白公主为何会有这般深沉的感情,但亦受其感染,敛容肃然道:“在下有生之年,必保证绝不让青姑娘再吃半点苦,受半点罪。有违此誓,天人共戮之。”   这誓言极重,公主点了点头,露出满意的笑容:“如此,甚好。”   此时面对青苹的疑问:“为何,要救我?”   他原本可以将车轱辘话拿出来再说一次: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相互帮助。   但公主不信,青苹也不会信。她们都是聪慧的女人,分辨得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杨光敛容道:“从此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我要让你永远都开开心心的,再不会让你受苦遭罪。”   青苹愣住了,这算是,表白么?   她略想了想,垂下眼帘道:“杨老板,莫开这等玩笑。”   杨光道:“我平时的确爱开玩笑,但方才哪些话,绝不是玩笑。”   青苹叹息道:“你若早一天说此话,我也许还会信。可如今我已是半人半鬼,丑陋不堪。你杨老板人中龙凤,又怎会看上我?”   杨光断然道:“你不丑,谁敢说你丑,我便斩了他。”   青苹固执道:“斩了再多人,丑还是丑。”   杨光看着她道:“便是你自己,也不许说自己丑。他们是毁了你的容貌,可我知道自己喜欢你什么。别忘了,当初你脱光了在我身上磨蹭,我也没有动你一下。可见我并非好色之徒。”   青苹冷不防被他揭开旧事,不免有些羞恼。当初为了掩饰自己出去杀过人,她才出此下策,谁知道后来与杨光一路惺惺相惜,竟成了知交好友。这段黑历史她本想永远埋藏于心底,因为实在太丢人了。   她恨恨道:“这么久的事,我哪里记得。说不定是你记错了,把别的女人当做是我了。”   杨光知道她脸皮薄,也不说破,只笑了笑道:“该换药了,我力气大,你忍着点。”   她身上遍体鳞伤,不过之前的铁钎子已经在昏迷中被拔掉了。身体上也被涂满了草药,掀开被子,皆是药香扑鼻。   她伤得太重,伤口此时看上去仍是惊心动魄,惨不忍睹。但是杨光为她换药,动作轻柔,尽量不用多余的力气,一套整完,青苹也只是略疼出了些汗而已。不过自己的裸体如今应该是毫无吸引力,杨光不是迂腐的君子,她亦不是矫情之人,倒避免了这些尴尬。   这个臭男人,说什么力气大,让我忍着点。原来都是吓唬人的。真看不出,他照顾人竟是如此温柔,这般细心。   杨光又用帕子给青苹擦汗。她承他营救,又受他照顾。此刻见他认真擦拭时的俊脸,芳心却是一动。   他并不知自己可以的伤可以长好,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自己最丑陋的时候向自己表白。与陈渊民见到她忍不住呕吐相比,杨光的脸上丝毫没有嫌弃,厌恶的表情。他看着自己时,眼里就只有柔情与关切。   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后,青苹赶紧拉回思绪,问他道:“杏儿姐姐和孩子们如今何在?”   杨光收起帕子,为她捻紧被角道:“我已派人将他们提前送回秦国,他们现在很安全,之后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青苹又问:“之前我从未问过你,但既然你也会带我去秦国,那我至少该知道,杨老板,你在秦国到底是什么身份?”   杨光微笑道:“秦国二皇子,晋王杨光向青姑娘问好。”   青苹早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原本以为是个大官之类的,不曾想过他竟是秦国的皇子。   半晌青苹才缓缓道:“只要殿下助小女子复仇,小女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杨光问道:“你想如何复仇?”   青苹坚定道:“小女子想要带兵灭晋,将那一众尸位素餐,盘剥百姓的蛀虫一扫而尽,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不必担惊受怕,不会卖儿卖女,只要辛勤劳动,就能养活一家的日子。”   杨光再次欣赏地看着她,这才是他喜欢的女子模样。 第203章 夫妻同路   虽然还是经常会陷入自责和愧疚,但在杨光的悉心照顾和开导下,青苹还是逐渐振作了起来。   一旦她有了活下去的意志,身体上原本恐怖的伤势开始快速地好转。   首先她的指甲居然神奇地长了出来,虽然还短短的,小小的,但是形状饱满,色泽晶莹。可以想象,若是长齐全了,会是多么漂亮的美甲。   她手指骨本来全部被夹碎,正常来说即使最终能愈合,这手也是残废了,而且形状会十分扭曲。   可是青苹的手指,先是脱了层死皮,新生的手指皮肤娇嫩,形如笋尖葱身,碎骨虽未愈合,但怎么看都绝不会残废的样子。   还有她那可怕的左脸颊,烙铁造成的巨大创面,开始迅速消肿结痂,没过两天,又硬又脆的痂便开始从外围掉落,新生的皮肤细腻光泽,简直比右脸的皮肤都要好。   其他伤口也在快速地恢复之中。   杨光给她换好药,扶着她坐起身。他看着她的左脸,看了半晌,颇觉得不可思议。   “比昨天看上去又小了些,虽然本王的医术的确高超,但竟有如此效果,委实出乎意料。”   他的医术的确有值得称道的地方。那些药材也极为对症。   但青苹知道他肯定是怀疑了,但这事不太好说,说全了,就会把自己曾是男人的事都说出来。说不全,杨光可能会把自己当妖怪看。   她犹豫了片刻,只怯生生道:“奴……不是妖怪。”   杨光抱着她的身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便是妖怪,本王也会护你一辈子。”   青苹心中纷乱,轻声道:“王爷大恩,奴没齿不忘。只是王爷身份高贵,奴却是残花败柳。王爷实不必……”   杨光突然道:“怎么突然称起奴来了。就因为本王救了你,你便自觉矮人一等了?这可不像你。”   青苹也想和之前那样和杨光无拘无束的谈天说地。可如今每日被他瞧遍全身(换药),如今又被他抱在怀里(擦拭后背,防止褥疮)。明知事急从权,不能苛责,可还是会羞不可抑。   尤其她看着杨光的俊脸,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每每都会心如小鹿,芳心荡漾。   她从前服侍陈渊民,心里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些在青楼掌握的姿势也是说来就来,并不扭捏。   可在杨光面前,她就是容易害羞,就是容易心跳加速。哪怕对自己说再多次:我是个经验丰富的(整改),我什么男人没见识过?也是无用。   她贪恋他的温柔体贴,却又害怕自身的无法控制。她原该逃离的,可是如今重伤未愈,又身为被晋国追捕中的钦犯,却是只能依靠着这个让她依恋又慌乱的男子,还要与他每日相对,实在是越来越难以控制住自己。   她对自己说,那都是因为他为了救我,付出了很多。等我伤愈之后,我就好好辅助他,回报他的恩情便是。   她都不敢想用身子回报他,她怕一想自己就深陷进去,再也逃不掉了。   于是她只能故技重演,自称为奴,拉开两人的距离。谁知杨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直接不许她这么称呼自己。   这个杨光,为何从前不觉得他很难缠呢?不对,他好像一直就是这样,逮着机会就欺负我。哼,这个臭男人坏得很……   她给自己打了半天气,说出口的话却是软绵绵的:“奴就是一个苦命之人,脱了贱籍,也比不上好人家的女子。”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整改),她在提醒他,也是在提醒自己。两个人地位相差太大,纵然杨光是真心的,也不会有好结局的。   她想说的决绝,但她的语气并不决绝,她的心也在疼痛。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是她身为女子第一次对一个男子心动,可这刚开始便要斩断情思,委实还是会痛的。   杨光忽然认真地看着她道:“苹儿,你的理想是什么?不就是让天下再无苦命之人吗?怎么,放到你自己身上,便如此无力,想要退缩?男女相恋,亦是战争,不战而逃,忒的胆怯!”   青苹知他是好意,仍气的嘟起嘴道:“谁逃了?人家只是尚未想好。你也莫得意,我可不是被你摸了抱了就非你不嫁的旧式女子!”   杨光被她说笑了,她终究是不再自称奴了。这样的她,很是可爱。   他们逃亡的这条路线,并非一路向北,而是先向南,再向东,绕行后再向北。事实证明这法子很有效,后来几日马车的速度放缓,因为后面已完全没有追兵的踪迹了。   就在他们北渡长江,回到秦国时,晋国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令青苹痛苦一生的事。   皇觉寺,陈月鸾缁衣芒鞋,正在清扫庭院。既入了寺,前尘往事便一笔勾销,她再也不是名动京城,世人称颂的青鸾公主了,身边只留了翠云一人。   她从天牢直接被送进皇觉寺,仆从和护卫全部被遣散。只过了一日,翠云便被送了进来,因为她哭着喊着要进来照顾公主殿下。   “是个忠婢。”陈渊民听说后淡淡说了句。   旁人不知他是何意思,不过还是将翠云给陈月鸾送了去。   陈月鸾自然劝翠云不要跟着自己蹉跎一生,可这妮子执意不肯,说:殿下若是赶奴婢走,奴婢就死在殿下面前。   陈月鸾叹息一声便不再劝了。   “殿下!”翠云端着刚洗完的衣服走过来,见她竟然在扫地,赶紧跑过来道:“殿下怎能做这等杂役?让奴婢来。”   陈月鸾摇了摇头道:“这里只有尼姑月空,哪里还有什么殿下?”   “哼,定是那帮老尼姑欺负殿下是新来的,奴婢定要找她们说理去!”   陈月鸾拉住她道:“不可。清扫庭院而已,如何便成了欺负我?你这火爆脾气若再不改一改,我可真的要赶你出寺了。”   翠云一听便软了下来:“殿下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不找她们理论便是。还是让奴婢来扫吧。”   陈月鸾执意要自己做,翠云无法,便道:“殿下稍等,奴婢再去找一把扫帚,和殿下一起清扫。”   说完她便跑着去找了,陈月鸾摇了摇头,便又继续低头扫地。   没过一会,外头传来喧嚣和打斗声,而且越来越近。   有人在大喝:“有贼人闯入寺中!大夥快来支援!”   有贼人?皇觉寺已有百年历史,有贼人闯入,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陈月鸾不禁抬起头,向外看去。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她这里狂奔而来。   她正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他已经冲到了眼前。   “月鸾!天可怜见,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陈月鸾认出他来,正是自己曾经名义上的驸马,司徒楠。如今,就连名义上都没有了。   之所以没有立刻认出他来,是因为司徒楠伤得极重,他原本还算俊朗的脸上被利刃划开,皮肉向两边卷起,将整体的脸型都给破坏了。   但和身体上伤口相比,脸上的伤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身被数刀,右臂也被砍断了,只连着层肉皮,在风中悲惨地晃荡着。   很难相信一个人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跑得那么快。   陈月鸾动容道:“驸马,你怎会弄成如此模样?”   司徒楠明明疼得满头大汗,见到陈月鸾仍然开心地笑道:“宫里下了旨,让我们夫妻和离。我不肯,被父亲关了起来。今日却叫我溜了出来。便来皇觉寺找你。可门口的守卫不让进来,可我一定要进来,他们就砍了我几刀。不过都是小伤,我没事的。”   陈月鸾急道:“怎么是小伤呢?这么严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你必须马上得到治疗!”   司徒楠握着她的手道:“月鸾,你这是在关心我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第一次关心我,便是现在死了,我也值了!”   陈月鸾本不喜欢他,当他是个陌生人,但今日见他浴血来此,就只为见自己一面。一时心潮澎湃,流泪道:“说什么胡话,再不救治你会死的!”   司徒楠摇头道:“不用了,一会我就离开。月鸾,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你永远是我的妻子,我死也不会……!”   半截带血的钢刀自他胸口突然出现,司徒楠身子一震,口角开始溢血。   他吐着血沫子,艰难地说出了此生最后几个字。   “死也……不会……与你……和离!”   钢刀抽出,他栽倒于地,永远停止了呼吸。   陈月鸾俏脸惨白,她抬起眼,看到一众护卫已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手持带血的钢刀,站在司徒楠的身后。   她缓缓走到那护卫身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   那护卫横行惯了,岂会怕一个失了势的公主?他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个贼人,他还想要劫持你。小尼姑,是大爷我救了你。还不谢谢本大爷?”   后面的护卫一阵哄笑。皇觉寺的尼姑,基本一关到死,永无翻身之日,谁会怕她们呢?   陈月鸾一字字道:“你杀的是我的丈夫。我要替他报仇!”   说完趁他不备,突然夺过他的钢刀,一刀刺入他的胸膛。   那护卫不能置信地看着她,想要将她推开,身上却没了力气。   陈月鸾抽回钢刀,那护卫立刻翻倒,随即一命呜呼。   后面的护卫都惊呆了,看着陈月鸾,不敢相信这个刚进皇觉寺没几日的尼姑竟然敢杀人。   陈月鸾将钢刀横于自己颈部道:“小女子陈月鸾,方才是为夫报仇!尔等无需相迫。因小女子再无独活于世之心!”   此时翠云拿着扫帚跑回来,见陈月鸾将血淋淋的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禁大哭道:“殿下不可!万万不可!”   但为时已晚,陈月鸾说完方才的话后,便横刀自刎,血光处,鲜红满地,香消玉殒。   她与司徒楠尸身抱在了一起。对于他而言,月鸾生前从没未与他这般亲近。黄泉路上,也许他们终于可以携手而行了。   因为消息闭塞,很久之后青苹才得知月鸾的死讯。那一日她将自己关在屋中一天,谁也不愿意见。直到杨光怕她出事,破门而入后,才看到她哭得梨花带雨,双眼红肿,已然昏厥于地…… 第204章 月下论政   杨光是秦国谍报机构在大晋的最高负责人,虽然京城的人员被青苹的皇城司摸了个底掉,但她毕竟没有动手,而是给了杨光时间将他们撤离。   如今这些人员在陆续北撤中,反而正好可以为青苹但逃亡提供支持与便利。比如当杨光来到长江南岸的接应地点时,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条中等大小的货船。   趁夜上船之后,见月光明亮,江水翻涌,颇有一番景致。杨光便用毯子抱着青苹来到了甲板上观景。   她靠着杨光坐于船舷边上,听着水声,看着明月,感时念景,心有所触,竟轻声哼起歌来。   “人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浊酒三杯沉醉去,水流花谢知何处。”   杨光听罢赞道:“素来知你舞技超卓,谁料歌艺竟也如此了得,可当得绕梁三日之美誉。”   青苹有些萧索,低声道:“从前我经常弹琵琶,唱小曲,为的就是讨好那些恩客。赎了身后,便不想再唱了。”   杨光将她身上的毯子裹紧道:“那今晚,又为何唱了?”   “看到天上月,江中景,感怀于心,便想排遣一番。”   杨光故作失望道:“我还以为你是为我而唱呢。”   青苹俏脸一红,轻声道:“王爷救了我,为王爷唱上一曲,原也是应该的。”   她心里知道,心有感触,忽固然是有的。但若不是杨光在她身边,她也是不会唱曲的。   说到底,还真是为他唱的。   杨光搂着她的肩头,她自然便靠在了他的胸口,不免有些羞恼,还未挣脱,便听杨光道:“你这歌中,未免有些迷茫,有些颓废。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你其实是在忧虑,历朝历代不过是在循环往复,今日推翻前朝,百年后又重蹈覆辙,再被新朝替代。如此周而复始,形同桎梏,究竟如何才能够摆脱?”   青苹被他说中心事,也不再计较他轻薄自己的行为,幽幽叹道:“小女子学识浅薄,愿闻王爷高见。”   杨光笑道:“谈不上高见,略有些想法而已。你若想听,只需一事。”   青苹问道:“只需何事?”   杨光一本正经道:“只需嫁与本王做王妃即可。”   青苹满面通红,忍不住嗔道:“王爷!”   杨光哈哈大笑道:“你瞧你脸红成这样,真是可爱。”   青苹气得嘟起小嘴道:“王爷不说算了。”   杨光笑道:“说,为什么不说?反正早晚是本王的人。”   不等青苹发飙,他却敛容道:“历朝历代之初,几乎都是明君良臣,数代之内,便可实现国富民强。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循环,不得解脱?苹儿如何认为?”   青苹见他认真起来,也肃容答道:“无非四个字,人亡政息。再好的政策,执行者都亡故了,自然无法再操作下去。”   杨光点头道:“说的不错。但这又引出两个问题,一,为何有的朝代,政策可坚持三四代之久,而有的朝代,二世而亡?先不论外因,内部有何不同?二,为何当初的执行者亡故,便不再有人沿袭政策?”   这两个问题较为深奥,青苹思忖片刻道:“先说一,若是开国皇帝悉心培养诸君,使得两人心意相通,政见相同,再为诸君留下年富力强,忠于新君的能臣,自然可以延续政策,三代之内,实现大治。而如果储君另起炉灶,擅自修改,每与开国皇帝相反,二代而亡亦非稀罕事。再说二,开国君臣,大多经历过人间疾苦,深知百姓不易,施政必然宽厚。继任者多为其二代甚至三代。他们养尊处优,大多只想保住荣华富贵,哪里还会为百姓设想?届时再受到金钱贿赂,自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国家就这般腐朽垮败下来。”   杨光欣赏地看着她道:“不愧是苹儿,看的非常透彻。”   青苹被他一夸,心里竟有些甜丝丝的感觉。赶紧收敛心神问道:“都是我在说,你的高见呢?”   杨光又将她搂紧了些,然后缓缓道:“其实苹儿已经说出来了。我给总结一下,这其中的要点在于:诸君和能臣的选择与培养,务必使得良政可以平缓地交接下去。继任者不可只高高在上,不闻百姓疾苦。可使皇子与青年才干皆外放贫苦地区,凭各自政绩确定其治国能力。亦使其不会与百姓的实际生活脱离,从而被有心者愚弄。”   让青年才俊外放谋资历,这个只要是合格的君主,都会为了诸君去操作。但是让皇子外放,且去贫苦地区,这就闻所未闻了。   青苹讶然地看着他。杨光笑道:“这并非不可为之事,你看我,一年到头也没有在京城待上过几天,全在外头打拼了。”   青苹心里竟升起一丝心疼来,他也大不了自己几岁,很早便得出来主持各项工作,怕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杨光看出了她的心意,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道:“爱妃别心疼本王,都是我自己要求外放的。京城里乌烟瘴气的,我才不想待在那里。”   青苹冷不防被他亲了,一颗芳心又是羞恼,又是荡漾,俏脸都红透了。   不由抗议道:“你正经一些。再这样轻薄,我可不和你聊了。”   杨光嘿嘿一笑,显然是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   青苹恨得牙根痒痒,她的手还未长好,否则必然狠狠掐他两下解解气。   于是气鼓鼓道:“你这法子,未必没有人想过。可就算传了四五代,终究还是会受到官僚集团的影响,最终走上宽纵官僚地主,苛刻百姓的老路上。皇帝再强,不过只是一人,可官僚集团,可以是任何人,就算皇帝大开杀戒,血流成河,新的官员上任不出数年,又会死灰复燃,就和幽灵一般。你又如何解决?”   杨光点头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若是只能管上四五代,的确还是会重蹈覆辙。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一,是教育,受众越广越好,最好能做到全民教育,从而剥夺官僚们对教育的垄断权。二,是广开言路。地方之上,安排百姓轮流参政,所能想出好点子,对国家有利,便能获得奖励甚至直接升迁。打破官僚们对做官的垄断。三,就地靠爱妃你了。”   青苹正听得聚精会神,冷不防又被他调戏了,大发娇嗔道:“杨光,你就这么喜欢欺负我么?”   杨光笑道:“本王没有开玩笑。如今秦国的御史,言官,大多都不痛不痒地盯着些小事参奏,整个官场上一团和气。光靠他们,不能肃清吏治。而当初在晋国时,你告诉我重建皇城司的事,我便也想在秦国弄一个。因我兼任全国的谍报工作,资金人员,都不是问题。你有经验,有能力,所以一定可以干好。”   青苹有些恍惚,想不到杨光如此看重她的能力。   忽然又道:“原来王爷救我,却还是为了挖墙脚。”   杨光一愣,才明白她的小女人心思。之前你那般表白,好似情真意切,到头却还是为了挖墙脚。   他哈哈大笑道:“苹儿绝非深闺妇人可比,真将你养起来做金丝雀,如何能让你真正开心?不如与为夫一起,涤清这混浊的世道,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青苹确实有些泛酸,还没答应杨光什么,居然计较起他的心意来了,想想便觉得脸红。   况且从大方向来看,杨光的确是和她志同道合的。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而言,这点极其难得。   她靠在他的胸口,轻声道:“要做成这些个事,总得先帮你得了皇位再说。”   杨光搂着她道:“娘子说的是。”   “滚!” 第205章 两位皇子   杨光因见青苹心思颓唐,便用论政方式开解她,使其振作。青苹正欲与之讨论细节,这厮偏又插科打诨,调戏青苹不断。   她虽对他有些情意,但身为女子哪里吃得消他这般猛烈直白的亲热,忍不住大发娇嗔起来,逗的杨光哈哈大笑。   只是被他这么一闹,青苹的心情却是好了很多。她是冰雪聪明的,知道杨光的好意,只红着脸对他道:“杨光,其实,你不用对我那么好的。我还……不太习惯。”   杨光讶然道:“怎么我对你很好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总说我欺负你吗?”   青苹俏脸通红道:“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啊。正经一点行不行?”   杨光温柔地看着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道:“正经,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正经过。”   她敌不过他炽热的目光,低下头轻声道:“那……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让我好好想想……我如今……心真的好乱。”   杨光浅笑道:“苹儿,若你是三军统帅,敌方已经军心动摇,士气涣散。派出使者要求延期再战,你待如何?”   青苹睁大眼睛道:“可我又不是敌人,我是……”   杨光靠近她耳边轻声道:“苹儿,告诉我,你是谁?”   青苹被他触到耳垂,身子如过了电般酥软下来,顿时心慌意乱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杨光忽然抱起她道:“起风了,我送你回舱吧。”   她这才清醒过来,红着脸,咬着嘴唇,气鼓鼓地盯着他。   这厮皮怎么那么厚?刚才差点没把我吃了,现在又一副云淡风轻,无事发生的样子。   她刚才真的害怕他会突然吻下来,如今他什么都没做,她又有一丝失望。   等本姑娘伤都长好了,再反过来撩你,我就不信你顶得住。   青苹失望之余,已经开始策划将来的反击了。   杨光一本正经地将她抱回船舱,又盖好被子,微笑着看着她。   青苹本来一直瞪着他,如今被他温柔的目光对上,刚才的雄心壮志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杨光俯下身子,吻在了她的红唇上。青苹的双手尚未长好,又被这恶人紧紧裹在被中,毫无反抗之力。初时还禁闭着牙关,固守城池。然不一刻便被他的舌头撬开,长驱直入,与她的香舌纠缠在了一起。   青苹晕乎乎的,只只知配合着杨光,因为缺氧,她开始喘息起来,差点便把杨光给点燃了。吻技本就是她最差的一环。以前的恩客,大多直奔主题,谁会和一个(妓女)接吻呢?   今日她被杨光撩了太多次,心理防线早就一退再退,薄如一张纸了。   杨光勉强控制住自己,在自己快要丧失理智前结束了这个长吻。   青苹俏脸通红,喘息不断,大眼睛里水汪汪的,如泣如诉,充斥着渴求。   可她还是呻吟道:“别这样……我……还没长好……别亲我……”   嗯?什么意思,你长好了就可以亲了吗?   看着青苹都陷入迷糊了,杨光摇头笑了笑,轻声道:“早点睡,别胡思乱想的。”   然后吹了灯,走出了舱房。   当青苹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时,羞愧地将头埋进被子里。   只是,心跳的好快,感觉,好甜。   船靠北岸,这里已是秦国的国土。晋国的水军其实强于秦国,但也不可能封锁整条长江。   待青苹睡醒了,杨光才来接她。他从岸上要来一个轮椅,将青苹裹上毯子放上去,又给她戴上帽子和面纱。   看着这个男人兴高采烈地忙前忙后,本来还生他气的青苹,也受其感染,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其实马车早就备好,停在岸边。不过杨光知道青苹害羞,一直抱着她上上下下,小妮子受不了。   他可能已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完全了解青苹的人。当他放开手脚,对青苹宣示主权后,青苹才发现,自己竟半分反抗不得。   而且每过一天,就更越陷入他的霸道与温柔。   她有时想: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其实就真心和他相爱一回,又能坏到哪里去?   可转念又一想:爱情如此奢侈,岂是我这残花败柳可以拥有的?他贵为秦国王爷,又怎会一直真心待我?到时候不过徒增伤心罢了。   她心里矛盾,便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不知还能撑到几时,但就是固执地不肯降伏。   好在杨光一回到秦国,就变得彬彬有礼起来,让她松了口气之余,不免又有一些小失落。这些小女子情绪,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他们先是坐马车来到秦国的军事重镇扬州城。路上杨光将秦国的政治形势大概地与青苹说了。   和晋国先前的太子被权臣打压不同,秦国的政治势力是围绕着两个皇子展开的。   大皇子杨勇,主内政,是文官集团的代表。二皇子杨光,主军政,是武将集团的代表。   另外还有中立派,就是暂不站队,等你们分出胜负后再说。   造成这种局面的,恰恰是秦皇杨检。他的皇后早亡,未有留下子嗣。杨勇和杨光是两位贵妃所生,分别是徳贵妃甄氏生杨勇,良贵妃徐氏生杨光。   如果他立其中任何一个贵妃为后,其所出皇子自然成为嫡子,从大义名分上可以成为储君。   但是杨检犹豫不决。德贵妃家世显赫,立她为后可以巩固朝政。而良贵妃姿容出众,深得杨戬喜爱,所以迟迟不未能决定新后,就这样搁置下来。后来出了些事情,两位贵妃先后薨逝,只留下两位皇子。   杨检对这两个儿子俱都委以重任,相比较而言,更倾向于大皇子杨勇,因为文官集团是支持他的。   而秦国由于常年和漠北异族作战,武将地位并不低。杨光掌军政,他们自然是拥戴二皇子的。   如今两派对峙形势已成,谁也没有后路了。偏这个杨检还在犹豫,希望两个儿子能够为国相忍,就算其中一个被立为储君,另一个也要尽心辅佐。   其实出了立储之外,杨检至少是个合格的皇帝。他面对南北两方面的军事压力,南面可以压住晋国,北面可以抗衡漠北异族。全国内政中规中矩,遇到旱灾水灾也能对付,是个守成之君。比起南面那个太上皇,那是强多了。   当然杨光只是说了大概,之后青苹通过多方了解,算是补全了一些内容。 第206章 接风洗尘   扬州是作为秦国压制晋国的东部军事重镇,已被建设成军政一体化的堡垒型城市。杨光亲自参与了城防设计,并在这里安排了两个总兵,把扬州太守茅常思的权力分了大半去,几乎架空了他。   茅常思向大皇子杨勇诉苦,杨勇也没法子。毕竟晋国的军事威胁依旧还是存在,真的打起来,你茅常思能上战场吗?最多只能去做安顿民生的事,说句难听的,后勤都不会让你搭手。   当然杨勇也不会善罢甘休,找了几个言官参奏杨光养寇自重,扰乱地方秩序。   杨检一看,两个儿子争到自己面前了。但这事他还真不能申饬杨光,虽然他的做法有些难看,但在大义上没有问题,毕竟扬州的重要性摆在那里。   他想了想,只能和稀泥。下旨宽慰了茅常思,说他劳苦功高,公忠体国,实为大臣之典范。又赐了他好些金银财帛,其实就是堵上他的嘴。   茅常思吃了个哑巴亏,只得领旨谢恩,戴上皇帝给他的这顶“高帽子”,再不敢抱怨半句。窝在扬州府乖乖地做一个吉祥物。   当然,这样的党争时有发生,也有杨勇得势的时候。杨检则尽量平衡两兄弟的矛盾,一方吃亏了,过阵子他会找补回来。这样虽然看似公平,但根本性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那就是立储。只是他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两个皇子背后,都有庞大的势力支持,现在突然立储,恐将秦国置于分裂和内乱的境地。   秦皇的烦恼暂不如说他,而杨光回到扬州,那就是自己的地盘。   他带着青苹来到了扬州城里的晋王府,拨了一处院子给她居住。   青苹坐着轮椅,被他推进了小院,才发现这里的格局居然和平安宅一模一样。   她讶然地看着杨光,他笑了笑道:“你宅子的设计图,也没那么难以弄到。”   她心里是震撼和感动的,只是嘴上仍道:“王爷早就想好了要把我挖到秦国来了,对吗?”   杨光坦然道:“最后一次去晋国前,我特别地想你。就让人建了这所扬州平安宅。这次我可是发了狠的,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带回来。”   青苹俏脸一红,喃喃道:“你这人呐,真是太……霸道了。”   杨光微微一笑,又召了四个丫鬟过来,分别叫春花,夏荷,秋月,冬雪,对青苹道:“这几个是你的贴身丫鬟,都是调教好的,能干忠心都不成问题。之后随我回京城,建议你也将她们都带在身边。”   青苹见这四个丫鬟年纪虽不大,但个个屏息敛容,目不斜视,果然都是有规矩的。心知这又是杨光的安排,不由暗叹自己欠他的越来越多,也不知拿什么还了。   杨光将她推进内室,四个丫鬟恭谨侍立,没有一个多嘴的。   他笑着说道:“带你去见几个人,他们住这里的时间,可比你要长。”   青苹惊喜道:“可是杏儿姐姐和孩子们?”   话音刚落,杏儿的声音便自外头传来:“苹儿妹妹!”还有三个孩子的声音:“苹姐!”   他们都换上了新衣裳,气色也好了很多,一看就是在这里享福了。   杏儿来到青苹身边,见她坐在轮椅上,脸上又蒙着面纱,不由一惊:“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坐在轮椅上?”   青苹费力地抬起手,抚摸着三个孩子的小脑袋,微笑道:“没事,就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摔伤了脚和脸。过几日便好。”   杏儿含泪道:“我不信,你就会哄我们。定是那个狗皇帝,他对你用刑了对吗?可怜的苹儿妹妹,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青苹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勉强笑道:“姐姐莫难过,一点小伤而已,况且,还有杨神医帮我治疗呢,很快便能痊愈的。”   杏儿听罢,带着孩子,一齐向杨光跪下道:“多谢杨公子救命之恩!”   杨光并未告诉他们自己的真是身份,所以他们还是用杨公子称呼他。   他将他们扶起道:“大家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杏儿是明白人,被他扶起后,似笑非笑,暧昧地看了看她的苹儿妹妹。   薛小宝却还年幼,闻言问道:“杨公子姓杨,苹姐姓青,我们也都不姓杨,如何会是一家人?”   青苹被杏儿看的有些心虚,听到小宝的问题,又怕杨光会说露骨的话,赶紧对小宝道:“杨公子就是说我们关系好的意思。就像苹姐和小宝,小亮,小冰,还有杏儿姐姐,我们虽然不同姓,但其实就是一家人。”   杨光听了,饶有兴味地瞧了青苹一眼,青苹毫不客气地白了一眼回去。   小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杨哥哥也和山神庙里的哥哥们一样,是小宝的亲人。以后小宝不止有苹姐,还有杨哥哥,小宝真的好开心!”   众人听了俱是欢笑。   青苹又询问了他们的近况,得知他们一路上被照顾得很好。心里对杨光更是心存感激。   杏儿低声对她道:“嫣红妹妹的骨灰,我一直带着。等你伤好了,我们为她落葬吧。”   青苹想起嫣红,不禁哽咽。半晌她点头道:“辛苦杏儿姐姐了。嫣红姐姐的仇,我一定要报。将来,必让狗皇帝和戚衡,血债血偿!”   三个孩子听她说起戚衡,怕苹姐伤心,都乖乖地站在她身边不说话。   杨光为了缓和气氛,笑了笑道:“差不多是午膳时间了,我来安排,大家为青姑娘接风洗尘,可好?”   众人自然说好。杨光便召人来嘱咐了几句。   杏儿趁他不在,凑近青苹道:“妹妹,这杨公子,对你是不是有意思?”   青苹心里有鬼,幸好有面纱遮住了羞红的俏脸,嘴里否认道:“没有,只是一般的朋友。”   杏儿摇头道:“好妹妹,不许骗姐姐。一般朋友,谁能做到他那种程度的?他不仅对妹妹好,还爱屋及乌对我们几个好。他对妹妹,情深义重着呢。”   青苹有些怅然,轻声道:“好姐姐,你是知道的。妹妹曾沦落青楼妓馆,身子早就脏了。杨公子,人是极好的,可是妹妹配不上……妹妹如今只想一人生活,不愿拖累别人。”   杏儿抱着她道:“可怜的妹妹,你那时是被迫的呀。说什么脏不脏的,姐姐却知你的心是天下最干净的。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古人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杨公子这么好的男人,难得他还那么钟意妹妹。若是错过了,妹妹还能找到比他待你更好的男人促成?妹妹才貌无双,天下又有谁配不得?不可过于自苦,而错失了佳缘呐。”   青苹心乱如麻,却知杏儿是为了自己着想,低头道:“谢谢姐姐,只是容妹妹再想想。”   杏儿知道青苹的性格,明明有好感,却总是苦苦压制自己。如今也不好多劝,便岔开话题,聊些女儿家的私话去了。 第207章 无力挣脱   在扬州平安宅的养伤期间,青苹才知道杨光作为秦国谍报工作的核心枢纽,每天都要阅读四面八方传来的海量信息。   青苹觉得,他就像一只结网捕猎的蜘蛛,任何地方传来的风吹草动,都会通过他的网迅速传送给他,然后他便据此做出判断和反应。   之前他一定是将自己安顿睡下之后再去看情报的吧。这个男人的精力还真是旺盛呢。她不禁有些佩服,全然忘了自己从前也是废寝忘食地处理各项事物,一天都睡不足两个时辰。   青苹也问过他,何时安排自己的工作。   杨光看了看她的腿道:“腿骨还未完全长好,再多养几天。”   青苹闷闷道:“从未歇过那么久呢。你瞧我都养胖了。”   杨光笑道:“哪里就胖了?让我瞧瞧。”眼珠子却瞄向了她丰挺的胸脯。   青苹又羞又窘道:“大色狼,你往哪里看?”   杨光一本正经道:“你全身上下,就这里胖了,我不看这里,还能看哪?”   青苹越来越不敢与他对视,他炽热的眼神能把她融化了。   她红着俏脸道:“还没长好呢。等长好了,再给你看。”   杨光有些猝不及防,惊讶地看着她道:“你……”   青苹吃吃笑道:“又不止你会撩,我逗逗你不成啊?”   杨光点头道:“当然可以撩,可我撩完了能跑,你呢?”   青苹的笑容顿时凝住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轮椅,可怜兮兮道:“还可以……这样的吗?”   下一刻杨光的吻便压了下来,她伸出双手想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手又大又温暖,青苹新生的小手被他握着,只觉得他贴心又可靠,一时竟忘了挣开。   而杨光再次撬开了她的樱唇,和她的香舌缠绵纠缠起来。   青苹完全不知他为何那么喜欢和自己接吻,以前可从未遇到过。然而她并来不及思考,身子已被他搂在怀里。   她的脑海中轰然作响,心中的防线立时溃不成军,忍不住仰起头开始主动逢迎他。两人不知吻了多久,房间里回荡着青苹那充满雌性动物魅力的呻吟与喘息声。这种从她鼻腔发出的声音又甜又腻,能够点燃任何男人心中的欲望之火。   杨光的手不自觉地便攀上了她的酥胸。青苹悚然一惊,但她此刻全身娇慵无力,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他。   杨光也终于清醒过来,他松开了禄山之爪,却依然搂着怀中的玉人。   “刚才弄痛你了吗?”他柔声问道。   青苹红着脸,胸脯因为剧烈喘息而上下起伏着。落在杨光的眼里,连他的呼吸声也变得粗重起来。   “不是很痛……只是还没长好……”   杨光亲吻着她的左脸,原本可怕的伤口如今只剩指甲盖大小的痂了。   “那么,长好了以后呢?”   青苹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看着杨光俊朗的脸庞,真的有如阳光般和煦灿然。   可是这么容易投降,可不是大晋双星应有的风骨呢。   她狡黠地一笑道:“便是好了,你也不许随便摸。”   杨光见她这么快便清醒了过来,眼里露出了欣赏之色。   这样才有意思嘛。他身为皇子,身边总会有一些莺莺燕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想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需一个眼神,那些女人就立刻会投怀送抱,对他百依百顺。   对男女之事他只觉得无趣之极。直到他去了晋国,认识了青苹。   她明明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看上去极需要男人的保护。可她又是那么的坚强,努力向上,活出与别人不一样的人生。   他其实看得出青苹心里已然有了自己,可这位绝色妖娆还是可以保持着自我,不轻易屈服,就算屈服,也绝不做他的附庸。他一直很欣赏她的坚强独立,这也是他爱上这个美女的根本原因。   不过,她越是这样,杨光心里对她的征服欲也就越是强烈。男人都是天生的狩猎者,不仅仅是为了结果,追逐猎物的过程,同样让他们享受。   他浅笑道:“那就让本神医看看,伤口还有多久完全长好。”   说完便去解她的衣襟。   青苹花容失色,捂着胸口道:“王爷,别这样,真的没长好,很难看的。”   之前辛淳用烙铁烫她的左脸时,并没有造成其他伤害,所以她脸上的伤恢复得很快。而张丽华折磨她的美乳时,却是用铁钎子故意扭动着捅进入,直至刺穿。这样一来她所造成的,便不仅仅是烫伤而已,内部的肌肉组织已经完全被撕裂了。   所以她的酥胸其实比双腿恢复得还慢。虽然表面看起来依旧坚挺丰满,其实那两个大洞至今未能长好。   杨光摸了摸她的俏脸道:“苹儿稍安勿躁,本神医又不是没看过,你可不能忌病讳医啊。”   青苹又羞又气,之前她伤得不能动弹,全身上下更是惨不忍睹,鬼看了都嫌。   那时候他看到的,不过是一堆焦炭和烂肉罢了。所以青苹也就可以骗骗自己说,他是为了医治,江湖儿女,不用计较太多。   可如今他都向自己表白多次了,而自己的身子也终于恢复得像一个正常的女人了。   现在再给他看,就算青苹再想骗自己,也是说不过去了。   可她的力气,给杨光挠痒痒都没感觉,不一刻,硕大的美乳便暴露在了空气里。   她觉得有些晕眩,竟不自觉地挺起胸来。   杨光倒是真的在看伤口,沉吟道:“上面的两个洞已经小了很多,下面的洞基本已长好了。烫伤好了七七八八,主要是内部的伤口还需要时间。以你的恢复速度来说,最多十天立刻痊愈。”   青苹幽怨地看着他道:“神医,你看够了没有?”   杨光笑道:“你这里比旁人大了很多,看起来自然更费时。”   她简直羞愤欲死,恶狠狠地看着他。   他觉得有趣,摸了摸她的脸蛋道:“虽然本神医又,见多识广,可恢复能力像你这样强的,真是没见过。难道你真的是妖怪?”   青苹气鼓鼓道:“不是!”   杨光故作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是了,怎么会是妖怪呢?古人说的好,这难看的才叫妖怪,好看的,那是妖精。我的苹儿,是个迷死人的小妖精。”   青苹忍不住道:“你到底还要看多久?”   杨光笑道:“早就看完了,也给出了诊断。对了,我还奇怪你为何不将衣襟拉上呢。你是不是觉得热?需要我给你扇扇风吗?”   青苹红着脸将衣服拉上,感觉自己在他面前,简直是变成了一个笨女人。   杨光逗弄完了小美人,只觉身心舒畅,又拿起情报看了起来。   青苹却遮住情报不让他看。   他看了她一眼,还是气呼呼的,便笑问道:“苹儿,你怎么了?”   青苹冷冷道:“什么叫比别人大?你到底看过几个女人?”   杨光迟疑地看了她一会,缓缓道:“所以,你这是在吃醋?我的苹儿,在为我吃醋?”   青苹气的捶打他宽阔的胸膛道:“我不管,反正不许你再看别的女人!你这个大色狼,花心大萝卜!”   杨光笑着承受她的“按摩”道:“女英雄饶命,小王再也不看爱的女人了。小王从今往后,就只看苹儿一个,好不好。”   青苹又羞又气,大声道:“我的也不准你看!”   杨光道:“不要啊,看不到苹儿的酥胸,小王会死的!苹儿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她被他气乐了:“少来诓我,当初在怡红楼,人家都不着寸缕了,你都没多看一眼。如今又装什么情圣?”   杨光听了,眼中一亮,笑道:“我偷偷地看呢,趁苹儿没留意,狠狠看了个饱。”   青苹此时也打累了,趴在他的胸口喘息道:“你就会欺负我,还说要保护我一辈子,信你个鬼。”   杨光搂着她道:“保护你,不被别人欺负。然后,只被我欺负。”   青苹闭上双眼,带着一丝小委屈道:“杨光,你不是王爷该有多好?”   他想了想道:“平民百姓就一定情比金坚?身为王爷就一定会变心离去?”   “可我害怕。我怕我哪天离不开你时,你却不要我了。我会受不了的,我会死的……”   杨光叹息了一声,伸出手指对她道:“苹儿,我们来拉勾吧。拉了勾,就永远不会变了。”   青苹嘴里说:“小孩子才拉勾呢。成年人谁会信这个?”   可是小手还是不自觉地伸了出去。   杨光用自己的小手指勾住她的小手指,嘴里缓缓说道:“连,就连。你我,携手,定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头,等三年!” 第208章 与君相知   八日后,青苹此时已不需要轮椅,只是还不能走得太快。   她在春花,夏荷的搀扶下,慢慢走去书房找杨光。   杨光正坐在书桌后头翻阅各处递上来的情报。   她当着丫鬟的面,不便以你我相称,便福了一礼,恭谨道:“青苹给王爷请安了。”   话音刚落便被他扶住了,倒吓了青苹一跳。不知道他是如何从主桌后面翻过来的。   他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低头道:“奴婢告退。”然后离开书房,远远地站定侍立。   杨光将青苹引到椅子边坐下,语气略带责备却不失温柔道:“怎么刚好就到处乱跑,若是骨头长歪了怎么办?”   青苹恳求般拉着他的袖子道:“王爷给我点事做吧。在这么闲下去,我骨头会生锈的。”   杨光板着脸道:“你是铁娘子么?还会生锈。再说你这是闲吗?养伤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工作。有你这么不听神医话的患者吗。还有那两个丫头也是,居然由着你胡来,也不知道劝劝你,看来得教训一下了。”   青苹赶紧道:“她们确实劝过我,是我自己任性要来的,你可别错怪她们。再说了,你既将她们赐给我了,她们就都是我的人,真做错了事,也应由我来处理,可不许你直接罚她们。”   杨光知道她爱护短,笑了笑道:“她们是你的人,你是谁的人?”   青苹的俏脸立刻红了,看着杨光充满鼓励的眼神,她终于轻声说道:“我……是王爷的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于杨光的真实感情,那已不仅仅是感激,或者是友情那么简单了。   他步步紧逼,攻势猛烈,而她闪转腾挪,一退再退,心里却从未埋怨过他,相反,她其实也很贪恋这种被他捧在手心里的甜蜜感觉。   她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自己竟然真的会爱上另一个男人,换了从前她可是对此百般排斥的。可既然爱上了,以她的性格,也绝不会逃避。   杨光自然大喜,又道:“好苹儿,再说一次。”   青苹又羞又气,白了他一眼道:“不说了,再说你可得意了。”   他固执地看着她的大眼睛,深情款款道:“苹儿,再说一次,我爱听。”   她的心跳再次加快起来,杨光对于感情很炽烈,而且霸道。可她就是喜欢他显示主权般的炽热与霸道,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她经过太多的地狱之旅,看惯了黑暗与冷酷,从来不奢望自己还能够见到光明。未曾料到他就这样蛮不讲理地闯进了她的人生,将和煦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感受到人间温暖,前途光明,就像被幸福紧紧包裹住一样。   她曾经不得不坚强,冷冷地去面对生活带给她的磨难。可现在,有个人对她说,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这句话,让她终于忘记了那个曾叫诸葛平的少年,而只知道自己是青苹,一个年方十八的妙龄女子,像眼前这个男人爱自己那样地爱着他。原来在他面前,她可以脆弱,可以任性,可以耍赖,可以撒娇……可以做一切事情,虽然她并不会那样去做,但这已经足够了。   她害羞地抬起头,迎上他灼热目光,温婉却坚定地说道:“我是王爷的人……青苹……是杨光的人。”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沸腾了,一把将她公主抱起来开始转圈,而且肆意的开怀大笑。   她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飞扬的眉,俊朗的脸,内心亦是欢愉,从未像如今这般甘甜。   等他抱着她停下来,她仍是紧紧搂着他,故意恶狠狠道:“王爷别得意早了,我既是王爷的人,王爷亦是我的人!从今往后,你心里就只有我一个,再不能容纳别的女人!”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要么不去爱,可一旦爱上,就会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也知道这对他而言其实很难,但若是不对他说出来,她就不是青苹了。   杨光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杨光此生,只爱青苹一人。纵然日落月升,冬去春来,斗转星移,天荒地老……永不变心!”   青苹痴痴地看着他,便是他将来做不到,此时她也觉得值了。   她凑到他耳边呢喃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他再也忍耐不住,对着她的樱唇便吻了下去。   青苹这次没有挣扎,反而热烈的逢迎,两人不知吻了多久,各自都要命地起了反应。   尤其是青苹,小脸红扑扑的,眼里水汪汪的,整个人都充满了雌性动物的魅惑。   她知道两个人都已不对劲了,只呻吟道:“不要,杨光,现在还不行。”   杨光慢慢地将她放回椅内,柔声道:“爱妃的伤还没完全好,本王便放过你这次。”   青苹羞不可抑,只不过一个吻而已,自己居然差点求欢起来。这个男人好可怕……但是本姑娘就是喜欢。   杨光是真的爱她,知道她未有痊愈,竟能忍下欲火。   只不过这样一来,两人眼里浓烈的情丝,却是再也斩不断了。   青苹冷静下来后,突然想到一事,顿时俏脸煞白起来。   她方才爱的死去活来的,却忘了自己曾是一个男人。   我该不该向他坦白?可那样的话,杨光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是个怪物呢?他会不会因此不要我了呢?   杨光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问道:“苹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青苹心里打定主意,此事暂时不能告诉他。自己才下定决心跟着他,若是立刻便分手了,她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还是等时机成熟了,她再向他坦白一切吧。   于是笑了笑道:“王爷,我是来讨差事的,不是来打情骂俏的……”   说完白了他一眼,好像刚才都是杨光这个色狼欺负她这个弱女子一般。   杨光却极为受用,笑得有些得意洋洋,让青苹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错抛了一个媚眼给他。   于是他拉着她的小手来到书桌后道:“苹儿,这些就是来自各处的情报信息,你目前就将它们整理归档,择其重要的与我讨论。之后我会设一个连城司,由你担任指挥使。责任可能会较为繁重,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我会提供给你所有的支持。”   青苹点头道:“是,王爷。”   杨光搂着她道:“怎么这么乖,不像你啊。”   青苹摇头道:“此为公事,王爷是我的上司,我为王爷的下属。岂能恃宠生娇,因小失大呢?”   杨光哈哈大笑道:“没事,本王允许苹儿恃宠生娇。”   青苹没好气道:“不和你闹了,我要开始看情报了。”   他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那张边上道:“我们今日先一起看吧,有什么问题就问我。” 第209章 秦风黄鸟   早在做青龙会会长时期,青苹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阅读情报并作出批示。因此对杨光交给她的新工作还是轻车熟路,胜任有余的。有些牵涉到具体事务的,她就去询问杨光,他会言简意赅地向她说明。而她冰雪聪明,基本一听就明白了。   她顺利整理了三天情报,将它们处理并归档,做的井井有条。   杨光不禁有一种找到了贤内助的感觉,正觉得欣喜,这天秋月急匆匆来报,说青苹将自己锁在房内,谁也不许进。几个丫鬟一商量,便让她来向王爷汇报。   杨光立刻赶往平安宅,并让手下将青苹今日批阅的情报呈来给他看。   来到宅内,果见青苹的房门紧闭,另外三个丫鬟正急得在外头来回奔走,看见杨光来了,便上来请安。   杨光询问道:“青姑娘将自己锁在房内多久了?”   冬雪行了个礼道:“回王爷话,青姑娘一个时辰前将奴婢们遣出来,说是要一个人静静。后来奴婢们觉得情况不对,便敲门询问姑娘。姑娘一开始说她谁都不想见,后来便不和奴婢们说话了。奴婢们怕姑娘出事,便赶紧让秋月去通知王爷。”   杨光点头道:“你们做的对,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此地交给本王便是。”   四个丫鬟便一齐行了礼,然后告退。   杨光来到青苹房门口,抬起手,敲了敲门道:“苹儿,是我。”   他听到里头青苹在里头轻声地啜泣,却没有回复他。   此时手下将一摞情报用小车推来,他便坐在青苹门外,一封一封拿起来看。   有一些是青苹批示过的,如何处理,如何归档都标得清楚明白。杨光不禁感慨,他费尽心力自大晋救回来的,绝不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而已。   然后他拿起了下一封,纸张有些褶皱,可以想象青苹在看此情报时,双手攥得有多么的用力。   这封情报的内容很简单,二月初六,晋国青鸾公主于皇觉寺自尽身亡。   青鸾公主虽是晋国皇室,但她于军于政都无干系,因此秦国谍报人员并不会花费重墨去描述她死亡的前因后果。况且晋国京城的谍报人员大多已被杨光召回,人员短缺之下,不重要的情报,也会尽量写的简单扼要。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一向坚强的青苹击垮了,她回到自己房里,将丫鬟遣出,然后独自哭泣。   杨光拿着这封情报,拳头也不自觉的握紧。他没料到陈渊民如此心狠,竟将自己的皇妹送入皇觉寺,最后还逼死了她。   他对陈月鸾的了解并不深,只是通过情报判断出她与青苹的关系曾经非常亲密。他去找陈月鸾时,其实做好了两种打算,如果她不愿意出手帮忙,他就挟持住她,逼陈渊民交换。   两个人的交流其实并不顺畅,就在他准备动手之际,陈月鸾却出人意料地答应了救人。之后还奇怪地询问了他是否喜欢青苹。   现在想来,她的那句:“本宫会救出她,然后将她交与你。阿苹从前吃了过很多苦,请你答应本宫,从此一心一意,好好待她。”   竟然好似临终托孤,充满伤情。而自己当时因大喜过望,竟然忽略了陈月鸾情绪的变化。   青苹与陈月鸾,据他所知,也应是相识于怡红楼。那日有个女子闯入怡红楼,还打了青苹一巴掌。他时候有调查,得知那女子是青鸾公主的陪嫁丫鬟翠云。而她打青苹,则是因为驸马司徒楠昨天夜宿在青苹处。   他那时还吃不准翠云此举是否得到了陈月鸾的指示。后来陈月鸾竟和青苹成了闺中好友。   他能去司徒府找公主帮忙,原因也是基于此。但他从未问过青苹,她和公主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看得出,青苹不愿意提及此事。   无论如何,陈月鸾的死对青苹的打击很大,她现在在房里,一定是在怀念与公主的过往。   此时的她,的确是谁也不想见的。   杨光思忖片刻,便吩咐人将情报撤下,又让人提前准备好饭菜与参汤,再取一把琴来。   他既不愿打扰青苹,又想陪着她捱过这段悲伤,于是便只有抚琴相伴。   他的琴艺自小有高人指点,已臻化境。   点上一柱香,他便坐下,双手抚琴,且奏且歌。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针虎。维此针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这首悼亡古曲,出自诗经中的秦风黄鸟篇,他以秦国皇子身份,娓娓唱来,音调低沉而哀痛,落入周遭之人耳中,竟也不免感伤缅怀起来。   房内啜泣声逐渐轻微,想来青苹也应陷入了对陈月鸾无尽的哀思。   一曲唱罢,香亦燃尽。   她仍未走出房门。杨光亦静静地坐在门前,在他心中,虽时光荏苒,但也有虽已逝去,但仍让他难以忘怀之人吧。   两人便这般一里复一外,不食亦不语,只为怀念故人。   下人们都不敢惊扰,饭菜和参汤则一直在灶上热着,将整个平安宅都留给了王爷和青姑娘。   黄昏时分,杨光长身站起,来到门前,一脚踹破。   里头的青苹已卧伏于地,满面泪痕,昏迷不醒。   杨光俯身将她抱起,放于床榻之上。   搭其脉搏,知她只是心力交瘁,哀伤过度,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他用金针刺穴,又着人拿了参汤过来,亲手用汤匙喂青苹服下。   她悠悠醒转,看到的是他充满愧疚的脸庞。   “苹儿,对不起。若不是我去找公主帮忙,她也不会……”   青苹摇了摇头道:“怎么能怪你呢?你们都是为了救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月鸾!” 第210章 新的人生   她从来不是迁怒于人的人,杨光在晋京的所有人手,都是她之前告知让他撤回的。他人手不足,想要救自己,唯一能找的帮手,就只有公主了。   杨光就担心她将所有的事揽在自己身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道:“不,你别这么说。要怪,也得怪那个伪君子陈渊民。他不仅害了你,也害了青鸾公主。”   青苹流泪道:“他固然是罪不可恕,可难道我就没错吗?我伤了月鸾的心,这辈子都无法再弥补了!”   杨光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不忍,便坐在床沿,将她靠在自己肩上,用手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青鸾公主,是极好的人。我虽与她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我感觉,她心里还是很关心苹儿的。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错事,傻事。她其实都已原谅你了。只不过她有着皇室公主的自尊,没法向你说出来而已。”   青苹想到那日在天牢里,月鸾与自己的对话,当真是字字情真,句句意切。她那样伤害了月鸾,背叛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可月鸾对她总是宽容的,虽然不曾说出:“我不再怪你了。”这样的话,可公主的所作所为,都已昭示了她纯洁无暇的心灵。   可惜两人和好的时光太过短暂,而余生又太过漫长。   青苹心中痛悔不已,她宁肯月鸾依旧恨着自己,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如今她能倾诉的人就只有杨光了。   他就这样听着她诉说着,她没有说出诸葛平时代的事情,所以叙述的内容有些跳跃,有些凌乱。不过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每次她说累了,他就喂她一口参汤或者小米粥,间或夹些小菜。   青苹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你也吃啊。”   他温柔地笑笑:“我不饿呢。”   青苹心里道:“你这个大骗子,就是喜欢骗我……但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能骗我一辈子。”   便坚持让他也要吃一点,两人便坐在一起用了些。   她的情绪得到了舒缓,精神却因哭了一天而有些不济,随后头一歪,便靠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   杨光看着她如婴儿般娇嫩的俏脸,不忍吵醒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让她靠着。   陈月鸾的那句:阿苹从前吃了很多苦,请你答应本宫,从此一心一意,好好待她。   再次回荡在他的脑海里。青鸾公主,你其实也是一心一意地关爱着苹儿的吧。   从此以后,苹儿便交由我来保护吧。她这样聪慧又善良的女子,本不该吃那么多苦的。   青苹迷迷糊糊的,突然发现自己正在一条昏暗的路上行走。她举目望去,前方有一个锦衣女孩正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她。   她向那个女孩走去,越是靠近,她的心跳越是快速。最后,她奋力奔跑起来,因为她认出来了,那个女孩正是月鸾。   她气喘吁吁的来到月鸾身前,拉起她的手道:“真是太好了,殿下你还活着,奴实在是太高兴了。”   陈月鸾微笑地看着她,轻轻说道:“阿苹,我要走了。特地来向你道个别。”   青苹疑惑道:“走?殿下你要去哪里?”   陈月鸾看了看前方,回过头来笑道   :“阿平,我要开始新的人生了。你会祝福我吗?”   青苹有些茫然:“殿下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吗?当然,奴一定会祝福殿下。可是殿下,这是要去哪里呢?”   陈月鸾摸着青苹的俏脸道:“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不回来啦。”   青苹急道:“殿下一个人,如何去那么远的地方?让阿苹陪殿下一起去,好不好?”   陈月鸾摇了摇头,指了指前方道:“阿平,不用了,已经有人陪我去了。他人很好,不用担心我。”   青苹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之间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站在前方,似乎还缺了一只手。   她看了半晌,才喃喃道:“这是……驸马爷?”   陈月鸾点了点头道:“阿苹,我今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你也要开始新的人生哦。我见过你的男人,他这个人凶得很,还盘算着抓我做人质呢。不过我看得出他是真的爱你,也有能力保护你。所以我知道我该放手了。!阿苹,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和他过日子。有什么事,要和他有商有量,别都自己一个人扛。他和我不一样,如果发现了你有事隐瞒,我表面会和你绝交,可心里还是会原谅你。他这个人,表面不会说什么,心里可记仇了。不过男人的占有欲强,对女人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只不过有时会吃不消而已。嗯,我说这些做什么?看来还是有些嫉妒他呢。阿苹,你这人可真的是让男人女人都为你发疯呢。”   青苹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疑问。杨光虽然是喜欢自己,可他毕竟是皇子,应该是不会为自己发疯的。   她吃过陈渊民亏,花了很久才真正了解到他的自私与懦弱。   当然杨光和陈渊民是不一样的。她也下了决心,要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毫无保留地爱一次。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可若他不是皇子,她可能会更有安全感吧。   她正心潮澎湃,陈月鸾对她道:“驸马在叫我呢,我得走了。只是阿苹,我还有最后一事相托。我得仆从,大多已遣散。只有翠云一人,舍弃一切跟着我。我原想给她某个好前程的,可如今是不能了。所以我想将翠云托付给你,她性情耿直,对我甚是忠心。你定是有能力照拂她的,对不对?”   青苹毅然点头道:“既是殿下所托,奴一定找到她,然后照顾好她。”   陈月鸾笑了笑:“阿平,谢谢你,就知道你最好了。那么,我这就告辞了。”   她向青苹行了一个福礼,唬得青苹赶紧避让还礼。   等青苹抬起头来,愕然发现陈月鸾竟已消失不见了。   再向前看去,只见月鸾与司徒楠携手前行,竟是越走越快。   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阿平!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你要开开心心的!再见了。”   青苹突然便流泪了,心底一片惶恐,她奔跑着,追逐着他们,确最终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殿下!”她哭着从梦中醒来,才发现自己一直都躺在杨光的怀里。   他轻拍着她的身子道:“苹儿,没事了,有我在呢。你,是不是做梦了?”   青苹突然抱着他哭喊道:“杨光,殿下她走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紧紧地抱住怀中的玉人,任她在自己重口撕心裂肺的哭泣流泪。   她从前太过于压抑自己,即使痛彻心扉也总是下意识地紧咬牙关。   可她再坚强,终究还是个女子。压抑久了,总是需要发泄的。 第211章 千里驰骋   翌日清晨,杨光走进书房,意外地看见青苹已经坐在里面批阅情报了。   明明昨夜她还哭晕过去好几次的……   青苹除了大眼睛有些肿之外,其他并无异常,见到杨光,便起身行礼。   他摆了摆手道:“爱妃不必多礼。”   她俏脸一红,忍不住道:“王爷莫要拿我开玩笑。”   他笑了笑道:“看你一早便如此严肃,便想着舒缓一下气氛。”   青苹颇有些无奈,她生性寡淡,唯独与他独处时很难保持心静如水。   只能白了他一眼道:“王爷,我想重组晋国谍报网。”   杨光点头道:“人员,资金,需要多少,报个数来。”   这样看来,她已将对陈月鸾的思念和愧疚转化成了对晋国复仇的动力了。   青苹又道:“刚才是公事,现在谈私事。我在晋国还有些亲朋,想去联络他们。”   杨光断然道:“派人前去联络即可,至于你,不许离开本王身边。”   青苹无奈道:“你这人呐,我何时说要离开了呢。”   杨光上前搂住她的细腰,微笑道:“话说在前头总是好的。这辈子,你都不许离开我。”   青苹想起在昨日的梦里,月鸾和她说的:“他这个人,表面不会说什么,心里可记仇了。不过男人的占有欲强,对女人来说,并不一定是坏事,只不过有时会吃不消而已。”   心中默默说道:殿下,你看人真准啊。   不过对于杨光的占有欲,她并没有吃不消,或者就目前来说,她还是挺喜欢他那么着紧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的俏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柔声道:“你的苹儿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绝不会离开你的。”   杨光搂紧她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两人温存片刻,他敛容道:“父皇今日下旨,让我回京城述职。我想带你一起回去。”   青苹坚定道:“王爷去哪里,苹儿就去哪里。”   杨光心中欢喜,低下头亲了她脸颊一口,看着她羞得满面通红,不禁心花怒放起来。   “苹儿,我与那大皇子纷争已久。父皇虽犹豫不决,但也不可能一直不做决定。我怀疑这次回去,便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青苹仰脸看着他道:“苹儿相信王爷,愿意效忠王爷。”   他豪气干云道:“正是,有你在我身边,本王什么都不怕。”   青苹温顺地依靠着他,轻声问道:“王爷准备何时进京?”   “明日便出发。”   “属下遵命。”   秦国幅员辽阔,京城长安距离扬州有千里之遥。   杨光处理完这里的事务后,便调集了晋王亲卫队两百骑,与已经伤愈的青苹,一齐上路。至于那四个丫鬟,稍后会安排坐车赴京。