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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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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造物主的女儿」
「作者:安乐丝/著」
「创建:2018-07-31 15:01:58」
「字数:1287165」
「章节总数:330」
「Tag:治愈,推理,冒险」
「更新时间:2021-10-17 18:20:44」
「总点击:1944489」
「简介:你在空无一人的世界里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只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指引着你去哪里、杀几只
久而久之你发现,这个系统还挺不待见你
于是你不禁开始好奇,这破玩意儿之所以选择自己,究竟是图了个啥」
书籍链接:https://wap.ciweimao.com/book/100030478
第1节 1.世界已完蛋
少女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模糊。好像自己是个高度近视、而且还没戴眼镜的人一样。
不过,这种状态也没维持多久。大概是眼睛需要一个适应光线的过程,待她眨了眨稍显干涩的眼睛,便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是一面陌生的天花板。
以及,一行奇怪的文字:
【欢迎回来,奈姆】
中文,手写。
看到这行字后,少女先是愣了一会儿。
然后她注意到,自己目前,似乎是正躺在一个冷冰冰的金属台子上。
显然,这块金属并不是常规意义下的“床”。
而且,它还非常的硬。
也因为这个,当少女撑起身子时,立即感受到了一股从尾椎处传上来的幽幽酸楚。
她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有种散了架般的疲累。
余光所见,室内的照明全靠一旁挺尸在地的无影灯,四周墙壁的颜色似乎是已经被年岁磨掉了,显得灰不溜秋的。房间里有几个东倒西歪的沉重仪器,看起来,像是医疗用具,但因为放置太久的缘故,上面都落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
不明所以地环视了小半圈,少女的视线最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原本,就躺在这个房间正中间的这张——她这会儿才发现,这目测是个手术台。
少女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的拘束服,只有上衣。当然,她也并没有真的被那些扣带拘束住。
由于体型比衣服型号要小,这件不合身的拘束服此时发挥出的功效,和连衣裙也差不到哪去。
“穿着这种衣服……”少女摸了摸拘束衣上的皮革,自语道,“难不成我是个……有着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沙沙的,如同很久没讲过话那般,有种轻微的嘶哑感。
而之所以她要这么问自己,则是因为,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即便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之后也想不起来。
就这样傻愣了一会儿,度过了刚睡醒的那段迷糊期后,感官的插销就全都连接上来了。眼下,那种疲惫感越发强烈了起来,让她突觉一阵腰酸背痛,险些连坐稳的力气都难以维持。
但反过来说,这种程度的不适感,是帮助人更快“清醒”的利器。
少女轻轻皱起了眉,一边揉着僵硬的肩膀,试图缓和一下身上的疲劳,一边尝试着回想自己的身份。
可惜的是,不管她从哪个角度尝试,都没办法回答自己的“哲学三问”。
就这样磨蹭了一会儿,正当她不知该再思考些什么时,一偏头,突然在不远处的房门上,又看到了一行奇怪的文字。
【完成你的任务,奈姆】
之前也说过,这行手写的中文很奇怪。少女这会儿才察觉到,这行字不像是用颜料写在门板上的,倒像是……用什么图片处理工具叠上去的,有一种视觉上的错乱感。
少女眨了眨眼,旋即又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
刚刚那行【欢迎回来】已经消失了。
“……奈姆?”少女缓缓眯起了眼,“这是……对我说的?”
随即,她就以“奈姆”的这个发音和字形在脑中搜寻了起来,试图找到一些相关的记忆。
很显然,她又失败了。
于是,她决定反过来想想。
虽说她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实感,但也没有抵触感。
也就是说,这个“奈姆(Name)”,有可能真的是自己的名字(name)。
想到这,她嘴边不由浮现出了些许戏谑。索性摇摇头,放弃了去回忆,转而把注意力又放在了写在门上的那行字上。
“任务……又是什么?”少女——也就是奈姆低声呢喃着,尝试着去理解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就这样的身体,还能是个特务吗……”
说着,奈姆仔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借着白皙的皮肤和纤细的手指,不难想象,藏在衣袖下的,是怎样的一支手无缚鸡之力的手臂。
于是看着自己双手的奈姆,忽然就感觉到了一股严重的违和感。
不过,没等违和感进一步刺激记忆,奈姆的眼前又突兀地出现了一连串的字符跳动。
这些凭空蹦出来的文字,霸占了她小半个视野。
乍一看,像是个什么菜单界面。
随后,视野左上角的那部分文字,被一条红线画了个圈,并在一旁用手写的中文说明道:【这是你的任务列表。你需要跟随主线任务的诱导来终结这个故事。完成任务会获得契合值】
红圈里此时的任务说明,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主线任务:离开这里】
字体看起来还算棱角分明,像是黑体,却又似是而非。
待奈姆看完了这行字,红圈和说明文字便一同消失了。再来,它们又出现在了视野的左下方,那里有一条暗灰色的能量条:【这是你的契合值槽。提升它会增强个体的综合能力】
暗灰色的能量条中间,写一个半透明的【0%】
然后,红圈和说明文字跑到了视野右侧的位置:【这是你的属性数值。其中,“组织强度”将影响个体的肉体耐久;“传波速率”将影响个体掌控身体的效率;“排异性能”将影响个体对外物的抵御能力,以及产生伤创时的自愈能力】
奈姆的三项属性数值分别是:
【组织强度:2】
【传波速率:3】
【排异性能:3】
介绍完了这些凭空出现的“类黑体”的涵义,那条红线便消失了。奈姆视野的正中间出现了最后一句说明:【你可以随时查看此界面】
再然后,这些手写的字也消失了。
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如同游戏界面一样的东西。
奈姆的视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她花了近十秒的时间才回过神来。
“……什么鬼?”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说着,奈姆还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脸上的皮肤很细腻,而且很有弹性。但由于使不上什么力气,所以制造的痛楚并不明显。
不过,只靠捏脸的话,根本就什么都确认不了。
奈姆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或者说,她很快就厌烦了。
于是,奈姆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跳下了手术台。
地面上布满了微不可察的灰尘,这个单凭脚底传来的触感就能知道。当然,手术台下,并没有贴心的留下一双刚好合脚的鞋子,因此,奈姆只能光着脚往出口走去。
刚推开门,门上的那行字便随之消散了。奈姆也没有着急出去,而是先探出个脑袋往外面瞅了瞅。
门外,是一条走廊。看摆设,似乎是条医院的走廊。
走廊里的照明很差,天花板上的灯就没几个能正常工作的,不是直接罢工,就是闪烁个不停,像是接触不良一样。而横七竖八挤在这条走廊里的,是一台台空空如也的担架车,借着那时不时卖力工作一会儿的照明,奈姆注意到,这些担架车上,都或多或少有些已经发黑的血迹。
奈姆身处的房间,位于走廊的最深处。暗中观察了一阵后,她缓缓松了口气,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地板上铺的是白色的瓷砖,踩上去凉凉的,让奈姆不自然地打了个冷颤。
“这里……”走着走着,不知为何,奈姆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不会……闹鬼吧?”
孤身一人在黑不溜秋的僻静之地溜达,难免会瞎想。
好在,这个作死的念头也没能持续多久,几乎是瞬间就被奈姆摇摇头驱散了。她深吸了口气,集中起注意力,留意着四周的环境,并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这条走廊真的是被堵得水泄不通,而且越往前走,那些已经干涸的黑色血迹就越多。不光是担架车上,连地面上,墙上,天花板上,都涂着那种红到发黑的恶臭。
尽头处,是一座大厅,奈姆在右手边发现了上下楼的楼梯。不过,她没有立即下楼,因为她的左手边不远处,还有一排落地窗。
从窗外透进来的,是暖黄色的阳光。
大厅里的血迹几乎到处都是,可能是由于它们能接触到阳光的缘故,这里的气味更难闻。
即便如此,奈姆还是捂着口鼻,欠脚躲避着那些黑泥走到了落地窗旁,向外看了过去。
窗外是一个……嗯……连环车祸现场。
就目测来说,奈姆身处的楼层应该是在四五层左右。
但,即便是从这个高度看去,奈姆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辆车受到了波及。二十多米宽的马路,被这些变了形的车辆塞得满满的。
只不过奇怪的是,作为一个车祸现场,它虽然应有尽有,但唯独缺了一样东西。
尸体。
确认了视野中连个会动的东西都不存在后,奈姆便转过身,往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里好像……”奈姆抿了抿嘴,小声念叨着,“很危险啊。”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车祸,当权者却没有做补救工作,可以说,算是直接放弃了这条马路。
而这家像是医院一样的设施里,也到处都残留着死亡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她连一个人都没见到过。
考虑到这里是个极具现代化的都市,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也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
“运气好的话,只是因为发生了高死亡率的传染病而封城。”奈姆一阶一阶地下着楼,不由自主地思索着,“运气不好的话……”
尽管现在是白天,但也不是每个角落都能被阳光照顾到。所以,奈姆也没再去其他楼层查看,直接下到了一楼。
那个连接着建筑大门的大厅地板,早已被腥臭的黑红夺去了原本的光洁。
奈姆扶着楼梯扶手站在原地,犹豫了大概一秒钟左右的时间。
这些血液虽然已经干了,但看起来就黏糊糊的,赤脚踩在上面,别提多难受了。
多亏了门外的阳光看起来是那么的诱人,否则奈姆还真有可能去找别的出口。她当即眼一闭心一横,飞快地窜了出去。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刚出门,奈姆便在脚边的地面上看到了这么一行提示。
这些字的笔风很随意,像是个老练的怪叔叔在搭讪小姑娘一样,游刃有余。
四周异常安静,明明是条主干道,却连风声都微弱之极。
让奈姆忽然生出一种,正在被什么监视着的感觉。
不过,她到也没愣多久。不一会儿,就被一阵冷风唤回了神游在外的意识。
“这个温度……”奈姆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肩,皱眉道,“该是冬天了吧?”
现在约莫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温度可能只有十几度,奈姆身上的这半件拘束服根本起不到保暖的作用。
“总之……先找点衣服穿吧。”这样想着,奈姆踮起脚尖,往街道的两个方向都看了看。
即便中间隔着不少姿势清奇的废弃车辆,奈姆总归还是能看到一部分店面的招牌的。
那些招牌上写的,也全都是中文。
拜此所赐,要找到一件疑似是卖衣服的店面,并不算太难。
人行道上的灰尘比医院里更甚,让奈姆有种行走在沙地里的错觉。小风一吹,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沙尘便掠过了她的脚踝,往身后不见人迹的空旷中席卷而去。
就这样,在奈姆“嘿咻嘿咻”地翻过了几辆废弃车辆,走了小半个街区的路程后,总算是来到了这家叫“衣人小鸟”的店面前。
门是玻璃制的,且贴了一层单向透视膜,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
如此想来,这应该是家和店名配对的女装店。
奈姆也没怎么犹豫,推门就走了进去。
既然街道上发生了那么严重的车祸也没被处理,恐怕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个世界早已失去了有序的人类活动了。
在这个前提下,自己“借”件衣服来保暖,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屋里的温度比外面稍微高一点,让奈姆稍微觉得暖和了些。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这虽然确实是家衣服店,可也只剩下了几排衣架而已。除了扔在地上的几件脏脏的旧衣物之外,这里啥都没有。
“看来……”奈姆辗转着视线,没放过任何一处空旷,“早就有人搜刮过这里了啊。”
搜寻无果,她只得叹口气,俯身检查起了被丢弃在地上的衣物。
这些红黑相间的布料,看起来像是学生制服,每一件上衣的左胸前,都纹着“溪泉附中”的字样。
奈姆倒也不怎么讲究,捡起这些旧衣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便往自己身上套了上去。
在这种季节,有条裤子穿已经很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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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2.循环节点
所幸,这些制服是秋冬季穿的,里面有一层薄薄的保暖层,虽说有些不合身,但比起刚刚的装备来已经好很多了。
穿好衣服,奈姆将夹在衣领中的头发拨了出来,走到试衣镜前打量了一下自己。
自己看起来,好像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就目测来说,身高好像还不到一米六。面容轮廓上,不太像是纯种的东方人。长发落肩,是一种深邃的黑色。而瞳孔的色泽,却比普通的黑色要暗淡上些许。
奈姆盯着镜中的自己,再一次搜寻大脑,试图能借着少女的模样回忆起些什么。
但可惜的是,这一行为依旧是徒劳。
不仅如此,奈姆看着看着,还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自己身上的这件学生制服,实在是太大了,穿在身上,感觉就像是把一只小萝莉塞在一只红黑相间的木桶里,只露个头一样,特别喜感。
笑了两声后,奈姆又突然叹了口气。
自己还光着脚呢,怎么还有心情笑?
于是奈姆又不死心地打量了一番四周,期待着再发现些什么,例如那些“搜刮完就立即换装备的学生们”留下的鞋子。
可惜,这家店里似乎不卖鞋子,也因此,地板上除了浮沙和鞋印状的淤泥外,什么都没有。
不过,当奈姆的视线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身前的试衣镜上时,她突然发现,这面镜子后面,好像还有个空间。
她即刻恍然,像这种店面,都会有一个小小的试衣间。
这样想着,奈姆伸出手,摸向了门板。
“这后面……”不过,开门的动作刚执行了一点点,奈姆的心中却又蹦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不会有丧尸什么的吧?”
她侧耳听了听,并没有在门后听到什么活物喘息的声响。
“唔……”奈姆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绷起纤弱的身子,做足了应敌准备,自语道,“就当是……确认一下这里的‘世界观’吧。”
一边给自己打着气,她一边缓缓地拉开了一道小缝。
门后的小空间里面,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可由于这家店面的采光不是很好,身前的这个试衣间更是一点光亮都分不到。眼下,里面乌漆墨黑的,还挺吓人。
奈姆下意识地就后退了一步,视野变得开阔了点后,她在更衣室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双……夹拖。
“啊……还真的找到了。”奈姆不自然地弯了弯嘴角,苦笑道,“等于说,这就是新手装备吗?”
通体发白的夹拖显然是为男性设计的,约莫四十几码的大小,奈姆穿起来非常不合适。
但,总比光着脚要好。
“既然装备也找到了,那么接下来……”奈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居然还……不是很饿。”
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这些游离在体内的倦怠,就像是身体生了锈一样。四肢不仅会时不时的酸痛,还很迟钝。奈姆觉得,这应该是睡了很久才会发生的症状。
可要是睡了很久的话,肚子应该会饿才对。
奈姆这会儿,并没有多么明显的饥饿感。
“不会是……饿傻了吧?”奈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再次体验到了那种带着丝丝沁凉的细腻,“皮肤也还这么好……我不会真的是个怪物吧?”
说着,奈姆的视线看向了门外的狼藉。
黑色的玻璃纸,为外面的世界披上了一层昏暗的面纱。
即便这几条街区此时都是一副惨不忍睹样子,可也不难在脑中还原出它没发生悲剧前的模样。来这家店面的途中,奈姆瞥了几眼这场交通惨案的主角们,发现这些扭曲变形了的车辆,大多价位还都不低。
换句话说,以这个为基准来判断,这座城市生前,应该还算是个挺繁华的大都市。
“——啊?”
奈姆的思绪到了这里,突然一顿。连带着的,她整个人也傻愣了起来。
“基……准?”奈姆皱了皱眉,“什么基准?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明明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她一边这样轻声絮语着,一边又将视线转回了身边的镜子上。
“看外表……也就是个初中生不能再多了。声音……也比寻常女声要细嫩得多。就是说,年纪可能真的不大。”奈姆一边发着愣,一边一条条罗列着自身的情报,“既然年纪不大,为什么反应会这么淡定。外面的那些,已经算是人类文明崩坏的景象了,我却……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虽说有些后知后觉,但奈姆总算是及时发现了自己身上最大的异常。
那是一种,形神不一的,强烈的违和感。
就如同,装在这个年幼少女体内的灵魂,早已经历过了无数难以言明的沧桑一般,让自己哪怕是身处在这已经触摸到终焉的世界之中,也安之若素到……居然还特么有心情去开玩笑。
“这样的态度,在同等设定的电视剧里,估计都活不过三集吧?”奈姆干笑,暗自叹了口气。旋即,她又回想起了一件事情,继而颦眉缓缓念道,“嘶……任务,又是什么玩意儿?”
实际上,奈姆手里并没有一个可以选出菜单界面的手柄。
可当她产生了相关思维之后,那些游戏界面一样的图文,便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眼前。
奈姆对此倒也没多么惊讶,顿了顿后,便审视起了上面的文字。
原本的主线任务【离开这里】后面,此时被打了个勾,下面更新出了另一行文字。
【找到幸存者】
除此之外,属性数值和契合值条都没有发生变化。
“就是说,这还不算是完成任务吗?”奈姆下意识地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而且,既然有‘幸存者’这个设定,基本上就等于,这里真的发生了什么灾难吧?”
其实,在奈姆的脑中,已经隐约有几套符合这个设定的桥段了。
无外乎,就是丧尸病毒爆发,导致人类几近灭绝什么的。
“可我也没见到丧尸啊,”奈姆走到了门边,向外望去,“地面上的尘埃分布的也很均匀,不像是短时间内有什么活物经过的样子。”
门外的沙地上,只有奈姆来时的一排小脚印。以刚刚吹在身上的小风判断,估计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将它们自然抹平。
奈姆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推开了门。
“总之,还是先找点吃的吧。这可能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机会遇到别人的办法了。”
添了件装备后,街道上的风沙也就不足为惧了。奈姆就近找了个路标看了过去,发现上面的街区自己都不认识,因此她也没法判定自己究竟是在哪座城市。
既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也没有地图可供参考,就意味着,不管自己往哪走,遇到超市的几率都差不多。奈姆可不想再去攀爬那些相互依偎的汽车了,她选了另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这样,多少可以节省一些体力。毕竟有了刚刚的搜刮经验,奈姆还真没把握立即找到食物。
只不过,让奈姆觉得有些意外的是,自己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弱不禁风。在这崎岖非常的道路上逛了将近半小时的街,奈姆也没觉得身体产生了什么不适。
当然,那股自她醒来就一直如影随形的疲倦,也始终没有消失。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个街区后,奈姆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就很有希望的目标建筑。
璞同商场。
名字虽然起得很普通,但这身十多层高的块头可不是骗人的。建筑外的广场上,还有几辆残疾了的手推车。想来,这应该是一个综合性的商场才对。
里面除了超市,应该还有餐厅,影院,衣服店,小吃摊之类的门面。
“不过……”奈姆并没有抱多大幻想,“……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因为感觉不怎么饿,所以物资倒不是奈姆的首要目标。之所以选择这个商场,除了里面有光亮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四周街道上的路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想要驱车在这几条街上穿行的话,再怎么讲,也得请个年迈的老司机来秀操作才行。
可野生的老司机,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抓获的?
换句话说,假如出门是有风险的——假如,这里真的有丧尸一类的设定的话,这种地方就很适合作为据点。
既然无法使用代步工具高效地把物资转移走,那么干脆就住在物资堆里好了。
死宅就是这么诞生的。
奈姆一边考虑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边迈步往商场里走了进去。
天色刚有些灰暗的意思,好在商场里照明很足,也不至于有什么地方需要奈姆摸黑前进。
“居然还有电……”奈姆仰起头,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灯光,嘴里呐呐地念叨着,“难道灾难也没发生多久吗?”
迎面而来的几方摊位,卖的多是金银珠宝和首饰。在这种疑似末世的设定下,它们的价值自然是比不上食物和保暖用的衣服,因此倒也残留了不少在玻璃制的柜台里。
再往前走,便是化妆品之类的女性用品。奈姆无意查看这些,径直往更深处走了过去。
不过,这地儿的占地面积少说有上千平米,虽然只有奈姆一个人在逛,可也花了她不小功夫才找到上楼的电动扶梯。
嗯,“电动”俩字得去掉。
到了二楼,奈姆环视一圈,发现这里几乎全都是卖衣服的。
然而遗憾的是,这些店面和奈姆之前遇到的那个一样,里面除了几个空荡荡的衣架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这一幕,奈姆不禁有些泄气。搜刮得这么彻底,又不太像是把这里当成据点的做法。
但既然来了,抱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心态,奈姆还是继续往三楼走了上去。
三楼是一个有味道的楼层。放眼望去,全都是什么“麻辣香锅”、“印度咖喱”之类的招牌。为了自己可怜的小肚子,奈姆还是一家家造访了它们的厨房。
结果倒好,食欲是被成功地勾起来了,奈姆却连一瓶辣椒酱都没找到。
无奈,晃了一圈,奈姆只得又回到电动扶梯的位置,继续往楼上走。
四楼是个电玩城,只不过,那些游戏设施都被关掉了,周围安静得有些诡异,再加上电玩区的照明本就不怎么强,看上去显得阴森森的。
不仅如此,她还隐约闻到了一股怪味,不由得皱了皱小鼻子。
奈姆站在扶梯旁,只观察了一两秒,便麻溜地放弃了探索这层的冲动,再次往楼上走去。
越往上,蔓延在鼻息周围的那些异味就越加强烈了起来。起初,奈姆还以为是自己呼吸了太多风沙,导致嗅觉受到波及的缘故。直到她走上了八楼,才否定了这个想法。
这一层的门面不多,看招牌,只有一家健身馆、一家KTV,和一家洗浴设施。
和楼下几层不同,八楼的地面用的是石料,光滑非常,像是涂了不少蜡一样,在LED灯的照耀下,反射出了锃锃的光亮。
也正因为这一层的光亮实在是太过耀眼,所烘托出的景象,使得奈姆不由眯了眯眼。
“这里……”奈姆一眼扫过面前的惨状,最终,视线又回到了自己的身前。
这一层的电梯出入口前,摆放着几排简陋的木制栅栏。
然而,此时它已经被破坏了,“是被什么东西……入侵了吗?”
顺着被破坏的栅栏往前看,可以看到好几双慌乱无序的脚印。
涂写它们的颜料,是一种散发着腥臭的嫣红。
锃亮的大理石地板,没几处是能明哲保身的。三间门面前的这方平台,几乎涂满了死亡的颜料。
可奇怪的是,这里还是一具尸体都没有,只有一地鲜血,和一些……黑乎乎的、像是破碎的衣物一类的东西。
“这个世界要是有丧尸的话……得是饿死鬼投胎吧?”奈姆捂住鼻子,吐了个槽。
和之前的“出生点”不同,这地儿的惨状应该刚发生没多久,因此刺鼻的腥臭味更是严重,奈姆差点就地吐了个稀里哗啦。
多亏她胃里没什么东西,痉挛了半天,也只是刺激出了一点泪水。
奈姆可不想继续在这层待下去了,她压根儿就没考虑过搜刮的意思,直接一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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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3.你的名字
九楼的电梯出入口前,依然摆着几排防护栏。从做工上来说,比楼下的要精细一些,好歹是用了些金属。
当然,它们这会儿也已经被破坏了。
离电梯不远处,有一张吧台,吧台内的墙壁上写着“璞同快捷宾馆”。吧台一侧,连接着一条走廊。走廊里没有太好的照明,看不太清究竟有多深。
“感觉灵异气氛越来越重了,不会真的是闹鬼吧?”奈姆蹑手蹑脚地走到吧台旁,欠起脚丫,往里面看了看。
可惜,比吧台矮一截的那方桌面上,什么都没有。
按理说,这里原本应该是摆着什么东西的,例如电脑,或是入住名册什么的。
吧台没有可见的入口,只有里侧墙壁上的一扇隐藏门。
奈姆本想进去看看,但由于身高比较感人,只是踮着脚往里看,就已经很费劲了,所以踌躇半晌,她还是放弃了。
双脚重新回到地面上后,奈姆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就看向了身边那条深邃的走廊。
“总觉得……继续摸黑往里面走,和作死也没啥区别了……”奈姆干笑,随即转身,打算继续往上走。
虽然自己貌似有个可以“升级”的模板,但奈姆可不认为这种形态下的自己能有多少应急战斗力。
开局连一把枪一条狗都没有,走了半天就捡了两件垃圾,难度系数至少也得是个God模式。
万一真的遇到了丧尸或是鬼怪一类的敌人,估计也只能闭眼往地上一躺,飙飙演技装个死,只求能骗过它们了。
所以这种时候,怂一点没什么,不丢人。
为自己的胆小洗了地后,奈姆的视线就又瞄到了楼上。
再往上,这栋楼还有三四层的样子,这几层的格局也比楼下精简了许多,不再有那么多的店面了。
走到第十一层的时候,奈姆发现,扶梯的出口处多了一道突兀的伸缩门。
说它突兀,是因为这道缠着诸多铁丝儿的金属制“栅栏”,似乎是被强行焊在这里的。
在奈姆的印象中,只有一些内置停车位的机构会使用这种门。
“呵呵……‘印象’……”到了这会儿,奈姆也实在是懒得去吐槽自己脑中装着的东西了。
明明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回想不起来,干嘛还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有印象嘛。
和楼下的“栅栏”一样,这道伸缩门如今也已经被破坏了。腾出的缝隙,刚好可以让一个成年人通过,奈姆的小身板自然也能穿过去。
“不过……”走进来后,奈姆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扭头打量了几秒这道门,嘀咕道,“楼下用的‘防护科技’,显然是要比这一层低级的,这是为什么?”
木栅栏的作用,估计只能挡挡那些横冲直撞的低级怪;带铁丝儿的栅栏,则可以在抵挡敌人的同时,给他们造成点行动不便的伤害;而这道层层防护的伸缩门……
“哦,等于说,这里比楼下都要安全吗?”奈姆思索了两秒,即刻恍然。
楼下的那家璞同快捷宾馆,肯定不会只有一层。九楼、十楼和十一楼,也被它占了一部分地盘。而十一楼的客房仅是从门板上看去,就比楼下的“标准间”配置高上许多。
“唔……”奈姆转回视线,往眼前的“富丽堂皇”扫去,“既然设置了防御,就代表,之前真的有人住在这里过吧……”
那么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就在奈姆自行脑补的这档口,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响。
听起来,像是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怔了片刻的神,奈姆即刻转回身,飞快地扫视着声源所在。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这次,这些画风和周遭环境明显不同的文字,出现在了挂在半空中的一张竖着的条幅上。
而在这张条幅的不远处——也就是,十二楼的扶梯出入口处,赫然立着一道身影。
那是个……同样一脸惊愕的男人。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只游离了半秒钟。只见,那男人迅速地丢下了身上的负重,并利索地戴上了挂在脖子上的耳机,随后从腰间抽出一张弩枪,直勾勾地瞄准了奈姆。
奈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赶忙举起了双手。
男人见了,神色为之一顿,继而皱了皱眉,掀开了头戴式耳机的一边问道:“人类?”
奈姆立即点了点头。
闻言,男人显然是松了口气。他微微放低了些枪口,又问:“你是……这里的居民?”
“啊?”奈姆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呃,我……”
毕竟听语气,男人似乎并不期待自己的肯定回答。
于是简略地打了个照面后,气氛又沉寂了下来。
幸运的是,这诡异的沉默,没多久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阿右?怎么了吗?”却见,十二楼的电梯附近,随即又冒出了一个人影。
端着弩枪的男人听了,用下巴指了指奈姆的方向,道:“……遇到了个活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另一人也看向了奈姆。
这个人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但,和之前那人不同的是,这个后来者似乎对自己的存在很是开心。
“小妹妹,别害怕,”顿了顿后,他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并将同伴手中端着的弩枪按了下去,“你是这里的居民吗?”
他问的问题,和他的同伴一样,而琢磨了一会儿的奈姆,依然不确定该怎么回答。
自己“初来乍到”,知道的“设定”终归不多,万一这里有着帮派之类的战争,那可咋整?
见奈姆不答话,微笑着的青年也没追问,他缓缓地抬起双手,边往下走边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别害怕,哥哥们是好人。”
看他的样子,像是生怕自己逃跑了一样,蹑手蹑脚的。
“……这是把我当成什么小猫小狗了吗?”奈姆不禁腹诽道,“而且两句话就借着年长占我便宜,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啊,年轻人。”
想虽然是这么想,但这些槽奈姆也只能在心里吐吐。她也没有逃跑的意思,见对方已经没再表现出敌意了,便放下了投降的双手。
微笑着的男人看到后,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温柔了。他加快了些许步速走到了奈姆身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奈姆。”
“咦?你是外国人吗?”男人好奇道,“嘶……也对,你长得和我们不太一样,应该是个混血儿吧。”
奈姆闻言,又眨了眨眼。
“我叫赵左,是城外的居民。”见奈姆不说话,男人便笑着自我介绍了起来,又转身指向了身后端着弩枪的人,说,“他叫赵右,是我的弟弟。你别担心,哥哥们不会伤害你的。”
奈姆的视线停在这个叫“赵左”的男人脸上看了半晌,也没能从他那“哄小孩专用”的温柔笑容里看出什么恶意。
两人说话间,赵右也重新捡起了那个鼓胀的背包,缓步走了下来。
凑近一看,奈姆才发现,这对左右兄弟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大,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
“哥。”赵右给了赵左一个眼神,似乎是想传达些什么。
反正奈姆是体会不出来。
赵左见了,瞥了眼腕上的手表,沉思片刻,道:“已经这么晚了,今天还是别回去了吧。”
赵右没开口,他也打量了一番奈姆的模样,点点头。
“那个……奈姆,你肚子饿不饿?”做好了决定后,赵左又露出了暖暖的笑容,问道。
奈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来吧,我们先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像什么话。”说着,赵左对奈姆抛出了橄榄枝。
嗯,这个橄榄枝,指的就是他的那支布满了陈年老茧的大手。
“……这得是以为我腿都吓软了,自己走不动了吧?”奈姆见后,在心里嘟囔了半天。而赵左脸上的真诚在她看来,也越来越刺眼。
无奈,最终她也只能伸手攥住了赵左的袖口。
谁让自己表现得就是一副吓到不敢说话的模样呢?
赵左微笑,领着奈姆往这层的快捷宾馆里走了过去。
这兄弟二人似乎是已经搜刮过这层了,对这里的格局并不陌生,奈姆跟着他俩,来到了一间配置完爆标准间的房间里。
“先坐着休息一会儿吧,哥哥们这就去准备吃的。”开了灯之后,赵左将奈姆安置在了沙发上,随后放下了肩上的负重,跟着他弟弟走到了一间小房间里。
奈姆没说话,算是遵循了吩咐,不声不响地待着机,顺道打量起了这间“华丽”的客房。
赵左并没有在那间小房间里待多久,没一会儿,他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罐刚开的罐头,微笑着走到奈姆身前,从背包里翻出了两根筷子,一并递给了奈姆,说:“先吃点垫着吧。”
其实,奈姆这会儿并没觉得多饿。先前逛餐馆的时候,虽然被激起了食欲,但也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既然这些食物都送到嘴边儿了,自己也不太好拒绝。
但……
这个罐头的外表非常简陋,只有一层铁皮,连条形码都没有。
万一这俩人往里面下了什么药,那这剧情不就要往裏番发展了?
赵左似乎是从奈姆的滞顿里看出了些什么,见她迟迟没有接过去,便笑着问道:“是不是不会用筷子呀?”
说着,他为奈姆示范了一下筷子的使用方法。
顺道,也为奈姆示范了一下,这罐头里究竟有没有“添加剂”。
“哦对了,”赵左正咀嚼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在背包里翻了起来,“我记得,好像有叉子的……哈,果然有。来,奈姆,这个你总会用吧?”
老实说,这家伙的笑容是有些……蠢蠢的。
而且,是浑身上下都贴满了“老好人”标签的那种蠢。
战不三合,奈姆到底是不敌这份蠢萌,接过了赵左手里的罐头。
罐头里躺着一条咸鱼,闻起来没什么异味,应该还没过期。
见奈姆总算是笨手笨脚地动起了叉子,赵左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往地下一坐,说:“我们兄弟二人是听说了这里的事,才过来碰碰运气的,奈姆你也是吗?”
赵左坐在地上后,奈姆便不用仰着头看他了。
如此想来,这个看起来蠢蠢的男人,还是挺贴心的。
而对于他的问题,奈姆只能摇摇头。
“呃……你是一个人吗?这太危险了,”赵左见状苦笑道,“楼下的那些,你也看到了吧。估计这里的居民,都‘异化’了。”
“异化?”奈姆立即摆出了一副“我什么都没听懂”的呆萌模样,“那是什么?”
她总觉得,这个“异化”就是帮助自己理解这个世界的核心设定。
赵左听后有些诧异,斟酌了下语句,试探着问道:“你没从家……同伴那里听说过‘异化’是什么吗?”
毕竟奈姆看起来只有初中生水平,考虑到这点,她的家人不愿意把这种事情详细地说给她听,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和赵左的脑补相差甚远的是,奈姆依然是摇着头说:“我还没遇见过其他人呢。”
“……啊?”赵左一时没能理解奈姆的意思。
“我刚从一个医院醒来的,”奈姆并没有隐瞒的打算,“大概一个小时前。”
仔细想想,这俩五大三粗的男人,想办了自己这种体格的女孩子,不是翻翻手的事儿嘛,还用得着“加料”这么麻烦?
听了奈姆的话,赵左像是突然走神儿了一样,径直发起了呆。
“那……”良久,他才喃喃念道,“醒来之前呢?”
“我不记得了。”奈姆摇头。
“不记得了?”赵左皱了皱眉,倏尔又问道,“嘶……奈姆,你说的那家医院,是不是‘三综’?”
三、三综?那是个什么鬼啊?
可能是从奈姆的表情上读出了这个意思,赵左接着补充说明道:“哦,全称是‘N省S市第三综合医院’。”
“……我不知道。”奈姆又摇了摇头。
因为当时觉得有点冷,她也没仔细观察那家疑似是医院的设施究竟叫什么。
“距离这里只有三四千米,”见奈姆一副苦恼的模样,赵左又简化了描述的复杂程度,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那个方向。”
“好像……是吧?”在室内的话,奈姆也没本事分辨方向,但距离上倒是没错,只好不负责任地点了点头。
岂料,赵左闻言,却是露出了相当奇怪的神情。
就像是看到了一副不可存于世间的景象那般,诧异之中,混入了显而易见的呆滞。
“那个……”见他似是没了再开口的意思,奈姆犹豫了一会儿,主动出声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听了奈姆的问题,赵左脸上的诧异一时变得更甚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些诧异,随着他说出这句话后,缓缓染上了一层奇怪的恻隐。
“我连自己究竟叫啥都还没搞清楚呢……”奈姆在心中叹道。
两人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赵左率先败下阵来。
“是吗……”赵左苦笑着站起身,走到了墙边的壁挂式电视旁,打开了它说,“我突然想起来,你的情况,和一个老电视剧里的主角倒是挺像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调试着节目单。
“啊,找到了,就是这个。”找到本地储存的节目后,赵左便移开了身子,让奈姆能够完整地看到电视的屏幕,“我们的世界,就和这部电视剧里的差不多,都已经……”
即便他用僵硬的笑容纠结了半天措辞,可最终也没能把话说完。
而奈姆在看到屏幕上写着的四个大字后,嘴角也不自然地抽了几下。
——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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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4.天灾
“怎么样?”赵右熟练地翻弄着手里的锅铲,问。
“吃了点东西,在看电视呢。”赵左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答道。
兄弟俩如今身处的地方,是一间促狭的厨房。
赵右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瞥了眼自己的哥哥:“那女孩是哪里人?”
他听得出赵左有些答非所问的意思,因此明言追问了一句。
“她说……她刚从三综出来,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赵左背靠向门板道,“她也没见过我们之外的……人类。”
“三综?”赵右眯了眯眼,“你是说,那女孩就是传言中的‘试验品’?”
赵左没答话,他抬手摸了摸鼻子,神色慎重,似是在考量些什么。
“可三综不是在好几年前就被‘异化’了吗?那女孩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赵右问。
“我不知道。”赵左摇头,“不过既然能活下来,总是好的。”
他的语气中,有些庇护的意思。
赵右随即皱起了眉,问:“你的意思是?”
“我们带她一起回去吧。”赵左也没有隐瞒的打算,“假如她真的是‘试验品’,说不定刘教授能想出些办法。”
“那,假如不是呢?”
赵左听后,却是干笑:“假如不是,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她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不,”赵右收回了视线,重新翻弄起了锅中的料理,“我是说,假如,不是呢?”
他的语气十分淡漠,赵左立即就听出了弟弟的话外音。
“我跟她聊了几句,她的反应挺正常的。”赵左笑道,“不像是‘丧尸’。”
这一点,赵右没有否认。
“她跟你说,之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赵右熄了灶台,问道,“那为什么我用弩枪瞄准她的时候,她懂得用‘举手投降’这个动作?”
听他一言,赵左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了僵。
虽然他在奈姆面前一直表现得像是个邻家大哥哥,可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中,赵左还是感到了一阵违和。
简单来说,假如奈姆真的是第三综合医院的“试验品”,恐怕连开口说话都不会,更何况是和别人交流了。
厨房不大,沉默的蔓延速度很快。
不多时,赵左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转身悄悄地打开了门,往沙发上瞄了一眼。
那少女如今,依然在专注地看着电视。
赵左不禁苦笑,摇摇头道:“她也没带上我们的‘细软’跑路啊,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拿得动比自己体重还重的东西?”赵右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哥哥,“也许,她只是个‘诱饵’也说不定。”
“你是说,等会儿会有人顺着她来‘杀人越货’?”
赵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语气平淡地建议道:“给她顿饭吃,然后就赶她走。”
“可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我们今晚只能住在这里。赶不赶她走,又有什么区别呢?”赵左说,“再说了,她一个小孩子,刚遇见两个陌生异性,言语中有所隐瞒,也在情理之中。如今这个城市周边,恐怕只剩我们一处居民了,遇到别的幸存者,应该相互合作才是。”
他说得这么有道理,赵右当然是无言以对。
见弟弟没再吱声,赵左也暗自松了口气。
兄弟俩在这个“末世”里一同长大,对彼此的性格都很了解。
哪怕赵左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弟弟这种多疑的性子,在这种没有法律的世界里,是一种非常可靠的生存本能。
尽管没什么人情味,但赵左到底是信赖着弟弟的。
于是,赵左建议着道:“不然,你自己去问她两句?”
赵右顿了顿,无声地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也好。”
晚饭很简单,赵右只是把那些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开了封,扔到锅里过了下火。
餐桌是一张玻璃制的茶几,赵左将它搬到了正对着电视的沙发前。
奈姆这会儿仍然在看《行尸走肉》。
赵左麻溜地将碗碟摆好,就地坐在了玻璃茶几的一侧,赵右看到后,也顺着哥哥的意图,坐在了茶几的另一侧。
这样,两人就不会挡住似乎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奈姆的视线了。
不过可惜,这心意是好的,奈姆却没能感受到。
因为,“聚精会神”这个词,换种说法,就是“指向性发呆”。
但在奈姆这里,却没有“指向性”这个前提。
她只是在单纯地发呆而已。
尽管茶几上的饭食没有多好的卖相,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丰盛了。寻常人看到后,不说食指大动,至少也会被立即吸引了注意力才是。
可让两人觉得奇怪的是,那个小女孩,却始终都没有收回视线中“专注”的意思。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莫名,兄弟二人交换了个眼神,最终由赵左开口打破了沉默:“奈姆?吃点热的吧。”
奈姆闻言,豁然回神,她低头看了眼碗中不知是什么食材聚成的糊糊,也有些不知所措。
眼下这些食物清奇的画风,和那些打了码的黑暗料理也没什么区别。
但盛情难却,奈姆纠结了片刻,发现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后,便认命一般地拿起了勺子。
不过,让她感觉有些意外的是,这糊糊的味道也算不上差——或者说,自己好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东西的口感一样,想象中的排斥感并没有产生多少,只停留在了想要吐槽它唬人模样的阶段。
见奈姆慢条斯理地吃起了糊糊,赵左随即笑了笑,也动起了筷子。
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了,借着房间里的落地窗往外看,只能看到几缕苦苦挣扎在天际的微光。
然后没多久,天边那最后一丝耀出血色的微光,也被四周无垠的黑暗给吞噬了。
左右兄弟俩吃饭的速度极快,如台风入境,三下五除二就把茶几上的食物席卷了大半。
剩下的那一点,自然是留给奈姆的。
而奈姆之所以会细嚼慢咽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些食物长得丑,只是在无意识之中,想测试一下自己的饭量而已。
餐间无话,只有电视中巴拉巴拉的英文台词作为伴奏。
兄弟俩吃完饭,休息片刻,赵左便站起身,收拾起了房间里的床铺,为今晚的露宿做起了准备。
赵右则是和奈姆一起,将视线投到了电视机上。
这部电视剧,他已经小时候看过很多遍了。
在社会崩坏,科技几近止步的今天,过往的科学教育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残存着的人类依旧会继续繁衍,而代替科学教育的,便是这些仿佛有着先见之明的“道德教育片”。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就是了。
借着第一集落幕的“换碟”间隙,奈姆呐呐地问了一句:“这个世界……真的变得和电视里的一样了吗?”
她总觉得,没什么实感。
“不,不太一样。”赵右没回头,淡淡地说道,“现实世界,更糟。”
奈姆听了,很想问问这个世界的“设定”究竟是什么样的。
可转念一想,她又有些莫名的心虚。
因为她自己都觉得,问这种问题很奇怪。
既然灾难已经发生了,那么存活在这里的人们,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不过,让奈姆没想到的是,赵右却主动提起了这茬,扭头看向自己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呃……嗯。”奈姆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我是问,你的父母,成长环境,以及能够活到现在的方法。”赵右看了眼奈姆细皮嫩肉的双手,语气显得更为冰冷了。
“我……”奈姆听后,停顿了片刻,摇摇头道,“不记得。”
并缓缓眯起了眼。
这个叫赵右的人,好像不太欢迎自己。
奈姆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点。
“那么,为什么你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赵右又问。
“这个……”奈姆有些无奈地笑道,“我也不确定,‘奈姆’究竟是不是我的名字。”
“那是谁——或是……‘什么’东西,把这告诉你的呢?”
他这语气,和咄咄逼人也没啥区别了。
可奈姆却只是抿了抿嘴,似是有些忍俊不禁。虽说有些莫名,但她真儿真儿地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喜感。
“我——”
思索片刻,奈姆决定如实告诉他自己“拥有”的那个奇怪游戏界面的事。
可还没等她组织好发音顺序,赵右的脸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字。
不,不是赵右脸上出现了字,而是……奈姆又看到了那种画风不同,仿佛是手写下来的文字。只不过这次,它们直接简单粗暴地叠在了奈姆视界的最高层而已。
【警告:不可对原著角色透露契约内容。此警告每次仅传达一次,请谨慎言行,尽快终结这个故事,奈姆】
随着这几行文字的出现,一种难以名状的绞痛也突然侵入了奈姆的大脑。
轻易的,就让奈姆体验到了死亡的威胁。
而抵抗它的方法——
“……我……我真的……不知道……”奈姆下意识地如此说道。
冥冥之中,她觉得,乖乖保密就是唯一的方法。
被忽如其来的疼痛刺激到无所适从的奈姆,像是无处宣泄一般,抓紧了自己的头发。
赵右盯着奈姆看了一会儿,古井无波的脸上,没有生出一丁点儿不忍心的模样。
幸亏那阵痛楚来得快去的也快,似乎是能确认奈姆的心绪一般,在奈姆收起了说“实话”的意图后,便突兀地消失了。
连“嗖”地一声的音效都没有。
“你说,你是从第三综合医院出来的,对吧?”赵右问。
“……好像是。”
“好像?”赵右皱眉。
“我当时……没注意看。”受痛楚波及,奈姆的呼吸也变得没先前那么顺畅了。
“三综现在是什么样子?”
“里面……有很多血。”奈姆答道。
“除此之外呢?”
“我不知道。”奈姆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当时只想赶快离开那里。”
赵右点点头,像是接受了奈姆的说辞。
“那,身上这些衣服,是从哪来的?”顿了顿,赵右又开口问道。
从他平淡的神色上来看,好像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失礼。
而且,他好像也知道,奈姆身上穿着的这件学生制服并不是初始装备。
“我在一间店里捡到的。”奈姆说。
“是吗。”赵右闻言眨了眨眼,视线放空瞄向了天花板,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过,他的沉思也没持续多久,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之后,他兀自点了点头,再次看向了奈姆,说:“到今天为止,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全球突然发生了一次世界级灾难,起因至今都无法考证,而带来的结果,便是人类的‘异化’……
‘异化’的人类,大部分会在突然之间失去理智,疯狂的自残,直至死亡。这一种,我们称之为‘疫病’;
少数一部分,会变得既具有攻击性,不计代价地攻击视野范围内可见的其他人。这一种,我们称之为‘暴徒’。
除此之外,还有极少的一部分‘异化’个例,其行为模式会下降到幼儿水准,口中会偶尔说出一种未知的发音,而听到他们这种发音的正常人类,会立即‘异化’。这一种,我们称之为‘邪念’。”
奈姆听了他忽然的一通正儿八经介绍,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灾难发生后,人类的数量骤减,幸存的人们各自聚集在一起,用灾难前剩下的物资勉强过活。
在这之中,有一些聚集着大量原科研人员的组织,决定研究并‘根除’这场莫名的灾难。三综,就是一个这样的幸存者组织。
他们认为,这场灾难是一种传染病,通过观察,他们发现受到感染的人们,会被挖掘出脑中最纯粹的‘兽性’,正因为这样,‘疫病’和‘暴徒’才可以使出远超常人的力量。所以,他们觉得只要找到了病原体,研制出血清,便可以终结这个时代。”说到这,赵右停顿了一会儿,期间重新打量了一番奈姆的相貌,“为此,他们做了很多实验。其中就有……让不具备杀伤力的新生儿受到‘邪念’感染,从而进行研究的方法……”
言止于此,赵右目光里的留白,不言而喻。
“你的意思是……我是他们的试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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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5.这样的装备没问题吗
面对自己直勾勾的提问,赵右却没有立即回答。
而借着这短暂的沉默时间,奈姆已经顺着“自己是某些疯狂科学家的小白鼠”的设定脑补了八百字了。
“我……不清楚。”良久,赵右才摇头道,“我不具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没法这么轻易地发现你身上的异常。但既然……你至今都没有表现出与‘疫病’、‘暴徒’以及‘邪念’的相似之处,我姑且会把你当做人类看待。”
这番发言,虽是轻描淡写,却已经算得上是威胁了。
等于说,自己以后的任何一个行为不合他的意,他就可以借题发挥,一枪崩了自己。
但奇怪的是,奈姆的心里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相反,她在受到这种威胁后,居然又产生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想笑的冲动。
就像是,看到了一个还没断奶的婴儿,一本正经地用他的“咿咿呀呀”威胁自己一样。
所幸,奈姆也不需要怎么刻意地憋笑,这会儿,赵左已经收拾好了房间,示意两人刻意休息了。
“早点睡,”赵右站起身,强硬地终结了话题,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副入耳式耳机道,“晚上很危险,戴着这个,随便听点什么,清醒之后再取下来。”
说着,赵右又翻出了一部老旧的手机给奈姆。
“呃……”奈姆有些不明就里,“……为什么?”
“不想死,照做就是。”赵右言简意赅,似乎没有对这些一一说明的意思。
看来,刚刚对自己解说的那些世界观,就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仁慈。
赵左听了,却是笑着接过话柄道:“是这样的,有些人会在半睡半醒之中听到‘邪念’的低语,但只要没听清那些发音,就不会‘异化’。”
奈姆闻言,一脸懵逼,嘴里忍不住喃喃道:“这种经验都是怎么总结下来的啊……”
不料,经她一言,左右两兄弟脸上同时闪过了一抹阴云。
“呃……”奈姆见到后,意识到自己是说错话了,赶忙接过了耳机和手机,小声道,“不好意思……”
赵左摇摇头,随即又露出了笑容,指向了一扇门说:“没事。奈姆你自己睡一间房间,可以吗?”
“啊,嗯。”
“那早点休息吧,睡醒之前千万不要把耳机取下来哦。”
“我知道了……”奈姆在赵左笑容的“鼓励”下,只得乖乖地走进房间。
这间屋子算是客房中的客房,空间不大,几乎被一张花里胡哨的床给霸满了。
奈姆揉了揉肩膀,往床上一瘫,长长地叹了口气。
身上的疲劳在沾了床后,便变得越发汹涌了起来。奈姆原本还打算看会《行尸走肉》再睡,但身下这张柔软非常的床却像是带着什么魔力一般,以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速度抽离着自己的意识。
于是,奈姆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将身上的衣服一一脱了下来。调试好手机往被窝里一钻,戴上耳机就闭上了眼。
可能,她是真的累了,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熟睡了过去。
但美中不足的是,奈姆没能一觉睡到天亮。
大约在深夜两三点的时候,她忽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给刺激醒了。
醒来后,那股莫名的心慌瞬间就驱散了残存的睡意,让奈姆紧攥着床单,不知所措地喘起了气。
也就在这时,借着窗外洒进来的银色月光,奈姆发现,房间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奈姆神色一怔,只呆了不到一秒的时间,随即快速地弹起身,看向了那个模糊的黑影。
“你好。”没等奈姆看清来者的面目,她就听到了一个充满了磁性的男声。
明明自己现在还带着耳机,而且耳机里还不停地播放着某款品牌手机的经典铃声。
即便这样,奈姆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黑影的低语。
“……你是谁?”奈姆皱起眉头问。
黑影闻言,并没有回答。
奈姆不禁眯起了眼,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总算是看清了些许来者的模样。
他是个身着黑西服,头戴黑礼帽的青年男子。皮肤有些黝黑,面容轮廓也不太容易分辨人种。嘴上,一直带着一抹善意的微笑。
奈姆十分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我们之前,好像没见过吧?”陌生男人微笑着问。
奈姆听了,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难道这个问题不应该是由自己来问的吗?
“没有吧应该,”奈姆瞥了眼房门,它依旧紧闭着,“你怎么进来的?”
“失礼了。看来,你不太欢迎我。”陌生男人脱下了帽子,微微颔首致了个歉,接着,他又微笑着看向了奈姆,问,“不过,可以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尽管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说的话都挺浅显易懂的,可奈姆总觉得有些不知所谓。
妈蛋,这家伙不会是个神经病吧?那兄弟俩呢?不会已经被害了吧?奈姆心想。
陌生男人没有追问,像是一个绅士那般,礼貌地等待着奈姆的决定。
奈姆考虑了几秒,终究是放弃了轻举妄动的打算,老老实实地将名字告诉了他。
反正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个正常人名,倒像是某个懒得取名的人随便定下的。如此想来,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不料,陌生男人听后,却是露出了稍显惊讶的神情。
良久,他才意会地点点头,笑着轻语道:“是吗,你就是,祂的女儿啊……”
“……什么?”奈姆听后一愣,旋即又皱起了眉,“你认识我?”
男子闻言,却是笑而不语。
他的笑容中,仿佛带着一股莫名的魔力,使人能在见到后,不由自主地就会安下心来。
几秒后,男子才像是压根儿没听到奈姆刚刚的问题一样,转口又问:“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吗?”
“我……”奈姆一脸问号,“不是,你到底认不认识我啊大叔?”
受男子笑容里的亲和力所染,奈姆下意识地就带上了埋怨的语气。
所幸,这个一直微笑着的大叔,是真的有着符合外貌的素养。
他淡淡地开口:“这里,是属于我们的。”
其语气,似是好言敬告,又像是……用满满的慈爱去叮嘱晚辈一般。
“啊?”奈姆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原来是这样啊……”
这栋商场里的人防设施虽然很简陋,但确实存在,也就等于说,这里是有“原住民”的。
奈姆这才反应过来,此时这个场景,怕是正主儿找上门来了。
但……她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用来充当睡衣的拘束服,就这样贸然离开被窝,也不妥。
所以,奈姆思来想去,只能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那,你想……怎么样?”