而杏儿他们,还是留在扬州平安宅,视京城今后的情况再做打算。   他本担心青苹身子骨弱,不能适应这快速行进的强度。谁知青苹骑在马上,立刻便兴高采烈起来,回头冲着杨光甜甜一笑,回过身,纵马扬鞭,瞬间便跑出去好远。   杨光也笑了笑,带着两百骑跟在了她的身后。   青苹的马术颇为精湛,驰骋之间,身子低伏,贴于马颈,有人马合一之像。她一路领跑了很久,终因女子的体力较弱,才被杨光赶上。   之后两人并辔而行,马速放缓,不再竞速了。   “苹儿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好的骑术?”   他笑意盈盈地问她。   青苹眼里露出缅怀之色:“小时候和兄长学的,他比我骑得更好呢。”   “原来苹儿还有兄长,倒是不曾未听你说过。”   “其实,我和兄长已失散多年。虽然一直想找到他,可是人海茫茫,谈何容易。再后来,我落入风尘,也就没脸再去找他了。”   杨光柔声道:“哪里就没脸了,你做的事情,比这世上大部分男人都要精彩出色,相信你的兄长一定会以你为荣,为你骄傲的。”   青苹微笑道:“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杨光洒然一笑:“那是自然,他是本王的大舅子嘛。”   青苹闻言,不禁又羞红了脸。   “你这人坏死了,老是欺负我。我可告诉你,我的兄长可厉害了。等我找到了他,看你还敢不敢再欺负我?”   杨光哈哈大笑道:“到时候我给苹儿找一个漂亮的嫂子,那时候大舅子可再不好意思再管妹夫的家务事了。”   青苹心里一动,她自变成女子后,诸葛家传宗接代的重任就完全落到了诸葛靖的身上。   杨光是秦国的晋王,人脉自然丰富,若是他能为兄长介绍,哥哥他必然可以娶上一位德才兼备的淑女,届时便可为诸葛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想到这里,她诚挚道:“若王爷真能为兄长觅得一门好亲事,苹儿情愿一辈子被王爷欺负。”   杨光失笑道:“这本非难事,苹儿何苦如此委屈自己。便是你不说,本王也自会为大舅子留意。只是听你的意思,大舅子是来了秦国么?”   青苹点头道:“之前在晋国时,我曾多方派出人手探访。基本可以确定,兄长他已不在晋国。也有几条线索表明,他应是北上来了秦国。”   杨光“哦”了一声道:“既如此,苹儿可告知我令兄的姓名和容貌,我在秦国境内为你寻找哥哥。”   青苹又如何能告诉他?的确,一旦说了诸葛靖的名字,杨光是极有可能找到他的。可同时杨光也会知道,诸葛靖并没有妹妹,他只有一个弟弟,而且三年前已死了。这事又该如何解释呢?倘若不说自己变身之事,杨光便会怀疑自己在骗他,若是说了,万一杨光因此而厌弃她,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她叹了口气道:“此时与大皇子的夺嫡才是最重要的事。实在不宜劳师动众,分散王爷的实力。况且此事苹儿想自己去做,望王爷海涵。”   她才说完,杨光就拍了她的翘臀一下,疼倒是不疼,只是吓了她一跳。   “王爷,后面有人看着呢!”   青苹忍不住娇嗔道。   杨光道:“你我之间,需要说什么海涵吗?以后你再这么见外,本王就狠狠揍你的屁屁!你别说,这手感还真不错。”   青苹羞愤不已,不想再和这个色狼说话,于是快马加鞭,又向前冲去。   杨光长声大笑,纵马跟了上去。   后面的亲卫队,个个目不斜视,默默追随,忠心耿耿地护卫着他们的王爷……还有准王妃。 第212章 驿站春情   青苹本以为杨光虽总揽秦国军事,但他也许都未进过军营。毕竟他是皇子,又那么年轻。   谁知一路之上,她充分见识了他坚毅果敢,雷厉风行的军人风范。那亲卫队虽然只有两百骑兵,但是队列整齐,动作划一,行起军来,当真是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杨光的练兵能力可见一斑。   这边她对杨光赞叹不已,那边杨光对她亦是刮目相看。   她之前在晋国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因此毫无女子的娇气,跟在杨光身边,丝毫不需要他分心照顾。   秦国的基建做的甚好,官道宽阔平坦,纵马飞奔,当真是通畅无比。   青苹经过一地,马速忽然放缓。杨光向侧方看去,那里是辽阔的农田,许多农人正在田里播种。   青苹甜甜一笑道:“春耕了哩。”   杨光点头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天下农民,此时应该都忙碌起来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农人劳作,轻声道:“王爷知道吗?苹儿以前也种过地呢。”   杨光温柔地看着她道:“我的苹儿,最是能干不过了。”   青苹回忆起和李大叔,李大婶在一起时的务农岁月,不由得面露微笑。然而又想到他们惨死于地主恶霸黄有德之手,不由得热泪盈眶,黯然神伤。   杨光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并没有问她为何伤心,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御马前行。   青苹看着那些农人道:“杨光,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切不可巧取豪夺,让他们一无所有。只有做到耕者有其田,国家才能繁荣稳定。”   杨光点头道:“王妃说的甚是,本王铭刻在心。”   青苹本想瞪他一眼,却见他神态认真,不似开玩笑,心里不由一动。当初她和陈渊民说起这些,陈渊民的表情甚是敷衍。她当时还为他开脱,认为他身为皇子,一直不曾离开京城,自然不能体察民情。可如今见到杨光真心赞同自己,可见虽然都是皇子,可人和人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她心里涌起一阵喜悦,便甜美一笑道:“到了秋天,必是丰年好光景!”   说完扬鞭纵马,一路飞驰。   杨光亦大笑跟随佳人身后而去。   这一日到了一处驿站,杨光便下令宿在这里。用过晚膳,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大澡盆,装满热水让青苹沐浴。   青苹拉着他的衣袖道:“驿站物资多有不足,理应一切从简。王爷如此关爱苹儿,苹儿心中难安呢。”   杨光又是点头道:“苹儿说的对,确实理应节俭。不过这水也都烧好了,为免浪费,苹儿还是洗一回吧。”   青苹看着他道:“那,下不为例。”   杨光将她推到澡盆前道:“嗯,下不为例。”   青苹这才红着脸道:“请王爷暂避。我……要脱衣服了。”   杨光笑道:“那真是可惜,本王没有眼福了。”   青苹大窘,赶紧推搡着将他请了出去。   关上门,她美丽的大眼睛里还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自变成女子后,她比之前更注重自身的清洁工作。当初在怡红楼就经常泡澡。当然这也和她厌恶那些糟蹋她身子的男人,觉得自己脏了有关。   这两日跟随杨光行军,虽然她不怕吃苦受累,可一路风尘仆仆,日晒雨淋,总是希望能清洗一下的。   杨光不愿让她委屈,一心一意待她好,她又如何不知?嘴上劝诫他是为公事,但心中如糖似蜜,却是小女子私事了。   她洗净身子,换上新衣服,正准备上床睡觉。杨光忽又进屋,说是神医要给青苹按摩,避免她这几日因骑马赶路而造成全身酸痛。   青苹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杨光破天荒的老脸一红,不由分说将青苹放于床上,开始施展手法,为她按摩起来。   青苹刚泡完澡,全身毛孔穴位都已打开,加上杨光的推拿技术果然了得,将小美人按得嘤嘤娇啼,全身舒泰。   只是这个神医经常夹带私货,按着按着,就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青苹对于男女之事,虽然冷淡厌恶,但有一句说一句,的确也是经验丰富。   她本有心用身体报答杨光,所以心照不宣,一开始也并不抗拒。   可是杨光的手,就好似蕴藏着魔力一般,随着他的揉捏安抚,青苹的小腹升腾起一股奇异的火焰,然后迅速燃遍全身。   她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感受到这情欲的滋味,当真是销魂蚀骨,风月无边。   她突然躲开他的按摩,受惊一般退到床角,抱着肩头缩成一团道:“不要,杨光,别这样。”   杨光微笑道道:“苹儿别怕,我就是按摩呢。明儿还得赶路,我是不会欺负你的。”   她轻声道:“王爷就是真欺负我,也是应该的。可王爷的手……唉,苹儿有些害怕。”   就不说在青楼的日子,后来她服侍陈渊民时,也未有如此感觉。   她能预感到,再让杨光这么摸下去,自己必然失控。她如今只准备好像服侍陈渊民或者恩客那般,用自己性感迷人的肉体来让杨光舒服。   可她完全没料到,杨光单单用手按上来,便让她如此欲仙欲死。由于这是她第一次产生女子的情欲,却将她的节奏打乱了。对此,她还真是没准备好。虽然说起来有些矫情,可这对她而言,真的是两件不同之事。   杨光本没有在一处驿站要了她的想法。只是替她按摩时,给自己找点额外的酬劳罢了。如今见她如此狼狈,才知道她竟是如此无力抵御自己的双手,所以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得意起来,男性尊严也得到极大满足。于是又搂着她说了会话,便回自己房里休息去了。   青苹摸着胸口,轻轻喘息着,慢慢地平息体内的火焰。   不由得问自己:青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他不就好了?可他的手……真的好可怕,以当时那种感觉,我可是真的会失控啊。我还从未想过这种事竟是这般快活的。之前为何不曾有过呢?   看起来,我还是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可我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再也做不回男人了吗?   她以前都是被迫的,自然无法快活。如今她一颗芳心全都系在杨光身上,不堪爱郎挑弄,也是寻常。只因她并无这方面的经验,以至于胡思乱想了半晌,这才沉沉地睡去。 第213章 濮阳郡主   长安位于关中平原中部,自古便是各个王朝建都之所,有王者之气。   远远见到长安城,青苹感觉比晋京还要更大一些,气势也更雄伟壮观。   与之相比,晋京更像是一座大城市,商业气氛重于一国之都。   方进城南门,只见主干道的两边,挤满了前来相迎的百姓,令青苹惊讶的是,其中不少都是年轻女子。   她们挥舞着手帕,娇声大呼:“晋王回来了哩!”“晋王越发英俊了!”“奴家愿于晋王做妾,一辈子服侍晋王!”“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模样,晋王哪里会看得上?”“看不上我,也轮不到你!”“哼!”……   青苹颇有些错愕,低声对杨光道:“真看不出你这么受欢迎的。”   杨光似笑非笑道:“本王向来受欢迎。怎么,王妃吃醋了?”   青苹心里的确不太舒服,女子化的小情绪在身体里蔓延。   可自己如今又是什么身份?哪有资格去吃杨光的醋呢?   她在那里纠结,别的女人可没那么客气。   “哎,晋王身边那个女人是谁呀?”“还能是谁,一脸狐媚子相,肯定是个勾引王爷的**!”“哼,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不是都说晋王不好女色吗?怎么身边带了这么一个狐狸精?”……   就算青苹涵养再好,听了这些话,俏脸也板了下来,可嘴长在人家身上,她也没权利让她们噤声。只能气呼呼地看着杨光,心道:还不都是你这个臭男人给害的!   杨光倒是很识相,目不斜视地勒马向前,一副风格硬朗的军人风范,惹得那群莺莺燕燕又是一阵尖叫欢呼。   前方驶来一匹胭脂色的骏马,马上一位女骑士,当真是英姿飒爽,人比花娇。   青苹不禁心道:“好美的女子,骑术亦是精湛。只是不知她是谁。”   好在两边的女子们已经在为她解答了。   “哇,是濮阳郡主呢。”“郡主真是美若天仙啊。”“郡主是奴家唯一认可的晋王妃,以后奴家天天向她请安,端茶送水都心甘情愿。”“你又开始做梦了!”“哼,别说你不想!”……   听到晋王妃三字,青苹心里一阵翻滚。她不得不承认,那个濮阳郡主,各方面都极其出色,便是只论容貌,也不在自己之下。   她理智上告诉自己,我出身卑贱,哪里配得上一代藩王?这晋王妃,无论如何我也是不能痴心妄想的。   可是在感情上,她已深深陷入杨光编织的情网里,便是只想着要离开他,便会心痛如绞。   如今却见到了一个“官方认可”的晋王妃,又是如此美丽能干的模样,怎不叫她感到自卑与失落?   那濮阳郡主来到他们面前,笑着开口道:“师兄,好久不见了。”   杨光亦微笑道:“是啊,好久未见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的师嫂。”   他这句话一出,无论濮阳郡主还是青苹的俏脸上都变了色。   青苹赶紧道:“王爷,莫要开玩笑。”   杨光淡淡道:“苹儿莫害羞,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本王的师妹,成国公的嫡长女,父皇亲封的濮阳郡主,秦馨宁姑娘。”   青苹微笑着对秦馨宁道:“小女子青苹向郡主问好。方才王爷是拿小女子开玩笑的,望郡主莫要见怪。”   秦馨宁方才一直在打量青苹,她一直自诩美貌天下无双,谁知今日竟遇到了劲敌。   遂嫣然一笑道:“原来是青姑娘。师兄风趣幽默,的确喜欢开玩笑。不过若是有人真想成为本郡主的师嫂,还得先问问本郡主的意见才是。”   两个女子都是笑颜如花,一派祥和。眼里却都暗流涌动,似有电闪雷鸣。   杨光正要再说,青苹的小手不动声色地拧了他一把。   “王爷,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体己话。您就不要参与了。”   她笑容甜美地看着他说道。   开什么玩笑,她与杨光之间虽说是有些地位悬殊,可也不是随便来个女人就能明目张胆地表示反对的。   她若是不反击,这个秦馨宁一定会以为自己是一个柔弱的白莲花,只能依附杨光而存活。可她从来就不是这样的女子。   杨光看了看她,微笑道:“也好,以后你是需要多多交际的,早点习惯了,不是坏事。”   他看出了青苹的心思,说实话,他很喜欢她这么认真地去面对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也的确可以无微不至地保护她,但如果她因此成了温室里的花朵,不堪风吹雨打,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青苹劝住了杨光为她出面,随即微笑着对秦馨宁道:“王爷乃是人中龙凤,小女子相信,将来的晋王妃,必然是可以让郡主心服口服之人。”   秦馨宁原先的确有些小看青苹,觉得她就是一个以色事人的花瓶。   如今见她不卑不亢,说话做事都在台面之上,就连杨光,被她劝了一句后,便也不再多说。   看走眼了吗?   秦馨宁笑道:“青姑娘果然有些本事。只是来日方长,谁能笑到最后,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随后与杨光打了一个招呼,便勒回马,又沿着来路疾驰而去。   青苹则面沉似水,再不管旁人的闲言碎语,落后半个身位跟在杨光后面,一路来到晋王府。   杨光虽然不常回长安,但是晋王府内仍然收拾的井然有序。   这是因为他有两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为他操持着。   一个是管家杨世元,他本姓徐,是已故良妃,也就是杨光亲生母亲的本族人,后因救过幼年的杨光而被当今皇上赐姓杨。   他一直未娶,如今年近五旬仍是孤家寡人。脸上有着一道可怖的伤痕,听说也是为了保护杨光时受的伤。   另一个是良妃先前的陪嫁丫鬟金氏。良妃薨逝后,其余宫人大多遣散,只有她坚决留下来照顾幼主,如今年近四旬也是一直未嫁。   杨光主持全国军务,经常不在长安。两位忠仆便守在晋王府,为他将晋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第214章 一心一意   他们一早得了信,便带着晋王府全体人员在大门口迎接主子。   杨光翻身下马,回头看见青苹也自马上跳了下来,动作姿态皆美不胜收,不由朝她微微一笑。   青苹扭过脸,故意避开。杨光在心里暗笑:“这小妮子的醋劲还真大。”   随即转过身,率先来到杨管家和金氏的面前,拉起他们的手道:“杨叔,金姨,辛苦你们了。”   他从未将他们俩当做下人,一直以长辈称呼他们。   杨管家面色沉毅,然而眼中却有水光闪烁。金氏却是直接落下泪来,哽咽道:“光哥儿又瘦了哩。”   杨光软言安慰了她几句,将她哄得又开心起来。众人簇拥着他走入晋王府,杨管家,金氏便带着晋王府的全体人员前来拜见王爷。   杨光常年在外,对这些人也不甚熟悉。略看了一下,朗声道:“本王虽不常在府,但你们只要用心做事,本王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皆轰然应声。   他反手一抓,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将背后的青苹拉了过来。   “这位是青姑娘,是本王心仪之女子,从今日起,你们当以主母待之。”   青苹的俏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这个疯男人到底在做什么?   众人再次应诺,不过也有年轻的仆人好奇地偷看青苹,然后一个个都露出惊艳之色。   难怪王爷心仪此女子,真是天香国色啊。   那边杨管家还无甚表情,金氏则是满面喜色,脸上都是我家光哥儿终于长大了,已经会带小姑娘回家了的表情。   青苹一边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手,狠狠拧了杨光这个害人精一把。   杨光吃痛,脸上却依旧笑得阳光灿烂。   青苹则脆生生对众人道:“大家好,小女子青苹,自晋国而来。之后会在府中暂住,也请大家多多关照,谢谢了!”   说罢便鞠了一躬。众人哪里敢接,纷纷还礼,口中连称:“不敢。不敢。”   杨光笑着对青苹道:“我们去看看你的住处去。”   杨管家见了,便对众人道:“大家各回各的岗位吧。”   众人行了礼,便各自散去了。   金氏便引着杨光和青苹朝里头走。杨光牵了她几次小手,青苹一开始都给打开,后来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幼稚,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让他牵着了。   青苹的住所被安排在辉月堂,离杨光所住的旭日堂很近。金氏也安排了几个丫鬟给青苹,等青苹自己四个丫鬟过来,再行安排。   辉月堂很大,房间也多。有一间被改为书房,供青苹办公使用。   青苹拉起金氏的手,诚挚道:“多谢金姨,此处苹儿非常喜欢。”   金氏笑道:“好姑娘,难怪光哥儿这么喜欢你,不但生的好看,说话还那么好听。”   青苹有些不好意思,又拉着金氏聊了几句家常。金氏见杨光装模作样坐在那里,遂笑道:“奴婢还有事要忙,便先告退了。姑娘若是有事,尽管找奴婢便是。”   青苹认真道:“金姨,您是王爷的亲人,可不是奴婢。您又是长辈,以后就叫我苹儿吧。”   金氏自跟着主子陪嫁到长安,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他们或许会待她客气,可骨子里还是看不起她们这些宫女的。   可是青苹不一样,她是真心觉得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无论是她方才在下人们面前说的话,还是如今和自己说的话,都是真诚的,并无伪饰的成分。   金氏点了点头道:“苹儿姑娘真是善良,光哥儿有福了。”   说完向两人行了礼,便退出去了。   杨光见金氏走了,立刻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笑嘻嘻地走向青苹。   青苹冷冷道:“王爷就没有什么要和苹儿说的吗?”   杨光搂着她的腰道:“亲一个再说,也用不了多久。”   青苹怒道:“亲什么亲?你不把这濮阳郡主给我解释清楚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碰……呜呜……”   原来杨光已经忍不住,用一个热吻将她的樱唇封住了。   讨厌鬼,为啥这么喜欢吻我呀。   青苹正要挣扎,杨光那双手同时搂住了她的腰,托住了她的胸。   之前她伤势未愈,杨光从未在接吻是触碰她的胸。   但是他的温热的大手,一旦摸了上来,青苹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便开始陷入迷乱。   她的小嘴还被杨光封着,小腰还被他搂着,既不能求饶,又无法逃脱。   她只能扭动着性感的身子,抵御全身上下那一波又一波的快乐。   如果她能开口,一定会求杨光放过她。他的这双手,实在是她的克星。   青苹因为厌恶男女之事,克制自己的身体多年,从来不会主动去想。可随着她的完美的肉体越来越成熟,一旦动情,积累了那么许多年的欲望就会喷涌而出。   而杨光的手,便是开启青苹欲望之门的钥匙。   等这饱含深情一吻结束后,青苹的全身都已酥软了,无力地靠在杨光的怀抱里,娇喘了半晌,理智才逐渐回到自己的娇躯里。   她抽泣道:“你这个臭男人坏死了!明明有那么漂亮能干的师妹,还来欺负我做什么。大坏蛋,你现在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杨光感受着怀中玉人炽热的爱意与悲伤,顿时觉得胸口被幸福和甜蜜塞满。   他搂紧青苹道:“这事怨我。本来想进了长安再与你细说的。谁知那丫头居然会去城门口见我。”   青苹哭道:“本来就怨你!还丫头丫头的叫得那么亲热。既然是老相好,人家为何不能去见你!你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哪个女子又逃得过你的魔爪?”   杨光又亲了她脸颊一下,笑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可爱吗?”   青苹的小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她成为女子三年多,尽量不让自己发无谓的脾气。即使再痛苦的事,她也能忍住不去抱怨,总是从大局上去考虑问题。   可她忘了,她毕竟也是一个女人,也有小情绪,也想找人发泄。   之前她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如今,有了杨光。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又哭又闹的像一个疯婆子,可女人一旦吃起醋来,又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她哭泣道:“你又哄骗我!我这个样子,自己都嫌弃,哪里还能可爱?你这个大骗子,四处留情,枉我一心一意地喜欢你!”   杨光乐道:“再说一次,宝贝,说你一心一意喜欢我,我爱听。” 第215章 置于火上   青苹体内的火焰逐渐平息,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边擦眼泪朝恨恨道:“才不会和你这大骗子说呢。”   杨光晃了晃自己的大手道:“那,请它来让你说,行不行?”   青苹看着他那充满魔力的手,身子似乎又在发软。   “别,别这样,我……好怕……”   “小宝贝,你怕什么?”他的笑容似乎变得越来越邪恶。   她是真的害怕,被他摸上身的话,自己就再也控制不了身体了。可现在她又如何有心情与他纵情欢爱呢?   “杨光,你有那么多女人爱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她脸色苍白地问他。   “不行。”他回答得斩金截铁。   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你就是吃准了我离不开你么?”   “不,不是。”他摇头道:“是我离不开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包含着不容置疑的真诚。青苹听了,只觉芳心震颤,便伏在他胸口道:“杨光,我其实……不该那么的不信任你。可那个漂亮的郡主真的让我害怕了。若是从前,我又怎会像一个妒妇一般哭闹不休?如今我却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也罢,便给你一个机会,好好向我解释吧。只是求求你,一定要说服我,好不好?”   杨光吻着她的额头道:“好苹儿,关于这一切,我慢慢说与你听。”   他将她公主抱起,然后坐在床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秦馨宁的父亲,成国公秦斐,是我的左膀右臂,主要负责对漠北部落的防御工作。和我一样,也是常年不在长安。”   青苹撅起小嘴道:“说重点啊。”   杨光笑了笑道:“宝贝别急,就要说到了。记得在晋国时,你问过我,武功是谁教的。我回答你,是舅舅教的。后来秦斐也将秦馨宁送到舅舅那里,于是她便成了我的师妹。”   青苹醋意不减道:“哼,果然是青梅竹马。”   她越吃醋,杨光越是高兴,低头又亲了一下她道:“所以我与秦馨宁的师兄妹关系,是因为我们都是舅舅教出来的。至于男女私情,我杨光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如有说谎,必叫我……”   青苹赶紧用小手遮住他的嘴:“我又没说不信,你发誓做什么?”   杨光握着她的白玉般的纤纤素手,微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了?”   青苹俏脸一红,转移话题道:“你对她可能是没有男女私情。可你看她今日这副样子,好像是原配见了妾氏一般。你就敢说她对你没有半分意思?外头那些女人可都说她才是未来的晋王妃呢!”   杨光摇头道:“那些无知妇人的话,岂可当真?这秦馨宁性子,最是任性不过。因她武功高强,还曾立下军功,这才被父皇封为濮阳郡主。而在长安,一众少年儿郎,竟无一人是她的对手,她自然是越发骄傲,那个青年豪杰都入不了她的法眼。”   青苹哼道:“其中自然不包括文武双全的晋王爷了。你是她师兄,她武功虽高,只怕也是打不赢你的。于是,濮阳郡主便对你青眼有加了。”   她每发一句牢骚,杨光便会亲她一口。亲的多了,她已然不再怪他,只是觉得这般对话很是有趣。   杨光笑道:“那只是她的小孩子心性。我和她因为彼此太过熟悉,反而只有兄妹之情。她只是没遇到好的,若是遇上了,恐怕立时便将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话说回来,京城之中,的确有很多贵女想要嫁入晋王府。不过,我心里头就只有你,绝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青苹抱着他的脖子,轻声问道:“杨光,你总说心里只有我。我……可以相信你吗?我在秦国,其实是一无所有,和你的身份地位,更是天差地远。只靠几句甜言蜜语,又能撑上多久?”   杨光又去吻她,柔声道:“本王当然值得苹儿信任,你是天下最美好的女子,我如此聪明,又怎会去做弃了明珠,去找鱼目这样的傻事?两人相恋,重要的是彼此信任。永不相疑可能做不到,但若是疑了,你就来问我。我会好好回答你的。”   他从未见过青苹这么不自信的样子,心中怜意大起。同时也知道怀里的绝色美女是真的深深爱上了自己,又觉得心满意足。   青苹被他哄了半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她第一次尝到女人吃醋的滋味。说实话,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她是晋国逃犯,在秦国举目无亲,又孤身跟着他来到长安,难免有些忐忑和脆弱。   结果一来就遇到秦馨宁这样强劲的对手,虽然表面硬撑着不落下风,一片芳心却早已风雨飘摇。她忍不住要和杨光发泄,却又害怕自己闹他会让他讨厌自己,不要自己。纠结和矛盾的情绪一直在折磨着她越来越明显的女人心。   好在杨光的表现还是那么温暖宠溺,虽然那些明面的,潜在的竞争者还是存在,但她还是相信,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留不住的。   她仰起头,主动亲了他一口,轻声道:“谢谢你一直对我那么好。”   他握着她的小手道:“本王对王妃很好吗?怎么你平时都说本王欺负你呢?”   青苹红着脸哀求他道:“杨光,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再说我是你的王妃这样的话了。”   他笑了笑道:“总要断了某些蠢人的念想,同时也是我给你的承诺。”   她苦着脸道:“你是晋王,大秦最有权力的三个人之一。这些烂桃花自然不敢得罪你。可我是一个孤女,无权无势无背景,还不是任人蹂躏?王爷若真是疼我,切莫将我置于火上烤,人家可遭不住呢。”   杨光想了想道:“是我考虑不周,委屈你了。”   女人的小情绪,来得容易,去的也快,此时的青苹,依偎在他怀里,听着暖心的话,心口又被甜蜜填满。   她成为女子后,还是第一次坠入爱河,显得青涩又笨拙,却又是那样的真实纯净。   她觉得自己闹了杨光太久,心里想着要补偿他,便轻声道:“杨光,你现在……想不想……那个我?”   他忍着笑,装傻道:“那个,是哪个?”   青苹的俏脸都红透了,娇嗔道:“不知道,当我没说过!”   他搂紧她,亲了一口才柔声道:“你是不是一直想报答我?”   青苹红着脸点了点头,她是知恩图报的人,白白承受别人的帮助,不是她的性格。况且杨光磕不止是帮了她那么简单,他救了她的性命,还衣不解带地照顾她那么久。 第216章 学习相恋   杨光请抚她的俏脸道:“我可不需要你整天想着报答我,或是用你美丽的身体来让我快活。因为你并不是我的附庸,你是我最爱的女人。”   青苹有些发懵,怯生生问道:“杨光,你是不想要我吗?以前你说我没那么漂亮,只能排四十几名,是真的吗?”   杨光哑然失笑道:“那是故意气你的,谁让你当时一副本姑娘天下最美的模样,虽然事实上的确如此,可你还是要谦逊一点。”   青苹眼中泪光点点道:“既然你也觉得我好看,为什么不想要我?你是不是……嫌我脏……”   这是她的心结,若不是真的爱上了,她是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杨光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的苹儿是这世上最干净的女子,我只会疼她,爱她,尊敬她,理解她,永远不会嫌弃她。”   青苹又流泪道:“你莫要骗我,我真的会信的……呜呜呜……我就是这么傻的一个女人……”   杨光搂着她,亲着她,让她的芳心愈发柔软。   “苹儿,你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我一直很欣赏你这一点。可是男女相恋,抱着知恩图报,或者是忠于自己上司,愿意献身这样的想法,是行不通的。”   青苹委屈道:“人家知道错了啦,那时候……唉……人家真的什么也不懂……”   她以为杨光在指责她献身陈渊民之事,心里又慌乱起来。   难道杨光嘴里说不嫌我,心里还是很在意的?可我的的确确是不干净了,他若怪我,也是应该的。   杨光捏着她的小脸道:“跟你说我们俩的事呢,你想哪去了?以后不许你想着别人,还不快些向我道歉!”   青苹乖乖地说了句:“王爷,对不起。”   杨光柔声道:“苹儿,男欢女爱对于情侣而言,是两厢情愿,发乎自然的正常事。告诉我,你如今做好准备,和我一起享受身体上的快乐吗?不要急着回答我,好好想想。你那么聪慧,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青苹看着他深情的眼睛,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的心路历程。杨光真的是了解她,她不愿欠人情,想要快些报答他。可是他什么都不缺,她又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方式,就是以身相许了。   而且他承诺帮助自己向陈渊民复仇,并且让自己执掌连城司,说起来,就是自己的上司和主公。   于是她又习惯成自然地成为了他的忠臣,愿意为主公奉献一切。   这些看似问题不大的想法,在杨光那里却不能接受。他需要一场两情相悦的恋情,如果她未曾做好准备,他愿意等。但他不愿意两人的感情中掺杂了不那么纯净的成分。   别看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可是对于感情,竟然认真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   与他相比,青苹反省自身,对于感情,确实是有些随意了。当初她自认为很爱月鸾,最终却伤害了她。如今再不改观,难道还要让杨光失望吗?   她想了很久,迎着他炽热的目光,诚挚道:“杨光,你说的很对。我不该将你恩人的身份,主公的身份,带入我俩的感情里。那样的感情,并不纯粹。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学习如何作为你的女人,和你一起享受相恋的欢愉。”   他笑着点头:“不愧是苹儿,一听为夫所言便明白了。”   她抚摸着他的胸膛道:“今日我其实不该发脾气,不过既然你是我的男人,以后我不敢保证不会再闹你。你若受不了,如今便请告诉我。”   他亲了她一口道:“我却觉得你发脾气时更加可爱。平时的你太过压抑自己,这样其实对身体不好。受不了自己女人的小脾气,难道让苹儿你去找别的男人发泄吗?”   青苹撅起小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去找别的男人啊。我只是需要学习怎么去爱你,又不是不爱你。”   杨光笑道:“我这人,其实挺小心眼。丑话总爱说在前头。苹儿若是想发脾气,尽管朝我来。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趣。可若你敢去找别的男人,哼哼……”   青苹觉得有趣,便问道:“哼哼是什么意思?”   杨光气得又捏了她小脸一把:“你找一个,我杀一个。你找十个,我杀十个……”   青苹掩着嘴道:“你好可怕!”   他做出凶恶的样子道:“怕就给我乖乖的。”   谁知青苹掩着嘴是在笑,他察觉不对,将她的小手拿开,发现她咯咯的笑的正欢。   “光哥儿,我好像学会一点了。”   杨光苦笑道:“青姑娘学的真快,小王佩服。”   青苹搂住他的脖子道:“我和王爷,地位悬殊,财富权势更是天差地远。况我这人脾气也不好,性子又不讨喜。可是既然王爷爱我,那世间情郎对心仪女子该做的事,爱说的话,我都要有。不但要有,而且要比别人更多。王爷可能做到?”   杨光点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通过今日的交流,感情更进一步。又腻歪了半晌,青苹问他道:“何时入宫面圣?”   杨光道:“一般都是第二日,免得风尘仆仆,有失仪容。”   青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道:“我的郎君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绝对不会有失仪容。”   杨光笑道:“人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可是情人眼里出潘安了。”   正说笑间,外头有婢女禀报:“晚膳准备好了,请王爷与青姑娘一起用膳。”   杨光对青苹道:“你一定饿了吧,走,我们用膳去。”   她从他怀里坐起身,低声道:“让我洗洗脸吧。哭的眼睛都肿了。”   他笑道:“你哭的时候也好看。”   嘴上是这么说,还是让下人准备好了热水与毛巾。   青苹一边用热毛巾敷眼,一边喃喃道:“你是个坏人,就喜欢惹人家哭。让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一个怨妇呢。”   他自后面搂着她道:“见惯了你坚强的样子,偶尔怨妇一下也很可爱。”   青苹放下毛巾道:“才不信你呢。想看怨妇的话,让你的秦师妹扮给你看。”   杨光的双手突然便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嘴里淡淡道:“又提她?看来得好好罚罚你了。”   青苹惊呼一声,顿时全身酥软下来。好女不吃眼前亏,她红着脸求饶道:“王爷大人大量,莫要与小女子计较……啊……痛呢……”   杨光收回了禄山之爪,神情颇为悠闲,好似刚才做坏事的并不是他一样。   青苹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生怕他的手又伸过来。   “你肯定用了功夫!”她愤愤不平道:“一个武林高手,就会欺负我这不懂武功的弱女子!这不公平!你这是恃强凌弱!”   杨光不置可否道:“世上本就没有多少公平。不然我的小苹儿又是为了什么在奋斗呢?在那之前,就请你暂时忍耐吧。”   青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感觉这辈子恐怕也与这个色狼公平不起来了。 第217章 忠于谁人   这次不算是争吵的争吵,不算是小别扭的小别扭,对于青苹而言,却是一次破天荒的新鲜体验。   那日她被打入天牢,受尽酷刑后,对于自己的人生已经完全不抱希望。只求速死,早日得到解脱。   可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只有十八岁,一颗芳心却已千疮百孔,衰老不堪。   是两个人拯救了她的肉体和灵魂。   一个是月鸾,告诉她不要死。   一个是杨光,教会她如何活。   自从杨光带着她,一路北上,是为逃亡,各种艰难困苦不消说,单就他对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毫无嫌弃之色,每日只知倾心照顾,温馨呵护,到了晚间还哄着自己入睡……   人心都是肉长的,青苹并不是铁石心肠,便真的是,也早给他捂热了。   于是,在她残破的体内,一个是诸葛平的残影,平日里已鲜有出现,一个是青苹老去枯萎的残魂,曾经为了挽救大晋的天下而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最终只能在无限的失望中等待着死亡。   然而奇迹般地,另一个新生的灵魂在茁壮成长。她就是少女青苹,是被杨光宠出来的全新人格。   她会依赖他,心心念念想着他,被他的甜言蜜语撩得心花怒放。   她会在接吻时逢迎他,被他双手一搭身子便会发软,只要面对着他,她笑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甜。   她会为他吃醋,她会因他而不自信,她会抱着他哭,告诉他不要嫌弃自己。   她会尝试着反撩他,会配合他的霸道而撒娇示弱,她会审视自己的青涩与稚嫩,然后学习怎么与他更加琴瑟和鸣地相处。   她因杨光而生,然后向着阳光不断地成长。   她纯真,娇憨,年轻,鲜活,充满了生命力。虽然只诞生了短短一个月,却在另两个灵魂的持续沉默下,主导了这具性感妖娆的绝色身体。   这可能也是另两个灵魂所希望看到的吧。   用好晚膳,洗漱一番,杨光便让青苹早些休息。毕竟她奔波劳累,之前又哭泣了一场,大耗精神。他看在眼里,自然是心疼的紧。   安排她睡下,又温存了一阵,他才离开,转回了自己居住的旭日堂。   忽见杨管家侍立在堂前,似在等待自己。便上前道:“杨叔,找我有事吗?”   杨管家躬身行礼道:“少主,有一席话,白天不方便呈上,因此晚间来禀,请少主见谅。”   杨光点了点头道:“走,进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内堂,杨光遣散左右,并赐座杨管家。但他坚持站着回话。   杨光也不勉强,他知道自己这个管家最是忠心不过,该守的规矩,他是一个都不会少。有时虽觉得他有些迂腐,但确实是最可靠的人。   印象中,杨管家似乎从未笑过。他从东海郡跟随母妃一起来到长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好像他从来都不需要。   杨管家行了个礼,低声道:“少主,您将这晋国女子带回来,恐怕徐大人会有所不喜。”   杨光眉毛抬了抬,淡淡道:“你是说舅舅?”   杨管家点了点头,他本姓徐,是已故良贵妃徐蓉的族人。之前一直是杨光舅舅徐真的手下。   徐蓉远嫁京城,徐真担心妹妹的安全,便让杨管家一路跟随保护。   可是长安形势,波橘云诡,多年前的一场宫变,良贵妃不幸身亡,但她临终前嘱托贴身宫女金巧儿将幼子杨光送出皇宫,杨管家带领人手接应,与追杀者展开了生死搏斗,最后只剩杨管家一人抱着杨光逃出生天,脸上也被敌人砍伤,留下了可怖的伤疤。   徐真听闻此事,悲愤交加,几欲起兵造反,但最终被手下劝止。   秦皇杨戬得知此事后,一方面竭力安抚徐真,一方面将涉事的徳贵妃赐死,大小官员也杀了近百人。但因徳贵妃母族势大,杨戬最终没有动大皇子杨勇。   那时杨勇亦是一个孩童,确实不该为母妃之罪担责。杨戬为防他们兄弟相互仇恨,将两个皇子交由自己的母亲,懿嘉皇太后扶养。   初时两个兄弟并不知详情,也曾在皇祖母的膝下享受了两年欢乐的童年时光。但之后皇太后薨逝,这两位皇子便渐行渐远,直到今日这般水火不容。   杨光道:“杨叔,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你随母妃来长安前,一直都是舅舅的得力干将。你若想回到舅舅身边,我去和舅舅说。”   杨管家愕然抬头道:“少主,何出此言?老奴对少主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杨光道:“我素知你的忠心,但你有没有想清楚,究竟应该忠于谁?你忠于我,还是忠于舅舅,抑或是忠于我的母妃?”   杨管家惨然道:“既然少主相疑,老奴便只有以死来自证清白。”   说罢运气于掌,朝自己的天灵盖拍了下去。   杨光本来是坐在那里,但在杨管家自尽的那一刹,身形一晃便来到杨管家的面前,只一伸手,便将他蓄势待发的全力一掌挡了下来。   杨管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少主,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强横道如此地步。   “杨叔,不要赌气,也别怪我逼你。你今日能提醒我舅舅会不高兴,已经很尽职了。我也并未因此怪责你。可虽然这对你很难,你如今却是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忠于舅舅和忠于我,在你看来是一件事,很多时候也的确如此。但,不全是如此!”   杨管家看着眼前的光哥儿,当初他舍命救他时,分明他还那么小,如今却长成一个雄伟的男子汉了。   杨光看着他的眼睛道:“要么还是把我当一个孩子,然后我送你回舅舅那里,我们的情谊仍在。要么选择我作为你的主公,从此只忠于我一个人。杨叔,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想想吧。”   杨管家默然站在那里,不知其想法。   杨光心中暗叹,他本不愿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使用手段,但他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决定,跟不上他的步伐的,还是好合好散吧。   杨管家一直都在奉献,他为了徐真,良贵妃,杨光他们付出出了所有,自己年纪大了,却孑然一身。   无论他如何选择,杨光都会为他养老送终的。 第218章 老奴佩服   就在杨光准备走入旭日堂内时,杨管家开口道:“少主,老奴多年前跟随徐大人,后来又跟随良贵妃娘娘。无论过去如何,老奴如今只忠于王爷您!绝无二心。”   杨光展颜道:“杨叔你能想明白是最好了。”   杨管家又道:“老奴还有些个人的见解,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光微微一笑道:“但讲无妨。”   “那位青姑娘,既然是王爷看重之人,人品想来不会有问题。可是王爷如今与魏王竞争大位,并非稳操胜券。若是娶了成国公的嫡女,可倚为臂助。起码这半壁军权可以握在手里。青姑娘虽然美艳,对王爷却助力不大。因此老奴才进言,恳求王爷三思。”   对于这种方才还被主公猜疑,仍然能说出真心话的人,杨光还是很欣赏的。   “杨叔。你的这些建议,其实说起来,也是舅舅的意思。两个都是他的亲传弟子,若能联姻,其关系会更加坚若磐石。”   他说着说着,神情严峻起来:“但是,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拿婚姻来作为政治筹码的!当初我的母妃,为何要千里迢迢,嫁到长安?如果她嫁给东海郡当地的才俊,又怎会被奸人所害,客死他乡?”   杨管家听他说起良贵妃,终于动容。   当初杨戬与另一个皇子争夺大位,整个东海郡都是支持那个皇子的。   可是最终能坐上龙椅的胜利者,只能有一个。杨戬胜利了,而那个皇子,却最终败亡。   之后杨戬倾全国之力,攻打东海郡。负责防守的,是世人称之为东海剑圣的徐真。他在兵力,资源处于绝对人弱势的情况下,竟然和杨戬打得有来有回,形成拉锯。   后来,杨戬提出,只要徐家将东海第一美女徐蓉嫁与他做妃子,他便赦免东海郡先前犯下的罪过。   徐真虽然武功盖世,但当时他并不是徐家的家主。家主是他和徐蓉的父亲,东海太守徐西园。   经过三天的会议争吵,最终徐西园选择向秦皇妥协,将徐蓉送去了秦军大营。   徐蓉柔美娴静,是整个东海郡青年男子们的梦中情人。其中自然也包括杨管家。   于是他向徐真自荐,愿意保护徐蓉去长安。徐真答应了。   杨管家如果跟着徐真,这么多年来,也该功成名就了。可是他自甘为仆二十多年,一直未有娶亲,其中真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所以杨光说到用婚姻来做政治筹码,触及到了他的心事。当初徐蓉是他们所有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就算他身份低微,不作妄想,可徐蓉无论嫁给当地的何人,相信那人一定会视若珍宝,呵护备至的。   可徐蓉嫁到长安后,每天过的提心吊胆的生活,虽然杨戬的确很宠爱她,但是她过的并不快活。再后来,她年纪轻轻,风华正茂,却被徳贵妃联合外贼所害,最终香消玉殒。   这样的政治联姻,带给她的,就只有不幸。   杨光看到杨管家沉默了下来,知道他已经想到关键处了。   于是顿了顿又道:“舅舅被人称作天下第一高手,剑法通神。可当亲生妹妹被人像货物一般讨要去,却和一个普通人一样无能为力。”   杨管家忍不住道:“少主,徐大人他……”   杨光摆了摆手道:“我并非在责怪舅舅。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因为政治利益,而被迫放弃自己心仪的女子。秦斐若是真心支持我,便是没有联姻,也一样会支持。若秦斐不支持我,我便让他不敢不支持!”   杨管家只觉得心潮澎湃,跪下行礼道:“主公英明!老奴佩服!”   杨光上前将他扶起道:“杨叔,早点回去休息吧。另外,你看到青姑娘时,好歹笑一笑。她初来乍到,你别吓着她了。”   杨管家为难道:“老奴生的丑陋,这笑了,怕更容易吓着青姑娘。”   杨光笑道:“她是这世上最聪慧的女子,你若真心待她,她能感受到的。”   杨管家想了想,拱手道:“诺!”   杨光摆了摆手:“去休息吧。”   杨管家这才行礼告退。   青苹第二日便又开始批阅情报,昨天的风波对她而言,似乎从未发生过一般。   杨光又调了几个人手给她,建议她先把连城司的组织结构设计好,与他商量后便可以组建起来。   青苹听得认真,恭恭谨谨地应诺。   杨光见她又恢复了忠臣能吏的标准形象,心里起了逗弄之心,便一把将她捉来。谁知她转眼便媚眼如丝地勾住他的脖子,一副任君采撷的俏模样。   杨光笑问道:“小妖精,如今怎么不怕我了?”   青苹嫣然道:“王爷莫忘记,一会可是要入宫面圣呢。想要奴家,时间可不够哩。难道,你做那种事,不需要太久的吗?”   看着这个绝色佳人露出了俏皮的笑容,他才明白这小妮子是有恃无恐呢。   这还了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必须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杨光装作漫不经心对外头道:“派人去宫里回话,就说晋王今日事忙,明日再入宫见驾。”   青苹一听便有些发懵:“还可以这样的吗?你这不是耍赖么?”   杨光便上下其手,又痛吻她的樱唇。青苹就怕他这双魔手,全身的火焰顷刻间便燃起,只能娇喘着求饶。   杨光笑道:“如今我可有一天的时间,苹儿想不想知道我做这种事,究竟要花多少时间?”   青苹酥在他怀里,继续讨饶道:“人家知错了,饶了苹儿吧。苹儿早晚都是王爷的人,再给苹儿一点时间,好不好?”   杨光本来也没打算真放自己父皇鸽子,他就是想让青苹知道,自己为了她,什么都敢做,什么都做的出来。   便笑着亲了她脸颊一口,转过身,带着人入宫去了。   青苹捂着胸口,无奈地喘息着。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抵御不了杨光的逗弄,而且对他强烈的占有欲也总算有了些了解。   但她并不反感,相反,这是两人相恋以来,他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一面了。   她想着他明明已经约好今天的时间入宫,却为了自己毫不犹豫地通知他的父皇改期。这么嚣张的皇子,她是听都没听说过。   于是她轻轻笑了起来,少女怀春,又甜又腻的那种。幸好没让杨光看到,不然晋王爷恐怕又要化身狼人了。 第219章 一见倾心   沿着宏伟的宫墙,杨光大步向前,龙行虎步。负责接引的小太监反而落后两步,低头哈腰,不敢直视晋王。   这位年轻的王爷可是在北疆杀过人的。那时漠北部落来犯,守将齐宽手握十万精兵,却不敢迎敌,缩在太原城一个劲地写奏折向朝廷求援。放任漠北部落在秦国北境杀人放火,抢劫掳掠。   晋王杨光临危受命,带着两百亲卫便赶赴太原,到了地界第一件事就是把齐宽给砍了。   齐宽是魏王杨勇的人,好不容易将他提拔到军区指挥使这样的高位。就是犯了再大的错,毕竟是朝廷大员,也该由秦皇来发落。结果被杨光像是像杀只鸡一样说宰就宰了。   杨勇并不是没有还击,他发动了几乎全朝廷的言官弹劾杨光“草菅人命”“肆意妄为”“毫无法度”“其心可诛”……   大大小小的罪名共计二十六条。   可是随着杨光出城迎击漠北部落主力并大败敌军,斩首五千,送回长安以做京观后,这些声势浩大的弹劾便再没了声息。   传闻晋王在此役中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杀敌无数,并且阵斩对方两名万户,五名千户,十名百户,士卒不计其数,直杀得人是血人,马成血马。   此战对漠北部落打击甚大,以后所若有小儿夜啼,其母便以“晋王来了!”嚇之,小儿闻之惊恐战栗,再不敢出声。   虽然杨勇竭力打压这次大胜,朝野之中,大多不予宣传,可是如此大事,也不是官方不宣传就无人知道的。   起码这个小太监就知道,晋王是长安第一高手,那个打遍长安无敌手的濮阳郡主,见到晋王乖得像小猫一样。   杨光踏入太和殿,远远地看到坐在龙椅上的杨戬。   他对杨戬的感情很复杂。他们是父子,是血亲。且杨戬也待他甚好。   可杨戬做事并不果决,虽然更喜爱美丽善良的良贵妃,但她被徳贵妃害死后,杨戬只是赐死了徳贵妃,杀了一些虾兵蟹将,并没有把矛盾的根源拔除。   根源在于夺嫡之争。杨戬自东海郡得了徐蓉,一直怜爱有加,专宠冠绝后宫,很快就加封其为良贵妃,与徳贵妃平起平坐。在徐蓉生下杨光后,夺嫡矛盾就越来越激化了。徳贵妃,包括她身后的文官集团,一直都认为皇后薨而无子,大皇子杨勇虽然是庶出,但已等同于储君。如果杨戬立徳贵妃为继后,则杨勇将自动成为太子。   然而良贵妃后来而居上,使得继后之位的归属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本来杨勇杨光同样是庶出,那么大皇子杨勇毕竟还占着长者为君的优势。可一旦杨戬让良贵妃做继后,那么嫡庶有别,杨光则会自动成为太子。   他们岂能让这种情况出现?于是铤而走险,趁杨戬去华山祭天时,突袭皇宫,将良贵妃残忍杀害。再去寻杨光时,却被宫女金巧儿舍命救走。之后一番追杀,杨管家保护着年幼的杨光杀出重围,逃出生天。   所以杨光在童年时失去母亲,虽然元凶是徳贵妃,但杨戬的犹豫不决,和对危险临近的迟钝反应或者是不作为,也是悲剧产生的重要原因。   自杨光了解整个事件的始末后,对杨戬的感情就变得很复杂。   父皇父皇,不止是父亲,他还是一个皇帝。所以他只是赐死了徳贵妃,又杀了一些小人物出出气。可是对于徳贵妃背后的文官集团,毕竟还是妥协了。   杨光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躬身施礼:“儿臣见过父皇。”   杨戬看着自己的二皇子,笑了笑道:“光儿无须多礼,来人,给晋王赐座!”   杨光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杨戬便开始询问一些军事与谍报工作的细节。主体述职报告,昨日便已递进了皇宫给杨戬过目了。所以今日杨光只需补充些细节即可。   杨戬明显对杨光极其信任,只是随便问了一些大致要点,比如漠北的动向,晋国的变化诸如此类。   杨光自然是对答如流,这些事基本每天他都会过一遍,早就了然于胸了。   杨戬点了点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光儿是将那行刺晋国皇帝的女刺客给救回秦国了?”   杨光眼睛里光芒一闪而过,述职报告里,也包括了晋皇被刺一事。但他并不想将青苹推到风口浪尖,因而微微一笑道:“说是刺客,不过是一个受了冤枉的女子,愤而向晋皇报复而已。她也压根没有能力伤到晋皇。”   杨戬奇道:“既是如此,为何光儿会将她救回秦国?”   杨光装作不好意思道:“儿臣游历四方,唯独对这位姑娘一见钟情。她刺杀失败后,在晋国无处容身,儿臣便将她带了回来。”   杨戬沉吟道:“光儿素来眼高于顶,寻常女子皆不入你的法眼。这位姑娘相必是天香国色,绝世姿容了?”   杨光点头道:“父皇说的是,苹儿她确为天下绝色,令儿臣一见倾心。她与儿臣,亦是两情相悦。”   杨戬素知自己这个二皇子是如何眼高于顶,此刻竟然说出一见倾心这样的用词,可见那个女子是多么的美丽。   至于她刺杀晋皇,反正也没成功,也就不以为意了。   “你这小子,颇有朕当年的风范啊。”   杨戬不由想起了当年。他与徐家小姐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东海郡。而是有一次在长安,他在梁国公府祝寿,宴会之中外出如厕,后有些迷路,误入藕花深处,在花团锦簇中,遇到了梁国公的嫡女林枫儿和她的手帕之交徐蓉。   梁国公先前在东海郡驻军,与徐蓉的父亲徐西园相交莫逆,他们俩的女儿自然也是友爱亲近。后来梁国公调回长安,两家的关系也并未就此冷淡,经常有书信往来。   这次梁国公母亲六十大寿,徐西园特地让儿子徐真,女儿徐蓉携贺礼来长安祝寿恭贺。   这徐蓉年方十五,生的天仙化人,倾国倾城,被徐西园视若掌上明珠。   这一日她正与林枫儿一起散步闲聊。忽然撞见一个陌生青年男子,不免有些惊讶。   她躲在林枫儿身后,听两人的问答,才知道那青年是楚王杨戬,一时迷路,才来到这里。   秦国的风气其实并不保守,加上他是皇子,林枫儿也不好多加斥责。杨戬彬彬有礼,道完歉转身便走。只是临走前,有意无意看了徐蓉一眼。   这是杨戬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良贵妃。那一次,真的像杨光所言,一见倾心。之后他派出眼线打听,才知道徐蓉的身份。若是别的贵女,他相必就会上门求亲了。可她是徐西园的女儿,而徐西园是齐王杨重派系的,是自己的政治死敌。   他只能将这份情义埋藏于心底,然后继续与齐王展开你死我活的夺嫡之争。 第220章 流言蜚语   上天最终选择了杨戬,他坐上了那个象征着秦国最高权力的龙椅,脚下踩着的,是齐王扬重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迅速稳定了京城的局势,但是齐王的世子杨世之前就被送去了东海郡。于是他下旨让徐西园把世子交出来,但是徐西园拒绝奉旨,仍尊杨世为主。   杨戬勃然大怒,发动三十万大军讨伐东海郡。剑圣徐真率三万东海精兵迎击。双方你来我往,竟战了个旗鼓相当。   而东海郡有底气以一郡敌一国,不仅仅因为东海子弟骁勇善战,还因为他可以通过海上补给,压根不怕你包围,   杨戬正面战场讨不到便宜,便又组织海军封锁海面。   当补给被切断后,东海郡陷入了恐慌和绝望之中。   杨世为了给东海人留一条活路,遂服毒自尽,并留下遗书让徐西园拿着自己的头颅去向杨戬求和。   徐西园闻得杨世死讯,不禁大哭一场,然而此时已弹尽粮绝,四面楚歌,最后不得已,只能派人去向杨戬求和。   杨戬看了杨世的脑袋,心中的隐患终于被清除了。他本想对徐家斩草除根,但是徐家有一个他念念不忘,相思多年的女子。于是他向徐西园索取徐蓉为妃,以换取东海徐家一族的保全。   这事不会悬念,徐西园再不舍得女儿,可为了一族的存续,还是将徐蓉献给了杨戬。   当杨戬再次看到徐蓉时,她比之前看到的小姑娘时期更美了。   原以为她会哭哭啼啼,可在觐见时,她妆容整齐,正襟敛容,举止礼仪,一派大家风范。   杨戬亲手将她扶起,微笑道:“徐家小姐,朕等你很久了。”   徐蓉淡淡道:“累陛下久等,此蓉儿之过失也。”   杨戬牵着她的小手道:“朕想问徐小姐一句,若是朕没有率军包围东海郡,你可愿意嫁给朕?”   徐蓉仰起头,看着杨戬。她的眼睛很美,如星空一般深邃静谧。   “陛下可想听实话?”   “徐小姐不必多虑,但讲无妨。”   “蓉儿愿意。”   杨戬惊讶地看着她。   “陛下如今已可屠尽徐家人,届时再将蓉儿抓来即可,又为何要以此为条件,赦免徐家的罪过?”   “朕若这么做了,徐小姐岂不恨朕?朕不想一桩美事,最后成了恨事。”   “陛下有权杀人而不杀,乃仁君典范。蓉儿虽养在深闺,也知女儿嫁须嫁大好男儿。放眼天下,还有比陛下更出色的男儿吗?又如何不愿意嫁与陛下?”   杨戬愣了愣,遂笑道:“这是徐姑娘的心里话?”   徐蓉垂首道:“正是。”   他却是不信,只笑道:“如此可真算作一桩美事了。”   但也因为有徐蓉的这番话,他没有将徐家连根拔起,只是小做了惩戒。   他是帝王,同时也是个男人。徐蓉真心嫁他也好,为徐家牺牲也罢,总已是他的女人了。   若能让她开心一些,又有何妨呢?   平定了东海郡后,杨戬带着徐蓉回到长安,封她为良妃,对她宠爱有加。其实身为帝王,他已经很注意后宫的平衡,尽量从政治重要性角度让各位嫔妃们都雨露均沾。   然而他对徐蓉的特殊宠爱还是有些过于明显了。久而久之,便传出了徐蓉狐媚君王,后宫专宠,甚至说她是东海郡的间谍,意图谋害秦皇等流言。   徐蓉在长安并无根基,除了杨戬的宠爱一无所有。在风刀霜剑的日子里变得郁郁寡欢。   杨戬很是心疼,他杖毙了两个爱嚼舌根的宫女,算是杀鸡儆猴了。然后他虽然减少了去良贵妃那里的次数,但是允许她随意进出尚书房,平时也会尽量抽时间陪着她说会话。   这一日他去寻良贵妃说话,见她有些削瘦,便柔声道:“蓉儿怎地如此清减?难道是御膳房那些人做的菜不合爱妃的口味?看来朕要好好教训一下他们了。”   徐蓉拉着他的袖子道:“陛下息怒。是臣妾自己的问题,与御膳房的人并无关系。”   杨戬想到之前的流言蜚语,内疚道:“都是朕没能保护好爱妃。那些贱人的嘴若是再胡说八道,朕便要大开杀戒,让他们统统闭嘴!”   徐蓉轻声道:“陛下无需动气。这世上罕有两全其美之事。臣妾既得陛下爱宠,便会承受这些攻讦。人之一生,大抵如此。只恳求陛下莫要相信这些流言便好。”   杨戬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道:“朕自是相信爱妃,岂会去信那些无稽之谈?”   徐蓉便躬身行礼道:“臣妾多谢陛下信任。”   杨戬赶紧将她扶起,端详她的容貌,虽然依旧是国色无双,但是俏脸苍白,眉宇间颇多忧色。   他不禁轻声问道:“蓉儿,你不远千里跟着朕来到长安,心中,可有一丝后悔?”   徐蓉看着他,温婉却坚决地摇了摇头:“臣妾从未后悔。”   杨戬心中欢喜,搂住她问道:“蓉儿,说的可是心里话?”   徐蓉点了点头,忽又笑问道:“陛下,可知臣妾是从何时开始爱慕陛下的?”   杨戬想了想道:“相必是随朕回到长安之后。”   徐蓉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非也,请陛下再猜。”   杨戬有些惊喜,看来眼前这位美女竟在更早时便爱上了自己。   他又猜道:“那,必然是爱妃来到朕的中军帐,告诉朕你愿意跟朕回长安那次。”   不料徐蓉依旧摇头:“亦不是,请陛下再猜。”   杨戬先是错愕,然后自心头涌出狂喜。   “难道……是那次?”   徐蓉看着他,柔声道:“正如陛下所说。蓉儿在梁国公府,自见了陛下起,便爱慕陛下。后来父亲想将蓉儿许给东海望族,蓉儿坚决不肯,皆因心中已有陛下,再容不下他人!……”   杨戬听着眼前的玉人娓娓道来,眼前再次浮现当日的场景。那个娇俏可爱又大方得体的少女,初见自己时颇为惊讶,悄悄躲在了林枫儿身后。自己与林枫儿问答时,她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临走时,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不料她也正瞧向他。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她垂下头,羞红了俏脸……   杨戬哪里按耐得住,将徐蓉打横抱起,走入寝殿,随后便是狂风暴雨,满室皆春……   就是那次之后,徐蓉生下了二皇子杨光,杨戬大喜,加封她为良贵妃,连带着徐西园都得到了极为丰厚的赏赐。 第221章 鹿死谁手   杨戬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眼前眉目酷似蓉儿的杨光,心底一片柔软。   “光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勇儿,不过比你年长数学月,如今已有王妃和侧妃了。朕觉得,虽是晋国女子,只要是好人家的闺女,就娶了她吧。”   杨光微笑道:“父皇明鉴。儿臣自是非她不娶的。”   杨戬点了点头,忽又神色凝重道:“朕原本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携手撑起这大秦的江山。可如今,你们俩的关系让着实让朕头痛。”   杨光笑笑不语。这种头痛的局面,难道不是父皇你优柔寡断造成的吗?如今就是你来调停,恐怕也改变不了大势了。   杨戬接着道:“光儿,若是有一天,朕立了勇儿为太子。你可否能全心全意地辅助他?”   杨光看了看自己父皇,淡淡道:“怎么,父皇想立魏王为太子?”   杨戬摇了摇头道:“朕只是想问问你们。”   杨光笑了笑道:“父皇多虑了,魏王手下人才济济,怕是用不着儿臣辅助。”   杨戬沉默片刻后又道:“光儿,朕知道你一直对你母妃的死耿耿于怀,只是当年的凶手,朕已经都处置了。当年勇儿年纪还小,他是无辜的。而且你们毕竟是兄弟……”   杨光忍不住道:“父皇,明面的凶手,的确是处置了。可背后的凶手呢?父皇妃子众多,纵然少了一位,又有何分别?再补上一位即可。至于报仇之事,敷衍一下自然也就可以了。可儿臣却只有一位母妃。至今儿臣仍记得,年幼时母妃手把手教儿臣抚琴的场景,当真是犹如在眼前,历历在目。所谓寸草春晖,舐犊情深,儿臣若不耿耿于怀,这才有违伦常吧?”   杨戬沉痛道:“光儿,休要误解了朕。你的母妃,是朕最喜爱的女子啊!她骤然离世,朕也是悲痛欲绝啊。”   杨光淡淡道:“若是儿臣最心爱的女子被人害死了,儿臣定要将他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他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出青苹的俏脸。这是他费尽心思才救回来的女人,是他的禁脔,谁也别想伤害她。   杨光离开太和殿后,杨戬坐在那里很久。最后,他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杀心很重啊。”   杨光面沉似水,双眼阴翳,快马加鞭往回赶,他想早些见到青苹。   杨戬今天所表达的意思,他其实很明白。如果杨戬真的去询问杨勇,那家伙一定会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大家都是亲兄弟,一定会相互扶住共同把秦国的江山给撑起来的。   他太了解杨勇了,这个伪君子,明面上的话总是说的漂亮无比,让那群文官跟在后头大拍马屁,说他是尧舜在世,今之难得圣贤之人。   可真实的杨勇,却是一个心胸狭窄,锱铢必较的人。杨光从前在宫里也吃过他的亏。回想起来,那徳贵妃当初也是表面一副贤人模样,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杨光和杨勇斗了好多年,见了面也曾说过场面话,虚以委蛇,一副兄悌弟恭的模样。但他绝不愿意在母妃的血海深仇上说假话。   他知道父皇对母妃确实有些感情,但也仅此而已了。   青苹批阅完了情报,又发出几道急件。这本就是她在皇城司做过的事,因此得心应手。   她觉得小腰有点酸胀,便站起身,轻轻伸了个懒腰,将她美好的身段展现无遗。   就在此时,杨光飞一般冲进了进来。青苹愣了一下,遂露出甜美的笑容:“王爷回来啦。”   下一刻她便被搂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虽吃了一惊,但还是轻轻回抱住了他。   两人就这样相拥了一会,杨光虽然抱的很用力,像是要把青苹挤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不过他的手脚却很老实,没有做出什么让青苹又羞又怕的事来。   青苹柔声问他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杨光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青苹浅笑道:“不过分开半日,王爷如何就这般想念苹儿了?”   杨光看着她如鲜花般艳丽的俏脸,微笑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已半日不见,就如隔了一年半载,叫本王如何不想念?”   青苹俏脸一红,这般撩人的情话她以前何曾听过,低下头道:“油嘴滑舌。”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起来。   