“不,”男子摇头,“是,你想怎么样。”
他把重音放在了“你”这个字上,言下之意,是重新把选择权交还给了奈姆。
可能,这个大叔真的是个绅士吧?遇到自己这种“私闯民宅”的人,还能给予足够的尊重。奈姆心中琢磨着。
“唔……”于是,她无意识地摸了摸下巴,说,“我们应该……明天就会离开了。”
先前从赵氏兄弟俩那听到的说辞是,之所以今天选择留宿,只是因为天色太晚了。
也就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应该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是吗。”男子闻言,点点头,又轻轻地笑了笑。
维持着这种魔性微笑的同时,他也重新戴上了漆黑的礼帽。
“既然如此,”男子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小小的失望,“这次,就先到这里吧。我们……下次再见。”
说完,陌生男人朝奈姆微微行了一礼,随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留下奈姆自己,傻不拉几地看着房门外阴森的黑暗。
“下……次?”良久,她才像是刚回味过来词义一般,忍不住喃喃地复述了一遍。
恬静降临之后,没多久就笼罩在了奈姆的周遭。与此同时,那股强烈的倦意也趁机顺着她那轻盈的心跳,再次如约而至。
奈姆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眼一闭心一横,又重新缩回了被窝。
她裹了裹被子,心想,这真是个奇怪的世界。
这真的是世界该有的样子吗?
迷迷糊糊之中,奈姆不禁在心中如此问到。
在自己的……呃,“印象”之中,世界应该是个……更加稳定的东西,怎么会被这种和丧尸病毒一样的小儿科给毁灭呢?
可惜,奈姆并不能回忆出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的模样。
就如同,她连那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都回想不起来一样。
想着想着,奈姆的意识便沉入了渊底。
这一次,她直接睡到了天亮。
半睡半醒间,奈姆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摇晃着。
“……姆……奈姆?”耳边传来的,是一阵她都要听吐了的铃声,和一个稍显急切的男声。
睁眼一看,赵左那张模模糊糊的面容,便缓缓映入了奈姆的眼帘。
“啊……”奈姆张了张嘴,声如蚊蚋地问,“……怎么了?”
仔细瞧瞧的话,不难发现他神情上的忧虑。
赵左听到奈姆的惺忪睡语后,不禁松了口气,旋即卸下了脸上的担忧,换上笑容道:“起床了,奈姆。”
“哦……好。”奈姆点点头,无力地撑起身子。
她揪下了耳朵里戴着的耳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余光之中,赵左像是突然卡了带一样,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视线里满是带着惊愕的凝重。
奈姆有些不明所以,便目测着他的视线聚焦处,也低下了头。
这家伙,好像是在看自己身上的拘束服。
而且不知为何,赵左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加沉重了起来。
就如同是,他从这件拘束服上……确定了什么残酷的事实一般。
奈姆一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只得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对方。
即便这样,赵左也花了挺久才回过神来:“呃……咳咳!不好意思,奈姆。”
“没事。”奈姆非常不雅地打了个呵欠。
“……对了,我给你找了几件衣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失礼后,赵左一时有些发窘,赶忙转过微微发热的脸,指着整齐叠在床头柜上的衣服道,“虽然不知道合不合身,但这些衣服应该没人穿过。”
“呃……哦。”
赵左说完便站起身走到了门边,视线一直没敢再停在奈姆身上。
在看到了那扇大开的房门时,他又傻愣了片刻。虽说是背对着自己,奈姆却不难看出赵左的欲言又止。。
“……早、早饭已经做好了,快穿上衣服出来吃吧。”可踌躇了半晌,他也只是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带上了门。
随着“咣当”一声轻响,奈姆打完呵欠后,总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后,昨天夜里的那个场景又以一种零碎的形态重组在了脑中。
“那好像……不是梦吧?”奈姆低声自语道。
她没什么办法确定,因为自己的记忆一直都稀里糊涂的。
想要追溯的时候,总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不过奈姆倒也没有执意回想的打算,揉了揉稍显僵硬的肩膀后,便翻看起了柜子上的新衣服。
比起自己找到的那套,这身装备显然高端了不少,而且部件也更全面。不仅有着灰色的毛呢外套、白色的圆领毛衣、黑色的修身长裤……就连秋衣秋裤袜子和蓝白内裤都有。
床底下,还放着一双带着毛绒的平底短靴。
“衣服的价码还没撕……而且这种气味,应该是放了很久的味道吧?”
奈姆粗略地检查了一遍它们,便脱下了身上的拘束服。
“……好紧啊这个,尺码不太对吧?”奈姆低头看了眼自己股间的蓝白碗,忍不住皱了皱眉。
也多亏奈姆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能忍住心中强烈的吐槽欲望。
严格来说,这一身装备的尺码,其实都是略大于她的身形的,尤其是袖口和衣摆的地方,显得十分宽松。
但,在诸如膝盖和手肘一类的关节处,却像是多了层阻力那般,连屈伸都会受到影响,让奈姆始终觉得勒得慌。
等于说,穿着这种装备的人,遇到危险绝对是跑得最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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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6.大丈夫,只萌大奶
不过嘛,奈姆也明白,现在可不是个能够挑三拣四的时候。
而且这身装备的保暖性质,比那件宽大的校服不知好到哪去了。想到这,她也无意吐槽了。
穿好衣服,奈姆推门走出了房间,赵左这会儿正在那张玻璃制的茶几旁准备早饭。
听闻到声响,他即刻抬头看向了奈姆的方向。
然后,径直发起了呆。
“呃,怎么了?”奈姆被他一瞪,一时有些拘谨地停下了脚步。
“啊不……没、没什么,”赵左摇头,避开了奈姆的视线,像是又有些发窘,“只是……你看起来,就像是……电视里面的人一样。”
“……啊?”奈姆有些莫名。
大概愣了一两秒钟,她才反应过来赵左话里的意思。
左右兄弟俩身上穿着的衣服虽然谈不上脏,但陈旧感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仅如此,他们的衣服还都是功能性比较强的那种,类似于作业服,衣服上的口袋和挂件非常多。
而奈姆这一身休闲服,更像是在“正常”世界里的服饰。
“也对啊……”奈姆不禁苦笑着暗道,“这种时代,哪还有人会穿这种行动不便的衣服啊。”
忙活完茶几上的工作,赵左又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支没拆封的牙刷和一条毛巾递给了奈姆:“去洗洗吧,这些也是新的。”
他没把视线别过来,语气中的善意也稍显僵硬,让奈姆觉得有点尴尬。
“……嗯,谢谢。”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微笑着致了个谢,才伸手接了过来。
这些洗漱套件保存的很好,至少不像身上的衣服那样,带着一股异味。
走进洗手间后,奈姆发现,牙刷包装里面附送了一小管未拆封的牙膏,还是草莓味的。
“带着成套的洗漱工具,”奈姆瞥了眼手里崭新的牙刷,喃喃道,“是预料到会碰到其他幸存者吗?不过他们原本不是不准备留宿的吗……”
奈姆琢磨了一会儿,发现除了被害妄想外,她也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看着镜中粉嫩嫩的小少女发了会儿呆,奈姆索性放弃自己瞎猜了。
当即三下五除二,稀里糊涂地洗漱完毕,决定去问问那兄弟俩。
负责掌厨的赵右此时也已经坐在了茶几旁,一声不吭地吃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糊糊。
三人的坐席和昨晚一样,奈姆在拿起勺子之前,先是悄悄地打量了兄弟俩一番,才出声问道:“那个牙刷……”
话到嘴边,奈姆却发现不知该怎么问才比较合适。
幸好,赵右的理解能力显然比一脸问号的赵左要高,他也没抬头,只是淡淡道:“都是在楼上找到的物资,包括你身上穿的衣服。”
“哦。”奈姆一听,豁然开朗,“原来楼上还有东西啊……我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店面,都被搬空了。”
“这是这里领导者的主意。”赵右道,“这里,原本是被外界称作‘璞同商场’的幸存者组织,他们的据点就是这家S市最大的商场。其领导人,是一个叫李岚的人。我和我哥小时候曾见过他一面,他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恶人。”
“……恶人?”
“你上来的时候应该也发现了,这里八楼以下,什么东西都没留下。”赵右放下了筷子道,“因为李岚在获得了领导权后,立即就派人把所有物资转到了顶层。然后,再由他这个‘君王’以各种他自己颁布的律条‘赏赐’给其他人。”
“当年的异变发生之后,S市里较大的幸存者组织只有三处,我们‘外乡人’和异化前的‘三综’都还算和谐,唯独‘璞同商场’的居民会偷偷离开,寻求其他组织的收留。”赵左补充说道。
“而三种异化状态下的人类,只有‘暴徒’一种还残存着些许逻辑思维。但这种变异体产生的几率不高,所以,只要做一些结实的防护措施,就能抵挡它们的袭击。”赵右冷声道,“但是,唯独李岚住着的十三楼,用上了一整套钢制栅栏。”
“我们费了好大劲才钳开那道门,不然昨天也不会拖到那么晚还没走。”赵左苦笑,“所有的物资,都堆在十三楼。这个李岚,真是死了也不让其他人好过。”
奈姆闻言,想到了上来时经过的那些楼层。
确实,越往上,防护措施就越坚固,也就越安全。
在人类社会中,越安全的地方,住着的人身份越重要。
“那这里的人……全都死了吗?”奈姆忍不住问。
她原以为,左右兄弟既然是在这种世界长大的,应该对死亡这事儿也不感冒了。
岂料,兄弟俩闻言,神色都僵了僵。
“……嗯。”赵左缓缓道,“一个多月前,我们还来这里交易过,那时还什么都没发生。可前天我们的人再来的时候,这里已经……”
“没有……幸存者吗?”
“呵~”赵左苦笑,“奈姆你应该也看到了,这里的惨状……简直就像地狱一样。”
“可是,这里一具尸体也没有啊。”
何止是这里,自从奈姆稀里糊涂的醒来,到现在为止,见过的生物,不论死活,只有左右两兄弟。
不过,这两兄弟似乎是对奈姆的这句话有些惊讶。他们听后,神情皆是一顿,相互交换了个视线后,还是由赵左出声问道:“奈姆你……不知道吗?”
“……什么?”见他一脸煞有其事的模样,奈姆不禁有些心虚,心想不会是自己又问了什么妇孺皆知的低级问题了吧?
“异化后的人类在死亡后,尸体都会消失的。”赵左道。
“消、消失?!”饶是奈姆做了些准备,可当她听真切后,还是当场就惊了,“这……这怎么可能……为、为什么啊?”
她实在是没法理解这个设定。
“我们也不知道。”赵左摇摇头,“我们营地里有个生物学教授,他虽然也研究了很久,可还是弄不明白。”
“这种事,已经超出目前科学能够解释的范畴了。”赵右看向奈姆,淡淡道。
那冷漠的眸子仿佛在说,“你也一样”。
……是啊,仔细想想,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哪还有科学的影子?
一个纤弱的少女,莫名其妙的在一个即将抵达终焉的世界里醒来,对于自己的过往什么都不记得,只带着一个不知所谓的系统,而且好像还实时被人监控着。
科学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就算不躺着装死,选择奋起反抗,估计也只能被一套带走,经受胯下之辱,很难帮助自己找回自己的过去。
过去?
“哦,对了。”想到这,奈姆又抬起了头,“昨晚,好像有个人进了我的房间。”
而且,那个陌生男人似乎还认识自己,说不定能帮自己回想起些什么,奈姆决定尝试着打听一下。
兄弟俩听了奈姆的话,下意识地就带着些许诧异看向了对方。
但,他们很快就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否认的意思。
随后,赵左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赵右则是皱起眉头,紧紧地盯向了奈姆。
“这是……什么反应啊?”奈姆不禁在心中嘀咕着。
“奈姆。”赵右的语气此时显得尤为冰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什……什么?”奈姆就差把“懵逼”俩字写脸上了。
“我们两个就睡在外面,要是有人进来……”赵右没把话说完,只是眯了眯眼。
至此,气氛也随着赵右的语气,完成了直至零点的降温。
仿佛一呼一吸间,奈姆都能体验到那股让人震颤不已的冰凉。
赵右完全没有让奈姆“装傻充愣”的机会,见奈姆不答话,起身走到背包旁,利索地抽出弩枪。
接着,又一次,将泛着幽光的利箭对准了奈姆。
因为剧情发展得太快,奈姆甚至还没能有所反应,就被赵右的准星封了走位。
对方目光中的冷漠货真价实,一时之间,奈姆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幸,见到这一幕,赵左及时从呆滞中回过了神,他赶忙站起身,挡在了奈姆身前:“阿右你别冲动!”
“哥,她太可疑了,我们不能带她回去。”赵右完全没有放下弩枪的意思,淡淡道。
“你冷静点,先听她解释一下……”赵左的语气显得有些着急,就如同是……他真的感受到了弟弟的杀意一般。
“——不用了哥,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活下去,怎么能把危险带回去?”赵右打断了赵左的劝告,说,“你看看她的样子,这么光滑细腻的皮肤,我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靠年幼和美貌就能养尊处优的,这个女孩,要么是某个组织的高层,要么……她根本,就是个怪……”
“——你特么给我冷静点!”听到赵右不咸不淡地叙述着奈姆的“罪行”,赵左一把夺过了赵右手中的弩枪,吼道。
他像是……真的生气了。
经他一嗷呜,赵右脸上的神色顿了顿,随后点点头,微微举起了双手道:“我知道了,哥,你别生气。”
尽管在奈姆看来,这个弟弟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反倒是这个哥哥显得有些激动。
但……赵右还真的就顺了他哥哥的意,强行“冷静”了下来。
赵左深吸了口气,缓缓压下了脸上的愠色后,扭身看向了奈姆,问:“奈姆,你真的确定昨天晚上……有人进了你的房间?”
奈姆下意识地就想点头。
可赵左却像是不愿意给奈姆回答的时间一样,随即又开口道:“是……做了个梦吧?”
说着,他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
奈姆张了张嘴,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清楚自己究竟该怎样回答。
但她能从这份不合格的笑容里,读懂赵左的意思。
他认为——他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
既然这个刚认识一天的人如此的包庇自己,奈姆也不太想毁了他的好意,只得暗自叹了口气,答道:“我……我记不清楚了……”
再说……要是连这么明显的气氛走向都读不懂,别说三集,能不能活完这集都得看编剧心情。
听了奈姆的回答,赵左猛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没那么僵硬了。
哪怕,这份说辞单薄到,连“含糊其辞”这个词都懒得去修饰,他还是轻易地接受了。
可赵右不同。
“我记得……昨晚睡着之前,你房间的门是关上的。”他后退了两步,看向了赵左道,“但是,今天早上醒来时,她的房门却是打开着的,对吧,哥。”
奈姆没接话,只是缓缓眯起眼睛,盯向了赵右。
想要一个谎言成立,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填充。这种事听起来就很麻烦,奈姆实在是懒得去动脑子想。
对方的敌意就差直接糊自己脸上了,说再多也只是口水仗而已。
“这有什么?”见奈姆不说话,赵左再次主动跳出来为她洗了地,“晚上起床上个厕所你也要管?”
“是吗。”赵右瞥了眼奈姆,语气似是在确认着什么,又似是在质疑着什么。
“哎我说你……”赵左咂了咂嘴。
“——把事情弄清楚,对她,对我们都有好处。”赵右说,“哥,你先别着急,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听了弟弟的话,赵左愣了愣,随即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傻不愣登地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弩。
这玩意儿,还没上弦呢。
也就是说……只是拿来吓吓外行人的而已。
明白了弟弟的用意后,赵左貌似是有些理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无脑给奈姆洗地的行为,是多么的自私。
而沉默,也就这样揪着他自责的尾音,一路高歌猛进,霸占了至高点。
奈姆抽空打了个呵欠,眼见两人陷入了迷之胶着,便托起腮,不着痕迹地打量起了他们。
兄弟俩的皮肤都是健康的古铜色,看起来很是粗糙厚实,面容有九分相似,刚毅之中,都带着一缕难以察觉的稚嫩。
而这些稚嫩,在两人一本正经的肃穆的反衬下,显得尤为刺眼,于是看着看着,奈姆不由又有些忍俊不禁。
“……算了吧,”于是她心想,“我一个外人,让让步也是应该的。”
接着,奈姆轻叹了口气,看向赵右问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赵右闻言,稍显惊讶地张了张嘴,倏尔,又再次眯起眼,沉声问道:“你是谁?”
“奈姆。”
“谁告诉你这是你的名字的?”
“我只记得这个。”
赵右咂咂嘴,顿了顿又问:“你有什么目的?”
“唔……”奈姆想了想,“昨天,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活着的人。现在的话……”
说着,那份游戏界面一样的情报栏又浮现在了奈姆眼前。
【找到幸存者】一栏后面,也被打上了个勾。
下面新更新出来的任务是【前往幸存者营地】。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变化。
“现在的话?”见奈姆忽然发起了呆,赵右追问道。
“呵呵……”奈姆稍显尴尬地笑了笑,“现在的话,我想跟你们一起回去看看。”
从气氛上来说,她觉得,赵右会同意带自己回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过,赵右却也没急着拒绝,而是问道:“……看什么?”
“不知道。”奈姆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也许多遇到些人就能回想起什么了吧。”
除了那个不准她外泄的“系统”之外,奈姆几乎把能说的实话都说了。
这算是……她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了。至于能不能成——奈姆瞥了眼赵右的表情。
对方果然没有买账。
但,他也没其他的反应,微微颔首看着地面,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真正摊开来说了之后,奈姆才发现,这个赵右,确实是有些借题发挥的嫌疑。
自己说昨晚有人进屋,恐怕只是个导火索,赵右从一开始,好像就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特别邪恶的东西。
念及此处,奈姆也无力吐槽了。
既然是欲黑之人,那又何患无辞。虽然奈姆不觉得自己的外貌有多么邪恶——相反,她倒是觉得自己这副模样,简直是教科书级的“人畜无害”,而且还是个身娇体弱的小萌妹,这都能被黑,恐怕只能证明对方不萌自己这种型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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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7.关于丧失的两三事
就在赵右兀自思索着的时候,赵左一直在偷瞄着他,如同是期待着弟弟能够忽然“想通”,放过奈姆一样。
可虽然说是“偷瞄”,仍旧没一会儿就被赵右发现了。后者当即眨眨眼,看向赵左问道:“你觉得呢?哥。”
似是没料到弟弟会采取自己的意见,赵左神情一滞,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她……她身上没有‘异化’的痕迹。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合适,我们还是带她回去吧。”
“……是吗。”赵右点点头。良久,他深吸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说完,他揉了揉后颈,像是觉得有些累了。
“那我们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吧。”随后,赵右话锋一转,俯身便开始整理起了那个硕大的背包。
“……啊?”赵左有些反应迟钝,听了弟弟的提议后还傻愣了一会儿,不过旋即,他再次笑了笑,也跟着一起忙活了起来,“嗯!”
于是乎,这个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眨眼就被歪到姥姥家了。
既然是对方主动停战,奈姆自然也不会再提。毕竟,不管遵不遵循那个奇怪系统下达的任务指示,想要自己的安全得到保障的话,最好的办法还是找个庇护所。不过,对于兄弟俩的工作,她却没主动参和进去。
她隐隐觉得,在自己头上顶着的莫须有“嫌疑”消除之前,自己还是不要乱凑热闹比较好。
兄弟二人的动作充满了效率,有着奈姆能想到的所有“在末世拾荒”的专业素养。而且,两人的负重能力,简直堪比职业搬砖工。
他俩背着的硕大背包,少说有一百来斤重。除了这个,他们衣服上也缀满了各种各样的挂件,每人手里,还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
明明负着这么多的东西,却丝毫没有削减两人动作中的效率,一时之间,这份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奈姆一愣一愣的,仿佛隔着灰不溜秋的衣服,她都能想象出二人的肌肉是多么充满哲♂学气息。
“走吧奈姆。”全副武装之后,赵左扭头提醒了她一句,却发现奈姆又发起了呆,“呃,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奈姆摇头,喃喃道,“你们……力气可真大啊……”
“哈哈,这算什么?”赵左笑道,“要是换王叔他们过来,估计一趟就能把楼上的东西搬完,我们俩身上的这些,还不到一成呢。”
奈姆闻言眨了眨眼:“楼上……还有吗?”
“当然,”赵左道,“这里毕竟是‘璞同商场’,是S市里最庞大的幸存者组织。虽然李岚人不太好,但这么多年来,还是有很多居无定所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加入这里。”
“……是这样啊。”
话间,赵左瞥了眼一言不发的弟弟,发现赵右已经出门了,随即他对奈姆示意跟上脚步,道:“咱们走吧,得赶快回去通知‘搬运组’过来,不然可能会被别人捷足先登的。”
“哦,好……”奈姆点点头,默默跟在了两人身后。
听了左右兄弟俩对“璞同商场”这个组织的描述,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按理说,既然这里有资格被称作“最庞大”的组织,那么人口的数量应该是最多的,换句话说,它的综合实力,理应是最强的。
假如依照这个设定展开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的“丧尸”究竟是要有多可怕,才能全灭了这里?
璞同商场八楼以下是不住人的,等于说,要是“丧尸”大军从外面攻进来,得先爬个八楼热热身。再者,越往上,电动扶梯前的防护就越坚固,如果参照《行尸走肉》里丧尸的行动水平,估计它们一辈子都进不来。
而且,在下楼的途中,奈姆又按照“丧尸进城”的这个设想,观察了一遍周遭环境。结果发现,虽然地上的血迹和杂乱的脚印很多,但她根本就没有找到战斗过的痕迹——例如,掉落的武器或是弹痕什么的。
如果按照地面上这些整齐划一的血迹脑补的话,大多数人好像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原地“Boom!”了。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就像是被什么“战斗力完爆人类种群”的东西给……屠杀了一样。
而且,那个“东西”侵入这里时,也丝毫没费力气。
思维刚刚落脚,奈姆不禁又想到了那个“睡觉时要戴着耳机听歌”的古怪设定。
兄弟俩给出的解释是,人在半睡半醒之间,可能会听到“邪念”的低语。而听到了“邪念”的低语后,就会“异化”,变成“丧尸”。
一连用这么多双引号,奈姆自己都觉得这个设定可真是麻烦到没边儿了。
但麻烦归麻烦,她还是得转动小脑瓜,把这些纷杂的信息组合成自己能接受的形态。
就这样,奈姆一边思索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一边跟着兄弟二人离开了璞同商场。然后顺着马路,往日照的方向走了过去。
路上,赵左告诉奈姆说,他们俩把车停在了城郊的地方,而“外乡人”的营地,距离那里只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开车过来。
奈姆瞥了眼街道上的惨状,自行意会了答案。
现在约莫是早晨七八点的样子,阳光都显得冷冰冰的,即便奈姆觉得身上的装备有些地方依旧勒得慌,但它的保暖性能还真不是盖的。如此想来,这种衣服在被设计的“显身材”的同时,也照顾到了其应有的性能。
兄弟俩迈着健硕的步伐在前方开路,一连走了将近一小时都没停下,让奈姆越发好奇他俩的体格是有多棒了。
终于,在踏上了那条连接着“护城河”两岸的大桥后,视野里这才算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不再堆积着那么多的汽车残骸,显得空旷了不少。
“就快到了,”赵左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回头看向奈姆笑着关心道,“累不累?”
“谢谢,我没事的。”奈姆摇摇头,干笑道。
他俩大包小包地扛着都没抱怨呢,自己这个吃白饭的先说累,实在是说不过去。
再说,奈姆也的确是……没觉得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比较轻的缘故,奈姆这会儿一点不适都没有。而且睡了一觉后,先前那种说不清来源的疲累也消失了。
或许,这就是身轻如燕的体验吧?
“嘶……对了!奈姆,你之前穿着的那件衣服,我忘记给你带上了。”走了两步,赵左突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回过了头,“我就总觉得有什么忘记带了,原来是这个。”
“之前穿的?哪件?”
“就是那件校服,胸前印着‘溪泉附中’字样的。”
“呃……”奈姆想了想,点头会意道,“哦,我得有套换洗的衣服……是吗?”
既然现在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被“璞同商场”的领导当成了“物资”,也就等于,衣服和食物一样,算是稀缺物品。哪怕自己顺利地加入了这兄弟俩的团队,估计也没可能有一柜子的衣服穿。
“不,不是因为这个,”赵左摇摇头,“我们那边有张姨在,不缺衣服的。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一股脑撞在了赵右的背包上。
“……怎么了阿右?”
“嘘!”赵右一个字都没解释,当即松开了手中的行李箱,躲在了一旁的掩体下。
赵左见了,神色一凛,动作几乎和赵右同步了起来,也猫在了他身旁。
奈姆虽然一脸问号,但还是有样学样地藏在了那辆瘫痪在应急车道的车屁股后面。
三人的动作都很轻,赵左似乎是在等弟弟开口。
只见,赵右飞快地从背包里翻出了个伸缩望远镜,缓缓调整了下呼吸,才小心翼翼地探了出去。
“啧。”两三秒后,他嘴里蹦出了这么一个短促的发音。
让人很容易就能听出其中的不妙。
“有五个,在桥的那头。”赵右看向了赵左,低声道。
“是‘暴徒’?”赵左问。
“不确定,但有两个是站着的,应该具备行动能力。”赵右皱紧了眉。
闻言,赵左的神情僵了僵。
想了想,他又问:“距离我们的车远不远?”
“很近,只有几米。”赵右说。
“那我们……”赵左用眼神询问着弟弟。
赵右皱眉思索了半晌,终究是咬牙道:“……把它们解决掉吧。”
“可……有五个,万一有三个以上的‘暴徒’……”
“我们恐怕没时间拖下去了,估计……刘教授那个推断是真的。”赵右道,“明明来的时候还没遇到它们,只过了一天,它们就找了上来……”
赵左听后,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良久,他才深吸了口气,道:“行吧,怎么打?”
赵右点点头,抬起一只手举过头顶,闭眼感受了一下,道:“没什么风,应该能保证二十米左右的精确射程。”
说完,他又用望远镜往前看了看。
“前面有辆紫色的跑车,和它们之间的距离大概有二十米,”赵右一边飞快地移动着镜头,一边冷静地陈述着周遭的环境情报,“中间的障碍物数量……足够我们悄悄过去。”
赵左这会儿已经卸下了全身的负重,并把背包一侧的金属制球棒取了下来。
“弩只有一把,就是说,哪怕我们先攻击,也只能让它们减员一个。接下来,在重新上弦之前,它们会发现我们的位置,这个时候,为了尽可能保证下一箭的装填速度和命中率,需要冲出去一个人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假如还剩两个‘暴徒’,只要下一发弩箭打中,我们就没危险。”
“那假如……还剩三个‘暴徒’呢?”赵左问。
“三个的话……”赵右舔了舔嘴唇,“出去吸引注意的那个人就必须折返回来,否则离开射程太远,弩箭的精准度没法保证。”
被丧尸追着的时候还折返回去……再没有比这更作死的行为了吧?奈姆心想。
“……行。”大概是从奈姆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什么,赵左冲她安慰地笑了笑,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一共只有两个‘暴徒’,我们只要先杀一个,第二个就不足为惧了。”
那万一……五个全都是呢?
奈姆没敢问出声。
“来,老规矩,猜拳。”赵右也脱下了背包,抬手跟赵左比划了一下。
两人非常有默契,连“剪刀石头布”的口号都没喊,便同时交出了自己手势。
结果赵右看着哥哥的“布”手势,却是惊讶地张了张嘴。
“我输了,我去。”赵左见了,会心地笑了笑。
赵右闻言,却是皱眉说道:“……上次也是你去冒的险,这次我去吧。”
“不用了,我跑得比你快,”赵左说,“再说,你的准头也比我好,就这样吧。”
“可……”赵右张了张嘴,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
不过,“有能者任之”,算是活在末世的一个先决条件。在需要玩命的环节上打感情牌,通常都会领便当。
所以沉默了一阵后,赵右只能轻轻咬了咬下唇,硬着头皮,缓缓地把目光移到了奈姆身上。
赵左似乎是从弟弟的眼神中看懂了他的用意,神色稍微顿了顿,便立即喝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赵右一脸凝重地看向赵左,语气中有些质问的意思,“生命是等价的。难道只因为她年纪小,长得可爱,就不用承担活在这种世界里的风险吗?”
赵右这一套“抢占道德制高点”施展得那叫一个娴熟,让赵左立即怔怔地语塞了起来:“但、但是……”
可他“但是”了好半天,也没能“但是”出来。
见赵左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说辞,赵右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借着这个机会,神情复杂地看向奈姆说道:“假如……在我干掉一个后,还剩下三个会动的,你就必须至少吸引走一个才行。引开之后,你只要跑就行了。不然我哥一个人……应付不了那么多的。”
【强制任务已触发,请尽快查看,奈姆】
还没等赵右把话说完,这几行字便凭空叠在了奈姆的视野内,随后,那个系统界面也稀里糊涂的自行打开了。
主线任务的下方,又多出了一个新的任务栏。
【强制任务:消灭敌人】
右侧,有一个进度栏,此时显示的是0/5。
和主线任务不同的是,这个任务栏的底端,还有一行手写的字。
那里只有四个字。
【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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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8.循环节点·其二
只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这个半透明的系统界面,如今不仅占用了奈姆的全部视界,同时也把景深调得极近,使得焦外的一切事物,看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如同幻境一般。
而随着奈姆脸上的懵逼色越描越重,焦外的那个幻境,也在突然之间陷入了莫名的停滞之中。
紧接着,界面中又弹出了一个信息栏。
【关于“强制任务”的说明】
【此类任务普遍由和剧中人的交互触发,大多带有时间限制。限制时间内无法完全达成目标,则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或参与度过低,会扣减一定量的属性数值。若某一项数值归零,即视为永久失去该项机能。此结果无法通过医疗手段恢复】
【维持常规“类人猿亚目”生命系统的最低数值需求为1】
【此说明每次仅通知一次,请尽快终结这个故事,奈姆】
这块不请自来的说明栏,约莫在奈姆眼前停留了十秒钟。
在这十多秒里,奈姆没法动,也没法呼吸,甚至她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停止了。
浑身上下被一种透体的冰寒侵蚀着,像是要结冰了一样。
直到这几行手写的文字慢慢渐隐而去,奈姆才猛然一个哆嗦,重新获得了掌控自身的能力。
同一时间,奈姆的眼前出现了一串不停跳动着的数字。
其跳动的规律也不复杂——这是串十分钟的倒计时。
也就是说,这个强制任务,已经开始了。
奈姆不由自主的,用仅存的力量抱紧了自己,气若游丝地喘着气,试图缓解体内这股难以抑制的极寒。
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让奈姆没来由地一阵郁闷。
但,游离在身上的这股不适感终究不是假的。奈姆隐隐觉得,消极避战不是个好策略。
自己必须,主动参与进去。否则……
“——奈姆?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没多久,耳边便传来了赵左那混杂着惊愕和关心的声音。
这会儿,奈姆粉嫩的双唇不住地颤抖着,别说开口讲话,她连呼吸的质量都没法把握。
瞧见此景,惊讶的不止赵左一个人,他弟弟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发怔。
毕竟,奈姆刚刚的这个反应,已经超出“演技”一词能够描述的范畴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就算奈姆忽然俩眼一闭昏了过去,赵右也不会觉得奇怪。
沉默刚有蔓延的意思,赵左便率先回过了神,他看向弟弟皱眉道:“她这么瘦弱,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算了吧。”
赵右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和哥哥面面相觑了一番,终究是没能立即下定决心。
按照他的预想,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偏偏……
想到这,赵右又看向了哆嗦个不停的奈姆。
她似乎……有些要好转的意思了,而且,小嘴一张一合,像是想说些什么。
“你……”赵右皱眉。
“……没……关系……”奈姆竭力地调整着错乱的呼吸道,“我……我可以……可以的……”
说完,她埋下了脑袋,咬紧牙关绷紧了纤弱的身子,似是想尽快驱散体内的这份透骨之寒。
那串数字,依然在跳动。
而此时,只剩下了9分37秒。
深呼吸了数次,身上的寒冷总算出现了减弱的势头,于是,奈姆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刚刚“系统”给的提示。
自己这般身子骨,哪怕只是对上普通人,都不一定能在肉搏战中取胜,更何况时用兽性取代了理性的“丧尸”。换句话说,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只靠自己是不行的。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系统会在描述任务时,着重在“参与度”这点上落了点笔墨。
如此想来,自己刚刚下意识的决定,居然还歪打正着蒙对了。念及于此,奈姆抬起头看向了赵右,问:“你们说的‘暴徒’,有什么特征?”
听了奈姆的问题,赵右脸上的惊愕又是闪了闪,不过他隐藏得很好,继而答道:“速度很快,力气很大——体能接近人类的极限。”
“嗯,”奈姆追问道,“比起你们呢?”
“它们不会觉得累,也不会害怕……”赵右说,“近距离作战,我们最多只有一两次攻击的机会,取胜的可能性不大。”
“是吗。”奈姆点头。
照这么考虑,最保险的击杀手段,就是赵右使用的那把弩枪。
可想到这,奈姆的脑中不禁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过,她倒也没真的开小差,琢磨了一会儿,问:“那,弩枪上弦,要花多长时间?”
“不受干扰的话,五秒。”赵右道。
“行我明白了。”奈姆舒了口气,“我们走吧。”
“呃……奈、奈姆?”闻言,赵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这个小女孩,刚刚还是一副慌得要死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就……
比起他的不明就里,赵右在收起最初的惊讶后,便又挂上了那副淡然的表情。听了奈姆的提议,他已经猫着腰动起了身。
这么注重效率,就像是不想让别人想通自己的用意一般。
实际上,对于自己这种差点就达到波澜不惊的反应,奈姆自己也有些惊讶。
似乎自己的适应能力,强得有点……不讲道理。
好像不管什么古怪的“设定”,自己都能轻易接受。
又或者说……仿佛自己早就轻车熟路了一样。
可能是由于遇敌的紧张,奈姆的脑袋有些混乱,想了半天不仅抓不到一点灵感,还愈发头痛起来。无奈,她只得摇摇头,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当三人蹑手蹑脚地龟速摸到目的地——那辆紫色的跑车旁时,倒计时已经只剩下七分种多一点了。
带来的武器,只有两根金属球棒,和一张弩。
菜刀什么的利器,虽然也有,但都太短了,派不上什么用场。
毕竟左右兄弟都不愿意跟“丧尸”近战。
背靠着车身坐下后,赵右从怀里取出了一面小镜子,举在半空中观察了一下五个“异化者”的动向。
它们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始终不肯远离原地。
“最后,还要再说一点。”赵右收回镜子,压低了声音道,“假如我放倒了一个后,只有两个还具备移动能力,你就不用出去冒险了,乖乖在这里等着就行。戴上耳机,把音乐调到最大声,防止听到‘邪念’的低语。”
“嗯。”
“如果需要你出去,你也不能和我哥跑一个方向,否则让你出去的意义就没了。”说到这,赵右指了指三人来时的方向道,“扔个石子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后,往这边跑。桥上的障碍物不少,‘暴徒’不会跨越障碍,只懂得盲目追逐,要好好利用这点。”
听语气,他似乎真的是在教自己“溜丧尸”的方法。
奈姆点头,戴上了耳机,旋即,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听了一夜的铃声。
事已至此,即便赵左仍旧有些犹豫,他也没法说给奈姆听了。
只能默默祈祷,“暴徒”的数量在他们兄弟俩的可控范围内。
做好了准备,奈姆随手捡了块石头,和赵左一同看向了赵右的手势。
他不着痕迹地吁了口气,相当有节奏感地比划了个“三、二、一”。
“一”的手势刚刚做完,赵右即刻飞快地弹起身,举起弩枪,似是连瞄准都没做,便扣动了扳机。
——嗖!
弩箭破风,随即引出了一个闷闷的入肉声响。
一个浑浑噩噩站立着的“丧尸”,瞬间就摔落在了地上。
而它的“队友们”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几乎是在破风之声响起的一瞬间,几个“丧尸”的视线便扭到了这辆紫色的跑车身上,原本坐在地上的三个懒蛋,也在同一时间爬了起来。
发射完,赵右立即俯下了身子,一脸凝重地重新上起了弦。而赵左,则和计划的一样,冲出去代替他吸引了仇恨,提着一根金属球棒,向桥头的一侧飞奔而去。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视线交接,只专注着自己的工作。
只有奈姆一个人,猫着腰躲在车身后,小心翼翼地观测着“丧尸”们的动向。
只见,三个外貌和常人并无区别的青年男性,在目击了赵左的动作后,面部表情立即扭曲了起来,随后相继怒吼了一声,以一个完爆世界田径冠军的速度扑向了赵左的方向。
“啧……”奈姆暗道了一声运气真差,当即放缓了呼吸,起身将手中的石块往“暴徒”那边砸了过去。
幸运的是,石头飞行的速度,几乎和“暴徒”们狂奔的速度差不多。以至于,当这个小石块制造了足以吸引对方注意的动静后,它们和奈姆之间已经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但,不幸的是,奈姆这个嘲讽技能,一下命中了两个人……两个“暴徒”。
“我去……这都能OT?!”奈姆想都没想,眼见那两个面部扭曲到非人程度的青年改变了目标向自己冲来,她立即转身往桥上跑了过去。
奈姆身上的衣服本就不适合运动,所以,她也没不自量力地带上一根防身的球棒。
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一番当初发明这种“显身材”衣服的人,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儿,撒丫子往前跑。
客观来说,奈姆的跑步速度算不上慢,但最多也只能在初中运动会上拿个好名次。即便比同龄人快,但若是跟“暴徒”比,明显还是不够用。
好在,这些速度奇快的“暴徒”也正如赵右的描述,只会横冲直撞,仿佛眼中只有目标一个事物,其他的东西一律选择性无视。
多亏桥上还有那么几辆报废车辆,只听身后一阵“咣当咣当”的声响,这些“暴徒”似乎正在以肉身挑战金属的硬度。
散兵作战,精确度是关键。赵左带着一米多长的金属球棒,配合体格,与“暴徒”正面对峙时,多少有一战之力;而赵右精准的弩箭,对于这些丧尸的杀伤就更是不言而喻。
与这两根大腿相比,奈姆显然是个团队短板,好在她自己也明白这点。因此,她从最初,就只准备期待赵右的弩箭。
只要赵右能在在自己放丧尸风筝的时候开两发冷箭,就能解除自己的危机,同时,也算是“参与”到了此次任务之中。
然而,这也只是她临时想出来的如意算盘。
跑了一阵,随着身后“咣当咣当”的频率越来越高,这些声音在自己听来也开始慢慢变远。
等于说,追着自己的丧尸被路上的障碍拖缓了大部分速度,和自己之间已经拉开了不少距离。
意识到这点后,奈姆才有闲工夫回头看一眼。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赵右的第二发弩箭,射杀的居然是尾随在赵左身后的那个。
弩在冷兵器中,和狙击步枪的地位相似。
杀伤力大,装填速度慢。
因此,十几秒的时间,跟在奈姆身后的两个“暴徒”,都已经脱离了弩枪的精准射程。
直到这一刻,先前那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才算是正式在奈姆脑中扎下了根。
“果然,这家伙压根就是想……”奈姆暗自咬了咬牙。
那两个“暴徒”可不会给奈姆多少发牢骚的时间,一路嗷呜嗷呜地往她的方向狂奔着,像极了某种正在捕猎的野兽。
这座桥一共有五六百米的长度,奈姆此时身处的位置约在中点附近,和赵右之间,已经有了近两百米的距离。
而赵右——奈姆眯眼看了看他,发现他好像没有追过来补刀的意思,仅是兀自摆弄着手中的弩枪。
反倒是摆脱了追击的赵左,见到这一幕后,立即正马不停蹄地往自己这边赶。
但显然,他是来不及的。
也就是说,奈姆只能靠自己。
可,自己有哪方面是靠得住的呢?
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能当武器用的东西。但退一步说,就算一开始选择带上那根球棒,而且能击中嘶吼而来的丧尸,恐怕也没法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
一击不能制敌,估计就再也没有打第二下的机会了。奈姆甚至还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了几幅被丧尸追到的画面,成功地激起了一阵阵反胃。
而选择继续往身后跑的话,也只是慢性死亡而已。纵使奈姆对自己的体力极限没有明确的概念,也不会傻到去跟眼前的生物比划。
这么想来,问题其实也很简单。
奈姆只能遵循最初的打算,转个弯,把它们往赵右那边引。
哪怕他根本不想救自己,也总不可能对袭向他自己的怪物无动于衷的。
想到这,奈姆不禁觉得头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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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9.消消乐
时间紧迫,奈姆也挤不出多少秒去制定战术。
望着身前越逼越近的“暴徒”,她握紧了小拳头,目光飞快地在周围的障碍物上游动着,并暗示着自己一定要冷静。
想要再绕回去,耿直地180°转弯肯定不成,奈姆必须找到一个地理条件特殊的位置。
也多亏这座桥上到底还是有那么几辆废弃车辆,只消片刻,奈姆的视线便落在了一辆白色的小跑车上。
与此同时,捕猎者们距离自己,也只剩下了四十米左右。纵使这两个丧尸不会“跨栏”,也只花了奈姆一个深呼吸的时间,便突破了最后一个障碍。
剩下的这十多米,估计一秒就够了。
也就是说,她没机会再去找别的障碍物了,只能放手一搏。
为了不让自己在关键时刻因为害怕而颤抖,奈姆用力掐了掐自己胳膊上的肉,贴身站在了那辆白色的小跑车旁。
果然,“暴徒”们欺身的速度和奈姆想象的并没有什么差别。不仅如此,在距离自己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它们便纵身一跃,饿虎扑食般地袭向了奈姆。
在这一瞬间,奈姆屏住了呼吸。直至将丧尸们“捕食”的动作死死烙入眼底,她才把身子向旁边一歪,纤足一蹬,借着这股力量,滚到了身旁白色小跑车的车头上,在上面一鼓作气翻了个两周半,落在了车的另一侧。
“暴徒”那扭曲至极的面容,几乎是和奈姆擦肩而过。
这辆白色小跑车前后一共有七辆车追尾,它是受损最小的一辆,并且还处于相对中间的位置,因此,奈姆才能用小少女的体格玩这么一出高难度擦弹。
如此一来,勉强算是为自己争取了些时间,毕竟追猎者不懂得越过障碍物。
安全落地后,奈姆也没有抽空去看看那俩货摔得怎么样,稳住平衡后就再次往赵右那边跑了过去。
尽管自己的速度不快,但此时体力方面还没有出现明显的问题。
即便因为刚刚的操作,使得自己的心率再攀新高,让奈姆一时间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也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害怕。
奈姆只能继续跑,往赵右那边跑。
哪怕那个人,根本就是想……
“呜……”正想着,奈姆突然感到了右膝的一阵剧烈疼痛。
多亏她身体很轻,即便失了一瞬的重心,也能迅速调整回来。
“是……撞到什么东西了吗?”奈姆猛地一踉跄,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摔倒。随即咬紧了银牙,继续狼狈地向前跑着,“完了……根本没法用力……”
痛觉信息开始传递之后,立即波及到了奈姆的速度。
假如执意要提速,恐怕右腿根本就没法再支撑自己的身体。
在追逐戏中,摔倒,可比跑得慢更作死。
身后至今没有传来“咣当咣当”的声响,但奈姆没时间回头看。
就像她没时间检查自己受伤的膝盖,也没时间顾忌自己究竟有没有呼吸一样。
和赵右之间还剩一百多米的距离,不算长。
只不过,奈姆也没有“跨栏”的本事,所以这些障碍物,同时也进一步拖缓了她的速度。
没一会儿,视野中的赵右便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弩枪。与此同时,奈姆也再次听到了身后追猎的声音。
因痛楚所致,她牙齿都快咬软了。
可奈姆还是尽可能地伏低了身子,为赵右创造出瞄准空间的同时,拼了命地往他身边跑。
——嗖!
又是一箭,几乎是从奈姆临空飞舞着的发丝中穿了过去。
这会儿,两人之间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身后的“暴徒”就更远了。因此,这一箭虽然打中了一个“暴徒”,但却只是借着强弩之末的冲力让它摔落在地,并没有致命。
赵右没有多余的动作,立即手脚并用再次拉起了弦。
再装填的空档期,有五秒。
等于说,奈姆至少还要再支撑五秒。
不幸的是,由于紧张的情绪,和砰砰直跳的心率所致,让奈姆这会儿对痛楚的敏感度远超以往。徘徊在脑中至今的痛觉,仿佛突然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急不可耐地刺激并催促着她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只要跑到赵右身边,就能脱离危险。
但显然,它没事先跟膝盖打好招呼,膝盖上的痛楚,也完全不买它的账。
于是只几个呼吸间,奈姆就变得双腿发软,胸口发闷。一种不属于身体上的莫名疲惫,飞快地蚕食着她的意志力,让奈姆忽然觉得,最后的这段距离,好像永远都跑不完了一样。
随即,耳边那个讨人厌的手机铃声,逐渐变得悠远了起来。
眼前的视界,也开始了不同程度的黑白渐变。
“……这下完蛋了……”奈姆忍不住想道,“好像是……紧张到要昏过去了……”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瘸一拐地前行着。
她也不太明白,还在继续支撑着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
所幸,度过了这段紧迫却显得格外漫长的时间,赵右总算是搭上了最后一支箭。随即再次举起弩枪,冷静地指向了奈姆……的身后。
奈姆见状,紧绷着的神经突然猛一放松,然后无法自控地脚底一软。踉跄了几步,她实在没法继续保持平衡了,只得借着惯性,扑通一声摔在了赵右身前。
嗡嗡作响的耳鸣已经覆盖了耳机里的声音,那种不属于身体上的疲惫,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奈姆使出所剩无几的力气在地上打了个滚,回头看向了那个凶残的追猎者。
这算是……她最后能做到的事情了。毕竟,背对着敌人带来的不安,远远超过正对着敌人。
眼见那个面容扭曲的青年张牙舞爪地扑向了自己,饶是奈姆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还是强行再一次绷紧了神经。
敌人越来越近。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和上次一样,“暴徒”再次飞扑了过来。
赵右总算扣动了扳机。
在这一刹那,奈姆清晰地看到了弩箭的轨迹。
它和它带出的残影,将天空分割成了两半,带着冷漠和决绝,直勾勾地射向了“暴徒”的头部。
然而……
奈姆的瞳孔瞬间缩小了数倍。
——这一箭,射偏了。
“呜噜噜噜……”被击落在地的“暴徒”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声。
弩箭,只贯入了它的脖颈。
没有立即致命,就意味着,它还有行动能力。
而它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死期将至,双眼中满是血腥的“疯狂”,霎时变得更甚了。
为了贯彻“暴徒”的这个设定,它最后一点行动能力,自然也得放在离自己最近的活物上。
尽管没回头看,但奈姆还是清楚地感觉到,赵右往后退了几步。
对自己,完全是一副放生的态度。
“呵……呵呵……”在这个档口,奈姆总算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在心中无奈道,“原来……这就是【借刀杀人】的意思吗……”
“暴徒”似乎根本不在意自身的伤痛,滞顿仅持续了一秒多点的时间。
紧接着,它便再次扑向了奈姆。
“他、妈、的……”奈姆咬牙,无力地抬起双手挡在身前,准备做最后的“抵抗”,“……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啊……”
可能,她至今也还没做好直面“死亡”的准备。
——锵!
就在奈姆即将绝望地闭上眼睛之前,嗡嗡的耳鸣之外,突然传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声音。
它混杂在吵闹的手机铃声之中,难以捕捉,却又格外突兀。
在奈姆的“印象”中,好像只有棒球打手打出全垒打时,才会有这么闷脆的声响。
这是一个,负担得起“希望”之重的声响。
想象中的痛楚并没有传来,不仅如此,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也仅仅只有地心引力。
迷迷糊糊之中,奈姆放下了手,看向了那个追猎者。
却见,它此时已经失去了下颚以上的……所有部分。
飞溅出来的血液,沾在了奈姆白皙的脸颊上。
“暴徒”的身姿强烈地抽搐了几次,随后便一点点的,被稀释了下去。
就像是落入清水中的墨汁一般。
直到它的存在……完全被这个世界淡化。
目睹着眼前这一幕诡异景象,奈姆不由怔怔地发起了呆。
再来,奈姆便产生了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这感觉,难以言表。
但,它的并发症却是挺简单易懂的。
就好像是……自己的大脑,正在被什么异物掘动着,想要把那些藏在最深处的“东西”给挖出来一般——是一种程度强烈到,让奈姆直接失去了其他所有感官的痛楚。
而这份自脑中传达下来的这份痛楚,汹涌无比。
它似乎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胀痛,又似乎是一种肉身被撕裂的绞痛……种类纷杂,相互交织。奈姆分不清,它究竟是哪一种。
又或者,它包含了它们所有。
这些痛楚,随着心脏的鼓动,以及血液的奔腾,周游了全身。
然后,又再一次汇集在了奈姆的脑中。
可不等奈姆真的有机会去辨别它们,这些痛觉便和眼前所见的景象一样,一同徐徐消散了下去。
仿佛它们……真的只是幻痛一样。
早已穿过云层的阳光,有些刺眼。
躺在地上的奈姆,又体验到了那种刚从医院醒来时的莫名疲累。
它们像是……试图提醒着自己什么事情一般,不住地刺激着自己的神经,好让自己可以花点精力去思考,它们之所以会存在的原因。
可惜的是,它们越是叫嚣,自己的意识就越加低迷。
直到——
阳光,真的很刺眼,映在沾血的球棒上,为原本光滑的金属质感增添了几抹诡异的色彩。
握着这根球棒的手,至今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赵左深吸了口气,低下头,看了眼已经陷入昏厥之中的奈姆,一时有些心神不宁。但恍惚片刻,他还是扭头看了眼身旁正在上弦的弟弟,对他比划了个手势。
赵右见后,却是微微皱了皱眉,立即用下巴指了指哥哥的身后。
先前的第三箭,相隔了三四十米,只射中了“暴徒”的前胸。这会儿,它也挣扎着已经站起了身,嘶吼了一声,又朝两人这里跑了过来。
尽管说是“跑”,但,既然“丧尸”是人变的,自然也得遵循一部分生物学。
那跟弩箭至今还在它的胸腔中,使它呼吸的效率受到了严重的波及。
血液里传递的养分跟不上,一时之间,它也找不回原本锐不可当的速度了。
见状,赵左甩了甩脑袋,清醒了一些后,又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球棒,准备主动迎击,为弟弟创造再装填的时间。不过,他刚准备冲上去,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轻轻地拍了拍。
侧脸一看,赵右已经调试好了弩枪,并把它对准了那只虽然已经受了伤,但仍旧锲而不舍的“野兽”。
兄弟俩耳机里播放的曲目,是一样的。
因此,他俩哪怕不开口说话,也可以交流。
赵右指了指后方那个自开战以来,几乎没走动过的“丧尸”。
意会了弟弟的意思后,赵左也点点头。
哪怕是受了伤的“暴徒”,也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近身搏杀的。与此相比,行为水平只有幼儿程度的“邪念”,更容易消灭。
想到这,赵左关切地看了奈姆一眼,然后提着球棒,缓步走向了“邪念”。
“邪念”似乎是还存有一丝曾经作为人类的意识,察觉到赵左的动向后,便朝他无力地伸了伸手,嘴里开始不停念叨起了什么。
它,曾经是位女性。
约莫也就……十多岁的样子吧?它既没有电视里的丧尸那般血肉模糊的外表,也没有“暴徒”那样狰狞的面容。
甚至,它的神情里,还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心头一紧的悲哀。
除了它发出的致命低语外,“邪念”没有任何侵略性。
只看外表,它和自己营地里的那些少女,也没什么区别。
走到它身边后,赵左暗自咬紧了牙关。
这会儿,“邪念”表情里的悲伤变得更甚了,它微微颦起眉,露出了无比怜爱的神情,低声絮语着什么。
但是,赵左听不见。
眼见对方无动于衷,“邪念”笨拙地向前走了一步,试图再接近一点,好让对方听清自己的话。
赵左避开了它的视线,举起金属球棒。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丧尸”,他也早就记不清自己究竟杀过多少“丧尸”了。
高举过头的金属球棒在空中顿了一两秒,然后,猛然挥下。
——锵!