杨光吻着她的秀发又道:“我是一时半刻都不愿意和你分开。我最好去哪里都能带上你。”   青苹对他的痴缠又是无奈,又是眷恋,轻笑一声道:“王爷不如将苹儿缩小了,放进王爷的口袋里。”   杨光点了点头道:“正合吾意。”   青苹抬起头,正好迎上他熊熊燃烧的眼神和越来越靠近的嘴唇。   她不由一阵晕眩,且毫无挣脱的意思,鬼使神差地仰起脸,用樱唇接住了这炽热的一吻。   杨光不知为何特别喜欢吻她,而且一旦被他吻上了,青苹就会逐渐迷失,忘情地逢迎着他的索取。   直到,他的双手开始乱动为止。   青苹呻吟了一声道:“不要,王爷,现在不行。”   此刻已近晚膳的时间,若两人意乱情迷,巫山云雨一番,恐怕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杨光毅力惊人,又摸了这小妮子两把,这才放开了她。   青苹娇喘着整理自己的衣服,仰起布满红晕的俏脸,白了这个色狼一眼。   她并不排斥和他亲热。但是两个人的第一次,她希望能更有仪式感。   “今日皇上都与你说什么了?”   用过晚膳后,两人一起回了辉月堂。青苹给他泡了一壶茶,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   杨光端起茶盅,轻轻吹了一口气,淡淡道:“父皇说话有些拐弯抹角,不过我觉得如今他更倾向于魏王。”   青苹想了想道:“王爷常年在外,魏王却一直坐镇京城。时间长了,终究是王爷更吃亏些。”   杨光喝了一口,放下茶盅道:“有得必有失。我若一直待在京城,恐怕败得更快。”   她想了想,笑道:“原来如此。既然王爷另辟蹊径,便将京城让给魏王又如何?”   杨光就是喜爱她的聪慧,见她一点就通,心中又多了几分喜悦。   又握住她的小手道:“夺嫡之争,风险重重。若哪日本王不幸失败,必将苹儿先送去安全之处。”   青苹撅起小嘴道:“适才还说一刻都不愿和人家分离,现在又说要送人家离开。果然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吗?”   杨光失笑道:“你这丫头,端的是一张巧嘴。本王,只是不想你成为虞姬”   青苹回握住他的大手道:“王爷并非项羽可比,苹儿又如何会成为虞姬?我自相信王爷,只愿今生今世,永不与君分离。”   杨光心中温暖,豪气顿生。有这样秀外慧中的美女生死相伴,实是人生一大快事。至于争夺大位之事,鹿死谁手,仍尚未可知呢。   他的斗志,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第222章 从长计议   杨光手里拿着一份请柬,是礼部尚书高宪文的五十大寿,邀请晋王前去赴宴。   这类上层间的交际活动,其实非常普遍。今日你过生辰纲了,明日他喜得贵子了……除了庆贺一番外,也是达官贵人之间相互拉进关系的一个渠道。   只不过这个礼部尚书,是魏王的嫡系,对于杨光来说,去了又得要虚以委蛇地演上一番。但若是不去,难免又落了口实,须得被人议论一番。   身旁的青苹正在为他剥葡萄。这葡萄本产自西域,自漠北部落崛起后,一般的商路是断了,但仍有走私集团冒着生命危险穿梭其中。当然这价格也是非常可观,而且除了长安的高官,别的地方即便是富商,也没有机会买的到。   当然这也不是晋王府采买的,而是兰州督军府总兵齐万春进贡的。   此人是员悍将,但是不通人情世故,在西北征战多年,却还只是一个校尉。杨光至兰州整军后,接连开除了几个平庸无能之辈,并将齐万春一路提拔上来。可谓是他的伯乐了。   齐万春自当了总兵,也知道自己的短处,便请了两个幕僚给他出点子,主要是交际往来之类的。   一个幕僚就告诉他,晋王是他的顶头上司,又是提拔他的恩人。定期送些礼品,问声好,都是应该的。当然为避免言官弹劾,送的东西不能太昂贵,只要稀罕一些便好。   齐万春听了进去,加强兰州离西域近,所以他每年都会定时给给长安送些瓜果之类的。即便是御史言官,也不好意思拿这个弹劾他。   杨光看着青苹用春笋般修长的手指为他剥去葡萄皮,将果肉放入一个水晶琉璃盘上。   她面容祥和,眼神却颇为认真。杨光细细想来,她只有在处理政务时,才会这般认真。而如今只是剥葡萄而已,这又是为何呢?   杨光想了一想,不由得微笑起来。他想到了原因,都是因为是为了他在剥,所以她才会如此全情投入。只要是杨光的事,她便会特别认真对待,着实是一个可爱之极的小女人!   他笑道:“别光顾着剥,你也吃一个。”说着自盘里拈起一个葡萄,便去喂她。   青苹躲开道:“王爷不可。”   杨光又道:“那你喂我一个。”   青苹俏脸一红,然而真的拈起一个葡萄,送到杨光的嘴里。   杨光突然一口咬下,把她吓了一跳。不过他看着吓人,最后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青苹的手指,然后笑了笑道:“好甜。”   青苹白了他一眼,忽又甜美一笑道:“葡萄甜,还是苹儿甜?”   杨光将她拉入怀中,微笑道:“自然是我的苹儿最甜。”   然后拈起葡萄便喂她。青苹躲不过去,只好吃了一颗。   她之前并不讲究吃喝,像葡萄这样的稀罕物,确实没有吃过。而这西域的紫水晶葡萄,日照时间极长,所以糖分十足,甘甜无比。   她被杨光喂了一颗,这葡萄入口即化。她不禁发了会怔,轻声道:“王爷骗人,这葡萄原比苹儿甜多了。”   杨光见她见葡萄的醋都要吃,早搂着她笑得前仰后合。   青苹也有些不好意思,又拈起一颗来喂他。两人就这般你喂我,我喂你,甜甜蜜蜜地将这一串西域葡萄给吃完了。   青苹起身,端来一盆净水来给他洗手。   杨光边洗边道:“以后这等事,让丫鬟仆人做就可以,不劳苹儿亲自动手。”   青苹却认真道:“但凡跟随王爷一日,苹儿就该服侍王爷一日。”   杨光听出这个美女的决意和无奈。   她是真的爱他,可对两个人的未来却完全没有信心。身份地位的悬殊,不是那么容易被抹除的。   可这事也说不上是谁的错,也许,只是这个世道错了。   杨光抓住青苹的手,让她和自己一起洗。   青苹待要拒绝,他却笑着道:“就当你我是贫寒夫妻,用不起两盆水。”   青苹芳心暗颤,如果他也是一介平民,而自己是他的妻子,那该有多好?   随即摇了摇头,人不可太贪心了。如今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遂岔开话题道:“那请柬,王爷可要准备寿礼?”   杨光笑了笑道:“那高老头与本王并无交情。不过他既然请了本王,说不得要给他送上一份。”   “那,王爷去不去呢?”   杨光擦干了手道:“去,为什么不去?不但要去,本王还要带上苹儿一起去。”   青苹白了他一眼:“我谁都不认识,去了做什么?”   杨光牵起她的小手道:“本王发过誓,将来无论去哪里,都会将苹儿带在身边。你可是希望本王破誓受罚?”   青苹埋怨道:“你好端端的,发的什么誓呢?……罢了,我本就是你的下属,想带便带去呗。”   杨光大喜,上去耳鬓厮磨了一番,又是差点擦枪走火,最后还是以青苹捂着胸口,逃之夭夭做了收场。   两人这般情热,却又不捅穿这最后一层窗户纸,且明知这窗户纸是必然被捅开的暧昧情绪,确实让他们俩都欲罢不能,沉醉其中。   这大概就是杨光喜欢的纯粹的爱吧。青苹跑回辉月堂,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想着。她越来越发现,他外表放荡不羁,内心却是一个如此执着的男人。只要青苹不开口,他就绝不会占有她的身体。   可是两人再这么缠绵下去,青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心甘情愿地让他予取予求了。   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过甜蜜和美妙了。   如果失去了他,我一定会去死吧。   她胡思乱想着,情根深种是把双刃剑。她贪恋其甜美的滋味,却也会担心失去后的悲伤与残忍。   患得患失,是不是每个女人在恋爱中都会经历的一环呢?   扬州的四个丫鬟也来了长安,青苹便将一些内府之事交待给了她们。之前杨光硬将一串钥匙塞给青苹,让她学习理财管家。青苹先是拒绝,后又撒娇,皆不管用。杨光这人霸道起来真让人吃不消。他说:“你将来必要成为本王的贤内助,家中之事,你不可偷懒。”   青苹气得直跺脚:“没名没分的,我算王爷哪门子贤内助?再说这内宅妇人之事,我也没学过呀。”   杨光懒洋洋道:“看来苹儿是想有名分啊,那本王今日就请旨,让皇上赐婚如何?”   青苹一听就蔫了,低下头道:“别,别去请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杨光把她搂过来,一边亲她一边狠狠道:“怎么,你不愿意嫁本王?你居然,不愿意嫁给本王!”   青苹心中悲哀,她的确从未想过嫁给他,虽然她如今是越来越爱他,越来越贪恋他对自己的爱宠。可她始终还是保有着男人的理性,知道两个人的身份天差地远,强行婚嫁,对两个人都不合适。   她并不怨恨杨光,相反她感谢他为自己编织的那个美梦。可是再美的梦终究还是有醒的一天。   面对杨光报复性的侵犯,她呻吟着逢迎他,丝毫不做防御。   “杨光……我爱你……只是请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第223章 兼职理家   杨光是最懂她的人,怎么不知道她心里在惶恐什么,在害怕什么。   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点气她,为什么对两个人的感情这般没有信心,为什么一讨论到未来,她就会变得那么理性,那么……懦弱……   不过青苹在他魔爪下表现出的温柔顺从和热烈的反应,让他心里那点气也迅速消散了。   她吃了那么多苦,心里有道槛过不去,也是可以理解并且让他怜爱无比的。   再说她并不是一般的女子,有着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强行逼迫她,就算她暂时屈从了,将来也会有隐患的。   杨光看着怀里顺从的美女,心里一片柔软,便不再故意惩罚她了。转而柔声道:“理家之事,我让金姨教着你做。你那么聪明,多学几次便会了。”   青苹酥软在他怀里,听罢轻轻地嗯了一声,端的是又腻又甜。   杨光将她搂的紧紧的,带给历经沧桑的青苹无比温暖的安全感。   她依偎在他的胸口,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之后她便向金姨了解王府财务状况。应该说,杨光的收入很杂,很多,而大数目支出短期不需要,所以年末盈余是并不是问题。   青苹毕竟曾为青龙会之主,也担任过皇城司的话事人,对于上千人日常管理和财务支配,也是很有经验。   晋王府虽然也不小,但对于青苹而言,这不过就是小试牛刀罢了。   她首先以金姨和四大丫鬟为班底,自己总揽全局,其余人各负责一块。   再制定各项规矩,整肃日常工作流程与态度,提倡节俭。   然后开始裁撤不需要的人员,避免人浮于事。当然遣散费是比外头要多的。   最后她向杨光要求加强王府的保安工作,说白了就是要人。当然月奉由王府出。   杨光二话不说,便召了二百个军汉给她。   不过十来日,王府下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也曾有人抱怨过,事难做,油水也不多,但青苹该罚的罚,该赏的赏,很快这些声音就没了。   下人们都说,别看这个晋国美女娇滴滴的,可真是一个厉害角色。难怪像王爷这般不近女色的,都能如此看重她。   杨管家初时还对青苹存疑,见识了她的雷厉风行后,讶异之余,也真正开始接受她为当家主母。   关键理家不过是她的兼职,她抓大放小,每月开两次例会,就能将王府日常管理得井井有条。   她真正投入时间精力的,是连城司的事。杨光已将情报审阅全权交于她处理,如需重大决策的,她会汇报于他。每次汇报完,便又是一段香艳时刻,如糖似蜜,如痴如醉,算是忙碌之余难得的消遣了。   只要是她要钱或是要人,杨光一律都批给她,一副用人不疑的模样。   青苹几乎天天不同的负责人见面,开会。她根据皇城司的规章制度,删减和增加了一些条款,作为连城司的暂行条例。同样的,在长安她组建了连城司的总部,人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她的效率高的让素来了解她的杨光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夸张的是,虽然杨光让她忙得连两人每天亲热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可是青苹对此毫无怨言。   她甚至每天都很充实,笑容也多了起来。   所以杨光再次确认,自己找了一个工作狂魔作为终生的伴侣。   高宪文的寿辰终于到了,杨光有专门参加庆典宴会的朝服,青苹早早地为他准备好了。而她孤身来秦,衣服少的可怜,都是杨光在扬州给她置办的。她理家后,提倡节俭,这一季的衣裳,也没给自己定做。只是从旧衣中选了一件大红色的,就准备穿这个随他去赴宴。   杨光见了,俊脸一沉道:“这是旧衣服,样式也未免太简单,还是应该重新购买几套。”   青苹轻声道:“作为王爷的随从,穿成这样也就够了。不需要买新的,白白浪费银子。”   杨光哼道:“本王爱给自己心爱的女人花,你管的着吗?”   青苹又好笑又害羞,红着脸道:“王爷别闹,不如再来看看寿礼的礼单?”   下一刻杨光的魔手便摸上来了:“苹儿今日不乖哦,要不要为夫执行家法?”   青苹素来有勇有谋,但是一被他摸上来,就和寻常女子一样惊慌失措。   “王爷,别这样。讨厌……唔……好吧,苹儿错啦,别欺负我了……呜呜呜……”   杨光又摸了几下,这才笑道:“走,为夫陪娘子一起去买新衣。”   青苹恨恨地喘息道:“王爷,您这手功夫,也是王爷舅舅教的吗?”   杨光笑了笑道:“那倒不是,舅舅虽然武功天下第一,可这套功夫他真不会。想知道为什么吗?”   青苹不自觉问道:“这却是为何呢?”   杨光一本正经道:“舅舅是个老古板,娶妻纳妾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并没有心爱的女子,自然就不会这招专门取悦心仪女子的龙爪手啦。”   青苹俏脸通红道:“这算哪门子取悦啊,分明是王爷恃强凌弱,欺负苹儿!”   杨光作势一晃双手道:“苹儿又淘气,要不要为夫再动用家法?”   青苹后退两步道:“哪有的事,苹儿最听王爷的话了。”   杨光哈哈大笑,拉着她的小手,便出门采购去了。   青苹步出马车,身着一袭红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玉带,更显得她身材窈窕,高雅华贵,气若幽兰。   她忍不住白了来扶她下车的杨光一眼,穿的这般华美,就算说自己是他的下属也没人相信了。   这个男人真的好磨人。   杨光只当没看到,牵起她的玉手便向前走去。   高宪文的长子,高秉成带着人迎上来施礼道:“秉成恭迎晋王殿下!殿下今日能驾临,高府上下蓬荜生辉,与有荣焉。”   虽然双方是政敌,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杨光也客套了两句,高秉成便笑着附和,随即派了一个小厮给杨光引路。   虽说秦国贵族宴会,带上美女侍妾也是常有之事。只是一来,杨光素不好女色,二来,青苹的容貌气质过于出众,那高秉成不禁纳罕:世上竟有如此尤物,便是长安第一美女濮阳郡主,在身材上也要逊上她一筹,真不知晋王是从哪里得到这人间绝色的。   青苹对于男人的注视,早就见怪不怪了,依旧保持着礼仪风度,随着杨光走进高府大门。   (之后会写大家喜闻乐见的兄妹相遇剧情,他们会不会德国骨科呢?此外本人因有事需断更半个月,请大家耐心等待。) 第224章 再遇兄长   才进得高府,只听得身后有一苍老的声音在呼唤杨光:“晋王殿下请留步!”   杨光回身看去,只见一红光满面的华服老者正向他微笑招手。   杨光低头与青苹道:“此人便是梁国公林宗辅,与我的外祖父乃是至交。我须得与他客套一番。只是他年纪大了之后有些个啰嗦,说起话来没个停。不如你先进去,我与他说完话便去找你。”   青苹乖巧地笑了笑,便继续随着小厮往里走。后面传来杨光与林宗辅的说笑声,心里不免感叹,杨光也是不容易,总要和一些政要搞好关系,尤其是这些武人。   青苹跟着小厮沿着石板路向前,走过一道假山边时,假山后突然传来人声。   “诸葛靖!你可莫得意。不过是条在晋国待不下去的丧家犬!在我们秦国那么多年都夹着尾巴做人,如今稍微受了重用,就想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吗?告诉你,别做梦了!”   青苹的身形一下子顿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经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兄长的名字。   随后一个熟悉之极的声音传来:“在下不愿生事,请几位让开。”   青苹此时终于确认,这就是兄长的声音。时隔近四年,诸葛靖的声音竟少了几许傲气,却多了几分沧桑。可见这些年,他过得也绝非一帆风顺。   又有人尖声尖气道:“怎么?胆小鬼又想逃吗?告诉你,没那么便宜的事!除非,你跪下来给大爷们磕三个响头,大爷们高兴了,兴许放你过去!”   说完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笑声里有着说不出的尖酸刻薄。   诸葛靖此时却突然沉默了下来,而青苹听到有人这般侮辱自己的兄长,再也忍耐不住,快步转到假山后面大声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诸葛公子在晋国赫赫有名,当年率五千健儿,征伐南蛮十万叛军。一路大小十五战,每战皆身先士卒,冲锋在前,最终以全胜战绩成功平乱!此等英雄豪杰,却为奸臣所害,只能一路杀出晋京,来到秦国。又岂是尔等宵小之辈可以诋毁的?你们谁不服气,就请率五千人,渡江去和晋军作战,十五战全胜,再回来聒噪不迟!”   她义愤填膺,口齿清晰,令眼前这五六个纨绔子弟一时语塞。   他们其实都是仗着父辈跟着贵人而享受着风光荣耀,自己哪有什么真才实学?都只是混混而已。今日见到贵人带着一直被冷淡处理不受重用的诸葛靖出席高大人的宴会,难免心生嫉妒,因此找了个茬将他堵在这里,想要尽情羞辱一番。   怎料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几个人定睛一看,这个怒斥他们的人,居然是一个绝色美女,即便是发怒的时候,也是这般明艳动人。再看她的服饰,当真是雍容华贵,美艳无双,也不知是哪一家大官的千金小姐,哪里敢随便招惹,于是在气势上便完全被青苹压制住了。   有一人讪笑道:“姑娘切莫误会,我等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开玩笑呢。平时关系很好的。”   “哎呀,忘了有事要办了。不好意思,告辞告辞!”   说完便一个个灰溜溜地撤了。   青苹狠狠瞪了他们的背影一眼,转过身看着诸葛靖。   三年多未见,诸葛靖相貌虽未改变,两鬓却已有斑白之色。想他如今不过二十多岁,若不是日子过得辛苦,如何会有如此老态?   青苹心中千言万语,却只因看了这一眼,便泪光点点,哽咽起来。   诸葛靖则上下打量了青苹一番。方才青苹的言语,他都听在耳里。可以确认的是,此女子对他很是了解。可他一来就被雪藏了三年多,整个秦国,了解他过去的人可以说屈指可数,可是这个女子又是如何了解得这般清楚?   他抱拳道:“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青苹这才从回忆中苏醒过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微笑道:“诸葛大人无须客气。那些小人着实可恶。诸葛大人只是潜龙在渊,而他们鼠目寸光,不识真英雄,真豪杰。”   诸葛靖缓缓道:“这么说起来,姑娘可是认为在下是英雄?”   青苹毅然点头:“兄……诸葛公子自然是英雄,将来定有出人头地之日。”   诸葛靖淡淡道:“姑娘过誉了。只是在下有个疑问,想要请教姑娘。今日本人确定是初次见到姑娘,但姑娘似乎对在下之事非常熟悉,能否告知原因吗?”   青苹心中升起感慨,弟弟熟悉兄长,这本该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如今自己对于诸葛靖而言,毫无疑问就是一个陌生人。兄长来到秦国,一定步步为营,谨慎小心。而突然有一个陌生人对他有着这种程度的了解,也难怪他需要询问一下个中原因了。由此可见,诸葛靖这些年确实吃了不少苦。   虽然她很想知道兄长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母亲的身体可还好么?可如今她还是无法亮明身份,同时也无法直接询问。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与诸葛靖交好,再争取早日见到母亲。   于是她浅笑道:“只因小女子,也是晋国人呀。”   诸葛靖愣了一下,问了句:“你是晋国人?那为何会来秦国?”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在晋国犯了事,晋国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了。因此才来到秦国。”   诸葛靖端详了她一会道:“你可不像是个会犯事的人。不过,你的晋京口音很明显,应该是在晋京生活过一段时间。”   青苹笑道:“说的是呢,我就是晋京人。所以才对诸葛公子当年的英勇事迹耳熟能详,如数家珍呢。”   诸葛靖淡淡道:“想不到晋京之中,居然还有人记得在下的陈年旧事。”   青苹道:“如何不记得,寻常百姓,不但记得诸葛公子为大晋做的贡献,而且还记得诸葛老大人的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大家都知道,你们是忠臣,是好人。坏人是那个大将军曹世宏。都是他害了诸葛家!” 第225章 对面男子   诸葛靖忽然问道:“既然姑娘对亡父和在下都如此了解,却为何只字不提我那二弟?”   青苹愣了愣,她习惯性地从诸葛平角度出发去想问题,这样的她如何会去提及自己?   只能接着诸葛靖的话头道:“诸葛二公子,自然也是好样的。”   诸葛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不知对青苹的话他信了多少。   青苹则一直在注视他,兄长的身材依旧雄伟,而且比之前在晋国时,躯体显得更加的粗壮,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其实两人的距离对于男女而言有些近了。青苹是浑然不觉,诸葛靖却是有些若有所思且饶有兴味,随即淡淡问道:“请问姑娘贵姓?”   青苹娇声道:“小女子姓青,名苹。”   诸葛靖点了点头道:“青姑娘,或许从前在下的确是个忠臣。但自从在下逃出晋京那一刻起,在下就不再是了。诚然曹世宏这狗贼已然伏诛,曹家也已烟消云散。但是在下的目标可不止是曹家。在下要的,是他们陈家的命,是他们晋国的命!”   说到后来,他巨大的身体里迸发出了惊人的气势,仿佛能够粉碎周遭的一切般。   换了别的女子,怕不是要被他吓哭。   而青苹仰起俏脸,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兄长,嫣然道:“小女子,亦有此意。”   诸葛靖目光如电般扫了青苹一眼,青苹只乖巧地甜笑。   “哈哈哈哈……”诸葛靖仰天大笑起来。   “青姑娘果然有点意思。可惜在下另有要事,不能陪姑娘聊了,先行告辞。”   他一抱拳,转身便走,一派简洁硬朗风格。   青苹“哎”了一声,本想挽留,但又不知该用何借口,只能讪讪中止。   不过她今日得知兄长安好无恙,已是惊喜。将来再寻机会与他接触便是。   想到这里,她开心地嫣然一笑,笑容灿烂,犹如百花齐放。让那个在一边等她的小厮不由看得都痴了,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口水。   青苹被引到一间厢房歇息。作为女眷,晋王未入席前,她只能先在这里等待。   只不过她如今心情甚好,便只是一个人坐在房里,也不觉得气闷。   虽然不知该怎样向母亲和兄长解释自己是如何变成女子的,但找了这么多年,最难的大海捞针都被她成功了,以后的事,也不过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过了半晌,杨光推开门走了进来,见青苹笑意盈盈的,便问道:“苹儿何事如此愉悦?”   青苹也不知该如何与杨光细说,只微笑道:“今日穿了漂亮的新衣服,又能随王爷出来显摆,因此高兴。”   杨光看了看她道:“这身衣服果然好看,不过也不至于让苹儿如此开心吧。”   青苹白了他一眼道:“女子的欢悦,王爷身为男子又如何能体会呢?有漂亮衣服穿,还可以在人前显摆,这可是每个女子心中的梦想呢。”   杨光“哦”了一声道:“本王最爱听苹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青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长了颗七窍玲珑心,比她自己还了解她,正想撒个娇混过去。   谁知杨光也不再多问,牵起她的玉手道:“林老头真是个话唠,拉着我说了半天,让你久等了。”   青苹嫣然道:“对待老人总是要多些耐心的,何况他又是王爷外公的挚友。”   杨光亲了她脸颊一口道:“还是我的苹儿善解人意。”   青苹俏脸微红,好在此刻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她生怕杨光来了兴致,到时候两个人都会欲罢不能。便轻声道:“王爷,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入席了。”   杨光点了点头,牵住她的手便向外走去。青苹有些害羞,挣了几下,没他力气大,只好乖乖地跟着他去了。   高府的宴会厅颇为宽敞,今日更是摆下数百席位。另又张灯结彩,一只只高悬的大红灯笼上都是金灿灿的寿字。   对于比较重要的客人,都会安排两到三个席位,比如晋王杨光,他就有三个席位,被安排在寿星公高宪文主位的右侧。他应该坐在第一席,然后晋王的女眷及重要的随从,应该坐在次席和三席。   青苹是知道这个礼仪的,所以她径直走向次席。不料被杨光一路拽去了主席。   青苹轻声道:“王爷别闹。我是不能和你并肩坐的。快放开我!”   杨光淡淡道:“按照规矩,王妃就应该和本王坐在一起。”   青苹又气又急道:“我还不是王妃呢!”   话一出口,就觉得哪里不对。   杨光笑道:“苹儿莫急,就快是了。”   青苹用手去拧他,看着重,拧上去却是轻轻的。   “我才不急呢。”   杨光呵呵笑道:“陪我坐会,一会放你过去。”   青苹这才不情不愿地与他一起坐下。   此时客人也都来了七七八八,青苹本以为自己谁也不认识,结果一眼看到濮阳郡主穿着一身紫色礼服向他们走了过来,不由秀眉一蹙。   爱上男人已经让她觉得委屈了,还要和情敌争风吃醋。气得青姑娘狠狠瞪了杨光一眼。   杨光此时正看着对面,一个中等身材,身着华服的年轻男人,正在他的对面位置坐下。   青苹也看了那个男子一眼,不可否认,他也是一个美男子,比起杨光来,那是各有千秋。不过他们的风格倒是迥异,杨光是高大英挺,男人味十足。对面男子却是温柔儒雅,一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她正猜测着对方的身份,胳膊一痛,被那个濮阳郡主抓了个正着。   她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问道:“郡主有何见教?”   秦馨宁故意使了些擒拿手段,想让青苹当场出丑。只不过她低估了青苹,她可是受尽酷刑,都可以不吭一声的坚韧女子,如何会被她一抓之下当场失态?   她暗中又加了把力,脸上却露出笑容,阴阳怪气道:“哟,这么重要的交际场合,师兄怎么带你来了?莫不是你不甘寂寞,千求万求得来的?要本郡主来说啊,女子就该安守本分,不要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支使男人,总有一天要吃亏的。” 第226章 竞争姐姐   青苹笑笑,并不答她。她有些恼怒,手上还想加力,却被一根手指点中腕部,一阵酥麻无力,只好松开了手。   抬眼一看,却是杨光出手,将青苹搂了过去。   她正要发脾气,杨光却笑了笑道:“今日是本王千求万求,苹儿才肯陪本王来此赴宴的。本王就是一时半刻也不能离开苹儿,所以一定要将她带在身边。你可明白了?”   一番话将秦馨宁的脸都说白了,青苹的俏脸却是绯红起来,心里却如糖似蜜的。   这个男人护犊子的模样还真是帅呢。   秦馨宁哼了一声道:“这就苹儿苹儿的喊上了?师兄和我认识了那么多年,都没叫过我一声宁儿呢。”   杨光淡淡道:“亲疏有别,师妹不必介怀。”   秦馨宁生气道:“我和师兄青梅竹马,相识多年,怎么,倒比不过一个认识没两年的晋国女子亲近?”   杨光依旧不冷不热道:“师兄妹关系,比起常人自然亲近些。但和枕边人相比,只能算是疏不间亲了。师妹,将来你若是有了心上人,相必就会明白了。”   青苹听到枕边人三字,俏脸更是发红,娇躯却不由自主更靠向杨光,   秦馨宁见了,心里更气,忍不住撅起嘴道:“若我的心上人便是师兄呢?”   杨光搂紧青苹道:“本王的心太小了,只容得下苹儿。”   秦馨宁见到青苹突然变得温顺体贴,小鸟依人的模样,心里的怒火更甚。正想发作时,心里一动,眼睛转了转道:“哎呀我是逗你们玩呢。我和青姐姐一见如故,关系好着呢。”   说完又把青苹的手臂揽住,这次她倒没用擒拿手。   杨光皱眉道:“你这又是唱的哪出?”   秦馨宁道:“师妹想和青姐姐聊天不行吗?都是女人间的话题,师兄应该不想参与吧。”   青苹见杨光还是搂着自己不放手,和秦馨宁像是在拔河一样,担心被人发现了不好看。便对杨光道:“王爷不用担心,我和濮阳郡主也该好好聊聊。”   杨光宠溺地揉了揉她被秦馨宁抓过的地方,然后对那个刁蛮的郡主道:“记住了,不许再欺负苹儿。”   秦馨宁脸皮一抽搐,只能撇开头,不去看这对男女那么亲密的样子。   杨光这才放开青苹,柔声道:“你和师妹好好聊聊。她是地头蛇,比我还熟悉长安呢。”   青苹微笑道:“好的,王爷。”   秦馨宁气鼓鼓地将青苹拽到次席上,再和杨光坐一起,她今天可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她不敢再对青苹用蛮力,别人不了解杨光,她可太清楚他的脾气了。这人不但特别护短,而且报复起来没个底线,简而言之就是,对自己人特别好,对敌人特别狠。   她也曾是杨光的自己人,可如今他有了青苹,自己就降为其他人,甚至是敌人了。   她瞥了一眼杨光,发现他没再靠看自己。这才低声对青苹道:“你还真是好手段,连师兄都被你拿捏得牢牢地。是本郡主看走眼了。”   青苹摇了摇头道:“郡主说错了。是小女子被王爷俘获了,就算想逃也逃不掉才对。”   秦馨宁面露痛苦道:“你们俩还敢不敢再腻歪一些?”   青苹一本正经回她道:“敢。”   秦馨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随即叹了口气道:“行啊你,我长这么大,很少服人。今天我算是服了你了。”   自小到大,还真没谁敢像青苹这样针锋相对地跟她说话。   青苹笑了笑道:“晋王这般优秀的男人,有多个女人倾慕他,是很正常的事。郡主又何必介怀青苹?”   秦馨宁郁闷道:“喜欢他的女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去,我正眼都不会瞧她们。可你不一样,你是真走进他的心里去了呢。要说我这个师兄,最是专情不过。弱水三千,他独取一瓢饮。我就是知道这点,才希望嫁给他,成为他的唯一。谁知被你截了胡,哎呀真气死我了。”   青苹突然发现,秦馨宁这个人,虽说的确有些刁蛮。但她性子直爽,倒真不是一个阴险之人。   她试探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假如,我们一起嫁给他,一起服侍他,郡主可愿意?”   秦馨宁断然摇头道:“美不死他。我才不会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呢。”   青苹微笑道:“郡主当真是快人快语,小女子佩服。”   秦馨宁反问她:“那你呢?你愿不愿意?”   青苹沉默片刻,低声道:“说实话,我也不愿意。可他是晋王,又那么出色。我想,我会努力端正心态的。”   秦馨宁忽然笑道:“你还真是贤惠。他三妻四妾的,夜夜拥着新人去洞房,却让你独守空闺。这样你也能忍?”   青苹正色道:“他绝不是那样的人。但如果将来他真的变成这样。我会离开他,还我们两人自由。”   秦馨宁道:“青姐姐也是性情中人呢。不过本郡主还是想争一争。”   青苹道:“小女子接受郡主的挑战。”   秦馨宁看着她自信的俏脸,笑了笑道:“青姐姐弄错了,本郡主只是突然觉得,青姐姐才是值得我爱的人。所以本郡主要和师兄竞争一下青姐姐!”   青苹有些无语,她还在判断秦馨宁是不是在开玩笑时,哪知这个濮阳郡主居然一把搂住了她。   “啧啧,姐姐的腰好细啊,胸脯怎么长的,居然那么大?”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起青苹来了。   此时客人俱已到齐,寿星公高宪文也已当众致感谢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一时倒是没人注意这两个美女在做什么。   青苹心知不能用力挣脱,引起注意的话,没人敢说濮阳郡主如何,她可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但秦馨宁练武之人,力气比青苹大多了。她那双手甚至比好色的男人更大胆。青苹敏感的地方都逃不过她的魔爪,俏脸如同火烧一样,绯红一片。   她尽量不着痕迹的躲闪,低声哀求秦馨宁道:“郡主快停手,叫晋王看见了,大家都不好看。” 第227章 例行挑战   秦馨宁笑道:“他若看到,顶多打我一顿。可是姐姐你就……”   青苹咬着银牙道:“打你一顿,能让你三月下不了床。就算回去罚我,顶多让我三天下不了床!你说说,到底谁吃亏?”   秦馨宁笑道:“姐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她占够了便宜,又不想真让杨光知道,这才收回了魔爪。   青苹捂着胸口娇喘着,心道:这师兄妹为何都有这门手艺?单只用手便让自己狼狈不堪。   秦馨宁又道:“第一次见面时,姐姐打扮得太素了。还是今天这身衣服好看。”   青苹白了她一眼道:“你若答应不再对我无礼,我便告诉你在哪里买的。”   秦馨宁像是没听见前一句似的,依旧笑道:“我之前不大出门买东西。下次和姐姐一起去,大买特买一番才好。”   青苹气得不理她。这个郡主又是情敌,又是咸猪手,她才不想和她多啰嗦。   秦馨宁又自说自话地凑过来,问道:“姐姐怎么不理我了?”   青苹扭过头不去看她。秦馨宁眼珠一转,笑道:“姐姐你是不知道,每逢这等宴会,都有好戏可看。姐姐可知道是何好戏?”   青苹还是不理她,而且做好准备,秦馨宁若是再轻薄她,她就去找杨光。   秦馨宁依旧自说自话道:“要知道我师兄可是长安第一高手。这个名号是怎么来的呢?因为他经常要受到不同高手的挑战。”   她提到了杨光,青苹终于转过脸来看了看她。   秦馨宁便继续道:“尤其是这种达官贵人的宴会,总有人会将最近认识的武林高手推出来挑战师兄。这次相必也不例外。”   青苹忍不住道:“晋王是皇室贵胄,怎能与江湖人一般打打杀杀?”   秦馨宁摇头道:“姐姐来自晋国,相必说的是晋国的规矩。我们秦国尚武,就算是对皇子,正式的挑战也不能算是无礼。”   青苹又道:“那王爷拒绝比武,也不能算无礼吧。”   秦馨宁笑道:“我那个师兄,是个武痴。有人向他挑战,他从来没有拒绝过。”   青苹看了看杨光,对于秦馨宁这句论断,她其实是相信的。因为相信,所以才会担心。   秦馨宁又道:“那些挑战者,原想打败了师兄,就证明自己有能力去挑战师傅。毕竟师傅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嘛。不过,至今为止他们没人过的了师兄这一关便是。”   青苹心中担忧,不禁环视四周,看到长的粗壮的,便担心他就是那个挑战者。   当她看到杨光对面那一席时,不禁娇躯一震,眼里露出惊讶和疑惑的眼神。   秦馨宁以为她不认识,所以对她说到:“那个人就是晋王的死对头,魏王杨勇。”   她所说的魏王杨勇,就是之前青苹看到的那位翩翩佳公子。   但是青苹的视线,其实是落在杨勇身后的三席上。那里坐着一彪形大汉,看似正在用餐,其实正在调息自己的身体,将机能调到最高时,便可以随时出手。   青苹为何能看出来?因为那人赫然就是诸葛靖。   对于自己兄长的调息方式,青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得到的信息是:一,兄长是魏王的人。二,他在准备出手。   那么,他会向谁出手呢?她突然想起了秦馨宁的话来。   她急转过身,问秦馨宁道:“郡主,之前魏王可曾派人挑战过晋王?”   秦馨宁想了想道:“那倒不曾。这个魏王可会装了,从来都是让别人出头。”   青苹心道:之前杨勇还要装出兄悌弟恭的样子,所以自己不会出头。但如今两派势成水火,他未必不会借此寿宴向自己的弟弟发难。更何况他是知道杨光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次挑战的。   那么如果他选择这个时机向杨光挑战,那么这个挑战者,必然是武功极其高强之人。   而诸葛靖,毫无疑问,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她正要起身,去告诉杨光,今日不要接受任何挑战。   但是杨勇先她一步站起身来,笑道:“高公今日寿辰,本王突然想了一个好主意,可以为我们的寿星添些彩头和乐子。”   高宪文与他一唱一和道:“魏王想出来的主意,必然是有趣之极,老夫很感兴趣。还请魏王示下。”   杨勇笑道:“大家都知道吾弟晋王乃是长安第一高手。可谓是打遍长安无敌手。可巧近日本王得了一位武林高手,功夫也很了得。不如让他和晋王切磋一番。高公也能欣赏到一场精彩的高手比试,岂不两全其美?”   高宪文抚掌笑道:“不愧是魏王殿下,此主意甚是精彩。只是不知晋王殿下意下如何?”   杨光微微一笑,正要答应下来,袖子却被人拉住。   原来是青苹顾不得众目睽睽,只能离座去拉住杨光。   他回头看着她,温柔地笑道:“苹儿,何事?”   青苹哀求地看着他,轻轻地摇着头。   众人的目光都诧异地落到青苹身上,然后便被她无双的国色惊艳到,纷纷窃窃私语:“这个美女是谁啊?之前没见过呢。”“她能拉住晋王,晋王也不生气,好像很宠她似的。”“你们不知道了吧,她是晋王特地从晋国带回来的绝色佳人。怎么会不宠呢?”   秦馨宁也莫名地看着青苹,心想她对师兄就这么没信心吗?难道她就没见过师兄出手吗?   杨勇见了青苹,心里竟也泛起一阵波澜。他从未见过如此明艳的女子,便是素来以张扬出名的濮阳郡主,在她面前也稍嫌寡淡了些。   如今看她面露哀求,楚楚可怜地看着杨光,杨勇心里竟然升起一阵嫉妒。   不过他将这种感受归结为自己对杨光的恨意。   如果不是杨光,他的母妃又如何会铤而走险,最终落了个被赐死的结局?   他知道自己母妃是为了自己才行此下策的。只要杨光母子死了,那么就算母妃被赐死,杨勇也坐稳了太子之位。可惜功亏一篑,虽然如愿杀死了那个狐狸精徐蓉,最终却让杨光给跑了。 第228章 高手过招   如今他兢兢业业,整合了母族能提供的所有资源,又在人前尽力扮演礼贤下士,圣明宽厚的皇长子模样。也不过稍稍压制住自己这个从小桀骜不驯的二弟。离稳操胜券那还差得很遥远。   今日他准备周全,务必要将杨光这个长安第一高手的名号给拉下来,从而减少这个弟弟对武人那惊人恐怖的号召力。   他按捺住内心的嫉妒,朗声笑道:“晋王真好福气,新得如此美貌佳人,还对晋王关爱有加。晋王若因此不愿比试,相必大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他话说的好听,其实还是在逼迫杨光出战。   杨光也不理他,只看着青苹道:“身为男子,很多时候是不能退缩的。苹儿也不希望嫁给一个懦夫吧。”   青苹的泪水盈出眼眶,她若是能告诉杨光实情,早就告诉了。现在无缘无故的,怎么能说服他不要接受挑战?毕竟他从来没有怯战过。   身为女子,她当然不希望杨光和兄长动手,哪个伤了她都会难过。可心为男子,她又知道杨光说得对,面对挑战,不去面对,并非大丈夫所为。   她最终还是松开了抓着他袖子的手,轻声道:“王爷,小心一些。”   杨光用力握了握她的玉手,然后起身道:“尚武是秦国的传统,若是真有好对手,本王求之不得。”   那意思,之前挑战的那些歪瓜裂枣,你就别再拿出来现眼了。   杨勇鼓掌道:“好,不愧是晋王。”然后一扬手,身后的诸葛靖猛然起身,走到中央向杨光抱拳道:“在下诸葛靖,想与晋王殿下切磋一番。”   诸葛靖和诸葛平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他体型巨大,即使在平均身高高于晋国人的秦国,也是罕见。且并不臃肿,浑身都是充满了爆炸力的肌肉。   青苹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兄长的恐怖实力,心里一紧,双手再次用力翻起手印来。   杨光也不多话,缓缓走到中央,与诸葛靖面面相对。   高宪文笑问诸葛靖道:“这位壮士,晋王殿下习惯用剑,不知壮士用的,是什么兵刃?”   诸葛靖朝着高宪文施礼道:“回高大人,在下习惯用刀。”   高宪文点头道:“来人,取木刀木剑各一柄来!”   参加寿宴,自然是不会带刀带剑。而使用木制品,也是为了避免误伤。   诸葛靖单手握木刀,便摆开架势,朝着杨光慢慢逼近。   杨光面对诸葛靖山雨欲来的气势,却依旧好整以暇,反手持剑,贴于臂后。   诸葛靖走到攻击距离内,虽然对杨光的不动如山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迅猛斜肩劈下一刀。   他的刀法是在实战中淬炼出来的,简洁,快速,且威力巨大。   杨光手里的剑旋转着从身后迎上来,竟然还是反手剑,刀剑毫无花巧地硬拼一记,发出沉闷的一声。   “笃”   刀剑各自弹开,这一下周围的人都看得清楚,双方在力量上旗鼓相当!   诸葛靖换了个角度,改劈为刺,直取杨光中路。   杨光不慌不忙,仍以反手剑相隔,再次将刀挡开。只见他手腕一翻,反手改正手,木剑翻转上来,反刺诸葛靖胸口。   诸葛靖回刀横封,架住这一剑后,再次劈出一刀,这次取的是杨光另一向的肩颈。   杨光旋身,连隔带削,剑指诸葛靖的肋部。   诸葛瑾喝道:“来的好!”沉身后双手推刀,又将此剑挡开。   至此诸葛靖攻了三刀,杨光还了两剑,双方以硬碰硬,谁都不曾后退一步。   两人心中俱是一凛,知道遇上了对手。   这是一场遭遇战,诸葛靖本以为杨光以剑招华丽著称,便想着一力降十会,用自己天生的神力打开缺口。谁知杨光在力量上竟然不输自己,硬打硬拼也毫不吃亏。   而杨光也啧啧称奇,诸葛靖看似粗豪,但刀法精湛,攻防俱佳,自己那两剑速度力量都很出色,谁知诸葛靖从容应对,防御起来毫无破绽。   两人惺惺相惜下,再不想着利用自己优势快速击败对方,而是根据实时战况,充分发挥自己的实力,与对方较量一番。   场下也有好武之人,今日得见两人打得如此精彩,不禁鼓掌喝彩。他俩的每一次攻防,场下人都会细细揣摩,还真看出不少门道。   “张兄,方才诸葛靖那一招可是诱敌?”“李兄所言极是。只是晋王并未中计,反而利用步法将此招的后续杀招抹去。”“两位仁兄,那诸葛靖也是厉害,连挡晋王三剑,身子居然还稳如泰山。”   ……   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可见秦国的确全国尚武。   青苹却看得心惊胆战,如果说此时大殿内哪个人最煎熬,那必然是她再无其他人了。   有人支持晋王,也有人支持诸葛靖,各有各的倾向。但是青苹却是两头担心,哪个输了,或是哪个伤了,她都会伤心难过。   她也安慰自己,若自己还是诸葛平,必然不会如此担忧。可这样并无意义,她很清楚,自己早已不是那个热血少年了。她只是一个爱着情郎,又牵挂家人的小女子而已。   秦馨宁奇怪地看着她,在她的记忆中,这个来自晋国的绝色妖娆从来都是气定神闲,气势十足的。哪有如今这般忧心忡忡,泫然欲泣的模样。   看上去她的确很在意师兄啊,看起来让她爱上本郡主还真有些难度呢。不过这样才有挑战性嘛。   眨眼场中两人便交手了五十余招,不分伯仲。而且他们都是内力深厚,气脉悠长之人。这样打下去,恐怕拆上四五百招,也分不出胜负。   其实诸葛靖已是因此一鸣惊人,之前挑战杨光的高手,就没有能撑过十招的。   但是诸葛靖是带着魏王的交待下场的,他在秦国毫无根基,又举目无亲。默默无闻地沉寂了三年,根本不受重用。他想带兵打回晋国,灭了陈氏皇朝的愿望也变得越来越遥远。   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魏王的重用,若是不能把握住机会,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为诸葛家报仇雪恨了。 第229章 奔雷三式   想到这里,他心里盘算,准备使出自己最大的杀招,奔雷三式。   四年前,诸葛府演武场。少年诸葛平正用长剑和诸葛靖的长刀拆招。他稳扎稳打,防的密不透风,即使以诸葛靖之能,亦无法在短时间内破开防守,打败弟弟。   诸葛靖突然摆出一个奇怪的架势,大喊一声:“二弟,试试这招!”   然后当头一刀砍下。   诸葛平横剑招架,“铛”的一声,将此刀架开。但同时他身形一沉,脚步变得有些凝滞。他正奇怪自己为何移动变得困难时,诸葛靖的第二刀又来了,诸葛平再次招架,第二次挡开刀势。   然而这一次,他的身体被一股力量向下压住,双腿彻底不能动弹了。   他正惊疑不定,诸葛靖的第三招又来了。   诸葛平因双脚无法移动,整个身体出于比较别扭的姿势,这一次他无法使出全力招架,被诸葛靖一刀劈得手腕酸软,架式被破,长剑当啷一声落地,而长刀劈到他的颈项处,戛然而止。   诸葛靖沉声道:“这是我在战场上研究出来的奔雷三式。专门用来对付强劲的对手。你好好琢磨,看看怎么破解。”   诸葛平之后也曾好好想过如何对付此招,但是后来诸葛府很快就发生了惨剧,他也因此变成了青苹。之后颠沛流离,尝尽人间悲苦,对于如何拆解此招,也只能遗憾放弃了。   而此刻青苹看到诸葛靖又摆出这等架式,当初的回忆在电光石火间回到她的脑海里。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脱口而出道:“王爷!小心双脚!”   她出谷黄莺般的嗓音在此时显得尤为突出。众人闻言,不由大为纳罕。以诸葛靖的姿势,想要攻击杨光的双脚,怕是有些难度。而且两人过了五十招,针对双脚的招式压根是少之又少。如今两人呈相持态势,诸葛靖没有必要出此“奇招”。想来是这位佳人压根不懂武功,胡乱插嘴吧。   诸葛靖也听到了青苹的声音,他心中一凛,听出了这个女子就是之前为他解围的那位明艳美女。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出自己此招的奥妙的,但如今他蓄势待发,不肯亦不可能放弃。   于是大喝一声,一刀闪电劈下。   杨光对青苹的声音最是敏感,他心中沉思,手上却一点不慢,一剑横架,将刀挡开。   随即他双脚一沉,感觉有一股力量将他压在当场。   没等他反应过来,诸葛靖的第二刀又到了。他腰部一振,借助臂力和腰力,再次化解此刀。   而此时,他明显感觉到双腿被奇异的力量压制,竟然无法移动。   诸葛靖的前两刀都是为了定住杨光,第三刀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一刀。   他奋武扬威,双手持刀,猛然劈下,刀风惨烈,有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距离青苹开口示警,也不过一瞬而已。她此时俏脸煞白,内心无比后悔,为何自己这几年不好好参透此刀,然后教给杨光。以至于如今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的发生。   而杨光面对这雷霆一刀,不惊反笑。他双脚一扭,竟生生将之前两刀造成的定力破去。然后顺势双手持剑上撩,臂,腰,腿瞬间呈一直线,力量达到了巅峰。   刀剑毫无花巧的撞在了一起,在全场瞩目的视线里,“咔嚓”一声,双双断裂。   两人持断刀与断剑,各自后退三步。相互气势不减,各自锁定住对方。   此时场下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为两位高手的精彩表现欢呼叫好。   杨光将断剑一扔,微笑道:“要不要换兵刃?”   诸葛靖无法擅自回复,便回头看了看杨勇。   杨勇虽然不及杨光的武艺高强,但眼光还是有的。可以看出此二人目前的确是不分胜负,就算再战几百招,也未必分的出高下。况且即便是打成平手,他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也就是说,杨光再不是长安第一高手,起码有诸葛靖与他旗鼓相当。再者他目前正想重用诸葛靖,既然如今诸葛靖已经一鸣惊人,就没必要和杨光再死拼到底。   他想清楚其中关系后,微笑道:“难得有人和晋王比武而能平分秋色,双方都表现得十分精彩。依本王来看,就握手言和,皆大欢喜吧。”   魏王既开了口,高宪文也笑道:“正是,今日老夫也算是开了眼,目睹了两大绝世高手的比武,已然尽兴,就不必再画蛇添足了。”   这边杨光微笑不语,诸葛靖便抱拳道:“晋王不愧是长安第一高手,今日是在下冒犯了。”   杨光看了看他道:“你是从大晋来的?”   诸葛靖点头道:“在下一家于三年前被晋皇冤杀,在下就是那时来的秦国。”   杨光道:“诸葛府的冤情,本王是知道的。后来也有人和本王说起过你。大晋双星,本来前途无量,可惜了。”   诸葛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大晋双星,他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可那个和自己并称为双星的弟弟,就这么被晋皇给杀了,   如今,全家的血债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为了报仇,他什么都肯去做!   杨光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淡淡道:“你一定很想报仇吧。”   诸葛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换了任何人。都会想报仇的吧。”   杨光点了点头,转身对高宪文道:“大晋双星,名不虚传。今日就算平手吧。”   说完洒然走回自己席位。   诸葛靖亦走回杨勇处,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的不错!”   诸葛靖抱拳道:“多谢殿下!”   他来秦国三年,最终选择魏王杨勇,是因为他觉得在夺嫡之战中,魏王比晋王更占据优势。   虽然今日一战,晋王的高超武艺让他印象深刻,但是他的目标是灭掉晋国,为父亲,二弟和整个诸葛家报仇。   所以他只能选择更为强大的一方。   回到坐席坐下时,他扫了一眼对面。那个先前他偶遇的绝色美女,此时正牵着晋王的衣袖诉说着什么。她应该是晋王的女人吧,看他们俩相处时的模样,确实比旁人要亲近多了。 第230章 缓急二计   他的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大晋除了青鸾公主,竟还有如此国色吗?为何之前都没听说过呢?   青苹自见到杨光和兄长打成平手后,泪水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过,她这并不是由于担惊害怕,而是因为喜极而泣。   杨光见她如此为自己担心,又是喜欢,又是心疼。他柔声问道:“苹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青苹擦了擦眼泪道:“我也知道身为男人你不可以退缩。可我就是害怕,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掉眼泪。   杨光正要安慰佳人,秦馨宁又凑了过来:“哎,师兄?怎么把青姐姐惹哭了?实在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来,青姐姐,到我那里去,由我来安慰你受伤的心灵。”   谁料杨光和青苹异口同声对她道:“一边凉快去!”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她掏出帕子递给他,他顺手接过,便为眼前的玉人擦拭泪痕。   秦馨宁气的一个人跑回自己坐席,倒了一杯酒,仰头便干了。   “真是可恶,他们俩还真是水泼不进,针插不入。可是青姐姐那么好看,可不能白白便宜了臭师兄!”   虽然濮阳郡主一个人在生闷气,可是寿宴还是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进行。高宪文又叫出几个舞女为宾客表演,一时宾主皆欢。   寿宴结束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开。青苹临走时,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杨勇和高宪文正在作最后的交谈。而诸葛靖默默地侍立在杨勇身后。   仿佛是有心电感应,青苹看向他时,他亦转过头来,看了青苹一眼。   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过近四年的分离时光。   青苹眼中泛出泪光,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陪着杨光离开了。   诸葛靖却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熟稔,仿佛那双盈盈欲滴的剪水双眸,是属于一个极其亲近的人。   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属于谁。   正恍惚间,佳人已是踪影不见。   马车上,杨光搂着乖巧听话的青苹,轻声问道:“比武之时,苹儿是如何看出对方那三刀的奥秘的?”   青苹心里一紧,她还没准备好告诉杨光自己曾是一个男人的事实,所以只能暂时瞒哄一下。   于是她微笑道:“休小觑我,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武学知识可不比你少。”   杨光笑而不语,也不知他信了没有。青苹觉得骗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便将身子贴上去,与他靠得更近。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暧昧难言起来。   杨光抚摸着她的秀发,突然又问道:“杨勇隐忍多年,为何今日要派人向我挑战?”   青苹听了,亦坐正身子,肃容道:“应有三重目的。第一步,利用今晚的高手,破除王爷无敌的形象,在军中民中弱化淡化王爷的影响。第二步,插手军务,谍报等本属于王爷的职责范围。第三步,在秦皇的默认下,展开对王爷的夺权,一举鼎定杨勇的诸君优势。”   杨光点了点头,又问道:“苹儿觉得,如今杨勇运筹到了第几步?”   “有可能只是第一步,但更多的,是三步都已准备完毕。究竟如何,便看他何时出招了。”   “依苹儿之见,本王该如何应对?”   青苹为他分解道:“无非就是见招拆招。今日比武打平,的确对王爷的威信有所打击,但损失有限。王爷至少还是不败金身。只要短期内找个有名的高手来挑战王爷,然后被王爷击败,负面影响,即可破除。”   杨光沉吟道:“苹儿的意思,是我们安排一场假戏?”   青苹摇头道:“以王爷的实力,难道还要演戏?直接碾压过去就好了。”   杨光笑道:“那你今日为何担心流泪,一副对本王毫无信心的样子。”   青苹脸红道:“关心则乱嘛。哎呀王爷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人家说嘛。”   杨光摸了摸鼻子,微笑道:“自然是洗耳恭听我的苹儿大军师讲话。”   青苹白了他一眼,继续道:“杨勇要介入军务,必须要有相应的人手。这些年王爷牢牢地将军权抓在手里,将杨勇安插的人基本拔得干干净净。所以杨勇今日才会挑选沉寂三年的晋国人来挑战王爷,目的便是将他捧上来,慢慢地与王爷争夺军权。”   杨光点了点头道:“诸葛靖被人称作大晋双星,又有率军大胜南蛮的经验,若是真赋予兵权,的确很难对付。”   青苹想了想道:“此事还有转圜余地。诸葛靖是晋国人,未必忠于杨勇。他只是想要借兵征伐晋国,为其家人报仇。因此可以尝试收买。”   “收买吗?嗯,苹儿,此事便交给你了。”   青苹习惯性的一抱拳:“多谢王爷信任,微臣必全力以赴。”   杨光的俊脸略一抽搐,不过很快便又若无其事道:“那么针对杨勇的第三步,又当如何?”   青苹侃侃而谈道:“有缓急二计供王爷参考。”   杨光兴致盎然道:“且细细说来。”   “如果用缓计,王爷可利用连城司收集杨勇嫡系官员的劣迹,将其一一弹劾,驱除出朝堂。以此来对抗杨勇的干预军政。但是此计用时较长,在秦皇刻意平衡之策下,效果也未必显著。”   杨光点了点头,又问:“那么急计呢?”   青苹的俏脸变得肃杀冰寒起来:“若是急计,可伪造漠北入侵,边关告急的折子。此时秦皇只能委任王爷挂帅,待王爷取得虎符,便可指挥军队杀入长安,除掉魏王,一劳永逸!”   青苹边说边用玉手做了一个下砍的动作。   杨光看着她道:“这一计果然够急的。苹儿你是倾向于急计的吧。”   青苹点头道:“此计唯一的缺陷是太过冒险。不过若是让杨勇占了先机。即便漠北真的入侵,秦皇也未必只能用王爷不可。属下只是提供建议,至于如何决断,还是要靠王爷自己。”   杨光眉毛一扬,这小妮子一旦为他分析对策,就自动带入幕僚角色,说起话来官腔十足,让他忍不住想将这绝色妖娆给纠正回来。 第231章 当街挑战   于是他一探手,将这个漂亮的幕僚揽入怀中。青苹“哎呦”了一声,娇嗔道:“王爷干嘛呀?”   杨光问道:“今日你被馨宁轻薄时,为何不向本王呼救?”   青苹俏脸通红,低声道:“原来王爷都看到了,那为何还要让濮阳郡主轻薄苹儿?”   杨光冷冷道:“她若不是个女子,本王早就上去一巴掌拍翻了。倒是你,看上去还挺享受的嘛。”   青苹委屈道:“王爷!苹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挣得脱剑圣的高徒?因怕在寿宴上失了王爷的面子,这才稍作忍耐。王爷又怎可这般不讲理?冤枉苹儿?”   杨光早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嘴里还笑道:“我,蛮夷也。苹儿跟我讲理,那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了。”   青苹被他一摸上来,便知道要糟。这厮压根就是找借口轻薄她。可车内如此狭小,他又是另一个剑圣高徒,哪里躲的过来。不一刻便娇喘着软倒在他怀里。   她呻吟着说道:“你们师兄妹就是一伙的……就知道欺负我……啊……别摸那里……嗯……求你了……杨光……我错了……饶了我吧……啊……”   等杨光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时,青苹已经全身酥软,媚眼如丝地躺在他怀里,一点力气都没了。   他轻笑道:“之前就告诉你,我这师妹与我压根就没男女之情。你看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哼,她摸我的心上人,我也摸她的心上人。”   青苹委屈地看着他,声若蚊呐道:“你就是个坏人……”   杨光搂着她道:“和苹儿开玩笑呢。明天我就去警告馨宁,再轻薄我的女人,我就把她扒光了吊在城门楼子上!”   青苹摇头道:“总不能因为我,影响你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大不了以后我少出门,真遇上了我也会躲着她。”   杨光摇头道:“你可别惯着她。她就是从小被惯坏了,这才越来越肆意妄为。”   青苹柔声道:“是,苹儿知道了。”   此时晋王府也到了,杨光亲了她一下,这才牵着她的小手下了马车。   两人此时正处于热恋期,进了辉月堂,耳鬓厮磨了半晌,杨光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青苹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心情却甚是愉悦。   无论于私于公,她都能去找兄长和母亲了,盼望了近四年,她如今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另外杨光看似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很有主见。他并不像陈渊民,要么受青苹影响,要么受其他人影响。杨光会考虑青苹的建议,但也会加入属于他个人的做法。   青苹其实更欣赏杨光这样的,男人越有主见,女人就越喜欢他。千百年来,莫不如是。   第二日,她就派出人手,去调查诸葛靖。之前他默默无闻,但昨晚一战成名,调查起来便容易了许多。   诸葛靖自魏王府出来,独自步行回家。他虽比之前的待遇好一些,但是仍没有为他配马。他近日新买了一个丫鬟,用来照顾母亲。刚来秦国时,母亲因伤心过度,又水土不服,生了场大病,诸葛靖用尽钱财,每日守在母亲榻边才堪堪救回。因此最初的时候,他过得甚是潦倒。只不过他这个人意志远比常人强韧,心中又怀着刻骨的仇恨,竟生生让他撑了过来。   他辗转投靠过几个人,大多为了生计。后来才进了魏王府,也是不受重用。最近不知是不是魏王调整了策略,召诸葛靖询问了很久。就有了那晚在寿宴上挑战杨光的的举措。   但是诸葛靖知道,自己在秦国还是毫无根基。魏王想让自己打入军方,分化晋王的势力,依然还是遥遥无期的事。但比起最初的时候,如今可算得上是看见了希望。   大丈夫有仇不报,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诸葛靖猛一抬头,前方有一壮汉,怀里抱着把刀,大剌剌地站在街道当中,周围的人都是绕道而走,不敢靠近他。   诸葛靖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终究还是随着人群绕到了街边。   谁知那个壮汉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他,走过来将刀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诸葛靖!某家要向你挑战!”   诸葛靖冷冷地看着他,这已是第四个挑战者了。自他那晚打平杨光后,就不断有人拦住他挑战。那些人是不敢去挑战晋王的,但是诸葛靖无权无势,若是可以打败他,甚至打平他,立刻就会名声大噪,一鸣惊人了。   诸葛靖不厌其烦地打跑了前三个挑战者,但这种事真的是没完没了的。   他今日心情又欠佳,母亲最近身子不适,一早便由丫鬟陪着去医馆诊治。他身为人子,自然心绪不宁。   于是冷冷道:“拦于大街之上挑战?你眼里还有没有大秦律?”   那人哼了一声道:“少恐吓某家。这里附近有家居仁武馆。某家与你是去那里一决高下!”   诸葛靖心头火起,之前他只是打跑挑战者便罢。可今日此人那么讨厌,惹他不快,他便起了废了此人的念头。   还没等他发作,街角走过来几个军汉,上来便将那个挑战者推搡到一边。   “你干什么呢?这里可是大街上,你提着刀是想杀人吗?”   那人一看是几个当兵的,不免有些惊慌,立刻赔笑道:“哪能啊,小人可是守法之人。今日就是想挑战一下那位仁兄。”   “挑战?就凭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模样?给你两条路,一,立刻麻溜地滚。二,我们几个揍你一顿,再把你交给六扇门。你选哪个?”   那人立刻怂了,哭丧着脸道:“军爷们别生气,小人立刻就滚,马上就滚。”   说完他抱头鼠窜,哪有一丝武林高手的模样?   那几个军汉赶走他之后,也不与诸葛靖说话,直接便走开了。   诸葛靖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扭头往家里走去。   没走两步,又被人拦住去路。只不过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绝色佳人。   “诸葛公子,走那么急做什么?” 第232章 招致误会   青苹歪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诸葛靖道。   诸葛靖眉头一皱,随即淡淡道:“在下正要回家。姑娘有事?”   青苹笑道:“小女子正好有空,就随公子去贵府瞧瞧好了。”   诸葛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问道:“姑娘,要随在下一起回家?”   青苹点头道:“是啊。算上今日,小女子可是帮了公子两次呢。公子难道不愿不招待小女子一下?”   诸葛靖看了看已走远的那些军汉道:“那些都是你的人?”   青苹笑而不语,全是默认。   诸葛靖抱拳道:“多谢姑娘两次施以援手。只是去在下家中,多有不妥。改日在下再另行重礼谢过。”   青苹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公子,你我都是从晋国来的。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小女子愿意结交公子,公子又何必拒人以千里之外呢?”   诸葛靖看了看她,不可否认,这个女人端的是明艳照人,国色无双。且如今天气渐热,她身着春衫,更是曲线玲珑,将她完美无缺是身材展露无余。   他思忖片刻,轻声道:“既然姑娘执意如此,便随在下来吧。”   青苹甜甜一笑,一副奸计得逞的俏模样,便跟着他一起回家。   以连城司获取情报的能力,她自然早就知道他的家在哪。只不过她如今不仅想和母兄相认,还得说服诸葛靖放弃魏王,思来想去,还是应该稳妥一些,就没有选择直接上门。她知道如今诸葛靖正为源源不断的挑战者而烦恼,于是便带着杨光的亲卫队援手诸葛靖,然后借机与他回家。   诸葛靖的住处并不大,只是一个小院子,前后左右也就三间半屋子。三间住人,半间是厨房。   诸葛靖将她带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头除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个柜子,一张床之外,便再无其他摆设。想来其他房间亦好不到哪里去。   青苹见母兄的住处如此简陋,不由一阵心酸,美丽的大眼睛里瞬间充盈着泪水。   她勉力控制着情绪,问诸葛靖道:“公子就一个人住吗?”   诸葛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怎么,姑娘希望在下一个人住?”   青苹觉得兄长如今怪怪的,只不过有亲情光环,她并未想得太多,而是微笑道:“小女子是问,公子家中可还有什么人呐。”   诸葛靖道:“家中尚有老母。只是今日有事出门了。”   