就连这手感,赵左也已经很熟悉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法轻易遏制住手上的颤抖。
从“邪念”头颅中向外迸发的血液和脑浆,只在赵左身上留下了些许罪恶的痕迹。
剩下的那些,就如同刚刚那个死在自己手上的“暴徒”一般……
逐渐,淡化在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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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10.少女恐惧症
就在“邪念”消逝的同一时刻,之前那个受了伤的“暴徒”,也走进了赵右的精准射击范围内。
这一次,他没再射偏。
确认了危险解除之后,赵左吁了口气,取下了耳机。
“没受伤吧?”赵右问。
“我没事。”赵左摇头,随即稍显急切地问道,“奈姆怎么样?”
“……昏过去了。”赵右蹲下身,试了下奈姆的鼻息,“膝盖好像扭到了,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别担心。”
“刚刚……”赵左下意识地就想问问刚刚的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怎么了?”赵右将奈姆横抱起来,问。
“不……没什么。”
闻言,赵右眨了眨眼,并没有追问。他把昏迷不醒的奈姆递交给了赵左怀里,说:“你先带她上车吧,我去把东西拿回来。”
“嗯,好。”赵左小心翼翼地接过奈姆。
望着弟弟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停在桥头的越野车那里走了过去。
怀里的女孩很轻,体重估摸着和营地里那些整天缠着他的小毛孩相仿。
此时的她像是正在做噩梦一样,两条细眉微微下耷着,小脸上铺满了不安。
将奈姆安放在车后座后,出于愧疚,赵左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
也就因为多看的这两眼,让赵左再次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那个奇怪的念头,继而立在原地,怔怔地发起呆。
这个叫做“奈姆”的女孩,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就和那些……加满了特技的电影里的角色一样,显得十分虚幻缥缈。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让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即。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而导致这种感觉的原因,也不全是因为“奈姆的画风和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不同”这一点。
可惜,剩下的那部分,赵左自己也说不上来。
“……哥?”不过,还没等他发会儿愣,弟弟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扭头一看,赵右一个人就把他们的全部行李给拖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把弩箭全都回收了。
赵左顿了顿,立即走过去接手了一部分负重。
两人将行李装好,赵右坐上了主驾道:“我来开吧,你休息休息。”
赵左点头,上车后拧开水壶,咕嘟咕嘟地灌了大半壶水。
途中,因为手在发抖的缘故,溅出了很多水滴。
余光见到这一幕,发动了车辆的赵右问了句:“……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赵左长长地吁了口气,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它们至今还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闻言,赵右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些事就是这样,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你别往心里去。”
这句话没什么上下文,显得有些突兀。
但赵左听了,却是苦涩一笑,道:“不,我觉得在这种时代,应该只有我会有这种感觉吧?”
他意有所指,尽管没有说明,赵右还是听懂了。
于是,兄弟俩只好让沉默见缝插针,各自看向了由断壁残垣堆砌起的前方。
“外乡人”的营地是一所大学,位于城郊,它和S市之间只有一条公交线路。不巧的是,由于这条公交线路可以直接上高速,所以理所当然的,途中堵满了废弃的车辆,根本没法让车辆通行。
兄弟俩目前走的这条道,几乎得绕S市小半圈,才能抵达目的地。
赵右开得不快,赵左闲来无事,便托起腮,贴在车窗上发起了呆。
此时正值烈阳高照,四周却静得可怕。除了驱车的声响,耳畔便只剩下了两人微不可察的呼吸声。
愣了一会儿后,赵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奈姆。
她依旧……熟睡着,脸上的阴霾丝毫没有减弱。
“她醒了吗?”赵右突然问。
“还没有。”
“哥,你觉得……”赵右减了点速,扭头看向了赵左问,“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赵左张了张嘴,“我不知道。但她穿着的是‘溪泉附中’的校服……”
赵右肯首,算是意会了哥哥的意思。不过,转口又道:“对了哥,你还记得‘三综’刚‘异化’时,逃到我们那里去的那个人吗?”
“啊……记得。”赵左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嗯,我们找到他时,他就已经是疯疯癫癫的了。”赵右用食指敲了敲方向盘道,“刘教授说,他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精神出现了点问题。”
“……你提起他干嘛?”赵左不解道。
对于这个人的结局,赵左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他能从“异化”了的地方逃出来,也算是大难不死了。可最后不仅是没有“后福”,反倒是处处受人排挤。
搬运他的尸体时,赵左刚好也在场。那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像是被活活饿死的。
“你还记得,他经常动不动就大哭对吧?”赵右问。
“……记得,怎么了?”赵左不由皱了皱眉。
那人在“外乡人”营地住下后,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嘴里吐出的发音根本就没有规律可循。不仅如此,他还总是一惊一乍的,经常毫无缘由地就被吓得瑟瑟发抖,放声大哭。
老实说,看着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在眼前哭成那样,在当时的赵左心里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明明是在已经‘异化’了的地方被发现的,却既不是‘暴徒’,也不是‘邪念’,因此,刘教授当时是有打算治疗他一下的。”赵右说,“可刘教授尝试了好几个月,也没能让他说句能让人听懂的话。但是……却通过一些实验,弄清楚了他害怕的东西。”
“实验?”赵左有些惊讶。
这个词总能让他想到一些毫无人性的行为。
“嗯,因为他的哭声中充满了恐惧,”赵右继续说道,“刘教授想先从这方面入手,弄清楚他害怕的是什么。”
“……怎么做的?”
“先让他待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然后,把他曾在营地里见到过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进来。”
“这……”赵左听后有些无语。
“办法是很蠢,但还是奏效了。”
“那……他究竟是害怕什么?”赵左不解问。
“血,和白色的衣服,以及沾着血的白色衣服。”
赵左闻言,想了想道:“这些……应该都是‘三综’‘异化’时留下的阴影吧。”
第三综合医院,毕竟是个医院。里面的人,大多穿得都是白大褂。
“对,没错。”赵右点头,“但,这些还不是他最害怕的。”
“啊?”
“他单独见到血和白色的衣服时,只会吓得发抖;而见到沾了血的白色衣服时,就会出现强烈的抵抗情绪。”赵右缓缓道,“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吓得像个婴儿一样只会哭。”
“那……”赵左舔了舔嘴唇。
“他最害怕的东西,”赵右徐徐吸了口气,“是小女孩。”
“小……小女孩?”赵左一愣。
“对,我们当时也是碰巧才知道的。”赵右苦笑,“还是后来阿雪跟我说,她不喜欢那个人,因为她每次见到那个人,他都会大声哭闹。那时候,阿雪才十四岁,她家人管得很严,平时都是我们俩去找她玩,还记得吧?”
“嗯。”
“那个人刚来的时候,刚好我才开始给刘教授打下手,结果一连好几天都没跟你一起去找她玩,所以阿雪以为咱俩闹别扭了,就偷偷地跑来图书馆找了我,问我怎么回事。”赵右道,“她一共,就来了两次。两次,都见到了那个人。事后,我跟刘教授说了这事,然后刘教授就提议让阿雪再过来一趟。”
赵左听后恍然大悟,往昔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让他忍不住喃喃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阿雪一直生你气的原因……”
“老实说,我当时都有点害怕那个人,更何况是阿雪。”赵右干笑,“我跟她说实话,她肯定不愿意来,所以只能骗她。”
“结果呢?”
“结果我们发现,那个人害怕的,不是阿雪,而是……阿雪这个体型的女孩子,身高一米六上下,长发。”赵右缓缓收回了笑容,“不过……我们也没能来得及得出更多的结论。过了一阵子,那个人的恐惧对我们产生了连锁反应,再后来,他只要一见到刘教授和我,就会不停呕吐,乃至昏厥。也因为这样,我们虽然弄清楚了他害怕什么,却也没机会去治疗他了,只能把他安排到没有大家都不穿白色衣服,也没有小女孩的地方住下。”
“嘶……”赵左有些困扰地咂了咂嘴,“为什么呢?我真搞不懂……”
“刘教授说……”赵右顿了顿,道,“可能当时……导致整个‘三综’都‘异化’了的罪魁祸首,就是个小女孩,所以那个人才会这么害怕。”
“唉,”赵左叹了口气,“他们那也是自作孽啊,用还没有自我意识的小孩子做实……”
话说了一半,赵左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
他怔怔地看向正坐在驾驶位上的弟弟,神色中满是震惊。
赵右见状,也扭头看向了赵左。
车辆畅通无阻地在马路上行进着。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无声地对视片刻后,一同将视线转到了车后座。
奈姆好像,还在做噩梦。
===
睁开眼时,耳畔的蜂鸣依旧很严重。
嗡嗡嗡嗡的,就像那种正在调试着电波的收音机一样。
脑中的记忆十分朦胧,且错综纷杂,难以准确归类划分。它们虽一拥而上,如同无数条逆流灌输的小水渠,但,其后劲显然不足,稍不留神,便会被江河之势冲散吞没,直至无法再次追溯。
拜此所赐,即便奈姆已经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地撑起了身子,可一时之间,还是无法串联起自己脑中的空白。
然而,这种“什么都回想不起来”的感觉,奈姆却觉得非常的熟悉。
就像是,她早已经历过了……“无数次”一般。
“……奈姆?你醒了啊。”正当奈姆感受着脑中的空白时,她突然在嘈杂的耳畔中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不算陌生。而且,间杂着明显的喜悦。
借此,脑中那片空白里,迅速地勾勒出了一个人影。
抬头一看,赵左正冲自己傻笑着。
看到自己醒了过来,他似是松了口气。
而奈姆,也总算是在短暂的滞顿后,顺着这张脸上的欣慰神色,寻到了那条……正竭力奔腾着的小水渠。
仿佛仅是一眨眼,脑中那张纯白的画卷上,便画满了原本应有的东西。
“啊……嗯。”奈姆怔怔地张了张嘴,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赵左摆摆手,“倒是奈姆你,你的腿不是受伤了吗?还痛不痛?”
“……受伤?”奈姆顿了顿,倏尔反应了过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膝。
因为一点痛楚都没感觉到,她还没来得及接受这部分记忆。
“呃……好像已经不痛了。”奈姆揉了揉膝盖,答道。
“是吗。”赵左微笑,“多亏了你帮忙,不然估计也没有这么容易解决它们——该累坏了吧?喝点水吧。”
说着,他递来了一只便携式水壶。
“唔……谢谢。”奈姆接过水壶,余光,则在无意之间,瞥向了主驾驶上的赵右。
他心无旁骛,双手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一声没吭。
见奈姆表情上有些异样,赵左立即安慰道:“别担心,这条路还算安全,马上就到地方了,给你尝尝李阿姨的手艺,她做的包子可好吃了。”
“……啊?”奈姆听后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但随即,她又傻乎乎地点点头,“……哦。”
奈姆觉得,赵左似乎是认为……自己从刚刚的战斗中受到了什么惊吓,因此,还特意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
想到这,她的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抽了抽,露出了一抹苦笑。
这兄弟俩,还真是有意思。
大的那个对自己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总是变着法子安慰自己;而小的那个,这会儿好像已经没有丢下自己的意思了……他更想直接弄死自己。
按理说,既然对待同一件事物的态度是如此的天差地别,兄弟俩的性格应该也会有些冲突才是。
可偏偏他俩对对方都十分的信任,自己别说挑拨,估计连参一脚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奈姆觉得,自己就算抱了赵左的大腿,也不一定能逃过赵右的构陷。更何况,她还没弄清赵左善意的动机。
万一这个有着爽朗笑容的家伙其实心图不轨……
奈姆不禁叹了口气。
没办法掌握自身命运的感觉,难免会让人产生这样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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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11.升级换地图
奈姆抿了两口水,滋润了一下稍显干燥的嘴唇。
正当她准备为自己那命途多舛的将来作一个打算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然后立即打开了那个不知所谓的系统界面。
界面中,此时有一个置于最高层的弹窗。
【强制任务:消灭敌人(5/5)已结算】
【参与度:20%】
【任务完成】
【获得(1)可分配属性】
这个弹窗约莫只停留了两三秒——也就是,奈姆完整地看了一遍之后,它就自行消失了。
“……完成了?”奈姆眨了眨眼,心道,“哦……就是说,真的和我瞎猜的一样,没必要抢人头是吗……”
总结着“任务”机制的同时,她的视线也一直在眼前的文字上徘徊。
比起上一次查看,如今这个界面只有一处变化。
右侧的那个像是“力量、敏捷、智力”三围属性的数字后面,都多了一个加号按钮模样的图形。
略加思索,奈姆便明白了它们的涵义,在心中琢磨道:“意思是说……升级了,可以加属性了吗?唔……可是……”
虽然按钮上的图形都是加号,但加号的颜色却是不同的。处于【组织强度】后面的加号,是橙色的,而处于【传播速率】和【排异性能】后的加号,则是青色的。
按照奈姆的猜想,遇到这种新机制的时候,这个系统应该会来说明一下不同颜色的涵义。
不过,她等了半天,却还是连一个字节的信息都没收到。
也就是说,这个系统似乎是要自己去理解的。
可自己该特么怎么理解啊……
奈姆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三个属性,它们也没再弹出起先的那种说明文字,只能凭借自己那不靠谱的记忆去回想它们的作用。
“啧……这破玩意儿,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啊?”想着想着,奈姆不禁在心中嘟囔了一句。
在腹诽的过程中,奈姆的视线一直都停在属性数值上。
准确地来说,是【组织强度】这项上——毕竟,它屁股后面的颜色和别人不同,是个异类。
也就只是奈姆在心中埋怨一句的功夫,那唯一的橙色加号按钮,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按了一下。
随后,三个加号按钮同时消失了。
一眨眼,【组织强度】这一项的数值,就变成了2+1。
奈姆见后,盯着眼前的“虚无”发了半晌的呆,然后苦笑着在心中咕哝了一句:“我这要是加错了,还能洗点吗?”
那个2+1自然不会回答,也没有弹出什么说明。
让奈姆又一次体验到了这破玩意儿的刻薄。
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人也都不认识。自始至终,都是这个系统一样的东西在指引着她,似乎是想要她完成什么事情。
但究竟要做什么、为什么去做,它也压根没有解释的意思。
不仅如此,这个系统对自己的态度,好像也不完全是善意。它虽然确实会给自己提示,可大多都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一点,奈姆是从那些手写文字的笔触上感觉出来的。
现在更是如此,明明完成任务升级了,可以加点了,是真正需要帮助的时候了,这破玩意儿却摆出了一副“你特么不会去百度啊?”的嘴脸。
罗列了半晌它的罪行,奈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自己又不能顺着网线过去揍它一顿,纠结这些,也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郁闷。
念及此处,奈姆索性关上了这层“屏保”,扭过脑袋,看向了车窗外的道路。
这附近似乎是个郊区,周围建筑的海拔普遍不高。往前看,空旷的道路上,除了偶尔能见到的载具残骸外,就只剩下了闪闪发光的沥青。
今天的太阳确实不错。
越野车的速度在五十码上下,坐在前排的兄弟二人,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专心放哨,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约莫半个小时后,三人便抵达了目的地。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和之前一样,这几行字也是直接写在了奈姆视野里最显眼的地方。
在这几行字旁边,有一面镶在墙壁中的“横幅”:
溪泉大学。
越野车,就停在这所大学的大门前。
门前,横着一道伸缩门。
“你们兄弟俩可算回来了。”不多时,伸缩门的一端——门卫室里便探出了一张憨厚的面孔。
“嗯,张叔。”赵左笑着回应道,“在市里带了点东西,耽误了。”
“怎么样?璞同那里。”憨厚的大叔笑着打开了伸缩门,问道。
“……消息是真的。”赵左舔了舔嘴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哦。”憨厚大叔点点头,神色也微微灰暗了些许,但倏尔又微笑道,“辛苦你们俩了,赶快回去休——咦?!”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发现了坐在车后座的奈姆。
“这小妮子是……”
“哦,她啊,是我们在市里遇到的,叫奈姆。”说着,赵左看向了奈姆,介绍道,“奈姆,这是张叔。”
“张叔叔好……”奈姆使出了少女式乖巧。
“哎,你也好。”似乎这声“张叔叔”真的很受用,那憨厚大叔慈祥地冲奈姆颔颔首,“得,你们快回去吧。”
“好嘞,那我们先走了张叔。”赵左挥挥手。
“张叔再见。”赵右朝大叔低了低头。
道了别,赵右便驱车开进了学校。
到底是幸存者的营地,比起外面的世界,这里少了很多荒凉的感觉。进了校区之后,奈姆一路上见到了不少零星的人影。而且,他们好像都认识左右兄弟俩,看到越野车开过,都远远地跟他们打起了招呼。
拐了几个弯后,赵右把车停在了一栋建筑前,解开了安全带道:“哥,我先去刘教授那里一趟,你开车去一趟王叔那,让他们找个时间尽快把璞同的东西搬回来。”
“嗯好。”在赵右下车后,赵左直接挪到了主驾上。
“还有……奈姆。”赵右又说,“你也跟我一起来吧,去见见刘教授。”
赵左闻言,下意识地又张了张嘴。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在奈姆和赵右身上辗转了起来。
但犹豫了半晌,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似乎,这次他没有阻止的打算了。
这可苦了奈姆了。
她又不傻,肯定不情愿跟着这个想弄死自己的人一起行动。
“没事的,奈姆。”赵左见状,笑着安慰道,“刘教授人很慈祥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别害怕。”
言下之意……他好像笃定了自己不会遇到危险。
又或者,赵左根本就没意识到他弟弟想害死自己的事。
考虑再三,奈姆还是暗自叹了口气,乖乖下了车。
让她开口“挑拨离间”,估计不仅不会成功,还会弄巧成拙。
这栋建筑旁边有不少行人,真要遇难,喊个救命还是没问题的。
只要他们……别“装作”听不见就行。
兄弟俩约好了碰头的时间后,赵左便驱车离开了。
目送着越野车远去的奈姆,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走吧。”赵右指了指身后的建筑道。
奈姆没应声,也没动。甚至,连视线都没转回来。
“……怎么了?”赵右问。
奈姆看着赵左离去的方向,似是有些出神,嘴中呐呐道:“既然你不欢迎我,为什么还同意带我回来?”
她思索了一小会儿,觉得事已至此,哪怕自己继续“装傻充愣”,也没法逃过这个人的暗算,不如直接摊牌,试试看还有没有言语交涉的余地。
假如真的没法聊,自己最好赶紧想办法离开。
赵右闻言,果然显得有些意外。
但,也没过多久,他便换上了轻笑,摇了摇头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奈姆。”
“我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好奇。”奈姆缓缓转回了视线,看向赵右低声道,“你好像,从见到我开始,对我就一直有敌意。我不明白,我究竟是哪里……值得被你针对。”
“我不是说过了吗?”赵右转回身,淡淡道,“我和我哥之所以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为外勤当先遣小队,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好的活下去,不能把怪异的事物带回来。”
“怪异?我吗?”奈姆问。
“当然。”
“……哪里?”奈姆皱眉。
她也知道,自己这么问,也仅仅是因为不死心而已。
自己身上,确实带着数不清、也说不清的“怪异”。
“你并不是什么都不记得,”赵右俯瞰着奈姆,淡漠道,“不仅如此,你还有相当可观的……至少,是能帮你战胜恐惧的逻辑思维。”
“……就因为这个?”
赵右听后,不由冷笑:“你以为怀疑一个人需要很多理由吗?”
“呵呵……”奈姆摇了摇头,“也对啊。”
真当双方都开门见山后,奈姆意外地觉得轻松了不少。
于是她揉了揉眼睛,问:“那么你……还会找个机会除掉我吗?”
“正常人,在察觉到别人想杀自己的时候,一般不会直接这样问出来吧?”赵右却是饶有兴趣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也明白,把实情和动机告诉我,说服我不再怀疑你,比问这种问题更有意义。”
“实情?动机?”奈姆干笑,在心中低估道,“……说得倒简单。”
这些东西自己都不明不白的,怎么去说服别人嘛?
假如自己以前是依靠着成年人过活的,那么应该没见过多少次血肉横飞的景象才对。可自己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商场,看到那些涂满了空间的血迹,都没感到过害怕。
而假如自己已经习惯了那些血腥场景,过去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力量生存的,那么理应有着不俗的末世求生素质才对。但是,自己却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这两条相对正常的身份假设,自己都不符合。
至于……“自己刚刚从医院醒来”、“关于自己的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之类的“假”话,恐怕从一开始,人家就没相信过。
“奈姆,”见奈姆迟迟没有开口,赵右眯起眼睛,问,“你,真的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吗?”
奈姆听后怔了怔,不由苦笑了起来。
到头来,原来是自己坑了自己一把。
自己明明长得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可表现得却一点都不像小孩子,不被怀疑才怪。
“……我不知道。”奈姆摇头。
“你看,你的这个反应。”赵右道,“尽管你已经知道了我对你的恶意,可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就连之前面对着‘暴徒’,命悬一线的时候,你依然还有心情去……笑。”
……对啊,自己为什么要笑呢?
难道自己得了装逼癌晚期,死到临头也不能失了风度?
不料,越是这样想,奈姆嘴边的忍俊不禁就越雀跃。
她只得清清嗓,强行抑制住表情,重新问了一遍她心中最大的疑惑:“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同意让我来这里?”
“我决定不了你的意志,奈姆。”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会再问这么一句一样,赵右即刻答道,“自然,也没法真的决定的了你的生死。”
“……什么意思?”奈姆不解道。
赵右闻言,视线一转,微笑着朝一个方向挥了挥手,随后道:“……虽然,现在已经没什么名文规定的‘法律’了。但,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在这个地方,亲手杀掉你,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即便他没有加重发音,这段话的断句依然显得很刻意。
不远处,正有一个妇女也在笑着对他打招呼。
瞧见此景,奈姆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知道,在普遍以所谓“道德”为行动基准的大环境里,众矢之的将要面临的制裁,恐怕比法律的铁锤还要恐怖。
换句话说,赵右也很爱惜羽毛,不肯为自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破坏自己的“形象”。
顺路借“丧尸”杀个人倒是无所谓,但让真他自己来动手——尤其是,在他的根据地,估计他也会有不少顾虑。
除非……
“除非你真的就像教授猜测的一样……”没多久,赵右移回了视线,重新打量起了奈姆。
只不过,他那呼之欲出的话语,在嘴边溜了好几圈,却是又自个儿咽了回去。
随即,赵右摇了摇头,收起了表情,“——算了,还是让教授亲自‘会会’你吧。”
说罢,他便转回身,顺着阶梯往身前的建筑中走了过去。
奈姆抬起头,看了看这栋建筑的标识。
正门上,只写了三个大字。
图书馆。
奈姆仰头看着这三个行楷,一时有些恍惚,心中生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它们看起来,好像有点似曾相识……又好像……
“——走吧。”前方,赵右又招呼自己一声道,“在这个地方,你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没回头,语气……倒也谈不上戏谑。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把自己今后将要遭受的待遇,交给那个挂着“教授”头衔的陌生人去定夺。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自己早该意识到了。在这种地方,除了依靠别人的同情外,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自主权。
赵右的态度,应该是这些幸存者里理性派的代表。在发生了这种碾碎过往常理的事情——在世界被“丧尸”侵占了的前提下,为了自身安全,他们根本不在乎安插在可疑人物身上的罪名是不是莫须有的。
想要证明自己,奈姆只能慢慢走他们的程序。要是一言不合扭头就走,不仅没法解决问题,恐怕还会被坐实“心中有鬼”的说法。
“……妈蛋。”想了半天,奈姆只得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中的不悦,缓步跟了上去。
大概,这就是进退维谷的感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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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12.萌妹病毒
图书馆里面的气温不高,像是一直开着制冷空调一样,还没接近门槛,奈姆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进了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方空旷的大厅。往前,是一座T形楼梯,左右两边则是两条向漆黑延伸的走廊。
赵右一句话没说,径直往楼梯处走去。
奈姆跟着他上了五楼,接着拐进一边的走廊之中,走到了一扇标识着“专业资料与工具书”的门前。
“教授,我回来了。”赵右抬手敲了敲门。
说完,他便直接打开了门。
奈姆立即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
室内很乱,照明也不强。厚重的书架全都贴墙摆放着,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则放着几台医疗仪器,和一张空病床。
床单上,有几处星星点点的血污,在弱光之下,显得黑乎乎的。
仪器旁有一副桌椅,此时,木制的椅子上正颓坐着一个中年人。
他双肘撑膝,垂着两鬓发白的脑袋,整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
“啊……”中年人有些反应迟钝,良久才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了访客,“是你啊小赵……”
从面相上来看,这人最多四十上下。可那些憔悴到相互交织的皱纹,却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不少。
赵右进了屋,视线扫了扫病床,问:“您在……做实验?”
中年人苦笑着点了点头。
“又……消失了?”赵右问。
“嗯。”中年人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表情说,“算了,不谈这个了。你那边——”
话说了一半,他这才注意到另一位小访客。
“……这位是?”
“她叫奈姆,是我们在璞同那里遇到的。”赵右介绍道,“据她自己说,她好像是从三综出来的。”
“三综?”中年人神色顿了顿,显得有些惊讶。
“不过,”赵右道,“她几乎什么都不记得,我哥放不下她,就把她带回来了。”
说着,赵右从简把奈姆的情报给中年人说了一遍,几乎是复述了奈姆的原话。
“哦,是这样。”中年人点头,随后挤出了微笑看向奈姆道,“你好,小姑娘,我叫刘宇。”
“呃……您好。”
似乎是被奈姆散发出的尴尬光环给波及到了,刘宇眨了眨眼,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起身搬了张椅子给奈姆:“呵呵,你看我,快坐下吧,站着像什么话。”
奈姆盯着他看了半晌,乖乖地坐了下来。
即便刘宇脸上的笑容显得很无力,可他还是尽可能地表现出了慈祥。重新打量了奈姆一番后,问道:“嘶——叫奈姆是吗……是N、A、M、E这个单词吗?”
奈姆实在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总觉得,一旦回答了,自己名字的槽点就会成指数上升。
“哦,不好意思……”刘宇赶忙摆摆手,干笑道,“是这样的,你能不能回想一下,你醒来的那间医院旁边,有什么标识。就好比……你记得的店面名称,或是路段的名称。”
“唔……离医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家衣服店,叫‘衣人小鸟’。”说着,奈姆又回忆了一下当初看到的路标,答道,“那家店……在复里路上。”
“复里路吗,那就是三综没错了。”刘宇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后,他又问,“医院里的情况……怎么样?”
奈姆如实描述了一遍那个几乎发了霉的屠宰场。
“除了你之外,没有别的人了吗?”刘宇瞄了眼立在一旁的赵右,问,“特别是……跟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我没注意看……”奈姆有些莫名,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特别提及“女孩子”这一点。
“哦,没关系。”刘宇微笑,然后看向了赵右问道,“小赵,咱们上一次去三综是什么时候?”
“一年多前。”赵右说,“是为了搬一些担架床和仪器。我哥和我也去了。”
“那有没有遇到……”说到这,刘宇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着措辞。
“没有遇到活口。”赵右意会道,“那里毕竟……发生过大规模‘异化’,没人敢在那里生活。”
“嗯,确实。”刘宇点了点头,随即转口道,“你带她来……”
说着,他瞄了眼正襟危坐、仿佛正在接受审讯的奈姆。
“教授,我的意思是,先用排除法确定一下她的身份。”赵右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假如没有危险,再让她去见校长,安排住处。”
刘宇听了,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径直发起了愣。片刻后,才有些忍俊不禁地叹道:“小赵啊,我记得我以前……夸过你吧?”
“什么?”
“说你这种……不受先入为主观念、以及情绪左右行动的处事方式,很适合在这种世态中生存。”
“……是说过。”赵右点头。
“可你也不能在当事人面前说啊。”刘宇好像是有些替赵右尴尬,看向奈姆的视线里也带上了些许愧疚,“人家一个小姑娘……”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教授。”赵右瞥了眼奈姆,道,“她知道自己的处境。”
“……哦?”刘宇闻言,却是顿了顿。
再来,两人便开始了眼神交流。
由于奈姆什么都体会不出来,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约莫沉寂了近十秒,刘宇才轻叹了口气,摆出和善的笑容看向奈姆,问:“那好吧……小姑娘,你介意让我抽点血吗?”
明白了刘宇的意思后,赵右即刻走到仪器台旁做起了准备。
只见,他娴熟地组装起了一支刚拆封的注射器,用镊子夹了一片酒精棉,并取来了一双医用手套。
这事儿显然不是他第一次干了。
奈姆看着赵右这副行云流水的动作,嘴里不自然地嘟囔了句:“……我可以介意吗?”
刘宇闻言,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道:“我开始有点理解小赵会带你来见我的理由了,毕竟我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他会怀疑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什么意思?”奈姆一头雾水。
“小姑娘,”刘宇接过了赵右递给他的注射器,叹道,“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作出一副紧张不安的模样不开口,可能效果会更好。”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指点着演员演技的导演一样。
“时代虽然已经变了,可他们……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用‘以前’的基准判别他人。”刘宇揉了揉眼睛,低声念叨着,“可能对他们来说,以前的制度,更值得怀念吧?”
话里,有些感慨,也有些不以为然。
让奈姆不知该怎么接话。
刘宇见后,只是微笑。带好手套,比划了一下手中的注射器,又询问了一次:“那么……可以吗,小姑娘?”
奈姆咂了咂嘴,不情愿地撸起了袖管。
取了约莫二十毫升的血,刘宇便拔出了针头,并递给了奈姆一片棉花,叮嘱道:“按一会,别松手。”
“你跟他说了什么样的话?”既然已经被放了血,奈姆也就有了追问的底气,“能让他这样怀疑我。”
“嗯……”刘宇将大部分血液注射进了试管里密封好,把剩下的一丁点挤在了玻璃片上,“小姑娘,你知道那些‘丧尸’为什么会出现吗?”
“他跟我说过了,原因不明。”奈姆瞄了眼赵右,道。
这会儿,他也走到了显微镜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宇的动作。
“我学来的知识告诉我,世界上不会有‘原因不明’的事。”刘宇一边调试着显微镜一边说道,“这些‘丧尸’的存在,也不算是原因不明。我认为,三综对它们的猜测,其中有一部分是合理的。这个你听说过吗?”
“……感染?”奈姆回忆了一下赵右的话,问。
“没错,就是感染。”刘宇小心翼翼地观测着显微镜下的世界,道,“他们的实验报告,我也看过一部分。三综的人已经确认了这股‘病毒’的传播媒介——声音。”
“声、声音?”
“是的。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旧时代的丧尸电影。里面的感染方式大多是被丧尸给咬上一口,或是伤处接触到了丧尸的组织液。”刘宇道,“我们这里的不同,被‘暴徒’咬伤的人不会变成丧尸,只有听到了‘邪念’低语的人才会。”
“……那,被‘暴徒’咬伤的人,会怎么样?”奈姆问。
“它们很少用咬的,除非双手受了伤,不方便行动。”刘宇淡淡道,“因为力气很大,它们很容易就能扯破我们的皮肤,进而扩大伤处——直至我们死亡,他们才会罢休。”
“呃……‘暴徒’还能分辨出人类死没死?”奈姆莫名道。
“不,我们被它们杀掉后,也和它们一样,会‘消失’。”刘宇苦笑着说,“从这个层面上来分析,‘暴徒’确实也具备一定的传染能力,但,媒介和方式不明。”
“消……”奈姆张了张嘴。
“很不可思议吧?”刘宇转过身,问。
“……嗯。”奈姆点头。
“是吗。”刘宇笑道,“看来,你只是部分神经元受到了压抑,并没有影响到树状棘。”
“啊?那是什么?”
“就是说,你虽然记忆想不起来了,但是‘常识’还在。”刘宇道,“不然你也不会觉得人死后会消失这点奇怪,对不对?”
“哦……”奈姆怔怔地看着又坐回原位的刘宇,问,“……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老实说,她有些紧张。
“没有,很正常。”刘宇笑着说,“是小赵太多疑了。”
奈姆闻言,看向了一旁的赵右。
他连一点抱歉的表情都没有。
见他这样,奈姆不爽地咂了咂嘴。
“这也不能全怪他。”刘宇似是看出了奈姆的心绪,苦笑道,“当初,也是我跟他提出的这种猜想——三综‘异化’时的感染源,可能是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什么?”奈姆当时就惊了,“为、为什么?”
“嗯……”刘宇沉吟了一阵,道,“因为,那些‘丧尸’的持续生存能力不行。它们不会进食,能量消耗也比正常人高很多,所以一般只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就会机能死亡,随之消失。”
奈姆听后,又皱起了眉。
既然这帮“丧尸”只有这么点的生命,那为什么都二十年过去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刘宇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确实,当年刚刚发生灾难时,虽然人类死伤惨重,但也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将事态控制住了。但是……也只控制住了短短几天,随后,灾难又发生了一次——甚至,直到今天为止,这种莫名其妙的灾难还在时不时的发生。想必三综和璞同商场就是因为这样才‘异化’的。”
到这会儿,奈姆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了。
“换句话说,即便人类消灭了所有感染者,那个‘病原体’也会制造出更多的感染者,直到……”刘宇叹了口气,“人类全部灭亡。”
“那……那你为什么会觉得病原体是个女孩子?”奈姆问。
“不,我只是觉得,当年引发三综‘异化’的契机,可能是个女孩儿,”刘宇摇头苦笑,“因为当时,逃出来了一个幸存者。只不过,他的心智受到了损伤。逻辑思维能力几乎处于崩坏的边缘,哪怕是在最正常的时候,和其沟通的难度,也远高于那些受过简单教育的孩子。有时他甚至连语言本身的涵义都没法理解……或着说,‘接收’。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保留着和正常人相似的反应的。例如,恐惧。经过试验,我们发现,他特别害怕具有某种特征的人类。”
“怕啥?妙龄少女?”奈姆下意识地问道。
“对。”刘宇点头,“我猜想,那个人应该是切身经历了三综‘异化’的过程……至少,是经历了病原体传播‘病毒’的过程。”
“我去还真是……”奈姆低声吐了个槽,琢磨了片刻,问,“那既然他经历了传播病毒的过程,为什么他没有感染呢?”
“哦?”刘宇闻言,眼睛一亮,有些欣慰地笑道,“你很敏锐啊,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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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13.劣等视角
看到刘宇毫不吝啬地投来了赞赏的目光,让奈姆一时显得有些拘谨。
“关于这点,我觉得,应该是由于他有些许听力障碍的原因。”刘宇随后接着说明道,“我们假设,病原体是在一个人群密集的情况下传播病毒,导致大批人类受到感染。受到感染的人,会立即不可逆地转变成‘疫病’、‘暴徒’或是‘邪念’。只有在这个前提下,那些还没有受到感染的人,才会选择逃离这个依存多年的庇护所。而在这种情况下,具有传染效果的,只有病原体和‘邪念’两种。所以按照‘三综’的假设,病原体的传播媒介,和‘邪念’一样,都是声音。”
听了刘宇的解释,奈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
“正因为如此,那个听力不好的人才可以逃过一劫。可惜啊……”说到这,刘宇又叹了口气,“假如他没有因为惊吓过度失去了理智,应该会对我的研究有很大帮助的。”
“你的研究?”奈姆好奇道,“是要……制造‘疫苗’吗?”
刘宇闻言,却是自嘲地笑了笑。
他避开了奈姆的视线,没有回答。
虽然奈姆问得无心,但这位看起来就属于操劳过度的大叔显然是听者有意了。只见,他就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样,苦笑了两声,没一会儿神色便暗淡了下去。
“你觉得……‘疫苗’可能存在吗?”刘宇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问了奈姆一个奇怪的问题。
将眼帘垂下后,他的面容显得更苍老了。
“呃……”奈姆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如果真的是种‘疾病’的话,应该可以吧?”
“呵呵,你说的没错。”听了奈姆的话,刘宇不由失笑道,“前提是,它真的是种病变。”
听语气,他好像对三综的研究成果挺不以为然的。
而他嘴边的苦笑中,则堆满了有心无力的感慨。
“对了小姑娘,”沉寂了片刻,刘宇忽然抬起头看向了奈姆,问道,“你信神吗?”
“……啊?”奈姆一怔,“……神?”
“哦,也对,你可能……”刘宇组织了下语言,重新问道,“你有‘宗教信仰’这个概念吗?”
“唔,只是概念的话……倒是能理解。”奈姆点头道。
毕竟这些细枝末节,根本排上回忆的优先级,奈姆自然没有花费精力去回想自己曾经有过什么样的信仰。
“那么,假如我告诉你,”刘宇清了清嗓,正色道,“我们人类目前经历着的这场‘灾难’,是某位符合‘神’这个称谓的存在造成的结果,你会怎么想?”
“……哈?”奈姆一脸懵逼。
要不是她抽空瞄了一眼赵右,发现他也是一脸严肃,奈姆还以为对方在开玩笑。
可……刘宇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指……这场灾难等同于“天启”的吧?
奈姆想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呢?”
“你是指?”
“为什么‘神’要降下这场灾难?”
不料,听了奈姆的话后,刘宇又一次失笑出声。
捧腹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揉了揉鼻子道:“小姑娘,你的问题,是将‘神’这一存在,假设为某种实体——某种,在生物链上高于我们人类的实体,所以你才会不解祂的动机,不明白祂为什么要毁灭我们。老实说,这种假设,是不严谨……或者说是无意义的。举个例子来说:当你发现,有一只蚂蚁正在你的手臂上爬行,而且让你觉得很痒,你会怎么做?”
“……拍掉它?”
“假如那只蚂蚁知道在你身上爬的结果是死亡,它可能就不会那样做了吧?”说到一半,刘宇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有理由相信,任何一种具备智能的生物,都可以通过学习来规避危险。只不过,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可能支付不起而已。”
说完,他将视线移到了那张沾着点点血污的床上。
话题行进于此,微妙地降起了温,赵右见状,当即救场道:“行了,奈姆,我带你去见校长吧。”
“……校长?”
“是我们‘外乡人’的领导者。”赵右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奈姆点点头。
有新人加入,去拜见一下领导也是应该的。
即便话题转变得很生硬,但奈姆也还是配合着赵右起身告了辞。
“那我们就先走了教授。”赵右微微俯身,低声道。
“嗯,去吧。”刘宇没回头,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言行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心累。
奈姆朝他颔首示意,随后也跟着赵右一同离开了房间。
出了门,赵右也没有搭茬的意思,径直往楼下走去。
奈姆见他这样,不由又有些不爽,快步追上前,问:“我现在算是清白了吧?”
“什么?”
“你不是怀疑我是病原体吗?”奈姆说,“可是刘教授已经帮我证明了,再说,你听我说话也没被感染啊。”
毕竟,按照刘宇的猜想,病原体的传播媒介和“邪念”是一样的,都是经由声音。
“哦你指这个。”赵右停下了脚步,道,“老实说,这倒不是我不欢迎你的主要原因。”
他没回头,但声音比起先前确实是明快了不少。
“啧。”
“不过,往后的检验需要用到别的器材。教授今天……太累了,估计也没时间。”赵右伸了个懒腰,道,“还是等后续结果出来,再说吧。”
经他一提醒,奈姆才忽然想起来,刘宇抽了她那么多血,却只用了一点点,剩下的都用试管封装起来了。
这让她有种被什么噎到了的感觉,一时浑身难受。可难受了半天,也只能把满腹埋怨再重新咽回肚里。
离开图书馆,赵右带着奈姆来到了另一栋教学楼。上楼时,奈姆发现,这里的教室居然还在使用,里面还会不时传出人声。借着门缝往里一看,原来里面还有老师在教书。
不仅如此,两人经过的几间教室里,几乎都座无虚席。而学生们的年龄跨度也很大,从十多岁到五十岁上下皆有。他们大多都专心致志地听着讲台上的声音,学习氛围堪比领导视察。
教室很大,讲师也没用扩音装置,所以奈姆没听太清楚课程的细节。
而隐约听到的几句话,都包含了诸如“暴徒”、“邪念”、“弱点”、“应对方式”等词语。
不等奈姆细听,两人便一路到了头,停在了走廊尽头处的一扇木制房门前。
赵右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回应他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声音显得十分干哑,像是只乌鸦学会了说人话。
推开门,刺眼的阳光从与门相对的窗口直射过来,奈姆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个皱纹密布、须发皆白的老头子。
他坐在窗下的一张木桌前,手里捏着根烟雾缭绕的烟把,视线盯着木桌上的空旷,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校长,我们回来了。”赵右往前走了一步道。
听了他的话,那老头子才缓缓抬头望了过来。他又咗了口手中烟把,随手将它捻灭在堆满了烟头的烟灰缸里,然后清了清嗓道:“回来了啊,怎么样。”
“我粗略计算了一下,璞同那里剩的食物不多,估计只够我们一个月的口粮。”赵右答道。
“嗯……”老头子沉吟了一阵,“器械方面呢?”
“那毕竟是个商场,除了枪,算是应有尽有。”
“通知小王,三天之内转移过来。”
“我哥已经去了。”
“嗯。”老头子点点头,继而视线一扫,落在了奈姆身上,“她是?”
“幸存者。”
“璞同商场的?”
“对,我们放不下她,就把她带回来了。”赵右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闻言,老头子眯眼打量了一番奈姆,问:“带她见过刘教授了吗?”
“见了,教授说,她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老头子听后,胡子抖了抖,语气像是有些忍俊不禁,“行吧,C区,你自己安排。”
因为他背着光,奈姆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表情。
“嗯。”赵右点头,“那我先带她去熟悉下地方,就先……”
简略地汇报完,赵右便表明了离意。
不过,他转身的动作,和他嘴里的话一样,都只执行了一半。
“——校长,”赵右顿了顿,像是刚好想起了什么一样,扭过头随口问道,“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老头子一听,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低下头,又从抽屉里捏出根烟放在了嘴边,道:“让我……再多想想……”
赵右听后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辞别了校长,赵右也没做多说明的意思,直接领着奈姆走进了一间教室之中。
众人见到他,都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就连讲台上的导师也跟他嘘寒问暖了几个回合。
“我是来安置这小姑娘的,”交代了一些家长里短后,赵右提起了正事儿,微笑着将奈姆推上前来道,“我还有些搬运的事要和王叔他们交接一下,就不先跟你们聊了。嘶……我记得,阿雅是一个人住的对吧?”
语落,教室中的诸君纷纷把视线投向了最后一排。
没一会儿,一个小女孩便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应道:“……是、是的……”
她像是不适应周遭那么多的视线,神态显得十分窘迫,垂着个小脑袋,拼命埋低了浸满绯红的脸蛋。
“那让她和你住在一起可以吗?”赵右的语气很温柔,像是对待自家妹妹一般。
“……啊、可、可以……”小女孩不停地捏着手指,用力点了点头。
“嗯,她刚来,年纪和也你差不多,麻烦你多教教她。”赵右微笑着对远方的小女孩点了点头,然后一眨眼的功夫便收起了笑容,低下头盯向奈姆,冷漠地问道,“你没问题吧?”
“我特么能有什么问题……”奈姆冷冷地呵呵两声,嘀咕道。
赵右也没追究她这句双关到底是哪个意思,安排好了奈姆的室友,便挥手离开了教室。
“你好,你叫‘奈姆’对吧?”赵右走后,讲台上的中年妇女便笑盈盈地招呼了起来。
“啊……嗯。”奈姆当即摆出了学生姿态,转身对老师点头哈腰卖笑。
中年妇女见了,莫名地怔了片刻:“……哦。那你……先入座吧,我们还在上课呢。”
“嗯,好。”奈姆颔颔首,顺着过道往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走去。
路途中,奈姆明确地感受到了周遭数不清的视线。
不知为何,在她走近了之后,这帮人都不约而同地打量起了她。而且一个二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教室里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哦,除了奈姆脚下的硬底靴子还在制造噪音外。
气氛虽然很诡异,但还是被讲台上的中年妇女一记刻意清嗓给歪了回来。待奈姆入座后,她便重新走到了教室中央,接着讲起了课。
课程的内容和奈姆先前脑补的差不多,这会儿正在详细教授遭遇到“暴徒”的应对方案。
但由于奈姆的位置过于边缘,不集中注意力的话,还真听不清楚。不过条件虽然艰苦,身旁的“同学”们却依旧专注地听着讲。有的为了能听清些,下意识地就欠起了身子,还有几个正唰唰唰地做着笔记。
老实说,将这幅画面看在眼里的奈姆,心中还是有几分震撼的。
虽说奈姆琢磨了一会儿,也就自行了然了——既然教的是保命学科,那么认真一点也无可厚非。
可是,这份肉眼可见的凝聚力,无形中也说明了一个讯息:
这个组织,似乎很是团结。
到底是S市幸存者组织的三巨头,没点企业文化,还真留不住这么多人。
中年妇女巧舌生花,明明几句话就能概述完的事,被她加工得那叫一个具体生动。
纵是奈姆有着直接接触“丧尸”的经验,在听了一会儿后,也被吊起了一点兴趣。
可是听着听着,她却产生了一个很是不解的念头。
按理说,灾难既然已经发生二十年了,幸存者们应该早就学会了这些才是,那为什么这群人到现在还在学着这些基础理论?
奈姆自然是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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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14.妹与妹抖
拜中年妇女那“说书人”一般的资质所赐,课程并不算枯燥。而且,这节课在奈姆到来之后,也只再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毕竟,实在是没有那么多要讲的东西。
下课之后,各单位似乎还得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工作。
当然,在散伙之前,也确实有那么几个人来跟奈姆这个新人问好的。
说是“问好”,但更多的像是人口调查。上来搭话的人,无一不是好奇奈姆的来处的。
只可惜,奈姆对自己的过去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状态,纠结了半晌,还是听从刘宇教授的建议,装出了一副害羞怕生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招十分奏效。众人见她这副羞哒哒的模样,也都知趣地离开了。
度过了“萌新被大佬问话”的固定桥段后,奈姆的同桌兼室友这才甩掉了小透明的外衣,看向了奈姆,小嘴一张一合,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才弱弱地出声道:“……那、那个……”
“嗯?”奈姆也站了起来,冲她露出了个微笑。
凑近一看,这小姑娘的年纪果然和自己相差不大。眨巴着双大眼睛,却始终不敢长时间接触自己的视线。
她好像有点营养不良,小脸上带着些许枯黄,看起来有些憔悴。
至于气场方面,更是天差地别。
这位被唤作“阿雅”的小女孩怀里捧着本泛黄的笔记本,不自觉地埋着小脑袋,用怯生生的目光仰视着奈姆。
相比之下,倒是奈姆显得淡然如水——就好像对方才是初来乍到一样。
这小姑娘一直偷瞄着自己,不时轻咬着下唇,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奈姆等了半天,直到堆在脸上的笑容都快僵掉了,阿雅还是一个字儿没蹦出来。
“呃……你还好吗?”无奈,奈姆只能替她说了开场白。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如今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你……”阿雅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又瞄了奈姆几眼,才低下头,糯糯地念道,“……你的衣服……好好看……”
“……啊?”奈姆一愣,她觉得话题有些跳脱,但还是很快回神道,“……哦……呃,你喜欢啊?”
阿雅点点头,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看到她这个反应,奈姆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她琢磨了一会儿,问道:“要是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好不好?”
“……真、”阿雅一听,立即抬起了头,“真的……吗……”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兴奋表露得太明显了,中途又被她强行按捺了回去,一边呜哝着羞涩的尾音,一边将大腿紧紧并在了一起。
敢情这才是正版的害羞怕生萌妹限定版。
奈姆不由浅笑:“真的,不骗你。”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阿雅身上穿着的衣服。
尤其是,手肘的关节处。
“你……你你你干嘛?”不料,阿雅当时就变了颜色,身子飞快地往后缩去。
这么激烈的反应,是奈姆始料未及的。
“哦,你别误会。”她只得抬起双手,将它们摊开放在阿雅眼前,干笑道,“我就身上这一套衣服,要是送给你,你也得给我身衣服穿才行啊。”
听了奈姆的解释,阿雅这才松了口气。倏尔,她抬起头,主动地凑近了些许,仔细打量起了奈姆身上的衣服。
然而看着看着,她眼神中原本如星火般的小期待却一点点地消失了。
“可……可是我……我的衣服,都不好看……”说着,阿雅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身上的衣服显然不是为小女孩设计的。暗淡的色泽,难看的补丁,像是将一些报废的大人衣服裁剪到了一起一样。
大概,这孩子认为奈姆所说的“交换”,是建立在等价的前提下的吧?
“没关系没关系,”奈姆摆摆手说,“你就把身上穿得这些给我就好了。”
“……真的吗?”阿雅怔怔地问道。
“嗯。”奈姆用力点了点头。
她可不想再穿着这身勒得慌的衣服了。
而且她觉得,那些像是看怪物一样的视线,应该都是这身衣服的锅。
“……哦,哦……”阿雅见奈姆如此一本正经,也傻乎乎地点了点头,“你、你是叫……奈姆,对吗。”
“啊……嗯。”奈姆干笑。
“我我叫……”
“——阿雅,对吧。”
“……嗯。”阿雅低着头指了指教室的门,“我们走吧……”
“哦,好……去哪啊?”
“唔……先、先回一趟宿舍。”
匆忙决定好了去处,阿雅便像是逃跑一样的溜了。
“这个反应……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怕生啊。”看着阿雅纤弱的背影,奈姆不禁自语道。
不过她也懒得细想,舒展了一下身体,便迈步跟了上去。
老实说,“外乡人”的营地……也就是这所学校,确实让奈姆开了不少眼界。
在奈姆的“印象”里,可没有多少关于这种综合性机关的记忆。
按理讲,一所全寄宿制学校,无外乎是围绕着“吃、住、教、学”四个方面运转。在它还和人类社会相连的年代,关乎学校运作的必要物资,都是由外界运送过来的。
然而在这种几乎世界末日的时代下,这所学校想要自给自足,就只能在占据的一亩三分地上做文章。
途中,奈姆不仅看到了几排用来圈养家禽的简陋设施,甚至还亲自穿过了一片农田。
坐落在学校里的农田。
让一整套社会结构收缩在一所学校的地界儿里,以“灾难”发生前的科技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因此不可避免的,这里的居民的生活模式多少产生了一点退化。
就像那片农田,即便由于是冬季,田里并没有作物,但还是有几个人影正不停地用锄头翻着地,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
一路上阿雅都害羞得紧,似乎只有个导航作用,俩人一句话没说。
把奈姆带回住处之后,她立即为奈姆铺起了床。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学生宿舍,家具除了两张小板凳外,什么都没有。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全都是就地放在地板上。
而说是铺床,也只是把堆在墙边的被子伸展开来,抖抖上面的灰尘,然后寻个地儿摆好,就算是张床了。
至少比直接睡地板干净。
眼见那小丫头一丝不苟地为自己折腾了半天,奈姆不由又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她这幅想笑没笑出来的模样,在阿雅看来,就有些微妙了。阿雅张了张嘴,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怯生生地嘀咕道:“……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奈姆见她忙活完了,摇摇头问道,“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要去工作……”阿雅说。
“哦,那我也一起去吧。”
奈姆心想,既然被组织安排到了一块,那么自己义务劳动应该是和室友相同的。
不料,阿雅听了奈姆的话,却是扭捏了起来。
“怎么了?”