青苹蹙眉道:“母……令堂既已年迈,如何让她一人出门?公子也不担心有个万一么?”   诸葛靖看着她道:“有丫鬟陪着呢,也不是去多远的地方。倒是姑娘未免有些关心过头了,这毕竟是在下的家务事。”   青苹不免有些幽怨,本是他们两个人的母亲,可如今倒成了兄长一个人的家务事。自己连关心一下,便被兄长讽刺为过头了。   看起来,还是先得挑明身份才行。   她盈盈向前,轻声道:“公子,小女子有一事相告,望公子切莫惊讶。”   诸葛靖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未免有些鄙夷。   青苹疑惑道:“公子为何这般看小女子?”   诸葛靖淡淡道:“既然此地只有你我二人,在下不妨把话说的直接些。那日在高大人府中相遇后,在下出于谨慎,托人查了一下姑娘的来历。”   他倒不全是因为谨慎,青苹带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又有许多让人看不透的地方。男人总是会对美丽又神秘的女人感兴趣的。   青苹讶然地看着诸葛靖,她没想到自己的兄长也会去调查自己。   诸葛靖继续道:“这一查才知道,原来姑娘竟是出身青楼,还是有名的花魁!”   青苹惶然看着兄长,泫然欲泣,这是她心中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她原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些的。   诸葛靖冰冷的话语仍在继续:“不知姑娘是如何认识的晋王,相必也是在青楼吧。”   仓促的调查,并没有得到太多了情报,很多事就靠他的推测。   只是这次,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青苹俏脸煞白,她无法否认兄长说的话,娇躯颤抖,不免有些萧瑟伶仃之意。   “你成了晋王的女人,随他来了秦国。说起来,你与晋王欢好过了吧?毕竟你早不是处子之身了。”   青苹流泪道:“我的确不是什么好出身,可晋王很尊重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晋王很尊重你?如此说来,是在下不尊重你了?那你为何不离开?你如果现在走,在下绝不拦你!”   青苹很想拂袖而去,可是她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与家人团聚,怎能这样放弃?   诸葛靖看出了她的犹豫,笑了笑道:“可是晋王派姑娘来,意图对在下使用美人计?”   青苹摇头道:“不是!公子莫要误会,小女子初遇公子时,公子尚未与晋王比武。可小女子不还是想和公子结交么?”   诸葛靖略一思忖,也觉得即使自己打平晋王,他亦不至于牺牲身边的美女来招揽自己。更何况这女子第一次为自己打抱不平时,自己压根就是一个默默无闻之人。   那么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此女子在大晋时,就对自己有好感。如今刻意接近,许是为了一个情字。   他颠沛流离四年,报仇遥遥无期,如今已年近三十,却还未成家。二弟已经亡故,为诸葛家传宗接代的任务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再看青苹,虽然她出身风尘,但论起容貌身材,就连陈月鸾都稍逊她一筹。尤其是她的高耸胸膛和肥美的臀部,都是典型的宜男相,将来定能诞下男婴。   这般想来,苦苦压抑了多年的情欲不免熊熊升起。   他沉吟着问道:“如此说来,你来结交在下,与晋王无关。只是你自己想要接近在下,对吗?”   青苹见兄长没有再侮辱自己,便委屈地点了点头道:“公子,小女子实是有话要和你说,请公子……”   诸葛靖此时却走到门口,将门合上,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青苹。 第233章 上架感言   与编辑沟通后,本书将于明天上架。   首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你们的坚持看下来,我就没有动力继续写下去。   身为谋士的写作原因,是源自于一系列的遗憾,包括理想主义的溃败,面对现实的无奈,遇人不淑的痛苦,曲高和寡的寂寞……当然这些遗憾是对我而言的,有一定的主观因素在里面。   另外我并没有给女主加持很多外挂,也并不想写出一段玛丽苏文,有着太多英雄救美的巧合。   可能我觉得这样会削弱我想要表达的一些现实主义意义。   因此前期女主的遭遇会让部分读者觉得太虐了,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事实上青苹是到目前为止我写的女主中最喜欢的一个。我并非是在刻意地虐女主,而是想要刻画一个百折不挠,坚定不移的女子。   当然本书并非一刀到底,先抑后扬,先苦后甜是整体的风格。毕竟我还是希望给苹姑娘一个幸福的结局。   再次感谢大家,也希望上架后,能得到大家更多的支持。   谢谢。 第234章 母女相见   魏王与晋王早已势成水火,如果可以将晋王身边的美女抢过来,相必对他也是重大打击吧。   他既已想得清楚明白,就不再迟疑,迅速行动起来,一如他行军作战的风格。   青苹愣在当场,喃喃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   诸葛靖道:“男女之事,哪里需要这么婆妈?姑娘已数次示好在下,在下如再不接受,反而坏了这桩美事了。”   青苹有些傻眼了,赶紧澄清道:“公子误会了,小女子……”   诸葛靖冷冷道:“(整改)!既然想......总要拿出些实际的东西。......让在下见识一下花魁的......。”   青苹愤然道:“诸葛靖,你别太过分了!我可是你的……啊!”   原来是诸葛靖等的不耐烦,将她(整改)......,便(整改)。   她......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诸葛靖......。   “看不出你还爱玩欲擒故纵?在下是武人,不懂怜香惜玉,只会(整改),姑娘可要习惯了才好。”   青苹大骇,奋力推他道:“诸葛靖!你冷静些!我是诸葛平,我是你二弟!”   “啪”的一声,诸葛靖给了她一巴掌。   “原来还想你虽然是个(整改),但纳做妾氏倒也无妨。谁知你这(整改)竟然敢拿我惨死的二弟胡说八道!我今日不教训你,就对不起阿平的在天之灵!”   青苹全身力气都被他一巴掌打散,这还是诸葛靖收了力的,不然真的会被打成重伤。   她......,(整改)已被诸葛靖......。   她绝望地哭喊道:“诸葛靖!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呜呜呜……我真的是你……啊……”   诸葛靖反手......。他本对她有些好感,但这个女人总是提及诸葛平,终于将他惹毛了。   积压多年的怨气爆发出来,他不仅是在为诸葛平愤怒,也是为了自己,为了母亲这四年来的颠沛流离,寄人篱下而愤怒。   如今,这个(整改)的绝色美女,就是他发泄愤怒的......!   青苹已经可以感受到诸葛平(整改)之上,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哭喊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想和你们相认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呜呜……”   诸葛靖正要......,但是突然一阵迟疑,好想自己在做一件极其错误的事似的。   等他清醒过来时,门已被人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口,喝了一声道:“阿靖!快住手!”   诸葛靖雄躯一震,闻声竟一声不吭地从青苹......爬了下来,低头对那妇人道:“娘亲,您回来啦。”   这妇人正是两人的母亲刘氏,她去医馆看病,好在并无大碍,开了些药便回来了。   后面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相貌普通,手脚还算勤快,所以诸葛靖买了她来照顾刘氏。   刘氏进了家门,便听到诸葛靖房内有女子哭喊的声音,于是她赶紧推开门喝止自己的长子。   刘氏看了一眼(整改)青苹,怒容满面对诸葛靖道:“你这畜牲!为娘再不回来,你就要铸成大错了!”   诸葛靖低头道:“娘亲莫要误会。这位姑娘心仪阿靖,几番示好。今日也是她主动要求来我们家的。并非是娘亲想象的那样。”   刘氏也算了解自己的儿子,的确不是色欲熏心之徒。她又看了看青苹,后者正哭泣着整理......衣服。   她惊讶于青苹的美貌,也难怪能让自己素来在女色上寡淡的大儿子如此兴致勃发。   但此事她不能光听诸葛靖一面之词,便对青苹道:“姑娘莫要害怕。老身不会让这个混账再欺负你的。”   青苹......下了床,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刘氏的容貌虽没有大的变化,但头发已花白,满脸的憔悴更是掩盖不住。   她哭泣着朝刘氏跑过去,躲在她并不高大的身后瑟瑟发抖,就好像小时候被父亲教训,逃去找母亲求助时一样。   刘氏见她如此信任自己,心中同情之意大起,柔声道:“姑娘,你的衣服破了,去老身房里换一件吧。”   青苹俏脸苍白,忙不迭的点头,乖巧得令人怜爱。   刘氏不知为何,对青苹有着天然的熟稔与好感。她瞪了诸葛靖一眼,然后领着青苹进了自己的房间,连小丫鬟阿菊也没让进去。   阿菊哆哆嗦嗦地看了诸葛靖一眼,生怕他忽然......大发把自己拽进屋子去。然后逃回自己的屋子,咣的一声关上了门。   诸葛靖冷哼一声,也不去管这个小丫鬟,转头看向刘氏的房间,不知青苹会刘氏怎样告自己的刁状。   进了刘氏的房间,她柔声对青苹道:“姑娘请坐,待老身为姑娘寻一件替用的衣服。”   谁知青苹拉住刘氏的衣角,将她请到主座上,然后跪倒在刘氏跟前,恭恭敬敬地与她磕了三个头。   刘氏不明青苹这么做是何意,细声问道:“姑娘不必行此大礼,有何委屈,尽管说出来,老身为你做主便是。”   她方才看到诸葛靖的确将青苹的衣服都撕破了,虽然她赶到的也算及时,可人家女孩子的确也是坏了名声。如果青苹要报官,那她也无权拦着。可如果青苹爱惜名声,不愿报官,那她也会让诸葛靖负起责任。   她看青苹姿容绝世,身材曼妙,更有宜男之相。对于败落的诸葛家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佳媳了。   于是她打定主意,只要青苹不报官,她便做主让诸葛靖娶了她。   所以说完此话后,她便静静等待青苹的回复。   青苹吸取和诸葛靖交流失败的教训,止住啜泣,深吸一口气,跪在地上,情绪尽量平静地对刘氏道:“请夫人务必听完小女子接下来所述,因为这些内容会令一般人无法接受。可小女子对天发誓,之后所说的,都是真实的。”   刘氏虽不明所以,但仍缓缓点了点头。随后,青苹便开始娓娓诉说起来。 第235章 确认身份   刘氏的脸上先是惊讶,接着是沉思,然后是动容,最后是悲戚。   青苹说到最后,虽极力克制,俏脸之上却已泪水纵横。   刘氏沉默半晌,才道:“青姑娘,非是老身不信,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可否请姑娘回答老身几个问题?”   青苹乖巧地点了点头。   “青姑娘,老身的亡夫,生前最爱吃的点心是什么?”   “是蝴蝶酥。”   诸葛勋并不热衷于吃食,但不知为何对蝴蝶酥却情有独钟,刘氏也经常为其准备。   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刘氏不免再次动容,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又问道:“老身之前最喜欢戴的银镯子,上面是什么花纹?”   一般贵妇人都讲究礼仪,很少会露出手腕,因此镯子之类的首饰并不易让人看到。   青苹不假思索道:“是六条锦鲤。”   刘氏“腾”的一下站起身,声音也不禁变得颤抖起来:“阿靖以前打伤了李侍郎的公子,你父亲是如何罚他的?”   她已经用你父亲来称呼诸葛勋了,可见已几乎完全相信青苹所说的话了。   “罚了二十家法,然后跪三天祠堂。”   “你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兄长跪祠堂时,孩儿给他送过点心。”   青苹哭泣着说道,四年过去了,她终于又能在刘氏面前自称孩儿了。   刘氏如何不知,就是她让诸葛平去为诸葛靖送点心的。此时她再无怀疑,流着眼泪上前一把抱住青苹,哽咽道:“我苦命的阿平,你终于回来了!为娘想得你好苦!”   青苹亦抱住自己的娘亲,多年的委屈化作伤心的泪水,不可遏制地哭泣起来。   这对母子(女)四年来都是颠沛流离,尝尽世间酸楚。虽然她们都是坚韧不拔的性格,可如今见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如何还能继续保持坚强?自然是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诸葛靖站在自己门口,等了很久。他也听到了刘氏房里传出的哭声,可他终究不会无礼到闯入母亲房间里去,所以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终于房门打开了,刘氏挽着换了身衣服的青苹,两人一起来到诸葛靖的面前。刘氏低声道:“阿靖,进屋。为娘有事和你说。”   诸葛靖将两人让进去,然后自里头栓上了门。   刘氏坐在主座上,诸葛靖和青苹一左一右站在她面前。   诸葛靖正寻思,娘亲要和他说什么呢?不会是让他向这个女子道歉吧。今日可真是流连不利,这么多年第一次动了情欲,结果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骚。   他正在那揣测,刘氏开口道:“阿靖。如果为娘告诉你,站在你身边的这位青姑娘,就是你死去四年的二弟,你会信吗?”   诸葛靖断然摇头:“孩儿自然是不信,也请娘亲不要相信。这女……这位青姑娘今日不知怎么了,总说自己是二弟。孩儿怀疑……”   他狐疑地看着青苹,言下之意,这个女人虽然长得漂亮,脑子却有问题。   青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诸葛靖心中陡然升起一阵熟悉的感觉,这接下来的话却是没能说出口。   刘氏叹道:“凭白无故这么一说,的确不能让你信服。这样,你且问青姑娘,只有你和你二弟知道的事。她若都能说出来,恐怕你不得不信。”   诸葛靖看刘氏的意思,她已经认可了青苹就是诸葛平,如今只是让诸葛靖自己验证一下。而且对于验证结果,她也认为青苹一定可以过关似的。   诸葛靖虽是武人,但粗中有细,这事从头到尾就透着一丝诡异。哪怕二弟毁了容,断手断脚地来与他相认,也比一个弱女子说自己是诸葛平来的靠谱。   可所说这是一个阴谋,谁会策划这么摆明不会被相信的事呢?   所以他认为,要么,这个女人的脑袋出了问题,这个占了绝大部分可能,要么,她真的是二弟。   他盯着青苹瞅了半晌,她坦然与他对视,只是双手不自觉地护在胸前。   诸葛靖心道:这不就是一个娘们么?怎么可能是我二弟?   嘴上却看似随意地问了一个问题:“青姑娘,在下第一次带阿平出府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因为当时他们是偷偷跑出去的,所以没有别人跟着。这事天下就只有他和诸葛平两人知道。   青苹不假思索道:“那日兄长带我去逛了庙会。我们买了很多小吃,看了很多杂耍。后来遇到唱戏班子在表演,我们挤不进去,就爬到一棵树上去看。我当时年纪小,半当中摔了下来,把脚崴了。是兄长将我背回了府。”   诸葛靖怔住了,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面前这个女子,居然将当时的情况描绘得一字不差。   他突然想起在高府寿宴上,当他准备使用奔雷三式与晋王一决高下时,这个女子就曾站起来提醒杨光小心双脚。   自己那时只摆了一个架式,这个架式他逃出晋国后就再没有使出过。为何青苹会知道这三式是针对双脚而去的?   于是他又问道:“你之前见过奔雷三式?”   青苹点头道:“与兄长过招时见过。第一刀令我移动困难,第二刀令我身体失去平衡,第三刀将我手中剑震落,架在我的脖子上。”   诸葛靖看着眼前的美女,她的形象与记忆中的诸葛平逐渐融合,最后合二为一。虽然不可思议,但方才两个问题,如果她不是诸葛平,是不可能答得出来的。   诸葛靖问出第三个问题,他其实已经相信青苹的确是他二弟了。这个问题只是将他的其他疑惑解开而已。   “那日我背负母亲逃出北门,你留下阻挡追兵。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日我守在城门口,将追兵牵制在北门。后来陈渊民赶到,他让我放弃抵抗,说他会向晋皇为诸葛家讨个公道。”   诸葛靖哼了一声:“这样你就信了?”   青苹低下头道:“阿平惭愧,跟了他许多年,当时是信了的。”   诸葛靖讽刺道:“还不是因为你喜欢他们家的小美人?我告诉你,他们陈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第236章 执行家法   青苹气道:“不许你这么说月鸾,她为了救我,已不幸死在了陈渊民的手里了!”   看着和他努力争辩的青苹,诸葛靖已完全相信了她就是诸葛平,因为就算是两个人吵架,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摆了摆手道:“不说你的心上人了。后来又怎样了?”   “陈渊民并没有向晋皇讨要公道,他假意派人去天牢救我,实际将我的行踪卖给了曹世宏,这样他就可以借刀杀人,自己还能获得爱惜下属好名声。我在四平山被曹真追上,被他射中。我不愿死在他们曹家手里,便从山上跳了下去!”   听到这里,一直默默无语的刘氏忍不住“啊”了一声。自己的儿子被逼跳崖,任何一个母亲听了都会心碎欲裂的,哪怕如今青苹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青苹上前握住母亲的手,以示安慰。   “跳崖后,我自认必死。谁知从山谷里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少女。我还看见了自己原来的身体,就在不远之处。可是曹真派人下来,将身体抢走了……”   至此,她已将自己如何变成女子的事说完了。诸葛靖也问了她,还记得跳崖后发生了什么事没?青苹因被小青封印了记忆,已完全不记得了。   后来的事,她就说的简略一些,只拣其中紧要的提了。大概就是复仇曹家,太子登基,变法失败,谋刺晋皇,北走秦国这些事。   她说完之后,刘氏便搂着她开始掉眼泪。刘氏身为女子,自然知道自己的二子这些年过的如何艰难。即使青苹不说,做娘亲的岂能不心疼?   诸葛靖听完青苹的叙述后,沉声道:“阿平,你能谋刺陈渊民,证明你并不是一个糊涂蛋。我们诸葛家的仇,你报了一半。但是陈家不倒,晋国不灭,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青苹亦握紧拳头道:“兄长说的极是,我也不会放过陈渊民的。迟早会晋国找他算账!”   两个性格迥异的兄弟难得的目标一致起来。   诸葛靖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一根青竹鞭来。   回过身对青苹道:“当日父亲不幸亡故,我身为诸葛家的长子,继承诸葛家的家主,对此你可能认同?”   青苹点头道:“长兄为父,阿平自然认同。”   诸葛靖道:“我既身为家主,家中有人犯错,我可以管教吗?”   青苹俏脸有些苍白,但还是点头道:“自然可以。”   诸葛靖伸手将青竹鞭交于青苹:“我身为长兄,却误会你认亲的意思,差点做出乱伦之事。请二弟代为执行家法,共计五十下。”   青苹一开始茫然接过青竹鞭,不明所以。等听完后,诸葛靖已然跪下,将衣服除下,露出肌肉贲张的后背来。   青苹摇头道:“兄长那时并不知阿平的身份。也怪阿平未能与兄长说清楚。这都是误会,岂能算作兄长之错?”   她被诸葛靖压住在体下时,的确又是羞愤又是绝望。好在母亲及时赶到,阻止了这场人伦悲剧。   如今大哥诚恳认错,仔细想来,自己也的确太过心急,没有及时说明情况,害得大哥误解。总而言之大家都有错,又怎能怪到大哥一人头上?   诸葛靖淡淡道:“对自己的弟弟起邪念,哪怕只有那么一刻,也绝不应该。阿平,不必多言,快些动手!”   青苹满脸为难之色,轻声道:“这世上,哪有做兄弟的,打自己兄长的道理?”   刘氏见两个兄弟争执不下,便道:“今日的确是阿靖的不是。既然他诚心认错,不如让为娘来执行家法,以全你们俩的弟兄之情。”   她说着便起身,来到青苹的面前。青苹还要为哥哥说话,刘氏已经拿过了青竹鞭。   她对这兄弟俩说:“诸葛家虽然遭了大难,你们的父亲也因此亡故。可是只要你们兄弟俩还在,就要负起复兴诸葛家的重任。而重振一个家族,就不能没有规矩。所以为娘明白阿靖的意思,这家法,就由为娘来执行吧。”   说罢举起青竹鞭,对准诸葛靖的后背便抽了一下。这竹竿又细又韧,抽出去时,都能听到挥动时的风声,因此特别的疼。   诸葛靖的后背立刻出现了一道血槽子,看的青苹一阵心痛,忍不住对刘氏道:“娘亲!”   刘氏摆了摆手道:“阿平,为娘执行家法时,不要说话。阿靖,自己报数!”   诸葛靖沉声报道:“一!”   “刷-啪”又是一下。   “二!”   ……   五十下家法打完,诸葛靖的后背已是伤痕累累,但他吭都没有吭一声。昂然站起身后,看着青苹道:“阿平,过来跪下!”   青苹一时茫然,但兄长如今作为家主,他的话便是命令,她顺从地走过去跪下。   青苹从前也算高大,但仍是要比诸葛靖矮了一个头。,在他面前更是小巧纤瘦,楚楚可怜。   诸葛靖威武雄壮,此刻神色严厉,宛如魔神。   “阿平。作为诸葛家的子孙,无论有何种理由,堕入娼门,沦为妓女,实在是斯文扫地,败坏家风!如今兄长要罚你,你可知错?”   青苹俏脸煞白,酸楚的泪珠顿时盈出眼眶,这是她心底永远的痛楚,如今在两位世上仅存的亲人面前被剥开伤疤,叫她如何承受?   刘氏虽有猜到小儿子变成女子,定有许多的不便与困难,但确实不敢去想她曾被迫用身体去取悦男人,甚至人尽可夫。此时听诸葛靖这么一说,刘氏又是心痛又是难受,但还是强忍着眼泪对诸葛靖道:“阿靖,阿平她定是被人强迫。她变成一个弱女子,身如浮萍,无依无靠的,什么事能由得她自己?你身为她长兄,不心疼她就算了,为何还要出口伤她?难道你忘了,当初是阿平挡在城门口,牺牲了他自己,才留给我们俩一线生机。今日你们兄弟重逢,本是喜事,你又何苦让阿平伤心?”   诸葛靖对母亲沉声道:“娘亲,孩儿今日不说,他日别人说起来,又当如何?而且这些都是事实,娘亲再不愿意听,也是无法抹去的。” 第237章 重入家谱   刘氏待要再说,青苹轻声道:“娘亲,兄长这么做,是为了阿平能重入诸葛一族的家谱,也是为了堵住旁人的流言蜚语。诸葛家的祖先,包括父亲大人在内,个个都是正人君子,高风亮节。是阿平不肖,辱没了家声……”   她此时强忍着泪水,俏脸煞白,眼里却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刘氏亦哭道:“我可怜的孩儿,你明明就是被迫的,可还得背负这等恶名!阿靖,你也是铁石心肠。阿平在外头受人欺负,怎地回来后,连亲兄长也不肯放过她!”   诸葛靖面对母亲的指责,也只能跪下回道:“娘亲,孩儿不仅是阿平的兄长,同时也是诸葛家的家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孩儿不是不心疼阿平,孩儿只是不能乱了规矩。”   青苹跪伏于地上对刘氏道:“孩儿原意接受家法,请娘亲不要责怪兄长。身为家主,他也是别无选择。”   事已至此,面对两个执拗的兄弟,刘氏亦是无可奈何。   青苹不便褪下衣衫,只跪在那里受家法。诸葛靖站起身,拿起适才刘氏放下的青竹鞭,沉声道:“阿平,虽然你是被迫,但毕竟败坏了家风。罚你家法二十下,你可还有话说?”   青苹恭谨道:“阿平原意受罚,烦劳兄长了。”   刘氏转过脸,不愿看到青苹挨竹鞭的样子。只听到竹鞭破空时的刷刷声,和青苹“一,二,三……”的报数声。   虽然她报得有些吃力,但从头到尾,她没有呻吟过一声。这两个兄弟,还真是一样的坚韧呢。   当她数到二十时,刘氏再也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哭泣起来。   青苹俏脸苍白,只微笑道:“娘亲莫要伤心,兄长打得不重,孩儿并未受伤。”   诸葛靖哼了一声道:“我可未手下留情,家法就是家法!”   然后对刘氏道:“娘亲,请带阿平去上药吧。这小子又在逞强了。”   刘氏隔着诸葛靖掀开青苹的衣衫,只见一片血肉模糊。她不由瞪了诸葛靖一眼,可这个大儿子也是一身的伤痕,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心里一酸道:“阿靖,为娘先给阿平上药,一会再给你敷。”   诸葛靖微笑道:“多谢娘亲,孩儿没事,就不劳烦娘亲了。”   刘氏气得对他们俩道:“你们两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青苹和诸葛靖对视了一眼,只能各自苦笑。   敷好药后,一家人再次聚在诸葛靖的房中。   他将四年前舍死忘生带出来的家谱请出,然后翻到诸葛勋,刘氏这一页。下面本有两个名字,诸葛靖和诸葛平。他研开墨,用笔蘸了,然后再诸葛平旁边的空白处,又写上了诸葛苹三字。   青苹见了,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楚。   拿着家谱看了半晌,才含泪道:“兄长的字没爹爹好看。”   诸葛靖白了她一眼。刘氏看着他们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   之后刘氏亲自下厨,为庆贺家人团圆做了顿饭。   虽然他们的家境一般,做的都是粗茶淡饭,可是青苹却吃得津津有味,好似在吃山珍海味似的。   刘氏四年前少了一个儿子,心中一直悲痛。谁料今日却多了一个美丽的女儿,如今也已认祖归宗,怎叫她不惊喜开怀。只见她一边给青苹夹菜,一边与她唠些家常。   青苹自然与她说了很多往事。刘氏听了,心中又悲又喜。悲的是,女儿实在是吃了太多苦。喜的是她也遇到了很多好人。当听到李大叔,李大婶,郝大叔这些人不幸惨死时,也陪着青苹一起落下泪来。   诸葛靖原就沉默寡言,即使和母亲一起来到秦国,也不曾像青苹这样能和刘氏聊的这么久的。   虽然他已经接收了弟弟变妹妹的事实,但看到青苹这样一副小女生的模样,还是有些恍惚。感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其实从小到大,自己就只有妹妹,从未有过弟弟。   刘氏也有同样的感觉,这并不是说她留忘记了自己的二儿子,而是将这份母子情成功地转到了青苹身上。而且这个女儿乖巧美丽,经历又凄惨可怜,若说之前两个儿子还能一碗水端平,如今一片母爱,大多都给了青苹去了。   青苹与母亲聊了很久,再想与诸葛靖说转投晋王府的事,时间上却是有些仓促了。   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暂时先不说这些敏感的话题。如今认了家人,将来再想来此,也是名正言顺。   于是又聊了一会,便向母兄告辞。   诸葛靖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开口道:“你如今住在晋王府?”   青苹点头道:“王爷拨了一个院子给我。”   诸葛靖哼了一声道:“你记得要洁身自好,不要让晋王占了你的便宜!”   青苹顿时羞红了俏脸,她何止是被杨光占了便宜那么简单?她可不止一次勾引他了,要不是杨光定力令人,她早就被吃干抹净了。   此时只能心虚地“嗯”了一声。   刘氏对杨光不了解,闻言也道:“阿苹,虽说晋王救了你。可你没名没分的,住在王府里头总会招人闲话。你大哥也是关心你。怕你被晋王欺负了去。你看实在不行,你就搬到我们这里来住?”   青苹对着母亲,就不太好敷衍,便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如今女儿身为晋王的幕僚,正在为晋王做事。这里好是好,但稍微小了些。不如等女儿与兄长积攒了些银钱,一起租个大宅子,可好?”   刘氏点了点头道:“晋王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好好做事,尽力报答人家。只是我们女人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你之前不幸吃了大亏,之后更要循规蹈矩才成。毕竟将来……你还是要嫁人的。”   青苹忍不住道:“阿苹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陪着娘亲。”   刘氏呵呵笑道:“乖女儿,别害羞。你生的这般美丽,为娘一定为你谋个好亲事。”   青苹正要向刘氏撒娇,一边诸葛靖又哼道:“娘,阿苹一心想做王妃,寻常亲事,怎入的了她的法眼?” 第238章 一番误会   她的小粉拳砸上去,诸葛靖啥事没有,她自己的手倒疼了起来。   诸葛靖似笑非笑道:“阿苹,有长进啊。现在敢锤大哥了?”   青苹瞪着美丽的大眼睛道:“从前是怕将兄长打出内伤来。如今妹妹武功尽失,为何不能锤你!”   刘氏将青苹拉了回来,对诸葛靖道:“你也别对阿苹太严厉了。她已吃了不少苦,很多事不是她一个弱女子可以左右的。她如今已失去了武功,以后你这做大哥的,就得多保护妹妹。知道吗?”   诸葛靖想到当年诸葛平的武功,这才真切地感受到青苹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肚子里纵然还有很多话,终究是不再多说了。   刘氏将青苹送出门,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阿苹,晋王位高权重,只是……并非良配。为娘也盼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只是你忒也命苦,皇室贵胄,终究不适合你。”   青苹知道刘氏是为她好,这些个问题,她也多次想过,从不认为自己能嫁给杨光,哪怕只做个侧妃。   只是爱情一事,虽不知何时而起,却一往而深。青苹已深陷其中,再不能收放自如。想要强行中止,就好似抽刀断水,水自流。   她只能做只鸵鸟,贪恋地享受杨光带给她的甜蜜和温暖,却从不敢奢想将来。   她回了晋王府,不敢让丫鬟看到自己的鞭伤,一个人处理了伤势,又将沾了血的衣服扔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杨光对晋王府的掌控能力,到了晚间,杨光便急匆匆来辉月堂,将血衣放于桌上,问道:“苹儿,解释一下吧。”   青苹一阵心虚,便道:“只是不小心碰伤了,又不想让王爷操心,便……”   杨光突然闪电般出手,将她的身上的衣服扯开,只剩一件红色的肚兜。青苹惊呼一声,赶紧将自己若隐若现的**遮住,纤巧背脊却是一览无余。   杨光看到那些纵横交错的鞭伤,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告诉我,究竟是谁伤了你!”   青苹有些心慌意乱,哀求他道:“没人伤我,杨光,求你别问了,好不好?”   杨光摇头道:“我发过誓要保护你一辈子,如今你被人欺负成这样,我岂能容忍?”   青苹也顾不上遮掩酥胸了,牵着他的袖子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没人欺负我。再说就一点小伤,王爷莫要动气。”   杨光沉声道:“苹儿,我信任你才来问你。你真要我去查吗?等我查到那个人,我必将他挫骨扬灰!”   青苹吓得立刻就跪下了:“求王爷再信任苹儿一次!苹儿有苦衷的,并非故意欺瞒王爷!”   杨光一语不发,静静地看着她。青苹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伸手将她扶起,轻轻道:“地上凉,别伤了膝盖。”   青苹惶恐道:“王爷是不问苹儿了吗?”   杨光笑了笑道:“你既有苦衷,我为何还要逼迫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信任,是不加任何条件的。”   青苹不能置信地看着他,她从未想过能被一个人这般信任。   杨光将她俏脸朝下放在床上,然后又给她换了药。   她想起逃出天牢后,他一路上也是这般悉心照料自己。这绵绵的情义,如春雨润物一样,沁入了她本已千疮百孔的心灵。   他从来爱她义无反顾,她却总是在左右权衡,患得患失。   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配让杨光这般宠她爱她。她觉得杨光说得对,在这份感情里,她有着了太多不纯粹的东西。   但他却原意等她,等到她能全心全意地爱他,就好似他全心全意地爱她一样。   她柔肠百转,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杨光用帕子给她点去,柔声道:“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她哽咽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杨光乐了:“这可不像你呢。在晋国时,你可是动不动和我拌嘴的。”   青苹脸红道:“谁让你那时候老是气我。你若对我温柔些……哎呀不说了……”   杨光笑嘻嘻地为她换了身衣服,站起身柔声道:“你好好休息。我出门办点事去。”   青苹捉着他的衣袖,轻声道:“是很着急的事吗?”   杨光笑了笑道:“其实也没那么着急。”   青苹低声道:“那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我舍不得你走。”   杨光便又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青苹害羞地低下头,轻声道:“王爷会不会觉得苹儿太过任性了?”   杨光摇头道:“我有时候还觉得你压抑自己太过了。在我面前,你其实可以更任性一些?”   青苹腼腆一笑道:“像濮阳郡主那么任性吗?”   杨光牵起她的手道:“你可以比她更任性。不过她若是敢对我任性,看我打不死她。”   青苹被他逗乐了,噗嗤一笑道:“王爷真的打过郡主吗?”   “小时候常借着过招为名,结结实实地揍过她。你别看她现在人五人六的好模样,以前可是一个假小子,上树摘果,下河捞鱼,啥调皮捣蛋事都做。被我揍服了之后,整天跟在我的身后,说我们俩是师兄弟,将来要一起闯荡江湖什么的。对了她还说,我们要打遍天下高手,玩遍天下美女。”   青苹第一次见识到郡主的另一面,简直不敢相信那么美的女人居然有这么一段黑历史。   她想了想问道:“王爷也是这么想的吗?”   杨光晒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直接让她滚犊子。”   青苹掩着小嘴轻笑了一会,然后缓缓对他说道:“王爷,苹儿有个秘密,本来一直踌躇,不知何时向王爷坦白。可王爷这般信任苹儿,苹儿也不愿继续隐瞒。”   杨光握紧她的小手道:“苹儿慢慢说,我听着呢。”   青苹心中一定,鼓起勇气道:“王爷,我……曾是一个男人……”   她不敢去看杨光的表情,低下头道:“四年前,我被人追杀,穷途末路之际,选择跳崖自尽。可不知为何,我没有死。醒来后,我就成了一个女子……”   杨光还是没有反应。 第239章 坦陈过往   青苹流泪道:“对不起,王爷。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这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实在难以说出口。若是王爷讨厌我,我这就离开……”   她早就做好了被杨光厌弃的准备,如今也算求仁得仁了。只不过能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她的心中也是如释重负。   她挣扎着想下床,却被杨光抱住俏脸吻了上来。   青苹不明所以,挣扎了一会,终究流着热泪逢迎起他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软倒在了他的怀里,轻轻地啜泣。她此时的心情复杂且纠结,有委屈,有愧疚,还有强烈的不舍。   杨光微笑道:“苹儿,这事确实离奇。就算本王见多识广,也是头回听闻。”   青苹哽咽道:“王爷可是厌恶我了?我这就走,不讨王爷嫌。”   杨光抚摸她的秀发道:“苹儿,你从晋国天牢里出来时,别说女人样,就连人样子都没了。可我不还是喜欢你么。”   青苹俏脸通红道:“可人家最丑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   杨光哈哈大笑道:“不丑,只要是我的苹儿,什么样子都美。”   青苹噙着泪问道:“王爷真的不嫌我?我没有骗人。从前,我真是一个男人……”   杨光见她还是惶恐不安,便将双手探到了她的娇躯上。   “你也说了是从前嘛。那现在呢?这里是男人,还是那里是男人?男人有这么大吗?男人有这么软吗?男人……有这么湿吗?”   青苹对他的魔爪真的是毫无抵抗之力,顿时满面潮红,呻吟娇喘起来……   “告诉本王,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嗯哼……求求王爷……别再摸了,苹儿快要被你弄死了……”   “不说是吧。本王还有更厉害的手段!”   “啊!……别摸那里……会弄湿床榻的……呜呜呜……王爷饶了苹儿吧……”   “青女侠,你招是不招?”   “招……我招了……呜呜呜……苹儿是女人……苹儿是王爷的女人……”   杨光又捏了她两把,这才收回双手。可怜的青女侠全身酥软,一点力气都没了,只能仰躺在他的怀里喘得快要断气了一般,高耸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要将衣服都撑破了……   “我才不会计较从前的事。我只想着和苹儿将来的事。”   虽然青苹对将来完全没有把握,但听到杨光这么暖心的话,还是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王爷真是宽宏,若换了我,怕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情侣曾是一个男人。”   “你也说了曾是嘛。再说你说你是跳崖而死,然后才变成女子。那就当你是带着记忆投胎便好,不必为此纠结。”   青苹感激地看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他脸颊一口。两人相视一笑,享受着这只属于两人的温馨静谧时光。   半晌后,青苹才又道:“王爷,接下来的事,便是和我的过去相关了。不知王爷可记还得诸葛靖?”   “记得,他的武功很不错。”   “他……是苹儿的兄长。”   “诸葛靖,是你的兄长?”   “是的,我从前名叫诸葛平……”   “原来,你总说要找的兄长就是诸葛靖啊,难怪那日比武,你那样拦着我,还对他的绝招了如指掌。你的名字青苹,不就是穿青衣的诸葛平嘛。嗯,你当时是不是怕本王打伤了你的兄长?”   “其实都有啦。两边都是苹儿的至亲之人,哪一个受伤了,苹儿都会心如刀绞。”   “确实,难为你了。”   杨光又搂着她亲了几口,青苹亦温顺地回应他,随后轻声说道:   “其实今日,我去找了兄长和母亲。”   “怎么,是诸葛靖不认你?还打了你?”   杨光的眼神又再次凌厉起来。   “王爷别生气啊。听我说完好不好。”   她吓得赶紧扯住他的衣襟,怕他去找兄长麻烦。   “兄长和母亲认了我,还将我录入诸葛一族的家谱了。只不过我以前沦落风尘过,要重回诸葛家,就需要承受家法。苹儿,是心甘情愿的。”   “你这傻丫头,就算想重回家谱,也没必要挨家法呀?诸葛靖莫不是与你不和,故意公报私仇?”   “哎呀王爷,莫要瞎猜。我和兄长的关系好着呢。只不过他如今是家主,总要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的。苹儿知道王爷心疼我,可这毕竟是苹儿的家务事,王爷若是插手,反而让这事复杂了。”   “看来,苹儿是觉得,本王是外人了?”这厮的小心眼又发作了。   青苹赶紧捋他的顺毛:“王爷明知道苹儿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我全身上下,哪里王爷没摸过?王爷对苹儿来说,绝对不是外人,而是内人!”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杨光哼道:“好啊,你现在了不得了,居然会打趣本王了。看来本王也要执行家法了。”   青苹一声娇呼,没想到这个男人总能找到轻薄她的理由,随即完美的娇躯又被这色狼摸了个遍。她娇喘着扭动性感的身体,媚眼如丝地看着他,眼里都是充满了爱欲和渴求。   杨光却道:“你背上有伤,再养养吧。”   青苹恨恨道:“那你还这么撩拨我。我都快被你弄死了。”   杨光笑道:“这就是家法,怎么,不服气?”   说罢扬了扬自己的一双魔手。   青苹屈服于他的淫威,立刻又变成了乖乖的小绵羊,低眉顺眼道:“别,是苹儿错了,王爷饶了我吧。”   杨光看着她眼角眉梢的春意,不由哈哈大笑,然后又吻上了她的红唇。经过青苹的坦诚相告,两人的感情反而更进一步,变得完全水**融起来。   他搂着绵软如纸的青苹,轻声问道:“既然诸葛靖是你的兄长,对于招揽他一事,苹儿觉得如何?。”   青苹想了想道:“兄长这几年也吃了不少苦。性情变得有些执拗。此事苹儿自会尽力而为,但结果如何,苹儿并不敢打包票。”   杨光点了点头道:“你就尝试一下好了。他真不愿意来,本王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你们一家才刚团聚,还是其乐融融比较重要。”   青苹叹息了一声,老在他胸口道:“王爷别对苹儿这么好,苹儿会被惯坏的。” 第240章 从未设防   杨光搂紧她道:“对自己的女人好,只要是个男人就会做。本王倒想惯坏你呢,可你平时也太压抑自己了。”   青苹甜甜一笑道:“那苹儿就恃宠生娇一回?”   杨光满不在乎道:“有要求尽管提,这世上本王办不到的事还真不多。”   她轻声道:“自来了秦国,娘亲的身体便不太好。兄长谋生不易,租了间小院,甚是简陋。苹儿,想为家人租个好一点的宅子。”   她越说越觉得不好意思,螓首也不禁低了下来。   青苹在晋王府,待遇本就和王妃一般。王府的钱财,她可以任意支配。在连城司的用度上,杨光也从不吝啬。可以说她几乎就是全长安最富有的女人。   但是青苹从来没有将一分一毫用在自己身上,平时给下人的月钱,她从来不会短缺或是延时。可属于她的那份,她一直都没有拿过,全部都充入公中。至于担任幕僚的俸禄,也也一样分文不取。以至于她上次去高府赴宴穿的新衣服,还是杨光拉着她去买的。   也难怪杨光说她平时压抑自己太过了,好好的一个大富婆,日子却过的极其清苦。   杨光怜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道:“本王的钱财,你可以随意支配。不必用来问我的。”   青苹摇头道:“王爷信任苹儿,苹儿自当好好为王爷理财。可为家人租房子,是苹儿自私的要求,怎可不问一下王爷?”   杨光笑着吻她:“你这执拗的小丫头。这样吧,我给你五万两银子,你去买一间好宅子给岳母和舅哥住。等将他们都安顿好了,我再找个太医给岳母诊治调理一番。”   青苹俏脸腾的一下红了:“别瞎说呀。什么岳母,舅哥的,羞死人了。其实租就好了,真遇到合适的再考虑是否买下,哪里用的着浪费那么多钱。如果能请到太医就真的是太好了。不过会不会太麻烦王爷了?”   杨光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像是一个美丽又贤惠的妻子在与丈夫诉说一天的琐事,心头不由一片温馨,便软言回复与她。   青苹又道:“王爷,若是新房子租好了,苹儿想……过去陪娘亲住一阵……”   杨光把脸一板道:“你可以经常去看看岳母。但是不可以住那里。”   青苹撅起小嘴道:“这又是为何?”   杨光一本正经道:“因为本王每晚都想看到你,所以不许你夜不归宿。”   青苹一脸委屈道:“王爷好霸道。苹儿就是想娘亲了嘛。这么多年没见了,王爷就不能体谅一些?”   “那就在晋王府边上买一间宅子,你来来去去也方便。不许反对,撒娇也不行,不然家法伺候。”   青苹正准备使用撒娇大法,结果一听家法,俏脸顿时煞白,只能乖乖地作小鸟依人状。   杨光与她温存了一会,柔声道:“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苹儿却能拥有两辈子,这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所以不要纠结,不用自卑。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是男是女,都不重要。记住了吗?”   青苹叹息道:“王爷的胸襟如此宽广,苹儿佩服。难得王爷不嫌弃苹儿,要知道,就是苹儿自己,也嫌弃自己的很。”   杨光摇摇头道:“我却觉得我的苹儿天下间独一无二。只是如今,你还想不想做回男子?”   青苹略一思忖,甜美一笑道:“苹儿从前的确有想过。自从跟了王爷,便再不想了。”   杨光听她这般情浓之语,心情大好,搂着青苹一通长吻。青苹亦能感觉到他是真心喜爱自己,并非明明心里有了芥蒂,只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那种情况。   她本性豁达,既然杨光不计较,她也不会再无谓自苦。况且杨光说的也有理。诸葛平的确在四年前死去,而她只是又投胎了。别人投胎,都是在奈何桥上喝了一碗孟婆汤,将前世之事尽皆忘却。而她却不曾去过奈何桥,所以带着记忆进入了下一世。后来又遇到了良人,为什么还要纠结以前曾是男人呢?如今自己全身上下,又有哪一点像男人了?杨光不是最喜欢亲自己,摸自己么?自己早就是一个纯粹的女人了呀。   想到这里,她动情地逢迎着他,坚挺的酥胸不断摩擦杨光的胸口,让年轻的晋王差点忍不住擦枪走火。好在他一直记得青苹背上有伤,强忍着没有将怀里的绝色妖娆压在身下肆意撘伐。   等他安顿好青苹,回到旭日堂,心中依旧躁动莫名,便泡在冷水里,直到心静下来才擦干了去睡。   青苹亦是辗转反侧了许久才睡去。杨光对她的信任,对她的宽容,早就超出了世间其他男子。她有时觉得自己在做梦,就算是梦,都没有这般美好。   可说他心胸宽广吧,那奇怪的占有欲又是怎么回事?不许在外留宿的规定,分明就是针对妻妾才有的要求。不过,青苹被他这么管着,却出奇的没有一丝反感。   她之前四年的颠沛流离,基本都是依靠自己,又有谁真正管过她。纵然她天性比寻常女子脸上,可说到底,她也还是一个女子。她可以不依赖男人生活,可不等于她不需要。   逃出天牢之后,被杨光一路照顾着回到秦国,青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渴望着身边有个人能在脆弱的时候撑自己一下。只是从前她对男人太警惕了,因为自从沦为娼妓后,她见过的几乎所有男人都是那么的好色,贪婪,自私又冷酷。他们只想着占有她美丽的肉体,却将她当做一个工具或者玩物。所以她将自己的心门紧闭,保护不了自己的身体,就只能保护自己的灵魂。   不得不说赵明诚真是一个好男人,可惜他遇到了心如铁石的青苹,只能得到一个有缘无分的结局。   而杨光,在青苹身边出现了很多次,却从来没让她真正防备过他。因为他对她一直都很尊重和欣赏,两个人的关系就如同相识多年的知交好友一般。 第241章 购置新宅   想到这里,青苹咬着银牙道:“这厮就是故意的!”还没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在通往自己心路的必经之道上布满了岗哨,只要发现敌情,就会向她示警。可是杨光一路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岗哨却一直视他为自己人,直到那一天,他将伤得不成人形的青苹带离晋京,一路如获至宝地照顾她,她才突然惊觉,这个男人原来早就在她心里了。   所以当他突然明刀明枪地追求她时,她已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量,只能乖乖地臣服于他的霸道和热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觉得不甘或是委屈。   谁都不想永远做个孤家寡人,她坚硬无比的防线中,还是留了一处可以用钥匙打开的小门。她潜意识里,希望能有一天,有人能通过这道小门,走进她的内心世界里。   而杨光就这么大步流星地来了,随手拿出一把钥匙,就好似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将门打开。没等青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与她并肩坐下,顺手扣住了她的纤腰,轻轻说了句:   “苹儿,你这里,真的很美。”   青苹带着甜甜的笑容睡着了。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愿意与杨光一起度过。   之后几天,青苹派了几个连城司的人员去晋王府周边找了找合适的宅子。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一户人家正在卖房子,价格也算便宜。   青苹便去和对方谈了谈,原来那户人家的大儿子在外头做官,混的还不错,想将一家人接过去,十年内怕是回不了长安了。所以想将老宅子卖了。   青苹原是想找租房的,可这户人家急着要走,价格开的不高。她算下来,长期住的话,比租房还更实惠。再说他们诸葛家在长安,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府邸,只能租房给母亲苦居住,说起来便是他们兄弟俩无能。   她既想到了母亲,便不再犹豫,将手续办妥,银子一付,房契便到了手。她回去与杨光说了此事,还信誓旦旦地说,这笔钱将来一定会还他的。理所当然的,她被按在床上执行了家法。因为她对他太见外了。   没过几天,那家人便离开了长安。青苹派人里外打扫了干净,又扔了些老旧的家具,添了些新的。都安排妥当了,她便又去了诸葛靖那里。他正好不在家,青苹就陪着刘氏聊了聊。   刘氏对她道:“搬迁不是小事,还得等你兄长回来与他商量。”   青苹点头道:“自是要和大哥商量的。不过那宅子确实不错,娘亲和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刘氏沉吟道:“阿平,你兄长今日不在,你与娘亲说句实话。你和晋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青苹低下螓首,她不知该如何与母亲叙述这份连她自己都不看好的感情。   其实多年前,刘氏也曾问过她与陈月鸾的关系。当时的诸葛平虽然满面通红,但还是勇敢地说出:“孩儿心仪青鸾公主。待有了官身,便想请父母为孩儿向皇上求亲。”   可能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铮铮男子的缘故吧。如今面对母亲的询问,她俏脸通红,却是没有勇气再说出孩儿心仪晋王这样的话来。   刘氏见她如此害羞扭捏的模样,哪里还不知她的心思?她在心中斟酌了一下,与儿子说话,和与女儿说话,用的方式肯定是不一样的。这方面,即便是刘氏,也得从头学起。   她柔声对青苹道:“阿苹,如果你只是为他效力,他怎么会让你住在王府里,还给你那么多钱买房子?就算你对他坦坦荡荡,但是他对你呢?”   青苹知道娘亲是为了她好,但是此时她不能再逃避了,否则对不起杨光对她所做的一切,以及他的一片真心。   她轻声道:“娘亲,孩儿很早就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而事到如今,孩儿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晋王他,不仅是孩儿的救命恩人,也是孩儿最爱的男人。孩儿并非不知与他的身份差距。便是将来诸葛家被兄长带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孩儿的风尘出身也绝不可能嫁入皇室。可尽管如此,只要在他身边一天,孩儿便会爱他一天。此心此志,一生无悔。”   刘氏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决,一如当年那个清秀少年。她恍惚了片刻,叹息道:“可怜的孩子,为何你这般命苦!”   刘氏之前觉得大儿子桀骜不驯,政治倾向又激进,而二儿子年纪虽不大,但是为人谦逊稳重,所以觉得诸葛平更令她省心一些。   然而四年过去,诸葛靖经过生活的磨砺,如今的性格已内敛了很多。而诸葛平,因为从儿子突然变成了女儿,等重逢时,已经受尽了欺凌,便只是想象她这四年的经历,都会让人为她心痛不已。   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她身为娘亲,总要为其张罗婚事。诸葛靖这四年,倒也认识了一些秦国人,其中有一人,并不住在长安,家境也还殷实。前两年死了原配夫人,一直未娶。   她本想将爱此人介绍给女儿,虽然那人并非大富大贵,但胜在人品尚可,又是二婚。必定会对青苹甚好。然而今日一问,女儿已对晋王情根深种,矢志不渝,这让她如何还能再说的出口。   可她也明白,女儿跟着晋王,是不会有结果的。现在青苹爱得有多深,将来就会有多伤心难过。也难怪刘氏会叹息:为何你这般命苦!   青苹见母亲闷闷不乐,赶紧岔开话题。说了几件趣事,这才让刘氏暂时不再伤感。   她们正聊着,外头传来声响,却是诸葛靖回来了。   青苹身为妹妹,与刘氏说了声,便迎了出去。诸葛靖见了她,略一颔首,问道:“二……妹,今日是来看母亲的么?”   青苹笑道:“也是来看兄长啊。”   诸葛靖道:“进来说话。”便走进自己屋内。   青苹跟着他一起进屋,又见他打了盆冷水,舒舒服服地洗了把脸,这才与她相对坐下。   青苹替他倒了杯水,笑眯眯地递给他。 第242章 兄妹分歧   诸葛靖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遂问道:“背上的伤,可好些了?”   青苹笑道:“多亏兄长手下留情,如今都已大好了。”   诸葛靖摇头道:“我可没留情。你从小就这样,就喜欢逞强。我如今也不方便帮你看伤情,这是我新买的伤药,多开了一付,你拿去外敷。一定要记得,毕竟你现在是女孩子,身上可不兴留下什么疤痕。”   青苹心中一暖,毕竟是亲人,血浓于水。她接过伤药,甜甜道:“多谢兄长。”   诸葛靖晒道:“谢什么谢,我们可是亲兄弟……妹。”他说习惯了,一时忘了改过来。   青苹只掩着嘴偷笑。   诸葛靖叹道:“阿苹,我们兄弟一场,我可从来没料到你有朝一日,竟会变成女子。而且看你如今的言行举止,已经完全是个姑娘家的样子了。”   青苹歪着脑袋道:“刚开始时,我也好不习惯这身子。矮小了许多不说,而且一丝气力都使不出来。我那时好想把武功练回来。可惜这身子骨太弱,总是练不成。”   诸葛靖沉默片刻,低声道:“阿苹,你吃苦受罪的时候,我未能在你身边保护你。非但如此,后来见到你时,我还差点欺负了你。这一切,都是我这做兄长的对不住你。”   青苹摇头道:“兄长当初还要保护母亲,过的并不比阿苹轻松。至于后来的事,都是误会,早翻篇了。再说你我都是亲人,真不用计较这些。”   诸葛靖笑了笑道:“还是妹妹洒脱,不愧是我们诸葛家的人。”   青苹甜甜一笑道:“兄长,前两日我派人和你说的新宅子的事,如今都办好了。咱们挑个良辰吉日,就搬过去吧。”   诸葛靖皱了皱眉道:“你就派了个人来知会了大哥一声,大哥可并没有答应你。”   青苹诚挚道:“兄长,这些年诸葛家一直都是靠你支撑着,娘亲也是靠你赡养着。作为我而言,其实是什么事都没有做过。如今我已回归诸葛家,兄长,你说我该不该为家里做些事?为娘亲尽些孝心?”   诸葛靖淡淡道:“你经常来看看娘就好。其他的事,都是我的责任。”   青苹摇头道:“兄长这就太见外了。我俩都是诸葛家的人,为何责任区分会这么大呢?”   诸葛靖看着她道:“如果你还是男儿身,兄长自然欢迎你和我一起打拼。可如今你是女儿身,将来总是要嫁人的,不可太抛头露面的。”   虽然青苹很久以前就知道兄长非常大男子主义,对于女子,基本持的是轻视的态度。可如今当兄长将这个态度用在她的身上时,她还是忍不住生气起来。   “兄长,女孩子怎么啦?为何要分的这般清楚?再说你是知道我虽是女儿身,但却有着一颗男儿心啊。”   诸葛靖缓缓道:“阿苹,不要骗自己了。你如今哪里还有男儿心?你的心,早就交付给了晋王了。若是以前的你,又怎会心安理得地接受晋王的钱财去购买房宅?所以如今的你,就是以晋王的女人自居了。可是大哥必须提醒你一句,你是做不了晋王妃的。若是他对你好,会让你做个侧室。若是薄情寡义,连个名分都不会给你。可你现在已接受了他的钱财,正所谓拿人手短,你又能用什么来还?难道还要让大哥再对你执行一次家法,才能让你清醒不成?”   青苹亦看着诸葛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兄长,我已经长大了,也不会骗自己。我的确倾心于晋王,可晋王对我一直都是尊重有加,从来没有强迫过我做什么。况且我身为晋王的幕僚,每月也是有俸禄的。这次买房,的确是我向晋王借的钱,因为这宅子因前主人急着出手,价格非常低廉,所以我凭借俸禄是还得起的。如果兄长不愿见妹妹那么辛苦,那么我们兄妹俩可以一起还。”   诸葛靖皱眉道:“晋王原意借钱给你,这就是一份人情,不是你和我光还钱就能两清的。再说我和你说的是将来,你们的身份先不去说,可秦国皇室又怎么允许一个曾经的烟花女子去做王妃?我们诸葛家就没有一个女儿去给人做小的。你也不许例外!”   青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的坚定:“兄长,娘亲的身体,需要好好调理,而这里的条件过于简陋了,并不适合老年人居住。所以请兄长和妹妹一起努力,让娘亲能够安度晚年好不好?至于晋王的事,我只能说,就算我再爱他,也绝不会给他做小的。而且嫁不嫁人,我并不在乎。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完。只要南边那个腐朽的晋国还在,那个懦弱无能的伪君子陈渊民还活着。我们诸葛家的仇,就不能算报完了。兄长觉得呢?”   诸葛靖神色稍缓,但还是继续道:“阿苹,你觉得晋王可以帮助你南征晋国吗?我来秦国的时间比你长,对于秦国的朝局,自然比你看的更清楚些。晋王的个人能力,我无意贬低。但要说魏王,晋王谁更有希望继承大统,那毫无疑问是魏王。你跟着晋王,先不说嫁不嫁的问题,还有可能受其牵连,弄得不好连性命也未必保得住,又何谈带兵南征晋国呢?”   至此,诸葛靖终于表明了立场。兄妹二人都是想辅助秦国一统天下,为诸葛家报仇。可不同的是,诸葛靖并不看好晋王。这并不是因为青苹没名没分跟着杨光的缘故,而是他这些年在秦国冷眼旁观,逐渐厘清了秦国的政局。两个皇子,一文一武,看上去势均力敌,但其实即便是在尚武的秦国,所有人都清楚,治理国家靠的还是文官体系,也就是魏王的基本盘。魏王可以插手晋王的事,可晋王却无法干预魏王的举措。近些年来,这些事可以说是屡次发生,只不过晋王都一一化解了而已,但终究是陷于被动。更重要的是,秦皇的态度已从最开始的不偏不倚,逐渐转变为倾向魏王。这和晋王常年不在长安也有一定的关系。 第243章 未雨绸缪   因此就算没有青苹与杨光的感情纠葛,即使那次比武令诸葛靖对杨光也惺惺相惜,他还是不会去选择杨光。   他来秦国这四年,每日每夜都想着报仇,可因没有门路,终究是蹉跎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他如愿投到魏王的门下,如今终于开始获得重用,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   能与二弟久别重逢,他心中还是惊喜的。就算这个二弟变成了二妹,他也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可是二妹与晋王搅在一起,就让他如鲠在喉,终究是要与青苹说清楚的。   青苹终于明白了兄长的想法,她虽然对于杨光有些近乎执着的信任,但终究不能让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如果只从如今的局势分析,诸葛靖的看法其实是没错的。况且在晋国时,两人就经常就一些政治观点进行争论,其结果就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当初不行,现在更不行。尤其诸葛靖如今是家主,他不可能因为妹妹的缘故去投靠夺嫡可能更小的晋王。既然如此,他不愿意搬去青苹买的新居也就可以理解了。   青苹肃容道:“妹妹信任晋王,即便将来会失去性命,也会义无反顾地跟随他。更何况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兄长的意思我已明白,只是娘亲身体欠安,急需调理。恳请兄长同意阿苹先将娘亲接过去,亦是弥补阿苹这四年不能在娘亲身边尽孝的遗憾。”   说完,她起身跪于地上,静静地看着诸葛靖。   诸葛靖沉思了许久,方才缓缓道:“你起来吧。让娘亲吃苦受累,亦是我的过错。不能再为了虚无的脸面,耽误娘亲的病情。阿苹,你将娘亲接过去吧,记得要好好侍奉。我亦会常去探望的。”   青苹未料到兄长竟会答应,应声道:“阿苹自当尽孝,让娘亲安度晚年。”   诸葛靖看着她面露欢喜欢喜的俏脸,淡淡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会这般轻易答应你?”   青苹想了想道:“确实有些意外。兄长可是未雨绸缪,不想让娘亲卷进来?”   诸葛靖点了点头:“夺嫡之争,凶险万分。你我兄妹为了诸葛家的复兴,不得已加入其中,又怎能连累娘亲?将来无论是魏王,还是晋王继了大统,我们总有一人算得上是从龙功臣,至少可以在新皇面前说的上话,护得住娘亲。”   青苹叹道:“兄长用心良苦,妹妹佩服。”   诸葛靖看着她道:“阿苹。之后我们便是敌对的立场。我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妹妹而手下留情,你也不要为了骨肉情分瞻前顾后。而无论我们俩谁活到了最后,都一定要南征晋国,踏平晋京,为我们诸葛家报仇雪恨!”   青苹眼里噙着泪花道:“阿苹谨记兄长的教诲!”   诸葛靖摆了摆手,便不再多言。   青苹向他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去。这对刚刚相认的兄妹,却因政治立场的冲突,不得已而同室操戈。但两人俱是心胸坦荡,即便自己败亡,也相信对方定能保护娘亲,然后再为诸葛家报仇。   之后青苹便雇了辆车来接刘氏,而诸葛靖这天特意没有在家,避开了妹妹。青苹接上刘氏和丫鬟小菊,一路回了新宅子。   杨光听说了这事,便真给找了位太医给刘氏诊治。因这四年,刘氏一来受到丧夫丧子(诸葛平)之痛,二来生活困苦,颠沛流离,加上年纪确实大了,诊断下来是得了一些慢性病。这些个病,都是要长期服药静养才能根除的。   太医便给开了药方,又告知了青苹与刘氏平时的注意事项后,这才告辞离开。   青苹便去药铺照着方子抓了药,回去煎了一付给刘氏服下。母女俩正谈着心时,杨光又派人送来五六个丫鬟,和七八个下人,说是过来服侍刘氏。   刘氏便问青苹,青苹心里是感激杨光的。娘亲身子有恙,光靠小菊一人的确是无法服侍周全的。但确实也用不了那么多人,便挑了三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和几个下人留下,其余的还是退了回去。   刘氏毕竟上了年纪,晚膳过后,便精神不济起来。青苹便亲自服侍母亲睡下,刘氏于床榻上握着女儿的手,轻声道:“阿苹,那晋王不仅借我们钱买房子,又找了太医过来给为娘瞧病,还派了丫鬟来照顾为娘。这次我们欠晋王的人情,确实是大了些。为娘知道,你这都是为了为娘。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都是为娘连累了你。为娘只怕将来下去见你的父亲,会被他责备,说为娘为了自己多活几年,连女儿都卖了。”她边说边看着自己美丽的女儿,眼里满是泪光。   青苹心里清楚,母亲是怕自己受杨光恩惠太多,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然而将来两人的结局,大概率不会很好,所以母亲才会为此悲伤。青苹安慰她道:“娘亲,莫要这么说。晋王的恩情,女儿一定会尽力报答。可是在重逢娘亲和兄长之前,女儿便已下了决心,此生只爱晋王一人,无论将来结局如何。其实,女儿心里很清楚,我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就算将来与他分开了,女儿便服侍母亲,终生不嫁就好。”   刘氏摇头道:“女儿家的,怎么能说出不嫁人的话呢呢?为娘已经年迈体弱,又能剩下几年?可阿苹还年轻,还有大半辈子要活,将来你可怎么办哟?”   青苹心想:我来这人世一遭,痛过,苦过,理想幻灭过。若不是杨光,我早已死了。这多出来的幸福日子,已算是上天额外的赏赐了。若将来助他一统了天下,我就回家孝顺母亲。若母亲不在了,我也随母亲去了便是。   但这些话,她是绝不会说出来的,只柔声安慰母亲道:“娘亲,您也知道,阿苹从前是个男子,总比其他女子要坚强些。即便是不嫁人,阿苹也能活的很好。请娘亲务必不要为女儿担心,好好调养身体。只要有兄长和女儿在,必要让您安享晚年。” 第244章 贴身棉袄   刘氏素知自己的次子心志坚韧,一旦下了决心,便再无更改。不是轻易能被说服的。虽然心疼她,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用已经粗糙了的手摩挲着青苹的小手道:“为娘知道你素来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孝顺懂事,从来也不让父母操心。其实这几年,你大哥他也变了很多。从前他可是混不吝的性格,脾气也火爆,动不动就和人动手打架,可又没人能打得赢他。来了秦国之后,我们俩举目无亲,寄人篱下。最苦的时候,阿靖一天不出去干活,我们都没有饭吃。后来阿靖就变得沉默寡言,脾气也收敛了起来。阿苹,别怪你大哥,他也吃了不少苦,他也是个孝顺孩子。”   青苹诚挚道:“娘亲,阿苹怎么会责怪兄长?阿苹在晋国时,每天都在思念着娘亲和兄长。每天都想着该用什么法子找到你们,亲人们何时可以重逢。您不知道,能找到娘亲和兄长,阿苹心里有多高兴。阿苹……再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说到后来,她清婉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起来,当然这是因为喜极而泣。   刘氏将青苹拉进自己的怀里,软言安慰着她,青苹像一只娇俏慵懒的小猫撒娇一般蹭了蹭刘氏,后者抚摸着青苹的秀发,感慨道:“其实为娘之前并未完全适应突然多了一个女儿。如今倒是觉得,有个像阿苹这样的女儿,也是上天给为娘的馈赠呢。”   诸葛靖固然也是极孝顺的,但很多话,刘氏并不能与他细说,后来他更是愈发沉默寡言,一日说不了三两句话也是有的。   