却见,那小姑娘纠结了半天,才埋着脑袋呐呐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把……先把衣服脱下来……”
“啊?”奈姆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你……要现在试穿吗?”
“不、不不是!”阿雅飞快地摇起头,“会……会弄脏的……”
奈姆闻言怔了怔,不由又弯了弯嘴角。
看来,这小姑娘是真的很喜欢这身衣服。
不过,这身装备也确实只适合当花瓶,真要干点体力活,绝对是个累赘。
“那我穿什么呀?总不能光着吧?”奈姆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脱起了衣服。
“你可以……先穿我的……”阿雅小声说着,走到促狭的阳台上收下来了一套衣服。
这套衣服跟阿雅身上穿着的差不多,都是经由二次裁剪制成的。
因为上午的遭遇,奈姆身上的衣服也沾了不少灰尘。而且,似乎是因为放了太久的缘故,这身衣服里里外外都带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气味,索性脱下来洗洗也好。
念及此处,奈姆转眼就脱了个精光,接过了阿雅递来的衣服。
这些装备也就像奈姆猜想的一样,所有地方都很宽松。毕竟是用大人的衣服改小的,根本不存在勒着哪儿的问题。
只不过……在奈姆换衣服的过程中,阿雅一直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动都没动一下。
奈姆突然反应过来,她的视线,和刚才在教室中遇到的差不多。
都像是,看着什么怪物那般,惊讶中带着满满的震动。
“呃,你怎么了?”撩出衣领里的头发后,奈姆问道。
听到奈姆的声音,阿雅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随后支支吾吾了半晌,低声道:“……你、你的皮肤好……唔……就和、就和电视上的……一样……”
说到一半时,她像是词穷了一样,卡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个“合适”的形容词。
可在奈姆听来,这番“赞美”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总觉得,这些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某些方面的……修辞能力。
仿佛“肤若凝脂、剔透雪白、吹弹可破”之类的词已经从世上消失了。又或者说,它们都汇聚成了同一个词组:和电视上的一样。
“啊哈哈……”遇到这种情况,奈姆也只能干巴巴地笑笑。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啥。
待奈姆换好衣服,阿雅便带着她一起来到了自己的工作地点——另一栋宿舍。
比起两人的住处,这里的建筑虽然矮了几层,却显然“高档”了不少。
“一共四层……每层三个房间,”阿雅领着奈姆走到了一楼的一个类似水房的地方,说,“……每个房间每周都要打扫一次。”
说着,她从水台下拿出了一只塑料红桶,开始往里面接水。
“哦,”奈姆点点头,“就只有这些吗?”
“还有就是……他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得去告诉内勤。”
“说白了咱俩就是女仆呗,”奈姆不由苦笑,“这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来这套……”
奈姆的措辞有点生僻,阿雅一时听不太懂。
但是,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了奈姆语气里的微妙,解释道:“这些人都是科学家,他们平时很忙,有时候连饭都会忘记吃……右哥哥让我来这里,是为了防止他们……出什么意外。”
“噢,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咱就是得找点借口定期来视察一下,防止这帮生活不能自理的科学家猝死的对吧?”奈姆自顾自地总结了一下,然后忽然注意到刚刚阿雅话里的一个奇怪的称呼,“咦?你说的‘右哥哥’,指的不会就是赵右吧?”
“啊……是、是的……”小姑娘听到别人一本正经地问这个问题,赶忙埋下了脑袋。
奈姆见到她这个反应,根本不需要弯腰偷看,就能猜到她准是小脸通红了。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
既然产生了对“漂亮”这一概念的兴趣,那么估计离“情窦初开”的等级也不远了。
眼见奈姆脸上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八卦神情,阿雅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妙,一时也没敢再次搭茬。
这会儿,水桶里的水也接的差不多了,阿雅便转过身拧紧了水龙头,用“公事”避开了奈姆。
保守估计,这里面至少有二十斤水,阿雅这个体格的小姑娘自然是很难拎得动。而且因为身高问题,她不太好用力,所以只能双手其上,抱着桶身将它搬下来。
看到水桶里激荡着的水花差点就让阿雅维持不住重心了,奈姆赶忙一个箭步上去,拎住把手为她分担了些重量。
——嗯,这是她的初衷。
可让她觉得意外的是,自己这么一使劲,让阿雅完全失去了受重感,当即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奈姆将水桶放在脚边,上前扶着阿雅问道。
“啊……没、没事……”阿雅一脸不敢相信地看了看仿佛没事儿人一样的奈姆,又看了看水桶里安稳的浪潮,喃喃道,“你……你力气好大啊……”
“啊?”奈姆眨了眨眼,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顺着阿雅的视线看向了那只装了二十斤水的桶,怔怔地自语道,“诶对啊,我……我力气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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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15.包治百病
看到奈姆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后,阿雅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不过,这小姑娘完全没有瞎打听的习惯。只是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便走到了奈姆身边道:“我们走吧。”
话虽然这么说,阿雅也没有提出合理分配劳力的建议,而是自己双手其上,拎起了水桶。
她觉得,这本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工作。之所以带奈姆来,也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而已。
因此,阿雅从一开始就没期待过奈姆的帮助。
按理说,她的这种“低期望值”反应,本是奈姆刷好感度的绝佳场景。只要坚持以热心和善意待人,要不了多久就能打入组织内部,从而一点点降低自己被赵右挖坑埋了的可能性。
可奈姆却像是啥都没看到一般,只顾着盯着自己纤细莹白的双手,目光中满是不解和陌生。
直到,拎着重物的阿雅艰难地挪到了水房门口,实在是不堪重负,“砰”地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水桶,奈姆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呃……”她寻着声源看去,呆了两秒,立即快步上前道,“不好意思,走了会神。这个我来吧。”
说着,奈姆一手接过了地上的水桶。
再次拎起这只水桶后,奈姆才发现,她并不是感觉不到它的重量,仅仅只是,受重的关节处和皮肤没有不适感而已。
“重”这个概念,更多的时候,是被人曲解成了它的连锁反应——也就是质量对负重肉体、以及骨骼造成的负担或是伤害。
换句话说,这得是皮糙肉厚、骨骼健壮的人才能拥有的技能。
嗯,讲是这么讲,可奈姆完全不符合条件啊。
明明她这小身板,就目测来说,好像风力等级过了5就能刮飞一样。然而,奈姆甚至把水桶当成哑铃做了几次举重运动,还是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
“奇怪……”她不由嘟囔了一句,“不会是……神经损伤吧?”
奈姆没注意到,她的这几个举重若轻的动作,已经让站在一旁的阿雅惊呆了。
阿雅忍不住又一次怔怔地打量起了奈姆,不过看了半晌,得出的结论依然和上次一样:两人的体型确实非常接近,都是还差一点就达到瘦弱的纤细。但是,自己双手其上才能勉强拎起来的水桶,放在她手里,却像是里面根本没装水一样。
这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不多时,当奈姆收回思绪,看到阿雅这副呆滞的神情后,有些莫名心虚地问道:“唔……你没事吧?”
“……没、没事。”阿雅顿了顿,赶忙摇摇头,避开了奈姆的视线,从水房的角落里拿起了几件清洁工具,走在前面带路道,“……走吧。”
即便奈姆见她神色有些异常,可对方不打算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度过了这段莫名的小插曲,两人总算是开始女仆的工作。
这工作完全谈不上复杂,就是单纯的打扫房间。
只可惜,奈姆起初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因为房间里的空间实在是不够大,假如两人不按照相同的顺序打扫,肯定会事倍功半。不仅如此,哪些是可以扔掉的、哪些是不能扔掉的,她也没个准儿。
因此,奈姆只能傻不拉几地看着阿雅的动作,在一旁无声地刷着666。
好在她也不是一无是处,毕竟空有一身“蛮力”,换水的工作就由奈姆来跑腿了。
两人之间虽然没什么配合,但阿雅果然是女仆中的佼佼者,虽说年纪小,没多大力气,可还是效率地清扫着房间里的灰尘。
打扫完了两个房间,奈姆也算是对住在这里的人有了点模糊的认识。
按照她的理解,这些科学家,应该是这个幸存者组织里比较重要的那一批“精英”。
这一点,从他们的房间配置上就能看出来。
两人打扫的这些房间虽然也不算多大,但比起阿雅和自己的宿舍,不知要“奢华”到哪里去了。
尽管每个人只有这么一隅之地,摆不了多少家具,可房间里的格局也显得拥挤非常。
作为标配,它们每一间里面都有一张有床垫的床铺和办公用的桌子。除此之外,全都是日常生活中需求度不怎么高的东西。
就好比,她们俩现在正准备打扫的这一间房,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书架。
可这个书架也完全没起到自己应有的作用,房间里的书还是扔的到处都是。
遍地狼藉之中,还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某些厌氧菌制造的臭味。
奈姆立在门前,一时有种不知该从哪下手收拾的感觉。
“先把书收拾收拾吧。”阿雅先一步走了进去,示范道,“你不知道放在哪里也没事,只要先像这样,帮忙把书本聚在一起,我再一点点放回书架上。”
“哦,好。”奈姆捂着肚子进了屋。
“要小心点,注意不要弄坏了。”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奈姆的存在,此时的阿雅已经没了那么多的怯懦,又提醒了一句,“……会挨骂的。”
“嗯。”奈姆点点头,咬牙忍着胃里的不适,收拾起了床铺上的书本。
这些书大多是工科的,奈姆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发现其中占比居多的是电源工程相关的书籍。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住在这间房间里的人,应该就是这个营地中的电源工程师、或是当做电工培养的人。
这么一想,这地方不仅已经恢复了生产,连工程都没落下,能存在这么久,果然是有理由的。
两三分钟的时间,两人就把房间里所有的书本都摞了起来。接下来,就得等阿雅把它们一一放回去,两人再开始打扫房间。毕竟,奈姆也没什么把握单干,她不想给阿雅添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她只好坐在床边,按着肚子待起了机。
阿雅虽然作为女仆非常优秀,可这会儿却显得有些磨叽。她手中拿着两本书,一边看着书脊上的文字,一边打量着被搬空了一半的书架,似是在回忆着什么,表情呆呆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确定了回忆一般,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书塞回了书架当中。
然而,阿雅刚欠起脚,便听到了奈姆的声音:“那本不是放在那的,阿雅。”
她一愣,转身看向了奈姆,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手里拿着的那本《电气设计CAD》是教如何绘制电路图的,”奈姆道,“应该是放在第三层——从下往上数。”
阿雅闻言,怔怔地发起了呆。
“那一层放的都是绘制电路图相关的书,”奈姆瞥了眼摞在地上的书,伸手指了指道,“还有这两本。《照明设计手册》、《工业与民用配电设计手册》,都属于同一类,应该都是放在第三层的。而这几本,《传统制材工具》、《非金属管材技术手册》……唔,总之跟建筑相关的,都放倒数第二层——阿雅?你怎么了?”
经奈姆一言,阿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小嘴。
“……奈姆,你……”阿雅咽了口唾沫,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般,“你、你看得懂书上的字吗?”
“啊?”奈姆一愣,“你说什么……”
正诧异着,她胃中的疼痛立即找到了见缝插针的机会,呲溜一声窜到了脑中,让奈姆不由闷哼一声。
“……奈姆?”见她捧着肚子倒在了床上,阿雅吓了一跳,当即也忘了去追问“奈姆究竟识不识字”的问题,慌张地走到奈姆身边问道,“你、你怎么……”
——咕噜噜噜噜。
阿雅的急切还没说完,就被这么一个如同打雷般的声响打断了。
“呃……哈哈哈……”奈姆苦笑着揉了揉肚子,说,“阿雅,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阿雅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咱们这……”奈姆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道,“什么时候开饭啊?我饿得肚子都疼了……”
刚刚那阵传递到大脑的痛楚,好像只有一丝,用来替她的肚子抱怨,自己真的快要饿趴下了。
……不对,自己好像已经饿趴下了。
“哦……哦!”阿雅拍了拍手上的灰,扶起奈姆道,“你肚子饿了啊,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吧。”
“已经开饭了吗?”奈姆听后立即来了精神。
“唔……其实早就开饭了。”阿雅糯糯道,语气里有些理亏的意思,“你、你肚子饿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呀……”
她这会儿才回忆起来,奈姆好像已经捂了挺长时间的肚子了。阿雅还以为她只是肚子疼,来了例假或是想上厕所,哪能想到居然是饿的……
奈姆闻言,只得干笑。自己一个萌新,跟着大佬出来学习工作,前前后后也只有一个多小时,就开始喊饿,她总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真正说出来以后,这种“不妥”的念头很快就被她摧毁了。
什么鬼?现在可是末世,哪那么多繁文缛节?
看来,自己脑子里装着的这些“常识”,有时候还会害了自己。
听说有的吃,奈姆顿时又来了力气。
这里的前身既然是所大学,里面自然也是有自己的食堂的,这食堂至今也没荒废掉,阿雅带奈姆去的,正是一个充满了学院气息的食堂。
两人直到刚才都在忙活,如今身上都出了不少汗,这要是被冷风一吹,肯定得受凉。好在,现在约莫是中午十二点多的样子,日临中天,倒也没多么冷。
到了食堂,奈姆立即闻到了一阵阵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这会儿食堂里已经没几个人了,阿雅领着奈姆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打饭窗口,对窗口内的中年妇女道:“李阿姨好。”
“哟,小雅,你怎么才来呢?饭都凉了。”中年妇女看到阿雅,当即笑着招呼了过来道,“你等会吧,阿姨给你热热……咦?这小姑娘是?”
“她、她叫奈姆,是右哥哥安排过来的。”阿雅道。
“噢,”李阿姨即刻恍然,神情有些略微的唏嘘,“又下放下来一个……行吧,姑娘们等一会儿啊,我这里没剩多少菜了,得去那边要点。”
说完,她冲两人笑了笑,转身便往同事那边走了过去。
趁着中年妇女给她俩准备事物的空当,奈姆往打饭窗口里瞄了几眼,发现,这里的菜色是清一色的黄。主食是一种颜色发黄的馒头,配菜则是玉米粒和土豆块,汤品也是浓浓泛黄的糊糊。
不过思索了片刻,她也就释然了。
毕竟,这些颜色发黄的食材,含淀粉量都很高,管饱。
中年妇女一共只离开了五分钟不到,就带着热腾腾的食物回来了:“前阵子B区又磨了点豆腐,我们这儿这两天也分了点,但分量不多,我只好炒了炒,当成馅儿做成包子了,你俩尝尝,味道怎么样?”
话虽然说的很谦虚,可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已经被不少人夸赞过了的样子。
“谢谢李阿姨,”阿雅接过餐盘,也没急着尝,只是浅浅地对中年妇女笑了笑说,“李阿姨做的包子肯定好吃。”
“嗨,你这小丫头,也被那俩小崽子带的……”中年妇女笑着嗔怪了一句,“行,你俩赶紧找个地方坐着吃吧。食堂没什么人了,凉得快,阿姨这边还得去洗碗,就先走了。”
“嗯,李阿姨再见。”阿雅摆了摆手。
“呃,李阿姨……”不等奈姆道个谢或是道个别,那中年妇女已是离开了她的视线。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奈姆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仿佛,这个姓李的中年妇女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阿雅来吃饭一样。
到这会儿,也确实没多少人来打饭了,窗口里的师傅基本上都在做着清理工作,而餐桌上,也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还在吃而已。
奈姆也没多想,跟着阿雅找到了一个角落坐下,便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
“唔……味道……还真的挺不错的……”奈姆一边咀嚼着一边咕哝道。
“那当然啦,”听到奈姆的夸赞,阿雅也有些没来由的高兴,解释道,“我听左哥哥说,李阿姨之前是开包子店的。”
“哦,怪不得。”奈姆捏了捏手里微微发黄的包子,说道,“不发面也能做这么软,果然是专业人士。”
说完,她又啊呜啊呜地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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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16.谁家有女初长成
阿雅见了奈姆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赶忙阻止道:“呃,奈姆,你别吃那么快……”
“啊?为啥?”
“你饿了那么久,吃得太急,会让肚子更疼的。”阿雅说,“先喝点热汤暖暖胃吧。”
饿了那么久?
奈姆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自己好像也没饿多久啊?最后一顿就是早上,还吃了两碗糊糊呢。
不过倏尔,她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怔怔地点点头,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并听从了阿雅的建议,先喝了一口黄色的糊糊。
这些微微发甜的糊糊刚入口,奈姆就反映了过来,这是红薯。
和配菜里的土豆和玉米一样,都是非常容易种植的类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成熟周期略长。
但比起成熟周期更久的小麦,或是对环境要求比较苛刻的稻谷,种植这些食物的风险很低。只要度过最初青黄不接的那段时间,就能彻底解决挨饿的问题。
显然,从食堂的配给情况来看,这里并不缺这几种农作物。
也就是说,这里的食物生产已经走上了平稳期。
想到这,奈姆不禁有些理解赵右的心情了。
虽然说发生了莫名其妙的灾难,导致人类濒临灭绝,但活下来的这些人,依旧顽强地生存着。这么多人一起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自然不会允许他人的破坏。
因此尽管不明白赵右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但,他之所以不欢迎自己,大抵就是因为这个“护家心切”的原因。
念及此处,奈姆不由又苦笑了两声。
见奈姆发了半天的呆,忽然又蹙起了眉,阿雅忍不住问道:“奈姆?肚子还疼吗?”
“啊?哦,不疼了。”奈姆摇头,投去了一个感谢关心的目光道,“就是很饿,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那好吧。”阿雅小声叮嘱了一句,“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这小姑娘,似乎对自己饿肚子的方面非常关心。
至于原因……当自己说自己饿得肚子疼时,阿雅下意识的就以为,自己是饿了很久才会这样。奈姆觉得,这恐怕是因为,阿雅这孩子,曾经也饿到肚子发痛过吧?
而且还是……经常挨饿。否则,也不会把经验都总结得那么轻车熟路。
于是奈姆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小姑娘——或者说,这个庇护所里的人,都经历了些什么。
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没一会儿,奈姆就把餐盘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
可她还是很饿。
注意到自己的餐盘里已经空无一物后,奈姆这才从脑补的那几万字中回过神来。
“……怎么回事?”奈姆仔细感受着还在叫嚣着的胃,心中纳闷道。
在昨天遇到左右兄弟,吃第一顿的时候,奈姆就有意地测试了一下自己的饭量。
结果是,空腹距离满腹感,只有半碗糊糊加一条咸鱼的分量。
就连今天早上,也只是喝了两碗糊糊就撑得不行了。
而现在,自己吃了一个豆腐包,一个馒头,一小碟玉米粒,一小碟土豆丝,再加上经由李阿姨关照过的,一大碗红薯汤,却仅仅只是感觉垫了点肚子,好像连半饱都不到。
自己吃的这些,可都是高淀粉食物啊……
奈姆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大概是因为之前太饿了,就算吃饱了,胃也反应不了那么快,所以,也就没深究。
“……奈姆。”然而就在这时,阿雅开口了。
“怎么了?”
“你……吃饱了吗?”她问。
“呃……”这个问题正中眉心,奈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吃饱的话,帮我吃点吧,我吃不下了。”阿雅揉了揉肚子说,“但是,又不能浪费食物。”
奈姆犹豫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端过了阿雅的餐盘:“唔,那好吧。”
这次,她放缓了咀嚼和吞咽的速度,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噎到吐出来。
讲道理,自己这个体型的少女,也已经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不可能还有这么大的饭量。
可即便奈姆放慢了速度,也依然没有让胃里的饥饿感消失,它只是随着自己的进食,一丝丝地减弱着。
也就是说,自己真的是没吃饱。
“我勒个去……”过了一会儿,奈姆看着眼前已经见底的餐盘,又摸了摸自己那仿佛才半饱的肚子,腹诽道,“我特么难道是个饭桶吗?”
余光之中,阿雅一直在看着自己,让奈姆不自觉地有些害羞。
“奈姆你……”只听她弱弱地问道,“还没吃饱吗?”
“好……好像是。”奈姆红着脸道。
阿雅听后,不由又惊讶了起来。不过,也只是瞬间,她随即便像是理解了什么大道理一般,一边傻乎乎地点着头,一边说道:“奈姆你力气那么大,饭量大一点也正常。右哥哥他们有时候一顿吃的,就等于我一天的饭量呢。”
这小姑娘……似乎是在为自己的饭桶行为洗地,而且还一本正经地找到了逻辑说明。让奈姆听后,脸上的尴尬又壮大了几许。
嘶——不过等等?
因为力气大……所以饭量大?
奈姆呆了两秒,猛然抬起头,心中默念着“系统系统系统”呼出了那个游戏界面。
上面有着不少变化。
【前往幸存者营地】这一栏后面被打了个勾,下放延伸出的新任务则显示着【等待决定】。
抛开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不看,另一处变化是在【组织强度】后面的数字上。
原本的2+1,此时已经变成了2.1+0.9。
奈姆眨了眨眼,心中暗道:“等于说……只加点是不够的?还得通过摄取大量养分为它们强化疏通环境?”
老实说,她自己都不太明白这份总结里面为啥有那么多“生僻词”,可冥冥之中,她觉得这就是正确解释。
虽说有些不明所以,但不管怎么样,自己也算是糊里糊涂地搞明白了身上异常的诱因。
恍惚之中,她又听到了阿雅的声音:“……奈姆?你没事吧?”
“没、没事、没事的。”奈姆摆摆手,笑着答道。
心里,却是不确定地自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阿雅道,“只剩下三个房间了,我一个人打扫就可以了。”
从这小丫头的话里,奈姆真儿真儿地听出了关切。
尽管语气显得很平淡。
“谢谢你,阿雅,”奈姆干笑道,“我没帮上什么忙,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不好意思……”
“没有啊,奈姆帮了不少忙呢。”岂料,阿雅却是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一上午最多也只能打扫三个房间。可是奈姆来了之后,我们两个人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打扫了两个房间,比以前快了很多呢。”
“啊哈哈……”奈姆无力地笑了笑,“这是指我可以帮你换水吗?”
阿雅点点头。
“其实吧阿雅,我一开始就想说了……”奈姆捂脸道,“你力气没那么大,干嘛要接满满一桶的水啊……”
听了奈姆的话,阿雅顿时一愣。
她表情里好像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可咬了咬下唇,还是执拗地说道:“右、右哥哥就是这样教我的……”
“我勒个去……”奈姆在心中吐槽道,“这种个人崇拜已经到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世间的唯一真理’的程度了吗……”
虽然很想纠正一下这个小迷妹,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妄加指点也不太妥。
而见奈姆没了声响,阿雅又问道:“对了奈姆,你还没告诉我呢,你能看懂那些书上的字吗?”
“啊……”奈姆点头道,“能看懂。”
“真的吗!?”阿雅欠了欠身道,“那、那你能不能,教教我?”
“呃,教你认字吗?”
她的这个反应倒是让奈姆有些好奇。
“嗯。”阿雅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我只认识不到一百个字,都是小时候右哥哥教我的……之前,我在给那些忘记回家的科学家们送饭时,听到过他们说话,可是……我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奈姆苦笑,“不过,想要听得懂那些人说话,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识字’这么简单而已啊。”
“啊?那还需要什么?”阿雅不解道。
“需要学会书本里记载的知识。”奈姆说,“当然,学习知识的前提确实是认字没错就是了……”
“噢……”阿雅点了点头,仿佛正在用她那不太灵光的小脑瓜思索奈姆话里的含义。
看她那认真的表情,好像真的很在乎这个。
这个小丫头,是真的很想沉迷在学习之中。
念及此处,奈姆摇摇头,浅笑道:“既然你想学,我当然可以教你。只不过,我可能需要本工具书,例如字典什么的,你知道哪里有可以借到的吗?”
“字典?”阿雅想了想道,“唔……图书馆那里应该有,我听说,那些科学家的书籍都是从图书馆里拿来的。”
“图书馆……”听到这个地方,奈姆的脑中又浮现起了那个苍老的轮廓,“——那好吧。不过我还不太熟悉路,你能带我去吗?”
阿雅听了,当即点点头站起了身。
她笑容里带着的小兴奋,就和之前听说自己愿意把衣服给她时一样。
既爱美又爱学习,这是要往知性美女的路上发展吗……
讲道理的话,阿雅这小丫头除了小脸上不明显的憔悴外,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她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穿戴得非常整洁。就连绑在脑后的马尾,看起来也是经常梳理的样子。反观奈姆之前见过的不修边幅的几人,阿雅这小丫头确实更符合“祖国花朵”这个称谓。
按照自己的推测,阿雅这一代的孩子,在已经解决了食物问题的现在,应该会肩负起重建人类社会的重担。这么想来,她现在所学到的每一点知识,都会影响到她之后的命运。
奈姆一时间想到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心中也有些莫名的感慨。索性就任由阿雅牵着她的手,向这小丫头一直想要去的地方迈起脚步。
然而……
“——小雅~”
却见,阿雅神情中的那点还没来得及组建完毕的欢喜,只一瞬间,就被这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轻易地抹消了。
这是个,低沉到如敲鼓一般的男声。
阿雅身子猛然一抖,扣在奈姆指尖的小手,也即刻紧绷了起来。
奈姆循声向身后望去,发现了一个面带轻笑的中年男人,正信步往自己二人这边晃着。
“这么着急,连叔叔在等你都没注意到,是想去哪儿啊?小雅~”这人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听不出情绪的戏谑。句尾那怪里怪气的语调,也和他那魁梧壮硕的体型丝毫不搭。
颦眉打量了他两眼后,奈姆才注意到,来者,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容猥琐的小青年。
这两人的视线没有一点掩饰的意思,像是见到了美食的吃货一样,贪婪地在奈姆身上左右游动着。
以至于,只一个照面,奈姆就大致猜到了这位“叔叔”的来意。
“大哥,这个小妞也不错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是啊大哥,知道这小妞是谁不?”两人随即讪笑着说道。
那中年男人见到奈姆后,也有些短暂失神,但毕竟是当大哥的,转眼就又摆出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戏谑,道:“怎么了小雅,叔叔问你话,怎么不吱声啊?”
奈姆清楚地感觉到,阿雅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不,不止一下。
这颤抖,再也没能停下来。尽管奈姆能察觉到,这小姑娘已经在很努力地克制了。
见阿雅这个反应,奈姆只能代她开口问道:“你们是谁,找她有什么事。”
直到把话说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半点询问的念头。
不过说来也是,这要是还读不懂剧情走向,就算是在那个灾难还没发生的世界里,也肯定活不久。
“哟,大哥,这小妞的胆儿还挺肥。”
“哪家的野丫头,跟你说话了吗!?”不等中年男人亲自回答,他的两个小弟也代他给了奈姆一个下马威。
不仅如此,他们俩在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后,还一同靠了过来。
于是没一会儿,奈姆两人便被三个男人加一面墙给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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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17.小怪杀手,战力为⑨
中年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奈姆,沉默了半晌,总算是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小丫头,我是小雅的叔叔。过来找她,只是想聊聊我们家里的事。不然还能做什么?”
他刻意强调了“我们家里”这一点,大概是想让奈姆从礼节上知难而退。
“是吗。”可奈姆哪管得了那么多,握紧了阿雅颤抖个不停的小手,淡淡道,“我们还有工作要做……图书馆的刘宇教授要我们立即过去一趟。你看,要不改个时间?”
虽然她不像阿雅那般紧张,可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把刘宇当成虎皮扯过来做大旗。
“嘁,那个疯子找你们能有什么事?”不料,中年男人听了,却是嗤笑道,“小丫头,听叔一句,那个人的脑子有点问题,还是不要过多接近他为好。我看这样吧,你既然是小雅的朋友,不如一起过来玩会。叔叔前两天刚去A区换了点糖,可好吃了。”
奈姆听了中年男人的“诱惑”,神色一怔,废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笑出来。
尽管她明白,这种时代里的糖果,肯定算是种稀缺物品,可她还是接受不来别人能一本正经地用糖来拐姑娘。
而且看他的表情,不仅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反而还有种莫名的自信。
就好像是……这个中年男人已经笃定了,自己绝对抵抗不了糖果的诱惑一样。
难道,自己看起来就是那种呆傻蠢萌的类型吗?
三个大男人,围着两个小姑娘,不管是从人数还是力量上来说,地位都不是对等的。
因此,那俩狗腿子在奈姆憋笑的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其中一个讪笑着上前催促道:“怎么样啊小姑娘,跟哥几个走吧,大哥弄过来的那袋,是奶糖。”
他倒是不担心露财于白,吆喝着“奶糖”俩字儿时,还特意加大了嗓门。
即便这样,周围也没人敢围观。一个二个都像是躲灾一样,连视线都不愿意滞留在阿雅身上片刻。
等于说,这个来者不仅不善,还很凶残。
“不用了,”周遭行人这般“遇到恶霸”的潜台词,让奈姆心中也有些没底,“我们真的有事,过些时候再去拜访吧,叔叔。”
说罢,她也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拉起阿雅就走。
可惜还没走两步,就被其中的一个狗腿子给拦了。而且,他似乎还挺享受这种欲擒故纵感觉,始终和奈姆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像是在等着自己换条路线逃跑一样。
“哎,别急着走啊小姑娘。”眼见奈姆停下了脚步,视线越来越冰冷,他不由笑得更开心了,“哥几个又不会亏待你,到时候好吃好喝的少不了你的。”
他眼中的情欲如今已经懒得隐瞒了,一边像是打量着什么货物那样咂着嘴,一边缓步靠了过来。
那自称是阿雅叔叔的中年男人见了,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是轻笑着等待奈姆的反应。
奈姆明白,要是自己不表现得强硬点,自己那“没有靠山”的心虚也就昭然若揭了。到时候,他们哪儿还能表现得这么客气。
可扯虎皮做大旗这事,得有个“有虎皮”的前提啊。自己在这就没认识几个人,虽说算是见过领导了,但奈姆至今都不知道那校长叫什么。
就在奈姆飞快地转动小脑瓜的时候,那笑容猥琐的狗腿子已是逼到了身前。他显然不打算给奈姆多少思考的时间,抬起手,顺着奈姆鬓边垂下的发丝摸了上来,随后将手停在了奈姆的半边脸颊上,捏了捏笑道:“小丫头,这皮肤可真嫩,哥们今天是有福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丫头,这长开以后啊,都不认识了。”另一个狗腿子也附和着点点头,他早就盯着奈姆“欣赏”了多时了。
而那个中年男人,在看到奈姆这种连躲避的胆量都没有的反应后,也放心地松了口气,心想,跟小雅这种人混在一起的,又能有多大的“势力”?
三个男人都没注意到奈姆真正的反应。
阿雅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好像是……干呕了一声。
“别特么碰我……”只见,奈姆低下头,颤悠着抓住了“非礼”自己的那只手,艰难地咬牙切齿道,“我好不容易吃的东西,都特么要吐出来了……呜噜……”
她不敢大声说话,因为胃里的痉挛实在是非常严重。自那只咸猪手贴在自己脸上后,奈姆就产生了一种十分剧烈的生理厌恶感。
这感觉,难以忍受,且前赴后继。
仿佛只要一个稍不留神的空隙,奈姆就能把昨天吃的咸鱼也吐出来。
也因此,那轻薄的登徒子并没有听清奈姆的话。
但,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奈姆的“回应”。
此时,他那只咸猪手的手腕,正被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紧紧地抓着。而且,还在被一丝一丝地掰离着原本的位置。于是觉得这个反应很有意思的他,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量。
经由他这么一用力,奈姆先前感受到的那股生理厌恶,便霎时变得更猛烈了。
随后,几乎是本能一般,奈姆用上了全部的力气,狠狠地抬了下膝盖。
“嘶……呜啊!”
一眨眼的功夫,这个登徒子就顺利地躺倒在地上打起了滚。
看着在地上辗转反侧,捂着股间憋红了脸怪叫不停的那人,另外两人一时都有些发懵。
哪怕是就当事人本身而言,也只能算是勉强有那么一丁点预兆。
痛觉一共分为两个阶段组成。起初,是钳手腕上的束缚突然加强了力道,让他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这是“嘶……”的部分;再来,他的两颗宝贝就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打在了耻骨之上——这是“呜啊!”的部分。
这种痛觉,也只有一部分人能理解。
阿雅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地上抽搐个不停的人,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小嘴。
画面一共僵持了五秒左右。
直到地上那个人只进气不出气,流着口水昏了过去,余下的两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臭……臭丫头!你他妈是活腻歪了!”另一个狗腿子回过神来后,立即面目凶恶地挥起巴掌掴了过来。
一直到现在还恶心到想吐的奈姆,根本就没有反应时间,只能不明就里地跟随着刚刚那种如同本能一样的条件反射,纤足猛然一蹬,力道传至腰际时,扭身握紧了小拳头,然后借着这股从地面传上来的力量,直勾勾地往那人脸上砸去。
不知是受到了刚刚队友惨相的影响,还是奈姆这一拳真的引发了什么“拳劲扑面而来”的物理现象。那欺身上前的人,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产生了些许迟疑,并不由自主地收回了已经扇出去的巴掌,化作生疏的防御,试图挡住奈姆拳头的行进路线。
然而他的这一系列动作,都没能阻止奈姆的拳头亲密接触到他的下巴。
只听一声脆响,那青年的头颅猛地一仰,随后像是被打懵了一样,踉跄着后退两步,便直勾勾地摔在了地上。
他的牙齿咬破了自己口腔里的肉,一时间血流不止,可他却如同感觉不到疼痛那般,连闷哼声都没发出一句,两眼一白径直昏了过去。
要说他在挨揍之前,唯一谈得上是有所作用的“防护动作”,也就是他依着收回巴掌的后劲,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向后仰了几分。由此,奈姆那原本瞄准鼻子打过去的“粉拳”,才因为最萌身高差的缘故,阴差阳错地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至此,中年大叔带来的两个狗腿子全都被奈姆放倒了。而且,一个二个都不像是一时半会儿醒得来的样子。
这让他的脸色在经历了惊讶和不解后,越发阴沉了下来。
“你个死丫头……”只见中年大叔“唰”地一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刀,用憋着怒气的口吻说道,“性子还挺烈啊。”
“……阿雅,”奈姆虚掩着嘴巴,颦眉道,“快去叫人……赵左赵右,把他们都找来……”
喘了几次,那种猛烈的反胃感已经消减了几分。可奈姆还是很难受,而且脑袋里又开始了隐隐作痛。
虽然自己现在还没受什么伤,但除非自己还能触发之前那种莫名其妙的条件反射,放倒眼前的这个人。否则,只要被制伏了,结局都是相同的,自己和阿雅都逃不过一劫。
与其把希望压在一个不知道准确触发条件的事情上,不如趁对方还没探清自己虚实的时候,让阿雅去搬救兵。只要把事情闹出去,自己就算不敌这个壮硕的汉子,应该也是有机会被救下来的。
想明白了这些,奈姆也顾不上其他了,索性将阿雅拉到了自己身后,正面和中年大叔对峙了起来。
阿雅像是有些反应迟钝,呆了好久才颤抖着说道:“……你、你怎么办?”
“你要是不去,我们两个都得遭殃。”奈姆言简意赅,“别问了,照做就是。”
“……哦、哦!”阿雅怔怔地点点头。
她似乎更容易接受这种命令语气。
眼见阿雅慌慌张张地跑开,中年男人倒也没有阻止。和奈姆想象的一样,他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两三下就放倒了他两个小弟,而且还是以一个少女的形态办到的,哪怕谈不上如临大敌,也足够他搬出慎重对待了。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能当上恶霸,多少还是要有点脑子的。
中年男人一手握着小刀,压低了身形,谨慎地靠近着。奈姆从其移动的步伐上,立即就判断出了他是个打架斗殴的老手。
这般体型再加上谨慎的态度,让奈姆不免感受到了几分压力。
并不由自主的,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拿刀的那只手上。
说时迟那时快,在两人相距不足两米的时候,中年男人突然暴起,挥刀就砍了过来。
果然,这次,那种本能一样的条件反射,没能再触发。
而奈姆所做出的反应,是所有选择里最差的那一个:她慌不择路地后退了几步。
中年男人见了,狞笑一声,收回了虚晃在外的刀子,一个箭步向前,提脚踹向了奈姆的肚子。
慌张退避的奈姆,重心本就不稳,正面挨了这一脚,使她双脚都离地了片刻,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三米远,才勉强止住。
中年男人肯定不会给奈姆重新爬起来的机会,跨步上前,对倒在地上的奈姆又是踢又是踹的,边打边骂道:“就你他妈喜欢多管闲事?你管啊!你他妈倒是再管啊!”
一般打架打成这种局面,再想翻盘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奈姆也很清楚,自己怕是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只是拼命地护住了脑袋,咬牙忍受着对方的欺压。
中年男人心中有一股震怒,哪怕他把奈姆当成球在地上踢了十多下,也一直没能发泄出去。
他带来的人,两三下就被这个死丫头放倒了,本以为是个学过两招三脚猫功夫的练家子,甚至还逼自己用上了谨慎的态度。可结果却是这样,这死丫头在自己手底下连一个回合都没撑过,眨眼之间就被自己按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踹了起来。
这股莫名的憋屈,甚至让他觉得受到了折辱,只得将所有的怒火化作污秽不堪的言语,和毫无怜悯地攻击,一下下地打在奈姆纤弱的身子上。
途中,他又发现,这死丫头不仅相貌生的精致无比,皮肤莹白水嫩,而且轮廓上还有些洋马的影子,他恨不得当场就把奈姆拎回去给办了。然而,这股邪火,在那种憋屈的感觉面前,却显得毫无战斗力。
他一个当大哥的,总不能把俩小弟留在这挺尸,自己回去快活。可是,哪怕将奈姆的轻盈忽略不计,他也没法轻易地拖着两个人回去。
就算可以,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中年男人越想越气,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扭曲。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一刀捅上去,只是一想到自己付出的“代价”,又觉得直接宰了奈姆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自己必须,让她活着,付出代价。
而且这死丫头长这么漂亮,要是打成残废,就不好了。
想到这,中年男人忽然停下了动作。嘴边,颤抖着咧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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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18.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停手之后,中年男人点了根烟。
缭绕的烟雾过肺的感觉,让他一阵恍惚,蓦然勾起了一些零碎的过往片段。
他本不抽烟,只不过因为抽烟在这个时代,是种身份的象征,他才学会的。
娴熟地吞吐了两口,他用脚将趴在地面上的奈姆给翻了个面。
此时,大小不一的疼痛游离在奈姆的全身,叫嚣个不停,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仿佛维持住自己那微弱的呼吸,就已经是极限了。
确定了这小丫头气息还在后,中年男人又仔细看了几眼奈姆的脸。
果然,自己对这丫头的“价值”判断,并没有错。这等姿色,哪怕是被自己兄弟几个玩上一段时间,只要“教育”得当,也能在A区卖不少“钱”。
念及此处,他不禁又有些窝火。
这种混血的极品,自己之前居然一直没有发现,还他妈在阿雅这小杂种身上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而一想到阿雅,中年男人就没来由地气愤。
要不是那两个姓赵的野种一直护着她,自己早就得手了,哪还会拖到今天。
约莫半支烟的功夫,他才把心中那股莫名的怒火压下去。随即走到那个被奈姆一记上勾拳放倒的人面前,蹲下身粗鲁地摇了摇他道:“醒醒!别他妈装死!”
那狗腿子倒也不是个外强中干的主,虽说因为脑缺氧而昏了过去,但只是略微受了点外界刺激,便立即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一个激灵弹坐了起来。
“……大、大哥?”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中年男人,仿佛忘记了发生过的事一样。
“大哥?”中年男人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鄙夷的目光,怒斥道,“栽在一个丫头片子身上,还敢叫我大哥?”
“大哥?你……我?这……”狗腿子听了男人的话,一时语塞了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些什么。
那既然有苦说不出来,自然只能将不爽换一种形式发泄咯。
挨了骂的狗腿子也无意辩解,只是在看到了地上生死不明的奈姆后,没一会儿就被羞怒涨红了脸。
“这个臭丫头……”他悻悻地站起身,将拳头握得咔咔作响,其意图不言而喻。
“哎,别动她。”不料,他还没走两步,就被他大哥给阻止了。
“大哥,这?”
“商品,别弄坏了。”中年男人压低了声音道,“有什么火,等把她压在床上再说。”
“真的大哥?”狗腿子一听大哥的严肃语气,脸上的愠色顿时消了不少,他迟疑了片刻,目光又打量了一圈奈姆那惹人怜爱的模样,道,“行,大哥,你放心,这个,我一定好好‘教’。我特么……非把她教到喊爸爸不可!”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几乎要把牙齿给咬碎了。
由此可见,这家伙被奈姆一招秒了的怨气有多大。
“哼,你让她喊爷爷都行。”中年男人冷笑一声,指了指在那边挺尸的人道,“行了,去把他拎起来,别他妈躺在地上丢人现眼。”
狗腿子听了,赶紧点点头,灰溜溜地跑到了那个和他同病相怜的小伙伴身旁。
正当他试图拍拍那人的脸将他叫醒时,却听见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在这个营地里,有资格全权调配车辆的人,寥寥无几。
“奈姆——”隔着老长一段距离,就能看到那越野车上的一个人影火急火燎地喊着,“罗武!你他妈想干什么!?”
那人正是赵左。
当他看到那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时,一股滚烫的怒意即刻冲上了脑门。几乎是在赵右还没踩下刹车的时候,他就从车上一跃而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奈姆身边。
而真正到了她身旁后,赵左却忽然手足无措了起来。看着满身脏兮兮的奈姆,赵左像是担心弄疼她一样,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罗——武——”赵左握紧了拳头,对中年男人怒目而视道,“你还是人吗!?这么小的孩子你都打!?”
“怎么?年纪小就挨不得打?长得漂亮就挨不得打?”那被唤作“罗武”的男人嗤笑道,“你弟弟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之前不是说过什么……人,不管男女老少胖瘦美丑,在这种时代,都跟在外面捡垃圾的畜生没区别。呵呵,不瞒你说,我还挺赞同他这句话。”
“承蒙您赏识了,罗叔。”赵右这会儿也跳下了车,走到了赵左身边,淡淡道,“但我可没有‘以欺压同类为乐’这种低级趣味。”
“去你妈的低级趣味,”罗武冷笑道,“老子来接自己侄女回家说说话怎么了?这死丫头一声不吭地打伤了我两个兄弟,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罗武你他妈……”赵左闻言,作势就要冲上去揍他,却被赵右给拦住了。
两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赵左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愤怒。
“——那,就是没得谈?”然而,制止了哥哥的冲动的赵右,却是从身后抽出了弩枪,面无表情地指向罗武道。
罗武显然是没想到赵右会这么做,神色不由自主地怔了怔。但倏尔,他又阴下了脸,沉声说道:“行啊,你们两个小崽子……现在去了A区,算是出息了。”
赵右没说话。
从车上下来的阿雅,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看都不敢看罗武一眼。
“……得。”罗武倒也光棍,真正三两句话就谈崩了之后,他反倒是笑了起来,“你们是打算怎么办?公了还是私了?”
“你说呢?”赵右淡淡道。
“你——”
罗武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右的这种平淡的语气,好像分分钟就能把自己点着了,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压下自己的怒火。
又深呼吸了两次强行冷静下来后,他不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怎么变得这么陌生?
这个打小就没敢正眼看自己几次的兔崽子,好像在某一天之后,对自己突然就没了惧怕,不仅如此……他好像变得压根就懒得理睬自己。看着自己的目光,仿佛是那种身居高位心态超然的人,瞥视随处可见的蝼蚁一般。
关于这点,在内心深处,罗武是隐隐明白原因的。
他只是,不想承认这两个姓赵的野种真的混得比自己好。哪怕他们早就凭自己本事从C区搬到了A区,哪怕他们早就凭着不到十八岁的年级进了组织的领导层,而自己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恶霸”。
他的心情一时变得很复杂,复杂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有一点,罗武还是明白的。
此仇不报,非君子。
所以即便他气得牙痒痒,还是强作笑颜道:“行!既然侄子想凭我发落,我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吧。普通的打闹而已,我这两个兄弟……也没伤多重。”
“那奈姆呢?”赵左听了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语气,当即怒道,“她都伤成这样了,该怎么算?”
“哥。”赵右闻言,又给了赵左一个眼神。
罗武见了,用上了男人都懂的笑容道:“那要不,我这两天给她送点补品,亲自‘照顾照顾’她?”
“你!”赵左又握紧了拳头。
“既然罗叔这么说,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自然也不能逾越了。”赵右抓住了赵左的手腕,放下了弩枪道,“那就不要耽误到生产,大家散了吧。”
“哼!”罗武瞪了赵右一眼,也不讲究,“我们走!”
“大哥,就这样算了吗?”狗腿子的脑壳被奈姆打得至今还有些发浑,问道。
那个要害受伤的哥们,更是直接晕死了过去,这会儿只能让他驾着走,而且自己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着呢,他怎么能不生气?
“呵呵,别着急。”罗武阴沉地笑道,“那个小娘儿们,老子迟早把她弄来给你们快活。”
“……那,阿雅呢?”
“这个死丫头,为了躲我,宁愿顿顿都吃食堂的饭底子。”提起阿雅,罗武不由咬牙切齿道,“她还真以为,那两个野种能保得住她?哼!”
问了两句话,狗腿子也反映了过来,大哥现在正在气头上。于是也就不再作死,专心驾起了伤员。
而目送着三人离去的赵右,则是缓缓眯起了眼,若有所思。
“左、左哥哥……”罗武走后,阿雅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奈姆身旁,着急地问道,“奈姆她……不会死吧?”
“……没事的,阿雅,别担心。”赵左见她这么慌张,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挤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看向她说道,“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真、真的?”阿雅怔怔地低下头,看向了奈姆。
她好像,已经因为痛觉难以忍受的缘故而昏过去了。
两条细眉微微蹙着,仿佛正在做噩梦一样。
“哥,”直至罗武三人消失在了转角,赵右才收回视线,道,“赶紧把她送白姨那去吧。她伤得不轻,得尽快处理一下。”
“嗯。”赵左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横抱起奈姆,将她抬上了车。
“阿雅也一起来吧。”赵右轻轻地拍了拍阿雅的肩膀说道,“这周的工作先别着急,她需要人在旁边照顾。”
闻言,阿雅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乖乖地点点头。
不过她这会儿显然惊魂未定,还没走两步,就左脚绊右脚倒了下去。
赵右眼疾手快,上前扶稳了她,问道:“没事吧?”
“……没、没没有……”
见到她这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赵右也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阿雅的脑袋说:“别怕,哥哥们在呢。”
听了赵右的“许诺”,阿雅那空荡荡的表情霎时掀起了一阵波澜。
几个呼吸间,她的双眼便染上了绯红,用力点了点头,泣不成声道:“嗯……嗯!”
上了车,赵右即刻驱车赶往了医务室。
他开得很快,却一点颠簸都没有。
到了地方,赵左再次火急火燎地下了车,轻手轻脚地抱着奈姆进了医务室。
“白姨!你……”
“——嘘!”不料,没等他咋呼完,就被一个身披白衣的干练女性瞪了一眼,强行熄了火。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里屋的病床,抬起手掌虚晃了一下,佯怒着看着赵左,好像是他再不听话就会挨揍一样。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白衣女性很快就发现了赵左怀里的女孩,问道,“这姑娘怎么了?”
“她……”赵左压下了声响,用满是自责的语气说道,“被罗武打的……”
“——什么!?”这次,换白衣女性“一惊一乍”了。
但她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急忙捂住了嘴,惊讶地看着躺在赵左臂弯中的女孩,小声道:“罗武这是想干嘛?造反啊?”
赵左闻言,表情上也划过了几分说不出口的苦涩。他摇摇头,驱散了这些是非,低声央求着说:“你赶紧给她看看吧,白姨。罗武那个畜生,不知道打了她多久……”
白衣女性点点头,指了指墙边的一张床道:“把她放那。”
赵左急急忙忙地照做。
“你出去,别在这瞎着急,净给我捣乱。”白衣女性拍了拍赵左的手臂,转眼看向了阿雅道,“……小雅是吧?你留下帮帮忙吧。”
赵左听后,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白衣女性似是早就摸透了他的习性,吩咐完阿雅,又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成功地让赵左冷静了些许。
确实,自己一个男人,留在这个满是女性患者的医务室里,肯定不成。
机智如赵右,只是将阿雅也送了进来,他自己连大门都没接近。
“那就麻烦你了,白姨。”无奈,赵左只得诚恳地朝她低了低头。
“嘁,小崽子,说的什么话?”白衣女性轻笑道,“行了,赶紧出去吧。”
脑子降温之后,赵左也不耽搁,快步离开了房间。
待房门关上,白衣女性立即换上了专注的眼神,道:“小雅,来,把她衣服脱了。”
“哦,好。”阿雅点点头,上前帮起了忙。
白衣女性显然很擅长照顾昏迷过去的人,三下五除二就把奈姆给脱了个精光,好像比奈姆自己来还快。
然而,脱下衣服后,白衣女性却是颤抖着掩了掩嘴。
奈姆身上的淤青,几乎遍布了她整个纤弱白皙的身体。
“……真是作孽啊……”白衣女性喃喃道,“罗武这个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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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19.人祸
赵左出门时,赵右正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他顺着弟弟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了几片凌乱不堪的灰云。
顿了顿,赵左吁了口浊气,放松了些许紧绷着的神经,问道:“怎么办?”
这个问题挺没头没尾的,给一般人听到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赵右显然不是一般人,他依旧注视着天空中的灰云,思索了片刻,说道:“以我们两个现在的权限……除非结婚成为家属,否则没法名正言顺地把她们带到A区。”
“……结婚?”赵左一愣,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可她们还……还这么小……”
“——罗武不会这么认为。”赵右说,“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恐怕罗武已经盯上奈姆了。”
赵左咂了咂嘴。
“我听阿雅说,奈姆在一开始,好像很轻松地就把罗武的两个小弟给打倒了。”赵右接着缓缓说道,“以我对罗武的了解,暂且不管奈姆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可毕竟是让他吃了这么大的瘪,他报复起来的话,是绝对不会考虑‘法律’的。”
“你是说……”赵左的眉毛挑了挑。
赵右沉默了片刻,道:“……应该是觉得奈姆姿色不错,不忍心打残了她,才给了我们‘及时赶到’的时间吧?”
“……这个人渣!”赵左咬牙切齿,看他的样子,似是恨不得把罗武给活剥了。
“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即便我们娶了她们俩,估计罗武也不会罢休。”赵右摇了摇头,“名分,到底不如实力来得直接。我们现在的制度,能钻的空子实在太多了。”
赵左仔细想了想,发现也确实是这样。
和她们结婚,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案。假如罗武真有“造反”的心,这些所谓的条例也就失去了约束能力。
“那……怎么办?”
“要么,”赵右看向哥哥,压低了声音道,“现在就做了他,以绝后患。要么……”
他眨了眨眼,没把话说完。
赵左明白,这种事,也确实不是他们兄弟二人能急得来的。
“因为把阿雅安排去A区工作的事,我们已经引来不少流言了。”见哥哥沉默不语,赵右叹了口气,道,“那些‘本地人’,对我们‘外乡人’的成见本来就不小。尤其是,对我们两个不识抬举的小毛孩。”
赵左闻言,也叹了口气。他想了想,问道:“校长那边你去见了吗?”