如今与青苹相认,母女俩可以说的话有很多,这个女儿细心温婉,像是刘氏的贴身小棉袄,人长得极漂亮不说,还会抱着母亲撒娇亲昵。   倒不是说刘氏觉得青苹比诸葛靖要好,一来她亏欠阿苹四年母爱,二来,她早已习惯了母子情,但母女情却是头一遭。   如今她与青苹的关系越来越融洽,越来越亲近,怎不让她感怀于心呢?   其实更需要适应的人,反而是诸葛靖。母亲和女儿,天性便是越来越亲近。可是兄弟和兄妹,相处的模式却完全不同。诸葛靖不是没有注意到这点,但是如何与这个“一起长大”的妹妹正常交流,他也在不断地摸索和适应中。很多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将她当成诸葛平,说起话来简单且直接,可等明白过来之后,又有些尴尬。   刘氏是了解自己大儿子的,这些年他的变化很大,话越来越少,心思越来越重。便是阿苹没有变成女子,重逢兄长,亦能感受到他的变化,需要时间去适应。更何况阿苹的变化比诸葛靖更大呢?可是阿靖本质上还是一个好男儿,如果他的壮志可以得到舒展,那么他的性格应该会更加开朗一些吧。   于是刘氏定了定神,对青苹道:“你大哥在魏王手下做事,相必你也是知道的。如今魏王与晋王,为了诸君之位,已是水火不容。你们兄妹既然置身其中,又分属不同阵营,也不知将来会如何。为娘想问一问阿苹。若是将来晋王获得了胜利,你可否尽力保住你兄长的性命?”   青苹闻言,挺直腰杆肃容道:“娘亲,就算您不说,阿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兄长的。你们都是阿苹至亲之人,阿苹就算豁出性命,也定要护你们周全。”   刘氏眼中含泪,点了点道:“临来之前,为娘也问了阿靖同样的问题。原来你们都是好孩子。倒是为娘多虑了,还以为你们俩会兄弟阋墙,相煎太急呢。”   青苹这才知道,诸葛靖也和她一样,无论何种情况下都会保护她。心中一阵感动,眼里也不禁泛出泪花。   兄长与她,从小性格大相径庭,可是这骨肉亲情,两人都是一般的重视。要知道夺嫡之争,异常惨烈,失败者丢掉的可不止是一个皇子的性命,无数颗人头都会因此落地。   其实若是杨光败了,青苹必会与他同生共死。但若是他胜了,她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留下兄长的性命。他们诸葛家,可以没有诸葛苹,但是不能没有诸葛靖。   她轻声安慰母亲道:“娘亲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都是孩儿们的不孝。又怎能再让娘亲为我们担心呢?阿苹之前四年未能侍奉娘亲,都是靠兄长一人,如今只想好好补救。一家人要其乐融融的才好。”   刘氏与女儿聊了半晌,心事去了不少,情绪自然舒缓了许多。不过终究是有些累了,不一会便睡着了。   青苹替刘氏捻好被角,便轻手轻脚地离开母亲的房间。她来到厅里,招来了丫鬟和下人,吩咐他们好好做事,另外又问清了他们的情况,将宅子里的事情做了分工。   敲打一番后,她便起身回了晋王府。虽然她很想留下来陪母亲,可是王府里有个小心眼的醋坛子,不许她在外头过夜。   她其实对他的霸道难免有些小嘀咕,可如今两人正是热恋期,心里头终究还觉得甜甜蜜蜜的。   她就是喜欢被他这么缠着黏着,因为在这份感情里,她实在太缺少安全感。而杨光对她越来越强烈的占有欲,恰恰让她不会胡思乱想,从而心甘情愿地陷入他编织的爱网之中。   书房的烛光仍然亮着,杨光平时看似玩世不恭,但做起事来,其实比谁都要勤勉。   青苹站在外头默默看了会,觉得这烛光特别的温暖,有着一种自己男人在家中等我的感觉,让曾经孤苦无依的她特别的心动与眷恋。   她的俏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乳燕投林,衣袂翻飞地跑了进去。杨光一见是她,脸上浮现出笑意,只是还未及说话,青苹已扑入了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献上了香吻。   明亮的烛火,此时也变得暧昧而斑驳起来。   两人缠绵片刻,青苹便已软倒在他怀里。小脸红扑扑的,在烛光下显得特别娇艳。   杨光笑问道:“岳母大人睡下了?”   青苹白了他一眼,轻声道:“娘亲年纪大了,方才便已经睡下。” 第245章 傀儡蛀虫   杨光柔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去休息吧。”   青苹摇了摇头道:“我想和王爷说会话再去睡。”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俏脸,浅笑道:“夫妻夜话,倒也不错。”   青苹脸上一红,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只缓缓道:“买房子和找太医,以及王爷为我娘亲做的所有事,苹儿真心感激……啊!”   原来是杨光不满她又对他见外,在她高耸柔软的地方捏了一把。   青苹轻喘道:“苹儿觉得,即便是夫妻,该感谢时也应说出来……嗯哼……王爷再捏苹儿也要谢的……”   她这般宁死不屈的样子,杨光倒不好意思再惩罚她了。   “你我二人恩爱,这些都是寻常事,谢来谢去的,苹儿也不嫌麻烦。”   “不嫌。苹儿就是觉得王爷待我好,就是想让王爷知道,我心里有多感谢王爷。”   “就,只是感谢?”   “不,苹儿感谢王爷,和苹儿爱慕王爷,这并不矛盾。如果心中感激却不愿说与王爷听,那这份爱慕也有限的紧。”   杨光点头道:“爱妃言之有理。”   青苹已习惯了他的调笑,知道这就是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的性格。   说起来,她本质上是个极其遵规守距的人,无论是诸葛平时期,还是青苹时期,可以说是克己复礼的典范了。可是杨光却是一个天马行空,我行我素,无视甚至是鄙视规矩的人。   她居然爱上了一个和自己性格大相径庭,南辕北辙的人,这男女之间情愫,还真是毫无道理可讲呢。   她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轻声道:“王爷,苹儿十分抱歉,未能说服兄长。”   杨光笑了笑道:“苹儿无需介怀。如今莫说是长安,便是放眼整个秦国,也是看好魏王继承大统的人居多。大舅哥如此选择,亦无可厚非。”   青苹见他心胸如此开阔,眼中泛出倾慕与敬重之色,温婉却坚定地说道:“苹儿看好王爷,不止是夺嫡之战,更看好王爷能伐灭南晋,一统天下!”   杨光微笑道:“苹儿这算不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青苹摇了摇头道:“王爷心系天下万民福祉,又怎是魏王,晋主那些个傀儡可比?”   自晋国变法失败后,她的观点却越发透彻与清晰。陈渊民已经蜕变成了官僚集团的代言人,只要拿到了一定的好处,就会竭力维护士大夫阶层的利益,哪怕他也知道那些官员都是一些蛀虫。而魏王杨勇,从本质上来说,与陈渊民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与文官集团的关系更紧密一些而已。   她握紧了小拳头,斩金截铁道:“苹儿要打败兄长,让他知道,只有王爷才是真命天子!”   杨光亲了她一口道:“那本王就有劳我的小宝贝了。”   她用媚眼瞟了一下他,一本正经道:“请叫我青先生。”   书房里顿时传出杨光爽朗的大笑声。   这一日,青苹正在处理连城司的公务,外头有人进来禀告:“青先生,人已经带到了!”   青苹放下手中的卷宗,喜道:“快些请进来!”   不一刻,一个十七八岁的魁梧青年便走了进来,见了青苹,眼中含泪道:“苹姐!阿元终于又见到你了!”   青苹微笑着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道:“这几个月,着实辛苦你了。来,坐下,和苹姐说说话。”   原来这人正是曾元。青苹整合晋国谍报体系时,便让他们派人去寻曾元。因为她知道大致的地址,而曾元没有她的指令是不会随意离开的。因此虽然秦国在晋国的谍报人员所剩无几,但还是凭借青苹提供的地址,终于找到了曾元,并且将他带回了秦国。   两人久别重逢,又是欢喜,又是感伤。   不等青苹询问,曾元便像之前在青龙会时向她汇报情况一下细细说起来。   那先前离开晋京的人员,如山神庙旧人,青龙会嫡系,曾元将他们分散于不同地方,负责人与他单线联络。以躲避晋国朝廷的追捕。   事实上晋廷也的确大肆缉捕了一阵。只不过一来他们去的地方较为偏远,捕快们的搜查热情并没有靠近京城的地方高。二来他们也早就准备了一些合法的身份和营生,很容易的便糊弄了过去。   再后来这样的追捕就变得名存实亡了,这几处人才慢慢地安定下来。   因为消息闭塞,曾元他们过了很久才了解到残缺不齐的情报。但他们还是知道了青苹谋刺晋皇,失败被捕的消息。   潘顺,程刚这些龙组的成员,对青苹忠心耿耿,当时就要回晋京营救她。   曾元虽然知道青苹将所有人调离京城,就是想保护好他们。但苹姐对他们恩重如山,无论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况且苹姐不在,他就是众人的首领,又岂能袖手旁观?   他立刻便组织了人手,潜回了京城,伺机营救青苹。然而这一次他们却是一无所获。因为那时青苹已被杨光救走,北走秦国。而曾元唯一能打听到的消息,也不过就是不知所踪四个字而已。   然而京城并非安全之地,曾元既然得知青苹已离开了,便又带着人返回。他寻思既然苹姐已脱险,势必会来找自己。于是安抚其他人,让他们耐心等待。   后来果然有人找上门来,还说出了当初他与苹姐约定好的暗号。曾元大喜过望,询问之后,才知苹姐已到了秦国。   他将张连成,潘顺,程刚,周西乔,裴二牛等人叫来,告知他们自己要去见苹姐。而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让他们安分守己,莫要惹出事端来。   众人听说青苹无恙,一个个都放下心来,自然齐声应诺。   曾元交代完毕,便跟着连城司的人出发,渡江前往秦国。   经过扬州时,他与杏儿他们几个见了一面。这才得知是戚衡出卖了苹姐,还知道嫣红因此牺牲了性命。他攥紧拳头,眼里闪过怒火。虽然他认识戚衡比青苹还久,但戚衡出卖苹姐,暗害山神庙的其他孩子,那就绝对不可原谅。   细想起来,那戚衡当时就和大家并不亲近,只是他识文断字,有时候还能帮助郝大叔处理点事情,曾元他们几个又与戚衡年龄相仿,都是少年心性,这才不曾觉得有异。   时至今日,曾元心中却对这个认识多年的人,产生了强烈的杀意。 第246章 重建谍网   今日他终于抵达长安,见到了阔别近半年的苹姐。   青苹听完曾元的叙述后,点头道:“阿元,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曾元摇头道:“不过是按照之前苹姐定下的事项去做罢了,哪里会辛苦?只是,苹姐为何要刺杀晋皇呢?毕竟那时,苹姐不都已经决定离开京城了?”   青苹听他这么一问,前尘旧事再次浮上心头,一时眼神复杂起来。   曾元轻声问道:“可是为了赵将军。”   青苹轻叹一声:“也不仅仅是,但确实占了很大的原因。陈渊民懦弱无能,不以江山百姓为念,处处维护朝廷里的那帮蛀虫,还为虎作伥,打压锐意改革的有识之士。我本已心灰意冷,想要远离京城,不问是非。可他却又杀害了明诚……阿元,明诚为了我牺牲太多。可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他,所以为他报仇雪恨,是我能为他做的唯一之事,只可惜,最终还是功败垂成。”   青苹初识赵明诚时,曾元就在场。之后两人间的情义,他作为青苹的副手,也都看在眼里。说实话,如果青苹选择嫁给赵明诚,他也一点不会奇怪。这个赵将军,对待苹姐一片真心,不是一般的好。   只可惜他们俩有缘无分,不但彼此错过,最后还阴阳两隔。曾元虽不清楚苹姐的考量,也只能为了痴情的赵将军一声叹息。   随即他又想起一人,恨声道:“这都是因为戚衡那个卑鄙小人,苹姐,等我回到晋国,找几个人把这叛徒给杀了,为苹姐报仇。”   青苹坚决摇了摇头道:“此事不急,阿元,我还有更重要的是要拜托你。”   曾元见她神色凝重,也肃容道:“苹姐请说,阿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苹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必如此紧张。   “阿元,晋国终究是有些危险。我需要你回去安排,将愿意来秦国的接到扬州,杏儿姐姐会安置他们。”   此时晋国危险,当初撤出京城的人最好还是应该转移。而长安两个皇子龙争虎斗,也不安全,所以先去扬州,让杏儿去安排最为妥当。   曾元点头道:“苹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青苹点了点头,又道:“阿元,如今我是秦国晋王属下幕僚,负责全国的谍报工作。秦国在晋国的谍报网络,之前被皇城司破获了。还能在晋国少潜伏的人员,已经为数不多了。所以目前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我重新将网络搭起来。”   曾元毅然道:“苹姐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青苹欣然道:“这里面录入了连城司的职能介绍个相关规章制度,你先学起来,不懂的便问我,”   边说边拿出一本册子递给曾元,后者双手接过,翻看了几眼,便贴身收好。   青苹起身道:“你是初次来长安吧,走,苹姐带你出去逛逛。”   曾元便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两人边走边聊,曾元看见十来个军汉自动跟在青苹身后负责护卫,沉吟一番后,轻声对青苹道:“苹姐,那晋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为了什么要救苹姐呢?该不会,也和那个陈……是一种人吧?”   青苹微笑道:“苹姐知道阿元的好意。晋王,就是先前我与你说起过的杨光。苹姐与他相识也有些年月了。他和陈渊民可完全不是一类人,放心吧,苹姐不会再上第二次当的。”   杨光?曾元顿时想起来了。苹姐的确多次提到这个秦国商人,想不到他竟是一位王爷。   他见青苹说起杨光时便满面自豪,眼里放光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嘿嘿笑了笑道:“难怪,原来是杨公子。苹姐,救命之恩,咱可不能不报答啊。”   青苹点头道:“是啊,所以苹姐才进入晋王府做幕僚,为王爷效力……阿元,你在那傻笑什么?”   曾元忍着笑,摸摸后脑勺道:“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杨公子挺好,哦不,是晋王殿下人挺好。”   说到后来,他还是憋不住又笑了起来。   青苹自是冰雪聪明的,见他如此古怪,便回过味来了。不过若是她和杨光单纯只是上下级关系,她也察觉不出曾元的古怪来。如今却是俏脸通红,把大眼睛一瞪:“阿元,你这话里有话是不是?”   曾元苦着脸道:“没有,苹姐,我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说,晋王殿下,他人挺好的。那什么,配得上咱们苹姐。”   青苹被他戳穿了和杨光的关系,不禁有些羞恼。   “臭小子!出息了是不?敢编排你苹姐?看我不揍你!”   她抡起粉拳就给了曾元两下,曾元捂住胸口惨叫了两声,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明显就是装的。   青苹知道自己的拳头没什么力气,又气曾元装腔作势,于是又改用自己纤长的手指夹住他腰上的肉然后用力地拧下去。这下曾元可真顶不住了,疼得双脚直跳,求饶道:“哎呀苹姐饶命!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说晋王殿下配得上苹姐,他压根就配不上我们最美丽的苹姐!”   青苹怒道:“你还瞎说!看我不教训你!”   她也没什么力气,拧了几下,便松了手。看着曾元龇牙咧嘴的模样,她忍俊不禁道:“从前是不是太惯着你了,现在学会取笑苹姐了?”   曾元摸着腰道:“不敢不敢,苹姐是阿元永远的老大。”   青苹忽然俏脸一板道:“配不配得上,本姑娘说了算。哼!”   说完便款款向前走去。   曾元一开始没听清,揉着腰“啊?”了一声。随即明白过来,又兴奋地跟了上去。   他们在山神庙时便是这般打打闹闹,如今久别重逢,刚见面时确实都有些生疏,此时却是恢复如初了。   青苹领着曾元在长安城里游玩了一天,然后安顿好他住下。又去新宅子里看望了母亲。拉着刘氏的手逛了会园子,又说了会话,这才回去晋王府。   她其实每日都是这般忙忙碌碌的,可她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多,人也越发的明艳俏丽,让杨光越来越难以控制住对她的爱欲。两人离最后一关的那层纸,随时可能都会被捅破。   青苹喜欢现在的生活,她和杨光志同道合,便只是坐着论政,都能说上好久不觉得闷,更何况两人还经常磨磨蹭蹭的,乐此不疲。 第247章 两段旧事   时光荏苒,夏去而秋来。树叶开始发黄枯萎,来自遥远北方的寒意已对整个秦国虎视眈眈。   青苹在潘顺,程刚的护卫下,走出长安诸葛府大门。她刚看望过母亲,因为太医的方子甚是有效,如今虽然天气渐冷,但刘氏的病情却是越发好转。须知只是去年秋天,她可是咳嗽不止,甚至有吐血症状的。   如今刘氏却是精神渐好,拉着女儿说了好些话,还吃了两个果子。   青苹刚走出大门时,街角处转过来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巨汉,正目光炯炯地朝他们这里看过来。   潘顺与程刚顿时警惕起来,一付严阵以待的样子。青苹却淡淡地与那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她低声咕哝了一句:“大哥今日来的好早。”   然后才下令道:“回晋王府!”   自曾元返回晋国后,他先是将一些妇孺送过了江,由身处扬州城的杏儿负责安排。然后他整合秦国潜伏在晋国剩余的人手,及原青龙会的部分骨干,成立了晋国连城司的总部。因他之前已得到青苹的委任状,此事办的顺顺利利,毫无波澜。   只是龙组十人,对青苹忠心耿耿,还是希望去长安追随旧主。曾元上报给青苹,得到了她的同意后,将这十人送去了长安。   裴二牛,周西乔听说了,也吵着要去找青会长,结果被曾元臭骂一顿,结果不了了之。   青苹回到晋王府,一路向里走去。穿过回廊时,听见墙角有两个仆人在那里闲聊。   “听说今日散朝时,又有人向王爷挑战了。”   “这次数也未免太多了吧。王爷应战了吗?”   “王爷压根都没拔剑,上去一拳把那人打飞了,也不知死了没有。”   “王爷最近心情不好,那人不是找死吗?”   “可不是嘛,最近王爷下手越来越重。上次那个挑战者被砍断了手筋,听说终生不能再握剑了。”   “我觉得他们都是魏王派过来的。”   “那倒未必,魏王如今春风得意,怎会做这种无意义之事?我看是有人看到形势对王爷不利,故意跳出来卖好给魏王。”   “如此也甚有可能。”   ……   青苹蹙了蹙秀眉,程刚会意,便转过去对那两个仆人道:“怎么你们很闲吗?谁给你们的胆在这议论王爷的?”   那两人唬得赶紧求饶,其实程刚也就吓吓他们,毕竟他们也没说过分的话。只是青苹不愿意晋王府里的人随意议论杨光,这是她定下的规矩。   不过他们说的内容,却也都是事实。之前魏王杨勇向秦皇推荐了诸葛靖,先是在御林军中领了副指挥使一职。之后山西有马贼作乱,因人数众多,地方官员无力清剿,便上了急报给朝廷。   原来这等行军作战之事,秦皇都会交给杨光处置。顶多让兵部户部配合一下。   可这次秦皇却绕过他,直接点了诸葛靖的名字。诸葛靖领了圣旨,点齐兵马粮草,到了山西地界,只一仗就把马贼的主力给击溃了。然后又带领数千骑兵与马贼残部展开追击战,又是三战三胜,彻底平息了叛乱。   当他回长安复命时,魏王杨勇代秦皇出城三里迎接,一时风光无限。   而正是通过这一仗,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两点。   一,原来魏王手下,也有这么能打仗的将军。   二,皇上此番作为,怕是要抬魏王,贬晋王了。   有些魏王系的官员,为了讨好魏王,或者说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又开始寻找高手去挑战杨光了。   只不过他们大多是想表现一个姿态罢了,仓促间找来的人难免良莠不齐。有些人的确能与杨光过上几招,但更多的是像今天这样,滥竽充数的人。而杨光被秦皇雪藏后,表面看起来和以前毫无变化,但是从他出手的程度而言,的确是越来越重,从一开始的点到为止,到现在的一招废了你。   于是更多人会猜测晋王是不是因为被秦皇冷落而心情不佳,当然这事并无证据。你总不能在朝上启奏,说晋王今日将挑战者打个半死,因此他定是对皇上心生怨恨。   这事就算皮再厚的御史都说不出口。   他们这么想,不过是可以在魏王哪里领一份功劳。毕竟能让晋王气急败坏,相必是魏王殿下愿意看到的。   青苹来到书房,让潘顺,程刚在外候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杨光正悠哉悠哉地坐在里面看书。青苹将外套挂在衣架子上,娇笑道:“王爷心情不错嘛。”   杨光看到她无限美好的身段,眼睛一亮,不由放下了手中的书。   青苹走到他身后,为他按摩肩膀,顺便往那书上一看,却是三国末年的一段故事。这段青苹也看过。   说的是魏明帝曹睿病故前,托孤于大将军曹爽和太尉司马懿。然而曹爽一直提防司马懿,夺了他的实权,将他明升暗降为太傅的虚职。司马懿无力干涉朝政,索性装病不起。时值李胜上任荆州,曹爽令他去司马懿家探探虚实。结果司马懿装出一副老迈昏聩,病入膏肓的模样。这下曹爽戒心顿去,而司马懿趁曹爽去高平陵的时机,发动政变,将曹爽困在了都城之外。劝降曹爽后,将其族人与党羽尽数诛杀的故事。   青苹歪着头道:“这司马懿已至七十高龄,装病自然有人相信。王爷二十出头,这招可未必管用。”   杨光被她按摩得全身舒泰,放松身体道:“本王今日还废了一个蠢人,生龙活虎的,谁又会相信本王会病入膏肓。这段故事只是告诉本王,在对方得势时,首先需要削弱对方的戒心。”   青苹眨了眨眼睛道:“那,不若效仿齐桓公旧事。”   齐桓公原是齐国公子小白,当时齐国内乱,公子小白与公子纠都不在国内,谁先赶回齐国,就能成为新一任的齐国国公。公子纠一边赶路,一边派出管仲去刺杀公子小白。管仲一箭射出,小白应声倒地。于是管仲回去复命,公子纠大喜,认为小白已死,自己高枕无忧。谁知小白只是装死,待管仲离开后,他又站起身继续赶路,最后成功继任,史称齐桓公。   杨光睁开双眼,笑了笑道:“不能装病,却能装死。好思路。只是谁能一箭射杀本王呢?”   青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杨光笑道:“不愧是青先生,用起计来端的是老辣。”   青苹嘟起嘴道:“人家才不老呢。”   他将她搂过来抱在怀里,磨磨蹭蹭道:“说得对,我的王妃永远都年轻。” 第248章 中秋团圆   杨勇的动作仍在继续,就在杨光将一个不识时务的挑战者一拳打断了六根肋骨的第三天,兵部呈上急报,说漠北部落在北疆大规模集结军队,并且以小股部队进入秦国境内骚扰,怀疑其目的是为了之后的大举入侵做侦察。   北疆的战略情报本该是杨光的份内事,目前由青苹全面接手。关于大规模集结部队一事,至少目前并无此迹象。而小规模的骚扰,其实一直就没断过。漠北部落并不是一个类似晋国的政治体,他们由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组成。虽然有漠北王庭存在,但所谓王庭也不过是势力较大的部落而已。别说他们没和秦国签订任何停战协议,就算他们签了,这等野蛮人也是随时可以撕毁条约的。   所以兵部此报,可以说是半真半假,但奇怪的是,晋王在朝堂上并未反驳或者质疑他们的情报,反而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倒让事先准备了很多说辞的兵部尚书邱怡泉有些个茫然,不知杨光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他们的目的很快就达到了。秦皇闻报后,下旨加封诸葛靖为讨北元帅,调集各部共计二十万大军支援北疆。   而大秦的战神杨光,再次被秦皇无视。他这种鲜明的支持杨勇的态度,让所有朝廷官员都看出来了,之前两个皇子并驾齐驱,平分秋色的局面,已经开始被打破了。   对此杨光仍然保持沉默,他甚至都没有去自荐一下,争一争这个讨北元帅。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他在夺嫡之争中已服软认输的证明。   诸葛靖昂然出列,领旨谢恩。他如今已是杨勇最为器重之人,因魏王尝试了很多次,可只有诸葛靖一人能成功地从晋王手里抢到军权。之前的文武分家的形势,就此逆转。   转眼到了中秋之夜。青苹回到诸葛府,与母亲共度佳节。而杨光则入宫,去参加皇室内部的中秋晚宴。   刘氏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正在厅里与青苹边吃边聊,外头负责警卫的潘顺,程刚突然喝道:“什么人?”   然后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踉跄着退入厅内,显然是吃了大亏。   青苹抬眼看去,却是诸葛靖一身戎装走了进来,   便对潘,程二人道:“无妨,是自己人。”   她并未告知龙组成员刘氏和诸葛靖的身份,这目前还是只有她和杨光两人共享的秘密。   潘顺,程刚既听到青苹说无妨,便行礼告退。   诸葛靖走上前,自怀里掏出一盒礼物呈给刘氏道:“孩儿祝娘亲中秋安康。”   刘氏笑着说道:“阿靖有心了。”然后将盒子接了过来。青苹则歪着脑袋问诸葛靖:“我的那份呢?”   诸葛靖瞪了她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青苹嘟起嘴哼了一声,然后帮着母亲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支百年老山参。   她笑着合上盖子道:“兄长真是大手笔。”   诸葛靖大剌剌地在桌前坐下,随手扔了个小盒子给她:“这是给你的。”   青苹甜甜一笑道:“多谢兄长。”随即打开一看,是一只白里带着红晕的玉镯子。她拿起来在自己雪白的腕子上比了比,确实很配。可见诸葛靖是挑这件礼物是用了心的。   他外表粗豪,不苟言笑,可是对自己家人是真心的好。青苹本是简朴惯了的,从前便不怎么爱戴这些个首饰。便是杨光送了她不少,她也只是贴身戴了条项链在里头,对外并不招摇。   但是诸葛靖送她的玉镯子,她却十分喜欢。这可是兄长第一次送礼物给她,不说这镯子本身,就是这份附在上头的情义,对她也是无比重要的。   她当即便将镯子戴上道:“这礼物可真好,阿苹很是喜欢。”   诸葛靖看着如花似玉的妹妹,脑海里的诸葛平的样子一闪而过。心里有些小别扭,但更多的是欣慰。不善言辞的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了句:“你喜欢就好。”   青苹起身道:“兄长饿了吧,妹妹给你盛碗饭。”   诸葛靖摇头道:“让阿菊去盛便好,哪用得着麻烦妹妹?”   青苹嫣然道:“阿菊盛的,和妹妹盛的,意义可不一样哦。”   诸葛靖苦笑了一下,以前的阿平和他一样不爱说话,总是一付小大人的模样。如今却是家里最能说会道的一个,就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   刘氏问他道:“之前阿靖不是说军务繁忙,无暇分身吗?”   诸葛靖点头道:“确实繁忙,但中秋佳节,一家人理因团圆。无论如何,也该抽空回来。”   刘氏微笑道:“阿靖是个好孩子。”   青苹盛好饭回来听到这句,便撒娇道:“娘亲,阿苹也是好孩子哩。”   刘氏开怀笑道:“说得对,你们俩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了团圆饭,然后撤了席,上了茶,开始闲聊起来。期间他们都刻意不去谈青苹和诸葛靖的仕事。在如今紧张的政治局势下,他们俩的立场又是完全对立,话题实在是太敏感了,   三个人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人团聚氛围,所以便只聊家常,倒是温馨亲密,其乐融融。   刘氏忽道:“阿靖,你也老大不小了。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前我们诸葛府落难了,家境不好,为娘也没催过你。如今你也舒展了些,总该找个妻子,与你一起繁衍子嗣,传宗接代了吧。”   其实在晋京时,上诸葛府说媒的便络绎不绝。毕竟诸葛靖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朝野上下,谁家有女儿的不想攀上这门好亲事?只是诸葛靖心高气傲,寻常女子他压根看不上,这才耽搁下来。之后诸葛家突遭惨变,他带着刘氏逃到秦国,寄人篱下的日子不甚好过,更不用说娶亲了。   诸葛靖闻言道:“娘亲说的是。如今父亲不在了,孩儿的婚事,但凭娘亲做主,孩儿绝无异议。”   他这四年间,性子已沉稳了许多,如今身为家主,知道传宗接代的重要性,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眼高于顶了。可以说只要门当户对,是个女人他就娶了。 第249章 彻底心冷   待诸葛靖说完,刘氏又转向在一旁笑眯眯如同看戏一般的青苹:“阿苹,按说你大哥的婚事,应该靠为娘去张罗。可是为娘在秦国,确实不认识几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你也是诸葛家的人,如果有合适的姑娘,你也可以和为娘商量。”   青苹看了看诸葛靖,后者欲言又止,显然是不想让她掺和进来,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是,娘亲。女儿会为兄长留意的。”   虽然她来秦国也不久,但她负责的便是情报工作。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能与如今的诸葛靖门当户对之女子,她那里一查便都知道。   从这当面说起来,刘氏拜托她也是找对人了。   诸葛靖虽不愿让这个身处敌方的妹妹介入到自己的婚事中来,但母亲身体状况堪忧,自己的年纪也确实大了,无论如何,为诸葛家留下血脉是重中之重之事。如果阿苹介绍的人太过离谱,他也可以拒绝,毕竟主动权还是在他手里。   既然想明白了,他也就不再多说,喝几口茶,便向刘氏告辞,回军营中去了。   诸葛靖走后,青苹又和母亲说了会话,便服侍刘氏睡下。她走出寝室,来到了外头的院子里。仰头望天,月亮犹如一抹银盘,皎洁明亮,月色温柔,浸润万物。   她轻轻念了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突然间便意气风发起来。因为她所说的人,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天下百姓。她所说的婵娟,也不是天上那看得见摸不着的月亮,而是百姓们的幸福。   就算屡遭挫折,她心中的这份志向,却从未改变过。   待她回到晋王府,杨光仍未回来。她担心杨光会喝很多酒,便让厨房准备好醒酒汤,用小火温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坐在前厅等着他,每天无论多晚,她都会和他说会话再去睡,杨光也很喜欢这个温馨的习惯,两个人都极有默契地保持着。   等了许久,外头才有人报:“王爷回来了!”   青苹迎了出去,见杨光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秀眉一蹙,便过去扶住他。   这个男人满面通红,一身酒气,见到青苹也未认出来,醉眼惺忪道:“你是新来的宫女么,本王怎么从未见过你?”   青苹也不言语,将他一路搀扶到旭日堂,吩咐下人将醒酒汤端进来,然后又摒退左右,只留下自己和杨光。   这个男人的醉态,在一瞬间便都消失了,原先呆滞的目光亦变得锐利起来。   青苹却毫无惊讶之色,这出戏,本来就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的。   杨光见青苹仍将醒酒汤端了过来,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这个。”   青苹却道:“演戏自然要演全套,你不喝,难道让苹儿喝吗?”   杨光以手扶额道:“傻孩子,可以倒了呀。”   青苹放下碗,上去搂住他脖子道:“王爷才傻呢。刚才还问我是不是新来的,看来在皇宫里,经常调戏宫女吧。”   杨光亲了她一口道:“就是苹儿我才问的。别人想都别想。”   两人腻歪了一阵,青苹柔声道:“王爷心情不好,苹儿是想逗王爷开心呢。”   她是最熟悉杨光不过的了,杨光回来时,旁人看他酩酊大醉,可青苹一眼就能看出他内心的愤懑。   杨光的俊脸暗淡了下来,他搂着青苹道:“晚宴其实结束的早,之后父皇将我和魏王留了下来。”   他们父子三人另在御花园里开了一席,一开始只是聊些风花雪月,家长里短的。   可是后来,秦皇便说出了真正的意图。他要立魏王杨勇为太子,希望杨光能够礼让兄长,他会保证杨光余生的荣华富贵。   杨光看了看满面“慈爱”的父皇和一边装作一本正经实则暗自窃喜的杨勇,虽然他早就清楚自己的父皇究竟是哪种人,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一点难过。   虽说父皇对自己的母妃的确有过两分真心,但他毕竟是个帝王,挑选储君时,总不免要考虑到政治平衡。之前两个皇子分管文武,令他难以抉择。然而如今杨勇向他证明了,自己也能统揽武事,手底下亦有诸葛靖这样的虎将。于是一直犹豫的秦皇终于下了决断。那就是立魏王为太子,而晋王那里,他可以许诺杨光一生无忧无虑的生活,这样也就可以安抚了。   况且如今诸葛靖正在长安城外调动兵马,就算杨光有别的想法,又能如何呢?   可以说秦皇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让杨光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的确是帝王的风格,但作为一个父亲,他的做法是有些武断且缺失温情的。   杨光之前对于秦皇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但父子之情多少还是有的。秦皇的此番作为,让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不过当时的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服愤懑的表情,而是淡淡一笑道:“儿臣对父皇的安排并无异议。”   秦皇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杨勇也乘机向杨光敬酒,父子三人俱是一副和睦景象。   杨光接下来喝了很多酒,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作为失败者,只能借酒浇愁了。杨勇身为兄长,也是频频为皇弟倒酒,兄友弟恭的形象做了个十足。   杨光喝得大醉,最后蹒跚离去。杨勇稍后亦告辞,留下秦皇在那里心满意足。   青苹安静地听着杨光的叙述,她知道杨光此时需要发泄情绪。这个伟岸男子是个性情中人,尽管他也是个政治家,随时可以冷静下来。可此时的他需要一个聆听者,给他理解,给他支持。而青苹,是最合适的人选。她虽然没有嫁给他,可是王妃该做的事,她都做的很好。   杨光(整改)着她细腻精致的玉颈道:“苹儿,方才在宫里我才清晰地感受到,自从母妃离开我之后,我便再没有亲人了。”   青苹柔声道:“王爷莫要这样说。王爷还有舅舅家,还有杨管家,还有金姨……还有苹儿。”   杨光目光炯炯地看着怀中的玉人,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   “苹儿,本王能和你相识相恋,是此生最大的幸事!”   青苹满面红晕道:“苹儿亦是如此。”   杨光心中爱意翻涌,将青苹搂紧,然后不停地吻她。   青苹忍不住喘息呻吟起来,压制多年的(整改)终于迸发了出来。只见她星眸轻阖,娇躯(整改),任他施为。   到情浓处,她红唇轻启,凑到他耳畔,温婉又坚定地说道:“苹儿已……准备好……做王爷的女人了!”   事实上杨光此时早已停不下来了,于是搂着她倒在榻上,接下来自是满目旖旎,一室皆春。 第250章 流言四起   外头响起了二更的梆子声,两人才终于云消雨散,房间里充满了男女Huanhao后的奇异味道。   青苹(整改),娇慵无力地躺在杨光的怀里,这一回,真把小妮子累的够呛。   杨光轻柔地抚摸她的娇躯,享受着暴风雨后温馨的静谧。   青苹勉力睁开一双媚眼道:“连城司已查明,我兄长已基本完成军队的整合,今晚就会带兵进城,准备与魏王府的家兵一起,将晋王府夷为平地。”   杨光见她满面(整改)后的红晕,还在一本正经地汇报工作,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捏了捏她美丽的小脸蛋道:“苹儿辛苦了。大舅哥的事,就交给本王来解决吧。”   青苹一边服侍他起床穿衣,一边轻声道:“我已调集了连城司的人手,一早便会在长安散布流言,扰乱秦皇与魏王的视线。对了,王爷可还需要人手?”   “不用了,本王所倚仗的,并不是人手多寡。倒是苹儿这里,多少会有一番苦战。”   “苹儿会替王爷守住晋王府。恭祝王爷能马到成功。”   这对年轻的男女都已是成熟的政治家,即便是在讨论天大的事情,也不会多说一句无用的话。   其实杨光很清楚,青苹此时献身于他,一来是为了鼓励他成就大事,二来,便是大事不成,她亦了无遗憾了。   只是这个坚强的女子,并没有将心中的担心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她不想让他分心,因为她是他的大后方,是他的贤内助。   说到底今日就是一场豪赌,赢家获得那座龙椅,而输家将失去一切,包括生命。如果是他输了,眼前这个绝色的美女一定会以身殉之的。所以,单单只是为了她,他也不能输。   青苹已将情报工作做到了极致,接下来的事,就要靠她的男人去完成了。只不过她倾慕他,信任他,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他。   杨光穿戴整齐,搂着青苹亲了一口,低声道:“放心,我不会伤害大舅哥的。”   青苹轻轻嗯了一声,她一直没提,就是因为她相信杨光。而杨光他,也的确始终没有忘记这点。   杨光离开后,青苹也开始洗漱换衣。他们俩都是精力旺盛之人,此刻既然赌上身家性命,睡不睡觉的,已经是无所谓的事了。   她安排人手,将晋王府各门都把守住。之前她留向杨光讨要了很多军汉,加上龙组成员,和部分连城司的精锐,即便是御林军攻来,晋王府也仍有有一战之力。   仆人丫鬟那里,有杨管家和金姨负责安抚,只是不许出门,其他则按部就班执行日常的工作。   起码从外人看来,晋王府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天亮之后,整个长安重新热闹起来,然而在集市与坊间,一个流言逐渐传播开来,并且引起了轩然大波。   “你们知道吗?昨晚晋王爷出事啦。”   “晋王爷武功盖世,他怎么会出事?”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昨晚晋王爷从宫里参加中秋皇家晚宴回府,突然就吐血晕倒,如今生死未卜呢?”   “怎么会这样?晋王爷他前几日不还一拳打飞一个敢向他挑战之人?这么强壮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就吐血了?”   “这就说不清楚了,有可能是中毒了吧。”   “中毒?到底是谁下的毒呢?”   “这个可不敢说啊。”   “哼,有什么不敢说的,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   “这位仁兄,小弟初来乍到,真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还想请仁兄指点一二。”   “是啊是啊,你就给我们说说嘛。”   “嘘,你们都轻点声。我告诉你们啊,这魏王和晋王为了这储君之位,早已明争暗斗了好多年了。这次皇室宴会,魏王他肯定也去了。只要晋王一死,这储君之位还不就是他魏王的了?”   “的确是魏王的嫌疑最大没错,可是魏王的名声一直都不错,还有人拿他和南方晋国从前的的圣贤太子陈渊民比呢。怎么会做出这种手足相残之事呢?”   “圣贤太子?他为了当皇帝,还把自己都弟弟赵王陈济民给杀了。拿魏王和他比,还真是……啧啧啧。”   “你们不知道吧,当初魏王的母妃徳贵妃为了让自己儿子当储君,竟然对晋王母子下手。可怜良贵妃那么美丽的女人,就此香消玉殒。晋王也是靠着忠仆拼死护卫,这才逃过一劫。”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印象了。我记得皇上大怒,直接赐死了徳贵妃,还杀了好多涉案之人呢。”   “所以说嘛,这夺嫡之争,就是你死我活。当初徳贵妃杀良贵妃,现在魏王杀晋王,说穿了,都是为了那九五至尊之位啊。”   “行啦行啦,再说下去,我们都得被抓进去。唉,可惜晋王如此英雄,竟也落了个如此结局。”   ……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长安各处都在发生,午时前后,便传到了皇宫之内,和魏王府中。   秦皇正在用膳,听了总管太监孙元良的汇报后,惊愕道:“这都是哪里来的谣传?昨日光儿虽然有些醉意,但如何就中毒了?回去后还吐血了?朕唯实不能相信。”   孙元良低着头道:“老奴亦觉得此事不可思议,毕竟昨日老奴也是看着晋王离开的。但此事着实是非同小可,还请皇上定夺。”   秦皇喃喃道:“难道是勇儿?可是不应该啊。昨晚光儿不是同意退出了吗?难道是勇儿不放心,还想斩草除根?亦或是光儿故意放出的谣言?但他又是为何要这样做呢?”   他毕竟曾是刀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皇帝,此时亦察觉出了一丝危险。   因此他当即下旨,首先令京兆尹派出人手,去抓捕这些散播谣言之人,并且尽快审出谁是幕后策划者。   然后派出两位太医去晋王府,看看晋王是否真的中毒吐血,此时的情形又是如何。   最后让御林军无论是否当值,全都进入皇城戒备,拱卫秦皇。   几道旨意一出,他便去了太和殿,在那里等待太医的回复。 第251章 何妨一用   魏王府内,杨勇亦在同时得到了这个消息,他立刻召集了幕僚,对他们说道:“此事颇有古怪。本王确定没有对他下毒,至于父皇,对那小子颇有维护之之意,更不会下毒。因此这些流言多数是那小子自己放出去的。只是他的目的为何呢?”   一个幕僚站出来拱手道:“回殿下的话,昨夜晚宴时,虽说杨光表面接受了皇上对殿下的支持,但那只是他的权宜之计。如今放出流言,就是要让全长安的人都觉得他是受害者,令人心倒向他那一方。”   杨勇想了想道:“人心固然重要,但光凭流言,岂能阻止本王?他一定还有后手。”   另一个幕僚出列道:“殿下,我们一直有派人监视晋王府,至昨晚杨光回府后,就一直没有人离开。当然,也许他另有密道可以进出,因不知出口,所以他也有可能已不在晋王府内了。”   杨勇皱了皱眉,最大的敌人却动向不明,令他颇为不安。   这也不能责怪幕僚未能尽力,如果挖掘地下通道,即便不能挖出很远,在不知道出口的情况下,的确很难探知。而杨光又是常年不在长安的,对晋王府的监视虽说一直没有中断,但是这种监视已经是名义大于实质了。   他无奈问道:“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容易对付。各位先生,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这事就不太好说了,万一说错了,将来可是要担责任的。因此那些幕僚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偏是谁也不想先开口。   此时他杨勇最信任的幕僚裘三槐站出来施礼道:“殿下,依属下看,我们应采取以不变应万变之策。”   杨勇一见是裘三槐,心中大定,微笑道:“裘先生请细说。”   裘三槐侃侃说道:“杨光此人,最是胆大妄为,我方定计之初,即便让皇上对他施压,也已料到他不肯轻易屈服。因此从一开始,我方的重中之重,便是压在诸葛靖将军这里。如今虽然杨光小动作频出,但只要今晚诸葛将军率大军进城,杨光便有再多计谋,亦无法可施了。届时便是顺便逼皇上逊位,也在殿下的一念之间。”   他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是杨勇和其他幕僚却神色如常,可见他们平时诸如此类的话,早已说的很多很透彻了。   既然掌了兵权,与其只对付杨光,还不如将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抢过来,这样才能一劳永逸。而他们这些幕僚,也瞬间成为从龙的功臣,将来的前途自然是无可限量。   裘三槐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方只要能确定诸葛将军那里一切顺利就好,建议殿下派遣使者,前去诸葛将军的军营,提醒他万事小心,如此一来则大事可定。”   裘三槐的意思很明确,无论杨光有多神勇,或者有多少计谋,但是一旦诸葛靖的部队进城,他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杨勇点头道:“裘先生说的极是。诸位先生,哪个愿去城外军营,给诸葛将军带去本王的口信?”   此时一位平时并不受重用的幕僚李常走出来拱手道:“启禀殿下,属下愿往。”   杨勇亦认为,这种跑腿的工作,并不用其他幕僚出马。李常虽能力有限,但平时也算中规中矩,便当场吩咐了李常几句,又拿了自己平时佩戴的玉扳指作为信物交于他。   李常接过扳指,随即告退出城了。   杨勇又道:“亦不能排除杨光仍在晋王府内,无论如何,今晚需要围攻晋王府,找到杨光并将其杀死。莫先生,这事便交由你来办。”   这个莫先生名叫莫云,与其说是杨勇的幕僚,不如说是他的爪牙。因此人颇有些功夫,为人又心狠手辣。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杨勇都交由他来做。   莫云出列道:“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   杨勇又追加嘱咐道:“杨光此人极为悍勇,所莫先生不能攻破晋王府,可以现行包围,然后可等诸葛将军的大军前来支援。”   莫云点头道:“属下尊令!”   都布置完毕后,杨勇这才放下心来。接下来他便守在魏王府,静静地等待黑夜的到来。   青苹正在和杨管家一起部署人手时,外头有人来报:“濮阳郡主到访。”   青苹秀眉一蹙,濮阳郡主之前邀了她好几次,她迫于无奈和郡主约了一次出去购物。结果一开始秦馨宁还算老实,后来便开始对她动手动脚,令青苹羞愤异常。后来郡主再约她,她全都拒绝了。   她压下心头的羞恼,问道:“郡主可有说明来意?”   那人低声道:“郡主说了,是王爷让她来襄助青姑娘的。”   青苹心里忍不住埋怨起杨光来了,都到了如此生死一搏的时候了,怎么还让这个捣蛋鬼来给自己添乱呢?   可是将郡主拦在大门外头也确实会令人怀疑,于是青苹和杨管家打了声招呼,领着潘顺,程刚去客厅见秦馨宁。   秦馨宁穿着上次新买的衣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见青苹,她眼睛一亮,笑道:“我的苹美人,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青苹淡淡道:“郡主谬赞了。不知王爷是如何与郡主说的?”   秦馨宁道:“师兄说了,本郡主身为他的师妹,武艺高强,值此关键之时,应来此保护他最爱的女人。”   其实杨光是被她磨得没办法了,便对她说:“你虽然一无是处,但功夫还行。你想去保护苹儿便去吧。”   青苹见她说的摇头晃脑的便不信她,于是道:“郡主还是去助王爷吧,王府这里并不缺人手。”   秦馨宁拉起她的袖子撒娇道:“哎呀苹姐姐,我成国公一府可是师兄的嫡系。上次师兄征讨漠北,本郡主也是立下过战功的。如今父亲与几个兄弟都在北疆,无法赶回来襄助师兄。本郡主身在长安,又岂能坐视?好姐姐,就让我留下吧。”   青苹思忖片刻,这秦家与晋王府的关系,就算他们想撇清都无人会信的。因此秦馨宁肯定是晋王系的。并且她作为剑圣徐真的徒弟,武功高强也是毫无疑问的。今晚之事,头脑与武力缺一不可。她既然来了,又何妨一用? 第252章 寸步不离   她既想清楚了,便对秦馨宁道:“秦小姐,你要留下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两件事。”   秦馨宁喜道:“别说两件事,就是二十件事本郡主也答应你。对了,以后叫我馨宁就好,不用那么见外的。”   青苹心想:我就怕你太不见外了好不好?   脸上淡淡地说道:“其一,你此后不准擅自行动,要严格服从我的调度和命令。其二……”   她看了看秦馨宁的那双手道:“不准对我动手动脚,离我三尺……不,是五尺开外!”   秦馨宁嘻嘻笑道:“苹姐姐,我可是师兄派来专程保护你的。必须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五尺之外怎么行啊?”   青苹冷冷道:“你要是不答应,现在就请你离开。”   秦馨宁苦着脸道:“苹姐姐别赶人家走嘛,人家听你的话就是了。你对师兄就那么温顺,对人家却那么凶。”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很尽忠职守的,就此守在青苹身边,一身森然之气,确实令人胆寒。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主。   青苹将人手调度完毕,还将身强力壮的男仆人挑出几十个编做后备梯队,让杨管家带领。其余丫鬟婆子,都集中在一间大屋子里,由金姨和青苹贴身丫鬟领头。   秦馨宁见她令行禁止,气象森严,不由啧啧称奇。原来以为她是因为美貌身材,天下无双才让师兄如此宠爱。岂知青姐姐当家做主起来,更是有模有样。这种面面俱到,严丝合缝的调配与管理,便是到了军队里,那也是一个合格的将才。   到了此时,她对青苹更加爱慕起来,只觉得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其实是德才兼备,秀外慧中。便是与男子相比,都是一等一的出挑,也难怪能将他们师兄妹的心尽皆俘获呢。   不过今日的青姐姐看上去似乎更美了,这是为什么呢?   秦馨宁虽然武艺高强,但对男女之事却知之甚少。今日青苹和杨光得偿所愿,翻云覆雨,郎情妾意,极尽缠绵。此时的她更显得容光焕发,眼角眉梢皆带着浓浓的春意。   其他人纵然看出了端倪,又有哪个敢说出来。也只有感情小白濮阳郡主,只觉得苹姐姐今天真好看,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此时有人来报,宫里头来了几个太监和两个太医,说是奉了秦皇的旨意,前来为晋王爷诊治。   杨管家和秦馨宁一听便变了脸色,青苹却好整以暇道:“将他们都请进来吧。”   秦馨宁一急,忘了青苹之前说的不许对她动手动脚的话,拉住青苹的胳膊道:“这可怎么办?师兄他又不在府中……”   青苹见她急得脸色发红,也并没有其他轻薄的动作,便微笑道:“郡主稍安勿躁。届时听我的命令,如此如此便是。”   秦馨宁惊讶地看着她,青苹却神色平稳,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杨管家看在眼里,不由心中一动。在他心中,一直希望杨光也能找一个像良贵妃那样的妻子。   而青苹除了美貌之外,和徐蓉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女人。杨管家忠于杨光,但是对于青苹,他仍然是保留着一份戒心甚至是不满意的。   可现在他想到的是,也许晋王爷需要的,正是像青苹这样能独当一面的女子呢?良贵妃作为女人虽然完美无缺,可是对于身处夺嫡漩涡的杨光而言,却是无法帮助他更多了。如今王爷出去搏命定江山,竟然将整个晋王府托付给了青苹,何等之信任?而且这说明,王爷也认可青苹的能力。   虽说他还是对青苹不甚满意,但已经开始承认,这个女子才是最适合王爷的人。   那两个太医和几个宣旨的太监已经来到了前厅,青苹带着人走进去时,一个太监拿出圣旨正要宣读,却听这个美女冷声道:“将他们都拿下,堵上嘴捆起来!”   目瞪口呆中,龙组十人一拥而上,将他们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那个太监大声道:“大胆,你们是造反了吗?我们可是奉皇上……呜呜……”没等他说完,嘴就被潘顺给堵上了。   青苹美丽的俏脸上没有半分犹豫,再次下令道:“将他们锁进柴房,派两个人看住他们。明日之前,决不能放他们出来!”   说完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出前厅。   秦馨宁向她竖了个大拇指道:“苹姐姐真是杀伐果断。馨宁佩服。不过若是皇上察觉不对,派御林军来晋王府,又当如何?”   青苹淡淡道:“郡主,那太监没说错,我们做的就是造反的事。今日里不论谁想攻进王府,我都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如今便是郡主你,也是不能再出王府了!”   秦馨宁笑道:“本郡主才不会怕呢。我们成国公府上下,没有一个不希望师兄做皇帝的。如今有这等造反的好事,又怎能缺了我秦馨宁?”   青苹微微一笑,再不言语,转身去视察各处的防御状况了。秦馨宁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过了很久,秦皇一直没得到太医的回复,又派了太监去问,照样石沉大海。至此,他终于明白要出大事了。   孙元良恭谨地问道:“陛下,还要派人再去问吗?”   秦皇沉默了很久,苦涩道:“不用了。无论是光儿,还是勇儿,都已经拦不住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他脑海里再次浮现徐蓉俏丽的模样,心里默默道:蓉儿,朕原想保住光儿的性命,并且赐他一生的荣华富贵。但是……他却要的更多……朕给不了,作为他的父亲,就只能让他自己去和勇儿抢了。蓉儿……对不起……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两个皇子已经势同水火,但是一直装鸵鸟,不愿意去面对这样的事实罢了。昨晚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以为这样可以保住父子情,保住手足情,保住他想象中的一切。   然而,终究是他一厢情愿了。政治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不付出血的代价,不踩着自己兄弟的尸骨,又如何能坐上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龙椅?   就是他杨检自己,不也是这样一身血腥地走过来的吗? 第253章 咳嗽一声   长安城北二十里的辟邪谷内,是总兵方铁生和申成虎驻军的地方。他们是在各自的防区收到调令后,便率军赶赴此地,并且虚每日去上清谷诸葛大帅的营地报到。   此时已是黄昏,方铁生在自己的营帐内宴请申成虎,军中不可饮酒,他们便以茶代酒,大快朵颐。   方铁生擦了擦嘴,问申成虎道:“那诸葛靖什么来头?为何短短数个月便能节节高升,如今还能挂帅出征?”   申成虎见他有些不屑,知道这个老战友心里头有些泛酸,看不惯这种靠关系空降下来的顶头上司。   于是他喝了口茶道:“铁生,要说起这个诸葛靖,他原是晋国人。在晋国军方也算是赫赫有名,以勇猛善战著称。四年前他全家都被晋国皇帝以谋反的罪名给杀了,但是居然让他逃了出来,还渡江北上,到了秦国。这后来么,他成了魏王殿下的人。魏王殿下一直都想要染指军政,因此便向皇上推荐了诸葛靖。说起来,这位新科大元帅,说关系,人家有,说本事,人家也有。跟咱们这群人,没法比。”   方铁生狠狠咬下一块肉,嚼了几口道:“咱们是没得比,那晋王殿下呢?”   申成虎愣了愣,随即道:“记得当初晋王殿下初掌军权时,我还只是一个校尉。那时军中有很多刺头不服殿下,老哥我也是其中之一。可后来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晋王殿下打仗就没有输过。到后来,还有哪个不服他的?如果诸葛元帅也能像殿下那样,也许……”   外头传来一阵笑声,申成虎愕然看去,只见一个雄伟的身影大步流星地走进营帐,扫了一眼两人道:“诸葛靖是个将才,但是本王可没打算将帅印让给他!”那人正是晋王杨光。   申成虎有些尴尬,他不知晋王是如何进来的,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便看了看方铁生。   方铁生却并无惊讶之色,起身施礼道:“卑职参见晋王殿下。”   杨光的目光又落在了申成虎身上,申成虎只觉得寒毛直竖,本能反应便是站起来施礼:“卑……卑职参见晋王殿下。”   杨光淡淡道:“本王要去找诸葛靖好好聊聊,你们一起跟过来罢。”   方铁生立刻应声,走过去跟在杨光的身后,申成虎甫一犹豫,杨光突然咳嗽了一声,他浑身一哆嗦,立刻也跟了出去。   他来到帐外,居然站着四个老熟人,恭恭敬敬的候在那里。都是他的老战友或者老上司,现在秦国各个防区任总兵。   他见杨光正向方铁生吩咐些什么,便悄悄走到自己的老上司郭奇峰身边,拱了拱手道:“郭老总别来无恙啊。”   郭奇峰见到是申成虎,微微一欠身,轻声道:“是成虎啊,好些年没见了。我还是老样子,你最近过的如何?”   申成虎嘿嘿笑道:“承郭总关心,我最近过的挺好。您看我还吃胖了。”   他边说边指了指自己那已经略略发福的肚子。   郭奇峰感慨道:“你的防区靠近秦晋边界,那里已很久没有战事了。你说说看,你能不变胖吗?”   说完两人俱是一笑。随后申成虎看了看杨光,轻声道:“看来晋王殿下是先去了郭总的营帐。”   郭奇峰道:“可不是么,我的饭才做好,殿下就来了。还和我一人一半把饭菜给吃了,然后叫上我就去了那几位的营中。”   申成虎叹道:“郭总治军严谨,怎地让晋王殿下进出犹入无人之境?”   郭奇峰摇头道:“我的那些大头兵,哪个不认识殿下的?别说他们,我看到殿下都害怕,你还想让他们拦截殿下不成?”   申成虎是彻底服气了:“别说郭总了,方才殿下只咳嗽一声,我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跟在他后头出来,可是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啊。郭总,你说我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怎么胆子会变的那么小了?”   郭奇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成虎,这不怪你。那可是晋王殿下啊。当年和漠北那帮狗RI的决战时,他的大旗出现在哪里,我们大伙便一起跟着冲过去,结果愣是跟不上他,只能一路看着殿下漠北人将杀得屁滚尿流的。你说凡是见识过殿下英勇作战的人,又有哪个敢与他敌对,还持刀动枪的?”   申成虎一边随着郭奇峰的叙述回想起当初的战况,一边频频点头道:“郭总说的是啊,晋王殿下,天生就是我等的统帅。他下的命令,谁敢不从啊。”   郭奇峰忽然微笑道:“你是不知道啊,殿下和我分食饭菜时,我的心里啊,还真是觉得无上荣耀呢。”   申成虎默然片刻,后悔道:“坏了,先前真该请殿下吃快牛肉的……”   郭奇峰看着他后悔的模样,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申成虎又看了看方铁生道:“还是小方这人实在,从头到尾就服晋王殿下一个人。难怪晋王如此信任他。”   郭奇峰正色道:“成虎啊,谁也不会是晋王殿下的对手。我们几个跟着殿下干就是了,不然的话……”   他的话没说完,却带来了深深的寒意。如今已是中秋,申成虎听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此时杨光与方铁生说完了,转身道:“带上人,跟着本王,不许掉队!”   然后率先上马,一声长嘶,领着晋王亲卫队绝尘而去。几个总兵不敢耽误功夫,也纷纷上马,带着各自的卫队紧紧跟随。   潘顺来到闭目养神的青苹面前,行礼道:“禀告会长,如今已过了酉时三刻,王府周边的街上已罕有行人。根据连城司探子回报,魏王府已内已有动静,估计戌时前后,他们的人会到达王府。”他是青龙会旧人,还是习惯性称呼青苹为会长。   青苹睁开眼睛道:“让守府的士卒最后检查一下武器和弓弩和装备,随时准备上墙。”   潘顺领命而去。   青苹又对杨管家道:“可以生火烧制滚油了。一会守府能派上大用处。”   杨管家一抱拳,亦去安排了。   青苹又对程刚道:“将升楼车和巨石准备好,防守正门的话,就靠它们了。”   程刚一抱拳,也退下去了。 第254章 用兵谨慎   青苹站起身,一旁的秦馨宁问道:“苹姐姐要去哪里?”   青苹平静地说道:“再四处巡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疏漏。”   秦馨宁跟在她身后笑道:“苹姐姐还真是诸葛用兵唯谨慎呢。”   青苹知道她说的是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不过误打误撞的,居然也蒙对了。   李常走进中军大帐,诸葛靖正与副将商议,见了他便挥手让副将先退下。   李常拱了拱手道:“在下李常,见过诸葛元帅。”   诸葛靖亦回礼道:“李先生客气了,不知先生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李常环视四周,默然不语。诸葛靖会意,对原本侍立帐内的几个亲卫道:“你们先退出去,本帅有要事要和李先生商议。”   亲卫们齐声应诺,便行礼退出帐外。   李常这才压低声音道:“诸葛元帅,其实这次是殿下亲至,想与元帅面谈。为避免消息走漏,引起不必要的后果,便先谴在下前来知会元帅。”   诸葛靖有些意外,又问了一句:“李先生是方才是说,魏王殿下已来了此地?”   李常点头道:“此刻殿下就在谷外,请元帅出营一见。”   诸葛靖沉吟片刻道:“本帅坐镇中军,不可擅离。劳烦李先生出营告知殿下,还请殿下入营一会,届时本帅自当向殿下请罪。”   李常淡淡道:“元帅还真是诸葛用兵唯谨慎,既如此,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便拂袖而去。   戌时时分,太阳早已落下,暮色笼罩整个长安,秋风冷冽,且有肃杀之意。   连城司的密探都已退回了晋王府,他们带来的最后消息是魏王府约两千多家兵,正从四周快速包围过来。街上的百姓都被清空了,密探亦无法进出王府,因此都撤了回来。   对于双方的兵力差距,青苹早就已经很清楚了。魏王一直都在长安经营自己的势力,明里暗里的,募集两千多人亦不是什么难事。   而杨光这些年四处漂泊,晋王府全靠杨管家和金姨这两个忠实的老仆人尽心操持着。说起家兵护院们,比起一般富贵人家都有所不如,更别说和魏王府相比了。   因此青苹很早便开始着眼于加强王府的防御力量。此刻收拢于府内的军汉,连城司人员加上之前保留下来的护院,已达三百多人。加上男性仆人后备队,已近四百人。   况且青苹所加强的,并非只是家兵人数而已。她一直都零零散散地自各种渠道购入各种武器装备,包括长枪,砍刀,弓弩,铠甲等。还通过杨光弄到了升楼车这样的军用装置。   青苹并不是第一次参与政变了,她很清楚一旦决定动手,那就得一往无前。犹豫不决,瞻前顾后的,只会枉送了性命。   所以虽然此时的兵力比为一比六或是一比七,劣势明显。但青苹的内心毫无波澜,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王爷必然会胜利,所以她也必然能守住晋王府。   当对方派出试探性部队进入到弓弩的射程内之后,墙上的晋王府家兵突然露头,一排箭矢飞了过去,魏王府的人猝不及防,顿时倒下去十几个,剩下的扭头就跑。   莫云在后头看着晋王府的高墙,眉头一皱。他也是有经验的,判断出对方早有准备,而且士气高昂。难道说,杨光真的还在府内?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心思反而活络起来了。他本来的任务是包围晋王府,能攻下来最好,不能的话,可以等诸葛靖的大军进城后一起进攻。   魏王殿下还私下和他交代,晋王府里有一个叫青苹的美女,不要伤害她,一定要活捉带回来。   原来杨勇那日在高宪文的宴会上见到青苹后,嫉恨杨光竟然能得到如此美女,心里便暗下决心,将来斗垮杨光后,一定要将这个绝色佳人抢过来,每日亵玩,也算是对杨光的另一种报复了。   当然他谈不上对青苹一见钟情什么的,她若真的落到他手里,也是受尽**,谈不上有好结果的。   只是此时的莫云误以为杨光仍在晋王府,那么这个泼天的功劳,他就不愿意让给那个晋国蛮子了。他估计晋王府内也就两三百人,而他的兵力几乎十倍于对方,没有理由光是包围,而不敢攻打。于是他分配兵力,让一千多人继续围着晋王府,其余一千多人调集到正门,准备强突。   他这次带来了十多架梯子,头上都有弯钩,可以搭在墙下,并且勾住墙头。   为了防弓弩,他还为前排的家兵分配了铁制盾牌。当然盾牌数目不足,只有一百多面。不过在正门口铺开也是足够了。   最后是撞车,就是一架木车,上面挂着又粗又长的树干制成的撞木,头部包上铁皮,由盾牌部队送到正门口,然后一齐用力撞开大门。大门破了,接下来就是一拥而入,凭借人数优势完成大屠杀即可。   莫云的底气就来自于十倍于敌的优势兵力和完备的上墙和破门的装置。只见他一声令下,前排家兵便将盾牌举过头顶,连成一片,簇拥着撞车朝晋王府大门逼近。   在他们后面,其他家兵一起提着梯子,弓着身子躲在盾牌兵的身后,也一起压了过来。   晋王府的军汉在墙上,包括正门之上再次出现,他们手持弓弩,也不如射那些盾牌兵,只朝后头没有防护的家兵发射。虽然他们走得蹑手蹑脚的,但还是有人会被射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莫云虽然皱着眉,但是这点伤亡他还付得起。   撞车终于抵达了大门口,十来个家兵自后头抱住撞木,正要向大门撞去,冷不防正门之上出现了几口大铁锅,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沸油,朝着撞车和周围的盾牌兵便浇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顿时传来,有几个离得近的家兵当场便被烫死。被溅射到的盾牌兵也纷纷扔掉盾牌捂着被烫伤的部位在地上打滚。更不要说那些没有盾牌保护的家兵了。   铁锅收走,军汉们又将火把投掷了下去。那车上,地上都沾满了了油,一遇到火,顿时就熊熊燃烧起来。那些还在油里翻滚的家兵,顿时和他们的撞车一样,全身是火,熊熊燃烧起来。   