“嗯。”
“他怎么说?”赵左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考虑得怎么样了?”
“……还在考虑。”赵右摇摇头,“让奈姆去C区,也是他的意思。”
“都这样了,他还敢放人去C区?”赵左愤愤道。
幸亏奈姆是个女孩儿,不会被“本地人”们腐化。
可做不成朋友,就肯定会变成敌人。
奈姆也是因为这样,才会……
“他从第一步就走‘错’了。”赵右摇摇头笑道,“虽然说是领导,但手里没军权作为威慑,又在迫不得已的环境下施行了等级制,那些‘本地人’吃不饱饭,肯定会反。”
尽管他是在笑,但笑容之中,却满是无奈和遗憾。
大概,真正明白了自己理想中的国度是不可能存在的之后,都会如此吧?
“哼,吃不饱饭?”赵左闻言,却像是被气得忍不住笑了一般,嘲弄道,“我看他们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才想着造个反玩玩的吧?”
“所以我的意思是,”赵右给了哥哥一个眼神,“我们不能再躲了,我们也已经……没有地方能躲了。”
“嗯,我明白,我这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赵左点点头,“你呢?”
“校长这几步走得都很谨慎,生怕被人看出端倪。如今……”赵右又抬起了头,重新看向了布满灰云的天空,“就只差一场‘鸿门宴’了。”
“谁请谁?”
“我们,请他们。”
赵左听了,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
那个大家都同心合力、共创和谐生活的时代,确实很美好,但也很短暂,赵左已经记不太清了。
毕竟,那早已是儿时的记忆了。
自从他们兄弟俩长大,就再也没感受到过那些曾经的“美好”。
人,只要吃饱了,就会找事做。
这一点,是没法更改的。
假如自己依旧心软,恐怕等不到“异化”的突发,这里就会再迎来一次灾难。
到那时,自己兄弟二人多年来好不容易维持住的生活,眨眼间就会崩塌。
在这一点上,他和弟弟想的一样: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哪怕自己的手上……又要沾满同类的鲜血。
话题至此,戛然而止。二人心中,则各自心照不宣。
两人在门口又候了约莫十分钟的样子,身后医务室的门才总算是打开了。
赵左一个激灵,赶忙回头问道:“怎么样?奈姆她有没有事?”
“皮肤上一共有十九处挫伤,轻重不一,我已经处理了。”白医生叹了口气,道,“更深的,以我们这里的条件,现在也检查不出来。有没有伤到软组织,或是体内器官,只能等她清醒过来再问问看了。”
听完她的汇报,赵左觉得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他觉得,会让奈姆受到伤害……会让阿雅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太弱了,保护不了她们导致的。
可他也明白,想要人类社会继续延续下去,自己就必须遵守“规则”。
“行了,别想了。”白医生看到赵左那的副表情,不由又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也根除不了,不如想想有用的事情——那个小姑娘,要用药,消炎的止痛的都需要……看她的样子,好像是不怎么缺维生素,你们就先去申请这几样的批准吧,先开一周。”
“白姨。”不等赵左应答,赵右便率先一步说道,“先给她用吧,救人要紧,手续我们过段时间会办的。”
白医生听了,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赵右也没隐瞒,苦笑道:“她是我们上次出去时刚捡到的,被安排到了C区,用不起那么多药。”
闻言,白医生愣了愣,随即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说:“行吧,反正那些药都是你们兄弟俩拼了命找来的,到下次配给之前,你想个办法填上就行,不然又有人来我这小诊所找麻烦。”
“没问题,麻烦你了,白姨。”赵右点头。
“得得得,你们两个大忙人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别堵在我这女性专用的诊所门前。”白医生转过身,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也不注意点影响……”
说完,也不等兄弟二人回复,她便推门又进了屋。
屋里的采光很好,即便隔着窗帘,也能看清奈姆那张缀满了不安的小脸。
阿雅坐在床边,神情呆滞地看着奈姆,仿佛正在发呆。
“嗯?怎么了小雅?”白医生走到她身旁问道。
“……白阿姨,”阿雅听到后身子一颤,继而攥紧了洁白的床单,颤声问道,“她、她会死吗?”
毕竟是亲眼目睹了奈姆身上可怖的伤痕,即便两位哥哥都先后告诉过自己她不会有事,阿雅的心中还是有些惊恐。
“不会的,别担心。”白医生柔声道,“她身上的伤虽然看起来青一块紫一块的很吓人,但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恢复的。”
“……真、真真的吗?”
“真的,阿姨骗你干嘛呀?”白医生笑了笑,坐在了阿雅身边,问,“这个小姑娘,是你朋友吗?”
“……朋友?”阿雅稍微发了会儿愣,立即点了点头说,“对,是的。是朋友,这就是……就是朋友的意思……她、奈姆她是我的朋友。”
从情绪波动上来看,她好像有些由衷的喜悦。
但,这些喜悦,并没能冲破那层灰暗的碎云,因此,终究还是逃脱不了那些悲痛到呆滞的桎梏。
“是吗。”白医生点点头。
同时,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嗯……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白医生实在是不忍看到阿雅的表情,笑着转移了话题,“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她叫,奈姆……”阿雅小声道,“是、是今天上午……右哥哥带她来的……”
“呃……”白医生闻言愣了愣,“你和她是刚认识吗?”
阿雅点点头。
刚认识几个小时就能让阿雅打开心扉……是该说这个叫奈姆的孩子非常擅长“蛊惑人心”呢?还是该说,阿雅这个孩子,实在是单纯到可怕呢?
白医生不由陷入了沉思。
关于阿雅的身世,她也听说过。当然,是从那两个小崽子嘴里。
简单一点来说,阿雅是个没有爹娘的孤儿。
像阿雅这样的孩子,在这个时代里,难以数计。即便是自诩有着最亲民的“秩序”的“外乡人”营地,也是如此。
究其原因,也无外乎是那些无所顾忌的年轻男女们,在食髓知味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缘故。
他们如同是在狂欢一样,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宣泄着身处在这种时代中的担惊受怕。
而且,他们的稚嫩……或者说,他们那自私的幼稚,也不会逼迫着他们对降生的孩子负责。
所以这些作为“副产品”的孩子,根本就没几个能长大的。
甚至,就没几个能活过满月的。
阿雅的幸运,在于她被父母丢弃的地方,是在赵家的门前。一直到现在,赵家也都没有再抛弃这个孩子。
不得不说,在这种时代,同时养三个孩子,还全都养活了,算得上是个能让人重拾生活信心的奇迹。
这都多亏了左右兄弟的父母,他们是一对心地善良的夫妇。
在这样的世界里,“心地善良”究竟是一种多么高尚的品质,压根没办法被证明。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们的孩子才会如此的“优秀”。
而优秀的人,总会脱颖而出。
想着想着,那对兄弟的面容又浮现在了白医生眼前。现如今,那两张面庞上已经少了很多稚嫩,让她一时有些感慨。
随即,她像是看到了数十年没见到过的东西一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阿雅,生怕那东西和那短暂的“美好”一样,也是个转瞬即逝的泡影。
“……白、白阿姨?”
“嗯?”白医生眨了眨眼,回过神后,才察觉到自己的思绪跑偏了,当即笑道,“哦……我只是在想,‘奈姆’这个名字,总感觉有点奇怪,对吧?”
“……哪里奇怪?”阿雅不解地眨了眨眼。
“这是个音译词,原文应该是外语。”白医生解释道。
“……音译词?”
“哦,也对,你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白医生无奈地笑了笑道,“就是说,她可能是个外国人。外国人,你总明白吧?实验室里的那几个头发不是黑色的教授,就是外国人。”
“噢……”阿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奈姆是个……外国人……”
“唔……只是可能。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的,她至少是个混血。”说着,白医生又打量了两眼床上昏睡不醒的少女道,“你看,她的样子,和我们不太一样对吧?尤其是眼睛和鼻子。”
“嗯,她好……唔……好漂亮……而且、而且还……”阿雅颦了颦眉道,“我、我也说不好……就是,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我好怕她……但是,她又不是坏人……白阿姨,我为什么会害怕她呢?”
“这个啊,可能是因为……”白医生眯起眼,苦笑着轻语道,“极致的美丽,本就是一种会让人感到恐惧的东西……吧。”
这句话,倒也不是单纯的恭维。
近距离看了奈姆几眼后,白医生也一时觉得有些恍惚。
先前她穿着那些破旧的衣服时,就已经让白医生有种明珠蒙尘的错觉了。如今,回想起刚刚为她处理身上的伤痕时看到的景象,白医生莫名地感到了一阵违和。
那少女黑发如墨,铺散在洁白的床单上,宛若一幅临尘的画作。
她总感觉,这个女孩儿,非常的不真实,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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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20.循环节点·其三
涓涓潺潺汩汩,淅淅沥沥漱漱。
又来了,这种感觉……
如同身处江河中心,经受着四方水流温柔却又固执的洗礼一样。
而思绪,则像是无数根吹弹可断的丝线,不停地向每一条通道中逆流蔓延。
然而它们纤弱的强度,并不足以在这种流动着的环境里站稳脚步。
甚至,尝试了这么久,连彼岸的模样都看不到。
即便如此,自己也没有片刻停歇,依旧无畏地追寻着藏身在天际之外的终点。
仿佛一旦抵达那里,自己存在的目的就能达成一般。
“那里究竟……有什么呢?”
慢慢的,这一片混沌中的纷杂信号构建出了一个模糊的问题。随即,奈姆也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又是一面陌生的天花板。
“……奈、奈姆?”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耳边便传来了一个脆脆的声响。
“这声音……是谁来着?”奈姆怔怔地想着。
她很累,累到连调动视线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尽管听到的声音好像很熟悉,可……奈姆就是想不起来。
“奈姆?”正当自己苦恼着的时候,一张小脸突然闯进了自己的视野中,“你……你醒了啊……”
那是个女孩儿。因为背着光,奈姆看不太清她的相貌。
但倒是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那股由衷的喜悦。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只听,那少女的呼吸忽然急促了一瞬,像是忍不住要哭出来了一样,“……白、白阿姨,得叫白阿姨过来……”
少女终究是没有哭出声,而是一边慌张地自语着,一边匆忙地退出了自己的视野。
从传来的手忙脚乱声中推测,她似乎是远离了自己。
远到,再也无法判断其方位的程度。
奈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时也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
是继续去描绘脑中那些即将消逝的轮廓呢?还是努努力,回忆一下那少女的身份呢?
她也不清楚究竟该怎么做。
而且,奈姆还隐隐觉得,思考着这种问题的自己,非常的累。
就像是,面对着自己已经想了很多遍……很多很多遍的问题,却依旧想不明白一样。
受那些疲累催促,奈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哪怕再也醒不过来,她也不在乎。
于是这样想着的她,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然后,奈姆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中,“看”到了一行字。
【睁开眼睛,奈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对这行手写的字有着一股莫名的厌烦。
甚至,是憎恶。
所以理所当然的,奈姆选择了无视它。
可惜,无视的念头刚下达,那行字便突然从“视野”里压了下来。
它变得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就超出了自己的视野范围。可即便如此,它还是没有停下来。
“我让你睁开眼睛,没听到吗。”
再来,奈姆便在脑中听到了这么一个淡漠声音。
这声音,和自己一模一样。
但那冰冷到不耐烦的口吻,却显得非常陌生。
几乎是在听到这声音的同一瞬间,奈姆就立即陷入了一种对黑暗的莫名恐慌之中。
仿佛自己坠入了一个无边的黑暗深渊里,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方法,只能一路摔至渊底,直至粉身碎骨。
而拯救自己……摆脱这个黑暗深渊的方法,只有一个……
——奈姆猛地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嘶……”还没完全清空心中的余悸,奈姆便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怎么回事?”
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着。
似痛非痛、似麻非麻。
这酸爽,简直难以言表。
“咦?你这小丫头,怎么自己起来了!?”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了耳际,有些苛责地佯怒道,“你受了多大的伤,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这声音逼近的速度极快,不等奈姆循声转头,一位气质干练的短发女性便闯入了她的视界。
只见,这女人微微颦着眉,手臂轻轻地扶在自己背后,几乎是“强迫着”自己又躺了下去。
“呃……你是?”奈姆被她的气场震得一阵懵逼,忍不住弱弱地问道。
“我能是谁?”女人没好气地瞪了奈姆一眼。
奈姆眨眨眼,回忆了一下上文,随即怔怔地说道:“哦……是医生吗?”
“废话!”说着,女人低头检查起了奈姆身上的纱布。
“哦……”奈姆干笑,“我……得救了啊——那,阿雅呢?”
句尾的语锋一转,奈姆差点又弹起身来。
“你给我躺好!”女人见了,赶忙按住了奈姆的肩膀,呵斥道,“她没事,你先顾着你自己吧!”
“奈姆,我在这呢……”语落,一道小小的倩影赶忙凑到了奈姆眼前,语无伦次地解释道,“白、白阿姨不是坏人,你别害怕……要、要听她的话……”
那被称作“白阿姨”的女医生闻言不由一愣,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你可消停点儿吧,奈姆同学。你受的伤,趟一个星期都不为过。”
看到安然无恙的阿雅,奈姆心中猛地一轻松。不过,倏尔又皱眉道:“呃,白医生……是吧?我身上的伤……很严重吗?”
“你说呢?”白医生拎起了奈姆的一条手臂,解开了上面的纱布道,“你自己看看,这里的还算是轻的……哎?!怎么……”
因为没有粘合工具,纱布是用一根细长布条固定的。经由奈姆刚刚一闹,如今已经脱落了一半。
可当白医生解开绳子,取下纱布后,看到的却是一只完好无损的雪白手臂。
“……怎么可能?这才多长时间?”白医生惊讶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嘴中喃喃道,“居然已经消肿了……”
实际上,何止是消肿,奈姆的手臂根本就看不出来曾经受过伤。
白医生怔神片刻,立即回过头看向奈姆,神色严肃道:“你先别动。”
说完,她便掀开了奈姆的被子。
从窗帘外透进来的阳光,冰冰的。
借着这些光亮可以看到,奈姆身上,大大小小一共绑了十多处绷带。拜此所赐,即便她现在不丝片缕,倒也勉强没有走光。
“嘶……”奈姆不由缩了缩身子,道,“有点冷啊医生……”
“忍着,别乱动。”白医生心无旁骛,小心翼翼地解着奈姆身上的绷带。
然而,随着她一块块掀开奈姆身上的“补丁”,神情中的惊愕也越发明显了起来。
到最后,她甚至都忘记对待伤员要“轻拿轻放”了,还不自觉地用手指戳了戳奈姆嫩白的皮肤。
“……你感觉怎么样?”白医生问道。
奈姆忍着在身上飞快游离的异样,咯咯地笑着说:“你别戳了医生,好痒……”
“我是问你疼不疼!”
“唔……”奈姆眨了眨眼,仔细体会了一下,道,“不疼。就是……”
“就是?”白医生即刻追问道。
“好冷。”奈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你……”白医生一时气结,白了奈姆一眼,将被子拉过来,把奈姆裹得严严实实道,“你先暖和一会儿,再仔细感受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酸、麻、无力、没知觉……任何和平常不一样的感觉。”
奈姆乖乖地点点头。
缩在被子里,只露个头的她立即变成了一只“萌萌虫”。
约莫等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奈姆的体温总算是稳定了下来,毕竟被子早就被她给焐热了。
“怎么样?”白医生试了试奈姆额头的温度,问。
“唔……”奈姆沉吟了一阵,“我好饿。”
“……什么?”白医生又是一愣。
“呃……就是……饿,想吃东西……”奈姆缩了缩身子,有些心虚地说道。
“……窝草……”迟疑了几秒钟,白医生总算是不敌在眼角跳个不停的冲击,忍不住爆了句粗道,“你这丫头……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火箭燃料吗?身子跟铁打的一样……”
奈姆的脸皮并没有厚到能把这句话当成恭维,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白医生盯着自己看了半晌,神情中的不解就没消失过哪怕一秒,仿佛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自己,可每每话到嘴边,她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将问题开个头一般,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咽回去。
就这样踌躇了一阵,她总算是放弃了。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吧,就这样吧。你饿了是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小雅,帮我看一下诊所,有人来了就让她先等一会儿。”
“哦,好的。”阿雅乖巧地应道。
“那个……白医生?”
“什么事。”
“我可以下床吗?”
“不行!”白医生想都没想,就否定道。
“……为什么啊?”
“谁知道你是不是神经受了……”话说了一半,白医生突然发觉这种猜测在医理上也站不住脚,只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总之,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被窝里呆着!”
“哦……”奈姆苦笑,“那我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
“用桶!”说完,白医生也没给奈姆继续叨逼叨的机会,转身就摔门而去。
嗯……“摔”这个字是夸张。
小诊所里一时又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安静之中。
阿雅傻乎乎地站在奈姆床边,琢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道:“奈姆……你、你要上厕所吗?”
“呃……也不是。”奈姆摇摇头干笑道,“就是不想老是躺着。”
“那、那怎么行?”阿雅当即摆出一副着急的神情,“你要听白阿姨的话,她、她不是坏人……”
听了小姑娘急匆匆的谏言,奈姆不由又有点心虚。
“我又不是不相信她……”奈姆呐呐道,“只是……”
可话到嘴边,她却突然变得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确实,奈姆非常不习惯白医生那种仿佛看怪物一样的眼神,自己执意要下床,应该也是因为潜意识里想离开这里,摆脱那种目光的缘故。
但仔细想想,要是真的跟没事儿人一样走了,恐怕自己的“异常”又会被其他人知道。
奈姆很清楚,她受的伤,可不是一般的小病小痛,自己的确是被胖揍了一顿。
那中年男人的火气莫名其妙的大,奈姆甚至觉得他没一刀捅死自己简直是走了大运。
窗外的太阳似乎刚刚升起来,也就是说,这些伤只花了她睡一觉的功夫就……痊愈了。
要是被赵右口中的“灾难研究者”知道了,怕不是得被囚禁起来当小白鼠研究。
如此想来,最好的选择,就是继续留在这里“装病”。
“唉……算了。”奈姆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我还是乖乖躺着吧……”
但,“乖乖躺好”显然是个技术活儿,奈姆盯着泥层脱落的天花板看了还不到一分钟,就无聊得直蹬腿了。
她心中有种莫名的焦躁,像是不允许自己享受安逸一般,总是会逼迫着她找点事情做。
于是,奈姆只得就着视野里神情呆萌的阿雅,颦眉整理了一下现状。
讲道理的话,事态也已经不是能让她安心发呆的状况了。
自己之所以能在这里装病……之所以没被一刀捅死,绝对不是什么“走了大运”。
大脑习惯了思考的频率后,奈姆没一会儿便想通了这点。
毕竟这种事,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那个人肯绕自己一命,一定是想让自己活着“受罪”。
前来滋事的那三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逼良为娼专业户”的特质,万一落入他们手中,其后果肯定通篇都是敏感词没跑儿了。
可即便奈姆明白自己处境堪忧,她也还是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
至少,仅凭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困境的方案,是不存在的。
也正如她刚进入这个营地时的感受那般,一旦选择接受他们的“规则”,自己的命运,就很难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哼……”想到这,奈姆也是气得不行,“有种就来啊……敢碰我一下,老子特么不把你命根子剁碎了喂狗,就不姓奈!”
把大话放出来后她才注意到,自己是真的把这些怨念嘀咕出声了。
而作为唯一的听众,阿雅见自己突然开始了自言自语,也没敢插话,只是怯怯地看着自己。
让奈姆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在纯洁的小孩子面前说了脏话”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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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21.“次元之门,连接完毕”
不过,这股罪恶感也没能持续多久,没一会儿,就被门外传来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紧随着敲门声而来的,是一个奈姆熟悉的声音:“白医生你好,我是图书馆的刘宇,现在方便开门吗?”
听到这个声音后,奈姆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阿雅好像是有点紧张,不知所措地看了两眼奈姆,走到了门边问道:“是……刘教授吗?”
“嗯,对。”门外答道,“这个声音……是小雅?”
“……是我。”阿雅说,“白医生出去了,现在不在……”
“哦,是这样啊。”刘宇温柔地说道,“既然你还在这里……那么,那个叫奈姆的小姑娘也还没离开吧?”
“呃……”阿雅怔怔地看了奈姆一眼,“是、是的。”
“她怎么样?”刘宇似乎也不介意隔门对话,问道,“我听小赵说,她昨天……受了点伤?”
“……嗯。”
闻言,门外沉默了一会儿:“……严重吗?”
“我……”阿雅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
“……不知道?”刘宇好像对这个答案很意外。
不等他组织好语言接着往下问,奈姆便收起了假装不在家的打算,自己开口道:“刘教授,你找我?”
“这是……奈姆?”他语气中的意外顿了顿,即刻变成了惊讶,“你已经醒了?”
奈姆应他了一声,用眼神唤回了阿雅,在她耳边小声问道:“我的衣服呢?”
在阿雅和刘宇讲话的途中,她已经四顾了好几圈了,可还是没有看到像是衣服的东西。
“都、都脏了……我帮你拿回去洗了洗,但是……我也没别的衣服能给你穿了……”
“……是吗。”奈姆苦笑,琢磨了两秒,试探着向门外问道,“刘教授,你……有什么事吗?”
听他的语气,好像确实是过来找自己的。
奈姆对他的动机有些好奇。
“是这样的,我给你带了点外敷的药水,”刘宇说,“还有一些酒精和纱布。听小赵说,这里的医用物资比较紧缺。”
“……哦,谢谢你,刘教授。”
“呵呵,不客气。”刘宇笑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是指?”
刘宇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身上的伤,还痛吗?”
奈姆听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确定了自己的伤已经不痛了一样。
这家伙,难不成知道些什么?
于是奈姆再一次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兴许是察觉到了奈姆的抵触情绪,刘宇沉默了片刻,实话实说道:“小赵今天早上来找我之前,我刚刚对你的细胞进行过活力鉴定。发现……你的细胞活性比一般人要高上很多。”
……细胞活性?
“我也确实……有事想拜托你。”刘宇接着说道,“可以让我进去说吗?”
奈姆不由咂了咂嘴。
虽说她不想暴露自己身上的“异常”,但恐怕在同意让刘宇抽血的那会儿,就已经注定了自己身上的“异常”早晚会暴露给他。
想到这,她也懒得再撒谎骗他了。
奈姆目前对自身的了解,怕是也不比刘宇多多少。要是他真能从科学角度为自己说明一下这些“异常”,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
做好了思想准备,奈姆便坐起了身,用被褥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后,才对阿雅点点头道:“开门吧。”
阿雅乖乖打开了门。
刘宇进门后,似乎是被粽子一样的奈姆给惊到了,杵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苦笑着致歉道:“不好意思,小姑娘……”
“没事,”奈姆缩着身子,警惕地看着刘宇,问道,“这么点时间,就能测出我的细胞活性吗?”
听了奈姆的话,刘宇的表情又是顿了顿。但没多久,就变成了苦笑,道:“确实,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结果可能有偏差。但就算有几个小时的偏差,你的……”
说了一半,刘宇才像是刚注意到这里还有个阿雅一般,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奈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阿雅,发现这小丫头虽然在听二人说话,但却只有满脸的“你们在说啥?”。
“你说吧,没关系。”
“嗯……”刘宇点点头,将手中的药瓶和水杯放在了桌上,接着说道,“即便有几个小时的偏差,但我敢肯定,你的细胞存活率一定是远超我们的。”
“为什么?”
“因为——虽然我还没有做进一步检测,但恐怕就是因为,你的DNA是‘正常’的。”
“……什么意思?”
刘宇似是在考虑如何说明,沉吟了一阵道:“你知道蛋白质降解吗?”
奈姆想了想,说:“原理不知道。”
“那好吧,我就说得简单些。”刘宇说,“我们‘消化系统’的作用,是将我们吃的食物分解成养分再吸收。灾难发生后,我们的身体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病变’,使我们吸收蛋白质的效率大不如以前。尤其是在这个时代出生的孩子们,就更是如此。”
刘宇的一席话,阿雅果然是没听懂几个字,在她眼睛里打转着的懵逼,眼看就能汇聚成旋涡了。
不过,奈姆的“科学素养”显然是比阿雅高那么一丢丢的,她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泛素。”刘宇道,“哦,泛素是一种可以帮我们‘标记’食物里可吸收蛋白质的东西。通过酶促反应,让人体明白食物中的哪些部分是‘营养’。人体内的泛素出了问题,让人体失去了一小部分对过往需求营养的标记,所以我们才会经常得恶性营养不良。”
“你的意思是说,我细胞里的泛素没有出问题?”奈姆问道,“所以,我的细胞活性才比你们高?”
“对。”刘宇点头道,“根据我的推测,你的泛素机能至少是和灾难发生之前的人类相同的——所以,肯定比现在的我们都高。”
“推测?”奈姆挑了个刺不解道。
刘宇闻言,有些无奈地说:“如今的条件……不支持这种层面的研究。”
“那你是怎么知道你们体内的泛素产生病变的?”
“呵呵,”刘宇苦笑,“在来这里之前,我曾因为父亲的缘故,一同被军方直接征召,在一个研究基地里工作。那时灾难才刚发生,科技还没有倒退到如今这种程度。我们几个组员对灾难后的生物结构做了很多个方面的研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事实。”
“被军方直接征召……”奈姆一愣,“那也就是说,你对这场‘灾难’的了解比其他人都多是吗?”
刘宇听后,神色却是黯了黯:“……是的,刚来到这里时,我曾把在那里的研究观点分享给了这里的人,但……他们都不相信。”
“这场‘灾难’……不会是人类自己引发的吧?”奈姆做了一个符合桥段的猜想道。
“不,这倒不是。”刘宇摇摇头,“而是……呵呵,某种被我们想象成‘邪神’的存在。”
“……什么玩意儿?”奈姆不由皱起了眉。
“虽然说是‘邪神’,但自从灾难发生后,我在那个研究基地工作了七年的时间,连一次‘邪神’的实体都没见到过。”
“那为什么……”奈姆不解道。
“给那个存在冠名‘邪神’,就是从旧时代相关神话中提取的概念。”刘宇解释道,“那些文学作品里的‘邪神’,即为某种旧日支配者。我们人类在它们面前脆弱得简直不值一提,别说直视邪神的真容,哪怕是听到邪神的声音,都会因此陷入不可逆转的疯狂之中。”
“声、声音……”奈姆眨了眨眼,忽然灵光一闪。
这不是跟他推测的“传染”媒介如出一辙吗?
“我昨天也和你说过吧?第一次灾难发生的时候,虽然死伤非常惨重,但人类政府很快就做完了补救工作。甚至……”刘宇舔了舔嘴唇道,“甚至我听说,我们当时已经成功地捕捉到了‘邪神’的实体。”
“捕捉?”不知为何,奈姆听到这个词后,莫名地想笑,“既然已经控制住了,为什么世界还会变成这样?”
“这也是我起初一直觉得‘邪神’的说法站不住脚的原因。”刘宇说,“因为该实体如同‘邪神’一般的性质,在灾难发生之后,所有关于它的影像资料都变得无法考证真假。但即便这样,上面却还是在某一天突然告诉我们,他们已经成功地将‘邪神’请了过来。只不过,虽然说是请了过来,但不代表我们真的控制住了它,毕竟我们连和其交互的方法都没有。”
“那你们……都研究了些什么呢?”
刘宇叹了口气,道:“上面给我们定下的目标,是弄明白该实体的来意,以及其作为生物的结构。因此,我父亲和我才会被匆忙征召。一起的,还有一些语言学家和航天部外星生物研究组的人。但是,我们的工作进展非常不顺,这不仅仅是因为组员们都不太相信这种不科学的说辞,更重要的是,我们根本没有有效手段去接触‘邪神’。”
奈姆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上面只是告诉我们说,他们已经将‘邪神’关押在了研究所的某一个区域内,却明令禁止我们直接接触该实体,连通过观测或是通讯设备接收该区域的状况都不允许。就是说,我们既无法看到它的模样,也没法听到它的声音。”刘宇苦笑道,“所以没过多久,研究组内就产生了‘上面想要掩盖真相’的阴谋论点,使得他们的干劲越来越小了。”
说到这,他稍微顿了顿。似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拧开水杯抿了几口。
滋润了一下喉咙,刘宇又道:“但是,上面却因为我们当初签了保密协议的原因,不肯放我们走。之后,一个组员不听大家的劝告,非要拉出影像资料一睹‘邪神’的真身……”
刘宇的声音很小,带着一点轻微的颤抖。
“……十多年了,我还是会经常在梦中看到那时所见的噩梦。”刘宇喃喃道,“我记得……她是个从NASA调配过来的部门主管,瘦高个儿,四十多岁,非常高傲。起初过来时,一直用鼻孔看我们,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只依稀记得大家都称呼她为弗朗西斯博士……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我们四个人的劝阻下,执意要以静音模式观看影像。结果,她当着我们的面,用她尖锐的指甲……扯断了她自己的颈动脉。”
奈姆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皱起眉头道:“……哈?”
“是的,她在我们面前自杀了,用一种让人印象非常深刻的方式。”刘宇干呕了数次,狼狈地说道,“而且,她的遗体,也在之后消失了。我们其他人虽然也很好奇‘邪神’的真容是什么,但都还没来得及看向显示屏,就被这一幕吓懵了,所有人动都不敢动一下。后来,还是监视着我们的人切断了房间里的电源,才让我们活了下来。”
“这……这难道就是‘疫病’?”
“没错。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我们的研究才算是有了那么一点进展。”刘宇舒了口气,仿佛不再去回忆那幅画面,让他轻松了不少,“我们明白了灾难发生后的大规模失踪事件的起因是什么,却始终找不到原理。只知道,这种感染……或者说,‘污染’,是不可逆的。后来我们做了很多次实验,试图查明经受‘邪神’污染过的人脑究竟产生了什么异变。但……由于实验体的肉体保存时效很短,而制造实验体的方法又太过……不人道。我对此非常抵触,也很害怕,所以趁着一次内部权力更迭的机会逃了出来,再也没回去过。”
奈姆闻言,忍不住问道:“那……你父亲呢?”
“我父亲和我的理念不合。”刘宇苦笑道,“他在看到了弗朗西斯博士的死后,相信了上面给的那套说辞,想要查明‘邪神’的意图,并最终配合军方制造出武器,驱逐它。”
听到这,奈姆想起了上次见面时他问自己的问题:“你……不相信‘邪神’的存在吗?”
“年轻时的我,不信。”刘宇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显得干涩了几分,“那时的我,和三综后来的猜想大同小异,认为这只是一种基因上的突变,只要找到‘病原体’制造出‘疫苗’,就能拯救世……拯救苦难的人们。可惜……”
说到这,他又自嘲地笑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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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22.“向思想的彼岸,消失吧”
这种笑容,奈姆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了。
“那你这些年来的研究,有进展吗?”她将下巴抵在双膝上,问。
“不瞒你说,我的研究方向做了不少次改变……所以,都没什么进展。”刘宇摇摇头道,“而且,我来的时候,这里的制度已经稳定下来了,再加上我对他们说过‘邪神’的事情,他们好像都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比较排斥我……”
听了他的话,奈姆立即回想到了那个中年男人对刘宇的评价。
讲道理,这些话从一个“科学家”的嘴里说出来,更会让人觉得是在扯淡。
就连奈姆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奈姆又问道:“你来找我,不是说有事要我帮忙吗?是什么事?”
“咳咳……”刘宇清了清嗓道,“我听小赵说,你是被人给……揍了一顿,是吗?”
奈姆黑着脸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刘宇明确地感受到了奈姆的不悦,别开了视线说,“因为你的细胞活性非常高,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的两倍多,所以我推测,你身上的淤青应该会好的很快。一大早过来的原因……就是想提醒一下白医生,不需要动用那么多刺激性药物。”
“哦,然后呢?”听他一本正经地打着官腔,奈姆不由眯起了眼。
刘宇见后,用一副被识破了的表情说:“呵呵,然后就是,希望你可以配合一下我的研究。”
“什么研究?”
“查明并想办法修正泛素的异变。”刘宇道,“蛋白质是生命的根基,如果不尽快解决,残余的人类很可能会就此灭绝。”
他说得很干脆,似是早就没了“拯救世界”的伟大念想。
“为什么找上我?我又不是什么科学家。”奈姆委婉地表明了自己不想当试验品的意思。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刘宇却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出来:“因为之前提起过‘邪神’的缘故,导致这里的研究者都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哪怕我和他们说了泛素的事情,他们也都没怎么在意,只觉得如今人类的虚弱是由于环境因素。可毕竟没有特殊仪器,我也没办法证明给他们看。因此,目前这方面,只有我一个人在研究。虽然说校长相信我,也很支持我,尽其所能地满足了我要求的器材,但只凭我一个人,肯定不够。”
“……你还真准备让我跟你一起研究?”奈姆惊讶道,“就因为我的身体是正常的?我可没读过几年书。”
“你的身体,你自己最清楚,所以你主动参与进来,效率是最高的。”刘宇苦笑着说,“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的让你成为了‘小白鼠’,只要你意志上有一点不配合,就会拖缓我们的进程。我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因为蛋白质缺失的原因,会苍老得很快,可能两三年内就会变成校长那样。保守估计,最多也就只剩下十年左右的寿命。这点时间,根本不够用,我必须找几个接班人。”
“‘几个’接班人?”奈姆复述了一遍他的关键词,并将重音放在了“几个”二字上。
“是的,小赵就是个很优秀的孩子,跟我学了六七年了,是我第一个学生。”刘宇解释道,“我和他开了一个班,组织了一些孩子,平时一起教他们科学知识……小雅也曾来听过几次课的对吧?”
被放置至今的阿雅一听有人叫她,立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刘宇慈祥的笑容点头道:“啊,是、是的。”
“只不过,小赵在长大了以后……压力也变大了,没办法集中心思在研究上面,所以这两年都没怎么进过实验室。”刘宇叹了口气,“而且,可能是我不擅长教书吧?那些孩子,也都不怎么喜欢学习科学知识,不过,倒是喜欢听我给他们讲故事……”
说到最后,他又满是慈爱地咧嘴笑了笑。
让奈姆越发地好奇起了他之所以能坚持这么多年的原因。
真的……只是想让人类延续下去吗?
不,他还想让人类健康、长寿的延续下去。
刘宇非常了解生物的根性:只要活得够久,就一定会抽出时间去研究这些“危险”,并想出办法去解决或者规避。
就像他昨天对自己说的那个蚂蚁的故事一样。
“我……”这时,刘宇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喃喃道,“不指望自己能成为什么‘巨人’,可以把肩膀借给后来者,让他们登峰造极。说实话,我没什么志向,也愿意当个‘配角’。哪怕只是作为地毯,为后人提供一个‘多此一举’的向导,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奈姆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理解了他之所以会这么想的原因。
他虽是孤身面对着这个世界的无常,为此熬出了一头沧桑的白发,却始终相信着人类这个种族最优秀的地方。
始终相信,在他之后,会有无数的后继者。
刘宇是一个……对自身族群信任到极致,甚至有些无脑吹的人。
回味过来后,奈姆才发现,这是个比妄图拯救世界还要“自负”的念头。
于是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不及花枝乱颤,倒也成功地让那些堆积着的厚雪松动了几分。
刘宇听到这阵银铃般的轻笑后,不由得怔了怔神。随即,也释然地弯了弯嘴角。
他从没指望过别人能理解自己。
因为,这个时代里的人们不是在生活,而是在生存。
抱着这种心态的人们,是不可能理解他的执念的。哪怕是赵右,也从未真正明白过这些。
可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女孩,却轻易地就“看透”了自己。
就好像……她真的见过那个未曾发生过灾难的世界一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奈姆笑了一阵,又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道,“我考虑一下,行吗?”
“这个当然。”刘宇说道,“即便你拒绝,也没关系,我依然会保证你的安全。”
“呵,真的假的?”
刘宇点点头:“我在这里,也算是个A级。只要跟校长说一声你是参与实验的重要人员,我敢保证,昨天那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我去,这不还是软性绑架吗?”奈姆白了刘宇一眼。
“我总得给你个身份,不然别人也没法跟手下人交代。”刘宇苦笑。
“可……”奈姆还是觉得很别扭。
刚想再吐个槽,诊所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门外,白医生一手拎着一个便当盒,诧异地看着屋内的男人。
“呃,白医生,你好……”刘宇怔了片刻,赶忙伸手过去示好道,“我是来看望这小姑娘的。”
“你是她什么人?”白医生既没将手中的便当盒递出去,也没将其放下去握刘宇的手,反倒是冷冰冰地问道。
“这、我……”
“——你不知道这里不准男性入内的吗?”
刘宇闻言,苦笑着点点头道:“是,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
说罢,他立即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对了,刘教授。”在刘宇关门之前,奈姆叫住了他道。
“什么事?”
“你那里有字典吗?”奈姆瞄了阿雅一眼,问道。
“字典?”刘宇顿了顿,“有啊,你需要?”
“嗯,麻烦你帮我找一本吧,我马上……等我伤好了去拿。”
“行。”刘宇笑道,“那我先走了。”
这老男人貌似是被白医生的气场给镇住了,也不敢怠慢,说完话就关紧了门。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奈姆不知为何总有种做错了事的心虚感。
“……奈姆同学,”不多时,白医生缓缓转过身,将手上的四层的便当盒放在桌上,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连保护自己的意识都没有吗?”
“……啊?”奈姆当即怂了怂,“你……您是指?”
“你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就敢放男人进来,不想好好活了是吧?”白医生的怒火冷到让人发颤。
虽然是在发火,但奈姆却能明显地感觉到白医生对自己的关心。
也许有些事情,只有同为女人才知道其严重性。不难看出,白医生是真的很生气,而且发火的方式也比较特别。
以至于,阿雅这会儿已经被吓得躲到白医生的视线外了,奈姆也不好意思抬头面对她。
白医生盯着奈姆看了好一会儿,倒也没再说出什么苛责的话,只是叹了口气,将便当盒递给了奈姆道:“你不是饿吗,吃吧。”
“对不起,白医生,我……”
“——行了,吃饱了再说。”白医生朝她摆摆手,拎起另一个便当盒走进了里屋。
奈姆这才意识到,里面还有一个病人。
事后想想,她也觉得自己有些武断。这里面就只有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要是刘宇真有趁人之危的念头,也没人能帮自己拦住他。
奈姆自己虽然不止“缚鸡之力”,但光着膀子去跟人打架……总不太合适。
“我特么脑子里装的都是啥呀,”奈姆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嘴中嘀咕道,“难道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吗?”
这种事,还非得等到自己刻意去想,才能意识到,简直是木头脑袋。
就像是对自己的性别……或是对自己的存在没什么认同感一样。
稀里糊涂地对自己一通埋怨,多亏她及时掀开了便当盒,才忍住了对自己的进一步批斗。
这里面装的食物,可比她昨天才食堂吃的丰盛多了。而且是三菜一汤,十分小康。当即抽出筷子,吧唧吧唧地往嘴里送。
真正吃了点东西,奈姆才发现自己体内的能量消耗有多严重。
虽然能维持基本活动,但“饥饿”的感觉却早已蔓延至了全身。拜此所赐,她也没什么余力去品尝这些奢侈的饭菜,全都一股脑的囫囵咽下。
待到白医生从里屋出来时,奈姆已经将四层便当吃了个干净。
“你……”白医生看到干净得像是被舔过一样的便当盒后,像是被噎到了一样,气结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你把它吃完了?”
“啊?”奈姆舔了舔嘴唇,“不、不可以吗?”
“……倒不是不可以,”白医生扶额道,“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食物吗?我一个人一天都不一定能吃完,你就算是在长身体,也没道理这么点时间就……”
“呃,噢……你们两个还没吃吗?”奈姆尴尬地猜测道。
“不是,我这是把你一天的饭都打回来了,”白医生苦笑道,“我总不能一遍一遍的跑吧?”
“可我……”奈姆有些理亏地小声嘟囔着,“可我肚子很饿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等会儿,”白医生走到了奈姆床边,让她躺在了床上,做了点简单的检测后问道,“你吃饱了没有?”
“唔……六七成吧?”
这个回答让白医生瞪大了双眼。
“你这个饭量……按理说你这个年纪——你今年多大?”
“十……四五岁吧?”
“那你平时的饭量呢?有这么大吗?”
“没、没有吧……”
“女孩儿发育得早,十四五岁就已经过了长身体的年纪了,不该有这么大的饭量才对。”白医生自语着思索道,“不过,要是从你‘伤好得快’这点考虑,身体所需求的养分也确实比平常要大……换句话说,你正因为是受伤了,才会让饭量变这么大。不过……”
说到这,白医生露出了一个很微妙的表情。
“……不过什么?”奈姆好奇道。
“不过你这也太……”白医生干笑着说,“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怎么有这么耿直的身体机能呢?受了伤居然多吃点就好了,一点儿都不纤细。”
这话听得奈姆哑口无言,一个字儿都没法反驳。
按照能量的收支规律来算的话,她确实是在消耗了大部分能量后才开始饭量变大的。
不管是先前和阿雅一起的“体力劳动”,还是之后的修复身体创伤,都需要大量能量。
念及此处,奈姆下意识地就唤出了系统界面。
不出所料,昨天的2.1+0.9,到今天就变成2.2+0.8。
“只要吃东西就能变强吗?”奈姆看着自己纤细的双手,心中吐槽道,“这系统好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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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23.大二小
说完吃的,白医生又叮嘱了奈姆几句注意事项,大抵是些病痛初愈不宜多动之类的话。
可虽然讲是“叮嘱”,却也不难听出白医生语气里的佯怒。对于这点,她心里也有数,毕竟自己确实是个不让医生省心的病患。
再说了,被投了食的奈姆根本就无意辩驳。不仅乖乖地在床上躺着,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白医生谈起了天。
这番闲聊,倒也算是为奈姆勾勒了几笔这个世界如今的模样。
外乡人营地的“法律”,并没有制定所谓的适婚年龄。领导们不会管你和几岁的人搭伙过日子,只要双方都不闹事就行。
因此,那些从旧时代文化中流传下来的压抑,使得在这个时代长大的人,大多都会在十五六岁就会结婚。
或者说,被“结婚”。
到底是科技退了好几步,在食物问题没彻底解决那会儿,大部分人在卫生问题上都抱着“凑合凑合就过了”的心态。也正因为这样,在早年间,那些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生孩子时,很难保证母子平安。
故此,白医生才会开这么一家“妇科”诊所,并一手包办了从接生到月嫂的所有工作。
可以说,近几年营地里的“年轻妈妈存活率”之所以得到显著的提高,除了食物问题已经不再紧张了之外,都多亏了白医生这家诊所。
拜此所赐,白医生在营地里的“声望”还是蛮高的。除了某一类“有心人”外,各机关对她的需求都会额外照顾。
这也是为什么奈姆能吃到三菜一汤的原因。
当然,白医生也不是只管生娃的稳婆,到底是有着个在旧时代担任主刀医生的父亲,从小对医学耳濡目染,也算科班出身。虽混不着什么神医名号,倒也算是集各种杂学于一身。
最重要的是,白医生是个女性,可以照顾到大部分人慢慢复苏起来的“羞耻心”。
所以,她根本就没多少闲工夫配奈姆侃大山。
只是坐下喝几口热水的功夫,就有病患上门求诊了。
来者,是个面色枯黄身材消瘦的年轻女性,白医生只简单询问了她两句,便明白了症结所在:她是身体在月事期间受了寒。当即便让奈姆让出急诊用的床,扶患者好生躺了下去。
这病虽不算太重,但烦在反复,若不好好修养,惹出什么别的并发症,就麻烦了。
因此比起物理性治疗,白医生更多的是在苦口婆心地教育患者如何预防这些。
她虽没说出什么专业词汇,可表达的意思却和刘宇说的大同小异。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患有蛋白质缺失的毛病。营养不良的症状,几乎在每个人身上都有那么一点,所以,他们更容易患病。
如今天气变得越来越来冷,这个冬天,不知又有多少人会受到这些“小病小痛”的折磨。
由于前来看病的大多都有人陪同,也轮不到奈姆和阿雅两人上前帮忙做些搀扶的事。眼瞅着她俩站在一旁碍事,再加上奈姆今早活蹦乱跳的表现,白医生也就特例给她批了出院的许可。
并慷慨地将自己的一套衣服借给了奈姆穿。
之所以没执意让奈姆去“病房”里躺着,一是因为里面空床本就不多,得留给真正需要的人;二是因为,如今正有一个刚刚生产完的年轻妈妈住在里面,需要静养。
所以奈姆只得稀里糊涂地换上一身白大褂,和阿雅一起辞别了这位救命恩人。
临走前,白医生还额外叮嘱了阿雅几句,说要是奈姆出了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告诉她。
这些话听在奈姆耳中,总让她莫名地觉得过意不去。可扭捏了半天,也只是干巴巴地致了句谢。
离开诊所后,阿雅一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奈姆的手臂。即便奈姆尝试过委婉的拒绝,但那小丫头毕竟是亲眼见过自己遍体鳞伤的模样,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奈姆这“耿直”的身体机能。
两人回了住处,阿雅立即遵了医嘱,让奈姆乖乖躺好,并用两层被子将她压了个严丝合缝。
然后,她就地坐在了奈姆的床边,直勾勾地盯着奈姆看了起来。
“那个……阿雅?”
“怎么了奈姆?”
“你……”话到嘴边,奈姆突然变得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直勾勾地问道,“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白医生说,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要立即告诉她。”阿雅复述了一遍白医生的吩咐。
她好像觉得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使命。
“……噢,这样啊。”见阿雅这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奈姆也不知该拿什么表情面对。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耿直嘛?简直跟自己那蠢到爆的系统有一拼。
“那你也别一直盯着我啊,总让我觉得……好像自己做了啥非常对不起你的事一样……”
“你、你闭上眼睛就好了呀……”阿雅虽然语气弱弱的,但似乎也没有让步的意思,“白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才行。”
“我这刚睡醒也没多久,怎么睡得着嘛……”奈姆苦笑道。
阿雅听后,眨了眨大眼睛思考了几秒,好像是觉得奈姆说得有点道理。
但“有道理”又不是“解决方案”。
见她一副呆呆的表情,奈姆忽然想到了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当即提议道:“不然这样吧。你不是想学认字吗?我现在就开始教你怎么样?”
“真、真的……”阿雅一听,不由自主地往奈姆身边欠了欠身。可这股兴奋劲儿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转眼就被她的“使命感”给击垮了,“不、不行……你的身体……”
“——我没事,真的,骗你是小狗。”奈姆赶忙使出了一通连珠嘴炮忽悠道,“咱俩在这干瞪眼也不是个事儿啊,你就当是陪我说说话,行吗?”
“……那好吧……”就这,阿雅还犹豫了好一会才点点头答应。
奈姆见后总算松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阿雅的视线里仿佛带着一种奇怪的魔力,能放大人对“无聊”的感知。
从进屋到现在最多也就十分钟,只是十分钟而已,就让奈姆无聊得差点满地打滚了。
由此可见,她是有多么不适应阿雅那空荡荡的视线。
“唔……”奈姆稍微想了几秒,便拟出了一份学习计划道,“阿雅,你有纸和笔的对吧?”
“有。”
“那你把它们拿出来,先写几个字我看看。”
阿雅点点头,默不作声地起身,到堆在墙边的生活用品里翻弄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就从里面找出了一只半截铅笔和一个笔记本。
“写什么?”阿雅翻开笔记本,小声问道。
“你的名字,性别,年龄,以及人际……呃,就是你认识的其他人的名字,最好附带写一下你和他们的关系。”奈姆说,“——总之,尽你所能写一份你自己的个人介绍。”
“哦……”阿雅应了一声,笔尖“唰唰”地在纸上动了起来。
然而,符合“唰唰”音效的流畅感,只维持了短短几秒。
“……奈姆。”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让我写这些?”
“啊?”奈姆对她这个反应有些诧异,不明所以道,“哪……些?”
“就是……我的名字……和认识的人的名字。”
不难看出,这小丫头的视线里有些轻微的抵触情绪存在。
抵触之中,又掺杂着等量的矛盾。
这让奈姆脸上的诧异一时变得更甚了。
难不成无论哪个时代,人们都是本能地讨厌别人查自己户口吗?
“哦你说这个啊……”奈姆干笑道,“……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之所以先让你写这个,是因为这些文字是你日常生活中使用得最频繁的。先掌握这些,对你来说比较好。”
阿雅闻言,又眨了眨眼。兀自想了十多秒,才想通了这之间的因果关系。
随即,她小脸红了红,埋下脑袋,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对、对不起……左哥哥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这种事……不然会被坏人欺负的……”
说着这番话的阿雅,就差直接把“心虚”二字写在脸上了。
看来,这小姑娘也隐隐明白,这种“误会”是很失礼的。
奈姆见状一愣,继而摇了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懂得保护自己,本来就是件好事,不用道歉的。”
“……噢。”阿雅傻乎乎地点点头。
然后,乖乖地在纸上写起了奈姆要求的文字。
她那副羞红尚未褪尽的模样,让奈姆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番。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信赖那对兄弟。
刚刚她眼中的抵触,恐怕就是因为忽然想起了赵左对她说过的话。
那……矛盾呢?
是因为……她不愿意对自己用这种提防的态度吗?
想到这,奈姆不由微微一笑。
小姑娘写字的速度很快,一分多钟就完成了奈姆的要求,颇有一种老书记员的娴熟。
可奈姆接过笔记本才看了两眼,立即就否定了这种比喻。
阿雅的字,写得实在是太……
咳,只用“丑”这一个字,怕是形容不来。
它们一个个像是被毁了容一样,乍一看还以为是外语。不仅结构上压根就没组成文字,连偏旁部首的大小摆放她好像都记不清。
就好比,“人际关系”这一栏里,留给奈姆的位置。
阿雅写的是“大二小妈”……
言尽于此,你们感受一下就好。
“奈姆?你怎么了吗?”阿雅见奈姆半天不说话,却突然没来由地颤动了几次嘴角,立即问道,“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啊……没有,就是……”奈姆张了张嘴。
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想要吐槽的强烈欲望。
“就是……错别字,有点多……”
“哦……”阿雅听了,又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看到这种表情,谁还狠得下心说她写得差?我们讲道理嘛!
“没、没事的,别别担心,我从头教你就好了,嗯。”奈姆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甚至还使劲儿点了点头,像是想连同自己也一起说服一般。
“……真的吗?”
“真的真的,”奈姆躲开了阿雅可怜兮兮的视线,清了清嗓看回她的笔记本,“我们就先从你的名字开始吧,你这里写的是……嗯,‘B可牙佳’。虽然错了,但也没差到哪里去,只是……”
说到这,奈姆忽然顿了顿。
“只是……什么?”阿雅怔怔地问道。
“嘶……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奈姆看向阿雅问道,“阿雅,你姓什么?”
阿雅闻言立即扭捏了起来:“呃,这个……我……”
“怎么了?”奈姆眨了眨眼,猜测道,“哦,不会是……不知道‘姓’是什么意思吧?”
“我知道……就是……”
“就是啥?”奈姆不太明白她这个反应的动机,“嗯……你父亲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阿雅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什么?”奈姆一愣,“啊不是,你父……那,母亲的名字呢?还记得吗?”