水火无情,这一下就烧死了数十人,还损毁了他们唯一的那架撞车。 第255章 士气大振   诸葛靖让副将李明安排了几十个军士,埋伏在大帐的附近。自从四年前死里逃生后,他就变得非常谨慎小心。不是说他不信任李常,在魏王府他也见过李常,知道这个幕僚能力一般,所以魏王殿下派他来传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这其中有不妥之处。魏王殿下亲自来上清谷,即便有再重要的事,也显得不符合常理。身为主帅,他不能擅自离营,但如果让魏王殿下入营,也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他布置完毕,却听到外头有嘈杂之声,便让一个亲兵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帐外传来了一声惨叫,诸葛靖霍然起身,却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帐内。   来人竟是晋王杨光!   杨光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脑袋,随手一扔,骨碌碌地滚到诸葛靖的面前,赫然正是他的副将李明。   李明是魏王的人,诸葛靖在军中根基尚浅,嫡系不多,杨勇便派了李明给他。此人军务一般,可有些办事能力,诸葛靖有些事情可以交代他去办。比如今日,李明就奉了诸葛靖的命令埋伏在大帐附近,只要诸葛靖发出暗号,他就会带人冲进帐内。   然而,他的脑袋既然被杨光砍了,那些埋伏的人,下场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   杨光淡淡道:“此人不愿束手就擒,被本王一剑砍了。”   诸葛靖的亲兵缓缓散开,将杨光围在当中。杨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诸葛靖,视他们几个如无物。。   诸葛靖沉声道:“晋王殿下既然到了这里,相必是本帅这大营之中,有殿下的内应吧。”   杨光淡淡道:“只要是大秦的军营,本王到哪里,哪里就有内应。”   诸葛靖皱了皱眉道:“看起来本帅不该让李常带殿下进来。”   “李常只是来引你出去,本王进你的大营,还真用不着他。”   “照殿下这么一说,本帅不论出不出去,结果都是一样的?”   “诸葛靖,给你一点时间,也许结果会不一样。但目前你在军中的根基和影响力都太浅了,你觉得本王会给你这个时间吗?”   诸葛靖缓缓拔出长刀,朗声说道:“晋王殿下,上次在高府未能分出胜负,如今殿下可愿再次接受诸葛靖的挑战?”   杨光亦拔出剑来,微笑道:“本王有一招散轩辕,可同时进攻多人。今日便请诸葛将军鉴赏一二。”   说完也不见他摆出什么架式,无数剑光便突然从他手中爆起。那些包围他的亲兵哼都没有哼一声,一齐中招倒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诸葛靖眼中一凛,想不到杨光的剑招如此精妙,剑速又如此之快。   就在他持刀戒备时,杨光却归剑还鞘,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才动手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诸葛靖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杨光微笑道:“本王方才说了,请诸葛将军鉴赏一下本王的剑法。”   诸葛靖哼道:“殿下是不愿和本帅动手吗?”   杨光看着他,突然正色道:“本王今日没时间,苹儿还在晋王府里等着本王呢。”   听到妹妹的名字,诸葛靖不禁一愣。杨光又道:“本王答应你,将来南下伐晋,必以你为先锋。”   诸葛靖身子一震,不禁沉吟起来。   杨光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压根不去防备他会突然出刀。   “走,大舅哥,随本王一起带兵进长安!”   说完转身便走。   诸葛靖握刀的手紧了紧,但终究没有对着杨光的后背来上一刀,因为杨光的几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一是让他亲手为诸葛家报仇。二是告诉他自己会娶青苹。最后,只要杨光带兵进长安,魏王就已经败了。这秦国的天下,将属于这位晋王爷了。   他收刀走出大帐,迎面看到一堆总兵们在恭候杨光。方铁生,申成虎,郭奇峰……这阵子他负责整合的征北大军,几乎所有的总兵都在这里了。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这一方从头到尾就没有胜算。杨光从他的手里拿回兵权,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诸葛靖并不是秦国人,效忠魏王也只是为了将来借兵回晋国复仇。加上妹妹和母亲的关系,他是不会去为了大势已去的魏王去搏命的。   他轻声对杨光道:“让我来叫开城门吧。这原本……就是说好的事情。”   杨光翻身上马,笑了笑道:“走啦,大舅哥。”   青苹稳稳坐在正门前,不断有人过来向她汇报战况。她便根据战局给出不同的指示,包括射箭,泼油,烧火……   她的镇定与随之而来的战果极大地鼓舞了守府的家兵们,而且在战前她给所有人打气时便说了,如果守府成功,每人可获五十两纹银的赏赐。如果负伤,王府负责所有治疗费用。如果不幸战死,之前的五十两照发,而且还有抚恤金一人两百两银子。   如此丰厚的奖赏和抚恤,已经令这些汉子们士气大增,况且发放的武器装备精良又充裕,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   如今见青苹虽是一介女子,但是面对这等血腥的厮杀,不仅仅是丝毫不惧,而且是胸有成竹,淡定镇静的模样。   主将如此不动如山,士卒们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对方人数占优又如何,如今刚一接触,他们便已折了数十人,己方却无一人伤亡,可见王府的防御是固若金汤。   家兵们在墙上齐声大吼:“必胜!必胜!”   莫云听到对面几百人却吼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自己的部队却一片混乱,且有溃退的趋势,不由一阵头痛。但此刻不能退缩,既然撞车已经毁了,便下令让后续部队搭梯子上墙,务必要与晋王府的弓弩手贴身肉搏。   混乱被止住后,魏王府的家兵以残余的盾牌兵在前,另有弓弩手与负责与晋王府对射,试图压制对方的箭雨。另有数百人躲在盾牌兵的身后,提着梯子再次围了上来。   晋王府的守军放了几排箭,又射死了几十人。已方也出现了伤亡,不过数量极少。不过敌人已抵达墙下,并且搭上了梯子。 第256章 最后一搏   此时滚油刚用完,青苹下令,墙上的守军便将弓弩换成大刀长矛,且相互配合,近的敌人就用大刀砍,远的敌人就用长矛捅。   此时双方的弓弩都已失效了,战斗的重心便来到了激烈的短兵相接。晋王府的守军则占据了地利,而魏王府的家兵靠的是人多势众,务求用人命垫出一个突破口来,一旦可以冲进晋王府,那么守军的地利将化为乌有。   因此魏王府的家兵悍不畏死地向上猛冲,付出重大伤亡的同时,也确实令守军的损失也开始扩大,防守压力顿时倍增。   青苹对龙组十人众下令道:“顶上去!这时候比的就是谁能多坚持这一口气!”   潘顺对秦馨宁一拱手道:“会长的安危,便托付给郡主了!”   秦馨宁傲然道:“放心,有本郡主在此,苹姐姐绝对不会有事。”   龙组十人拿起兵器便上了墙,众志成城下,竟奋力将魏王府的家兵打退,还击毁了他们三架梯子。   杨管家率家丁将伤者,死者一一抬走。他们大多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场景,气氛不免有些压抑。   青苹站起身,脆生生道:“我们大家要感谢这些拼死保护我们的人,如果没有他们,敌人冲进来,大家都活不了。所幸的是,我们已打退了敌人的进攻,重挫了他们的锐气!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我们已打怕了他们,接下来就算他们再想办法,也无法攻破晋王府了!”   墙上的守军在龙组十虎的带领下,再次齐声大吼:“必胜!必胜!”   青苹慷慨激昂的演说再一次振奋了军心,连那些家丁都觉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能一起上墙杀敌。   而对面的统帅莫云就没那么好过了,强攻正门已令他损失了三百多人,剩下的人也士气低落,惊恐地看着晋王府,短时间是没人再敢冲过去了。   旁边有他的嫡系家兵给他出主意道:“莫先生,不如试试从侧门进攻?”   莫云想了想,便让原先负责进攻的家兵们改成包围,再从原先负责包围的家兵中抽调出六百人,给了他们六架梯子,同时去进攻晋王府的两个侧门和一个后门。   然而,那三个门已经从里面被堵死了,墙头的守军并不比正门少多少。在正门防御吃紧时,青苹也没有动用过他们的人手。所以都是生力军。而且这批魏王府的家兵是没有盾牌护身的,只一个冲锋就能倒下数十人。短兵相接后,更是无法突破守军的坚韧防守。当守军再次倒下滚烫的沸油后,三处进攻的魏王府家兵终于溃败,逃回去的只有一半人。除了死去的人,还有一些在地上痛苦扭动或是艰难爬行的伤者。他们被自己都同伴给抛弃了,而且多数活不过这漫漫长夜了。   莫云得到逃回来的家兵的汇报后,不由得手脚冰凉。他此刻更加相信杨光此刻就在晋王府内,否则不能解释那些守军的斗志和士气会如此之高。   可如今他损失了数百人,却仍然无法击破晋王府的防御,如今是否还要再进攻,却是让他犹豫不决了。   他突然想到,如果诸葛靖进城,必然几下大功。而自己这里却损失惨重,又毫无建树。届时就算魏王殿下念着以往的功劳不惩罚他,可是功劳什么的,也就别想了。   至此他决心再拼一把,毕竟只要杀死杨光,今晚最大功臣便非自己莫属。   于是他再次调集了数百生力军,这次他也不搞什么同时进攻的花活了,就是强突正门。   这一次他亲自在后面督战,大吼道:“各位兄弟,魏王殿下平时待你们不薄!如今是该报答殿下的时候了!只要能杀了杨光,你们要什么,殿下就会给你们什么!所以你们大家还等什么?给我冲!”   那些家兵轰然应声,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又都是生力军,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谁又不想博一下呢?   又一次的冲锋开始了,他们不计伤亡地冲到墙下,然后架起梯子便向上爬。   此刻青苹早就得到了战报,她立刻便下令将其他三个门的守军调一半到正门来,其余的人负责监视敌人的动向,并及时来报。   而魏王府的下一波进攻一定还是正门。   这一场血战惨烈异常,且不时有进攻方的家兵跳入晋王府内,不过杨管家指挥着家丁,将这些摔得七荤八素的敌人一阵乱刀砍死。   其中有一人身手甚是敏捷,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后居然跳出了家丁们的包围圈。   他抬眼一看,前方只有两个女子,且个个天香国色。其中一个就坐在一张椅子上,她扫了自己一眼,又毫不在意地移开视线。   他的心里有些个被人轻视而产生的恼怒,不过更多的是狂喜。他看得出这两个女子身份不低,如果能以她们为质,那今晚的任务可就完成了一半了。   于是他朝着那个坐着的女子,持刀飞奔而去。杨管家回首一看,大惊失色,急忙想过来支援。   青苹忽然道:“杨叔!带人守好你的位置!”   杨管家愣了愣,此时那个魏王府的家兵已经冲到青苹身前了,他狞笑着朝青苹伸出手去,目标竟是她那丰挺的胸部。   耳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怒斥声:“淫贼尔敢!”   然后眼中便出现了一片剑光,他惨呼一声,先是双手齐断,然后咽喉一凉,已被人割断。他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看到那个站着的女子正手持一柄宝剑站在青苹的面前。   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子不是濮阳郡主吗?她这么尊贵的身份,怎么会站在先前那个女子身后替她做护卫呢?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不过他也就只能想到这里了,随后他便断了气,尸身栽倒于地。   青苹嫣然一笑道:“多谢郡主,郡主的剑法果然精妙,不愧是剑圣的亲传弟子。”   秦馨宁见青苹夸她,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她笑着道:“之前我说了嘛,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苹姐姐!”   那个家兵居然敢伸手去摸她心上人的酥胸?那还了得,肯定得把他的狗爪子给剁了。   青苹微笑着点了点头,又继续不动如山地坐着,观看着整个战局的变化。   后来又有两个跳进来的魏王府家兵想要来抓青苹,结果自然是被秦馨宁轻易给捅死了。   郡主的剑法如此精妙,可见杨光的剑法更加厉害。而最为可怕的,便是那东海郡的剑圣,天下第一高手,徐真了。 第257章 前后夹击   晋王府的侧门,地上的伤者都已没了气息。黑暗中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速出现在战场外围,张弓搭箭,将一根绑着竹筒的箭射入了晋王府。   没等守军有所反应,这人便拨转马头,又飞驰而去。   负责此门防守的连城司高手,将此箭拔下,取下竹管,发现里头有一卷帛布,上面用暗语写着两行字。   他不敢怠慢,派出传信使,严令其一定要将此管交给青姑娘本人。   传信使用最快的速度跑去正门,将此竹管递给正在督战的青苹。她接过来,展开帛书一看,点了点头,让传信使回去,将其余三门的防守人员全部召集到正门来。   等那人领命而去后,秦馨宁问道:“苹姐姐,上面写着什么呢?为何你会放弃其余三门的防守?”   青苹淡淡道:“为主将者,须根据战场上的形势变化而做出调整。如今战机已到,本姑娘自然要集中兵力了。”   听她的意思,她竟然不打算只是防守了。而此刻双方的战局已经呈胶着状态,魏王府的家兵忽然是伤亡惨重,但是晋王府的守军也倒下了不少,甚至影响到了整个防守阵型。就连杨管家率领家丁们,也被砍伤了好几个。   到了这个地步,双方谁先崩盘都有可能,但是魏王府的家兵还有好近千人在外头观望,如果对方的统领孤注一掷,将兵力全部投入进来,那么晋王府的失守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青苹突然站起身,大声对所有人道:“诸位将士们!王爷的奇袭成功了!魏王杨勇已经伏诛!我方胜利了!”   她接到竹管,观看情报的动作,其实双方都有人看到。如今听她这么一说,晋王府的守军顿时士气大振,而魏王府的家兵却人心惶惶起来。如果魏王被杀了,那么他们的荣华富贵也就烟消云散了。不仅如此,他们还会遭受到最严厉清算和追杀,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希望了。   此消彼长之下,魏王府的家兵无心拼命,迅速被晋王府的守军击溃,武器也不早了,一个个抱头鼠窜。   秦馨宁雀跃道:“太好了,原来方才苹姐姐收到的,便是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青苹微微一笑道:“差不太多,不过我稍稍添油加醋了一点。”   原来帛书上是杨光带给她的消息,一是大军已入城,二是他会先来解王府之围,让青苹再坚持片刻。   前方兵败时,莫云亦收到了手下的报告,说是诸葛元帅带兵来援,让他速速迎接。   莫云大喜,此刻他已对光靠自己攻下晋王府彻底失去了信心。而诸葛靖的到来,意味着晋王府那帮打得他狼狈异常的守军们的末日也到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屠府,然后将那个美女找到献给魏王殿下,这样也就可以将功折过了。   他带着几个人去见诸葛靖,见到这位元帅大人身披盔甲端坐在一匹巨大的战马之上,身后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少说也有数万人。他们都是正规的秦国士兵,一个个装备精良,杀气腾腾,令人胆寒。   莫云上前,抱拳道:“莫云参见元帅大人,这晋王府已被在下团团围住,就等元帅大人大显神威,一举破府,将那些叛逆党羽,尽数诛杀!”   他今晚吃了大亏,一心想的,就是杀光晋王府内之人。   诸葛靖面无表情地问道:“如此说来,这晋王府还未被攻破?”   莫云老脸一红,回道:“在下也尝试过攻击,但对方在杨光的坐阵下,却是有些个棘手。不过对元帅大人来说,应该只是小菜一碟,手到擒来!”   诸葛靖点头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去死了!”   说完手起刀落,快如闪电。莫云虽有些身手,但如何与诸葛靖能比,况且他还处于毫无防备的姿势。诸葛靖的话音刚落,他的头颅便被砍了下来。   他的手下都惊呆了,不明白为何诸葛元帅会把莫云给砍了,他们不是援军吗?   诸葛靖下令道:“将这些叛党全都给本帅杀了,一个不留!”   身后的秦军齐声大吼,冲了过来,惨叫声四起,莫云的手下一个也没逃掉,全都做了刀下鬼。   而外围的魏王府家兵群龙无首,又遭到了精锐秦军碾压式的突袭,哪里挡得住,便向晋王府溃逃而来,倒是与前头败下来的攻府残兵形成了短暂的会师。   此刻晋王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晋王府的守军大吼着冲杀出来。腹背受敌之下,魏王府的家兵斗志全无,一个个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青苹在秦馨宁的护卫下走出晋王府,远远的看到诸葛靖雄伟的身躯,便微笑着向他走去。   来到他的马前,福了一礼道:“兄长能来支援,阿苹十分高兴。”   秦馨宁是第二次见到诸葛靖,愣了愣,问青苹道:“这个之前与师兄打平的大个子,是苹姐姐的兄长?”   青苹微微点头道:“四年前我们在晋国分离,如今才刚刚相认。”   秦馨宁看了看身影雄伟,相貌冷酷的诸葛靖,芳心突然动了一动。   这个男人,居然是苹姐姐的兄长呢。而且他的武功,能和师兄打成平手,恐怕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呢。   且不说濮阳郡主的心思变化,这边诸葛靖看了看自己越来越漂亮的妹妹,沉声道:“阿苹,这次是你赢了。大哥只能说,你的眼光真的很准。”   一身长笑自他背后传来:“苹儿的眼光,自然是最好的。”   然后杨光纵马而来,经过青苹时,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两人共乘一骑。   他见到青苹安然无恙,心中大喜,冲过来就将青苹拉到马上。两人前一天刚刚缠绵过,此刻又挨得那么近,他哪里忍耐得住,抱紧她便吻了下去。青苹虽有些羞恼,但不愿在人前下了王爷的面子,便任他施为,然而亲的几下,便沉醉在他熟悉的男子气息中,忘情地逢迎起来。   旁人见了,只会觉得晋王爷果然真性情,谁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诸葛靖身为诸葛家家主,看到自己妹妹当众被人如此轻薄,看情形她还十分动情。就算那是她心仪之人,就算是刚刚在军营击败他的晋王,他也有些个恼怒,忍不住“哼”了一声。   结果与此同时,有人竟然异口同声地哼了一声。他扭头看过去,却是那个跟在青苹身后的女子。   秦馨宁看到师兄与青苹郎情妾意的样子,同样是心头火起,因此忍不住也哼了一声。 第258章 抛头露面   诸葛靖目光如电,扫了秦馨宁一眼。换作寻常女子,必不敢与他对视。谁知这濮阳郡主可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饶有兴致地回看着他,然后对他道:“我师兄是不是很讨厌?”   诸葛靖不知她说的是谁,正沉吟时,她用手指了指杨光道:“苹姐姐那么好的女子,怎么就跟了他那样的臭男人!”   诸葛靖此时才知道她居然是晋王爷的师妹,不过看上去,这个师妹应该是杨光派来加强晋王府的防御的。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杨光配不上他的妹妹,恰恰相反,因为妹妹不堪回首的过去,他并不认为妹妹可以顺利嫁入王府。   正因为身份地位的悬殊,他希望妹妹和晋王能够无疾而终,最后相忘于江湖。然而如今看起来,妹妹分明正处于热恋中,满心满眼的都是晋王爷。   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夫妻,也要克己守礼,不能越距。更何况阿苹与那晋王,压根连个名分都没有,可还是满脸陶醉地投怀送抱了,真是毫无羞耻。这要是传出去,将来还怎么嫁人?   他身为家主,如何看着诸葛家的女子如此不知自爱?于是淡淡道:“贵师兄今晚过后,便是秦国第一人了。到时候三宫六院,又有哪个女子要不到?在下的妹妹福薄,当真配不上贵师兄!”   他可不会因为这女子夸了青苹,就忘了她杨光师妹的身份。归根到底,她必然还是向着她师兄的。   不料秦馨宁嗤之以鼻道:“顶多有些庸脂俗粉愿意跟着他。我的苹姐姐是天下第一美女,世间就没有男人配得上姐姐的!”   诸葛靖没料到这个女子竟会这样推崇自己妹妹,一时分不清她的真假,只低声问道:“还未请教?”   她不知为何未报自己都封号,只笑了笑道:“秦馨宁,我是苹姐姐……最好的朋友。”   虽然她这个最好的朋友完全是在自吹自擂,不过诸葛靖对此并不清楚,他心道:“原来是阿苹的闺中密友,也难怪会如此夸赞妹妹。   之前他未注意秦馨宁的容貌,此刻定睛一看,她眉眼浓艳,气质张扬,竟是一个自信满满的绝色美女。   秦馨宁注意到了诸葛靖眼中的惊艳之色,她不似其他女子那般害羞低头或是扭开脸去,而是仰起头,笑盈盈地看回去。   不知为何,能让苹姐姐的兄长对她产生好感,居然让秦馨宁觉得颇为得意。   诸葛靖忽然笑了笑道:“阿苹有秦姑娘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秦馨宁笑道:“真看不出,你这人还挺会说话的。”   她本就美艳,如今在火光中更是平添了几分朦胧暧昧之意。   诸葛靖不禁失了一会神,心道:真是……红颜祸水。   然后抱了抱拳:“很高兴今晚能够认识秦姑娘,只是在下今晚另有要事,将来若有机会,再与姑娘深谈!”   说完他翻身上马,此时杨光也带着青苹来到他的跟前。   “大舅哥,我们走!”   诸葛靖和秦馨宁再次同时发声:   “为什么要带阿苹去?”   “师兄带上我!”   杨光看了看他们俩,先点了点秦馨宁道:“你就在晋王府,外面还有魏逆系的余党,王府的守卫工作就交给你了。”   秦馨宁急道:“可之前你说好了让我保护苹姐姐,寸步都不能离,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杨光淡淡道:“苹儿现在有我保护,你就别凑热闹了。”   青苹捏了一下杨光,然后柔声对秦馨宁道:“馨宁妹子,谢谢你今晚能来保护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被杀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秦馨宁被心上人一夸,倒有些腼腆起来,轻轻道:“其实,也是苹姐姐洪福齐天,我只不过……出了些小力罢了。”   青苹微笑道:“馨宁妹子莫要谦虚,这份情义,苹儿自当铭记在心里。只是今晚王爷人手有限,馨宁妹子又是参与过王府守卫战的。值此用人之际,若不是因为馨宁妹子是最适合之人,王爷也不会来麻烦妹子的。”   青苹的声音温润沁心,让人听了便觉得舒服。秦馨宁此时整个人都酥了,被青苹夸的,都不好意思起来。   “既然苹姐姐这般说,馨宁就为姐姐再守一次晋王府。才不是为了那个坏师兄!”   说完狠狠瞪了杨光一眼。   杨光的压根不理她,他从前下命令,那些总兵们都战战兢兢,不敢不遵。哪像这个女人似的叽叽歪歪,还需要自己贤惠的苹儿去软言开导,若不是看在自己舅舅份上,早就上去给她两巴掌了。   青苹的目光又落在了诸葛靖身上。诸葛靖皱眉道:“你一个未婚女子,不呆在家中的闺阁里,怎么还要出去抛头露面的。况且这是去厮杀,你还以为你和从前……一样是个小孩子,大哥就不会说你了吗?”   青苹又捏了杨光一下,那意思我不方便和兄长顶嘴,你给我上。   杨光心里好笑,青苹天不怕地不怕,见到诸葛靖却是一筹莫展,毕竟长兄如父,她又是个最守规矩的人。   遂正色道:“大舅哥,苹儿不止是本王的未婚妻,她还是连城司的指挥使。整个长安,甚至整个秦国的情报,都是她在负责。你说,本王怎能不带她过去?”   诸葛靖忍不住道:“既然殿下以未婚妻称呼阿苹,却又为何让她担任连城司指挥使?这不是让她抛头露面去和别的……人去接触吗?她未嫁你之前,总还是我们诸葛家的闺女。我这个做家主的,总要考虑到她的名节!”   青苹此时忍不住道:“兄长!阿苹身为王爷的幕僚,怎能光拿俸禄不干活呢?况且我还借了王爷很多钱买房子,不干活的话,拿什么去还?”   诸葛靖怒道:“亏你对他痴心一片,他怎么能拿债务来胁迫你?这些钱,大哥替你还,你马上给我回家去!”   青苹昂然道:“他没让我还,可我没那个脸不还。而且我借的钱,为何要大哥替我还?况且在晋国时,阿苹就已是皇城司的指挥使,晋王殿下知人善任,又有何不妥?”   诸葛靖还要再说,杨光突然道:“大舅哥,既然家主如此难当,要不要本王下令,改苹儿为家主?”   诸葛靖怒道:“晋王殿下,这是我们兄妹俩的家务事!请不要插手!”   杨光淡淡道:“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位一体,家事即国事!本王如何不能插手?况且你也知苹儿不是一般女子,怎能让她舍弃心中理想,只做一个深闺妇人?”   诸葛靖毫不退让道:“晋王殿下便是说的再好,能改变苹儿是个女子的事实吗?她的名节,她将来的归属,殿下可曾为她考虑?” 第259章 杨家媳妇   秦馨宁惊讶地看着诸葛靖,她第一次看到有人能这么强硬地和师兄说话。要知道即便是爹爹,在师兄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   诸葛靖和杨光其实都是为了苹姐姐在争辩,不论谁对谁错,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苹姐姐好。   听到诸葛靖的最后一句时,即便是这方面再愚钝的秦馨宁,都能听出来,他在为自己的妹妹要一个保障。   他敢于面对今晚秦国最大的胜利者,以刚投降的敏感身份,强硬地说出自己的要求,都是因为他是苹姐姐的兄长。   杨光也告知到了诸葛靖的用意,他看了看青苹,她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因她既不愿放弃自己的理想,又不忍对来自家人的关心太过忽视。   他脸色稍缓,沉声道:“诸葛家虽有家规,但苹儿与本王已有婚约,将来她是我杨家的媳妇。即便要遵守,也该遵守我杨家的家规。也请大舅哥不必太担心。此外,今晚之后,本王将给予诸葛家比在晋国更高的名声和地位。光靠大舅哥的弃暗投明,毕竟还是不足够的。所以苹儿也需要一起去,为诸葛家共同争取更大的功勋。”   他这一席话,既承认了青苹杨家媳妇的身份,也许诺了诸葛靖会复兴诸葛家。这两点,都是目前诸葛靖最为关心的。   至此,诸葛靖没有再与他争辩,而是一抱拳道:“多谢殿下!”   杨光搂着青苹,又看了看诸葛靖,微微一笑道:“大晋双星,尽在本晋王的身边,何愁大事不成?我们走!”   说完快马加鞭而去,诸葛靖深吸一口气,亦跟了上去。   秦馨宁看着他雄伟的背影,心弦好似被谁拨动了一下。   她转过身回晋王府重新布置防御不提,杨光和青苹,诸葛靖一路疾驰,来到魏王府。此时的魏王府已经被方铁生,郭奇峰,申成虎等人率军团团围住,就等杨光前来。他们得了报,便一起过来迎接杨光。   杨光翻身下马,将青苹抱了下来,边走边问她:“魏王府内还有多少家兵?”   青苹低声道:“差不多五百左右,不过王爷不需要强攻,连城司已经策反了魏王府的人,只要发出信号,就会有人出来开门。”   杨光捏了捏她的俏脸,笑道:“你这小妞,最擅长干这个了。”   青苹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回头看了看诸葛靖,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她心里有鬼,不敢和兄长对视,只对杨光道:“毕竟是内斗,能少死一个秦国人,就少一个吧。”   杨光感慨道:“我的苹儿,是世上最善良的女人。”   周围的人不知道青苹的身份,低声问道:“这位大美女是谁啊?”“听说她是晋王殿下从晋国带回来的,还真是国色无双啊。”   申成虎也问方铁生:“老方啊,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怎么殿下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   方铁生嘿嘿笑了笑:“知道殿下之前新成立了一个机构叫连城司的吗?”   申成虎点头道:“这个知道,我的军营里还有他们的人呢,也打过两次交道。”   方铁生点头道:“这位大美女,就是连城司的总指挥使。她的权力,比你这小小的总兵可大多了。”   申成虎摸了摸后脑勺道:“真是看不出来啊,原来这么美的女人竟然会是连城司的总指挥使?我还以为她是晋王殿下的侍妾呢。”   方铁生捂住他的嘴道:“休要胡说,什么侍妾?她将来有可能是王妃,甚至是……”   说到这里他不再发声,而是用唇形比划出了两个字。   申成虎惊讶地张大了嘴,但是他看了看眼前的这对俊男靓女,又觉得说不出的相配。   杨光雷厉风行,已经调动了两千人,自己则带着青苹,诸葛靖,跟着连城司的眼线来到魏王府侧门。连城司的眼线发出了事先约定好的暗号,不一刻,侧门便打开了,两千秦军快速冲了进去,很快魏王府内便火光四起,杀声冲天起来了。   杨光一手牵着青苹,一手握剑,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诸葛靖则单手持刀跟在后头。   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毕竟二千正规军打五百家兵,又是出其不意的突袭,其实就是单方面的屠杀。偶然有一两个魏王府的家兵跑到他们面前,被杨光的剑气一搅,断手断脚那还算是好的,有的人直接脑袋就没了。   青苹并不是寻常女子,面对如此血腥场面丝毫没有动容,还是气定神闲地跟着杨光。诸葛靖在后头看着,觉得阿苹似乎又变回了诸葛平。这份穿过腥风血雨还能保持住的淡然与镇定,绝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做到的。   此时他才真正去想杨光的话,也许对于这个妹妹,他还远没有杨光这样的了解。让阿苹乖乖地相夫教子,做个深闺妇人,恐怕她从此就再不会快乐了。至少,她还是大晋双星,还是诸葛家族的骄傲。   想到这里,他轻声嘟囔了一句:“算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还是让晋王去管教她算了。”   也不知是不是青苹听到了他的话,回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   诸葛靖摇头苦笑,然后继续护在他们俩的身后。   喊杀声逐渐轻了下来,魏王府内,已没有了大规模的反抗。一队秦军围住了议事厅,厅里头,脸色苍白的杨勇正持剑,带着几个家兵做最后的顽抗。   杨光回头对诸葛靖道:“你不方便见他,先留在厅外,本王和苹儿去去便回。”   诸葛靖本不是秦国人,也不在意杨勇的看法。他只关心何时可以回晋国报仇。不过既然杨光开了口,他便停下了脚步。   杨光牵着青苹,仿佛一对神仙眷侣,双双走进议事厅。   杨勇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他们小时候在皇太后那里时,也曾玩的很好。他也曾很喜欢这个活泼好动的弟弟。   可是他们并不止是天生的兄弟,还是天生的对手。他们俩的母妃,当年就是为此双双殒命。而如今,终于又轮到了他们兄弟俩。 第260章 最后体面   那残余的魏王府家兵早就知道外面已被重重包围,魏王殿下大势已去了。但他们谁也没有勇气冲出去,看似守在杨勇身边,其实心里想着的,都不是保卫王爷这样的念头。   如今看到杨光携着一位美女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不由得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是否应该冲上去,还是应该护在魏王殿下身前。   杨光笑着对杨勇道:“兄长何不让他们都出去?还是想再欣赏一下兄弟的散轩辕?”   杨勇瞳孔收缩,他知道这些家兵压根不是自己这个兄弟的对手,可要让他们都出去的话,就只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个煞星了。   杨光举起手中剑,缓缓展开剑势,接下来就会使出之前在诸葛靖帅帐里施展过的那招散轩辕。身旁的青苹感受到了他心中的杀意,忍不住轻启朱唇道:“你们几个,还是扔下武器出去投降吧,何苦枉送性命呢?”   那些魏王府的家兵如梦方醒,一个个扔掉武器向外跑去,随即便都被包围议事厅的秦军拿下了。   杨光看了看青苹,轻声道:“你总是那么善良。”   青苹微笑道:“王爷莫怪苹儿僭越,他们只是各为其主,也未来得及做什么恶事。”   杨光摩挲着她的小手道:“怎么会怪你,善良是你的优点,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青苹甜甜一笑,她也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只是她不喜欢滥杀而已。   杨光再次看向杨勇道:“兄长,不想和我聊聊吗?”   杨勇指了指青苹道:“为何让这女子进来?你就不怕我说出什么她不该听到的东西?”   杨光摇头道:“兄长,她是你的弟妹,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们三个,都是杨家的人。没什么是她不该听的。”   青苹今晚第二次听到他说自己是杨家人了,虽然她从不曾奢望过,可心中还是又甜又暖。   杨勇见他如此信任这个绝色美女,心里一阵苦涩。江山,美人,为何都归了这个他一直忌惮的弟弟?他当然知道夺嫡之争,胜者赢得一切,输家一无所有的道理。可他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赢得一切的人,这个美艳女子,也应该被抢来献给他,然后在他的身体下面哀婉娇啼,辗转承欢……   他颓然坐下,用嘶哑的声音轻声说道:“坐下聊一会吧,如果……没有耽误你时间的话……”   杨光洒然坐下,青苹默默地侍立在他身后。正如杨光之前评价过的,这个坚强又睿智的女人,其实是最守规矩的。   杨勇脸色苍白地问道:“李常去了军营后就没了消息,所以他是你的人?”   杨光点了点头道:“他很擅长伪装,所以我将他安插到魏王府里。当然兄长也派了很多人来我这里,我呢就装作不知道,一直养着他们,反正我东奔西走的,也不让他们跟着。”   “即便如此,诸葛靖也不该这般轻易就被你夺了兵权。”   “那是因为兄长太着急了,诸葛靖本来就需要时间去稳固军权。兄长一直主持内政,不知道军权这个东西,不是皇帝封给你,你就能拿得稳的。只要是半年之内,我单人单骑去军营里逛逛,十之八九的总兵都会跟我走。诸葛靖的确有能力,但他不是神仙。”   “这么些年,我一直想往军方安插人手,可你防得太严了。说起来,诸葛靖是第一个成功的。也许是我太心急了吧。”   “兄长若是不急,我也有其他的办法。这种事本来就是见招拆招的,所以兄长也不用太自责了。”   杨勇苦笑道:“如果自责有用的话,我倒不介意多自责几回。”   他叹息了一声,低声道:“阿光,其实小的时候,我还真的是挺喜欢你这个弟弟的。上哪里都会带着你去。可是后来,我发现父皇更宠爱你,可能是因为你母妃的事,他更心疼你吧。而我身为皇长子,一直没有被册封为太子,就是因为我还有你这样出色的弟弟,父皇还有你这样杰出的皇子。”   杨光淡淡道:“如果只是为了父皇那一丝偏心,我也不会和你争什么诸君之位。可这牵涉到我们大秦的文武之争。你的外祖,是大秦的丞相甄道衡,他所代表的,就是整个文官集团。而我的舅舅,却是大秦军方的重要支柱。他代表的,是大秦军方的利益。这文武之争,远比南朝的晋国要来的激烈。矛盾到达了极点就会爆发,所以甄丞相的女儿徳贵妃,才会谋划杀害我的母妃还有我。最终我的母妃无辜惨死,而我,若不是金姨和杨管家舍命相救,恐怕也尸骨早寒了。当然那时候你年纪也不大,这帐本算不到你的头上。可是父皇除了赐徳贵妃自尽,和杀了一些动手的小喽啰外,并没有对甄道衡这一系做出任何惩罚。他如此和稀泥的做法,也只会让大秦军方感到失望。所以矛盾并没有解除,而是转移到了我们两个皇子身上。自你开始借助你母族势力为你夺嫡那一刻起,就等于你主动选择成为文官集团的代表,继续和军方斗下去。所以今日之事,你并不能算是无辜。”   杨勇沉默片刻道:“的确不无辜。但如果我是获胜者,你也同样不无辜。”   杨光点头道:“是的,我也一样。可我的母妃很无辜,她并没有去和谁争什么,甚至愿意减少侍寝去平息别的嫔妃们的不满。她与丑陋的政治斗争并无关系,可就是因为她生了我,所以被人害死了。你说,生为人子,我不该为她报仇吗?”   杨勇愤愤道:“生为人子……又不是只有你才身为人子!我和你一样,都是在幼年失去母妃。我的心里,也会恨,也会痛!”   杨光冷笑道:“那你该恨的是父皇,毕竟杀死我母妃的,是你的母妃。而赐死你母妃的,却是父皇。父皇是个聪明人,他不赐死你母妃,恐怕秦国就会陷入内乱了!”   杨勇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杨光,杨光丝毫不退让地瞪回去。两个皇子就这样对视了很久,杨勇终于颓然道:“算了,一切都结束了。阿光,你赢啦!”   杨光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道:“这是鹤顶红,我想给你留个全尸,成全你最后的体面。” 第261章 孤单之路   杨勇死死地盯着这个小瓶子,竟没有勇气去接。   杨光将小瓶子放在了桌上,淡淡道:“兄长若没有这个勇气,小弟的剑快,可让兄长毫无痛苦地走。只不过这样一来,就未必能留下全尸了。”   杨勇脸色惨白,缓缓伸出颤抖的手,将小瓶子抓住。他的确没有这个勇气,但他也不至于愚蠢到去向杨光求饶。牵涉到这个至高的皇位,即便自己失败了,也依旧是个绊脚石,理所当然的要被除掉。   他拿到了瓶子,却没有打开,而是看着杨光道:“我的王妃,世子……可不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杨光眼中厉芒闪过,冷冷道:“真看不出兄长竟会如此风趣。”   杨勇眼中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惨然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倒是我糊涂了。”   青苹此时开口道:“魏王殿下是真糊涂了,你若在前几**迫我家王爷时这么说,倒也算得上是真诚。可如今换了位置,便说我家王爷无情,是否有倒打一耙的嫌疑呢?”   杨勇直直地看着青苹,脸上一时青一时白的。杨光则牵着青苹的手,一副她所说便是我所说的样子。   杨勇最终颓然道:“弟妹,也是女中豪杰啊。阿光,将我们一家人埋在一起吧,黄泉路上,不至于太孤单。”   估计是怕杨光拒绝,他拔出小瓶的塞子,将里头的鹤顶红一饮而尽。   杨光沉默地看着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等杨勇倒在了地上,七窍也开始流血,他才站起身道:“看在你小时候也曾真心待过我的份上……”   青苹握紧他的手道:“王爷,该出发了。”   杨光笑了笑道:“苹儿提醒的很对。”   青苹柔声道:“这已是苹儿第二次见到了,只能说,谁都没错。可这条路太窄,只可以容得下一个人。”   杨光搂住她道:“一个人太孤单,我要你陪我一起走。”   她心中一软,再也不复一个幕僚该有的冷静,靠在他的胸口轻轻地嗯了一声。   当年在晋国皇宫里,她也见识过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但那时的陈渊民真的是一丝感情也没有流露过。   而杨光,已经尽力给了杨勇最大的体面。他偶尔显示出的伤感,非但不会让她觉得软弱,相反她更加欣赏他人性化的这一面。   做帝王的,的确不能太过深情,倒也不能丝毫无情。   太无情,便不像一个人了。杨光有情,所以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他会觉得孤单。   青苹心中柔情万种,她不愿杨光一个人在最高处孤独冷清,她想要陪着他,用自己的身心去温暖他。   太和殿内,秦皇容色憔悴地坐在龙椅之上。一直以来,他都竭力避免的事还是发生了。   无论是杨勇,还是杨光,都是他的孩子。他亲眼看着他们从只会哇哇哭喊的婴儿成长为英俊有为的青年。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他们能互帮互助,成为一个英主和一个贤王。   然而这一切终究不过是他美好的幻想罢了。   从某种程度来讲,今晚他们兄弟俩无论谁胜谁负,秦皇却注定是一个输家。   皇家的密探不断将消息传进宫里。当他听到魏王府大举进攻晋王府,诸葛靖率大军进城后,便以为杨光大势已去,心里默默道:“蓉儿,是朕对不住你们娘俩。朕其实真的想让光儿做一个闲散王爷,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可他们背后的人,一直在推波助澜,把两个孩子,推倒了风口浪尖,也把朕,弄到了今日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到了后半夜,传递消息的密探却没有继续上报。秦皇亦没有睡意,只加派了人手继续探查。但此时通往皇宫的要道都已被军方控制,因此秦皇的人,出的来,却回不去。   孙元良便跪倒,苦劝秦皇回宫休息,然而秦皇执意不肯。因为无论哪个皇子败了,另一个都会进宫来见他。而他已经逃避了很太久,这一次,他决心去面对。   殿外一阵喧哗,孙元良赶紧出去查看,不一刻,他惊慌失措地跑进来道:“陛下!诸葛靖的大军已进了紫禁城,御林军投降了大半。他们正朝太和殿而来,请陛下赶紧离开!”   秦皇摆了摆手道:“诸葛靖无法劝降御林军,定是魏王亲自来了。也罢,朕就见他一见。”   过了片刻,外头逐渐安静下来,两个人影出现在殿门口,一个气宇轩昂,一个天香国色。   秦皇看着他们,眼里露出了震惊之色。   杨光牵着青苹的手,大步走向秦皇。他以前说过,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她,他没有食言。   走到近处,他微微一欠身道:“儿臣见过父皇!”   青苹则福了一礼道:“民女参见陛下。”   孙元良站出来,指着他们俩道:“大胆!”   杨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皇。秦皇低声道:“元良!退下。”   孙元良欲言又止,但还是退了下去。   秦皇对杨光道:“元良服侍朕多年,朕已习惯了,光儿可否仍将他留给朕?”   杨光微笑道:“儿臣并无异议。”   孙元良此时才知道,自己其实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不是秦皇开口,这个有长安第一高手称号的晋王殿下恐怕就会将自己给劈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也首次意识到,这大秦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秦皇又问道:“诸葛靖是勇儿的人,为何会来助你?”   杨光淡淡道:“因为他控制不住军队,但是儿臣可以。”   秦皇沉默片刻道:“难怪朕封诸葛靖为征北元帅时,光儿完全没有反对。原来你对军队的掌控力,竟然到了如此程度。”   杨光笑了笑道:“魏王并不了解军队,虎符是可以调动军队,但不能让军队都服膺你。一个空降的诸葛靖,儿臣从他手里拿回军权,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秦皇嗟叹道:“光儿掌控军队也没很久,可能让他们都服你,这是你的本事。这一点,连朕都看走眼了。”   杨光仍是淡淡道:“父皇过誉了。” 第262章 大秦易主   秦皇低声道:“你能来到这里,必然是先去了魏王府。能否告诉朕……勇儿他……”   杨光突然反问道:“父皇,还记得当初齐王杨重下场如何吗?其世子下场又如何?”   秦皇身子一震,终于显出了苍老佝偻之态。   “其实朕都记得,只是为人父者,总不免问上一句,不问则不能安心。”   “父皇,儿臣认为,真正为人父者,可不是在孩子死去后问上一句,就算是合格了。”   秦皇沉默片刻,道:“光儿,在朕的心里,你和勇儿都是朕的孩子。朕就是为了保住你们俩,中秋夜才会留下你们,和你们说了那番话。可父皇也知道,你心里有恨。父皇没有将大位传给你,就是怕你一旦继了大统,到时候会血流成河,内斗激烈,反而让敌人们占了便宜。”   杨光摇头道:“父皇,你误解了儿臣的意思。做父母的,总有偏爱,这是人之常情,儿臣岂会因此怨怼?可父皇当时明知两大派势成水火,甄道衡一派已经发动了政治暗杀,令儿臣的母妃不幸身亡。父皇竟然还是选择了和稀泥,没有将幕后的黑手揪出来,只是赐死了明面上的凶手徳贵妃。儿臣的母妃有多么深爱父皇,难道您都不记得了吗?如果您当时选择为母妃报仇,儿臣的心中又怎会有恨?”   秦皇想起从前与良贵妃恩爱的场景,不禁黯然神伤。   看到父亲脸上的痛苦神色,杨光语气稍缓道:“至于甄道衡他们,平时党同伐异,假公济私,盘剥百姓,危害朝纲!这样的人不除,才是秦国的心腹大患。父皇,儿臣需要大义名分去重振朝纲,请父皇写下退位诏书,禅让皇位于儿臣,以正天下!”   秦皇看着杨光英俊的脸庞,恍惚间又想起良贵妃徐蓉的模样来。沉吟片刻,他转过头对孙元良道:“去取纸笔来。”后者领命而去。   秦皇的目光又落到了青苹身上,轻声问道:“这位就是光儿从晋国带回来的姑娘吧。”   青苹上前施礼道:“民女青苹参见陛下。”   秦皇端详了一下她,赞叹道:“阿光好福气,青姑娘果然是容色无双。”   青苹低下头道:“陛下谬赞了。是民女有福气,可以跟随晋王殿下这样杰出的男子汉。”   此时孙元良将笔墨纸砚都呈了上来。秦皇便道:“青姑娘,来为朕研磨吧。”   青苹躬身道:“民女领旨。”   上次杨光入宫述职时,秦皇曾向他问起过青苹,不过被他刻意淡化了。如今真见到这个晋国美女,秦皇方知道世间竟有容貌气质如此完美无缺的女子。这个女子,拥有的不仅仅是美貌而已,她的沉稳与自信,即便是宫里的嫔妃都有所不及。   只见她款款走上前来,先在砚台里加了适量的水,然后用左手捉住右手的袖子,再用右手捏起墨条,在砚台里细细研磨起来。   她的腰杆笔直,气质沉静,眼神专注,手法温柔。光是站在那里研磨,已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再看杨光,正微笑着看着青苹,眼里满是欣赏和宠溺。   秦皇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四个字:佳儿佳媳。   待青苹研好墨,将墨条搁下,双手端起笔献于秦皇。   秦皇接过,蘸上墨汁,于圣旨上细细写下退位诏书,最后盖上了玉玺。   青苹接过圣旨,恭恭敬敬地呈给杨光。杨光接过来看了看,对秦皇道:“接下来几日会比较乱,儿臣需要对长安实行军管。”   秦皇摆了摆手道:“这大秦的天下已交给你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就不用告知……为父了。”   杨光点头道:“那儿臣就继续去忙了。恭送太上皇回宫!”   杨检听到这个全新的称呼,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同时又有一种释然。做皇帝并非那么容易,这么多年他也的确辛苦,以至于有些心力交瘁。现在终于可以歇歇了,也未必是件坏事。那么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就让光儿去面对吧。   杨光牵着青苹的手来到太和殿在,然后仰头看了看满天的繁星,沉默不语。   青苹知道他在思念良贵妃,便乖巧地守在他的身旁,陪着他缅怀故人,也陪着他意气风发。   半晌杨光才开口道:“母妃的琴技,天下第一。可惜我小时候贪玩,没有学到母妃的十分之一。”   青苹柔声道:“也许王爷不是最好的琴师,但王爷一定是最好的儿子。”   杨光捏了捏她的俏脸道:“不,就算只有母妃十分之一的功力,本王的琴技依旧是天下无双!”   青苹嘟起嘴道:“是是是,王爷无论做什么,都是天下第一。”   杨光哈哈大笑,抱着她亲了一口道:“还有天下第一的美人陪着本王。”   青苹低头道:“苹儿不过是稍有颜色,哪里当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杨光搂着她,豪情万丈道:“本王说你是,你就是。在本王眼里,没有一个女子比得上你!等本王继了位,便封苹儿为大秦皇后!”   青苹娇躯一僵,说实话,听到杨光这么说她还是很感动的。那个女子不想要情郎承诺一个名分给她呢?可她再爱杨光,也从不会迷失自我。   让一个曾经的花魁去当皇后?世人的唾沫星子都会把杨光给淹死。他刚发动政变才得到这个皇位,自己怎能拖他的后腿,让他被政敌攻讦?   可她又不忍心拂了他的心意,便微笑道:“多谢王爷,此事容后再议。连城司的人之前送来消息,甄道衡和几个死党有派出人手相互串联,只不过被军队拦了下来。这事,要尽快处理,不能等到明天。”   杨光点头道:“为夫这就趁着月黑风高夜,去干那杀人放火的事。娘子可愿同去?”   青苹甜甜一笑道:“夫君去哪里,妾身便去哪里。”   之前诸葛靖调集了二十万秦军,进城的共计八万,封锁长安毫无问题。   丞相府自后半夜起便失去了魏王府的讯息,发觉不妙的甄道衡派出人手去查探情况,结果被军队都截了下来。甄道衡终于明白是出事了。   他先前与外孙杨勇商量,谎报漠北部落入侵大秦,然后让诸葛靖拿到军权。并于今晚大军入城,将晋王府夷为平地,最后入紫禁城逼秦皇退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晋王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示反对过。可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未免太过顺利了。 第263章 一网打尽   是不是说有一种可能,他们将军队集结在了长安城外,却是为了杨光做了嫁衣?   这本来是极其荒谬,无人会信的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变成了唯一可能之事。   正当甄道衡满心疑虑,无法入眠时,丞相府内突然传出了惨叫声,然后是不知多少人在那里大喊:“捉拿叛党甄道衡!敢反抗者杀无赦!”   甄道衡大惊之下,赶紧起来,他的长子甄定熙此时狼狈不堪地冲进来道:“父亲,大事不好了!大批官兵冲进了丞相府,他们见人就杀,直朝这里扑过来了!”   甄道衡一咬牙道:“此处不可久留,定熙且随为父过来。”   原来他在自己的床下早就预备了一条地道,可以通往府外,此时他逃跑心切,也顾不上其他人,只带着长子便下了地道。   下了地道,封闭了入口,他们俩便急匆匆的向外逃去。出口处在一处民宅那里,他们在那里换了身老百姓的衣服,拿了些银两,又怕此处不安全,便又偷偷地溜了出去。   走了几个方向,都有秦军在路口警戒,他们叫苦不迭,刚想着往回走,面前突然出现了几个举着火把的人影。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夜半三更地在外头瞎逛?”   甄定熙不敢暴露身份,扶住自己的父亲道:“我爹病了,带他出来找医生。”   甄道衡便做出一副很虚弱的样子,靠在长子的身上。   那几个人便围上来查看,用火把照住了他们俩,其中一人从怀里拿出几幅肖像图来,对比了一下他们。   突然他喊了一声:“不对,这老头长得像甄道衡!快将他拿下!”   甄道衡扭头便跑,却被人自后头一脚踹在腰上,顿时站立不稳,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那边甄定熙亦好不到哪去,稍作抵抗便被一通拳脚打翻在地。两人昏头昏脑的,都被绑了起来。   原来那几人是连城司的密探,专门在丞相府外配合秦军的封锁,捉拿漏网之鱼的。   也不算他们运气好,甄家父子来来回回走了几遭了,想不被发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们被驱赶着,竟一路来到了魏王府。之前甄丞相派了不少人来魏王府打探消息,全部被秦军扣下。想不到他被抓之后,竟然被押到了这里。   他们一路走进去,只看到魏王府里血流成河,一排一排的尸体被拖出来放在路边。秋风阵阵,带着强烈的血腥气,令他们几欲作呕。几处地方还失了火,秦军正调集水车在灭火,场面十分混乱。   他们被押到一个还算完好的偏厅内,也没椅子,就让他们坐在地上。甄定熙被打得头破血流,他一边擦拭血迹,一边颤声询问甄道衡:“父亲……他们会杀了我们吗?”   甄道衡道:“大半个朝堂都是我们的人,他们……不敢杀我们!”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就算晋王杀了自己外孙,夺了大位,可他总得用人吧。大秦国每日那么多政务大厅他总要有人处理吧?到时候见写晋王了,自己服个软,再说明其中厉害,想来他也不会让朝廷陷于瘫痪的。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他能这么回答甄定熙,也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不然这一路看到魏王府的人都死绝了,怎么样也把他的胆都吓破了。   可是后来,不断有人被抓进来和他们做伴,其中六部尚书来了四个,工部,礼部,刑部,户部,一个个都面如土色。甄道衡一一询问,他们都是在家中被秦军破门而入,后抓到这里的。   至于吏部,兵部尚书,听说竟已死于乱兵之中了。   这下他们都慌了神,难道晋王发了疯,要将大秦的重臣全都杀光吗?   甄道衡突然大喊起来:“老夫要见晋王殿下!老夫有要事和殿下商量!”   几个秦军走了进来,他本以为他们会带他去见杨光,谁知他们上来劈头盖脑就是一阵拳脚,将甄丞相打翻在地。   “臭老头!你喊什么?想见殿下?你就这么着急去投胎啊。”   甄道衡趴在地上,一阵又一阵的恐惧袭来。他不敢再赌杨光不敢杀他了。杨光就是一个疯子,他为了报母妃被杀之仇,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甄定熙过来将他扶到了墙角,和几个尚书面面相觑。他们都很清楚,杨光今晚发动兵变,血洗魏王府,只不过是开始。之后他必然会清洗魏王一系。这个晋王一向都胆大妄为,接下来他会怎么做,他们谁都不知道。   就在他们惶惶不安时,杨光牵着青苹的小手走了进来。他目光如电,在这堆人之中扫了一眼,然后对青苹道:“娘子稍等,为夫去去就来。”   青苹微笑道:“王爷请去,苹儿在此等你回来。”   杨光笑着摸了摸她的俏脸,转过头,一张俊脸立刻便冷了下来。   他径直走向甄道衡,几个尚书慌忙拦着他道:“殿下三思,此事仍可商量!”   杨光冷冷道:“杀母之仇,也能商量?”然后爆喝一声:“滚开!”   刑部尚书正挡在他面前,还没来得及躲,被杨光一脚蹬在胸口,喀喇喇不知断了几根肋骨,人也飞了出去,撞在一根柱子上,口中鲜血狂喷,倒在了地上寂然不动。   其他三个尚书吓得赶紧躲开,再没人敢上来相劝了。   甄定熙跪在地上道:“晋王殿下!也须考虑明日朝堂之上,如何与陛下及百官交代啊!”   杨光冷笑道:“杨勇谋反,你等都是从逆!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当初之事,你甄定熙也有参与,既然你送上门来了……哼!”   甄定熙暗叫不好,刚想逃跑,杨光手中剑光一闪,他的人头便飞了起来,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很远。   甄道衡见儿子惨死,大叫一声:“杨光!你这恶徒!老夫与你拼了!”   他冲到杨光面前,被杨光一脚踹中腹部,立刻捂着肚子,口吐鲜血跪倒在地。   杨光冷冷道:“甄老贼,你早就该死了。不仅仅是因为你派人杀了本王的母妃,和一众宫女。而且这些年,你利益熏心,结党营私,败坏朝纲,盘剥百姓!若不杀你,这大秦的天下早晚要毁在你和你的党羽手里!”   说到这里,他手心一翻,亮出一把匕首来。然后抓住甄道衡的脖子一把提起,用匕首在他心口处一剜,竟生生将他的心挖了出来! 第264章 灵堂祭奠   这等血淋淋的场面,几位尚书哪里见过。户部尚书更是两眼一翻,吓得昏死过去。另两个尚书也同样吓得魂不附体,脸色惨白。   杨光将甄道衡的尸身扔在地上,抓着那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走到青苹面前道:“苹儿,我们走。”   青苹面色如常,还主动上前勾住了杨光的手臂,两人并肩走出偏殿。   为了亲人报仇,青苹也曾做过,只不过没有杨光的手段如此激烈而已。她知道杨光憋了太久,而且对那帮文官也需要用重手去震撼。因此俏脸之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反而用自己的娇躯贴紧杨光,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支持和爱恋。   杨光感受到了身边佳人的心意,身为皇子的他之前遇到过很多次示好和表白。可他很清楚那些女孩们并不适合他。   相对于这个糜烂而腐朽的国家机构,杨光就是一个另类,是一个旧秩序的挑战者。他不需要那些美丽却柔弱的花瓶陪在他身边。她们会患得患失,哭哭啼啼,会想方设法地让他安于现状,以保全她们的荣华富贵。那样的女人,绝不是他的贤内助,只会拖他的后腿。   但是青苹不是这样的女人。他见过她杀人,甚至比他还要冷静。方才他剜甄道衡心的时候,换了那些女人,即使没有吓晕过去,也会哭喊流泪,手足无措。只有青苹,非但镇定异常,还能靠上来安慰与鼓励自己。   他再次确认,这就是世上最适合他的女人,他四处奔波,终于找到了她,感动了她,最后,拥有了她。   他轻声道:“苹儿,跟我回府。我要用这老贼的心去祭奠母妃。”   青苹温顺地“嗯”了一声,仿佛一只最乖的宠物猫。不过杨光知道,他的苹儿可能是这世上最坚强的女人了,她只是愿意把她最温柔的一面奉献给他而已。   美人恩重,令人迷醉。   晋王府内一直供奉着已故良贵妃的灵位。平时由金姨负责打理,香火从来没有断过。   甄道衡的心被放在一个托盘里,一路上血已经流干了,看上去就是一个又干又瘪的丑陋玩意。   杨光将身上的血衣换了,穿了一身素服。青苹也跟着他一起换了同色质的衣服,两人一起跪在蒲团上,为徐蓉的灵位上香。   杨光沉声道:“母妃,今日,儿臣为您报仇了!当年的幕后首恶,已被儿臣剜下心来,供奉在母妃的灵前。其余帮凶,也都已伏诛。母妃九泉之下,当可瞑目了。”   说完他磕了三个头,然后又对着灵位道:“母妃,儿臣已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女子,她很好,没有人比她更好了。请母妃放心,儿臣一定和苹儿好好过日子,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青苹俏脸微红,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轻声道:“贵妃娘娘,苹儿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承晋王殿下厚爱,得以陪伴在殿下身边。苹儿非常感恩,也很惜福,敬请贵妃娘娘放心,此后苹儿必尽心尽力。忠于殿下,辅佐殿下,成就不朽之伟业。”   说完她转过脸看向杨光,正好他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一撞上,彼此都露出了温暖和煦笑容。   祭奠完良贵妃,他们一起来到庭院里。杨光看着天上的明月,缓缓对青苹道:“在我小的时候,有个贴身的丫鬟,名叫双喜。她一直都很尽心尽力地服侍我,我也很喜欢她。可是那天,刺客们源源不断地冲进来。金姨抱着我舍生忘死地往外冲,结果迎面遇到了一个刺客,眼看两人都要被杀。这时候,双喜冲了过来,用身体……用她的身体替我们挡住了致命的一刀。我一直都记得她临死前看我的一眼,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可我知道,她是要我好好地活下去!苹儿,今日我们祭奠母妃,也是祭奠她,祭奠在那晚所有无辜死去的宫人们。”   青苹怕他太过伤心,便道:“这位双喜姑娘,王爷在晋国时也曾与苹儿说过的。苹儿还记得,王爷说她很漂亮,王爷很喜欢她。”   杨光柔声道:“苹儿可是吃醋了?”   青苹摇头道:“怎么会?苹儿如今只会感激双喜姑娘。若不是因为她的舍身相救,苹儿又怎有机会认识王爷?又怎知道与王爷相爱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双喜姑娘是位奇女子,以后我们也给她立个牌位,经常祭奠她好吗?”   杨光微笑道:“你是主母,自然都听你的。”   青苹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   杨光又道:“苹儿不但善良,记性也着实是好。本王在晋国的确与你说过双喜,只不过未提她的名字,也简略了许多。想不到苹儿竟都记住了。”   青苹悠然道:“也不知是为什么,和王爷说过的每一句话,苹儿都能记住。不过王爷若是觉得苹儿那时就喜欢王爷,苹儿也是不会承认的。”   杨光失笑道:“你这淘气的小滑头,其实就算我们俩一见钟情,也是美事。不过本王了解苹儿的意思。苹儿是说,我们那时便已是知己了,虽不涉私情,却彼此欣赏,心心相映。”   青苹点头道:“正是如此。苹儿因前世是男子的缘故,天生就对一见钟情十分排斥。所谓一见钟情,不过就是见色起意罢了。王爷却是个例外,与苹儿交往,纯粹是出于志趣相投。所以苹儿从一开始,就不曾排斥过王爷。哪知后来王爷却突然发起进攻了,苹儿猝不及防,最后还是落到王爷手里了。”   杨光看她说的幽怨,眼里却是柔情一片,便搂紧她道:“兵贵神速,当本王发现苹儿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意中人后,自然是不会放过你的。苹儿你就认命吧。”   说完便去亲她的脸颊。青苹娇笑着躲闪道:“王爷当初不是说,苹儿论美貌只能排到四十左右吗?那前面三十九位姐妹都是谁啊?苹儿也想一睹芳容呢。”   杨光笑道:“那不是和苹儿斗嘴时说的吗?苹儿不也说了本王只能排在四百名开外吗?”   两人同时想起这段往事,心口俱是一甜。青苹不再躲闪,任由他吻在了自己都红唇之上,娇躯忘情地扭动起来。 第265章 新皇登基   男女相恋,大抵如此,一旦有了肌肤之亲,接下来就会如漆似胶,难分难舍。两人好好享受了这次长吻,青苹已经气喘吁吁,娇躯完全瘫软在杨光的怀里了。   杨光轻抚她的背道:“那个倔老头来长安几天了?”   青苹本是满面红晕,闻言喘息道:“来了三天了,刚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后来又是绝食又是沉默的,就跟个孩子似的。”   杨光笑道:“那苹儿是如何搞定他的?”   青苹轻声道:“每个人都有所追求,这老头学富五车,总不想这一肚子学问都带进土里去。苹儿只是告诉他王爷可以给他机会,展现一身所学罢了。”   “苹儿看人真准。其实这老头虽然清廉,但施政太过保守,即便不得罪甄道衡,也不会受父皇的待见。结果自然是被赶出朝堂。不过值此特殊时期,我还是会用他的。”   青苹微笑道:“王爷英明。”   杨光捏了捏她的小脸道:“现在一看到你一副忠臣能吏的模样,总会想起苹儿欲仙欲死时的美态。”   青苹羞愤地瞪了他一眼:“王爷好坏!总想着欺负人家。”   他笑着摇头道:“不是。我就是想,苹儿是如何将这两个角色融合的那么好的?就好像,我娶了两个不同性格的女子一般。”   青苹抬起头亲了他一口,柔声道:“无论哪个我,都是深爱王爷的。”   杨光搂着怀中佳人,只觉得快意舒畅,与她缠绵一阵后,轻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上朝了。你先去睡一会,这几天忙,别累坏了身子。”   青苹柔声道:“王爷还是坐车去吧,还能打个盹的。”   杨光笑道:“本王可是铁打的,不妨事。”   说完他派人将杨管家,秦馨宁都叫了过来。如今大局已定,整个长安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因此他让秦馨宁先会秦府休息。王府里的守备等级,也降了两个档次,只让杨管家安排两队人巡察便可。   秦馨宁虽然舍不得离开青苹,但是这个过河拆桥的师兄居然亲自将她“送”了出去,气得她在晋王府门前一跺脚,却只能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之前的守府大战留下的尸骸与狼藉都已被收拾干净,就是地上还能见到血迹和焦痕,可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当然,青苹自杨光上朝后,便开始着手处理奖金与抚恤的发放。今晚的守府的人,个个都有功劳,答应好的奖赏,也半分不差地发放了下去。   虽然杨光血洗了很多官员的府邸,但他并没有杀光所有的官员。因此到了上朝的时间,还是有很多官员陆续出门,他们之中确实也有毫不知情的人,面对实行军管的长安城街道,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另外一些官员虽事先得了些消息,但到了时间也不得不出来。   好在负责盘查的秦军只是核对了他们的身份,并未多做为难,便放他们过去了。   今日的朝堂之上的确空了很多,几乎少了一半人。而且丞相甄道衡与六部尚书一直未见踪影。有些不明所以的官员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张兄,可知昨晚发声了何事?”“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刘兄,你的消息灵通,可否为我们几位一解疑惑?”“张兄客气了,你们可还记得昨日白天街面上流传的晋王中毒一事?”“这个倒是有印象,那和如今的情况有何关联呢?”“几位是有所不知啊,晋王中毒,并非意外,而是有人下毒!”“竟有此事?那究竟又是何人下毒的呢?”“此事牵涉到储君之争,本官也不便多言。只听说夜半时分,魏王府突然派兵将晋王府团团围住,之后城外诸葛靖的大军就便一拥而入。各位今日上朝所遇到的军队,便是由此而来。”“照刘兄所言,却是魏王殿下抢先动手,将晋王除去了?”“下官可不敢这么说,这些消息已经是下官所知道的所有了。”   杨光单骑入营,收服各个总兵,劝降诸葛靖这些事,被封锁了消息。上朝的官员们当然不会知道。而根据已有的消息,他们东拼西凑,总算得出了魏王殿下抢得先机,从而一举将晋王诛除,这下储君之位,便没有什么悬念了。   他们大多是魏王系的,虽然不算核心成员,多少总有利益牵扯,当然更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不一刻,全身戎装的诸葛靖带着十余名秦军走入未央宫正殿,其中还有一个怀抱圣旨的太监。   先前还窃窃私语的官员们顿时肃静下来,排好队形,准备聆听圣旨。   那太监来到殿中,在秦军的保护下,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他念的,是当今圣上的退位诏书,这其实也在殿中大多数文官的意料之内,毕竟诸葛靖大军已入城,魏王殿下趁势让秦皇禅位于他也是正常操作。于公于私,秦皇都会退位禅让的。   可听完整道圣旨后,他们全都傻眼了。这道圣旨,竟将皇位传给了晋王杨光。而且很清楚地说明了,魏王杨勇谋害晋王在先,又图谋造反于后,犯下了谋逆大罪,目前已经被晋王诛除。而其党羽,也全权交由晋王处置。   就在这全场寂静之时,杨光大步走进未央宫正殿,傲然走向那把象征着九五至尊的龙椅。   殿中所有的武官全都同时跪下,大呼:“恭祝新皇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那些文官们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只有三三两两脑筋转得快的人也跟着跪下了。   诸葛靖与秦军一齐拔刀,然后向那些不跪的官员走了过去。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又让不少文官吓得跪了下来。   可总有不识时务的人,一个文官大声道:“此事也太过蹊跷,可否请皇上亲自上殿说明?”   诸葛靖也不多话,径直朝他走过去。那官员惶然道:“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未央宫!由不得你……啊!”   他一声惨叫,被诸葛靖一刀穿心,当场身亡。   秦军将他的尸体一路拖走,地上绵延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诸葛靖直接用刀在铠甲上刮了刮,任凭那些血渍留在他的身上,活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杀神。   他再次走向另一个未跪之人。那人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没等他走近,便咕咚一声跪了下来。   诸葛靖便用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人立刻吓得大喊:“恭贺新皇登基!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266章 打压群臣   这个人跪下后,剩下的所有还站着的官员全都受其感染,全都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山呼万岁,一个比一个声音响,好像在比试谁更忠心一般。   杨光此时已走到了龙椅前,几个太监捧着冕旒与龙袍上来,为他换上。待他着装完毕,转过身坐于龙椅之上时,下面再无站立之人,连诸葛靖与他带来的秦军也都跪下了。   杨光朗声道:“诸位爱卿,今太上皇将大位传于朕,是期望朕办事的。为天下办事,为万民办事!朕需要的官员,也是和朕怀有同样想法的人。否则,就算是嘴上的万岁喊得震天响,轻的,把你请回老家,重的,就得革职查办!你们都是拿朝廷俸禄的,何去何从,心里必须要有个谱!”   他并没有让他们平身,没有人敢站起来,只能一个个毕恭毕敬地跪着听他训话。其实之前秦国的朝堂规矩并没有那么大,除了重大的事件与的重要的节日,秦国的朝臣一般不需要下跪。今日是杨光继皇帝位的大事,他们哪个不跪,就是有不臣之心。所以诸葛靖才可以当殿杀人,所以那些官员想明白之后,全都跪下了。   可是杨光却没有按常理出牌,他接受了群臣们的道贺,却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平身。他的目的就是要敲打他们,让他们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想要继续做官,就得与杨光保持一致,不然不但得滚蛋,还会被杨光查一个底掉。就他们平时干的那些个事,如果被查出来,发配流放那都算是轻的,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杨光对他们噤若寒蝉的模样感到满意,他和太上皇不同,他压根不怕这些士大夫们跟他对着干,相反,他早就磨好了刀等着有人和他唱对台戏呢。   由于甄道衡和几个尚书都不在,文官集团此时失去了领头之人,可以说是一盘散沙,没人敢站出来触这位杀气腾腾的新皇帝的霉头。   杨光则继续道:“魏王杨勇,不但毒害于朕,且密谋造反,甄道衡老贼,在幕后兴风作浪,亦是同谋。其余还有共犯若干,朕要即刻颁旨,宣其罪状,并以国法处置!”   说完他一招手,一个太监又抱着圣旨出来,展开之后,大声朗读出来。   这份圣旨是青苹亲自拟的,因她是连城司的总指挥使,对于所有官员的调查情报是最清楚不过的。只要上了她的魏王谋反集团的黑榜,平时干的那些坏事,烂事自然一件不拉地上了圣旨。   等太监终于念完了,在场的官员们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同僚都没来上朝了,因为他们大多数,都已死在了昨天晚上。   可见这位新皇帝是多么的“心狠手辣”,和他打交道,必须提起万分小心来,不然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尤其是那个一直被认为是魏王殿下派系的诸葛靖,如今竟然牢牢地站在了新皇的那边,而且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居然在未央宫的金銮殿上随意杀人。平时在朝堂上,连别人咳嗽一声都要站出来弹劾的御史们,这时候跪得比谁都要快。很简单,咳嗽的人压根没法反击他们,只能脱帽谢罪。可这位来自晋国的老兄是真会杀人的。哪位御史敢出来和他叫板,怕是已经活腻味了。   更何况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诸葛靖的这些作为,都是得到新皇支持的。说的难听点,就算没有诸葛靖,也有其他人干这杀鸡儆猴的事。真没有人了,大家也丝毫不会怀疑,龙椅上那位会自己提着剑走下来给所有不开眼的来上一招疾轩辕,那是之前他接受挑战时用的最多的一招,通常一个照面就将对手给秒了。   大理寺卿赵梦辅本是忠于太上皇的,此时众官员都战战兢兢的,只有他脸色苍白地问道:“启禀陛下,虽然叛逆伏诛乃是好事,正当之事。可如今朝臣少了那么多,连丞相与六部尚书都空缺了,这让臣等如何行事?望陛下示下。”   此人之前与魏王虽有牵扯,但总体还算持正,并不能看做是魏王系的官员,也因此在昨晚的诛杀行动里,并未将其列入名单中。   杨光淡淡道:“人多有人多的做法,人少有人少的做法,要朕来说,之前的人浮于事,冗官空居要位之事,也该乘此机会整肃一番。多提拔一些能办事,多办事的官员,接受不了仕事强度的,就该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了。”   赵梦辅听了,难免尴尬,朝堂上的官员,心中也是叫苦不迭。   杨光扫视了一下众人,又接着道:“魏王谋逆,其核心成员大多已伏诛。还有一些本该处以极刑,但朕本着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他们以待罪之身,继续履行职务。如果确实表现良好,是可以免其死罪的。”   说些,便让人将三个残余尚书为首的一系列官员带了上来。他们在魏王府和甄道衡,甄定熙的尸体待了很久,胆子早被吓破了。之后被带到未央宫的偏殿,一个个披枷戴锁的,更是狼狈不堪。不过比起被杨光一脚踢飞,如今奄奄一息的刑部尚书,境遇似乎又好了这么一点点。   他们被带到金銮殿前跪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杨光一句话,就将他们全部推出午门斩首。   诡异的气氛也影响到了先前的官员们,整个大殿里寂静无声。   杨光微笑道:“未戴枷锁的爱卿,可以平身了。”   他此时这么说,一来是因为之前已打压够了,如今可以给他们知道台阶下。二来么,要和这些犯了死罪的官员们区分开来,让所有人知道,站错队是多么严重之事,只有跟着新皇走,才有好果子吃。   未戴枷锁的爱卿,说的是此时你未戴枷锁,但谁知道以后呢?   而跪在殿下的这些死刑犯,也听到了让他们稍觉心安的话。   “朕准你们待罪立功,每半年考评一次绩效,不合格者斩立决!合格者可以减刑。表现优异者,朕会赦免你的罪过,还可以官复原职,恢复原先的俸禄!”   杨光这是给他们画了一张大饼,但为了活命,他们又不得不为了吃到这个大饼而努力表现。   这就是新皇的阳谋。 第267章 阁老复出   虽然是没有俸禄,白干活,而且半年一次考评,也让他们心惊胆战,可目前最重要的是活下来。难道和甄家父子一样,一个被砍了脑袋,一个被挖了心才好吗?   三个尚书慌不迭地磕头谢恩,其他人也赶紧有样学样。由于他们披枷戴锁的,动作僵硬迟缓,有的还不慎失去平衡,费了半天劲才爬了起来,着实是狼狈不堪。   那些站着的官员看在眼里,心里头却没有一丝想笑的感觉。以前太上皇善待官员,哪里会这样作贱他们?如今是伴君如伴虎,这个新皇帝绝对不好伺候。   杨光并不指望通过一次打压就让他们心服口服。这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眼下也必定是暂时服软,等有了机会,他们必定还会捣乱的。   不过他怕过谁?想和他斗,先掂量掂量自己比起杨勇,甄道衡来如何?   赵梦辅见大殿之上一片战战兢兢,没人再敢说话,叹了口气,出列行礼道:“启禀陛下,其他官员,或可暂时短缺。但丞相一职,为百官之首,至关紧要。请陛下指定一位重臣担任此职。”   杨光微笑道:“赵爱卿言之有理。朕心中已拟订人选。来人,召冯阁老觐见!”   众人一听冯阁老的名字,心里俱都一惊。这位冯阁老名叫冯廷朔,太上皇登基之初,也曾入阁拜相。他的施政风格较为保守,稳定局面是把好手。可后来甄道衡崛起,受到了太上皇的器重。冯廷朔为人耿直,虽然形势不妙,仍然该说什么说什么,最后把太上皇和朝臣们都得罪了,只能黯然辞相。   他在长安闲不住,就去了华山,建了一个华山书院,开始为国家培养人才。可惜他得罪了甄道衡,这些年来,华山书院出来的举子,全都遭到朝廷的打压,大多外放,想要和冯廷朔一样入阁,却是不可能了。   因此虽然冯廷朔的学问整个秦国都竖大拇指,可大多数读书人寒窗十载,不就是为了做大官然后治国平天下吗?如果入了冯廷朔的门下,因此终生无望做京官,做朝臣,那他学问再好,也是无人问津了。   这老头虽然遭到挫折,可他就是倔,书院不关门,该教蒙学。另外老头在清流之中名声很好,甄道衡也不敢多加迫害,想着只要把持住长安就好,他冯廷朔去教小娃娃,便由他去吧。   这样一来,冯廷朔教了十几年蒙学,期间还有很多中举无望,学问却扎实的文人去他那里任职,倒也教出了很多人才来,也算是硕果累累。只不过在长安的官场,冯廷朔却是销声匿迹很久了,甚至有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可没想到,就在新皇登基的第一天,冯廷朔就被请了回来。而新皇的用意,已是昭然若揭。   果然冯廷朔入未央宫觐见后,杨光和颜悦色地对他道:“冯阁老古稀之年,朕还将你召来,实在是于心不忍。可是朕思来想去,这丞相之位,只有冯爱卿最为适合。因卷入魏王谋逆一案,半数朝官或丧命,或收押。朕如今手头实在是缺人,冯爱卿请看,就连本该下狱之人,朕也只能让他们戴枷办公。值此危难之际,万望冯爱卿不要推脱。”   冯廷朔再次行礼,别看他须发皆白,精神却是充足。   “陛下!老臣蒙陛下看重,又逢朝廷需要,焉敢推辞?只是朝堂如此缺人,臣一人不能济事,还需要调集一些外官,充入内阁!望陛下恩准。”   在场官员们的眼里,这冯廷朔真不愧是个倔老头,皇帝漫天要价,他还能就地还钱。不过他们未必知道这些都是做给他们们看的,双方的条件,之前就由青苹与冯廷朔谈妥了,也因此杨光昨晚跟杀神附体一样,把他能杀的,想杀的,全都杀光了。反正之后的烂摊子,由冯廷朔给他收拾。   而冯廷朔也不是只想着结党营私,既然由他来组阁,自然要用与他政治理念相近之人。而他离开朝堂二十年,整个内阁的风格,已经完全变成了甄道衡的了。他可不想当个空头丞相,内阁每日正经事不做,全都用来吵架了。   杨光装模作样沉吟片刻,然后道:“冯丞相稍后拟个名单给朕,如无问题,朕稍后便会批复给你。”   冯廷朔谢恩之后,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文臣的首位,一众官员齐声向他道贺,老头脸上不动声色,无喜无悲弄得众人心底又忐忑起来。一个杀气腾腾的皇帝已经难伺候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古板严厉的丞相,这之后的日子,恐怕是更难过了。   杨光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自己的朝臣,然后又道:“朕将在全国设立连城司,总部设在长安,总指挥使品轶为正三品,由朕指定,且直接隶属于朕。连城司除了收集情报供朕参阅外,还有监察百官之则。每半年一次的官员功绩考察,以连城司与吏部一起评定。”   这无疑又是一项有些重大影响的新政。连城司毫无疑问是模仿前代的皇城司,但是监察百官这个权力实在太大,与连城司强大的情报网络比起来,吏部几乎不能在考评中起到决定性作用。更何况目昨晚吏部尚书已经被杨光给咔嚓了,这时候加个与吏部一起评定,恐怕是这位新皇对朝臣们聊胜于无的安慰罢了。   可这事冯丞相都一声不吭,其他人纵然心里嘀咕,又有哪个敢站出来反对?那边三个尚书还被锁着呢,如果评定由吏部单独执行,恐怕起不到新皇震慑他们的目的。这事铁定要由新皇信得过的自己人去办的。   在场之人恐怕只有诸葛靖才知道,这个掌握着全体官员命运的三品大员,就是自己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妹妹。难怪她对杨光痴心一片,这个男人真的是无条件地信任她。这个时代,有哪个皇帝能给予女人这么大的权力?   既然没人反对,杨光继续往下颁布政令,本次从龙有功的军方大员们,都被提升了爵位,其中方铁生,郭奇峰本是侯爵,一下子升到了公爵。方铁生是安国公,郭奇峰是平国公。 第268章 外戚之荣   而诸葛靖,功劳也被杨光添油加醋的夸大了许多,被封为二等平阳候,且负责统领御林军,金银珠宝给了若干,另赐府邸一座,竟将昨夜刚死的兵部尚书旧居封给了他。   诸葛靖觉得有些汗颜,他是临阵被策反的,而且是杨光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机会。比起方铁生这样从头到尾站在杨光一边的铁杆,哪怕杨光进城一直带着诸葛靖,他的功劳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正常情况下,杨光清算魏王一系时,能免去诸葛靖的罪名就已经很不错了。而如今大加封赏,让那些本来就不太服他的武人们怎么想?别人封侯都是靠积攒战功一步一步上来的,他倒好,一夜封侯,平步青云,换了他自己,也是毫无底气。   于是他出列婉拒道:“微臣蒙陛下隆恩,不胜惶恐。微臣弃暗投明的时间并不长,虽略有小功,但不值得陛下如此厚重的封赏。”   本来应该是御史们出列,或者丞相开口,但如今文官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开口。冯廷朔与杨光正处合作的于蜜月期,不好开口。反而给了诸葛靖这个机会,本来的确对他有些看法的武官们,看他主动站出来推却,印象倒是好了很多。   杨光不以为然道:“汉武帝能够提拔卫青,朕如何不能重用爱卿?如觉得赏赐丰厚,日后在战场上,奋力杀敌,回报于朕便是。”   这话却是将诸葛靖比做大汉名将卫青了。旁人听了,不觉得什么,诸葛靖听了,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卫青统帅三军,北击匈奴,固然是立下了不朽的战功。但他一开始得以出头,却是因为妹妹卫子夫被汉武帝收入后宫,得到了他的宠爱。如今杨光将自己比作汉武帝,将诸葛靖比作卫青。汉武帝宠爱卫青的妹妹卫子夫,那杨光就是在说,因他宠爱诸葛靖的妹妹诸葛苹,所以才拔擢诸葛靖,予以重用。这算什么呢?这就是裙带关系。   他诸葛靖,兵法娴熟,武艺高超,还有带兵实战的经验,自视甚高,哪怕从小卒开始干,也必能当上将军,靠自己立功封侯。结果现在一不留神,居然成了外戚了。帝王重用外戚,本也符合常理,毕竟也是自己人,疏不间亲嘛。可是诸葛靖一身傲骨,让他靠妹妹的关系上位,心中别提有多别扭了。   但这里是金銮殿,今天又是杨光登基之日,诸葛靖必须得给新皇面子。他略一思忖,又行礼道:“微臣感恩不尽。只是微臣家中已有房产,新买未久,为国家考虑,陛下是否可以收回新赐的府邸,将来也好另做他用。”   他找了这个理由,推辞掉一座府邸,既挡了别人的嘴,自己心里为更好过一些。   谁知杨光摇头道:“爱卿家中的府邸,据朕所知还是借钱买的。家里人还钱甚是辛苦,动辄被债主催索。爱卿心怀国家,虽是好事,但国也是由家组成的。爱卿也该为自家人考虑一二。朕金口玉言,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都这么说了,诸葛靖也只能谢恩退下。可这位国舅爷心里别扭,难免腹诽杨光。说什么债主催索,这个债主不就是你吗?你逼着阿苹还债,她没有钱,除了自己的身子,还能拿什么还?你动不动就催讨,怕是要让阿苹未婚先孕,到时候她怎么做人?   可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阿苹也倔得很,诸葛靖虽说长兄为父,可这妹妹也不是事事都听他的,想起来就是一团乱麻。   新皇登基,本来礼部应该上奏请立皇后。但是如今礼部尚书还被铐着呢,其他人此时都三缄其口,这事就算暂时放一放了。   杨光又派了人将这些内容誊在不同的榜上张贴了出去,以安抚全长安民众之心。毕竟军管时期也不知有多长,总不能总让长安百姓人心惶惶。   当榜文贴出后,城中的秦军大部撤出了城外,长安城内恢复了秩序。虽然仍属于军管时期,但看起来和以往并没有大差别。   青苹派出了连城司在长安城的全部人手,开始引导民意。在此之前,百姓对两个皇子并没有特殊的偏好,但是如今在榜文和连城司一众人的双重作用下,昨晚的政变则变成了太上皇早就决定让今上继位,而魏王杨勇心怀嫉妒,先是在酒中下毒,想要害死今上,然后发动兵变,想要谋朝篡位。幸亏今上是真龙天子,吐血几升后竟神奇地恢复过来,他挫败了魏王府对晋王府和皇宫的攻势,再将城外的诸葛靖大军调进来诛除了魏王及其谋反集团,功勋卓著。因此太上皇正式决定禅位于他。今日新皇继位,大赦天下,普天同庆,大秦国的好日子就要到来了。   如此一来,长安百姓没有不痛骂魏王,赞颂今上的。青苹是懂造神的,百姓对真龙天子有着天生的崇拜和信任,吐血数升还能恢复,并且带领大军打败邪恶的魏王府势力,这是多么神奇的英雄人物?况且杨光很早就打遍长安无敌手,主掌军事多年,北击漠北,南拒大晋,这才让秦国百姓能国过上太平的日子,所以这样的宣传非但不会让人怀疑,反而让老百姓更容易接受,因为他们需要一个英雄来保护国家,保护人民。   这样的榜文很快就传遍了秦国,即便不在长安,连城司也起到了相当的作用,很快这次夺嫡之争带来的影响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甚至连魏王杨勇,都有意无意地被大多数人给遗忘了。   安定民心只是杨光诸多举措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趁热打铁,借着调查叛党残余之名,给了连城司在紧急事态下更大的调查权。青苹之前就已建立了全国位面的档案库,此番更是将这些档案扩大了十倍有余。说起来叛党指的是铁杆魏王系这些人,但凡对新朝廷有直接威胁的,都被连城司下狱甚至格杀。比如那个扬州太守茅常思,在军事重镇扬州已经算是夹着尾巴做人了,可还是被杨光革去官职,抄家流放。不过比起那些当场被连城司破门而入,直接格杀的人来说,全家流放西北的茅大人已经算是幸运了。 第269章 先北后南   刑部尚书最终还是没能救回来,杨光那一脚对他的五脏六腑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这对于救火队长冯廷朔而言,却并不是一个难题。他早年培养的一批弟子,虽然不能进入中枢,但是各自在地方也干得有声有色。于是他将这些外官一纸调令赶来长安,用他们填补了各个空缺。又在其中挑了几个出类拔萃的进入他的内阁。在精简冗官的问题上,这个老头与杨光的政见一致。之前他就奉行保守的政策,节俭到了近乎抠门的地步。只要是消耗钱财的大工程,他基本都是驳回的。对于空拿俸禄不干活,或者少干活的官员,他也是很不客气,动辄精简人选,甚至撤销某些机构都是常有之事。   也因此他得罪了包括甄道衡在内的很多人,有道是断人财路好比杀人父母。没有大工程,他们怎么捞大钱?机构裁撤,人员精简,俸禄自然也被取消了。那些下岗的官员能不恨他?   也就是太上皇念旧情,毕竟他刚登基时,确是是靠冯廷朔稳住了局面。后来虽然觉得这老头又倔又保守,可是罪不至死。于是他与冯廷朔长谈了一次,第二天老头就辞相而去了。这些年也不是没人想去报复老头,大多被太上皇给拦了下来。当然老头也没少吃苦,这就是如今他二度拜相,那些官员心中叫苦不迭,不比遇上到那个杀个丞相像杀鸡一样的煞星皇帝杨光好多少。   当然冯廷朔的确辛苦,他是替杨光收拾烂摊子的。这位当今陛下只管杀人,至于朝廷运作,还是要靠冯廷朔苦苦支撑。好在虽然用人捉襟见肘,但老头抓大放小,把人都用在了刀刃上。至于那些要花钱的项目,全都不批,甚至之前甄道衡已批准的工程,立马给停掉,余款全部追回,充入国库。   杨光对这老头的举措还是满意的,俗话说急病需猛药,矫枉必过正。老头的保守抠门,正好应了大秦此时的国情,他杨光也乐得充盈国库,为将来用兵做准备。   同样忙碌的还有诸葛家的这对兄妹。之前军事与谍报工作全都是杨光一手抓。如今他做了皇帝,便将重任分摊给了诸葛靖和青苹。   冗官需要精简,可是军队不需要,大秦为了一统天下,必须继续保持强兵政策,毕竟漠北部落和南方大晋都不是省油的灯。杨光不希望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持续太久。他和诸葛兄妹聊过,接下来准备先难后易。也就是说,他要先解决漠北部落带给大秦的威胁,然后腾出手来再南下。   从私心的角度来说,诸葛靖和青苹自然是希望秦军越快南下越好。但他们此时已是秦国的重臣,考虑事情不能以私怨为主。如果大秦先南征大晋,不排除大晋向漠北求援。那时候大秦兵力集中在南方,北疆则防守空虚。首尾难顾之下,别说统一天下,江山社稷都有可能一朝倾覆。   而诸葛靖作为御林军总指挥使,这只是他暂时的职位。杨光之后需要他去北疆整兵,至少要练出三十万精兵来,否则没有把握消灭漠北王庭。   而连城司的工作已经完全铺开,不仅在大秦,而且在大晋,漠北都有安插人员。大晋的指挥使是曾元,漠北的指挥使是刘开彦。同时这也意味着青苹的每日办公的量成倍增长,她是个埋头苦干的,从不向杨光抱怨。   当然杨光也忙,新皇登基,很多事都需要他去决断和处理。期间东海剑圣派人送来了贺表,另外带了一封私信。信中询问杨光,是否需要舅舅来长安助他一臂之力。   杨光考虑一番后,还是回了封信婉言谢绝了。目前局势未稳,长安都未结束军管,连城司几乎每天都在各处抓人。所以杨光不愿让舅舅太过辛苦,毕竟剑圣如今也上了年纪,还是应以养身为要。   陈渊民也派了使者来长安恭贺杨光,同时也想游说新任秦皇继续保持两国的睦邻友好关系。虽然之前两国只是暂时停战,远远谈不上关系和睦。   漠北王庭据说也派出了使者,就是路途遥远,此时已近年底,使者团却还未到长安。   往年漠北都是年底前来骚扰大秦一番,多少抢点东西回去。今次既然派了使者来,大规模的入侵想是不会再有了。   诸葛府内,刘氏和青苹,诸葛靖难得有时间坐在一起吃饭。之前诸葛靖曾邀请母亲去云阳侯府居住,但刘氏说自己已住惯了这里,还是婉拒了长子的好意。   诸葛靖是个孝子,也就不再勉强。其实刘氏是想和青苹住得近些。她和这个女儿的关系越来越好,虽然最近青苹很是忙碌,但只要得空,她就会来与刘氏说会话。要是去了云阳侯府,就怕自己的女儿太辛苦了。   诸葛靖放下筷子对青苹道:“阿苹,明日大哥就要去北疆了。我不在的时候,娘亲就托你多照顾了。”   青苹嫣然道:“大哥就放心去办事吧,家里有我,一切都会安好的。”   诸葛靖又与刘氏说了几句,转过脸再次对青苹道:“我听说皇上专门派了太医为你调理身子,这是准备册封你了吗?”   青苹俏脸一红,她与杨光已欢好了几回,情浓之时,也曾哭着告诉他自己之前被灌了绝子汤,此生恐难再生育。   杨光却安慰她道:“朕的苹儿可不是这么轻易认输之人。你想啊,当初那么严重的伤你都能痊愈,还有什么能够难倒你?这样,朕先派一个擅长妇科的太医为苹儿诊治,再开些调理的药。朕相信,苹儿一定可以恢复的。”   随后他不等青苹答应,就开始了猛烈的冲刺运动。青苹被他弄得死去活来的,便哭着说想要为他生个孩子,这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事后想起来,把她羞的无地自容,真不知自己怎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后来太医来了,她心里一动,还是接受了太医的诊治和调理。在她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希望能与杨光拥有一个爱情的结晶的。 第270章 两个孤臣   至于册封之事,杨光也曾向她征询过。他本意是立她为后,可青苹就是不答应。后来又说先册封她为贵妃,还是不答应。气的杨光都对她执行家法了,只不过青苹现在食髓知味,特别配合爱郎的各种手段,结果被他惩罚得乐此不疲,后来反倒是杨光自己忍不住,又搂着她欢好了一回。   当然杨光也不舍得真的罚她,他知道这个美女以前吃了好多苦,受了许多罪,可她又是一个特别守规矩之人,心里头一直有疙瘩,觉得自己脏了,残了,配不上他。   他真的不在乎她的过去,可架不住她自己在乎。这事还是得慢慢来。加上两人都这阵子都很忙碌,也就暂时不提了。   如今被兄长当面问出来,就算是自家人,青苹也是羞不可抑,遂反击道:“这事不着急。倒是大哥长了阿苹好几岁,至今仍是孑然一身。以前是未有安定下来,如今大哥封了候,又新得了府邸与赏赐,上门提亲的达官贵人,怕是有不少吧。”   诸葛靖哼了一声道:“都是些跟红顶白的投机之徒,如何与这等人结为亲家?”   青苹白了他一眼道:“大哥的眼界未免太高了,之前给你的名册,可是整个长安城适合的未婚女子,您就一个没看上?”   诸葛靖摇头道:“不是我眼界高,毕竟我是武人,又没有实际战功却封侯,不少人对我都有微词。若是去提亲,十有八九会被拒。拒了还能得到一个不惧新贵的清流美名,哼,我岂能让他们如愿?”   “大哥的意思是,想在同样武人家族里找?”   诸葛家本是书香门第,算起来也是文官出身。只不过传到了诸葛靖,诸葛平这一代,出了两个另类,而诸葛勋也不是一个守旧之人,因势利导,又遍请名师,这才成就了大晋双星的美名。   而且诸葛靖逃亡至秦国后,诸葛家在晋国的政治影响力,也就烟消云散了。诸葛靖想为全家报仇,就只能投身军伍,期待某天可以带兵杀回晋国。   只不过后来阴差阳错,他还未来得及立下战功,就因为准外戚的身份被封侯了。他真的骄傲的人,心里当然别扭,可是为了自己都妹妹,又只好把这口夹生饭给咽下去。   当然,杨光将他比作卫青也并不是说说而已,为了一劳永逸地解决漠北部落的威胁,他将诸葛靖调去北疆整军。这也是诸葛靖一直渴望的,只有打仗立功,他这个云阳候才能当的名正言顺。   至于婚嫁之事,之前他对青苹说的,其实都是真话。目前他的确属于新贵宠臣,只因在“讨伐魏王叛党”中立了些许功劳,便一跃成为今上身边最受信任的武将。背后不被人说几句闲话,是不可能的。也因此他不愿去拿热脸贴别人家的冷屁股。   但要说他心中的话都在这了,那也不尽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个女人的影子,那就是濮阳郡主秦馨宁。所只说身份地位,两人倒也相当。但比起在秦军中资历和底蕴,诸葛靖心知肚明差人家不是一点半点。若是贸然去提亲,万一不成,美事反成了丑事。   既然症结就出在他没有资历与军功上,那么他与其降低标准去找一个投机分子家闺女,那还不如建功立业后再去秦府试试。   当然这事他不好和母亲,妹妹说。尤其妹妹还是秦馨宁的好闺蜜(青苹???)。他深通兵法,知道不能走漏消息给敌方(秦馨宁)。   “文人的花花肠子太多,极不可靠。不过目前我需要在北疆干出一点功绩出来,不然就娶不上好人家的闺女。”   说完了自己,他又将话题绕回到了青苹身上:“我的情况与你不同。你现在就等于是陛下的外室,这要是传出去,也太不好听了。陛下登基以来,既不立后,也不封妃。时间长了,总有人会奏请。所以陛下到底怎么安排你?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青苹心里一阵酸苦,之前陈渊民立后,封妃,她心里没有一丝感觉。但如果是杨光,那她少说也会哭上好几天吧。   可这些都是无可奈何之事,杨光是皇帝,怎么可能没有三宫六院?青苹心里难受归难受,但绝不会去和杨光闹。一来她是极识大体的女人,二来,她一个风尘出身的娼妇,哪有资格去吃一个帝王的醋?   她知道诸葛靖是关心她,不一样她不明不白地跟着杨光,女人总得有一个名分吧。   可他错怪杨光了,不是杨光不给她名分,而是她要不起,不能要。一代帝王,九五至尊,怎能册封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为妃?杨光的高压政策本就让官员满腹怨气了,怎能让他因为自己而被政敌们攻击?   她答应过成就杨光的伟业,可不是成为他的绊脚石。她爱杨光,所以宁肯自己死了,也不愿意拖累他。   “兄长,陛下他和阿苹谈过册封的事。但是一来,阿苹的出身不好,这样会使得那些言官变得亢奋起来。二来,阿苹好不容易将连城司搭建起来,正是要为陛下分忧的好时机。如果阿苹真进了宫,谁能来接手呢!这份差事。陛下他只信任阿苹啊。”   诸葛靖一时沉默。若是给杨光三五年时间将朝政理顺,那么即便有言官反对册封青苹,杨光也可以以“这是朕的家务事”来驳回。文官们并不会为此和皇帝死磕。可现在,很难说他们不会在朝野造势,到时候一个处理不慎,会酿成秦国内乱,这并不是他和青苹希望看到的。   而连城司的事,虽然他不希望青苹去沾手。因为这个机构专门对付官僚集团,可以说是他们的天敌。连城司办的官员越多,他们就越恨青苹。将来青苹要入宫,反对她的人就越多。可尽管如此,诸葛靖不得不承认,目前最适合执掌连城司的人,还就只有他的妹妹一人而已。   他为了报仇,索性做了一个无派无系的孤臣,哪怕得罪人的事他也做。可他们诸葛家,不能连续两个人都做孤臣吧。要知道历朝历代的孤臣,下场可否不怎么好。更何况阿苹是个女子,将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271章 我也要去   最后还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氏开了口:“阿靖,你和阿苹都能独当一面了。你们的婚事,为娘就不过多干预了。你们兄妹之间,也尽量以互帮互助为主,不要强迫对方做不愿意的事。”   诸葛靖和青苹齐声道:“孩儿知道了。”   其实诸葛靖也是想在离开长安前和青苹最后说个清楚,可如今局势的确是一团乱麻,一时半会,怕是说不清楚。虽然无可奈何,但是娘亲都说话了,他也就不再追问青苹了。   青苹最不愿提及的便是此事,既然家人不再催她,接下来便又有说有笑起来。   刘氏欣慰地看着两个孩子,虽然诸葛家一度家破人亡,但是他们一直都很努力地振兴家业。如今终于在大秦获得了重用。哪怕她现在去了地下,面对诸葛家的列祖列宗,也能有个交代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自杨光登基后这对兄妹对母亲总是报喜不报忧造成的。表面看起来,他们兄妹俩的确深受秦皇的信任和重用,但是他们俩做的,大多是得罪人的事。   比如对长安的军管,杨光基本委任在秦国毫无派系的诸葛靖具体执行。他本来也不认识几个人,大多该都死了,自然是谁的面子都不用给。除了那日在未央宫里一声不吭就直接杀人,之后又抄了几个背后做小动作的官员的府邸,都是宣布了罪行之后当场格杀。这样一来,算是彻底把官僚集团给镇住了,毕竟叛党余孽这个帽子太大,便是杀个丞相,也和杀只鸡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其他人呢。   当然军队更多的是用于震慑,真正对官员展开调查和行动的是连城司。平时他们并不上门,可一旦他们上门,就是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在这个特殊时期,大部分连大理寺诏狱都不用去,当场就给你咔嚓了。弄得全体官员闻连城司而色变。他们为官多年,屁股哪有干净的?无非是多和少的问题。而且这个时期秦皇还不许他们辞职,说是防止某些乱党畏罪潜逃。跑又跑不掉,躲又躲不开,结果很多官员家里都事先准备好了棺椁,因为不知哪天就会被杀掉。   有的人就想着去贿赂连城司的总指挥使。可这个总指挥使太过神秘,他不用上朝,而且直接汇报给秦皇,没人知道他是谁。连城司的人全都受过严格培训,平时也绝不会轻易吐露风声。   倒是有小道消息称,这个总指挥使其实是一个太监,这样一来,很多事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之后宫里的好几位太监总管都收到了来自官员们的大礼。吓得他们全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若是被秦皇知道了,那他们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青苹得知了这些闹剧,也就轻轻一笑而过。杨光已尽了最大努力去保护好她,而她身为女子,不被暴露于公众视线内也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杨光已迁至皇宫,青苹坚持着不被册封,所以还是住在原晋王府,现在已改建成了皇家别苑。   这也是杨光的小心思,你不是说你不愿入宫吗?我将晋王府改改成皇宫别苑,就等于让你入了宫。   他还将金姨赐婚给了杨管家,给了金姨不少嫁妆。金姨自小就服侍良贵妃,后来又服侍杨光,一直都忠心耿耿,尽心尽力。更何况对杨光还有救命之恩。杨光喊她一声“金姨”,就是把她当做自己家人看待了。   彼时杨光四处奔波,金姨和杨管家共同守护着晋王府,朝夕相处之下,难免产生情愫,只是碍于年纪和面子,都无法提出口而已。这一切后来杨光也是清楚的,索性赐婚给他们,成就一段美事。   由他们俩在皇家别苑照顾青苹,杨光才能放心。   这一日下了朝,听掌事太监说,濮阳郡主求见。杨光便去了未央宫偏殿召见了秦馨宁。   秦馨宁也是从龙功臣,杨光给了她不少封赏,还在御林军中给了她一个闲职。原以为她就挂个名,不会经常去点卯。谁知这小妮子还真是认真,天天都来皇宫里当差,也不知是为什么突然变得勤勉起来了。   秦馨宁先是给杨光行礼,等杨光让她平身后,便跑上来道:“师兄,我听说你要将诸葛靖调到北疆去,可有此事?”   杨光淡淡道:“他是你的上司,不可直呼其名。”   “我不管,我也要去北疆。”   “胡闹。朕派他去,是有重要军务。你又去做什么?”   “师兄,我的父兄都在北疆,都好几年没见到他们了。馨宁想他们了嘛。”   杨光盯着她看了一会,直到她俏脸微红才道:“本来让你去也是无妨。可你要说实话,你去北疆,到底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朕是为了见父兄们。你有多怕你的老爹朕还不清楚?这几年你在长安如鱼得水,为何想去北疆被秦老头拘着天天训话?”   秦馨宁憋了半晌,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光摇头道:“不说实话,朕不会允许你去!”   秦馨宁急道:“师兄!人家也……不是很清楚嘛。”   杨光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她扭捏了一会,索性鼓起勇气道:“师兄,馨宁好像,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杨光微微一笑道:“说说是谁,只要不是朕的苹儿就行。”   秦馨宁娇嗔道:“师兄真是个醋坛子。苹姐姐自然是好的,可我最近好像又移情别恋了……”   杨光摇头道:“朕最好你移情别恋,若你还是觊觎朕的苹儿,可别怪朕不顾同门之谊。”   “你放心啦。本来馨宁是想和师兄争一下苹姐姐的。不过后来看你们如漆似胶,如糖似蜜的,谁还会再不知趣凑上来呢。”   杨光听了,不由得“龙颜大悦”,笑道:“说说你喜欢的是谁,又为什么要去北疆?”   “……是诸葛靖啦……他真的好有本事,不但武艺高强,练起兵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朕听说,你刚进御林军时,还找他打了一架,结果被揍得哭鼻子了。”   “哪有!就是正常的切磋而已!”   在她心里,自己和师兄也差不了多少(自我膨胀),而诸葛靖能打平师兄,说不定只是运气。而且在她潜意识里,只有能打败她的男人,才有资格娶她。 第272章 漠北商队   她的想法既矛盾,又复杂,甚至她自己都弄不清她为了什么一定要三番两次向诸葛靖挑战。后来诸葛靖实在拗不过她,就和她说要不两人私下里切磋一番。秦馨宁看他退让,反而觉得他心虚,于是便更来劲了,一定要在所有军官面前比试。   诸葛靖也是暴脾气,见秦馨宁越发刁蛮任性,便决定给她一些教训。   这天在御林军一众中上级军官面前,两人使用展开了比武。   秦馨宁上来就选择抢攻,因为诸葛靖巨大的身躯给她压迫力太大了。她知道无论是力量还是体能,她都逊色于对手。想要获胜,唯有依靠自己的灵巧和速度。   秦馨宁依靠自己灵活的步法,从四面八方展开了进攻。换了别的人,恐怕早就被她的木剑刺中多次,从而告负了。不过诸葛靖的脸上不动声色,手中木刀东遮西拦,防守缜密,竟是毫无破绽。   秦馨宁久攻不下,体力却损耗得厉害,不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纵然是剑圣亲自调教出的剑法,也终于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   诸葛靖在那一刹果断出手,一刀将她的木剑劈得震落于地。换了别人,武器被震落,也就认输了。可是秦馨宁咽不下这口气,反身便用鸳鸯连环腿反击。   诸葛靖一时心头火起,让开几腿后,瞅准空挡一脚踢在她的翘臀上。秦馨宁娇啼一声,被踢倒在了地上。   其实诸葛靖脚上已收了力,但作为一个女孩子,臀部被男人踢了一脚,纵然不是很疼,也终究是件令人羞耻之事。   哪怕她是濮阳郡主,平素最是豪放不羁的女子,如今趴在地上,也忍不住委屈地大哭起来。   诸葛靖不明就里,还以为自己没掌握好力度,还是踢痛了秦馨宁。便扔了刀,上前将她扶起,软言软语地询问她痛不痛,还认真地向她道歉。   秦馨宁与他贴得很近,感受着诸葛靖从未表现出来的温柔,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突然变得又甜又暖起来。眼泪还没未干,却又破涕为笑起来。   她这里又是哭又是笑的,倒让诸葛靖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濮阳郡主的美貌也是长安顶尖的,看着她梨花带雨,却笑得阳光灿烂的俏模样,诸葛靖竟不由得怦然心动。   此时两人虽然暧昧难言,可是四周还有各级武官在瞧着他们俩,总不能一直这么腻歪下去。   于是秦馨宁低声道:“我洗脸去……”   没等诸葛靖回应,她转身便是一路小跑,很快便没了踪影。   诸葛靖转过脸,看着这帮正看得津津有味的部下们,忍不住下令道:“比试结束了,尔等各自回营!……还有,今日的比试,谁都不许说出去!”   众人纷纷施礼,然后各自散去。可惜濮阳郡主被诸葛总指挥使踢了屁股,痛得大哭这种好玩的事,总是难免被人说了出去,以至于杨光也知道了此事。   如今被师兄这么一说,秦馨宁羞得无地自容。虽然之前她也有被杨光打得很惨的时候,可杨光至少没有踢她的屁股呀。   她每想起诸葛靖的这一脚,都气的银牙直咬。他不是故意的吧,你说踢哪不好?非要踢本郡主的屁股?   可是生气之余,又会有一些异样的情绪。这个看似粗豪的铁汉,居然也会有那么温柔的一面。其实他长得真不赖,毕竟是苹姐姐的哥哥嘛。哪怕是一脸络腮胡的模样也很有男子气概嘛。   说起来,他可是第一个踢本郡主屁股的男人呢。哎呀,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   杨光沉吟道:“你既然喜欢诸葛靖,不是应该求朕赐婚给你吗?为何要跟他一起去北疆呢?”   “这个嘛……说了师兄你可别笑话我。我堂堂一个郡主,如果要嫁人,就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虽说我对诸葛靖有些好感,但万一他不喜欢我呢?虽然说这不太可能,可我还是想去了解一下他对我的感觉究竟如何。”   杨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希望与他一起去北疆,与他多相处,让他彻底爱上你,对吧。”   秦馨宁羞红了俏脸,但还是勇敢地点了点头。   “你的意思,朕已明白了。你是朕的师妹,诸葛靖是朕的大舅子。你们若能在一起,对朕而言,是亲上加亲,所以朕一定会支持你们。不过此去北疆,还是希望你能答应朕两件事,不然的话,朕是不会同意你过去的。”   “师兄,你知道馨宁一向最听你的话。你要馨宁答应什么,尽管说出来。别说只有两件事,就是二十件事,馨宁也都答应!”   “那好。这第一件事,北疆是前线。朕派诸葛靖去,是准备对漠北部落用兵的。随意朕希望你能辅助他整军,不能光顾着与他花前月下,你侬我侬。”   秦馨宁正色道:“这是自然,馨宁一定以军务为先。”   “这第二件事,你父亲本是北疆的统帅,如今诸葛靖一去,便成为你父亲的上峰,朕担心你的父兄心中会有些不平。所以朕希望你能舒缓双方的关系,不要让他们双方闹僵。”   “馨宁明白,老爹那里,就交由馨宁来便是。”   杨光微笑道:“既如此,朕准你随诸葛靖一起前去北疆。去收拾一下,然后找他报到。”   秦馨宁盈盈万福道:“微臣领旨!”   此时的青苹,正在批阅由各处递交上来的情报。她看到一管用羊皮包裹的竹筒,与其他情报皆不相同。这是漠北连城司独有的传递方式。   漠北司成立之前,杨光也安插了一些细作,用来探听情报,穿回大秦。青苹接手后,派了原杨光手下的得力干将刘开彦去漠北将情报网铺开。   漠北并没有城市,那些胡人都是在水草丰美的地带聚居。如果气候发生变化,或是遇上天灾人祸,即便是漠北王庭,也只能四处迁移。   所以漠北司的人员,只能扮作商队,四处找各部落做生意,所打听到的消息,大多没什么战略价值。   所以今日的这管羊皮竹筒,倒是漠北司成立以来,发回长安的第一封情报。 第273章 漠北政变   青苹放下手里的卷宗,用纤长的手指将这个羊皮竹管捻了过来。管口被红蜡封住,她取来烛火,将封蜡融开,又将松木塞口拔出,从竹管内取出一卷帛布出来。   她展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并不多,大概写了两件事。一是是某年月日,漠北王庭发生政变,三王子吉利将自己的父汗和两个王兄设计杀死,自己则当上了新的漠北大汗。二是自他继位后,漠北开始驱逐汉人商队,连城司的人只能被迫南撤,因此不能得到更具体的情报。   放下这份报告后,青苹不禁蹙起秀眉,沉思起来。事实上,在漠北,父子相残,兄弟阋墙这样的事,比起汉人而言则是更加的频繁。所以,这并不是一件特别令人惊讶的事。   但是吉利为何要驱逐汉人商队?须知虽然这些年漠北对大秦边疆的袭扰不断,可是与汉人之间的贸易,其实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尤其是胡人中的贵族,特别喜欢中原出产的瓷器,茶叶等商品,甚至不惜用珍贵的战马来交换。同样大秦也未真正禁止诸如此类的走私行为。一来,的确可以交换一些大秦急需的战马等战略资源回来。二来,让胡人贵族安于享乐,会使得他们更不愿意与大秦打仗。   事实上这些年漠北入侵都是小打小闹,基本属于抢了点东西,掳了些人口就跑了。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们也只是做做样子,对内部的主战派有个交代就算了。   可这一次,吉利刚把自己都父兄都宰了,转身便驱逐汉人商队,这是准备做什么?   青苹思忖再三,霍然起身道:“备车。我要入宫。”   平时她有紧要之事,都会入宫去找杨光商量。杨光便赐了她一枚腰牌,许她自由进出尚书房。   因此青苹一路畅通无阻,跟着管事太监来到尚书房。那太监躬身道:“陛下正在批阅奏折。青姑娘请进,杂家就不跟着了。”   青苹略一点头道:“多谢。”   那太监躬身施礼,然后告退。其态度恭谦,犹入面对妃嫔一般。   青苹步入尚书房,见御书案上,奏折堆的跟小山一样,几乎将杨光都遮住了。   她有些心疼他,走过去为他按摩肩颈,柔声道:“别一直坐着,血脉容易淤结,时常起来走动一下才好。”   杨光被她的玉手按上来,只觉得浑身舒泰,便是有些疲劳,也立刻便烟消云散了。   他也怕她劳累,享受了一会便握住她的小手道:“苹儿,坐到朕的怀里来。”   青苹俏脸一红,摇头道:“陛下,苹儿有要事启奏。”   杨光笑道:“坐在朕的怀里,难倒就不能启奏了?”   青苹白了他一眼道:“哪次在陛下怀里,苹儿还有机会说话的?苹儿愿意服侍陛下,只是不愿误了大事。”   杨光见她神色凝重,不觉也收敛了笑容,起身为她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的龙椅边上。正色道:“坐下说。”   青苹先从怀里拿出那根竹管,双手呈给杨光道:“陛下请看。”然后再静静地坐在他身旁。   杨光展开竹管内的帛布,和青苹一样,也是看着看着便蹙紧了眉头。   青苹道:“陛下,苹儿觉得这份情报事关重大。相必陛下亦有同感。”   杨光点头道:“的确有些疑问。苹儿不如先说说你的想法。”   青苹认真道:“这是连城司自漠北传回的第一封情报。不过在此之前,相必陛下也得到过一些漠北王庭的消息。苹儿对吉利此人并不熟悉,陛下可否为苹儿介绍一下,他究竟是怎样的人,背景又是如何?”   杨光略回想了一下,沉声对青苹道:“吉利是漠北汗王肖蛮的三子,他的外公是漠北第二大部落黑狼部的首领,肖蛮娶了他的女儿为王妃,这是一次典型的政治联姻。不过传闻两个人的感情很是一般。所以王妃过了很久才有了吉利这个儿子。听说吉利从小便痴傻,经常被他的两个王兄欺负。可他从来不生气,一直都是笑嘻嘻的。”   青苹叹了口气道:“若他真是痴傻,又如何能做出弑父杀兄,自立为王的大事?”   杨光点头道:“之前朕的确是忽略了这个人。相必肖蛮和吉利的两个兄长,都想不到他竟能果断狠绝到这种地步。他母族的势力强大,是漠北主战派的代表。他自己又是嫡出,对汗王之位若没有野心倒真的是奇怪了。”   青苹肃容道:“陛下,吉利此人,忍时能忍,狠时能狠。此番又驱逐汉人商队,可见他不愿让商队走漏他接下来的动作。苹儿猜测,他必然想对大秦不利。”   杨光沉吟片刻道:“那个使者团,是不是他派出的?”   数年前肖蛮集结大军入侵大秦,结果被初出茅庐的杨光正面击败,溃不成军。自那仗之后,肖蛮对杨光又恨又怕,再不敢大举入侵秦国。若还是他掌权,又怎会听闻杨光成为秦皇之后,派出使者团前来恭贺呢?   青苹点头道:“从时间上来看,吉利发动政变的确早于陛下继位。因此这个使者团应该是他派出的。陛下,吉利自小擅长欺骗他人,这个使者团,恐怕有诈。”   杨光对尚书房外头值班的太监道:“速召云阳候入宫,朕有要事相嘱!”   那太监领旨便去了。   杨光又对青苹道:“朕原就想着,如何一劳永逸地解决漠北的威胁。想不到竟有了这么一出。除了仓促了点,其他都符合朕的心意。”   青苹微笑道:“就怕吉利雷声大,雨点小。到时候还得派大将深入漠北……”   “吉利所图极大,毕竟干了这么一大票,背后没有几个大部落支持是说不过去的。朕料他必定会大举入侵。且这次不是抢些人,抢些东西就回去的。他要的,是中原的花花世界,是大秦的江山社稷!”   青苹犹豫了一瞬,但还是轻声说道:“陛下,若是吉利倾巢而来,苹儿建议陛下御驾亲征。不仅仅是因为能够振奋军心士气,更重要的是,大秦可以对付吉利之人,实非陛下莫属。”   杨光笑道:“朕确有此意。”   青苹的大眼睛里闪过希冀之色:“苹儿有事相求,若陛下御驾亲征,可否带上苹儿以作军中参谋?” 第274章 军屯制度   杨光看着她满怀期盼的俏脸,想起了在晋国时,那晚花魁大赛中,青苹以倾世一舞艳压群芳夺得第一。而当时为她抚琴的便是杨光。   等她下台之后,杨光便向她表示了祝贺,还称呼她为花魁冠军。可是青苹并不以这项桂冠为荣,而是认认真真对他说道:“如今的人,连个花魁都可称冠军了,不过是个虚名。于国家人民毫无用处。在我心中,只一人当得起冠军二字,那便是带领数千汉家儿郎,深入大漠,扫灭匈奴王廷,封狼居胥的冠军候,霍去病将军!”   说实话,当时他虽然欣赏这个奇女子,但是也并不理解她为何会有这等志向。如今却是清晰明了,那可是苹儿的前世未曾实现的梦想。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   他握住她的小手道:“朕说过,无论朕去哪里,都一定会带上苹儿!你的梦想,朕陪着你一起实现。”   青苹甜甜地一笑,轻声道:“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人情意绵绵地对视了片刻,杨光又道:“朕在北疆设置了军屯,相必苹儿一定会有兴趣去看看的的。”   青苹有些惊喜道:“之前有听陛下说过,那些田产都是收为国有,将士卒登记为军户,平时耕作产粮,若遇胡人来袭,立刻便能披甲作战。”   杨光点头道:“那里由于常受漠北胡人袭扰,当地的地主,全都跑了。跑不掉的,也都死在了胡人的刀下。当年朕击败肖蛮大军,将这些失地也一并收复。那些个地主却是不敢回来,朕便用低廉的价格将这些田产买下,令军户屯田耕作。那些军户,大多并非秦军,而是当地几个村落的乡民,他们原本也是地主佃户,漠北入侵后,他们无处可逃,死伤了不少。余者都逃进了山里头。朕将他们编为军户,按人头每人发放相应田地,每年上交一定租金,余下的,都归他们自己所有。”   青苹问道:“交了租金,还能剩余多少?”   杨光想了想道:“若是丰年,大概能留下一半吧。有一年遇到灾年,租金就免了。”   青苹赞道:“军户们有地可耕,又不惧灾年。关键这地分给他们,所有权却是国家,再不会如从前一样,最终落入少数地主之手。这些乡民等于是做了国家的佃户,可丰年可得一半,灾年有国家保底,再不用卖儿卖女,凄惨度日了。陛下此举,可真的是大善政,将来必要在全国推广的。”   青苹之前也种过地,知道穷苦人的辛酸和不易。所以她最关心的,是农人佃户的保障,因为这是国家稳定的基石。   杨光点头道:“因为没有之前的成法可以遵循,其实每年都有一定的调整。最初的时候,是人少地多,军户的能力有限,很多地都只能先闲置着。后来人逐渐多了起来,地都分出去了,于是便鼓励他们开垦荒地,且免去头一年的租金。所以目前处于一个平衡状态。等打垮了漠北,朕便可以逐步扩散于全国范围。”   青苹笑道:“也亏陛下找得到这样一处奇特的地方,若得推广,则天下间再无土地兼并之事。农户即便是遇上困难,也至少有国家倚为保障。想不到我在晋国举步维艰之事,陛下竟已踏出坚实的第一步,实是千古难得一圣君!”   杨光摸了摸她的俏脸道:“朕素来不喜欢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人……但苹儿除外。听苹儿夸朕,朕的心中十分欢喜。”   青苹面带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又沉吟道:“难怪陛下如此重视北疆,这个成果,岂可任由漠北胡人来破坏?”   杨光点头道:“朕对外称之为军屯,但军户其实大多不能作战。种地本是辛苦事,让他们又要耕种收割又要军事训练,到头来只会不伦不类。因此朕特意将秦斐留在北疆,就是让他挡住漠北的侵攻。也是朕运气好,这肖蛮多年来只敢小打小闹,没有倾全力来攻。不然这军屯制弄不好会被他给打断。”   青苹微笑道:“都是陛下将人家漠北汗王打疼了,这时候又来说什么风凉话?”   杨光似笑非笑道:“苹儿居然向着别的男人说话,必须家法伺候。”   青苹红着脸道:“陛下开恩,苹儿与陛下说着玩呢。”   杨光嘿嘿笑道:“如今我俩都忙得很,一天也见不到一次。今日你难得来了,朕已憋了许久,总得让朕过把手瘾吧。”   说完便将青苹搂了过去,吻上了她的樱唇,双手自然也不会闲着,轻车熟路地攀了她高耸的**。不一刻便将这美女弄得满面红晕,娇喘呻吟不断。   良久唇分,青苹早已没了力气,软倒在了他的怀里。只听她幽幽道:“陛下是早有预谋,可怜苹儿还以为求饶有用,错估了陛下的铁石心肠。”   杨光自然不能真的在尚书房要了她,只搂紧她笑道:“朕也是太想苹儿了。苹儿不想朕吗?”   青苹靠在他的宽广的胸膛上道:“怎么不想呢?所以才求着陛下将苹儿也带去军中,与陛下朝夕相伴啊。”   美人恩重,杨光心中又爱又怜,再次吻了下去。青苹热烈地逢迎着,差点将这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皇帝给点燃了。其实不仅是杨光,青苹也是憋了很久。他们俩如今正是热恋中,换了旁人,夜夜笙歌,通宵达旦都属正常。可他们肩头的责任都太重,这才强行忍了下去。   可男欢女爱,却是你忍的越辛苦,得到时的滋味便会越甘美。所以此时两人都在玩火,却又乐此不疲。   门外值班太监用恭谨的声音道:“陛下,云阳候应召而来,恳请觐见陛下!”   青苹原本已迷迷糊糊的,听到云阳候三个字,吓得一下子从杨光怀里跳了起来,只低声道:“让兄长等一会……苹儿这个样子不能见人……”   杨光笑道:“胡闹。军国大事,岂能耽误?”   遂对那个不敢进来的值班太监道:“请云阳候进来罢。” 第275章 又爱又恨   诸葛靖大步走入尚书房,向杨光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眼角余光却瞥见青苹在一边整理着衣服与妆容,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刚才在干什么,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是答应过母亲不再过问青苹的婚事,可也不愿意看到她没名没分地给人做外室,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接受。   青苹羞得满面通红,忍不住白了杨光一眼,都是你这个色狼给害的。   其实她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这是杨光通过诸葛靖向她施压,让她同意入宫。   他是皇帝,可以这般任性,可她不能。她不仅是他的女人,而且还是他的谋士。此刻册封一个曾经是娼妓的女人为妃,都会引起百官的强烈反对和弹劾,恐怕那个老古板冯廷朔也不会赞同的。本来朝廷就因为官员的短缺,而靠冯老头苦苦支撑着,真的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和老头的关系弄僵。更何况杨光可不是要封她为妃而已,他是一心一意要立后,立青苹为后。   对于青苹来说,他有这份心就足够值当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就算抛却他帝王的身份,仅是单纯的作为一个男人,他为青苹做的已经太多了。而她并不是一个贪婪的女人,为了得到一个名分就将自己的男人推到焦头烂额,水深火热的境地。   好在诸葛靖并没有深究,行完礼后便不再看她。   杨光缓缓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云阳候自己找张椅子坐下吧。”   诸葛靖推辞道:“承陛下厚爱,然君臣礼仪不可废。”   杨光摇了摇头道:“云阳候先前已行过君臣之礼了。况且礼仪不在乎人情,就当是自家人聚在一起聊天即可。”   诸葛靖听了,也就不再多坚持,谢恩后找了张椅子坐下。   杨光又道:“云阳候今日即将护送濮阳郡主赴北疆一行,着实辛苦。如有其他需要,尽管向朕提出。”   诸葛靖之前已得到通知,他对秦馨宁也甚有好感,自然是欣然接受。   当下回道:“回陛下,濮阳郡主武艺高强,兼之前有军旅经验,即便没有微臣,亦可去得北疆,因此微臣并不辛苦。目前微臣已准备停当,并无其他需要。多谢陛下关心。”   杨光微笑道:“朕这个师妹,虽然平素有些刁蛮任性,但并非娇滴滴的闺阁小姐,还是能够吃苦的。”   诸葛靖自然并无异议,遂点头称是。   杨光转入正题道:“云阳候,方才苹儿得到漠北连城司传来的情报。告知漠北发生政变,三王子吉利杀了漠北汗王肖蛮及两个王兄,自己登上了漠北汗王之位。且继位之后,他下令驱逐身处漠北的所有汉人商队。此事,云阳候怎么看?”   诸葛靖沉思片刻道:“若情报属实,这个吉利怕是在筹划入侵大秦了。”   他在秦国四年,对于漠北的情况比青苹更清楚一些。   杨光点头道:“朕也是这般认为。而这个吉利,之前派出过一个使者团,一路行走却慢慢吞吞,目前来看,甚为可疑。云阳候,此番前去北疆,朕需要你提高警惕,整军备战。并且需要防止漠北部落的突袭。如有紧急军情,用八百里加急告知朕。朕自会领援军北上与你会和。”   诸葛靖起身行礼道:“微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杨光微笑道:“朕自是相信爱卿的。此番乃是国战,便是吉利不来,朕也要找他决战的。先北后南,这是早已定下的策略。他若倾巢而来,才合朕意。省的朕还得满草原撵着他跑。”   诸葛靖道:“陛下英明神武,吉利小儿,一战可擒。”   杨光哈哈大笑道:“那朕就承大舅哥吉言了。”   诸葛靖起身道:“军情紧急,微臣告退!”   杨光点头道:“爱卿且去,一路顺风。”   诸葛靖离去前看了看青苹,后者朝他腼腆地笑了笑,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他摇了摇头,转身出门而去。   等他走远了,方才还小猫咪模样的青苹立刻化身雌老虎,对着杨光娇嗔道:“陛下就这么希望兄长数落苹儿吗?为什么不给苹儿一点时间整理衣服?”   杨光装模作样道:“军国大事,岂能延误?”   青苹恨恨道:“陛下就是故意的。人家对陛下一片真心,什么都奉献给陛下了,可陛下还总是欺负苹儿。苹儿委屈,苹儿不服。”   杨光失笑道:“苹儿委屈什么?朕要立你为后,你却踯躅不前。要不朕将这皇位禅让给苹儿,苹儿再立朕为后?”   青苹撅起嘴道:“陛下又冤枉苹儿。苹儿只是不愿让陛下去面对百官的弹劾,即便是冯廷朔,他也不会支持陛下的。”   杨光正色道:“朕告诉过你,朕压根不怕他们。”   青苹轻声道:“苹儿知道自己的男人有多么勇敢,可是事有轻重缓急,陛下没有必要为了苹儿在最困难的时候去得罪那么多人。而且苹儿若是入了宫,这连城司的事又该交给谁?”   杨光轻笑道:“就说你是个最守规矩的。即便朕立了苹儿为后,苹儿为何就不能执掌连城司了?你在大晋时,顶着所有官员的反对去搞土地国有化,怎么来了大秦,却反而束手束脚的?”   他当年对青苹另眼相看,的确是因为这个美女不但特立独行,而且与他志同道合。他是那种只要他觉得是错误的,什么规矩都可以破坏掉。然后给天下重新立个新规矩。   青苹柔声道:“陛下的心意,苹儿如何不知?苹儿早已下定决心,此身必当追随陛下,辅佐陛下,去完成前人所不敢奢望的伟业。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苹儿就只会将个人的得失放在末位去考量。陛下,接下来您可是要御驾亲征的,而后勤工作,势必要交给冯丞相去处理的。陛下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将冯丞相逼到对立面去?苹儿努力了那么多年,难道只是为了做一次皇后吗?苹儿的苦心,陛下就真的不能明了吗?”   杨光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青苹亦起身,慢慢靠在他的怀里。   杨光搂着她道:“你这个人,总是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朕对此真是又爱又恨。”   青苹轻声道:“原来陛下会恨苹儿吗?” 第276章 三大关隘   “不是恨苹儿,是恨自己为何不能保护苹儿,让苹儿不去做这些牺牲。说实话,后勤保障工作,朕还有其他的人选,并非只能靠冯老头不可。但苹儿说的,亦是道理。朕,并无说服苹儿的把握。”   “那,入宫之事便暂时不提了,好不好?”   青苹软语哀求道。   他爱怜地抚摸她的秀发,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美女究竟有多么的坚强。但是她将她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自己,还有她那令任何男人颠倒迷醉的身体,可以说真的是奉献了一切给他。只可惜眼下局势错综复杂,她的顾虑也并非是没有道理,虽然这其中夹杂着她对于不堪回首过往的悲伤与自责。这才是杨光真正不想让她背负的重担。   但青苹是个有自己的想法,很独立的女子。她爱杨光,但不会迷失自我。虽然两人志同道合,配合默契,但不是说她什么都会听杨光的。遇到她认为不该做的事情,也是会据理力争的。   杨光搂着怀中的玉人,心想:朕爱的,不就是这样的苹儿吗?若她空有美貌身材,其他与别的庸脂俗粉并无区别的话,自己还会这般迷恋她么?   “暂时……不提了。不过,朕要你承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朕。”   青苹羞红了俏脸,虽然两人如胶似漆,难分难舍。可让她说这么露骨的情话,以她内敛的性格,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杨光见她满面通红,便在手上加了动作。青苹的身体,哪里最敏感,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找准了弱点,再施以魔爪,让这个成熟的美女顿时忍不住喘息呻吟起来。   她求饶道:“求求陛下,别在尚书房里弄苹儿。”   杨光笑了笑道:“原来苹儿是想去朕的寝宫欢好啊。”   青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病,只怪杨光的双手威力太大,几下便让自己芳心荡漾,媚眼迷离起来。说起话来,自然就不那么严谨。   她带着哭腔道:“苹儿不是这个意思……陛下饶了苹儿吧……”   杨光这才停了手,搂紧她道:“那你说,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朕。”   青苹酥软在他的怀里,幽幽道:“若是哪天,陛下厌弃了苹儿,看见苹儿便觉得心烦。苹儿为何不能离开?真要弄到两两相厌,一丝美好都不剩的地步才肯罢休么?”   杨光斩金截铁道:“绝不会有这么一天的。朕会永远爱着苹儿,海枯石烂,矢志不渝。若言不由衷,便叫朕……”   青苹吓得赶紧用手指按在他的嘴上:“陛下请慎言!”   又嘟起嘴道:“世间男女,悲欢离合,每日都在上演。顶多是让人遗憾罢了,哪需要发什么毒誓?罪不至此呢。”   杨光握住她的手指道:“他人如何,关朕何事?朕只知自己倾心苹儿,永世不会改变!”   青苹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悲伤,沉默片刻,便柔声道:“只要陛下心中还有苹儿,苹儿便永远不会离开陛下。”   杨光闻言大喜,又搂紧她痛吻樱唇。青苹知道他最喜欢和自己接吻了,便忘情地逢迎起来,性感的娇躯也不耐地扭动着,差点让杨光欲火难耐,当场剑及履及,当真与她巫山云雨起来。   好在两人都是自控能力极强的,唇分之后,青苹倚靠在他的胸膛上,满面潮红地轻声询问:“陛下御驾亲征,朝中谁来主政?”   杨光笑了笑道:“朕自有人选。”说罢在她耳边轻语一番。   青苹惊讶地看了看他道:“陛下总能做出惊世骇俗的举措。苹儿从前并不知陛下竟能如此天马行空,完全不惧世俗规矩的束缚。”   杨光悠然道:“矫枉必须过正,历来王朝更替,帝业兴衰,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若事事与他人相同,又岂能跳出这个怪圈子?”   青苹叹道:“难怪陛下总说苹儿太守规矩。陛下属实大智慧,苹儿望尘莫及。”   杨光捏了捏她的小脸道:“苹儿没听过诸葛一生唯谨慎吗?这就是苹儿的命呢。”   青苹忽而媚笑道:“陛下才是苹儿的命。陛下是天子,所以是天命。”   杨光搂紧她道:“苹儿的小嘴可是越来越甜了。”   “陛下若是喜欢,要不要再尝尝?”   “朕求之不得。”   一晃已数日过去。   正原城是大秦北疆的军事坚城,由老将秦斐亲率十万大军驻防。周边还设有兵寨,雄关等立体防御。数年前,杨光正是在正原城下,率秦军主力大败漠北汗王肖蛮,让其之后再不敢大规模入侵中原。而整套防御体系,也是在那个时候由杨光建立,并交托给其嫡系成国公秦斐主持。   正原城北面,有三个关隘,各谴数千精兵驻守。三个关隘分别是西北面的大伞关,北面的巨勇关,及东北面的山河关。   其余之处,群山绵延,道路险阻,压根不适合大军行进,况且还有十来个兵寨密布各处,让漠北人无从下手。   这三个关隘,都是肖蛮败走之后,由杨光亲自督工建成。在那之前,漠北部落都是长驱直入,直接包围正原城的。尤其是大伞关,其入口狭小,但一旦得以进入,之后则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就好像一把打开的雨伞,是漠北骑兵最喜欢的路线,十有八九会选择从这里南下。   但有了此关之后,形势便大不相同。大伞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只要守上两三天,周边的援军就会闻讯抵达。漠北部落几次小规模的南侵,都在此关面前踟蹰不前,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撤军。   这一天下午,天色越来越阴沉,后来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了。   冬雨冷冽,大伞关的驻军在关上纷纷找地方躲雨,但是瞭望塔里仍有值班士兵负责警戒。   远处突然出现了一行迤逦的车队,他们略有些狼狈地朝这里而来。瞭望塔的士兵大声喊道:“停止前进!你们是什么人?”   车队缓缓停下,一个看似领头的人,一身胡人打扮,湿漉漉地来到关前,用蹩脚的汉语向上喊道:“我们是漠北汗王派去长安的使者团,我们带了很多的礼物!去恭贺新登基的秦国皇帝!请让我们入关!” 第277章 大吃大喝   漠北王庭派出使者团的事,之前正原城就已通知了各处关隘,守军也做了准备,只不过使者团不知为何一直未到。想不到今天他们反而来了,而且撞上了阴雨天,看上去十分的狼狈。   