阿雅又摇了摇头。
奈姆忽然有种踩了雷坑的错觉。
她刚想下意识地道个歉,就听阿雅小声说道:“是……赵叔叔和季阿姨把我养大的……”
“……这两人又是谁?”奈姆问道。
虽然阿雅的笔记本上好像有写,但奈姆根本就看不懂。
“他们是哥哥们的爸爸妈妈……”
“……哦,是这样啊。”奈姆仔细观察了一下阿雅,发现她好像也没什么伤心的意思,便缓缓放下心来道,“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姓‘赵’嘛,叫赵雅才对。嗯,这名字不错,好像和某个女主角……”
“——不不不行!”岂料,奈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雅急匆匆地打断了。
看她的模样,好像是急得不行,让奈姆一阵莫名。
“……为什么啊?”奈姆问道,“既然你是被他们养大的,他们就等于是你的养父养母,你跟他们老赵家的姓……也没什么呀。”
“不行的,我……”阿雅又憋红了小脸,“……我、我要是姓赵……就不能、不能和右哥哥结——呜……”
因害羞所致,这小姑娘说话时差点自己吸岔了气。
可即便她埋下脑袋急促呼吸了好一会儿,也还是没能让她脸上的红晕消失。
不,不对……好像不仅没消失,还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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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因为吃书带来的后遗症,我卡了会文
好吧,不只一会……
过了十二点就算是断更了啊可恶!
唉……从头再来一次吧(-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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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24.笑里藏()
将阿雅这种又急又羞的样子看在眼里,一时之间,奈姆也不确定该说些什么去调解气氛。
不过她揣摩了片刻,也算是勉强理解了阿雅的那点小心思。
阿雅大概是认为,假如姓了赵,和赵右就是兄妹关系了。
而兄妹之间,是不能结合的。
即便奈姆不觉得名义上的兄妹会存在这层阻碍,但眼前害羞着的小姑娘显然是个认死理的人。
如此说来,这恐怕也是赵右告诉她的。
只是……为什么要告诉她这种事呢?
以赵右那种“总是想太多”的性子,不可能察觉不出阿雅对他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难不成,赵右这厮就是想委婉地给阿雅发一张妹妹卡?
总之,不管事实究竟如何,这单纯的小丫头,恐怕就是因为被灌输了这种想法,才会傻乎乎地当了这么多年的“无姓之人”。
想到这里,奈姆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
“……好吧。”奈姆清了清嗓道,“不姓赵就不姓赵吧……你可以随便给自己想个姓氏用,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诸卫……你觉得哪个好听就用哪个呗。”
阿雅听后,怔怔地点了点头。
可琢磨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姓氏啊?”
奈姆想了想说:“嗯……你总要有个相对生分的称呼,给那些和你不怎么熟悉的人使用。不然人人都用‘阿雅、小雅’这么亲昵的叫法,你也不好分辨别人的意图好坏,对吧?”
阿雅眨眨眼,像是似懂非懂。
奈姆刚想继续解释,却忽然觉得,跟她说那么多复杂的事情也不好。
这小姑娘是个很简单的孩子,自己没必要和某些人一样,仗着“年长”,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灌输给她。
因为这些东西,本就没那么“复杂”。
在奈姆收起了说教的念头后,阿雅也完成了她那如同思考一样的发呆,看向奈姆问道:“那我可以……用和你一样的姓吗?”
“……啊?”奈姆不由一愣,“我的姓?我……我姓什么?”
“不是姓‘奈’嘛……”阿雅糯糯道。
“呃,是这样吗……”奈姆眨了眨眼道,“不对,话说……有‘奈’这个姓吗?”
虽说系统在和她说话的时候,确实是将“奈姆”俩字用汉字写下来了。
但这个读音一听就知道是个音译词啊……
在心中吐槽的时候,奈姆眼神一瞥,发现,阿雅那空洞的瞳孔中,已经流露出了丝丝期待,于是忍不住问道:“呃那啥,阿雅,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想用这个姓吗?”
“唔……因为……”阿雅一听,还没褪尽的害羞又开始发作了,怯怯地说道,“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哈?”奈姆突然觉得嘴唇有点发干,“不是,‘像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样的人啊?”
“就是……”阿雅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一般,想了半天才将她贫乏的词汇排列成句道,“认识很多字……也不会害怕坏人……还、还很……漂亮……”
“噗……”
“你、你笑什么……”阿雅撅了撅嘴。
虽说她可能连“梦想”的概念都不清楚,但这分明就是梦想被人嘲笑了的反应。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笑你的意思,只是……”奈姆扭捏地笑了笑道,“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哈哈哈……”
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当成“偶像”看待后,奈姆也有些害羞。
“那,可以吗?”阿雅弱弱地问道。
“当、当然可以。”奈姆又清了清嗓,“不过,奈雅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不是这个次元的啊……”
奈姆的记忆中,好像有几个符合这个发音的形象,但都很模糊,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起来。
“真、真的?你同意了?”阿雅听了她的应许,也没管奈姆之后又说了什么,当即追问道。
“这种事不需要我的同意也可以啦,”奈姆摆摆手,苦笑道,“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嗯!”阿雅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奈姆。”
说着,这小姑娘莞尔一笑。
奈姆看到后,忍不住又愣了愣。
说起来……自己好像也没见她笑过几次。大部分情况下,阿雅的表情都是呆呆的。
或者说是,空荡荡的。
仿佛她早就对这个世界麻木了一般。
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奈姆也受到了一点感染,嘴角一弯,对着阿雅就是一顿猛夸:“你看你,笑起来不是挺可爱的吗?别整天板着个脸,多笑笑,你的右哥哥很快就会中招的。”
“中……招?”阿雅不解地歪了歪脑袋,“是什么意思?”
奈姆闻言,扶额叹了口气道:“……唉,算了,我还是先给你补补课吧……”
===
——叩叩叩。
“进来。”
赵左推开门走了进去。
“是你啊小左。”坐在案前的老者见了,有些意外地笑了笑,“你弟弟怎么没来?”
“他一大早就去刘教授那里了。”赵左答道。
“嗯。”老者点点头,取下了老花镜,问,“璞同的事,跟你王叔说好了吧?”
“他们今天一大早就出发了。”赵左说,“估计今天能搬两趟,两天就能搬完。”
“是吗,那就好。”老者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烟放在嘴边,正准备点,却是顿了顿,笑道,“别傻站着啊,坐吧,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
赵左听了,也不客气,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老者对面,压低了声音道:“您也差不多,该下决定了。”
闻言,老者微微眯了眯眼,长长吸了口烟,吐纳半晌,才问道:“……你的意思是?”
“昨天的事,您也听说了吧?”
老者没说话,算是默认。
“您当初定下的条律,已经名存实亡了。”赵左道,“他们‘本地人’现在,都敢明目张胆地欺负我妹妹了。我和阿右才离开不到两天而已。”
“呵呵,”老者苦笑,“吃饱了,都是这样的。”
“……这些年,托白医生的福,营地里的新生儿都很健康。”赵左想了想说,“从去年开始,我们的人口就是正增长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这里的食物产量就会跟不上。”
老者叹了口气,道:“是啊。这毕竟……只是个学校。”
“我们必须尽快恢复旧时代的工业。水、电的保障就不用说了,生活中需要的吃穿用,都得赶快重新运作起来。”赵左说,“不然,文化倒退个几十年是小,那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本地人’要是闹事,您这么多年的辛苦也得倒退。”
老者摸了摸自己银白的八字胡,思索片刻,问:“我让你准备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们学校本来就在郊区,往西走不到十公里就有一个服装厂,里面的仪器都能运转,电路和水管也没出问题,只要派人过去学习一段时间,立即就能恢复生产。”赵左连想都没想,便滔滔不绝道,“更西边,临市有一个罐头厂,那里还有人住。我上次去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不少他们做的罐头。他们已经解决了电和水的问题,我和他们的领头人也谈过了。他们那儿一共才一百来人,一听我们想派人手过去帮忙生产,当时就满口答应了。”
“嗯,”老者点点头,“……你好像很有信心?”
“这些地方我都亲自去看过,当然有信心。”赵左道,“旧时代留下来的工厂,基本都没受到什么大的损坏,只要解决了供水供电的问题,都能恢复使用。至于交通问题……这个得慢慢清理,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
“那……”老者顿了顿,“武器方面呢?”
赵左听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找到得最多的,就是球棒、菜刀一类冷兵器。我曾去好几个警察局搜刮过,但别说枪了,连一个弹壳都没找到……”
说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老者闻言,也叹息道,“这就是症结所在啊……”
“就算这样,您也不能把这些年的耕耘拱手相让啊。”赵左咂了咂嘴道,“那些‘本地人’,根本就没几个好东西。我们要是退避了,普通人怎么办?难道您愿意看到这里变成另一个璞同吗?您只要决意要和他们对抗,我不信他们有那么多弹药杀了我们所有人。”
老者听了赵左的话,不由苦笑道:“小左啊,你还是不明白。在这个时代里,有着和你一样想法的人太少了。更多的人,都只是单纯地想要活下去而已,根本就懒得管是谁当‘领导’。所以他们‘本地人’要是想篡权,只要杀了我们这几只鸡给猴看看就够了,也花不了几颗弹药。”
“可……”赵左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然而话到嘴边,他也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说辞。
毕竟,赵左是见过枪支的威力的。
那是种……杀伤力比弟弟常用的弩箭大许多倍的武器。
只需轻轻扣动一下扳机,就能让丧尸的脑袋开花。
老者沉默了一会儿,又吐了口氤氲,道:“小右的看法也是这样,让我压下消息,别把分裂闹到让所有人都知道。不然,一旦被对方武力示威,就会墙倒众人推。哪怕人们知道那些‘本地人’是‘邪恶’的,但为了保全自己,也为了让这种混乱尽快结束,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站在他们那边。到时候,我们就一点‘民心’都没有了,所有人都会来劝我们投降的。”
“哼!‘民心’……”赵左一听到这个词,就有一股强烈的怒火从心中涌出。
老者见到他怒不可遏的样子,满是歉意地说道:“你们父亲的事……我很抱歉……”
赵左咬了咬牙,将拳头握得咔咔作响,道:“不,这不是您的错。”
“唉……”老者又是一声轻叹。沉默了良久,才道,“小右的意思,是让我请他们过来开个会……或者说,为他们摆一场鸿门宴。然后关起门,把这些子脏事儿全都暗地里一起解决了,这样既不会惊动一般人,也可以把事件的恶性影响控制在最低。”
“您觉得呢?”
老者苦笑道:“想法没错,但实行起来很困难。他们总不可能提着头来赴宴吧?我们要是拿人命去堆,不可能不惊动一般人。可要是想逐个击破,最多也只能成功一两次,就会让他们提起警惕,然后直接跟我们翻脸。”
赵左听完,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明明对方是公认的坏人,明明自己这边才是正义,可正义就是战胜不了邪恶。
每每想到这里,他都有种空有力气却无处使的感觉。
“难道,就没什么地方能找到枪了吗?”
老者闻言,犹豫了片刻,道:“有倒是有,不过……”
赵左一听立即抬起了头:“不过什么?”
“你应该也知道,刘教授来这里之前,是个正高级的研究员。”
“是听过没错……”
“那,他是在灾难发生后才被政府征召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赵左愣了愣,恍然道:“您是说,刘教授之前工作过的地方有枪?”
“是,这事我已经跟刘教授确认过了。”老者点头。
“那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和阿右这就去……”
“——呵呵,多少年前我就去过了,亲自去的。”老者苦笑道,“可他们连门都没让我进。”
“……为、为什么?”
“人家毕竟是政府机构,是旧时代的当权者,你去找人家要枪,可能吗?”老者虽是在笑,可他那布满了皱纹的脸上,却满是愁容,“没了社会和法律的约束,他们才不会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所以就算我们把漂亮话说得再好听,他们也不会相信。毕竟,我们确实没法保证后人们不会拿这些武器指向他们。”
赵左听后,一脸的诧异。
他像是不敢相信老者的话……像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会是这副模样一般,连肩膀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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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25.半岁之病,非一朝可愈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鸟儿们随即叹息哭泣——因为它们听到了——为无辜者鸣响的丧钟。”
一句一顿地读完这则拗口的童谣后,奈姆便合上了手中的童话书。
在她身边,阿雅正不停地在笔记本上书写着什么。
这小姑娘虽然连握笔的姿势都不规范,但写字的速度却很快,不一会儿就停笔看向了奈姆问道:“这就……结束了?”
“后面好像还有几句,”奈姆放下了厚重的童话书,“不过,因为书页受损的原因,看不清了。读给你听的部分都写好了?”
“嗯。”阿雅将笔记本递给了奈姆。
“我看看啊……”奈姆无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沉吟了一阵道,“好像……也没几个错别字。挺厉害的嘛,阿雅。”
“哦、哦……”阿雅似是不太习惯被人这般直截了当地夸赞,只是傻乎乎地应了一声。
“笔给我,我把错的几个字给你圈出来,再给你写几个包含这个字的词组。”奈姆随手在阿雅听写的原文上作起了“注解”,“你把这些词组多写多读几遍,强化一下印象。”
经过几天的适应,奈姆已经看得懂阿雅那感人的字了。
不过,虽然很想吐槽,但奈姆也没有着急矫正她的意思,只是随口提了几句说,等到她能不靠字典独自看完一本童话后,再开始规范字形。
写完注解,奈姆将纸笔还给阿雅,伸了个懒腰,慵懒地往床上一躺。
因为要装病的缘故,她这三天来都一直窝在住所没有出门。
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就是教阿雅这小丫头识字。
“出院”的当天下午,阿雅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刘宇要字典了。也不知这大叔又和阿雅聊了些什么,回来时,阿雅手里提着一整袋的书。里面除了字典和辞典,还有一些适合语言初学者阅读的书籍。
也就是,童话。
拜此所赐,奈姆这些天几乎把安徒生、格林兄弟,以及鹅妈妈给读了个遍。
小丫头听得很认真,写得也很认真。
但,也只有认真而已。
对于那些“王子公主”的美好故事,她一点儿都不感冒。
或者说,一点实感都没有。
每当奈姆问及她对这类童话故事的感想,阿雅总是苦恼半晌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恐怕在阿雅眼中,这些旧时代的“美好”,已经不仅仅是“陌生”这么简单了,估计连其性质都发生了改变。
因此也理所当然的,阿雅在听那些给“成年人”看的童话时,更专注一点。
就好比,奈姆刚刚读的这篇《是谁杀了知更鸟》。
虽然阿雅是第一次听写,但这篇童谣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读给阿雅听了,起初奈姆还有些担心,这种灰暗色调的童谣会对阿雅的心灵造成什么冲击。
然而事实证明,奈姆这次是真的想多了。
且不谈以阿雅的阅读水平能不能完全理解那些拗口的翻译腔,即便她能理解,奈姆也隐隐觉得,比起王子公主,阿雅应该更容易接受这些。
毕竟,这小姑娘在第一次听完后,就说出了一个很奇怪的理解:
阿雅觉得,这个出场时就是具尸体、全文没一句台词的知更鸟,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所以,它死后,才会有这么多鸟儿来处理它的后事,甚至为它伤心。
奈姆当时在听了她的“解读”后,半天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则童谣在奈姆的“印象”中,算得上是耳熟能详的那一类了。因此,对于童谣的解读,自然也能回忆起几套“标准答案”。
可阿雅的理解,却和那些标准答案相差甚远。
不过事后结合如今的时代背景琢磨了一阵,奈姆也就释然了。
只有生在和平年代的人,在读到这则童谣后,才有可能给它打上“黑暗残酷”的标签。实际上,在她们身处的这个“大家早就对死亡司空见惯了”的世界里,和平年代的那点“黑暗残酷”,在定义上还是略显青涩了点儿。
确定了这些“灰暗色调”的童谣更容易让阿雅有代入感后,奈姆就扔下了那些王子和公主当众秀恩爱的故事,专门挑这种略微有些猎奇的故事读给她听。
不管怎么说,有代入感总是件好事,能让阿雅自发地去理解字词的含义——这对她的学习很有帮助。
眼见阿雅一脸认真地反复抄写着自己写给她的词组,奈姆打了个呵欠,下意识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自从饭量激增以来,奈姆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耿直了。
只要肚子一饿,她就会浑身发软,动都不想动。而只要吃点东西,她就能……嗯,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然后过几个小时,再次被饿成三级残废。
如此精准地循环几次状态后,奈姆也懒得花费精力去吐槽那个蠢到爆的系统了。
“可是……”思想上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侧躺在床上的奈姆还是不由自主地蜷缩起了身子,双手按着自己那一丝赘肉都没有的肚子,嘀咕着埋怨道,“真的好饿啊……”
尽管阿雅每次投食都会很贴心地照顾到自己的饭量,甚至不惜每次都装作吃不下,从而给自己加餐。但奈姆的胃就像是个高功率运作的熔炉一样,只要满腹感达到半饱以上,一旦过了四个小时,就会准时挨饿。
“嗯?奈姆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奈姆撇撇嘴,“你写完了吗,那就早点睡吧。”
“……这就要睡了吗?”阿雅闻言,似是有些不情愿,“再读一个故事好不好……”
没错,这小丫头就是如此沉迷学习不可自拔。
又或者说……连阿雅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只是很喜欢奈姆为她读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而已。
“还要吗?别了吧……”奈姆这会儿也懒得伪装了,懒洋洋地说,“我肚子好饿,再不睡,马上就睡不着了。”
阿雅闻言,倒也没再做出什么不乐意的举动:“唔……那好吧。”
说完她将笔记本放回原位,关了灯脱下衣服,钻进了奈姆的被窝。
起初,阿雅因为受到“使命感”的驱使,担心奈姆冻着,将自己的被子也盖在了奈姆身上。
可这间屋子一共也就两床冬用被子,因此,没被子可盖的阿雅只能和奈姆挤在同一个被窝里。
奈姆对此也没说什么,毕竟两人睡在一起还挺暖和。
“阿雅啊,”为阿雅抹平了被角,奈姆打了个呵欠道,“临睡之前,我再教你一个成语吧。”
“嗯!”
“欲速则不达。”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不要着急问我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多想想,过段时间就明白了。”
“……噢。”
“不管什么事,都要学会适可而止啊,阿雅。”奈姆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咕哝道。
“……适可而止又是什么意思?”
“……别问了,睡吧。”奈姆忍不住捂了捂脸。
“……噢。”阿雅戴上耳机,怔怔地点点头。
除了情窦初开的少女特有的反应,这份旺盛到有些急切的好奇心,是阿雅身上第二个符合年龄的属性。
尽管阿雅很刻意地压制住了,但老实说,奈姆还是不怎么擅长应对。
毕竟,奈姆这个人,总给人一种风轻云淡……或者说不怎么爱搭理别人的感觉。
除非事到临头,否则她都懒得去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因为记忆缺失,导致不知该想些什么的缘故。
而,之所以这么详尽地教阿雅识字,甚至还专门为她量身制定了听说读写练的步骤,除了没事做想打发时间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是阿雅心目中的“偶像”,不想破坏小姑娘心中憧憬的形象。
仔细想想的话,这和自己不问世事的性子是相悖的。
那么,自己为什么……唯独给了她这般特殊的待遇呢?
是因为,那种说不清来源的“负罪感”吗?
奈姆想不明白。
而且,她也确实困了,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便缓缓沉入了梦乡。
为宁静夜色伴奏着的,是耳边那阵无限循环的手机铃声。
梭发拉西……
咪唻发梭……
唻哆咪梭哆……
——在一片黑暗之中,奈姆猛然睁开了眼。
一股似曾相识的心悸感瞬间在胸间来回游动起来,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月光被窗帘阻挡在外,虽有几缕见缝插针的冷冷月色投入,却并不足以驱散房间里的黑暗。
但即便如此,奈姆还是感觉到了。
这个小房间里,有其他人。
“你好,孩子。”正当她心中飞快地考虑着“应敌”对策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透过了耳机中的铃声,径直传进了奈姆的耳朵里,“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充满了磁性的男低音中,好像带着一丝失望。
奈姆愣了愣,立即扯开了耳机,坐起身来。
此时,那个模糊的轮廓正立在漆黑之下。
“你……”奈姆皱眉问道,“为什么在这里?”
尽管她看不清,但她非常确定,这家伙就是那天晚上在璞同遇到的奇怪大叔。
黑影没动,轻轻地说道:“抱歉,孩子,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你是否忘记了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
“答应你的事情?”奈姆一脸问号,“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说,你‘明天’就会离开。”
“离……开?”奈姆怔了怔,不明所以道,“你是说璞同商场?我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你跟过来干嘛?”
黑影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就好像,他也没预料到奈姆会说出这种话一样。
良久,黑影才换上了疑问的语气,说道:“孩子,尽管你当时还小,而且很虚弱,但我们应该是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吗?”
奈姆听了他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不是,大叔,你到底是谁啊?”
“我曾和你的父亲共事过。”黑影慈祥地说道,“那时,我和你也……”
然而,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戛然而止。
“……是吗,我明白了。”不多时,黑影轻轻地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并不是祂的女儿……可,我很不解,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当奈姆听得一愣一愣时,下一秒,她的视界中,突然出现了一行文字。
即便是在几乎没什么照明的夜色当中,奈姆也能清晰地看到它们每一个棱角。
【这需要理由吗。】
黑影沉默了片刻,道:“是的,孩子,这不需要理由。只是,我也希望你可以理解,假如你一直留在它这里,我就没法进行我的工作。”
【你以为我想留在这个破地方?】
“那么,你想得到什么呢?”黑影的语气中有些戏谑,“难道它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期望的东西吗?”
【我要拿到能去下一关的钥匙。】
“……下一关?”黑影顿了顿,继而像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一般,微笑道,“呵呵,是吗。”
【你不会妨碍我吧?】
“不,孩子,不会。”黑影道,“你父亲是个非常优秀的……个体。和祂一起共事,是一段非常愉悦的时光。只要你开口,孩子,我会尽可能的配合你。”
【然后,把我赶出这个世界?】
“没错,孩子。”黑影笑道,“这种简略的信息排序,你果然是祂的女儿。”
【那就麻烦你,多照顾一下你眼前这个蠢货吧,我已经懒得再去教她了。】
“举手之劳。”
语落,在一旁吃瓜至今的奈姆突然听到了一阵从脑内产生的鸣响。
“怎……呜!”还没搞清状况,她就被这股痛楚刺激的闷哼一声。随即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双手拼命地捂住了耳朵,试图制止这种如尖刀般的音效侵入大脑。
可惜,这种简陋的物理性隔音,并不能起到效果。
在短短一秒钟内,奈姆就痛得连叫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仿佛下一瞬间她就能昏迷过去,摆脱这种痛苦。可直到下下个瞬间、下下下个瞬间,她还是维持着诡异的清醒。
“……唔?”就在这时,奈姆听到了阿雅迷迷糊糊的声音,“……奈姆?哈——呜……你怎么了……”
阿雅打着呵欠坐起了身。
“……不……”
“嗯?”阿雅揉了揉眼睛,取下耳机,将耳朵凑到了奈姆嘴边。
这个动作,刚好使她的视野对准了黑影的方向。
“……不、不要啊……阿雅……”奈姆几乎用尽了全力,才让声带发出了一丁点微弱的声音,“不要……看……不……”
“——哦?你是……”黑影似乎是察觉到了阿雅,顿了顿后,轻声道,“原来如此……非常抱歉,恐怕这次的治疗,没法进行了。”
他刚说完,奈姆脑中的剧痛便忽然消失了。
顿时,她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量那般,身体一歪,扑通一声摔回了床上。
“阿……阿雅……”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艰难地呢喃着,“……不要看……不要……听……”
虽然连奈姆自己都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身上的这些痛楚和疲累,是不会骗人的。
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叔,非常危险。
自己必须……必须……
可奈姆那竭尽全力抬起的手臂,到底是连阿雅的衣角都没能触到。
而阿雅此时,正一动不动地看着黑影的方向。
她那张略微有些营养不良的小脸上,已经连呆滞都消失了。
“这次,就先到这里吧。”黑影轻叹了一声道,“我们,下次再见。”
说罢,这道模糊的黑影便如轻烟一般,重新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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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26.第十二人
啪嗒——啪嗒——啪嗒——
一个微弱的声音正在奈姆耳际不停重复着。
声音响度不大,节奏也不快,但,就是很难忽视。
而当她察觉到了这个一直存在着的声响后,它便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直到,它的发声源能够被辨认为止。
“啪嗒、啪嗒、啪嗒。”
奈姆看到了一双……擦得黝黑发亮的高跟鞋。
高跟鞋在光洁亮丽的地板上来回走动着,一刻都没停。
它们往返在地板上的距离,一共才不到两米。
奈姆心想,它们的主人一定很着急。
可还没来得及去脑补着急的理由,下一秒,奈姆就听到了敲门声。
——叩叩叩。
传到耳朵里的音色,很沉闷。
这三个短促的音节轻易地就打断了原本的“啪嗒啪嗒”,只听一阵急促的“嗒嗒嗒”,那双高跟鞋的主人快步走到了门前。
“张教授,您总算是来了。”高跟鞋的主人似是松了口气。
这是个很普通的女声。
走进来的,是一双棕色的皮鞋。
“抱歉,外面的雪很大,堵了会儿车。”棕色皮鞋简略地解释了一下缘由,便开门见山道,“病人的情况我在邮件上已经了解了,最近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高跟鞋道。
“是吗。”棕色皮鞋将脚尖转向了奈姆的位置,“最近一次沟通,是什么时候?”
“四天前。”
“聊了些什么?”棕色皮鞋缓缓地靠近着奈姆。
“动画、以及游戏相关的东西。”
“是那个十五岁的小王?”
“是的。”
“聊了多久呢?”棕色皮鞋距离奈姆越来越近。
“二十分钟,之后小王说急着去看动画,就消失了。”
“嗯……”棕色皮鞋立定在奈姆身前一米左右的位置,“——咦?”
“怎么了张教授?”
“病人好像,在看着我的……鞋子。”
“……什么?”
——嗒嗒嗒嗒。
棕色皮鞋上方连接着的黑色条形布料,发生了很诡异的曲折。
随即,一张人脸突然闯进了奈姆的视野里。
这是个年近古稀的男人,但,他的头发梳理得很是整齐,不仔细看的话,也根本瞄不到藏在鬓角里的几根零星的白发。
看了他一会儿,奈姆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奈姆的脑袋这会儿有点发昏,还涨涨的,就像是睡了很久一样。
再次睁开眼睛时,老人眼中细微的惊异已经消失了,转而变成了一种善意的微笑:“你好,能听到我说话吗?”
“……能。”奈姆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间隙之中,她听到了那个女人的惊呼声。
“是吗,”老人笑眯眯地问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啊?”奈姆对这个问题有些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听了奈姆的话,老人神色微微一顿。旋即,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奈姆,微笑道:“冒昧了,小伙子,这是我的名片。不知是否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请教一下。”
“……你说什么?”奈姆一愣,“小伙……”
话说到一半,奈姆才蓦然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和之前听到的不太一样。
……不,不只是“不太一样”这么简单。
怔神之中,奈姆的视线移到了老人手中的名片上。
上面的信息不多,只有两行:燕京师范大学、张一心。
“我、我是……”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奈姆产生了一种非常糟的预感。
她当即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念叨起了系统。
“怎么了小伙子?”张一心见了,关切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奈姆闻言,没来由地产生了一阵反胃感。
“安医生。”张一心回头,看向了高跟鞋的主人,“你给他用药了吗?”
“没有,”高跟鞋也走过来蹲下道,“因为院方决定给他做手术的原因……已经给他断药一周了。”
“这样……”张一心点点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多时,他又看向了奈姆道,“小伙子,假如你觉得不舒服,不如我们换个时间再聊?”
安医生听了,神色猛地一变。
但她只是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奈姆总感觉,自己对这个女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甚至,她还从安医生表情上的细节,读出了几许不甘。
“……等等。”正当安医生扶着张一心起身时,奈姆突然出声道,“你们……是谁?”
说着,她缓缓抬起了头。
张一心见了,脸上又闪了一丝惊异。他迟疑了片刻,微笑着说道:“我是燕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心理学的教授,张一心;这位,是你的主治医师,安疏离。”
“……心理学教授?主治……医生?”奈姆皱眉道,“我是个……精神病人?”
安疏离闻言,不由张大了嘴。
张一心没有正面回答奈姆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小伙子?”
“我……”奈姆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呵呵,没事,小伙子,现在还不着急下定论。”张一心笑着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跟我聊聊。”
“……聊什么?”
张一心坐在了奈姆对面的沙发上,道:“安医生,麻烦你先给他倒杯水。”
“嗯。”安疏离脚下发着电报就走了。
每每听到这个声音,奈姆就觉得脑中一阵蜂鸣。
张一心顿了顿,说道:“小伙子,可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奈姆。”
“奈姆?”张一心一怔,随即皱了皱眉道,“嘶……抱歉,是我疏忽了。难道你……是位女性?”
“……我不知道。”奈姆摇摇头,“可能是吧……”
“孩子,这很重要。”张一心笑着说道,“假如你真的是为女性,恐怕我就得为自己刚刚的言行道歉了——前提是你不会踹我一脚。”
“你怎么……”奈姆又皱起了眉,“突然……用这么奇怪的腔调说话?”
这满满的翻译腔,让奈姆听得一阵别扭。
“嗯?”张一心眨了眨眼,“哦,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吗?”
“十四五岁吧……”奈姆答道,“大概。”
“大概?”
“我不知道,记不清楚了。”
“是吗。”张一心想了想,又问,“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昨天?”奈姆看着眼前的老人道,“你是说……哪个昨天?”
“当然是你的昨天。”张一心笑道。
“昨天……”奈姆呐呐道,“我在教阿雅认字……到了晚上,我们睡下后……有一个人进了我们的房间,然后……”
张一心静静地听着,没有催促。
“……然后……”奈姆颤悠悠地抬起双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那个人好像……和系统说了几句话……然、然后……”
“别着急,奈姆,慢慢说。”张一心接过安疏离手中的水杯,递给了奈姆道。
“然后阿雅也看到了他……”说到这,奈姆脸上的表情突然停了下来。
她发了四五秒钟的呆,才一个激灵回过神道,“……不、不行。我必须回去救她……她……她看到了那个人……也听到了那个人说的话……我得、我得去救她!”
说完,她放下了手中温暖的水杯,猛然站起身。
然而,奈姆根本就维持不住身体的平衡。起身不到一秒,就又摔回了座位上。
“你没事吧?”安疏离赶忙俯身扶稳了奈姆。
“这……这个身体……”奈姆怔怔地低下头。
她看到了一具瘦骨嶙峋的干瘪身体。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身体更适合“皮包骨”这个称呼了。
下一个瞬间,脑中的蜂鸣声便转化为了痛楚。
“……呜!”奈姆攥紧了自己的头发,蜷缩着身子,颤声问道,“……我到底……是谁……”
她不知道谁可以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也不知道,自己期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在某一个刹那,她甚至觉得,就这样直接痛到昏过去,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可惜……
“你就是你。”
在抵达临界点之前,奈姆听到了张一心肃穆的语调。
“……你说什么?”
“对你来说,你就是你。”张一心神色庄重地说道,“不需要他人为你定义。”
“可……”奈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她刚想说些什么去反驳这种苍白的鸡汤,却恍然意识到,自己呼唤至今的系统,一直都没有回应。
难不成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
奈姆没敢继续往下想。
不过,因为注意力分散的缘故,脑中的痛楚似乎也由此平息了一部分。
“先喝点水吧,你的嘴唇都脱皮了。”张一心见了,劝慰了一句道。
奈姆觉得,这位老人的话语里,好像有种能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量。
于是,她深呼吸了几次,缓缓松开了攥着发丝的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好些了吗?”张一心问。
奈姆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道:“嗯。”
“那么,奈姆,你的意思是说,昨天之前,你都在另外一个地方,是吗?”
奈姆点点头。
“而且,在那个地方时,你也不是现在的样子,对吗?”
“……嗯。”
“这么说来,你根本不认识这个身体里的人?”
奈姆摇摇头。不过倏尔,她就听出了这句话里的异样之处:“你的意思是……这个身体里,不只有一个……人?”
“是的。”张一心说,“除了奈姆你,一共有十一个人格。”
说着,他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资料翻阅了起来。
“根据你的主治医师整理,其中十个人格的年龄跨度从九岁到三十三岁。说话的口音,行为的习惯,以及兴趣爱好,文化程度,甚至视力都各不相同。他们有些人格知道其他所有人格的存在,有些却只知道一部分人格的存在,”张一心道,“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至少知道一个其他人格。而且,这十个人格里,没有一个是女性。”
“那……还有一个呢?”
“最后那个,是这个身体的原始人格。”张一心苦笑道,“这个,还是由安医生告诉你吧。”
安疏离听后眉毛一弯,轻声道:“自从三年前,他进入这家精神病院之后,原始人格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奈姆愣了愣,问道:“他……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对不起,奈姆,我不能告诉你。”安疏离道。
“……为什么?”
“因为,不管他在哪个人格的状态下,只要一听到他的真实姓名,就会唤醒一个自称为‘零’的人格。”安疏离解释道,“这个‘零’是年纪最大的人格,甚至比他的生理年龄还要大。而且,非常具有侵略性……院里不允许在对你的治疗中唤醒他。”
“可我又不是……”奈姆张了张嘴。
自己又不是……什么呢?
“我知道,奈姆,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安疏离见了,赶忙说道,“只要你能稳定住自己的状态,并接受一点我的治疗……不,不是治疗,是学习。你最擅长学习了,不是吗?你只要记住几个问题的答案,再被观察一段时间,院里就不会强迫给你做手术了。”
“……手术?”奈姆看向了安疏离,“……什么手术?”
“是……”安疏离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口。
张一心见了,代她说道:“是一个,能保证‘零’永远不会出现的手术。”
“……脑前额叶切除手术?”奈姆忽然想到了一个拗口的名词。
张一心闻言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道:“不,现在已经不用那么危险的方法了。不过……效果也差不多,是一种通过药物达成的‘化学切除’。”
“就是说……”奈姆喃喃道,“你们要杀了……那些人格?”
她没有说“我们”。
她也说不出口。
“不会的,”安疏离急切道,“奈姆,你现在很清醒,也没有认知障碍或是暴力倾向,只要你……”
“——小安。”不等安疏离说完,张一心便沉声打断了她。
安疏离顿了顿,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缓缓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不是,等会儿……”奈姆皱眉问道,“这个身体的主人,究竟做了什么?怎么听起来像是……”
张一心和安疏离听了,相互对视了一眼。
随后,安疏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他杀了人……杀了十一个人……其中包括……他的亲生父母。”
奈姆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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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27.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奈姆从来没有如此惊慌过。
是的,惊慌。
安疏离的话语,像是一根无形的细线,只言片语,便将奈姆和这个世界连接了起来。
在这之前,哪怕她见到了世界末日般的荒废景象、亦或是被野兽般奔腾着的人形怪物追逐之时,奈姆心中都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也许是突然落入了那么一个奇怪的世界中,让她的潜意识自行激发了一套保护程序,从而不停地暗示着她,自己和那个世界其实没什么关系。
空前的灾难也好,世界的末路也罢,自己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过客,哪儿能管他那般许多。
毕竟那个世界,和她“印象”中的,相差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多到她根本就……无从适应。
那么既然确定了怎么努力都做不到,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做好了。
所以,即便她在那个世界还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可终归只像是读着一篇故事……或者说,像是玩着一款游戏那样,一直没有真正的身临其境感。
直到刚刚,安疏离提到了一个关键词。
这个关键词像是句魔法咒语一般,轻易地就把她从不受干扰的圈外,拉回了世俗之中。
是啊……自己也是个人类,也会有生养自己的父母。
那,自己的父母呢?
别说模样了,奈姆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回想不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明明自己对“父母”的概念只有满满的陌生感,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印象,可一想到自己忘了他们,奈姆就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哪怕她至今都不相信自己就是这身体的第十二个人格。
哪怕她到现在还觉得……这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
但她终归是体验到了“一无所知”的恐惧。
正因为奈姆是个有着正常感情的人类,才会在听到安疏离的话后,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空虚。
呵呵……说到底,假如自己完全忘记了父母的存在,和亲手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呜——”想着想着,奈姆胃中突然一阵翻腾,然后“哇”地一声,吐了一地的酸水。
“……奈、奈姆?奈姆!?坚持住,不要走!”安疏离握紧了奈姆的手,几乎是用上了祈求的语气道。
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了脸,她就一阵心痛。
“张、张教授,怎么……怎么办?”安疏离这会儿完全慌了神。
“……就让他吐吧。”张一心轻叹一声,“他也没别的方式能发泄了……”
安疏离闻言一愣:“可……”
她咬了咬嘴唇,神情中,又染上了怜惜的颜色。
恍惚之中,奈姆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悲伤,也是有温度的。
它很冷。
而且,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
自己的内脏在它面前,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只能颤抖着,将最后一滴胃酸也吐出来。
“哈啊……哈啊……”一眨眼的功夫,奈姆的脸上便布满了冷汗。
“奈姆?你还在吗?”安疏离一边温柔地抚摸着奈姆的后背,一边急切地问道。
“……呵……”
“你说什么?”安疏离动作一顿,立即将耳朵凑了上去。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让她没想到的是,奈姆突然就这样捧腹大笑了起来。
而且,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脸上的冷汗,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没有吐干净的胃酸,此时也藕断丝连地坠在唇边。
而那不知为谁流出的泪水,正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地上的瓷砖,像是在演奏乐章一般。
直到笑到累了,水也滴干了,奈姆的表情才又一点点地缓缓平复了回来。
她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哈啊……连难受的感觉都这么真实……我如果再躲着你们,估计又会被你们当成神经病吧……”
张一心听后,摇了摇头说:“不,我觉得你对神经传导的机制理解有误,奈姆。即便是在梦中,你的所有感官也都会和醒着的时候一样真实。”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不必强迫自己相信‘这里’才是现实。”张一心笑道,“这才是会让你产生心理疾病的病根。”
“……是吗。”奈姆用袖口擦了擦嘴巴,“行,我明白了。你们想让我干什么,就说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张一心问。
“告诉我,我的名字。”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奈姆眼中的光泽已经没了先前的浑浊。
安疏离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见到过他这样的眼神了。
“名字?”张一心眨了眨眼,“你不是叫……奈姆吗?”
“我特么才不叫这么白痴的名字。”奈姆撇了撇嘴,“这是某个蠢货告诉我的,我只是觉得没名字用很麻烦,才勉为其难用一下而已。”
“原来如此,”张一心苦笑着点点头,“不过,刚刚也告诉过你了。一旦说出你……他的真名,你可能会立即被‘零’所取代。”
“我知道。”
“在那之前,需要让安医生为你穿上拘束服。”
“你要是觉得不保险,现在就给我穿上也没关系。”奈姆道。
“不,”张一心微笑道,“现在当然不用。”
“——等一下!”安疏离突然打断了张一心,“张教授,您先等等。”
说着,她走到了奈姆身前,蹲下身,用满是关切的视线仰视着她。
“奈姆,你听我说,你……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否则也不会大老远地把张教授请过来。”她紧紧握住了奈姆的手,说道,“就连让张教授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都是我废了好大功夫才申请过来的。假如你放弃了,就真的……没机会了。”
奈姆看着眼前的女人,皱眉问道:“你真的是我的主治医师吗?我怎么感觉你不是我老婆就是我老妈?”
“我……”安疏离似是被这句话给噎到了,半晌没能再吐出一个字。
“行了,你们认识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奈姆避开了安疏离的视线,“我也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不要再用那么熟络的语气跟我说话了……我听着不舒服。”
“小安。”张一心给了安疏离一个眼神,并点了点头。
安疏离见了,又咬了咬下唇。
但她到底还是有着职业道德的,不能用一厢情愿的感情妨碍患者的治疗,甚至绑架患者的意愿。
在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安疏离低下头,端起奈姆的水杯,默默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那么,奈姆。”张一心清了清嗓,道,“听你的意思,你完全不记得这里的事情,是吗。”
“嗯。”
“但是,你却知道这几个名词的含义:认知神经心理学、主治医师、精神病患者……甚至连脑前额叶切除手术这种东西你都知道,对吗。”
奈姆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你的世界,和我们世界的文化,是很相近的?”
“我……”奈姆想了想道,“我不确定。我在那个世界,也是刚醒过来。”
张一心听后,似是来了点兴趣:“刚醒过来是什么意思?”
“我一共只有五天左右的记忆。起初,我是在一间废弃的医院醒来的……”
奈姆耐着性子,顺着记忆的起点,简略地描述了一遍她这几天的经历。
张一心一直静静地听着,一次都没打断奈姆,表情也很专注,手里不停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为奈姆倒好水后,安疏离也坐到了奈姆对面的沙发上。
“……再次醒来时,我就已经在这里了。哈啊……呼——”
只是说了几千字的话而已,奈姆居然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先喝点水吧,他应该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张一心看了眼手中的记录本,问,“你的记忆只有五天左右,却有着正常的……甚至算是颇有涉猎的‘常识’,对于这点,你怎么想?”
“怎么想?”奈姆苦笑,“我没想过。我虽然提不起什么劲,可那个世界还是挺危险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别人挖坑埋了。我没时间去想这种事。”
“也是。”张一心附和着笑了笑,“对了,关于你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黑衣男人,他说他是你父亲的同事对吧?”
“嗯。”
“那他有没有提到过,你父亲的工作?”
“……没有吧?”奈姆仔细回忆了一会儿道,“对,确实没有。”
张一心沉吟了一阵,又问:“‘系统’跟你说话时使用的文字,是只有那个黑衣男人能看到吗?除了你之外。”
“这个……”奈姆皱了皱眉,“我不太确定,那个系统和我说话的次数不多。而且,除了黑衣男人那次,它只说和任务相关的事情。其他人……应该是看不到的。”
奈姆想到了起初遇到左右兄弟时,她本打算说出系统的存在,结果被一大串文字挡住视线的事。
既然被糊了一脸的赵右都没有察觉到,那他们应该就是看不到的。
“嗯……”张一心摸了摸整齐的胡须,思忖了一会儿,转口道,“嘶……奈姆,你会画画吗?”
“画画?”
“是的,简单的素描,你应该做得到吧?”
奈姆顿了顿,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画画?”
张一心没开口。
“……因为,原始人格,学过?”奈姆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
“他是个天才。”
“啧,我不知道。”奈姆皱眉道,“给我纸笔试一下吧。”
老实说,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最终会被证明是这个分裂患者的其中一个人格。
……好吧,其实她担心的就是这个。
但即便如此,奈姆还是接过了纸笔:“画什么?”
“你印象最深的一张人像就可以了。”张一心道。
“印象最深……”奈姆轻声低喃了一句,手中的铅笔,随即开始不由自主地游动在了画纸上。
沙沙沙沙——
房间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铅笔雀跃的旋律。
这是奈姆第一次画画,她毕竟才醒来五天。
可画笔移动的轨迹,却让她觉得好像不是自己在控制一样。
无论是描线还是构图,都如同信手拈来。
仿佛自己的肌肉,早就记住了发力的方式和节奏。
前后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一位浅笑着的少女便悄然跃于纸上。
要说奈姆对什么东西印象最深,恐怕就是阿雅这副出场率极低的笑颜了。
她也没有细致地去处理光影,甚至连发梢部分都没描好,就匆匆收了稿,交给了张一心。
这倒不是因为她懒得画,而是由于画到最后,她的肌腱酸得都开始发疼了。
张一心接过后,将画纸凑到了安疏离面前。
两人盯着画上的少女看了几秒,然后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怎么样?”奈姆揉着手腕,问道,“这个人是我以谁为原型想象出来的?”
奈姆也猜得到张一心的用意,无非就是想试着用“妄想”来解读自己刚刚说的事。
既然是妄想,就肯定得有原型。
“这画的……是你的样子吗?”张一心问。
“不是,”奈姆甩着手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叫阿雅。”
“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张一心微笑道,“安医生?”
安疏离皱眉盯着画纸看了半晌,终究是摇了摇头道:“我没印象……”
“是吗。”张一心点点头,重新看向了奈姆,道,“抱歉,奈姆。”
“你跟我道歉干嘛?”
“你画得很快,途中几乎没有修改的地方。”张一心缓缓道,“而且,你的笔触也很写实。这幅画再多描几笔,添个背景,效果差不多就能赶上黑白照片了。这证明,你脑中确实有着一个鲜明的形象作为蓝本,而你只是将它提取了出来。”
“……所以?”
“所以我觉得,你确实是见过这个小姑娘。”说到这,张一心端起水杯小酌了一口,“因此,你这五天的记忆是真的。而且,真得可怕。”
奈姆眯了眯眼。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治疗妄想症患者的核心思路,就是在确保患者情绪相对稳定的前提下,引导患者一点点察觉到妄想世界中的漏洞。”张一心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你描述的世界,除了‘不科学’这一点外,我还没发现什么漏洞存在——即便有未知的地方,但你的世界是可以自圆其说的。”
“……啊?”
“意思就是说,我恐怕……真的帮不了你。”张一心苦笑道。
不知为何,奈姆听到他的话后,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但倏尔,她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张一心之所以这么说,也许只是在安抚自己的情绪,以假装相信自己的手段,来慢慢瓦解自己的心理防线。
虽然说实话,奈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心理防线值得瓦解。
她只知道,自己没那么多闲工夫配合他们治疗。
于是奈姆点了点头道:“那既然这样,就把我的名字告诉我吧。”
“呵呵,”张一心好奇道,“你怎么就知道,那就是你的名字呢?”
“啧,你是想耍赖?”
“不,你误会了,我……”
“——奈姆!”终于,话题进行到这里,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安疏离忍不住了,“求求你了,再考虑一下可以吗?假如你放弃了的话,他真的会被……好不容易有这么大的进展,你自己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这女人好像有些激动,纤细的手直接越过了玻璃茶几,抓住了奈姆的衣角。
奈姆愣了愣,忽然有种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错觉。踌躇了好一会儿,也只是拍了拍她的手道:“安医生……我代他谢谢你,真的。刚刚跟你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行吗?”
“啊……嗯。”安疏离怔怔地点点头。
“不过,我觉得吧。”奈姆苦笑了两声说,“既然杀了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知道,你之所以这么努力,是认为某个人格是无辜的——或者说,你认为某几个人格是无辜的,不应该受到惩罚。但也许……他们之所以不愿意出来面对你,就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真相,一直经受着这个真相的折磨。”
其实,奈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索性就想到哪说到哪了。
“假如灭亡是我们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你觉得,我们还听得进去你描述的那些值得留恋的美好吗?”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用了“我们”这个代词,奈姆这会儿居然被自己说的话给震动了。
“小安,”张一心此时也缓缓说道,“要尊重患者的意愿、遵守和患者的约定。他们不是无序的混乱,他们……也是人啊。”
安疏离又低下了头。
她指尖的力量,几乎要把奈姆的衣角给扯碎了。
几秒钟后,她似是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借着这股一鼓作气的勇气,颤抖着,松开了手。
她走到了办公桌旁的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了一套拘束服。
奈姆站起身,本想接过来自己穿,却被安疏离直接无视了。
将这身符合体型的拘束服套上后,奈姆才明白过来,这玩意儿自己是穿不了的。
没一会儿,她的双手便被交叉在了胸前,长长的袖摆则被系在了身后。
接着,她的脖子、腰、双腿和脚踝,全都被身后座椅上的皮质扣带箍了起来。
这么一套下来,奈姆完全被固定在了座椅上,连左右晃动都很难。
无声地做完了这些,安疏离再也没走进奈姆的视线中。
“你准备好了吗?奈姆。”张一心神色严肃地问道。
奈姆深吸了口气,干笑道:“老实说,还没有。”
“那就好。”张一心欣慰地点点头,“这次,就先到这里吧。”
说着,他也缓缓舒了口气。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张一心微笑道,“我们……下次再见。”
奈姆闻言,突然一愣。
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
“祝你到了……‘那个世界’,能够一切顺利吧。”可不等她回神,张一心便已经念起了送葬的悼词,“【嗡——】”
——刺啦。
奈姆什么都没有听清,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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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28.认清你的弱小,凡人
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阿雅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
温暖的阳光如同一层淡妆那般,穿过窗帘的缝隙,轻盈地洒在阿雅的小脸上,柔化了几分原本营养不良的色泽。
她睡得很平稳,像是正做着美梦一样,表情安宁至极,让人根本就没法狠下心去打扰她。
奈姆忍不住愣了愣,并不自主屏住了呼吸。
在大脑尚未执行完开机程序的档口,她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不要闭上眼睛”。
奈姆担心,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世界又会发生变化。
一连将近十秒钟,她连动都没动一下。
直到她的眼睛产生了几许不适,接踵而来的各类感官信息在脑中扩散开来,她才一点点地触碰到了存在的实感。
“哈啊……”奈姆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气。
思绪卡顿了片刻后,她当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个激灵弹坐起来,双手慌慌张张地在胸前胡乱揉了几下。
“……没有?”
胸前的一马平川让奈姆脑中又是一阵空鸣,险些没能维持住重心。
只需几念,她刻意维持的平稳呼吸便又变得急促起来。
“等等……”
不过,奈姆倒也没有慌到停止思考,下一秒,便想到了一个更直接的确认方法。
她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股间。
“这里也……没有……”奈姆的动作顿了顿,倏尔双手其上,又在自己的腰胯处摸索了起来,“……盆骨的形状,是女性没错……”
确认了这个事实后,她才松了口气。
这种强烈的安心感,像是入了水的颜料,顺着她呼吸的节奏,逐渐地在心间晕开。
庆幸片刻,奈姆咬了咬银牙,一边揉着跳动个不停的眼睛,一边回想着之前见到的情形,嘴中喃喃念道:“那……是梦吗?”
如果说是梦,那也未免太过真实了。几乎所有的细节,她现在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包括那两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她一时还接受不了有什么梦境可以如此的真实。
但……假如不是梦,那“自己”刚刚,究竟是去“哪”了?
尽管奈姆没有机会照镜子,可她非常确定,那个身体绝对是个男人。
“嘶……他叫什么来着?”
最后从张一心嘴里吐出的发音,奈姆一个字都没听清。
就像是受到了电波干扰一样,只有一阵嗡嗡声。
正当奈姆一筹莫展之时,余光一瞥,在一旁的墙上看到了两行熟悉的文字。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啧……”
奈姆唤出了系统界面。
草草扫了两眼后,她又皱起了眉头。
界面中,除了主线任务里的【等待决定】更新成了【前往D市军事基地】外,剩下的便是属性数字的变更。
和前几天一样,睡了一觉后,【组织强度】后面的数值又融合了一点,变成了2.5+0.5。
然而奇怪的是,【传播速率】这一栏后面的数字,却直接变成了4。
因为饥饿难耐的缘故,奈姆这些天也不是仅仅教了阿雅识字,她也被迫整理了一遍脑中零星的知识,试着去解读了一下这个属性数值的原理。
【组织强度】这一项很容易揣测,按照其字面意思理解,估计其数值越大,自己的肉身质量就会越高。
只不过,奈姆脑中的“生物学常识”告诉她,人类的身体,并不是改个数值就能轻易改变结构的。
以科学角度来说,提升肉身质量的方法,无外乎是重复着“摄取营养”和“锻炼”的过程。
换句话讲,就算是变强,也需要一个缓冲期,让自己、让身体去慢慢习惯。
奈姆觉得这就是那个2.5+0.5之所以会存在的原因。
可这个结论还没焐热呢,就立即被打脸了。
自己既没有杀过怪,也没有完成什么任务,只是“睡了一觉”,居然就突然加了一点属性。
而且,这个属性还不像之前自己加的那次一样,需要慢慢融合,而是直接从3变成了4。
这种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感觉,在经历了昨晚的“梦”后,让奈姆成功体验到了面对陌生命运时的无力感。
然而,也没几个人能够乖乖接受这种无力感。
所以只花了奈姆眨了眨眼的功夫,无力感便顺利触发了她的负面情绪,引出了一连串对系统的不满。
“喂。”奈姆看着墙上的文字说道,“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对吧?”
经过昨晚的事,奈姆敢笃定,这些手写的文字,绝不是出于一个冷冰冰的系统。
可等了半天,墙上的字既没有变,也没有消失。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见对方迟迟不应答,奈姆语气中的不悦愈攀愈高,“你是谁?我又是谁?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对自己的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你特么倒是说句……”
正当奈姆准备指着空气骂娘时,墙上的文字突然消失了。
紧接着,她的系统界面自动弹了出来。
此时,主线任务周边,又被画上了一个红圈。
【这是你的任务列表。你需要跟随主线任务的诱导来终结这个故事。完成任务会获得契合值】
红圈旁,仍旧是这条淡漠的简略说明。
和奈姆第一次见到的,一字不差。
“呵呵……”奈姆稍微怔了怔,随即冷笑着道,“怎么?你不想跟我说话,还扔给我我一份新手教程?什么鬼啊?嫌我太菜吗?带不动我吗?那你装什么逼啊?”
“——闭嘴。”
在奈姆放了一连串连珠嘴炮后,她又在脑中听到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
“这不是会说话吗?”既然得到了回应,她就更没有闭嘴的意思了,“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指望老子能替你办这办那。”
其实讲道理的话,奈姆心中是有那么一点有恃无恐的。毕竟,这个破系统对自己的态度,她早就看出来了,明明是一副嫌弃的样子,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却依然没有“丢下”自己。
由此可见,系统对自己的需求度,是远高于自己对系统的需求度的。
不如说,奈姆根本就不想要这个破玩意儿。
因此,她才懒得跟它客气,要是一顿嘴炮喷走它,就再好不过了。
嗯……当然,奈姆心底也隐隐觉得,这不太可能。
但,这毕竟是双方的第一次正面交涉,要是轻易地就退缩了,以后估计更不受系统待见。
回想一下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奈姆真儿真儿地觉得,自己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恶意。
她需要一个能痛快说话的发泄点。
为了能和系统辩个痛,奈姆一直在脑中准备着应对的话术。
可惜……这些话术终究也只是建立在人类的逻辑上的。
也就是说,面对的得是人类,才能生效。
一连十多秒钟,奈姆都没有等来那个声音的回应。正当她准备乘胜追击一口气喷哭它时,她却突然身子一歪,摔在了阿雅身边。
“怎……怎么……回事……”奈姆下意识地就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控制嘴巴的神经了。
不,不仅仅是嘴巴,她现在什么都控制不了。
包括,呼吸。
“……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了……不要测试我的耐心,”那声音在脑中冷漠道,“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你这个无知的蠢货。”
听着脑中声音的同时,奈姆察觉到,空气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逐渐扼紧了自己的咽喉。
看来,那个声音很清楚,对人类来说,仅仅是“屏息”程度的威胁,并不能立即引发对死亡的恐惧。
而面对它的威胁,奈姆根本就没法抵抗。
“……想活着,就乖乖去拿到钥匙,终结这个故事,”那声音淡淡的语调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不听我的话……你现在就得死……”
十秒不到的时间,奈姆的脸上就铺了一层浓郁的绯红。
恐慌不仅仅是一种心理状态,它也可以加快奈姆体内循环系统的运作,从而加快死亡的降临。
脑缺氧的感觉,很奇怪。
明明体内的血液都在高速地奔腾着,奈姆的大脑却在不停地生成着“冷”的信息。
眼前,阿雅那安宁的睡颜,开始变得逐渐模糊了起来。
视野所见的亮度,也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直到它们,完全转变为白茫茫的一片。
然后下一秒,就会永远遁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说老实话的话,系统的这个反应,奈姆是没有预料到的。
这就相当于自己刚在对方面前装了个大逼,结果下一秒就被对方按在地上摩擦一样。
最气的是,自己还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白光逐渐暗淡下去的那一瞬间,奈姆想到了很多。
过往的经历以画面的形式一张张地闪现在脑海中,自己曾经在其中体验过的情绪,也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这就是……走马灯吗?
我真的……要死了吗?
感官的信号自这一刻起,不再回流,开始一点点地消寂在原地。
时间就像是被无限延长了一样,优雅地等待着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
奈姆忽然有种莫名的悲哀。
自己似乎,一直搞错了一件事情。
假如这个世界对自己而言,只是个三流的故事的话,那不也就等于说,自己也是这个故事中的角色吗?
剧中人的生杀予夺,凭的可全是作者的心情呀,跟自己的意志没多大关系的。
“……不……我不能死……”
但就算这样,奈姆还是奋力地“睁”开了眼。
“我还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
既视觉之后,奈姆又成功得到了触觉的信号。
“还没有……把那个自说自话的白痴狠狠揍一顿……”
她颤抖着张开嘴,短促地呼吸起来。
先前那股扼在咽喉上的力道,已经消失了。
奈姆又看到了眼前的阿雅。
“……还没有……教会她四则运算……”奈姆无力地咬了咬牙,颤颤悠悠地撑起身体,“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真正坐起身来后,她才发现,身上根本没有能归类到“痛楚”中的感觉。
好像自己一点儿伤都没受一样。
“哦,你不想死啊。”那声音蓦然道。
“……废!话!你白痴啊?会有人想死吗?”奈姆深吸了口气,破口大骂道。
“是吗,那就乖乖听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的。”系统似乎对奈姆的骂街不怎么在意,淡淡道。
这种态度……让奈姆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好像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不会让它有所波澜。
可这破玩意儿翻翻手就能把自己制裁了。
“还有,假如你不照做,她也会死的。”
“……什么?”
“这个你一直想要保护的小姑娘,最多还能再活两天。”
奈姆闻言一愣。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脑中对系统的怨念、亦或是残留在心里的不适感了,立即追问道:“为什么?”
系统没说话。
过了将近三十秒,奈姆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这破玩意儿给放置了。
“他妈的……这个白痴,我要是不把你打进精神病院……这辈子就叫‘奈姆’这个蠢名字了……”奈姆气得牙痒痒,嘴里一时嘀嘀咕咕个不停。
话虽如此,她倒也没真的失去理智。
毕竟对着空气一顿疯狂虚区,还是一件挺羞耻的事情。
奈姆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心中不停念叨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强行压下了怒火。然后深呼吸了两次,凑到了阿雅面前。
“阿雅?醒醒。”奈姆晃了晃她的肩膀,试图将阿雅叫醒。
因为有些担心系统刚刚说的话,奈姆还特意试了试她的生命特征。结果发现,阿雅的鼻息和心跳都没有问题,体温也在正常范围内。
可是,不管奈姆是捏鼻子还是揪脸,这小丫头就是没有清醒的迹象。
不仅如此,她连无意识的动作都没有。任凭奈姆将她从侧躺翻成仰卧,阿雅都没有一点配合或是抵抗的行为。
“……阿雅!?”奈姆这会儿也顾不上温柔了,使劲儿摇了摇阿雅,凑到她耳边大声唤道,“能听到吗?快醒醒啊。”
小丫头始终没有睁开眼。
她的睡颜,像是正做着美梦一样,安宁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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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29.生命之重
不管自己怎么折腾,这小姑娘就是不会醒。
每一次呼唤,奈姆心中的自责就会扩散一圈,以至于,她这会儿都不太敢看阿雅。
就算那个白痴没跟她说过那样的话,奈姆也觉得,万一阿雅出了什么事,自己肯定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啧……咳咳——”咽喉处至今还残留着些许异样,奈姆轻咳了两声,摇摇头甩开了脑中的怨气,拽过一旁的衣服往身上套了起来,“……坚持住,阿雅,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
穿好衣服,奈姆走到了阳台。
那套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休闲服,已经被阿雅洗干净挂在这里好些天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一直都没有试穿。
奈姆叹了口气,踮起脚收了另一套衣服下来,又走到了阿雅身边,低声道:“等你醒了,自己去试试合不合身吧……”
虽然阿雅的体重很轻,可能只有八十斤左右,但因为她一点都不配合,奈姆还是花了不小力气才为她穿上衣服。
准备妥当后,奈姆小心翼翼地将阿雅背了起来。
老实说,她现在脑中还有些混乱,因此也想不出什么太具体的计划。只是觉得,既然阿雅还维持着生命特征,就应该还有的救。
就算她一直睡着不醒,也得挂点葡萄糖什么的,保持营养供给。
所以奈姆此行的目的地,正是白医生的诊所。
不料,刚下楼,奈姆就在宿舍外的花圃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奈、奈姆?”走近一看,赵左正坐在石沿上,似是在等着什么人,“你……阿雅?她怎么了?”
“唔……我也不知道,”奈姆摇摇头,如实说道,“早上起床后,我叫了她十分钟,她都没醒过来。”
“没、没醒?”赵左惊愕道,“那、那你这是?”
“我准备带她去白医生那里看看,”奈姆紧了紧背上正不停往下滑的阿雅说,“你呢?在这里等人?”
赵左见状,赶忙把阿雅小心接了过来横抱在怀中,说:“我……我是来找你们的。”
“找我们?”奈姆为阿雅梳理了一下头发道,“有什么事吗?”
不过,赵左像是没听到奈姆的话一样,看着怀里沉睡着的阿雅,眉间的褶皱越来越深了。
“怎么会呢……”他嘴里喃喃念叨着,“阿雅的睡眠一直很浅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她,怎么会醒不过来呢……”
奈姆闻言,暗自握了握拳。
她非常确定,阿雅就是因为见到了那个奇怪的大叔,才会变成这样。
但这些话,奈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左关切地打量了阿雅半晌,才忽然像是回想起了奈姆的存在一般,说:“对了……奈姆,你已经没事了吗?”
“嗯。”
“身上……不痛了吗?”赵左问,“我前天见到阿雅时,她说你第二天就回来了?”
“没事,别担心,都是皮外伤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奈姆挤出笑容致了个谢。
讲道理的话,奈姆前些天受的那点伤,在系统的“大师手笔”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要是那种小伤都能伤筋动骨,估计自己早就被系统玩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是吗,你没事就好。”赵左也挤出了个微笑。
“我们走吧,先把她送到白医生那里。”
赵左一脸愁容地叹了口气。
一路无话,两人都有些匆忙,赶到白医生的诊所时,后者才刚刚开门。
“……怎么又是你啊小姑娘?”见了活蹦乱跳的奈姆,白医生一时有些诧异,忍不住苦笑道。
“不是我,是阿雅。”奈姆指了指赵左怀里道,“先进去说吧。”
“行,不过小声点,里面有孩子在睡觉。”白医生说,并特意对赵左比了个噤声手势。
赵左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将阿雅放在急诊用的床上。
“说说看怎么回事。”白医生关上了门,走到床边问道。
“昨天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我们就睡下了……”奈姆详细地描述了一遍前因后果。
当然,除了在深夜见到的东西外。
“……是吗?”在奈姆阐述的途中,白医生就已经开始检查阿雅的情况了,“简而言之就是,小雅从昨晚睡到现在,一直都没醒?”
“啊……嗯。”奈姆无力地点点头。
“呼吸、心跳、脉搏、体温都没问题。”白医生摘下了听诊器,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可能……只是太累了吧?”
“这……白姨,阿雅以前从没有这样过,怎么会……”赵左闻言,皱眉道。
“我知道,你先冷静点。”白医生拍了拍赵左的肩膀道,“先……等等吧,等到晚上,假如她还不醒……我就去借一下脑电图仪器,给她查查。”
“……脑电图?”赵左一愣,“白姨,你的意思是……”
白医生避开了赵左的视线,抬起阿雅的手臂,一边轻轻地揉着一边说道:“这种情况我之前见过一次,也是C区的人。昏迷了三天才被家人送过来,我翻了半天的书,才想起来去找脑电图。结果……”
“结果怎么样?”赵左怔怔地问道。
“……唉,我就直接说结论吧。”白医生又揉起了阿雅的另一只手臂道,“这种症状,可能是不可逆昏迷。”
“什、什么?”
“就是‘植物人’,你听说过这个词吗?”
“什么!?”赵左瞪大了眼睛,“怎么……怎么可能!阿雅好好的,怎么会成植物人的?”
难得的,这次白医生没有呵斥他的大呼小叫。
“对不起,关于这点,我也解释不了。”白医生叹了口气道,“以前的医学知识,在如今已经显得没那么权威了。人们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得怪病,连预防的手段都没有。”
“那……”赵左急忙压下了声音问道,“能、能治好吗?”
“不可逆昏迷,即使是在旧时代,也是个医学难题。”白医生摇摇头,“以现在的条件……恐怕做个高压氧治疗就已经是极限了。”
听了白医生的话,赵左张了半天的嘴,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你们先别着急,再等等吧。”白医生劝慰道,“等脑电图出来了……再做打算。”
“脑电图……”赵左低声呢喃着,“是不是那种……仪器旁带着一个插着很多线的头盔的类型?”
“嗯,”白医生点头,“你见过?”
“……之前去三综的时候,有搬回来一台。”赵左道,“现在放在刘教授那里。”
“刘教授?”白医生愣了愣,“就是那个刘宇?他要脑电图机干嘛?”
“我不知道……听阿右说,刘教授在做实验……”赵左支支吾吾地说道。
“做、做实验?”白医生皱眉琢磨了一会儿,随即倒吸了口凉气,“不会是……用异化后的人吧?”
赵左没说话。
即便如此,白医生也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答案,当即喃喃道:“天呐,这个人怎么能在营地里干这种事……”
赵左虽然听出了白医生的话外音,却也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问道:“白姨,要不……我现在就去跟刘教授借?”
白医生闻言,情绪上虽然有些抵触,但还是点了点头。
赵左见了,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出了门。
自从听了白医生对阿雅的病情做出的猜测后,奈姆就一直沉默着,到了现在,她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尽管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白医生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只有挂钟上的秒针,还在不厌其烦地跳动着。
前后也就二十分钟的时间,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白医生立即起身打开门,发现赵右也一起过来了。
纵使是他,如今也没了以往的冷静。只是神色灰暗地皱着眉,一言不发地闯进了屋。
停在阿雅床边后,赵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梢。
也不知是从她那安详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什么,愣了两秒后,赵右竟然也变得不敢看向阿雅了。
不过,他也没迟疑多久。缓缓吸了口气,出门跟赵左一同搬起了仪器。
几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仅是兀自执行着各自的动作。
插上电调试了一会儿,白医生便给阿雅戴上了那顶接满了线路的帽子。
奈姆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
屋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的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白医生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上前按了按阿雅的锁骨。
奈姆见到她的动作,脚底不由一软。
心中那个滋养至今的不详预感,总算是札稳了根。
只听,白医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脑波杂散,脑干反射也消失了……”
“什、什么意思?”赵左问道。
“就是说……”白医生深深地吸了口气,“可以确认,是不可逆昏迷的症状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赵左后退了一两步,一脸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地捶向身后的墙壁。
砰、砰、砰。
每一声,都像是一句心如刀割的控诉。不停地敲击着奈姆的神经,仿佛在质问着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消片刻,就让奈姆的脸色变的一片苍白。
赵右虽不如他哥哥那般直接将情绪宣泄了出来,却也是一脸的忧心。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开口道:“白姨,能麻烦你……先照顾她两天吗?”
“这个自然没问题,”白医生点点头,“你们两个,又要出门?”
“嗯,本来是准备……走之前让我哥来跟她打声招呼的。”赵右看了眼床上的阿雅,“……我们这次要去东边的D市,估计没法一天内赶回来。”
奈姆闻言,突然一个激灵。
“行,我知道了。”白医生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即像是想要鼓励两人一般,换上了开朗的语调,“你们两个,也别总往外跑了。小雅现在这样……总得有人一直在身边照顾着。她还是能听得到的,跟她说说话,讲讲故事,说不定还能……”
可说着说着,白医生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她不太确定,应不应该给家属这种微小的希望。
“……你放心吧,白姨。”赵右当然明白白医生的意思,调整了下呼吸,微笑着道,“只要这次我们能成功,就可以把这些破事全都一起解决了。到那时,我和我哥也就有足够的时间陪阿雅了。”
“唉,去吧去吧。”白医生摆摆手,“快去快回……别让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谢谢你,白姨。”赵右对白医生弯了弯腰。良久,他才直起身来,对一旁傻愣着的赵左说道,“走吧哥。”
“——等等。”
就在赵右拖着赵左往外走时,奈姆立即上前一步唤道。
“……怎么了?”赵右回头瞥了她一眼问道。
“你们是要去……D市是吗?”
“嗯。”
“带我一起去。”奈姆走到了赵右身前道,“我有办法叫醒她。”
“……你说什么?”赵右闻言一愣。
“带我去D市,我有办法,让阿雅醒过来。”奈姆一句一顿,吐字清晰地说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儿来的自信,敢做出这种保证。
但不管希望有多渺茫,她总得试一试。
念及此处,在她脑中胶着的混乱和踌躇,瞬间全都消失了。
见奈姆的神情中堆满了认真和迫切,赵右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话去质疑她。
就算他能想到,也说不出口。
“真、真的吗奈姆?”赵左的反应就比他弟弟直接多了,听到奈姆的话,立即回过头来问道,“你真的有办法……让阿雅醒过来?”
在这种时候,这个半大的男人已经慌乱到连具体方法都忘记问了。
仿佛只要奈姆点头说是,他就能放下心来一般。
赵右,也是如此。
即便他眼神中已经组建好了怀疑和矛盾,却还是咬了咬牙道:“……可以,我带你去。”
“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
奈姆点点头。
临走之前,她又凑到了阿雅床边,俯下身,为阿雅理了理额角散乱的发丝,在她耳边低语道:“……等我回来,阿雅。”
哪怕如此一来,奈姆就必须去相信那个……从没给她好脸色看过的白痴系统。但,奈姆心中也没有丝毫的后悔。
这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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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30.凛冬将临
三人上了车,先是回了一趟奈姆最初听课的教学楼。
赵右一句话没说,自己走了进去,在里面待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出来后,他站在车门旁,和赵左眼神交流了几秒钟,随后上车放手刹,又调头去了图书馆。
相隔几百米,就能看到图书馆的正门前立着四道人影,他们似乎在等左右兄弟俩。
靠近之后,四人中的一个男人立即凑到了主驾窗边问道:“什么事啊急匆匆的……咦,怎么还有一个?”
他的视线往后一瞥,在车后座上看到了一个低着头的小姑娘。
“没什么……一点家事。”赵右摇摇头,旋即用下巴指了指奈姆道,“她……和我们一起去。”
见他没有细说的意思,男人也没多问,点点头道:“行,走吧走吧,上车。”
打开车门后,奈姆才发现,刘宇也在这四人之中。
“奈姆?”刘宇见了她,也是愣了愣,“怎么你也要跟着去?”
“我……”奈姆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得说道,“去办点私事……”
虽然,知情的兄弟俩都没问她究竟要做什么、或是怎么做。但奈姆明白,这不是因为他们信任自己。
他们只是害怕希望破灭而已。
如果想要他们尽可能地提供帮助,自己就必须尽快想到一个借口才行。
“教授,你别一直瞪着人家呀。”就在奈姆闷头沉思之时,四人中唯一的一个女性越过刘宇上了车,坐到了奈姆身边,将她和男人们隔了开来道,“咱们又不是出去拾荒,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再说,带上个小孩子,说不定交涉时会更有利些。”
“嘶……小雪说得对啊。”听她一言,当即有人符合道。
“可……”刘宇皱着眉看了眼前座的兄弟二人,似是不太明白他俩的打算。
“快上车吧,我们速去速回。”赵右没有回应刘宇的视线,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怎么了,”那女人也不比奈姆大几岁,听了赵右的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我怎么感觉……你的语气不太对劲啊。”
“阿雅病了,得有人照顾。”面对她,赵右倒也没有隐瞒太多。
“病了?”女人一听,立即追问道,“是感冒吗?严不严重?要用药吗?”
“……你别担心,”赵右没回头,“我已经拜托白医生照顾她了。”
“啧,所以我就说啊,你让她跟我一起住有什么不可以的?”女人嗔怪了一句,“她平时衣服够穿吗?现在天这么冷……”
“——啧。”赵右似是有些心烦,没再理会女人的碎碎念,咂了咂嘴便拧动了钥匙,用引擎的启动声打断了她。
越野车随即扬尘而去,卷起了一阵枯叶。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距离图书馆的不远处的树林中钻了出来,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越野车远去的方向。
这人留这个小平头,神情鬼鬼祟祟的,完全就是一个心虚的贼。
确认了越野车是要从学校东门离开之后,小平头便火急火燎地撒腿跑了出去。
他体力明显不佳,但跑得却十分拼命,大概五分钟左右,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一栋办公楼里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很空旷,只有一张圆木桌放在正中央。
桌边坐着四个人,正就这摆满桌面的佳肴喝着小酒。
小平头站在门口大喘着气,用力吞了口唾沫后,凑到了那桌人旁,道:“老……老大……我回、回来了……”
“嗯,他们出发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是从、从东门走的。”小平头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
“行,干得不错,呵呵。来,坐,吃点东西吧。”中年男人瓮声瓮气地笑了笑,“这都是刚从A区拿来的。”
“谢、谢老大!”小平头听了,也不再掩饰眼中对食物的渴望,坐下便闷头大吃了起来。
一旁的人见到他这副吃相,眼中不由露出了几分鄙夷:“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别急,我还有一手安排。”中年男人端起酒盅小酌了一口,表情高深莫测地说道。
像是为了配合他的气场一般,他刚放下酒盅,门外的走廊上就又传来了“蹬蹬蹬”地跑步声。
“大哥!”进来的人扶着门沿道,“那小婊子也在车上。”
他脑后绑着个小马尾,若不是他正弓着腰喘气,还真看不出来。
“……什么?”中年男人顿了顿,皱眉追问了一句,“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一大早就在那小婊子楼下猫着了,她先是跟赵左一起去了趟姓白的诊所那里,然后赵左就开车来接她走了。”小马尾喘了两声道,“从诊所走后,他们好像先去了一趟校长那……车开的太快了,我追不上。”
中年男人闻言,沉吟了片刻:“这两个小杂种,带着她干什么?”
“大哥,这不是正好吗?”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人听了,当即献策道,“既然这些人都出门了,岂不是正中咱们下怀吗?咱不如把他们一锅端了,男的杀了,女的留给兄弟们快活。”
这人顶着个秃瓢,在灯光之下闪闪发光。
“你这混小子,脑子里成天就知道想女人。”中年男人笑骂道,“早晚得让女人耽误了。”
“那哪儿能啊大哥,弟弟我是个明白人,该用脑子的时候,绝不用那话儿。”秃瓢嗤嗤地笑着,眼里的猥琐就差能发出光了。
“得了吧你。”中年男人不置可否地哼了哼,随即敲了敲在一旁大快朵颐的人道,“哎,看清他们一共几个人了吗?”
“唔……一共……”小平头闻言一惊,像是噎到了,使劲儿拍了好几下胸前,才松了口气,“从图书馆……又上去四个人,三男一女。”
“是吗。”中年男人眯了眯眼道,“不算女人,一共五个人。那两个小杂种还有弩……”
他似是在计算奈姆一行人的战斗力。
“管他有啥,大哥,咱可是有真家伙的,还能治不了那俩小屁孩?”一旁的狗腿子道,“加上那小婊子也才七个人,请他们一人吃一颗花生米,还打不空一梭弹夹呢。”
“哎,那小婊子可不能杀。”
“怎么?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我不信,不就是个小洋马么,就那么点岁数,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能有多漂亮?”狗腿子不屑道。
“嗨,他呀,就好那一口。”后来的那个小马尾此时也走到了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口菜道,“不然为什么那些有闺女的人家躲他都跟躲邪念一样?还不是因为他喜欢老牛吃嫩草?”
“行了,都别叨叨了。”中年男人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不管怎么样,今天咱这事都必须办,而且,还得办得好。我收到的消息是,那两个小兔崽子是准备去找枪跟咱们‘本地人’火拼。哼,这两个自作聪明的小杂种,还真以为做的小心,就不会被我们的人看到了?”
“那是,咱们‘本地人’才是S市真正的本地人,哪儿能轮到他们那群蛮子掌权。”听中年男人一言,狗腿子立即附和道。
“我原本是想念念旧情,看在我侄女的面子上,放过他俩。”中年男人冷笑道,“可既然他们想玩火,就不要怪我这个做长辈的不仁义了。兄弟们,咱们今儿追出去,可都要把手艺亮出来。四爷已经放话了,其他人可以不管,但姓赵的那两个,必须得死。”
“大哥你放心,这次不弄死他们,我特么就不回来了!”这时,一个沉默至今的人开口道。
不过奇怪的是,几人听了他的豪言壮语,竟都沉默了下来,像是不知该怎么接话一般。
并不由自主地夹了夹股间。
“成,兄弟们。”中年男人轻咳了两声,端起酒杯站起身道,“这次我们要是能砍了校长一手培养起来的左膀右臂,剩下的,四爷自然会处理。”
“到时候,看那老不死的还怎么跟我们吹胡子瞪眼。”狗腿子也端起酒杯道。
“说得好!”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一口闷了杯中酒,抹了抹嘴道,“我有种预感……我罗武混了半辈子,都不尽人意。这次,要是我帮四爷办好了这事……”
狗腿子最是机灵,一听他的口吻,当即又拍起了马屁道:“大哥,我这条命你捡回来的,咱都是大老爷们儿,也不兴那一套矫情的,所以平时也不喜欢多提起这事。我只说一句,大哥,今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说完,他也一口将酒给干了。
“大哥去哪,我们就去哪!”其余的几人见了,也都异口同声道。
声音之整齐,就像是预先排练过一样。
中年男人自然是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狗腿子琢磨了一会儿,又道:“对了大哥,现在那两个姓赵的野种走了,咱们是不是先去把你侄女给接回来?”
他跟着中年男人的时间不短了,也知道那个叫阿雅的小姑娘一直是大哥心中的一块心病。
“不着急,”中年男人摇摇头,“等我们成功回来,这地方就是咱的了,到时候要什么不行?”
“大哥说的没错,把好吃的留到最后,才有意思……”光头呵呵笑着,嘴中囫囵吞咽着食物,双眼,却是已经飘到了半空中。
看起来,他这会儿就已经开始考虑回来以后的事情了。
“你呀……”小马尾瞥了他一眼,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夹了口菜,视线一转,停在了正狼吞虎咽着的小平头身上。
这家伙,每次见了他,都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饭了一样,看着饭菜的眼睛都快发绿了。
“喂,我说你。”小马尾踢了他小腿一脚,皱眉问道,“昨天开会你怎么没来?”
“呃……我……”小平头胆子不大,被这么一呵斥,当即放下了筷子,低着头说,“我昨天去……去上课了……”
“什么?”狗腿子一听,当时就乐了,“你他妈去干什么了?上课?我没听错吧?”
气氛被他这么大惊小怪地一闹,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小平头见了,也僵硬地咧了咧嘴,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说心里话,他有点怕这帮人。
整个营地的人都知道,C区的“治安”全都是由这些小帮派维持的,领导们根本不管这里。
或者说,他们也管不到这里。
这些帮派拉人的手段很简单,无非是饿你几顿,或是找你茬揍你一顿。
在这种环境中,要是不跟着一个人混,哪天就算是被人打死了都没人收尸。
他是真的被饿怕了,也被打怕了。
“哎,跟了我,大家就都是兄弟了,咱自己人不欺负自己人。”中年男人很懂人心,等到兄弟们都笑够了,他才出言制止,给了小平头一个台阶下,“不过,那些课,你以后就不用去上了。”
小平头闻言,表情抽了抽,却也不敢不应。
“是啊,兄弟,你说你废这个劲干嘛呢?”狗腿子见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知道为什么那老不死的现在才给咱们上课吗?这都二十年了啊。”
“为、为什么?”
“呵呵,还不是因为那老不死的想赶我们走?”狗腿子喝了口酒道,“他跟你们说的是啥?什么……以后营地里的人会越来越多,对物资的需求也会越来越高,所以要派人去周边的工厂里恢复生产?”
“是……是的。”小平头怔怔地点点头。
“放屁!”狗腿子把酒杯往桌上一砸,骂道,“我跟你说,早在几年前,咱们‘本地人’和他们‘外乡人’起第一次冲突的时候,那个老不死的就准备赶我们走了。只不过,他们那些文化人,就喜欢‘做人留一线’,所以在准备动手之前,呵呵,还先跟咱客气客气。”
“他们这也算是做了两手准备,”中年男人听后笑道,“反正不是他们赶走我们,就是我们赶走他们。让他们‘外乡人’提前学学怎么和暴徒捉迷藏,也没什么不好的。”
“是是,大哥说得对。来大哥,我再敬你一个。”
“哎,少喝点,别误了正事。”中年男人拧上了酒瓶盖。
“……得,兄弟们赶紧吃吧。吃完了,咱去送他们上路。”
小小的会议室里,众人都呵呵笑着。
唯独小平头一人,一副吓得不轻的表情,两股战战,这会儿连筷子都不敢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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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31.下骗骗钱,中骗骗氪,那上骗呢?
乡间小径中,一辆越野车正平稳地向前开着。
这条路虽然没有高速公路堵得那么夸张,却依旧有几辆停在路中央的车。
不过,赵右的驾驶技术确实不错,在如此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也在能躲避着拦路车辆的同时,将速度维持在五十左右。
后座的四人闲着也是闲着,一路上一直在聊天。
而奈姆和左右兄弟,都没有主动说话。
“……所以,校长还是想‘和平解决’这事儿?”
通过他们之前的闲聊,奈姆这会儿已经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说话的这个女人,叫做于天雪。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和左右兄弟貌似很是熟络。
她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坐在前面的兄弟俩的。
可那兄弟俩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各自专注着自己手中的事。
“喂,我在问你俩问题呢。”被无视的于天雪顿时摆出了女孩儿家脾气,“左?”
“……呃,什、什么?”赵左闻言身子一震,这才从高强度的发呆中回过神来。
见他这样,于天雪不由叹了口气:“你怎么了啊?感觉心不在焉的。”
赵左没回头,而是看了眼手握方向盘的弟弟,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
“哼,不说算了。”听了他这种不愿意多谈的语气,于天雪嗔怪了一句,然后又把刚刚的问题说了一边,“我是问,校长是不是到现在还想着‘和平解决’。”
“啊……嗯。”
“为什么呀?”于天雪似乎对校长的这个决定很不满意,“大家都知道,那帮人就是不打不听话,怎么可能和平解决嘛?”
“应该是……”这时,一个面容刚毅的男子开口道,“不想做得太绝吧?校长这么多年来施行的一直都是仁政,真要把那些造反的人全杀光了,其他人心里估计也接受不了。”
说话的这人叫陈刚,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身材看起来比左右兄弟还要魁梧。
“不过,就算是和谈,肯定也是要有人死的。”另一个名叫“苏由”的人道,“C区有将近一千人,全杀了也确实不现实。”
“再说……有很多人都是被逼无奈,才选择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刘宇也叹了口气道,“要是做得太绝,且不谈对校长声誉产生了不良影响后,会波及到事后的管理,对普通人的心中,也算是个不小的打击啊。一千人,光搬运尸体、清理血迹……都要花不少时间。”
“嘁,那群暴民,分明就是墙头草。”于天雪听了,挑了挑眉不屑道,“一看风向不对,立即就会临阵倒戈。我敢肯定,他们要是去了C区,要不了几天就会被那些‘本地人’同化。”
“呵呵,小于,你这就有点不理智了。”刘宇苦笑,“确实,假如被威胁到了生命,会有很多人放下自己的原则。但这是人类的……咳咳,我觉得要怪,也应该去怪压迫者,而不是受压迫的人们。”
于天雪闻言,用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眼光盯着刘宇道:“刘教授,您倒是很清楚人类的根性啊。”
刘宇听后,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当即满是歉意地笑了笑。
“……好吧,老实说,我也懒得管这些,只要能把他们赶走就行了。”似是没预料到刘宇的反应,于天雪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她叹了口气道,“当然,他们的枪是一定要缴过来的,不然谁知道哪一天他们又会回来惹事。”
“这倒是。”陈刚点点头,“不杀他们,只不过是因为我们不像他们那样没人性。但,想让畜生老实安分,牙还是得拔了。”
“那校长具体是准备怎么做呢?”苏由看向赵左问。
赵左揉了揉眼睛,回头道:“和阿右的原计划一样,回去之后,我们要先下手,杀两个小人物,让对方知道我们也有枪了……在之后,要打还是要谈,校长的意思是,由他们选。”
“……就这样?”于天雪愣了愣。
“如果是要以和谈为目的,这是最简单的方案。”赵左说,“阿右也觉得没问题。”
“什么?”于天雪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右?”
“嗯,我是这么觉得的。”赵右简单应了一句。
“……开什么玩笑?”于天雪咂了咂嘴,“你们不想报仇了?”
赵右没答话,兀自开着自己的车。
赵左也避开了于天雪的目光。
“算了,小雪,这也没办法。”苏由见了,当即打起了圆场道,“要是我们杀了他们太多人,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人的话,恐怕就没机会和谈了。”
“喂喂,我们可是要把他们赶出去,赶出营地,让他们去外面自生自灭,这和直接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于天雪反驳道,“你觉得他们会乖乖滚蛋吗?”
“只是让他们去工厂里继续当他们的地头蛇,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苏由苦笑道,“再说了,就算他们想和谈,在没有弄清楚我们虚实之前,也肯定不会直接认怂。所以,小规模流血事件是不可避免的。”
于天雪显然对这种处理方法不是很满意。
“但,这要有个前提吧?”陈刚在沉默了一阵后,说道,“我们的武器装备必须比他们的厉害才行,不然,谁把谁赶走还说不准呢。”
说着,他看向了刘宇。
刘宇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说:“这个你放心,那里配备的枪都是部队用的,95式,算是你的老搭档了吧?”
陈刚听后眼睛一亮,倏尔笑着摇摇头道:“我在部队的时候还小,也没打过几次靶。”
“他们‘本地人’的呢?”苏由问。
赵左想了想说道:“好像……都是手枪。那个曹老四的传闻你们应该也听过,在旧时代干的就是违法的勾当,他们的枪都是曹老四来我们这里时带过来的。”
于天雪一听到“曹老四”这个名号,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那个人渣……”她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因为他,我妈也不会……”
众人听到她的话,神情都有些闪动。
气氛沉寂了一会儿后,苏由又苦笑着打破了沉默道:“算了,先别想这个了,咱们借不借的到枪还是个问题呢。”
“我之前毕竟是那里的研究员,对他们还算是有点价值的。”刘宇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的人类已经没那么久的寿命了,那些老研究员……我父亲估计也……总之,假如他们还在进行研究的话,你们把我压在那里,应该没问题。”
听了他的话,一直在旁边充当小透明的奈姆忽然一愣。
“可我想不明白啊,刘教授。我听说,在我们还没分裂之前,校长就曾去过一次你说的那个基地。”于天雪皱眉看向了刘宇道,“既然你身上还带着那里的钥匙卡,为什么当初校长去要枪的时候你不跟着去?当时也和现在一样,他们‘本地人’摆明了要闹事,根本就没法谈。你要是去了,别说我妈,就连左右的爸爸也……”
不知为何,她这话没有说完。
赵左的表情没什么变动,赵右更是专注于方向盘,连头都没回。
可能,于天雪也没勇气再提起这些伤心事了吧?
但就算这样,刘宇的脸上也已经铺满了自责。
而这自责,也不单单是因为愧疚。
“……抱歉,当时我刚从那里逃出来没多久……”刘宇避开了于天雪责问的视线,低声道,“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要不是小赵,估计我连振作起来的打算都没有……”
“哎,小雪,刘教授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苏由道,“他逃出来的时候,那个基地里也在闹分裂,就算他去了,也肯定谈不妥,说不定刘教授还会被扣在那。”
经他一言,于天雪情绪中的责怪也减轻了不少,但还是闷闷不乐地嘀咕着:“哼,你们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知道窝里斗……”
说完头往旁边一扭,似乎是不准备再谈这个了。
“那个……”眼瞅着话题告一段落,奈姆总算有机会插话了,“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甚至因为一直被忽视到现在的缘故,她这会儿还傻了吧唧地举起了手。
“嗯?小妹妹,你想问什么?”于天雪闻言,扭身对奈姆微笑道。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D市的军事基地吗?”
“是啊,”于天雪眨了眨眼,“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带了过来了吧?”
说着,她瞪了一眼前座的赵右。
虽说她确实觉得有个孩子诉苦的话,能让他们话里的可信度更高,对交涉更有利一些,但也不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家带来啊。
“呃……不是的。”奈姆干笑,思索片刻又问道,“D市……还有其他的军事基地吗?”
“没有啊。”陈刚摇摇头,虽说他对奈姆问的问题有些纳闷,但还是解释道,“据刘教授说,那里原本只是个人防设施,是灾难发生后紧急扩建的。一般除非离得太远,否则一个省内只会有一个这样的总指挥部。D市又是N省的省会,交通便捷,既然是要研究科学,肯定是得以最快的速度把全省的科研人员全都调过来。”
“哦……是这样啊。”奈姆听了他的话,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的运气还不赖,和他们的目的地是相同的,这样就不用临时去瞎找了。
嘶……
不过等等?
运气好?怎么可能?自己可是刚到营地里就挨了顿揍。
这要是也叫运气好,那世界上就没有非洲人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目的地会相同呢?
真的有这么巧吗?
奈姆不由怔怔地发起了呆。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系统给自己的所有主线任务……似乎一直是围绕着这些“外乡人”进行的。
找到幸存者也好,前往幸存者营地也罢,包括现在的前往D市军事基地,全都是和左右兄弟有关的。
似乎,系统的指引,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自己遇到他们兄弟俩,然后再跟着他们去往那个军事基地。
而假如,那个白痴系统想让自己做的事情,真的就在那个军事基地的话……
那么,与其称这个主线任务为“任务”,不如说,它根本就是个“攻略”。
自己要做的,就是简单的“看攻略”而已。
可……为什么呢?
明明完成任务后,是会有奖励的。
并且这些奖励的价值,还非常“不菲”。
又不是游戏公司对新手玩家的友好骗氪,这个白痴系统究竟为什么想让自己“变强”呢?
奈姆清楚,它对自己的态度可远谈不上和善,不仅从没给过她好脸色,而且一言不合就是一顿虐待。
结果现在告诉奈姆,这个系统为自己费劲了心思,甚至不惜写个攻略也要让自己变强,她会信就有鬼了。
啧……话又说回来了,这个破玩意儿之所以会找上自己,又是因为什么?
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是不是就是因为它的缘故?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传波速率】这一栏的数值提升了的缘故,奈姆在区区几念之间,就完成了这么密密麻麻的思考。
就在她想换个角度接着往下揣测时,奈姆突然在一旁的椅背上看到了几行字。
【很久以前我就答应过你,只要你能终结这个故事,我就会把你的过去告诉你。我没有骗你的必要,因此这个承诺依旧有效】
奈姆见后,不由一愣。
这家伙……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过,这份惊讶也没维持多久,没一会儿,奈姆就回想起了之前想要把系统的存在告诉赵右的事。
自己还没说出口的话都能被它阻止,由此看来,这个白痴要是不会读心术,就怪了。
呃……话说,在心里这么骂它,会被它听到的吧……
她当即有种上课时被老师发现了小动作的感觉,忍不住紧张了一把。
但是,系统显然有着“大象不记蚂蚁过”的良好品质,对奈姆心中的不敬完全是一副无视的态度。
……想来也是,自己骂了它那么多次,它要是计较,估计早就把自己捏死了。
奈姆一点儿都不怀疑它的这方面能力。
“哼,你也就擅长欺负欺负我了,”奈姆在心中不服道,“要真有那么大本事,啥事儿不能自己去做啊,还要让我这个菜鸟帮你?”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说说,权当做抱怨了。
要是自己再消极怠工,且不谈又得被它制裁,估计阿雅也……
想到这,奈姆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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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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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32.未来未来,尚未到来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即便在这个时代,这也是个妇孺皆知的公理。
换句话说,正因为如此,这条直线上才会一直人满为患。
七人从学校里出来那会儿,最多也不过上午十点钟左右。可抵达两市边境之时,太阳已经染成了暖橙色。虽只是一个临市的距离,他们却几乎饶了三倍的路程。
“天黑之前……能到地方吗?”于天雪看着窗外的夕阳轻语道。
“这附近……”刘宇也看向了窗外,“应该快到了。”
赵右闻言,瞥了眼倒车镜,咂了咂嘴,继而将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于天雪见后有些不明所以:“右?”
“等一会。”赵右拿出地图,皱眉审视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啊?”于天雪凑了过去道,“咱不是已经过境了吗?再说,刘教授都说快到了。”
“嗯。”停车之后,刘宇欠身往窗外看了看说,“看到北边那个碉堡一样的矮楼了吗,那就是入口了。”
于天雪听后,脸上的疑惑又加深了几分:“右?你还在看什么呀?咱赶紧过去吧,马上天就黑了。”
赵右没有搭理她,看了会儿地图,扭头给了赵左一个眼神,询问道:“……哥?”
“我也没注意到。”赵左摇摇头。
“喂,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见这兄弟俩用起了“内线”,于天雪当即不悦地撅了撅嘴。
“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赵右又将视线移到了倒车镜上,“我们这次出来,除了拿枪,还得处理一波人。”
“哦,你说罗武啊。”于天雪眨了眨眼,“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赵右说:“这一路我都没见他们跟上来。”
于天雪闻言一愣,然后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一般,问道:“你……不会是,想在这里等他吧?”
“嗯,趁天还没黑,能把他们处理掉最好。”赵右道。
“你……”于天雪一脸难以置信,“为、为什么?他们可是有枪的啊,难道不应该先去拿了枪再跟他们打吗?”
确实,按照正常顺序考虑,是该这样没错。
赵右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推开车门道:“奈姆,你过来一下。”
说罢,也不管奈姆有没有应答,直接就将她拉了下来。
赵右拽着奈姆的手腕走了约莫二十米的距离才停下。随即不等奈姆开口说话,便用一种淡漠的语气说道:“事态紧急,我还要为他们的性命负责,不能被其他问题干扰,所以,我就不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或是怎么做了。说吧,你来D市是要去哪。马上杀了罗武,我亲自送你过去。”
奈姆倒也没犹豫多久,便抬手指了指百米之外的那个小碉堡。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都没法解释得清楚自己的“动机”了。
“……你也要去那里?”赵右见后皱了皱眉,“为……”
这份疑问在他的眉间挤了好几秒,才勉强被他压下去。
“——行,我们目的地一样也好,这样就不用分兵,而且也不用冒险现在就去杀他们。”赵右深吸了口气,“不过,要是你……”
从语境里判断,他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威胁的话。
然而卡顿了几秒后,赵右却说:“……算了,我现在脑子比较乱,也想不出该怎么威胁你比较好。”
奈姆闻言,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应答。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承诺呢?
简略地交换一下信息后,两人便又回到了车里。赵右立即将车发动了起来道:“不好意思,是我想岔了,咱们现在就过去。”
众人听了,脸上都有些莫名。不过,在各自面面相觑一番后,也都没往心里去。
唯独赵左一人,怔怔地看着奈姆。
===
“大哥,这东西真的好使吗?”光头饶有兴趣地摆弄着手中的小装置,问道。
“别乱按,弄坏了我们就找不着他们了。”罗武咂了咂嘴。
光头见后缩了缩脑袋,乖乖将手中的仪器换给了副驾上的小哥。
众人坐的是一辆SUV,听说是就近在学校旁边找到的废弃车辆。推回学校里后,被几个在旧时代学过汽修的人捣鼓了一阵子,便勉强可以行驶了。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
这辆车开动时,总会“叽扭叽扭”地响。
尤其是在这种没有生命气息的道路上,显得尤为刺耳。
说实话,罗武一开始是没敢坐这辆车的,作为七人里唯一一个对旧时代还留有印象的人,他总担心这辆车开着开着就会散架。
可惜,营地里完好的车本就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给外勤用的,罗武也没得选。
毕竟修车这种事,不是只靠修车师傅就能完成的。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必须得去市里的4S店里搜刮。
这阵刺耳的“叽扭叽扭”,让罗武一路上都有些心烦意乱。
但一想到只要办成了这事,自己就算是飞黄腾达了,他又突然觉得这阵“叽扭叽扭”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车上的其余几人,自然是没他这样的烦恼。
坐在主副驾的两人就不用说了。他们一个因为口腔内部受伤,直到现在吃东西还疼;另一个就更惨了,似乎因为心理原因,直接失去了一部分男人的能力。
所以,他们两个主动请命一个驾驶一个指路,就是为了早一秒追上那辆越野车,然后把那个小婊子给以下省略一万字。
因为复仇心切,主驾的那小伙开得非常快。即便罗武不止一次地提醒过他,别追那么紧,这辆车动静这么大,很容易就会被注意到,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就会狠踩油门。
而其余的——狗腿子、光头、小马尾三人,像是想要盖过那阵“叽扭叽扭”一样,咋咋呼呼了一路。
勉强说来,这也算是一次充满欢声笑语的旅途。
除了躲在一旁的小平头外。
众人好像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压根儿就没人搭理他。
“哎你说,那个跟着他们一起走的女人,得是于天雪吧?”狗腿子突然问道。
毕竟是在大哥面前,他们也不敢聊得太欢脱。先前的话题,大多都是停在“如何对付那五个男人”的方面,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方唱罢我方登台,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要是语言能杀人的话,他们不知道已经把左右兄弟那一伙杀了多少遍了。
不过,这也没法儿。到底是充满了雄性气息的男人们聚在一起,除了用各种姿势吹逼,也干不了什么别的事。
这会儿,狗腿子也是觉得吹烦了,才有意无意地歪了个楼。
“哼哼,除了她还能有谁?”小马尾冷笑,“那个男人婆,从小就是和那俩姓赵的一起长大的。”
“哦?那他们不就是……呃,那个那个……”光头一时间急得直眯眼,“那个什么来着?唉,我给搞忘了。”
“你是想说青梅竹马吧。”狗腿子见他这样,不由噗嗤一笑。
“对对对,青梅竹马。”光头听后,如释重负般地点了点头,“怎么着兄弟?听你的语气,好像很惦记着她啊,这个女人很漂亮吗?”
“脸蛋长得倒是不错,只不过……”小马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脾气,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哎,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就不对了。”光头一听,当即像是想把刚刚出的糗给扳回来一样,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好菜,得慢慢品,才有味道。”
说着,他还不由自主地拨弄了两下自己的两层肚皮。
“我劝你还是省省吧,老弟。”小马尾叹了口气道,“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你心,但别看你这一身横肉,估计两个一起上都不够人家打的。”
“……有这事儿?”光头听他说得那么严肃,当即把眼睛瞪得老大。
“看来你是把时间都花到女人身上了啊,老弟。”小马尾苦笑一声,“那两个小兔崽子死了爹后,为什么还能在C区不被人欺负,你没听说过吗?”
“嘶……不是因为那个图书馆的神经病保着他俩吗?”光头不解道。
“那是之后的事了。”小马尾摆摆手,“于天雪比那俩小兔崽子大两岁,刚开始那会儿,一直是她照顾着那俩小子。你别看这婆娘个子不高,身段也有模有样的,可人家要是发起狠来,咱C区还真不一定能有几个人能单靠自个儿摆平她。”
“怎么可能。”光头笑了笑,摆明了一脸不相信,“一个女人,再怎么能打,也不可能放倒两个我吧?难道我这一身膘都是摆设?”
“你还别说,”狗腿子适时插话道,“不使家伙,咱还真不太容易靠近她。”
光头闻言顿了顿,视线在两人认真的神情上辗转了几次。
“哈哈哈哈……”然后,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拍着大腿咯咯笑了起来,“别吧哥哥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算是想骗我,也没必要说这种没头脑的话吧?一个小女人而已,还特么能翻了天?”
“信不信由你咯。”小马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了,不想出丑,就一枪崩了她。”
“是吗……”光头虽是兀自傻笑着,但双眼中的猥琐光芒,却是逐渐混入了一丝凶戾,“我倒是觉得,要是当着那俩姓赵的面把她给办了,一定会很有……”
“——大哥。”可还没等光头脑补完,坐在副驾的小哥便回过头说,“他们停了。”
罗武闻言,即刻凑到了他手中的小装置前。
显示屏上的红点,此时正在原地闪烁着。
“先停车!”
“……大哥?”
“动静太大了,你开慢点。”罗武仔细地看着显示屏上的小红点说,“我们跟他们之间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万一被他们提前察觉,上车跑了,这破车不太好追上他们。”
“大哥说得对。”狗腿子当即附和道,“我们先慢慢靠近,等距离差不多了直接下车猫过去,先开枪放倒两个,之后想怎么玩都行。”
他虽也算是在献策,但更多的是在拍马屁,罗武并没有表示什么。
“大哥,你说,他们为什么停下了。”小马尾想了想后,问道,“不是说,要去那姓刘的之前的研究所里要枪吗?这还在郊区呢,就已经到了?”
“……可能是吧。”罗武沉吟了一阵道,“旧时代城市里的地皮很贵,想建个大一点的研究所,也只能在这种郊区。”
“那咱要是耽误太久,让他们进去了怎么办?”小马尾又问。
“呵呵,怎么可能。”罗武冷笑道,“他们去要的是枪,那些研究员又不傻,会放他们进去就怪了。”
“大哥!他们又动了!”捧着仪器的小哥赶忙把显示屏凑到了罗武面前。
罗武见后,不由皱起了眉:“怎么回事?这才停了一分多钟……”
“内急呗。”光头呵呵笑道。
“怎么办大哥,要加速跟上去吗?”
“等等,不着急,我们跟不丢。”罗武想了想道,“这两个小杂种精着呢,咱不能漏出一点马脚。”
果然,事实和罗武的猜测一样,红点移动了不足一里的路程,就又停了下来。
“哼,也不想想是谁看着你们长大的。”罗武冷哼一声,语气中有几分不屑,也有几分莫名的恼怒,“姜,还是老的辣啊……”
“大哥,难道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狗腿子听后不由问道。
“应该不是,”小马尾摇了摇头,“如果确定我们就在后面跟着他们,他们没必要停车。”
“没错,既然还在试探,就代表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哪里。”罗武道,“如今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只要能悄无声息地靠近,进了手枪射程,就万无一失了。”
光头文化不高,罗武这句话里的成语他都不太明白意思。
不过,虽然他听不懂,但他总觉得这样说话的大哥简直是光芒万丈。
在那之后,小红点就没再移动了,SUV“叽扭叽扭”地又往前挪了一段距离后,罗武拍了拍主驾道:“行,差不多就到这吧。都收拾收拾,拿上家伙,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
四周的环境非常好,用来偷袭再合适不过了。障碍物多而杂,抛弃了引人注目的SUV,不仅大大降低了被发现的可能,兴许还能移动得更快。
想到这,罗武心中那股自信也越发强大了起来。他打着十二分精神,手中握着一把54式手枪,轻手轻脚地往红点的方向移动着。
一会儿的功夫,他便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越野车。
车停在一方小矮楼旁,从罗武的角度看不清里面还有没有人。
他琢磨了一阵,没说话,而是给了小马尾一个眼神。
小马尾见后点点头,紧了紧手里的枪,小心翼翼地绕到了一边。
他和越野车之间一共就二十米不到的距离,调整下角度,便能看到车窗的里面了。
“怎么样?”见他偷瞄了一会儿后又看向了自己,罗武仅用嘴型问着。
小马尾摇了摇头。
“……没有?”罗武皱了皱眉,“难道,在那个矮楼里面?”