守军前去通报了负责关隘的将领童元化。童元化想了想道:“既然事先有通知,理应放行。不过还是要派出人手,一路护卫到正原城。届时自会有鸿胪寺的人接手。”   既然童元化开了口,守军便打开了关门,将这队人放了进来。只是不准他们靠近军营,找了块空地给他们换衣服。不然大冬天的,这些胡人浑身湿透,怕是没到长安就全病倒了。   说起来虽然大秦和漠北是世仇,可是双方已多年未有大规模冲突了,这个使者团又是去长安恭贺新任秦皇登基的,守关的秦军只是提高了警戒,但并未太在意这些胡人。   童元化正在安排人手护送这个使者团去正原,忽然闻到了一股子肉香传了过来。他皱眉道:“那帮胡人在搞什么?来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便派了一个亲兵过去询问。过了半晌,那亲兵回来禀告道:“回将军,那些胡人说他们又冷又饿,便烤些羊肉,烧些肉汤来喝。”   童元化怒道:“胡闹!这里是军事重地,岂容他们在这烤肉吃?”   他正要亲自带人过去阻止,转念一想,他们毕竟是使者团,自己也不能直接翻脸,便下令多派人手围住他们,等他们吃完了,赶紧撵他们走。   那使者团头领名叫哈赤金,汉语虽说的一般,但很会来事。一看守军围在边上,便盛情邀请他们一起来吃。   一开始自然无人动弹,但这大冬天的,又下着雨,守军其实也是又冷又饿。加上胡人烤的肉,烧的汤,的确香得过分。哈赤金又卖力地邀请,还亲自拿了烤肉,端着热汤递给守军。便有士卒抵挡不住诱惑吃了一点。这开了口子,便收不住了,最后一个个都大吃大喝起来。   童元化过了半晌,还能闻到肉香,这下他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带人过去。才走到军帐门口,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铁塔般的身影,他大惊失色,拔出刀来喝道:“你是何人?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浑身上下也是湿漉漉的,甚至腾腾冒着白气,可见他是从很远的地方赶着路过来的。   那人冷冷道:“童元化,你怎么带兵的?一群人和胡人混在一起吃喝?这大伞关你是不想要了吗?”   见那人气势如此威猛,童元化心中不禁有些打鼓。后退一步道:“我正要前去查看,你究竟是何人?”   “哼,本候是奉陛下旨意,专门来北疆整顿军事的。今日幸亏本候来的及时,不然这大伞关可就不属于我们大秦了。”   童元化仍是一头雾水,这是哪门子的侯爷?怎么突然来到了他这里?此时后面又进来了一个身材纤细之人,从怀里掏出明黄色的圣旨道:“钦差驾到,童元化接旨!”   童元化认得此人,她是北疆统帅成国公秦斐的嫡长女,濮阳郡主秦馨宁。当年皇上率军大破漠北汗王时,她就随军作战过。   童元化当时亲眼看到她连斩十个胡人的英姿,这绝对是个女中豪杰。后来成国公秦斐负责驻守正原城,留在了北疆。而濮阳郡主则跟着当时还是晋王的当今皇上回了长安。   所以此时看到秦馨宁,这圣旨都不用听了,这个铁塔一般的男人必然就是钦差了。   童元化慌忙跪倒,听着秦馨宁宣读了圣旨。内容不多,她读的也快,没一会便宣完了。内容差不多就是,大秦皇帝派云阳候诸葛靖来北疆整顿军务,着其便宜行事,紧急时刻赐予他先斩后奏的权限。   童元化赶紧磕头接旨,起身后道:“诸葛侯爷,卑职不知侯爷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诸葛靖淡淡道:“军情紧急,本候连正原城都来不及去,直接就往你这里来了。”   他在路上突然接到连城司的线报,说几日前曾在某处见到过这个使者团,而那个地方距离大伞关不过百余里。   诸葛靖深知这个使者团的目标绝不是去长安,他们只是吉利安排的障眼法,可以说是漠北南侵的最先头部队。他们移动速度缓慢,是因为需要等待漠北联军的动员和组织。而此刻他们来到了大伞关,证明吉利最起码做好了前期的战争准备。   他们离大伞关那么近的情况下,又是以有心算无心,恐怕关隘的守军会吃个大亏。所以诸葛靖立刻决定改道,暂时不去正原城了,直接朝大伞关快马加鞭而来,即便路上遭遇大雨也没有半分迟疑。   紧赶慢赶,终于在黄昏时分赶到了。他亮出身份,将守营的军士镇住,问清童元化的军帐,便一路赶来。正好被他看见大秦士卒和胡人混在一起大吃大喝,有的居然还和胡人有说有笑。   诸葛靖不动声色,直接来找童元化。此时并非追究责任之时,他的首要目标是保住大伞关。   童元化也知道其中厉害,躬身道:“卑职听从侯爷的安排。侯爷您就发话吧。”   诸葛靖也不推辞,单刀直入道:“敌人的目标是大伞关,首先要加固关上的防御。”   童元化点头道:“遵命,卑职这就去加派人手。”   诸葛靖点了点头,又道:“为防止这个使者团里应外合,应尽快将他们包围擒获,必要时可不留活口。”   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些混进来的胡人肯定是要在关键时刻打开关隘,放外头的胡人军队攻进来的。所以首先要保证关上的防御,然后将这些内应包围起来,一网打尽。   童元化抱拳道:“卑职已派了人手……”   诸葛靖断然摇头:“不行,他们吃了胡人的东西,里头应该是下了药了。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你另外再安排人,本候和你一起去,务必不能跑了一个。”   童元化点头道:“卑职遵命!”   天色渐暗,瞭望塔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敌袭!有敌来袭!”   整个大伞关的秦军顿时陷入混乱之中。正在吃喝的士卒闻言茫然站起,随后一个个身子打晃,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第278章 一网打尽   哈赤金略带疑惑地看了看关上,进攻的时间比约定的时间似乎提前了一点。不过这时候并没有太多时间去迟疑了,他必须带人冲上关,将关隘大门打开,让进攻部队可以杀进来。   他用胡语大喊道:“勇士们,拿上武器,跟我去抢关!”   使者团的胡人方才还在大吃大喝,载歌载舞,听到哈赤金的命令,顿时都跳了起来,从原本准备进献给大秦皇帝的礼箱内将武器纷纷取出,朝着大伞关就冲了过去。   冲到关前,关上突然冒出了一排弓弩手,对着这些胡人就是一通攒射。胡人们猝不及防,当场倒下了一大片。他们本就是奇袭,压根没有带盾牌这样的防御器械。   哈赤金胳膊也中了一箭,疼得他嗷嗷直叫。他不明白,既然关上的人发现了漠北部落来袭,却为何还能组织起一支这样的弓弩队,且还对着关内?   他正彷徨无计时,斜刺里杀出两股秦军,将他们包围起来,还有人用漠北胡语朝他们喊道:“扔下武器!速速投降!不然杀无赦!”   哈赤金此时还不明白己方是中了计了。对方早有准备,此时再想冲上去抢关,无异于找死。他将心一横,下令道:“汉人狡猾!大家豁跟着我突围!”   说是突围,其实就是掉头逃跑。只要不被当场捉住,时候漠北人破了大伞关,他们也就彻底安全了。   他们趁秦军未能完全将他们包围时,逃出了十几个胡人,一路逃到他们烤肉的地方。只要能骑上马,以漠北人的骑术,还是有很大的几率可以逃走。毕竟大伞关后,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形。   由于他们是狼狈逃回,后面秦军追击又紧,一时居然没有发现,地上被他们迷晕过去的秦军居然都不见了。   几个跑得快的漠北人已经来到自己的马前,开始解缰绳了,冷不防马肚子下面戳出几杆枪来,猝不及防下,他们纷纷惨叫倒地。   哈赤金因为胳膊中箭,跑的慢了些,倒让他因此躲过了此劫。但此时他的心中更加的绝望。   四周伏兵四起,已彻底将他们包围起来。   为首一个巨汉,身上也是湿漉漉的,却腾腾得冒着白气,看上去活像一个恐怖的杀神。   一个漠北人大吼一声,挥舞着手中弯刀向巨汉冲了过去:“我们漠北的英雄,绝不会向孱弱的汉人投降!”   才冲到那人跟前,寒光一闪,他手里的弯刀便断了,然后自肩部往下,斜斜的出现了一道血口。这个漠北的英雄,在瞬间便分成了两半。   那个巨汉将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长刀搁在肩头,淡淡道:“不投降,就只能去死。”   他的身上溅满了那位英雄的鲜血,只不过他本来就全身雨水,也压根不会在乎再湿上这么一点。   哈赤金此时早已胆寒,漠北人也不是个个都不怕死,已经有人扔掉武器,跪下投降了。   他还在犹豫时,一个身材削瘦的汉人便他快速略过来,他本能地举起弯刀,随即手腕一痛,竟被来人一剑刺穿,弯刀拿捏不住,掉落于地上。   那人出手如电,一剑得手,立刻欺近身,将他胸口的要穴封住,哈赤金顿时便不能动弹了。   那人娇笑着冲那巨汉嚷道:“这个头目是我抓住了呢。”   那巨汉微微一笑道:“恭喜郡主,又立大功。”   原来他们俩便是诸葛靖与秦馨宁了。   哈赤金面若死灰,自己这次突袭被人识破,一败涂地,那也是胜败兵家常事。可是一招就被对方一个女人制服,那真是让他自信堕尽,羞惭无地了。   那边童元化也迎了过来,向诸葛靖施礼道:“多亏侯爷神机妙算,才能将这些奸细一网打尽。”   诸葛靖淡淡道:“童将军,此时仍不可松懈。漠北人的部队很快便会到,本候将暂时接管大伞关所有指挥权。你先将这些俘虏押下去审问。之后上关来找本候,一起守关,你可听清楚了?”   童元化此时对诸葛靖心服口服,当下点头道:“卑职听清楚了,即刻照办。”   他顿了顿之后又问道:“侯爷,您和郡主的衣服都湿了,要不要换一套干净的?”   诸葛靖看了看秦馨宁,对童元化道:“你给郡主准备一个帐篷换衣服。本候不需要,时间紧迫,布防要紧。”   秦馨宁一听不乐意了:“诸葛靖,你这是瞧不起我吗?难道本郡主连这点小雨都遭不住了?”   诸葛靖面无表情道:“不是瞧不起。是舍不得。”   说完他便带人向关上走去。   秦馨宁俏脸通红,一时竟无言以对。回头看了看满脸惊愕的童元化,怒道:“还不快派人去准备?本郡主一会也要上去守关!”   童元化不敢招惹这头雌老虎,赶紧诺诺而去。不过心里也诧异。不止是他,北疆军中大部分人一直以为濮阳郡主是预订的皇后(晋王妃)。毕竟成国公的资历和她与皇上的关系都摆在那里。如今一见,这郡主竟似与云阳候颇有情意的样子。不过这种事情,与他童元化可没有半点关系。那云阳候千里来援,让他的大伞关不至于被漠北人奇袭,而且刚才听云阳候的语气,并没有再计较他治军不严的的问题了,这份恩情,他可是记在心里的。   秦馨宁来到一间空的军帐里换下湿衣。这一路北上,她与诸葛靖朝夕相处,让本就互生情愫的两人关系更是突飞猛进。诸葛靖是个胆大直接的男人,几次独处下来,便来牵她的小手,再到拥抱,最后,两人还曾激烈地热吻,可以说彻底确定了恋爱关系。   虽然秦馨宁的嘴上还是一向得娇蛮不饶人,可是心里早已将自己当做诸葛靖的女人了。   她换下湿衣,看着自己雪白迷人的胴体,脸上再次浮现出红晕。诸葛靖看似粗豪,与她相处时却从不木讷,情侣间该给的恭维和赞美丝毫都不会少,其中当然少不了对她美貌和身材的褒奖。如果那天嫁给了他,被那么巨大的身体拥在怀里承欢,会是什么滋味呢?   哎呀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呀?还是先想想怎么和父亲这个老固执说比较好。 第279章 赫术部落   她当然不会忘记杨光对她的嘱咐,师兄要重用诸葛靖,担心父亲会因此有想法,因此让她也一起过来。就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让她用这门亲事去说服秦斐。   反正女婿是半子,诸葛靖受到重用,他们秦家也一样脸上有光。   考虑到师兄与诸葛靖的关系,这其实就是一次政治联姻,只不过自己恰好喜欢这个男人而已。   她在那里想着心事时,大伞关外,数万漠北精兵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统兵的将领是赫术部的头领的儿子丹不达。赫术部就是吉利母妃的部落,他们当然很早就知道吉利会杀掉肖蛮,自立为汗王,甚至大概率会参与这场政变。而且他们是漠北部落联盟中激进的主战派,一向认为草原上资源贫瘠,唯有南下占了汉人的花花江山,漠北人才有好日子过。不然用不着汉人来北伐,光是一场暴风雪就能让很多小部落面临灭族的风险。   因此赫术部是最先完成战争准备的部落,充当了吉利南下的先锋部队,由丹不达率领五万大军,目标直指大伞关。原因很简单,一旦夺下大伞关,其后部的平原最适合漠北骑兵的快速进军。上一次肖蛮率军南侵,走得就是这条路线。   漠北大秦在边境上消停了数年,秦军要说自己没有懈怠,那也是自欺欺人。可战争就是这么一回事,即便是军人,绝大多数也不希望打仗,能享受一时的安逸也是好的。   正因为如此,吉利才会精心策划了这一次突袭。只要拿下大伞关,绝对会重重打击到秦军士气,接下来只要将正原城团团围住,无论是围点打援,还是四处劫掠,主动权就全在漠北人手里了。   这样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他当然会让给自己人去做了,表哥丹不达就是一个好人选。赫术部本身就实力强大,即使强攻大伞关,拿下的几率也相当大,更何况是突袭?那个哈赤金就是丹不达的手下,挑出一队漠北勇士,假借漠北使者团的名义混入关内,届时里应外合,此关必然可破。   那边大秦的皇帝杨光,其实也看出了北疆秦军的懈怠。他和吉利想的,基本相同,只不过之前他被夺嫡之争绊住了手脚,直到成功登基之后,才能选中诸葛靖去北疆整军,目的就是重新激励士卒,振奋军心,为将来的北伐做准备。可以说吉利的动作更快一步,占了先机,但是连城司漠北成员在被驱逐前发送了一份至关重要的情报给到青苹,让这个对政治军事双重敏感的女子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立刻进宫去汇报给杨光。   因此当天就派诸葛靖赶赴北疆具有决定性意义。而这位新科出炉的云阳候也深知秦皇最关心的是什么,干脆就不去正原城,马不停蹄地直奔大伞关,堪堪及时地消灭了哈赤金的冒牌使者团,将腹背受敌的危险化解与无形。   童元化快步走上城墙,低声向诸葛靖禀告道:“方才那些胡人都招了,这次是赫术部的王子丹不达率五万大军作为先头部队前来抢关,后续还有整个漠北部落的联军,一旦整合好就会南下。”   诸葛靖点头道:“童将军辛苦了。本候想知道,整个大伞关有多少秦军?”   童元化恭身道:“共计五千余人,目前能作战的大约四千八百人。”   他之前派出监视使者团的两百人,被**迷晕。此时虽被救醒,但仍就手足无力,暂时无法战斗。   此外还有一些厨子,伙夫等编外人员,虽然也都是男子,但都未受过专门的军事训练,自然也不能派他们去送死。   诸葛靖道:“正儿八经的守,最多只能守一天。童将军,你得派出人手去求援。”   童元化道:“卑职这就派人去正原城,去各个兵寨求援。”   “去正原城时,多派一些人,将这些胡人俘虏带过去。让成国公再仔细审审。”   “卑职尊令。”   “丹不达应该到了,你先去安排,之后再来找本候。”   童元化此时已极其信任诸葛靖,行了一个军礼便下关去了。   瞭望塔上的秦军已观察到丹不达的部队快速朝大伞关扑过来。诸葛靖得到汇报后,立即下令,关上的士卒全都隐藏在箭垛后头。然后将关上的闸门慢慢拉起,给丹不达一种错觉,就是哈赤金已然得手,正在打开关门。   先头的漠北骑兵立刻加快速度,朝大伞关疾驰而来。   等他们离关下越来越近时,那个缓缓升起的闸门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城头出现了无数弓弩手,对着进入射程的漠北骑兵就是一阵攒射。后者猝不及防,不论人或马,射伤射死一大片。   如果等丹不达布好阵势攻城,便很难达到这种一边倒的效果。由于急着进入关门,所以漠北人的骑兵冲在最前面,但骑兵对于攻城毫无作用,偶然有骑兵张弓搭箭回射,慌乱之中没有准头,亦不会对守军造成伤害。出于惯性,骑兵不能立刻停下马,再悠然退回去,前方倒下的战马又对后方的同伴造成阻碍。混乱中又被关上的弓弩手射死不少。   至此漠北人哪里还不知道己方的偷袭部队完全失败了,是继续猛冲,争取进入大伞关,还是转身逃跑,之后再卷土重来,这些先头部队并未达成统一。于是有的骑兵急急勒马回头,有的却更加提速,向闸门内冲过去。   此时几支巨大无比的箭枪从闸门内疾射而出,穿透了第一个骑兵的身体后,丝毫没有减速地又穿透了第二个,大概穿透了五六人后,才带着最后一具尸体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是床子弩!”漠北军有人惊惶地大声喊道。   这种弩车是大秦专门用来守城的利器,用绞盘将弓弦拉起,将碗口粗的箭枪架上去,对准目标,按下机簧,即可发射,威力十分惊人,穿透五六人轻而易举。如果对方是密集阵型,伤亡数字还要恐怖。   “不要怕!这种弩不能连射,大伙继续冲!”这人估计是漠北军中的头目,颇有些作战经验。   闸门已经开始缓缓下落。此时考虑不了太多,几个漠北骑兵快马加鞭,奋力向闸门内冲去。 第280章 巨石呈威   闸门还未落下,只要冲进去杀散守着闸门绞盘的秦军,漠北军就可以鱼贯而入,拿下大伞关。   在这个最简单道理的驱动下,约有四五名漠北骑兵冲进了闸门。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几排长达数丈的刺矛,它们密密麻麻,被固定在闸门内,矛尖闪闪发光,向着漠北人阴森森地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等发现不妙时,那些漠北骑兵已经无法勒马或者减速了,他们绝望地撞了上去,惨叫声与“噗嗤”此起彼伏。说起来秦军都没有动手,其实都是漠北人自己往枪口上撞过去的。   关上的箭雨如织如密,而被同伴悲惨的死亡方式所震慑的漠北骑兵,却失去了冒着箭矢向前冲锋的勇气,纷纷勒马回缰,转身逃窜。   秦军毫不客气地朝他们的后背射箭,漠北人毫无战意,再次狼狈地倒下一片,剩下的人终于逃出了弓箭笼罩的范围。   此时闸门才缓缓放下,秦军在关上爆发出惊天的吼声,既是庆祝己方胜利,也是向漠北人展现自己高昂的斗志和凛然的军威。   丹不达铁青着脸,本来计谋失败也并不会让他太过沮丧,因为既然选择了兵行险招就无法保证一定能成。   他率五万大军而来,兵力十倍于秦军,又准备充足。即便是强攻,他也有把握一天内拿下大伞关。   但秦军利用他的计谋反过来摆了他一道,重挫了他麾下的士气不说,此消彼长下,整个大伞关守军呈现出固若金汤的架式。这种情况下再强攻,只能打成消耗战,并且再无一天内拿下此关的把握。   他之前调查过秦军守将童元化的情况,此人中规中矩,不擅奇谋,怎么今日变得如此厉害,先是识破了使者团的奇袭,后来还打开闸门故意引诱己方毫无防备地突进,乃至吃了大亏。   但他千里奔袭而来,断不可能为了这点挫折就畏首畏尾。于是下令,摆好阵势,准备云梯,楼车,盾牌,投石车,迅速组织进攻。   大伞关的周边都是崇山峻岭,关前的地势并不开阔,这也是先前骑兵损失惨重的原因之一。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蚁附强攻。很快一万漠北精兵便持着盾牌,带着云梯,向关前而来。楼车也紧随其后,一辆一辆地推进而来。上面各有几名弓弩手,几乎达到了与关上的秦军齐平的高度,用以压制秦军弓弩的威力。最后是投石车,数量虽不多,但却是攻城威力最大的器械。   漠北人敲着鼓,又配合着一万人整齐的步伐,确实有着极强的震撼力。   诸葛靖望关前看了看,淡淡道:“漠北狗远来疲惫,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这种程度的攻势,还不在我的眼里。”   他并非在自言自语,而是对着身边的童元化和秦馨宁说的。   童元化此时要说不紧张,也是骗人的。不过虽然他和诸葛靖见面时间不长,但看到他势若雷霆般处理掉了奸细使者团,又施展奇谋重挫漠北军的士气,已经对他有了莫名的信任。加上求援的人员已经派出,他们只要守上一天一夜,援兵即可到达。以如今的情形来看,应该是难度不大。   秦馨宁对他更是有着旁人不及的信任,加上她本身也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主,自然笑着点头称是。   随着一声令下,秦军将几十根铁杆插进了箭垛后事先挖好的孔洞里。这样可以极大地防止关上的守军被投石车伤害。而且这样的铁杆还有很多根,即便被砸弯了,只要不断还是可以被工匠修复。   关后的一处平台上,也停放着十余架秦军的投石车,因为有高度,射程还在漠北人的投石车之上。投射用的石块,也存放了许多。毕竟秦军经营了大伞关多年,防守的器械物资,可以说是非常的富足。   当漠北人的投石车进入了秦军投石车的射程时,诸葛靖一声令下,传令兵挥动手中的小旗,蓄势待发的投石车立刻发射出十余颗巨石,在空中划出长长的弧线,狠狠地砸在漠北军的阵型上。   这些投石车平时也有演练过,每次的误差都在方圆十余步内。加上本次是全体齐发,不但将漠北军砸死了不少人,而且还砸毁了他们的一辆投石车。   丹不达看的一阵肉痛,对于漠北人而言,投石车并不好造,最主要是没这技术。虽然之前与秦军作战时也有过缴获,但不懂原理的他们的即使按葫芦画瓢,也是失败者居多。即便偶尔做成了,无论是射程,威力都小了很多。   可以说整个漠北能造出投石机的,也只有王庭和几个大部落而已,能与大秦投石车质量相近的,总共也就二十来台。这次丹不达带了整整七台过来,差不多是整个漠北三分之一左右的投石车了。可己方还没发射,就被秦军砸坏了一台,怎让他不觉得心痛呢?而且他还不能确认,是秦军的投石车就是这么准,还是运气好才砸到的?如果秦军的准头恐怖如斯,那么他剩下六台投石车的命运,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赫术部是漠北主战派之一,因此他们的军队也是训练有素的。漠北联盟其实比较松散,大部落吞并小部落之事,时有发生。因此赫术部这几年的势力扩张得厉害,军队的作战经验也极其丰富。   虽然被压死了数十人,但他们前进的势头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在战鼓隆隆声中稳步前进。   传令兵再次挥动小旗,又是一轮投石车齐发。漠北军再次死了数十人,再加一辆投石车被砸毁。而此时他们也终于捱到了己方投石车的射程,开始装上石块向关上射去。有几块巨石砸在城墙上,石屑翻飞,裂成了数百块。但大伞关的城墙坚固异常,只留下了几处白点,依旧是岿然不动。   有一块砸到了了铁杆之上,因不能穿过,砸弯了几根铁杆后,顺着城墙落了下去,也碎成了数十块。   漠北人继续推着投石车向前,他们需要更加接近才能威胁到关上的防守。   而此时漠北人的部队也进入到了秦军弓弩的射程。 第281章 勇者为胜   虽然早早地竖起了盾牌,仍有部分漠北人被密集的箭矢射中,倒在了地上。没有人会去看他们一眼,为了不破坏阵型,步兵方队仍在稳步向前,甚至从中箭同伴的身体上踏过去。所以有的漠北人不是被箭射死的,反而是被同伴们踩死的。   这就是战争,人命只是战报上的数字,一场胜利就能掩盖住一切,只剩下逝者的家人长久地为之伤心和哀恸。   漠北人阵列后方的投石车已经只剩下三台了,他们对大伞关的秦军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唯一的战果是砸断和砸弯了十余根铁杆。丹不达不想再损失这么宝贵的攻城武器了,毕竟将来他们想要攻下的,可不只有一个大伞关而已。   楼车上的漠北弓弩手也开始了对关上秦军的对射。他们比下面仍在冒着箭矢前进的部队更具威胁,所以秦军分出一半人员去和他们对射,双方俱有一定的伤亡。   而步兵方阵终于抵达了关下,云梯被架了起来,漠北人一股脑地蜂拥而上。关上也不含糊,落石,擂木,滚油,雨点般地向下砸去。   云梯上的漠北人惨叫着掉了下去,但随后又有新的人爬了上来。双方都知道,这样的损失是攻城时必须付出的代价,想要攻占大伞关,就必须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只要能冲上城楼并站住了脚,那么漠北人的军力优势就会发挥出来。而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勇士,会得到极其丰厚的奖赏,所以即便是伤亡惨重,漠北人还是舍生忘死地向上爬去。   战局很快就进入了胶着的状态,秦军虽然杀死了近两千的漠北人,但毕竟在人数上处于劣势,渐渐地被漠北人压了上来。   一个体型巨大的漠北人大吼一声冲上了城头,三四个秦军持枪向他攻去。那人毫无惧色,手里的大砍刀挥舞起来,几下便砍死了一个秦军,剩下的也被他迫得退开数步,一时手足酸软,竟无力将他赶下城去。   就在此时,一人一刀旋风般冲向那个漠北人。两人交手不过一个照面,那个漠北人的人头便被砍飞了出去,尸身扑地而倒,再没有了方才的威风。   此时又有一个漠北人跳了上来,那人一言不发,一刀自上而下地劈了过去。   漠北人能冲上来,自然也是做好了战斗准备的。他大喝一声,横刀上架,想为之后向上爬的漠北人争取一点时间。下一刻双刀相击,只听得“当啷”一声,漠北人手中的弯刀直接被劈断,自额头以下,出现了一条细细淡淡的红痕,随即逐渐扩大,且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向两边分裂了开来,竟活生生地被那人劈成了两半。   连杀两个漠北人的,正是大秦云阳候诸葛靖。多年前他征战南蛮,杀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可是在秦国,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甚至有传闻,他能一路高升,完全是因为他将一个同为晋国的美女献给了秦皇。因此在很多秦国人的眼里,他只是一个靠关系,靠拍马屁才混到了如今的地位,心里头对他,自然是瞧不太起,无法认同。   诸葛靖也是行伍出身,知道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无用。唯一能改变别人看法的就是实打实的军功。也许他突然受到杨光的重用的确是因为妹妹的关系,但是他相信自己有实力,既然得到了这个平台,自然会好好发挥。   他连杀二人后,又来到那两人攀上来之处,此时第三个漠北人已经探出了大半个身子,还差一步便可登上城楼,却被诸葛靖一刀自肩膀斜劈而下,身子分成两截摔下关去。   诸葛靖扔下刀,双手举起一块需数人才能移动的巨石,朝着云梯重重地砸了下去,咔嚓一声,竟将勾住城墙的云梯砸散架了,并且受到冲击的云梯斜斜地向横处倒了下去,还连带着将边上的云梯给带倒。上边的漠北士兵纷纷惨叫着摔了下去,关上的秦军齐声大呼,士气大振,方才紧张的压力为之一消。   另一边秦馨宁虽然无法像诸葛靖一样神力惊人,但是她身法鬼魅,速度惊人,但凡有发现漠北人露头,立刻掠过去一剑封喉,亦为守关立下汗马功劳。   所谓两军相争勇者胜,漠北人虽然在兵力上占有优势,但是一来他们的投石车在初期便损失惨重,很快就退出了战斗,无法对关上秦军形成实质性伤害。二来他们的楼车被秦军弓弩手重点照顾,虽然一度形成了相杀,但后来秦军换上了火箭之后,木制的楼车容易中箭起火,连续损失了几架后,也被迫撤退了。   所以漠北人完全是在靠人命在抵消秦军的坚城和器械上的优势。在付出重大伤亡却仍然无法登上城楼后,他们的士气不禁跌落到了低谷。只是处于对军法的恐惧,使得他们不敢转身逃跑而已。可任何一个有作战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漠北人本次的溃败,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丹不达远远地看着战况,虽然极其心不甘情不愿,但身为统帅的他现在必须拿出决定了。究竟是继续增派兵力进攻,还是当机立断地下令进攻部队撤退?   他没有犹豫多久,因为攻城的漠北军已经开始出现溃退的情况了。这时候派人上去,非但起不到效果,反而会被败军冲击而阵型大乱,一个个摆成活靶子被秦军随意射杀。   丹不达叹了口气,下令鸣金撤兵。   秦军见漠北人开始撤退了,更是士气大振,他们照着败军的后背毫不留情地攒射,又收割了不少漠北人的性命。   此战过后,双方清点战损。漠北人伤亡了近五千人。而秦军的伤亡还不到百人,可谓是一场大胜。更重要的是,今晚一过,各处的援军便会赶来,届时大伞关的防御将会变得更加的牢固。   此时诸葛靖才换掉了身上湿漉漉的血衣,身旁的童元化由衷道:“侯爷智勇双全,卑职佩服之至。”   诸葛靖淡淡道:“仍不可松懈,须防漠北人夜袭。”   童元化点头道:“卑职会安排人手值夜。侯爷可以先去休息。”   诸葛靖摇了摇头道:“此时还未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本候受皇命而来,未可懈怠。”   童元化听罢,心中自然更加敬佩这位突然空降的上司。方才关上大战,诸葛靖神威凛凛,他可是亲眼目睹,此时自然是对他恭顺异常。 第282章 入主中原   接下来便是善后工作,伤者被抬下去医治,死者则一一焚化,骨灰用坛子装好封口,标上姓名,并将阵亡者名单列好,战后便会报给正原城,用以发放抚恤金。   大秦的军务之前也很混乱,军饷延迟发放,中间也有克扣卡要的事情发生。杨光接手后,以雷霆之势斩了几个军中蛀虫,整个秦军的风貌为之一新,再也没有延迟克扣的情况发生。   正原城下杨光大获全胜后,将秦军的抚恤金也提高了许多。在他看来,倒在疆场上的战士,都是为了保卫国家和百姓。他们都是英雄,不能让他们的牺牲变得轻描淡写,毫无意义。需要对他们的家庭有所交代,需要所有活着的人都铭记他们的功勋。   诸葛靖看着秦军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事,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感慨来。他也曾在晋国军队待过,比起之前秦军中的乱像,其实晋国的情形还更加的不堪。现在两国还处于战略相持阶段,但将来呢?等秦国解决了漠北的威胁,以得胜之师南下,又将会是何等场景呢?   他早已不当自己是晋国人,只是还没有完全融入秦国的生活。所以他眼里的秦晋之战,带着一丝第三方视角的感觉。在这方面,到秦国没多久的妹妹,应该会更有体会吧。   丹不达并不甘心于白天的失败。他也很清楚,如果明天秦国的援军抵达大伞关,那么他拿下这个要塞的可能性将进一步降低。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再次尝试一下。万一秦军因为白天的胜利而松懈了呢?这样的事情之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于是他再次派出五千名士兵,趁着夜色摸到了关下,正要架起云梯时,关上突然灯火通明,将城下的漠北人照了个通透。无数的秦军于上方出现。紧接着滚油,巨石檑木便又砸了下来,夜袭的漠北人在组织度上本就比不了白天,此时在事实上又完全中了秦军的伏击,顿时军心大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丝毫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不一刻,这些漠北人就扔下几百具尸体狼狈地逃了回去。他们不是傻子,这样打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败兵回去禀告给了丹不达,后者也只有摇头叹息。他并不相信童元化这个中规中矩且名不见经传的守将,能够连续打出这样料敌致先,张弛有度的防卫战来。对方应该是秦国的名将,难道是秦斐亲自来了大伞关?不过这个可能性太小了,首先他们这次是奇袭,秦斐得到的消息绝对没有那么快。再者他是北疆秦军的统帅,没理由不坐镇正原城,而亲自来最前线主持一个关隘。   看来想要知道秦军的实际上的守将是谁,还得靠多打几仗才可以。目前的情况下,他再想派出间谍细作前去打听,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诸葛靖于关上再次挫败漠北人的夜袭后,不止童元化,整个大伞关的秦军都对他敬服有加。能将漠北人打得如此狼狈,除了当今的秦皇就只有这位神威凛凛的云阳候了。   第二日临晨,各个兵寨都派来了援军,大伞关的总兵力已近万人。而正原城的距离稍远一些,不过援军于晚间应该可以抵达,如此一来,人员和物资都能得到补充,至少守在关上累了一天的士卒们,可以得到轮换休息,这在长时间的对峙中,显得尤为重要。   诸葛靖其实也很疲劳了,他昨日先是不惜体力的冒雨赶路,到了大伞关后,湿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解决了漠北使者团的威胁,然后上关与丹不达斗智斗勇,成功守住关隘。夜间他于城楼枕戈待旦,再次挫败漠北人的夜袭,直到今日援军到达,他才嘱咐童元化几句后,起身走下关去。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休息。回到军帐里,他让亲兵准备好纸笔,开始给杨光写军情奏报。   此行他是奉了皇命而来,紧赶慢赶,终于查出了漠北使者团的动向,并且将其消灭在了大伞关。而漠北军大举来袭的消息,也要汇报给那位年轻的秦皇。   他心里清楚,那个野心勃勃的“妹夫”,其实是很渴望去寻求与漠北联军主力决战的机会。显然,他对漠北部落时不时的袭扰抢劫已经是忍无可忍了,在南下统一天下前,他必须将北方的这个大敌给解决了。   而派诸葛靖来北疆,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从审问哈赤金等人的结果来看,漠北新任汗王吉利,这次可是铁了心要入主中原了。草原上的环境,当然比不上中原的花花世界,每年冬天,漠北都要冻死饿死不少牧民。吉利很清楚,再来几次天灾,看似强大的漠北部落联盟,就会急剧衰落下去,到时候分崩离析,被更偏远的野蛮人部落取代,在草原上这根本就不算是新鲜事。   而他的父汗肖蛮,就是被秦国年轻的皇帝给打怕了,失去了进取之心。每天享受着从南方高价买回来的奢侈品,然后用草原各部落奉献给他的美女来发泄他的欲望。   这样的父汗,他打心眼里看不上。所谓上行下效,汗王都是如此醉生梦死,更何况其他部落的贵族们呢?长此以往,漠北就没有几个明白人了,而曾经辉煌一时的草原霸主,也必然有一天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而他,吉利,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因此他听从了外祖父的建议,将自己那只会享乐的父汗和两个哥哥杀死,自立为汗王。而接下来,他要率漠北大军南下,入关,去占有中原这个天选之地。汉族人霸占这个好地方太久了,是该让位于他们漠北人了。   诸葛靖将军情战报都写清楚了,这才将奏折放入信封,用火漆封口。此时门帘一掀,濮阳郡主板着俏脸走了进来。   诸葛靖将奏折交给亲兵,随后让他先出去。军帐里就只剩下他和秦馨宁两个人了。   秦馨宁还未开口,诸葛靖便已走过来搂住了她的纤腰。   “阿宁,昨晚休息得好么?”   秦馨宁被他一楼,身子便有些发软,心里的不悦也散了大半。   她撅起嘴道:“说好的有情况便去叫我,为何你带人打了半夜也没人去知会我一声?” 第283章 何人监国   诸葛靖柔声道:“昨日你也淋了雨,后来在关上也是奋力厮杀,我这是心疼自己的女人,不想让你因为过度劳累而生病。”   秦馨宁听他说自己是他的女人,纵然还是板着俏脸,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   “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我并不是那些普通的闺阁女子,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也是成国公的儿女,是因为军功而被太上皇亲封的濮阳郡主。下次可别把我当柔弱女子看待。”   诸葛靖笑了笑道:“是是是,我美丽的郡主是位女中豪杰,既能淋雨,也能熬夜。可知道归知道,下次我还是会心疼。”   秦馨宁听罢忍不住用拳头捶他:“你坏死了,就会和本姑娘作对。”   她压根没用力,打在诸葛靖身上和挠痒没什么区别。诸葛靖来了兴致,搂着她亲了起来,差点把这军帐当成了洞房。   秦馨宁知道这个男人其实已经很累了,缠绵了一会,就服侍着诸葛靖睡下了。   她看着这个一沾枕头就着的雄壮男子,心里五味杂成。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一日为个男人牵肠挂肚的。当初在剑圣那里学武时,被杨光嘲笑为男人婆,没个女人样子。   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却是越活越有女人味了。这就是陷入爱河中的女人该有的样子吗?以后再见到苹姐姐,一定要和她好好交流一下。   诸葛靖的奏折,被八百里急报送回了长安。此时杨光已经盯着冯廷朔和户部开始调集粮草。冯老头不明所以,说兵部并未上奏折,无缘无故地调粮实在是劳民伤财。   杨光就直接告诉他是连城司的密报,军情紧急,等兵部上奏就太晚了。   老头毕竟不谙军事,被杨光一顿吓唬,对于这等关系国家兴亡的大事却是不能贸然反对了。当然若之后北疆压根没有发生战争,那以他的耿直脾气,怕是当着文武百官,也会和杨光辩个清楚明白。   杨光看了诸葛靖的奏折,心中算是有个谱了。只要大伞关还在,目前的态势就是御敌于国门之外。一旦漠北人破关而入,那么大秦的损失会惨重很多。   几天后秦斐的奏折也到了兵部。大致内容与诸葛靖相同,只是他又派了两万人去支援大伞关,其余关隘的防守兵力也有加强。   另外秦老头上了一封私奏直接交到杨光的御书案前。一是感谢陛下赐婚,对于诸葛靖这个女婿,他很满意。而是诸葛靖并未回正原,而是留在大伞关与丹不达对峙,希望陛下理解。   杨光当然理解,丹不达只是漠北人的先锋,之后还会有大军前来增援。而诸葛靖能够获得老丈人的青睐,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在大伞关连续挫败丹不达的战绩。与其回正原做一个尴尬的空降统帅,不如牢牢地将漠北人钉在大伞关。   另外诸葛靖当然也有私心,回正原的话,就不会有实打实的战功。他不想只做一个凭裙带关系上位的侯爷。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做国公的。   秦馨宁毕竟是秦斐的嫡长女,目前而言,他还是高攀了的。   兵部既上了奏折,朝廷就得给出一个章程。很明显漠北人倾巢而来,就不会像以往那样抢点东西就跑。这是要和大秦打一场国战,目的就是问鼎天下。草原蛮族入主中原的事,之前也曾发生过。那时候北方汉人的境遇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千万人口,十不存一。即使衣冠南渡,重建朝廷,但灭国危机仍长时间存在,华夏文明,也曾数次危若累卵。   历史教训摆在前头,即便文官集团与杨光矛盾重重,此时也不禁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在朝堂上纷纷出谋策划。   毕竟杨光只是让他们日子不好过,吉利来了,他们可就没日子可过了。   杨光等他们都吵吵完了,这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诸位爱卿,此战意义重大,因此朕决定御驾亲征。”   此话一出,众官立刻哗然。   御史中丞姜丰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不可。所谓千金之体,不坐垂堂。陛下不必亲临虎狼之地,只要委派一名将,或者直接让成国公御敌即可。”   杨光看了看他,淡淡道:“吉利携倾国之兵而来,预计总数不少于五十万人马。姜爱卿,你觉得派谁去适合?还是你觉得成国公可以打败吉利?”   姜丰一时语塞,他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员。至于秦斐,整个大秦皆知他擅长守城。但要说让他打败漠北联军,恐怕并不适合。而大秦国内,真正打败过漠北汗王率领的联军之人,就只有坐在金銮殿龙椅之上的杨光而已了。   礼部侍郎张彦周出列道:“陛下,微臣亦反对。陛下今年已过二十,仍未立皇后,未有妃嫔,以至于没有皇嗣。之前微臣也曾提请陛下立后,但陛下以国事繁忙为由暂缓。如今陛下要御驾亲征,试问朝中何人可代陛下监国?因此微臣觉得,陛下应先立后,封妃,等有了皇嗣,才能考虑亲征之事。”   杨光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张爱卿,你觉得吉利倾巢而来,他会愿意在大伞关外等朕立后,封妃,再诞下皇子之后,再率军去与他决战吗?”   张彦周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只是希望陛下另谴他人去北疆。”   杨光淡淡道:“朕是一定要去的,除了朕,没人可以打败吉利。”   张彦周急道:“陛下若亲征,谁可监国?”他以为杨光会说让冯廷朔监国,这样冯老头如果不推辞,言官们就会弹劾他有不臣之心。这个烫手的山芋,相必冯老头一定不会接。   杨光笑了笑道:“太上皇可以代朕监国。”   张彦周愣了一下,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可能是太上皇?杨光可是发动政变,杀死魏王杨勇,逼着太上皇退位,这才登上了这至高的位置。他怎么可能让太上皇代他处理朝政?   下面的官员们也是一样安静了片刻,然后像炸了锅一样齐声反对起来。 第284章 殿前博弈   他们被杨光压制了很久,心里难免有些怨气,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不禁在这金銮殿上发泄起来。   杨光也不生气,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上。他今天给他们机会发泄,但他们总有累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所以大概吵吵了半个时辰,一些年纪稍大的大臣们已经口干舌燥,体力不支,呼呼直喘。   杨光这才朗声道:“太上皇有理政的经验,又是朕最亲近之人,为何不能监国?你们这般反对,难道是觉得自己比太上皇更有资格吗?既如此,为何不毛遂自荐一下让朕看看呢?”   纵然官员们再反对太上皇监国,此时也的确找不出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连冯廷朔都没有资格代杨光理政,就算他资格再老,也不是皇族之人,没有这个大义名分。   姜丰牙关一咬,再次出列道:“陛下容禀,太上皇毕竟年事已高,这才禅位于陛下。此时再劳烦太上皇出来秉政,未免太过辛苦。陛下虽然暂时无皇嗣,但毕竟还有几个皇弟,不如在几个王爷之中,选中一个贤能之人,代陛下监国,才是道理。”   杨光眼里精光一闪,杨勇虽死,但他的确还有几个皇弟。姜丰既然提出来能代杨光监国,应该指的是最年长的两个,十五岁的燕王杨明,或者十三岁的郑王杨琦。他们的母妃家族势力不强,也未卷入到两位哥哥夺嫡之争,因此杨光继位之后,只是将他们封为亲王,并未对他们做其他变更或是惩戒。   他随即淡淡道:“太上皇今年还未及五旬,朕记得姜爱卿今年应该五十有二了,怎会觉得太上皇年事已高呢?你既然提及朕的皇弟,是否是要朕封自己的皇弟为储君呢?朕不明白,你这是在害朕,还是在害朕的皇弟们呢?”   姜丰脸色煞白,赶紧跪倒道:“微臣不敢,微臣一心奉公,万万没有此心。”   杨光冷冷地一笑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朕清楚的很。可你们要弄清楚一点,朕此去北疆,为的是什么?朕为的是保卫大秦的江山,守护大秦的百姓。你们表面是要求朕立下储君,代为监国,实际希望的是最好朕能战死在北疆,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另立新君,改变现有的国策对吗?愚蠢之至!”   说到后来他是用了内力灌注的,传到殿上每个人的耳朵里都嗡嗡作响,尤其是他最后说的那四个字,简直就是毫不掩饰的杀气腾腾。   那晚政变后,杨光带给他们的压迫力仿佛又回来了。很多大臣双腿一软,和姜丰一样跪了下来,口称不敢。历朝历代的帝王,虽然大多与官僚集团有着各式各样的矛盾,但毕竟还是得倚靠这些士大夫们一起治国,所以总是处于既防备又拉拢的状态。   可杨光不是这样,他是你能好好干就给朕干,不能好好干就给朕滚蛋。如果你还想反对朕,朕可一点都不介意诛你满门。所以他们一方面千方百计地想要弄死这位特立独行,打破历史常规的皇帝,可另一方面,他们非常害怕杨光的疯狂,这位可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他似乎可以不怎么依靠官僚集团,甚至他都不太在乎自己坐的这个皇位。所以他们即便很想让他死,可又不敢太明目张胆。   杨光此时趁势站起身,冷冷说道:“你们也别急着喊冤,朕此次御驾亲征,如果战死沙场,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五十万漠北人,会像蝗虫一样涌入中原,杀光我们汉人,毁去我们的文明!你们遇到朕,只不过是过的辛苦些,可你们遇到吉利,他就只会杀光,抢光,让中原百姓一无所有!让神州净土遍地尸骸。现在你们还会目光短浅,希望朕死在北疆吗?”   说实话,那些官僚们的心里,的确存了一份私心。但是他们也知道,杨光刚才说的是事实。如果他不幸战死,那么即便他们真的能另立新君,也根本无力抵抗漠北联军的入侵。政策改变了又怎样?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亡国灭种。所以虽然他们深恨杨光,可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又不得不希望他能打赢漠北联军。这个心理十分矛盾,说到底,杨光毕竟是汉人,只要你好好干,还是有前途。可是吉利一来,你非但不逃还往他眼门前凑,可不是在找死吗?   此时冯廷朔带头跪下道:“老臣预祝吾皇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一举击败漠北军,彻底解决北疆隐患!奠定长久的和平!”   他是杨光挑选的丞相,虽然身为文臣,他对杨光的很多做法也是非常地不赞同。但是他的政治抱负,是依靠杨光的支持才得以实现的。如果换了燕王或是郑王,甚至让太上皇复了辟,那他的最好的结局就是卷铺盖走人。他已经七十多了,这是他最后一次组阁,他真的没必要去和那帮和他一直不对付的官僚们一起反对杨光。再者他虽是一介文臣,但是他信任杨光的军事才能。如果说杨光都不能战胜漠北联军,那么换了别人更是白搭。如果让漠北人长驱直入,造成华夏文明的灾难,那绝不是他这个“大汉主义者”愿意看到的。   那些冯廷朔派系的官员一见恩师如此,也纷纷下跪表忠心,口呼“万岁”云云。   其他官员,被杨光的杀气震慑,也明白此时拖后腿让杨光败给吉利,和自杀也没有区别。踌躇不决下,再也没有余力去反对太上皇监国之事。如今纵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有与杨光撕破脸的必要,最终还是三三两两地跪了下来。   杨光一点也不奇怪这样的结局,历来对外战争就是皇帝集权的好机会。当然,如果战败的话,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他提出让太上皇理政,一来是因为前阵子他一有空去和太上皇闲聊,还经常说起母妃的往事。杨检与他的关系已经大为缓和。二来他还有别的安排,将太上皇先摆出来,只不过是吸引文臣们的火力罢了。   他笑了笑,看着跪满大殿的群臣,淡淡地说了句:“明日东海候将进京,在朕离开长安的这段时间里,他将负责京畿的安全,并配合冯丞相后勤运输事宜。” 第285章 战略判断   东海候,就是他的舅父,天下第一高手,剑圣徐真。他虽然只来过长安一次,但就是那一次他让整个长安城都为之轰动。   那个时候徐真还只是一个刚刚声名鹊起的东海郡年轻高手,而长安的年轻俊彦也是不少,又身处京城对于来自东海的徐真,自然是不太看得起。听说徐真剑法高明,很多人都不服。   于是又是秦国惯例,很多长安城的青年高手开始向徐真挑战。大概挑战了几场已无人记得清,但就是自那以后,徐真得到了剑圣这个称号。   后来杨检带大军讨伐东海郡,徐真却硬是以劣势兵力与秦皇打个有来有回,平分秋色。这比他一人一剑击败全长安的高手更让人震撼。   虽然之后徐家还是降了,并且献上了东海郡第一美女徐蓉,但这并不无损于徐真的威名。更何况他虽然之后再没有来过长安,但是他的两名亲传弟子,杨光和秦馨宁,在京城内也是不可击败的神话。   这样恐怖的强者,竟然要再次驾临长安了吗?   那些仍在蠢蠢欲动的官员们,此时的心已凉了一大半。本来还存有希望可以说服太上皇复辟,谁知杨光居然还有后手。有徐真坐镇京城,太上皇可以监国,但不能政变。如此,杨光就可以安心地御驾亲征了。   杨光看了看这些跪在地上还各怀鬼胎的臣子们,心中只觉得无聊之极。大敌当前,他们首先想到的,居然还是内斗。所以他从来就没有信任和倚靠过他们。他知道对于整个官僚集团,就只能控制,无法改造。   他霍然起身,甩了甩袖子道:“退朝!”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地跪着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之前诸葛靖曾经调集了二十万秦军来长安,在那晚政变之后,杨光对长安城实行军管,并未将他们遣回原来驻地。本次漠北入侵,他还从别处又调集了五万军队过来。对他而言,北疆很重要,长安同样重要。   北疆连城司的调查报告几乎每天一次送到青苹的案前。漠北汗王吉利这次是亲率五十万大军南来,与他的表哥丹不达在大伞关外汇合后,兵分三路,分别派兵攻打巨勇关和山河关,而主力部队则和丹不达一起与大伞关的诸葛靖对峙。而正原的秦斐也不敢怠慢,他几乎将手底下的兵力都派了出去增援那三个关卡,两个儿子也一个驰援巨勇关,一个奔赴山河关。另外求援的奏折也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长安。   青苹写了一份折子给杨光,一是认为陈渊民优柔寡断,而且晋国之前对秦国也处于战略守势,并未做任何进攻的战争准备,因此半年内无法趁机夹攻秦国。二是北伐之战宜早不宜迟,光以秦斐一个方面军的兵力,恐怕很难挡住吉利太久。   杨光是信任青苹的战略判断的,她曾经是晋国人,对于晋国的军事布局,不说是了如指掌,肯定也是有所涉猎的。她说半年内晋国无法进攻,肯定不是胡乱猜测。事实上自诸葛靖逃亡,赵明诚身故后,晋国连一个全面型军事人才都没有冒出来了,陈渊民目前能重用的,大多都是一些老将,或者名不见经传的关系户,而这些人是没有战争野心的。   至于御驾亲征,他早就和青苹讨论过,这个绝色美女并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哭啼啼地劝他不要以身犯险,而是坚决支持他北伐。甚至求他将自己带在身边。能得到这么优秀的女子为自己谋略,杨光真的觉得自己洪福齐天了。当然,艳福也是不浅。别看她这般柔弱的样子,一旦缠绵起来,个中滋味,真是销魂蚀骨,风月无边,实不足为外人所道了。   徐真其实对长安城并没有好感。他以前只来过一次,那一次他带着自己最美丽的妹妹来为梁国公的母亲祝寿。梁国公与徐家乃是世交,其嫡女林枫儿与妹妹徐蓉亦是闺中密友,关系自与旁人不同。   可他毕竟是来自遥远的东海郡,在其他长安贵族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来自乡的傻小子,自然是招了不少白眼。而这个傻小子居然有些武名,更是让长安城的年轻公子们不忿,屡屡向其挑战,若徐真推脱不允,他们便百般刁难。   徐真虽然有心忍让,但有一次对方居然辱及他的妹妹,这下年轻气盛的徐真没有再忍,直接一剑让那么挑衅者伤了手腕。而且他是用了暗劲的,那人表面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数月后手筋便会萎缩无力,此后将一生无法再用剑。   没有别的理由,他们可以侮辱徐真是乡下小子,或是名过其实,但不可以涉及他的妹妹。在他的心中,妹妹是天仙下凡一般的人物,天下间没有哪个男子可以配得上她,怎能让人这般乱说?   既然开了头,他也就不再留手,再有人向他挑战,他则来者不拒。对方若是还算客气,他就打掉对方的武器,点到为止。可对方若出言不逊,那他势必会让对方见红,留些记号。他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将长安那些有心气的高手全都击败,自此得了剑圣的美名。   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也不会不喜欢长安,毕竟吃亏的是都是别人,他可是载誉而归的。至今他还记得妹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时,里面满是崇拜和自豪。   可是在那场一郡对一国的战争里,徐家逐渐处于劣势,最终只能向杨检派出使者请降。   而那个年轻的秦皇,居然趁这个机会让他们徐家将妹妹献出去。父亲迫于无奈,只好答应了。而徐真悲愤莫名,连夜赶回府,要带妹妹逃走。可是那一晚,一向柔弱的妹妹却出奇的坚定。   “兄长,蓉儿不能走。若是此时走了,我们徐家就完了。”   他握紧拳头站在那里,他毕竟也是徐家人,想要保护妹妹,总不能牺牲全家族的人。可是那么温柔美丽的妹妹,就要被当做战利品去送给别的男人,他便只是想想就会心碎。   此时他终于理解了父亲的无奈了,那一晚,他没有带着徐蓉逃走,而是破天荒地喝了个大醉,直到不省人事。 第286章 兄妹往事   从小到大,他一直以妹妹的守护者而自居。在此之前,他做的相当的不错。很多东海郡的少年英杰但凡想来他们徐家求亲,他就甩下一句话:“想娶我的妹妹,可以。但是要先打败我。”   凭着他剑圣的武名,这样就能吓退大部分的求爱者了。少数不开眼的,想和他过上几招,结果自然是被他打的鼻青脸肿。   对此母亲没少埋怨他,难道那些少年打不赢他,妹妹便一直不能嫁人了吗?   他也知道妹妹终有一天会嫁人的,但他就是舍不得。妹妹是东海第一美女,如果丈夫懦弱无能,是没有办法保护她的。   这一天他又打跑了一个求爱者,突然想起母亲的话来,不禁有些心神不宁。他转身便去找徐蓉,在后花园的池塘边见到了她。   妹妹越来越美丽了,少女的青涩中还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徐真默默地看着她,直到徐蓉转过头看到他。   “兄长,这是来找蓉儿的吗?”   徐真点了点头,走上前去问道:“蓉儿,为兄想问你一个问题。”   徐蓉眨了眨她美丽的大眼睛,微笑道:“兄长请问。”   “为兄想知道,这些时日里,为兄将那些来求亲的年轻人都打跑了,蓉儿的心里,有没有……有没有埋怨过为兄?”   徐蓉略一错愕,随即微笑道:“兄长都是为蓉儿好呢,蓉儿只会感谢兄长,哪里会埋怨呢?”   徐真喜道:“真的吗?蓉儿真的不怪责我?”   徐蓉认认真真地点头道:“蓉儿知道兄长是为了蓉儿把关,避免蓉儿遇人不淑,所以蓉儿绝不会怪责兄长。”   徐真心事尽去,遂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为兄还担心把蓉儿的意中人给打跑了,害的蓉儿嫁不出去可就罪过了。”   徐蓉俏脸一红,却是微笑不语。她的意中人,正在为了那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位置与齐王相争。他们徐家是支持齐王的,可只有她的心里,默默地祈求上苍保佑杨检,至少,让他能够活下去。   有了妹妹的这句话,徐真也就没了顾忌,但凡有人上门求亲,而他打跑他们时,更是毫无心理压力。他知道这其中必然没有妹妹的意中人,可他不知道,妹妹的意中人会在不久之后,带领着二十万大军将东海郡包围,直到弹尽粮绝,再也无法支撑。   妹妹献给杨检的那天,他心中悲愤,没有去送。但派出了自己多年的心腹手下徐延年一路跟随保护。徐延年因为舍生忘死保护了年幼的杨光,被杨检赐皇姓,后来便成了晋王府的杨管家。   而在这场宫廷暗杀前,徐真虽说对自己这个“仗势欺人”的妹夫有所不满,但逢年过年,该尽的礼数他是一样不曾短少。很简单,为了妹妹过的好,他这个做兄长的愿意放下身架,与那个妹夫搞好关系。毕竟在长安,能保护好妹妹的,也就只有杨检了。   徐蓉每次寄家书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总说自己深受陛下宠爱,在宫里的生活很是如意。父母看了信,自然都是喜极而泣。而徐真因了解妹妹的为人,所以并不全信。他会与徐延年寄回的汇报信结合起来一起看。   初时两者的内容颇为一致,徐蓉一入宫便居妃位,其余封赏,只多不少。杨检待她,的确是极尽宠爱。可后来徐延年告知徐真,宫里头其他妃嫔因嫉妒良妃娘娘,传出各种流言蜚语,侮辱和中伤她。良妃娘娘因此举步维艰,难免心力交瘁。   徐真阅后,一言不发,突然拍了桌子一掌。梨花木制成的桌子,竟被他这一掌拍碎,可见他心中有多愤怒。徐蓉从小到大,在整个家族都是众星捧月一般,哪里受过半分委屈?她为了挽救徐家,千里迢迢地远嫁长安,徐真对此已经心中愧疚已深。如今又听说徐家的掌上明珠,东海郡实际意义上公主,竟然在长安被小人与妒妇造谣中伤,乃至身心俱疲,怎不让他既惊且怒?   他有心上密折去质问杨检,可又担心因此让妹妹日子更难过。左思右想,还是派人送了些金银珠宝去了长安,希望妹妹在宫里头能花点钱,与周边之人搞好关系。他如今职务在身,无法擅离。鞭长莫及之下,只能通过送钱来保护妹妹了。   而真正让他痛恨长安的,是妹妹的死。在那之前,杨光的出生让整个徐家都为之喜气洋洋,而新任家督徐真也上了贺表,奉送了厚礼。他甚至想着该不该休个假,去京城看看自己的妹妹和小外甥。只是家事,公事都太过繁忙,使他无暇离开而已。   这一拖,就拖到了那场震惊全国的宫廷暗杀。良贵妃徐蓉不幸香消玉殒,年幼的皇子杨光被宫女金巧儿冒死救出,交给徐延年,最终侥幸得脱。   当徐真听闻这个惊天霹雳后,他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天一夜。他痛恨自己都无能,让妹妹嫁去了那个吃人的地方。可怜的妹妹受尽了霜刀风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都皇子,眼看就要苦尽甘来,却怎料遭人嫉恨,白白丢了性命。   他甚至想举兵造反,与那杨检再对决一次,为了妹妹报仇,这次他一定要赢。   可自从上次东海郡与中央的对抗后,朝廷其实安插了很多人员来此任职,徐家再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了。况且徐延年送来的急报里,明确告知徐真,妹妹唯一的骨血,皇子杨光仍在。如果此时举兵,胜算甚至不及当初,若自己兵败身亡,不但连累了整个徐家,就连自己这个年幼的外甥,也实是对他不起。   而之后杨检和稀泥式的处理,让他心中更加憎恨这个妹夫。杨光丧母之后,被太后收养,徐真无法开口。后来太后薨逝,徐真上奏折,想亲自教授杨光武功,希望杨检看在已故良贵妃的面子上,放杨光去东海郡。   此事本无先例,杨检完全可以拒绝。但徐真提及了徐蓉,让杨检心底一软。他便去问了杨光,想不想去舅舅家学武?   杨光年纪虽小,但思路非常清晰。母妃和太后都不在了,他在宫里唯一可倚靠的就是杨检。但这个父皇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父皇,说白了,父皇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花在他的身上。因此再留在宫中,恐怕早晚会出事。   于是他毅然点头道:“回禀父皇,孩儿想去学武。当初就因为孩儿不会武功,所以未能保护好母妃。将来孩儿一定要学好武功,保护父皇!”   杨检怔了怔,他其实并不需要杨光来保护他。但是这孩子至少有这份心,这份对母妃的愧疚怀念之心,这份对父皇的舐犊情深之心。   于是他下旨,封杨光为晋王,并派专人送其去东海郡徐家。 第287章 力不能及   杨光第一次去东海,徐家人待他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尤其是外祖母,见面第一眼便将他搂在怀里“宝啊贝啊”的哭喊起来。   而外祖父徐西园如今身子有恙,并不宜过度悲喜,可见着了自己都外孙,还是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徐蓉曾经是整个徐家的骄傲,当年在东海郡生活时,就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后来为了拯救徐家,她毅然选择牺牲自己,远嫁长安。此举更是将她在整个家族里的声望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事实上还有很多男人,多年之后还以去徐家求亲,结果被剑圣揍了一顿扔出来为荣。揍得越惨越有牛可以吹。为了向天下最美的女子求亲,被天下最强的剑圣暴打,这样的境遇,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够碰上?   后来东海郡听说她顺利诞下皇子后,更是高兴地全员放假三天,以表庆祝。   这应该是东海人最欢乐的数年了。直到,宫廷暗杀那天,东海郡最美丽的公主,大秦良贵妃徐蓉,惨遭毒手,香消玉殒。   这段日子里,徐家人,乃至所有东海郡人,都黯然神伤了很久。很多年轻的俊彦,即便是已经成婚,都会一个人来到后院,焚上香,再静静地拨弄几下琴弦。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人间最强是徐真掌中的剑,而天下最美则是徐蓉座前的琴。   没有哪个妻子会在这个时候与丈夫闹别扭,就算最小心眼的妻子都选择了隐忍。她们可以不服世上任何一个别的女人,可唯有对良贵妃,所有女人都服气。她们的丈夫虽然可能没什么本事,但至少在审美上没有问题。   良贵妃虽然已经去了,但是她留下了唯一的骨血,那就是晋王杨光。当初徐西园也曾上奏折,想将杨光接去东海郡小住一段时间,然而杨检只是下旨抚慰,却并未答应。后来太后薨逝,杨光仍然年幼。徐真再次写奏折恳请,这次杨检终于同意了。   整个东海郡,从杨光诞生的那一刻,便都是他的忠实拥趸。你在长安,在秦国其他地方,甚至在大晋,都能找到支持魏王或者晋王的人。但是在东海郡,没有别的选项,就是晋王。   杨光长得太像徐蓉了,尤其是在他小的时候。也难怪徐西园夫妇看的老泪纵横,因为那是女儿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肉啊。   徐真出现在大厅门口,隔着千山万水,远远地看了杨光一眼,心里头都是徐蓉恬静微笑时的模样。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过身离开了。   所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杨光觉得这个舅舅并不喜欢自己。   舅舅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教自己武功时,也不会因为自己是个皇子而和颜悦色,相反,他对待别人可从来不曾这般严厉过。   但这些杨光都忍耐了下来,他知道自己需要变强,只有自己变强了,像母妃那样的悲剧才能够被避免。他才有能力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但他仍然一声不吭地拔剑,挥剑,一声都没有吭过。   舅舅走了过来,用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够了,你今日,身子有些不太妥当。”   杨光喘息道:“不,我没事,我还能继续练。”   他倔强地继续舞剑,然而下一刻,他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力量也太过渺小。他想站起来,却始终不能如愿。不知过了多久,在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雨打珠帘的声音,这声音他只在母妃的寝宫里听到过。太后年纪大了,怕吵,宫人会将珠帘收起来,杨光便再听不到了。   这声音对别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对他而言,是母妃遗留给他的熟悉感觉,让他安心,让他眷恋。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素雅的小斋,里面的摆设,他其实并未见过,却给他以极其熟悉的感觉。   窗口坐着一个人,是他的舅舅。他并没有看着杨光,似乎在想些什么心事。但是杨光身子才动了动,他便低声道:“光儿,你醒啦。”   杨光挣扎着坐了起来,轻声道:“抱歉,舅舅。不知为何晕了过去。”   徐真依旧没有看他,他目光落在窗前的一把古琴上。他素来给杨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可是当他看着这把古琴时,眼里是有着温度的。   “今日,是你母妃的生辰。”徐真看似平淡地诉说着,杨光心里又是酸胀,又是温暖。原来在这个世上,并不只是我一个人记住了母妃的生辰。   徐真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里是你母妃未出嫁前的闺阁。我从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即便是打扫,也由我亲力亲为。”   杨光眼睛一酸,眼泪便盈了出来。难怪一直觉得这里熟稔,原来这间小斋竟是母妃的闺阁吗?   他忍不住问道:“舅舅,母妃从前,是个怎样的人呢?”   徐真像是陷入了某种缅怀。   “从小,她就是家中最漂亮的孩子。乖巧,听话,脾气性格,都让人觉得无可挑剔。”   杨光会心一笑,这就是他心目中母妃的样子。   “可那是在别人眼前的样子,她只要和我一起出去,就会爱跑,爱跳,上树抓鸟,下河捞鱼……”   杨光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徐真,他可真不知道自己的母妃还有这样活泼调皮的一面。   徐真见杨光的模样便知他将信将疑,冷冷一笑道:“有什么惊讶的?再乖巧的妹妹,在自己信赖的兄长面前,也会展现出自己的天性。而在我的眼里,这样的妹妹才最真实,最可爱。”   杨光忍着眼泪道:“原来舅舅和母妃关系这么好的。我还以为舅舅不怎么喜欢我呢。”   “不喜欢你?怎么可能,你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像她……”   说到这里,甥舅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徐真问他道:“光儿,你可有想过,你为何要练武?”   杨光紧紧地攥住小拳头,坚定道:“因为我想为母妃报仇!我还要保护我身边的所有人!”   徐真点了点头,又道:“光儿,你是个好孩子。舅舅会把一身的所学都传授给你。但有一点,你得记住。学会盖世武功,只是你实现理想的第一步。我被世人尊为剑圣,天下间向我挑战的人不知有几千几万,可他们没有一个成功的。可就是这样的我,却没能保护住你的母妃……可见武功虽然重要,但人力终有穷尽,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