他心如电转,没一会儿就想到了一个点子,将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小平头一把扯到了他身边。
随即,罗武把声音压得极低道:“悄悄摸过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是看到了他们的车才摸过来的。”
小平头哪能不明白这是把自己当炮灰的行为,当即慌慌张张地摇着头说:“老、老老大,您您别……”
“怕什么?”罗武低声斥了他一句,“他们又没见过你,哪会知道你是跟着我混的?再说了,那些人都是‘好人’,不会随便杀人的。”
“……老大,您还还是放了我……”
“——你他妈的,叫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罗武有些不耐烦地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被赶鸭子上架的小平头刚想爬回去,一抬头,就看到了罗武那黑洞洞的枪口。
他一时被吓得腿都软了。
“我不想说第二遍。”罗武冷冷地说道。
小平头听后愣了愣。
过了几秒,他虽仍是两股战战,但却是硬着头皮爬了起来。
因为,他看清了罗武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小平头知道,要是自己不听话,就算不被当场一枪崩了,恐怕自己回去后也得完蛋。
所以,哪怕他害怕得站都站不稳了,还是一步步地将身子拖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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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太忙了,又拖到这么晚,真是抱歉M(__ _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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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33.丧尸网络
七人下了车,也没做什么警戒动作,便相继走进了那个不到三米的碉堡之中。
到底是做了好几天的准备,除了想露个破绽让罗武察觉到之外,几人也没闲着,从刘宇那里听来了不少情报。
“哎刘教授,你不是说……这个基地是由原本的人防设施扩建的吗?”进屋之后,陈刚便四处打量起了这栋矮房子。
里面很空旷,除了个建筑模子外,什么都没有。坐落在这种地方,也不知道以前是打算建成厕所还是水电站。
“是啊。”刘宇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灰尘,“扩建的时候,又往下挖了不少米,基地的主要区域离这还有一段距离呢,这里只是其中之一的出入口。”
“咦,那这么说,这个研究所不是跟那个电影里的一样吗。”苏由苦笑道,“就那个……因为研究病毒导致全世界人类都感染了的——嘶,叫什么来着?”
“生化危机。”于天雪没好气地说道。
“对对对,就那个。”苏由听后一拍大腿,乐呵了好一会儿,见大家都没跟着笑,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呃,刘教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这种大规模的研究室,好像都是建在地下深处的对吧?”
“嗯,这算是一种最古老的‘隔离’方法。”刘宇笑了笑,并没有在意,“那部电影我也看过,他们研究的病毒是那种……一旦扩散就没有有效遏制措施的类型,所以,必须严格监控各种有可能传播的途径。”
“哦……是这样啊。”苏由尴尬地笑了笑,继而眨了眨眼,问道,“哎刘教授,你在干嘛呢?从刚刚开始就在踢灰,咳咳咳……”
说着,他还挥起手,驱了驱空气中的浮灰。
“这么多年了,我记不太清位置了。”刘宇边走边说道,“当初我从这儿逃出来的时候,脑子都是空的。真亏校长能单凭我那含糊不清的描述找到地方……”
又踢了两步,刘宇神色一顿,随即蹲下身摸了摸地面。
“找到了,入口在这。”他用手捋了捋地面上的灰道,“把这个打开,就能下去了。”
掸开灰尘后,地面总算是露出了它的真实素颜。
刘宇脚边的这块儿,和周遭地面用的石料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地上有一块约一平米大小的切痕。
石板一侧,有一个凹槽。看起来,这里就是掀开它的地方。
赵左往刘宇指的地方看了两眼,一声不吭地从身上取下了撬棍,对准那个凹槽插了进去。
随即,赵右也上前来搭了把手。两人没有任何视线交流,却能维持着诡异的同步。各自缓缓吸了口气后,同时发起了力。
石板刚被掀起一点,刘宇便伸手抬住了它的底端。旁边的两个男人见了,也都俯身过来帮起了忙。
“这东西也不是很重啊。”陈刚摸了摸石板底下的料子,说,“好像只有上面一层用的是石头,下面是别的材料。”
语落,几人稍微一使劲儿,就把这块石板给完全掀了起来。
“外面这部分建筑材料用的都是碳纤维。”刘宇道,“从下面推,一个人就能推开了。”
“也是啊,这么大块石板堵在上面,没一身疙瘩肉还真不一定能推开。”苏由笑着往下面瞅了瞅道,“有下去的梯子,不过,没有灯吗?”
地道里黑不溜秋的,连有多深都看不清。
“严格来说,这只是个疏散通道,供电优先级不高。”刘宇从赵右那里要来了提灯道,“我先下去吧,虽然里面地形也谈不上复杂。”
众人也没反对,跟着刘宇挨个下去后,殿后的赵右顺手把石板给盖上了。
下面一条约三米宽的通道,笔直笔直的,不知会通向哪里。
来时带着的照明物品除了提灯外,还有一些手电筒和营地里自制的简陋设备。打开了一部分后,这条漆黑的小道立即变得灯火通明起来。
然而,一行人走了十分钟左右后,依然看不清尽头在哪,苏由忍不住问:“刘教授,这条路有多长啊?”
“好像有几公里。”刘宇说,“这条路应该没什么人用过。因为有几个出入口是可以通往市内的,被征召来的时候,我父亲和我也是从市内的入口进来的。”
“那为啥造个这么长的路?”苏由纳闷道。
“不是说了吗,这是疏散用的通道,万一研究所里发生了什么事,是可以直接逃到市外的。”刘宇无奈地笑了笑道。
于天雪听后咕哝了一句:“哼,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一旦你们的研究发生‘意外’,整个D市都会遭殃一样。”
“这也没办法,毕竟我们当时也不知道人类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刘宇苦笑道,“不过我听说,这个地方建好后,D市的居民就被疏散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陈刚点点头道,“那时我刚参军,到部队还没训练几个月呢,就安排到这里帮助‘逃难’群众撤离了。”
“唉,多亏了你们这帮‘童子军’啊。”刘宇叹了口气,“不然那些人不知道又会受多少罪。”
“不过,刘教授,我一直有个问题。”陈刚问道,“当时的在役军人呢?我们营长说他们在执行别的任务,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可直到上面的首长失联,我们也没弄清楚他们究竟在执行什么任务。”
“这件事啊,媒体没有来得及报道,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他们确实是去执行任务了,而且比你们的要危险很多倍。”刘宇说,“……在你们收到灾难的风声之前,应该听说过F市闹传染病的事情吧?”
“呃,我当时在部队里……”说着,陈刚看向了和他年纪相仿的苏由。
“我倒是还有点儿记忆。”苏由想了想道,“不过……有很多种说法,有说是流感的,也有说是鼠疫的。”
“国家虽然想公布事实,但他们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刘宇解释道,“当时得到的消息是,F市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座死城。除了随处可见的血液外,里面一具尸体都没有。政府在隔天就派遣部队进去调查了,可惜……死伤非常惨重,每一波进军都几近全灭。我们研究所里有一位师长,是直接参与那次指挥的,可直到上面命令他撤军,他也没弄清灾厄的源头究竟是啥——后来我们才知道,这就是第一次灾难,F市是被‘异化’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及时我们呢?”苏由问。
陈刚虽是一句话没说,但他显然也很想知道答案。
作为从旧时代存活下来的人,心里对那个没能拯救得了他们的国家,多少是有点芥蒂的。
“我们根本就没时间找出真相公布……”刘宇摇了摇头道,“当时没有对F市的有效观测手段,对灾难的起因及性质也只能靠猜。政府怎么能说这么模棱两可的话?这太不负责任了……退一万步,哪怕是骗,也得理据通顺啊。可惜,稍微有了些进展后,世界已经失序了。那时,别说网络,很多地方连水电的供应都断了,人们都很恐慌。部队虽然也有四处拿着大喇叭喊,教人们保护自己的方法,但也……没什么效果。”
“……是吗。”苏由闻言,神色暗了暗。
他当时年纪也不大,但知道的事实也的确就像刘宇说的那样。
在网络还没断的那会儿,全世界的人们都一样,对各自的政府毫无信任可言。
再后来,几乎每天白天都会发生大小不一的暴动,而到了晚上,又会有人听到邪念的低语,导致一批又一批的人大规模异化。
一共也就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全球人口便突减了半数以上。
到头来,真正记录了这段历史,并不懈地坚持着研究的,还是这些不被相信的人。
刘宇对这些,可谓是感同身受了。刚到营地那会儿,之所以被排挤得那么严重,就是因为他被贴上了“政府”的标签。
好在,外乡人组织在那时候,还是有秩序的。再加上,刘宇自己也很识趣,没有混进他们班子里的意思,而是在图书馆占了一隅之地,搞起了自己的研究,这才相安无事地在营地里站稳了脚跟。
“行了,别说那些陈年旧事了。”于天雪看这几位“老前辈”脸上都有些不自然,当即拍了拍手道,“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这些小人物,不需要考虑那么复杂的东西,还是想想马上怎么对付罗武那帮人吧。”
“嘶……话说回来,”苏由听后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先办了他呢?”
动身之前,他也参与了一部分“准备”环节。
可以说,左右兄弟的计划,只单单泄露给了罗武一个人。
换句话说,他么俩就是想让罗武跟上来。
“这不是想先给曹老四一个下马威吗?罗武跟着我们出来了,却没有回去,他曹老四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天雪嘀咕道,“再说,这个罗武本就是个禽肉不如的东西,前几天居然又打起了阿雅的主意……我早就想把他弄死了。”
待她气愤不已地说完,赵右才淡淡地开口道:“他最好利用,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是想单干。我们也带不出来多少人,这样比较安全。”
“是啊,多个小姑娘,车里就很挤了。”苏由瞄了眼奈姆道。
“不过,他要是真能找到我们的车,咱们会很被动的吧?”陈刚摸了摸下巴说,“不管怎么说,我们回去一定是要开车的,这么远的距离,步行回去至少得两天,太危险了。可他们要是就在车旁边守着,咱也不太好接近。”
“这个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帮我们去消耗他们的子弹的。”赵右道。
“……什么意思?”
赵右闻言,看向了刘宇道:“原理我也不太明白,还是让刘教授给你们解释吧。”
听了他的话,几人也把视线移到了刘宇身上。
“呵呵,是这样的,虽然这只是个假说,但我觉得可信度还是挺大的。”受到瞩目的刘宇仿佛又找回了科学家的感觉,清了清嗓道,“你们平时在营地里应该也知道吧?丧尸们会时不时地进攻我们营地。”
“……这倒是。”于天雪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就一直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刘宇道。
“什么为什么?”于天雪满脸问号。
“你们想想看,丧尸们的寿命不长,最多也就半个月左右。换句话说,那些进攻我们营地的丧尸,都是刚异化没多久的。”说到这,刘宇顿了顿,“但……为什么呢?它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在哪呢?”
陈刚听后,神色一凛,问道:“难道,它们还残留着人类的意识?”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刘宇点点头道,“这些人可能是听说过我们的营地,想来投靠,不过在途中异化了,所以在变成丧尸后,依旧无意识地往我们这边走。”
他这语气,就差一个“但是”了,所以一时也没人插话。
“但是,”刘宇苦笑了两声道,“根据小赵兄弟俩对我说过的事,我发现,好像丧尸们的‘思维’,也没那么简单。”
“左右?”于天雪怔怔地看了眼兄弟俩的方向,“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俩这些年出去的次数是最多的。包括和其他幸存者组织的定时通讯,以及对城里城外物资的探索,大大小小几乎都是他们两个在做。”刘宇道,“而他们两个遇到丧尸的次数,也非常多——平均每两次出门就会遇到一次。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苏由皱了皱眉。
“暴徒和邪念诞生的几率本来就很小,”刘宇说,“再加上它们受寿命的限制,没理由会遭遇得这么频繁。”
几人听了刘宇的话,各自想了想,发现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这算是他们的一个盲点。
因为他们都看过丧尸电影,所以很难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电影里的人类,好像随便走两步就能遇到一大波丧尸。
可这种情况,只有建立在“丧尸几乎是不死的,而且感染能力极强”的设定下,才算是合情合理。
然而,现实世界,和B级片可不同。
暴徒和邪念的数量,远比不上电影里那么夸张。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于天雪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刘宇又清了清嗓,“丧尸们能够凭借未知的手段,察觉到还活着的人类的位置。”
几人听后,神情皆是怔了怔。
“而且,它们可能还拥有……类似蜂群结构的‘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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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34.不受悲伤沾染的净白
“就是说……”苏由皱眉琢磨了片刻问,“这些丧尸也是有‘智慧’的?”
“那是自然。”刘宇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说它们没有智慧、或是无法沟通,其实仅仅是指它们的沟通方式和智慧我们都没法理解而已。”
陈刚听后也想了想,问:“那也就是说,丧尸之所以会袭击人类,是有着它们的目的,而不是单纯地喜欢杀戮?”
“实际上,‘喜欢杀戮’这个词的定义就很模糊。”刘宇说,“实验表明,暴徒种的异化者,对其他动植物并没有可见的敌意。”
“既然这样,为什么偏偏对人类有这么强烈的敌意呢?”
“假如从进化的概念上考虑,每一个物种在通过突变,导致个别个体觉醒新机能后,都会引发流血事件。”刘宇叹息道,“最终,随着拥有新机能的个体越来越多,它们会把没有进化的旧物种完全淘汰。”
刘宇再怎么说,也是个“教授”头衔的人,一言不合就是一通长远展望。
听了他的话,陈苏二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于天雪看到他俩这种“远虑”的模样,忍不住扶额道:“想那么多干嘛?总之我们只要知道,那些丧尸是有办法找到我们的就行了,对吧?”
经她一这么一拆台,刘宇立即回过神来道:“没错。”
“换句话讲,”她扭头看向了赵右,说,“你说的会有人替我们消耗他们的子弹,指的就是,丧尸会找上他们?”
“按照我哥和我遭遇丧尸的频率的话,嗯。”赵右道。
“是吗。”于天雪顿了顿,又问,“不过,要是他们也发现了这个地道,跟过来了怎么办?”
“这个你可以放心,”刘宇将手中的提灯往前方伸了伸道,“看见前面的隔离门了吗?那东西是钛合金的,用撬棍可打不开。”
奈姆闻言,顺着提灯的火光看了过去。
不远处,地道的尽头,有一闪看起来就很有科技感的门。
其造型和科幻电影中的飞船隔离门很像,都是金属白的颜色,凹凸有致的格局。
门的一侧,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凑近一看,原来是个显示屏样式的操作板,上面正不时闪烁着红灯。
刘宇走过去,取出钥匙卡往上面一刷,顿时只听一阵“嘀嘀嘀”的运算音,操作板的屏幕便亮了起来。戳了几下显示屏后,旁边那扇厚重的门便缓缓升了起来。
奈姆忍不住眯了眯眼。
门那边的光亮很足,久经黑暗的众人一时都觉得有些刺眼。
“走吧。”刘宇依旧是带头走在了前面。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可选任务已触发】
刚越过那扇门,奈姆就在洁白的地板上看到了这么几行提示。
这次,她也没犹豫,直接唤出了系统界面。
主线任务那一栏里,继【前往D市军事基地】后,新生成的“攻略”是【前往观测室】。
除此之外,下放又弹出了一个新界面。
【可选任务:消灭敌人】
右侧的进度显示的是0/8。
和之前的强制任务一样,这次的任务栏底端也有一行手写的字。
【防患于未然会让你活得更久】
奈姆稍微等了一会儿,发现系统并没有对这个可选任务作更多的说明。
“就是说……真的是‘可选’吗?”她心想,“做不做都没关系的话,应该也不会影响到什么吧?”
虽然说是心理过程,但既然系统是会读心术的,奈姆这也等于在直接问它。
然而,系统一个字都没解释。
到底是对它的性子有所了解,奈姆也没纠结,而是兀自思考了起来。
主线任务似乎不难,只是去往某个特定地方而已。
但,她也不好立即去问刘宇这个“观测室”究竟在哪。
不管怎么说,他们这一行人,如今也算是“私闯民宅”。还没跟屋主交涉过呢,自己一个人行动是非常不理智的。
万一被人当成强盗一枪崩了,找谁说理去?
奈姆可不相信自己这副萌妹外表能帮自己免于怀疑,所以,还是决定先学学其他人,谨慎点比较好。
好在,刘宇的意图和奈姆的打算不谋而合。没走两步,他便提议道:“我们先试试看找个通讯装置联络一下主控室,告诉这里的人我们来了。万一提前遇到了人,你们也不要太激动,让我去交涉就好了。”
“没问题。”苏由道。
几人也明白,没人欢迎不速之客。
“不过,要怎么找通讯装置呢?”陈刚问。
“这里的大小办公室里面都有这样的设备,我的钥匙卡进这些地方应该是没问题的。”刘宇解释道。
“哦,这样啊。”苏由笑了笑道,“我突然觉得,咱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进来,是多亏了这里这么多年都没‘换过锁’啊。”
“制造这东西的工程师又没来这里。”刘宇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卡,“他就是想换,也换不了。”
“也是,这玩意儿一看就是高科技。”
闲聊了几句,几人已经走到了门边。门上有一扇小玻璃窗,刘宇凑过去看了两秒,便直接刷卡打开了门。
“这不是没人吗……”于天雪跟上去扫视了一圈,嘴里轻声道。
门外的空间非常开阔,能有半个足球场的大小。堆叠在两边的是一箱箱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除了这些,就只剩下一些手推车和卸货用的移动升降台。
“这边是仓库区,放的是一些医学和科研用的器械。”刘宇说。
“没人用还开着这么多灯,不怕浪费电吗?”于天雪吐了个槽。
刘宇笑笑,没说话。
一行人随即往更深处走了过去。
出了仓库,众人来到了一条环形走廊上。往上看,这种环形结构的走廊还有四五层。建筑顶部,隔着一层玻璃,还能看到几许夕阳的余辉。
走廊首尾相连,区域中间,则是一块偌大的土地,里面种了不少花花草草。
它们在这种温室里,自然是生长的无比健康。没一会儿,奈姆就闻到了一阵沁人心神的芬芳。
刘宇在这一层四处看了看,最终将目光停在了一个不远处的房间上。
房间的门牌上,写着“数据处理室”。
“那里应该有通讯设备,我们去看看吧。”
“刘教授,你对这里也不熟悉吗?”于天雪听了,不由好奇道。
“这个区域比较特殊,他们是政府安排来计算受灾程度,并制定重建计划的,我也没来过几次。”刘宇打开了说道,“我父亲和我因为专业的缘故,被分到了研究的前线……也就是‘接触’区。”
这间数据处理室也不大,只有两张办工作和几台电脑,以及一个控制台一样的装置。
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刘宇走到了控制台旁,按了几个按钮,之后对着一旁的话筒说道:“喂,有人吗?”
他没透露太多信息,简单问了一句,便松开了按钮。
然而,众人等了将近一分钟,对面还是没有回应。
“嘶……不应该啊。”刘宇又按下了通话按钮道,“有人吗?我是原‘接触科’的研究员,刘宇。”
又等了半分钟左右,于天雪总算是耐不住了:“刘教授,这里……不会也出事了吧?”
刘宇闻言,眉头皱了皱:“……我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就算是去吃饭,也没道理完全放空主控室,那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
“那,刘教授,咱怎么办?”苏由问。
不等刘宇回答,赵右就开口道:“直接过去吧,这里的防护措施这么好,丧尸根本不可能攻进来。就算有警卫,身上带着的武器也不会太重,哪怕谈不妥,我们也是能全身而退的。”
“你这么着急干嘛?”于天雪看向赵右说,“不像你啊。”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陈刚摸了摸下巴道,“我们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最坏的结果是,他们在听到我们的通信后,已经着手准备驱逐我们的手段了,留在这里,只能等着被瓮中捉鳖。”
“刘教授你觉得呢?”一路都沉默着的赵左问道,“以你对这里的了解,假如他们刚刚听到了你的话,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他们没理由不应答。”刘宇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的角落说,“我离开时,这里还有将近一个团的军队。就算是认定我们为入侵者,也不需要耍什么手段。”
刘宇的目光所向,是一个摄像头。
也就是说,主控室的人是可以通过监控设备看到奈姆一行人的人数和配置的。
这么一想的话,他们之所以不应答的原因,就很“匪夷所思”了。
毕竟,这个地方比起外乡人营地,安保程度甚至都不在一个科技水平上。假如这里也会发生异化,恐怕世界上也没几个地方能抵挡。
“总之,我们还是先去主控室看看吧。”刘宇想了一会儿道,“这里很大,我熟悉的路段也不多。要是这里真的……咳,我们也需要看看地图,找到武器存放的地方。”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也都没什么异议。
于是离开文职区域,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的路,他们便来到了一个像是“飞机驾驶舱放大版”的地方。
当然,路上一个人都没遇见到。
“这里就是主控室了。”刘宇打量了一圈,自语道,“奇怪……”
“路上没见到血迹。”赵右适时说明了一下哪里奇怪,“这里非常干净,就算发生了异化,我们经过的地方也不是第一发生地。”
他们这一路经过的都是工作区域,是人口密度比较大的地方,假如真的发生异化,环境应该和奈姆当初在三综和璞同见到的差不多。
“哎,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这里的人都离开了?”苏由琢磨了一会儿问。
“离开?为什么?这里这么安全。”于天雪道。
“而且,这里的灯和电脑都没有关上。”陈刚眯了眯眼道。
“不仅这些仪器,连循环系统都没有关掉……”刘宇走到了那块超大的控制台前摆弄了起来,“看起来,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别的意外。”
几人听后皆是若有所思,刘宇则是调出了实时监控,飞快地寻找着其他人的踪影。
“嘶……还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刘宇快速地翻看了一遍监控,结果除了主控室外,一个人都没看到。
赵右沉默了片刻,问:“所有地方都装有监控设备吗?”
“怎么可能?”刘宇摆了摆手,“私人区域是没有的。”
“那这样吧。”赵右顿了顿,说道,“刘教授,你找一下这里的地图,我们分一下组:陈哥苏哥跟我去拿武器,其余人留在这里。既然监视上看不到人影,这里就算有人,估计也没多少……大家小心一点就行了。”
“我没问题。”陈刚道。
苏由也点点头。
赵右的战斗力分配还是很科学的。
刘宇当即为他调出了基地的平面图。武器存放室的位置很显眼,就在主控室的正北方。
“你们记不住路线也没关系,我可以随时在这里通过广播为你指路。”刘宇说。
“行。”三人一人背上一个空背包,手里拿着球棒之类的武器便上路了。
趁他们分配工作的过程中,奈姆的视线一直在地图上寻找着“观测室”的位置。
和那些大型房间不同,这个观测室很小,奈姆花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它。
而且,观测室附近的房间全都是卧室,唯独它一个和周边格格不入。
“刘教授,”确认了位置后,奈姆便开口道,“你能控制这些门的开关吗?”
刘宇闻言,微笑着说:“当然可以,这里是主控制台,可以控制基地里所有通了电的地方。”
“那,麻烦你帮我开一下这里的门。”奈姆指着观测室的位置说。
“开这里的门干什么?”刘宇不明所以道。
“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奈姆看了眼赵左。
赵左一愣,随即便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看向刘宇道:“没关系刘教授,我和她一起去。”
“喂,你要是也走,有人来了怎么办?”于天雪见到赵左的反应,似是有些不悦。
“呵呵,”赵左苦笑,“这里不是有你吗?”
“你!”于天雪一听,当即就被气得不行。
可还不等她发作,赵左就如同逃难一样,拉起奈姆的手离开了主控室。
望着他那匆忙的背影,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的于天雪,还愣了片刻。
然后,使劲儿跺了跺脚。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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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今天又这么晚,抱了个歉
相信你们也能看出来吧,第一关要结束了
收尾之前的地方比较关键,我总不能夏姬扒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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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35.SAN值归零
赵左好像比奈姆还着急,一声不吭地就拉着她跑了出来。之后拐了两个弯,才缓缓降下了速度。
滞顿了几步,他回过头看向了奈姆。
从表情上判断,他好像是想问些什么,可每次话到嘴边,又总是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可能,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对不起,”不过,奈姆哪能不明白他想问什么。下意识地就避开了赵左的视线,小声道,“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成功……”
“呃,没……”赵左闻言一愣,习惯性地就安慰道,“没关系的……没……”
然而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奈姆听了,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她抬起头,看向赵左说:“我只知道这一个方法……有可能唤醒她。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
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期望。
连话都说得这么没底气,别人会相信就怪了。
“……是吗。”不过,赵左沉默了片刻,却是挤出了微笑道,“嗯,我明白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你。”
他似乎是想给奈姆打打气,字里行间除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就是邻家大哥哥的关心。
让奈姆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惭愧。
惭愧之余,带出的是一种自惭形秽的羞耻。
大概是由奈姆脸上的绯红察觉到了什么,赵左又愣了片刻,突然慌慌张张地松开了奈姆的手。
“……不、不好意思。”他支支吾吾地致歉道。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好在两人的心事都比较多,也挤不出多少余力来尴尬。
耽误了不到半分钟,两人便重新启了程。
观测室位于这片“控制区”的东北角,几乎和相邻的“接触区”挨着。
路途挺绕,这个地下基地也确如刘宇所说,非常的大。
幸亏奈姆的记忆力超常发挥了一次,才让他俩摸到了地方。
目的地位处于一条走廊中,走廊的格局和宾馆非常相像,房门两两相对,一眼望去相当对称。
当然,除了这个最外侧的房间,它的房门此时是打开的。
“……就是这里吗?”奈姆看着这个和周遭规格相同的房间,嘴中嘀咕了一句。
【任务已更新,记得及时查看,奈姆】
刚越过门槛,奈姆就在灰不溜秋的地摊上看到了这么几行字。
正当她准备打开系统界面查看下一句“攻略”是什么时,却在这个房间里的大型仪器旁,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只见,那“东西”裹着一件破烂的军用棉袄,佝偻着身子,正直勾勾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奈姆。
不等奈姆有所反应,跟进来的赵左便一把将她揽在了身旁,迅速抓起奈姆的手按在了她自己的耳朵上。
却不料,那人形生物在度过了最初的呆滞后,忽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座椅上跌落了下去,随即捂着耳朵,闭紧了眼睛,双腿不停地蹬着,像是想尽可能的远离二人一般。
从声音上判断,这个人形生物,应该是个男性。
之所以先前没法确定,是因为这人的头发非常长,而且如杂草一样散乱,将他整个面目都挡了起来,乍一看,还以为是某种绿皮长毛怪。
而他这么就地一顿哭闹,还真把奈姆吓一跳。傻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赵左见后,神情也是一怔。不过,他显然比奈姆经验丰富多了,几个细节就判断出了对方不是丧尸的事实。
“……你别怕。”思索片刻,赵左稍微往后退了半步,将双手半举在空中道,“我们也是人类。”
这语气,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然而,对面却根本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地大声哭喊着。
老实说,这个场景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诡异。
一个人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会被吓成这样?
奈姆不由皱起了眉。
眼见自己的劝慰没有效果,赵左咂了咂嘴,随即有些尴尬地瞄了眼奈姆。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奈姆已经很熟悉了,当即问道:“……怎么了?”
“奈姆……”赵左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啊?”奈姆眨了眨眼,“为、为什……哦,好吧。”
虽说自己下意识地就想询问原因,但她总觉得这件事要是解释起来,肯定很麻烦。
而且,自己也应该相信这个信任自己的人才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奈姆离开房间后,在外面站了还不到十秒钟,屋内的哭泣声就显得微小了许多。
“不会是被我吓成那样的吧?”她忍不住在心中惊愕道,“难不成……我其实是个假萌妹?”
当然,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
奈姆也没纠结,摇摇头屏蔽了那人在自己脑中回荡着的哭声,再次打开了系统界面。
新的攻略上写着【查看“邪神观测计划”GCZ-029号文件】。
“我去……不了个是吧?”奈姆看着界面中的“邪神”二字,嘴角微微颤抖了起来,“还真的有‘邪神’吗……”
当初听刘宇说出“邪神”之时,奈姆只是把它当成一种“科学家迫切地想要解释未知”的结论。
哪能想到,系统也一本正经地把“邪神”一词写进了攻略里。
想到这,奈姆的视线又移到了下放的可选任务上。
“消灭敌人……”她在心中琢磨着,“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现丧尸……陌生人也只见到了一个,不过他看起来也没什么战斗力……好像看到我就能吓哭。”
她原本以为这个任务指的是基地里有丧尸,所以奈姆一路上才没敢单独行动,乖乖地跟在大部队后面。
可是,越想合理的理解系统颁布的这个可选任务,奈姆就越觉得这个系统准是个白痴。
“……也就等于说,这个‘敌人’指的……是邪神吗?”奈姆无力地笑了两声,“还特么有八个,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嘛……”
哪怕这里的邪神是那种只会用宇宙CQC的型号,奈姆也敢保证自己绝对打不过。
“等等等等,冷静。”奈姆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仔细想想,之前的强制任务好像也是单凭我一个人做不到的。换句话说,这次也可以钻空子……不过,这里好像没有写失败惩罚……意思是不完成也行吗?”
她的脑袋这会儿有些混乱,一时有些摇摆不定。
就在奈姆苦恼着的时候,赵左突然从房间里出来了。
“咦,奈姆你怎么了?”
“啊……没、没事。”奈姆摇摇头,“他怎么样了?”
赵左闻言,轻叹了口气道:“好像是……精神出了点问题。我们以前也遇到过一个这样的,可能是……惊吓过度吧。”
“……哦。”
“我是这么想的,”赵左说,“奈姆,你来这个房间不是有事要做吗?不如我先把他带回主控室,让刘教授看看,怎么样?”
“呃,可以……”
“你别害怕,我们走后先把门关上,我最多十分钟就能回来。”赵左叮嘱道,“不过,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估计我们今晚要在这里留宿……时间应该足够吧?”
老实说,奈姆也不确定一个晚上能不能看着攻略通关。
但她还是点点头应了一声。
“那好,”说着,赵左转身回到了屋里将那个绿皮长毛怪架在了肩头,“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长毛怪看到奈姆,身子又是一阵颤抖。
目送走了两人,奈姆立即回到了观测室中,研究了一会儿墙上的按钮,成功地关上了门。
随后,她转过身,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
这间屋子确实只是个卧室,除了堆在墙边的那块突兀的控制台外,其他的摆设都和卧室没区别。
念及此处,奈姆恍然道:“……哦,这里是用卧室‘改装’的吗?怪不得里面没有监控。”
想通了这点,她也就不再怀疑刚刚那长毛怪“人类”的身份了。
“那么接下来……”奈姆走到了墙边的控制台前。
这个控制台很简陋,比起主控室的“飞船操作装置”,它勉强只算是个性能高点的电脑。
此时,控制台的三面显示屏都亮着,其中的画面是拼接在一起的。左边那个是一张没几个快捷方式的桌面,中间的这个是个文件夹,右边的那台则是一个视频播放器界面。
奈姆瞄了眼中间这台显示器里的文件夹名,发现这个居然就是“邪神观测计划”。
“刚刚那人……也在看这个?”奈姆嘀咕了一句,坐下握住鼠标滚动起了来,“……啊,找到了,GCZ-029号文件。”
这个GCZ-029也是个文件夹,里面有三个文档,和一整个版面的视频文件。
文档的标题分别是《请先阅读这个》、《观测者简介》和《工作记录》。它们依照这个顺序排在了最高的顺位,也就是说,直接从上往下看就好了。
于是奈姆点开了第一个文档。
“致诸君:
形式很艰难,我们对外来者的实体和情报目前一无所知。
我理解大家心中的恐慌,但工作必须继续,我们必须保护我们的人民。
请诸位科研人员依照以下条例行事,不要再让弗朗西斯博士的惨剧发生第二次。
张永伟,于2017年8月4日。”
这份文档由两个部分组成,上面的这段话是一张图片,似乎是这个叫张永伟的人手写的。
图片下面,则是一个偌大的标题。
上面写着——
《邪神交互守则》
===
罗武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他们也只耽搁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结果找到那俩兔崽子的车时,就已经不见他们踪影了。
进了那个小矮楼后,他没一会儿就发现了地上的暗门。
打开一看,里面一片漆黑,连有多深都看不清。
不过,既然选择追出来,罗武不可能毫无准备,当即就决定派人拿着手电筒下去探路。
结果他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小弟们带回来的消息却是“那里是死路”。
罗武当时没听太明白,经由小马尾在一旁解释了半天,他才明白,地道的尽头处,有一面隔离门挡着。
自己虽然有枪,但想要破坏那种门,显然是不可能的。
眼看黄昏已经被吞噬的差不多了,夜色一点点压了下来,罗武心里越来越焦躁。
“……大哥,咱是要在这里等着他们上来吗?”光头翻弄着篝火里的树枝,问道。
岂料,他刚说完,小马尾就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是在呵斥自己怎么会说这么蠢的话。
是啊,这句话确实很蠢。
这个问题就更蠢了。
罗武怎么可能愿意在这里干等着?
他心里很清楚,假如那些人成功的进去了,今晚是肯定不会离开了。
别说今晚,明晚都不一定能走。
自己哪怕就在这里等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等到他们出来。
但让他就这样放弃,罗武也不愿意。
他不甘心。
眼看胜利的果实都到嘴边儿了,一眨眼就不声不响地没了,换谁谁都难受。
“……今天太晚了,先将就着在这里睡着吧,咱们轮番守夜。”罗武深吸了口气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光头闻言,肥脸当即就是一皱。
这地儿说真的,真不是给人住的地方,营地里最差的条件都比这干净得多。
罗武是当大哥的,肯定得以身作则,他无视了光头的颜艺,往墙角一坐道:“先煮点吃的垫垫肚子,吃完饭,你你你,还有你俩,你们五个先睡。我和他守第一轮。”
狗腿子听大哥翻了自己的牌,当即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大哥,要不你也睡着吧,我自己一个人看着就行。”
“守夜必须两个人,有什么异动赶紧把别人推醒。”罗武果断地拒绝了狗腿子的殷勤,“到时候都把你们的耳塞戴好了。”
光头听了大哥不容置疑的语气,不由叹了口气,心中嘟囔了一句运气真差。
不过,他也明白大哥有大哥的道理。消沉了几秒钟,便又嘻嘻哈哈地和煮着饭的小马尾说笑起来。
讲道理,从最坏的角度上考虑,罗武还真必须在这里等着。
万一那群人真的借到了枪,他们这边的优势就没有了。毕竟,罗武手里只有三把手枪和不到四十发子弹。在他们取车的必经之路上埋伏着,还有可能毫发无损的取胜,要是真的对着突突突,会发生啥就说不准了。
正当罗武回忆着周围的地形时,小平头突然颤颤悠悠地说了一句:“老、老老老大……”
“怎么?”罗武瞥了他一眼。
“有……有有人……”小平头怔怔地看着门外的方向道。
“什么?”众人一听,都挨个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漆黑的帷幕之下,一道白影突兀地穿插在了其中。
那……是一位少女。
她身上只有一件白色单衣,赤脚踩在凹凸不平的砂石上,正一步步地往众人这边走着。
光头见后,当即吹了个口哨,笑眯眯地站起身,一边搓着手一边凑了过去。
“小妹妹,一个人吗?”说着,光头将手搭在了少女的肩上,“嘶……穿这么少,怪冷的吧?来,进来烤烤火,哥哥给你暖暖怎么样?”
“胖子,赶紧把耳朵捂上。”小马尾此时也站了起来,他戴上了耳塞,手里的枪直指少女。
“我的哥哥,您太多心了。”光头笑了笑,卯足了嗓门道,“我以前见过邪念,还杀过呢,能不知道邪念是啥样?”
小马尾闻言咂了咂嘴,正想再说,却看到了那少女的嘴唇动了动。
“什么?”光头当即低下头,凑到了少女的樱唇旁问道,“你说什么小妹妹?”
“我们、来找、外来者。”
这个的声音,很奇怪。
像是有很多个人,同时以相同的语速、相同的语气、相同的响度说同一句话一样。
光头听后不由一愣。
“胖子!快回来!”小马尾双手托着手枪吼道。
“外来者、我们是、来交涉、请离开、请不要、妨碍我们。”这少女不仅说出的话很奇怪,断句也很诡异。
就像是把录下来的话重新剪切排序一样,有一种异样的机械感。
小马尾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对着那少女的头就是一枪。
——砰!
这一枪,直接让那少女的后脑勺开了个花。
鲜血顺着少女额头上的血洞流下来,几秒钟的时间就染红了她的前身。
然而,她却没有倒下。
不仅如此,少女仍在一句一顿地念叨着:“她、不在这、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我们……我们、要一起、抵御、外来者。”
众人见了她这副模样,都瞪大了双眼。
——啪叽。
下一秒,光头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条缝。
“我们、在一起、会更强、在一起、才可能、抵御她。”
“呜噜……”光头的身子突然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小马尾清楚地看到,光头脚下的裂缝里,伸出了一只暗红色的……触手。
那只触手轻易地就贯穿了光头的身子——从他下面的洞,一股脑插到了上面的洞。
光头像是只被抹了脖子放血的家禽,只扑腾了几下,便消寂了下去。
而在触手从光头的身体里抽出来的那一刹那,他的身体……就像是从内部被引爆了一样。只听“哗啦啦”地一声,少女那身象征着纯净的洁白上,便沾满了鲜血。
小马尾离少女最近,光头的血也溅到了他的脸上,热乎乎的,让他觉得心里一阵冰凉。
“来、回来吧、到我们、这里。”
——啪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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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错别字病句明天再改,困觉困觉ZZzz…(。-ω-)..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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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36.观测计划
《观测者简介》:
观测者编号:GCZ-029
姓名:陆年
性别:男
年龄:24
政治状况:剥夺所有公民权利
罪行:故意杀人罪
终审判决:死刑
原关押地:D市第一看守所
原死刑执行日:2017年8月13日
负责人:卫天明(原外星生命探测部部员)
注:029号被怀疑患有精神方面疾病,性格乖戾极难沟通,必要时可以使用暴力引导操作。
第二份文件很简略,只写了这么一点东西。
看样子,似乎只是一份死刑犯的简介。
不过,奈姆在看到最后一句时,却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了摸下巴。
她总觉得这份资料有点奇怪。
但一时之间,她也说不上怪在哪。
正当她准备点开下一个文档时,奈姆突然听到了一阵门铃声。
开门一看,赵左和刘宇正站在门外。
“已经决定了,今晚在这里留宿,明天一早从D市的出口离开。”说着,赵左将手里的便当盒递给了奈姆道,“这里的厨房还能用,我们做了点吃的,趁热吃吧。”
“谢谢。”奈姆伸手接了过来,并让开了挡在门前的身子。
不过,他们俩似乎都没有进来的意思。
赵左站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进展怎么样?”
“呃……”奈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扭捏起来。
见状,赵左干笑着会意道:“没关系……是我太着急了。”
奈姆闻言,心中又是一顿愧疚。
老实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赵左解释这个事情。
什么邪神啊、观测者啊,连奈姆自己都糊涂着呢,又怎么给别人汇报进度呢。
好在,赵左是个十分会阅读气氛的人,见奈姆半天没开口,便后退了一步,转口道:“刚刚听刘教授说,这个房间好像是用卧室改建的,所以里面没有监控设备。”
提起刘宇,奈姆心中又是一阵疑问,忍不住瞥了眼刘宇,问道:“刘教授,你以前听说过‘邪神观测计划’吗?”
“听过。”刘宇听后,表情里有些意外,“我父亲也参与了这个计划。”
“那这个计划,具体是做什么的呢?”
“唔……具体的细节我不太了解。”刘宇苦笑着摇了摇头。
“啊?”奈姆一愣,“为……为什么?”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是沾了父亲的光才能来到这里的。”刘宇说,“我是被父亲一手带大的,政府征召我父亲的时候,我还在读书。我父亲放不下我,才执意要求把我也带来。虽然……我也算是子承父业,学的是和父亲一样的生物学,但‘观测计划’我并没有参与,只知道……这个计划是研究所初期的最高指令。”
“……初期?”
“是的。后来因为一些……‘硬性条件’缺失的缘故,不得不叫停。”刘宇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但,也正因为这个,研究所里才分成了两派。我父亲认为观测计划不能停下,为此……”
他顿了顿,终究是没把话说完。
呼了口气,刘宇摇了摇头看向了奈姆说:“总之,你只要知道这个‘邪神观测计划’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行了。千万不要对它产生兴趣。”
他这会儿的语气,倒像是明明知道内情,但偏偏就是不想说出来一样。
似乎,刘宇之所以会跟着赵左一起过来给奈姆送便当,就是为了提醒她这句话。
“啊……嗯。”奈姆听了,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
看来,这事儿只能靠自己了。
“那,奈姆,我就先走了。”赵左对奈姆微微一笑道,“既然这里也……我和阿右得检查一下这里的物资,看看有哪些是可以以后带回去用的。”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刘宇听后说道,“这里有很多珍贵的器材,如果还能用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给营地里的人证明泛素的问题了。”
“哎对了,还有一件事。”赵左正欲点头答应,神情一顿,继而道,“哪个……刘教授,你能不能……先回主控室?”
刘宇闻言眨了眨眼,不过他也没问什么:“嗯,那我先回去了。”
目送他离开后,奈姆指了指屋里说:“不进来讲吗?”
“不用了,”赵左摇头,“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想提醒你一句,我们走后一定要把门关好,不要像再璞同时那样,出门一趟回来就忘记关了。而且就算门铃响了,也不要像刚才那样直接开门。这里有通讯装置的,你可以先用它问问外面的人是谁。”
说着,赵左指了指内嵌在墙内的控制板。
这家伙……罗列自己的“罪行”时还不忘举例论证,奈姆见他这么一本正经,只好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我们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的。”赵左又笑了笑说,“既然这旁边都是卧室,我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刚刚大伙儿已经商量过了。”
他的语气很温柔,笑得也很暖,再加上话里满满的关怀,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产生一种错觉。
“……这家伙不会喜欢我吧?”
结果察觉到时,奈姆已经把脑中的想法给小声念叨了出来。
保守估计,满分十分的话,这句话的尬力值至少有九。短短九个字,就让奈姆的脸颊经历了好几次炽热到冰点的过山车。
然而,作为听众的赵左,却远没有奈姆这般尴尬。
他先是愣了两秒,旋即咯咯地笑了两声,点点头道:“是啊,我确实很喜欢你。”
奈姆这会儿连头都不敢抬了。
“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见奈姆这副害羞到无可复加的模样,赵左也收起了戏谑道,“其实我之前就想告诉你了,我对你有种说不上来的熟络感。只是……回来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一直没找到机会。”
“熟络感?”奈姆有些莫名,“为什么?”
“应该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身上穿着的衣服吧。”
“……就那件溪泉附中的校服?”
“嗯。”
“……这又是为什么?”奈姆抬起头。
“阿右和我的父母,也是那所学校的学生。”赵左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灾难刚开始的那些年,所有的物资都很紧张,那件校服,他们穿了很多年……小时候,我们总是很好奇,为什么唯独他们两个的衣服是一样的……呵呵,阿右当时还一直吵着要穿一样的衣服呢。”
这份回忆应该很温馨,不多时,奈姆就从赵左的嘴角看到了一抹会心的微笑。
也因此,她没有打扰他。
赵左显然是个懂得浅尝辄止的人,没有过分沉浸在过往的旋律之中。沉默了片刻,便笑着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奈姆。你自己……加油。”
“嗯,拜拜~”奈姆朝他挥了挥手。
目送他离去后,奈姆像是想把身体里的细微疲惫驱散一般,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随后,她吁了口气,关上门,拎着便当盒又重新坐回了控制台前。
喝了两口还冒着热气的红薯汤,奈姆再次挥动鼠标,点开了下一个文档《工作记录》。
“致后继者:
不管你是谁,如果你接管了这个项目,请记住,如果想要活着完成工作,一切行为都要以《邪神交互守则》上的条律为基准。
如今长夜伴身,切记,最后的火种,就是你自己的性命。
卫天明。”
开头的这段是个留言,兴许是因为这份工作太过危险,随时有丧命的可能,所以笔触比起“交接文件”,更像是“遗嘱”。
奈姆只粗略地扫了一眼,便往下看了起来。
简单来说,这份工作记录始于2017年8月13号,上面用笔录的形式记载了“监视者”和“观测者”的交流记录。
上面只有两人的对话,没有任何其他的记录,读起来很是别扭。
“哦,这个东西是要配合旁边的视频一起看的吗?”奈姆看了一会那份干巴巴的笔录,恍然道。
接着,她瞄了眼文件夹中的那些视频文件。
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这些视频的排列是有一个规律的。
除了最开始的“GCZ-029适应性测试”只有两个版本外,剩下的视频都有三个版本。
就好比,“GCZ-029第一次观测记录”,一共有三个视频文件,文件的前缀分别是“监视者视角”、“观测者视角”和“R'lyeh视角”。视频的后缀也各不相同,就连默认使用的播放器也不同。
“拉……拉莱耶?”奈姆试着读了一下这个单词,发现自己对它并没有什么印象。
她也没犹豫多久,便打开了哪个名为“(监视者视角)GCZ-029适应性测试”的视频。
画面中显示的,是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一个男人正坐在控制台前。
“咦,这里……”奈姆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视频里的房间就是这个房间,“不是说没有摄像头的吗……”
说着,奈姆顺着视频里的拍摄视角,扭身看向了身后的天花板,果然在角落处发现了一台摄像头。
正当她纳闷着的时候,画面里的男人突然开口了:“你好。”
“……哈?”奈姆怔了怔,回头看向了显示屏,“这个声音……”
“请使用一旁的通信装置和我进行交流。”画面里的男人又道。
“呃,这不会是在跟我说话吧……”奈姆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不多时,男人再次说道:“我是通过上方的摄像头看着你的。”
奈姆这回是真懵了,小嘴一张一合,活像条离开水的鱼。
好在,这确实是她的误会。而且,男人的下一句话就接触了她的疑惑:“你看起来气色不错,陆年先生。”
奈姆一愣,瞬间在脑中完成了另一个可能性的推演。
她飞快地双击了下鼠标,点开了那个名为“(观测者视角)GCZ-029适应性测试”的视频,并将两个视频全部调成预设状态,随后同步播放起来。
反正有这么多显示屏,不用白不用。
奈姆将监视者视角放在了左边的屏幕上,观测者视角则放在了中间。
和第一个视频不同,第二个视频里的画面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房间。由于拍摄角度是贴墙俯瞰,因此只能看到三面墙壁和地板。
它们全都是用一种乳白色的橡胶制品制成的。
除此之外,就只有靠近中央位置的一台简陋电脑。
过了约莫五六秒,一个被绑在轮椅上、身穿拘束服的男人突然被推了进来。押送他的人一身军服,面无表情地将轮椅的角度对准摄像头,然后将男人身上的拘束解开了一部分,便离开了。
“你好。”就在这时,“监视者”开口了。
重新听了一边,奈姆才隐隐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想。
这个“监视者”,似乎就是自己刚刚见到的那个长毛怪。
画面里的“观测者”听到后,神色动了动,立即张嘴说了些什么。
但,奈姆什么都没听到。
仔细一看,这第二个播放器的声音输出,居然是被设置成静音状态的。
她当即取消了这个设定。
“请使用一旁的通信装置和我进行交流。”“监视者”随即说道。
“观测者”听后,莫名地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仪器。
这个仪器看起来像是电脑,不过造型很奇葩,除了键盘,就只有一个约莫笔记本大小的屏幕。
滞顿了片刻,“观测者”揉了揉手腕,拿过键盘,在上面敲了起来。
“谁在说话。”再来,中间的视频画面里弹出了这么一行文字。
“我是通过上方的摄像头看着你的。”
“观测者”听后,稍微眯了眯眼,抬起头,看向了奈姆。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陆年先生。”
“哼,”“观测者”……也就是这个被称作陆年的男人冷笑道,“你的气色也不错。”
他的语气,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
“请使用一旁的通信装置和我进行交流。”“监视者”平淡地复述了一遍。
陆年饶有兴趣地盯着摄像头看了一会儿,随后敲下了这么一段话:“别废话了,需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的,”“监视者”的声音毫无语调起伏,“我名为卫天明,是来帮助你回归社会的。具体的实施手段是:你需要先看几张图片,然后我会告诉你几个概念。之后,我需要你看几段视频。你每看完一段,我会问你几个问题。当你看完所有视频,回答完所有问题之后,我们的合作就正式结束。再之后,你就可以再次回归社会,当然,是自由身,政府会亲自给你一份赦免令。”
听完这段话,陆年稍微眯了眯眼。稍加犹豫,他再次敲起了键盘:“就这些?”
这次,他还在句尾加上了一个标点符号。
“只有这些。”“监视者”依旧很平淡。
“那开始吧。”
陆年再次冷笑,嘴中咕哝了一句:“……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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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37.第三类接触
卫天明敲了几下键盘道:“陆年先生,请看向正对着你的显示屏。”
画面中的陆年听了,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前方。
“……哦,他前面有个显示屏是吗?”奈姆自语道。
因为显示屏处于摄像头的正下方,奈姆看不到卫天明播放给陆年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卫天明等待了几秒,问道。
“触手怪。”
“好的,下一张。”卫天明又敲了下键盘,“你看到了什么?”
陆年无意识地晃动了几次手指,想了一会儿后,回复了“眼睛怪”三个字。
卫天明继续重复着工作。
“你看到了什么?”
陆年皱起眉头,仔细审视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一般,回答道:“体型像是蜗牛。”
“请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卫天明提醒道。
“嘶……”陆年咂咂嘴,又看了几眼显示屏,答道:“外壳上长着很多眼睛,眼睛周围长着尖锐的牙齿。壳里伸出的东西是触手,粗细不一,长短不同。”
“很好。”卫天明问道,“对这些东西有了解吗?”
“没有。”
“它们被称作‘邪神’。”卫天明解释道,“是我们人类想象出来的一种存在。”
陆年听后怔了片刻,但他没有接话,只是托腮打了个呵欠。
“关于它们的概念,我只简单地对你阐述一下。”卫天明接着说,“有一个比较完整的传说体系,名为‘克苏鲁’。其中对‘邪神’的描述是,它们是恐怖的、拥有伟大力量的古老存在,在上古时代曾经统治过地球,但最终却在如死亡般的睡梦中安眠。而当人类因为探究过深、或通过一些机遇遭遇了‘邪神’之时,结果大多都是死亡、或是陷入疯狂。”
卫天明的语速不快,且字正腔圆。听着解说的同时,陆年的视线一直停在面前的显示屏上,似是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它”。
“对于人类来说,‘邪神’是无法理解的存在。因此,当人类看到了它们的实体——哪怕仅仅只是听到了它们的声音,就会立即使心智崩坏。”卫天明并没有在意陆年的反应,“换句话说,目击‘邪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
陆年听完,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的意思。
“接下来,我会为你播放第一段视频。视频的内容,是我们人类和疑似‘邪神’的生命体第一次正式的接触。所以不可避免的,你会目击到‘邪神’的样子、会听到它的声音。根据我们的实验结果来看,这会直接威胁到你的生命。”卫天明不咸不淡道,“因此,我们才选择了预定被今天执行死刑的你。”
陆年听后,总算是笑了出来。他抿抿嘴,敲起了键盘:“那你还等什么?播放吧。”
“就是因为这样,”一边打着字,陆年一边在嘴里低语道,“你们才让我觉得恶心。”
“好的。”卫天明沉默了两三秒,说道,“……祝你好运。”
两份视频到这里,便同时结束了。奈姆这会儿正忙着吧唧吧唧地吃便当,也不着急去换碟,只是在嘴中咕哝了一句:“就是说……这个‘观测计划’消耗的,是人命咯?”
她回想起了刚刚从刘宇那里听来的话。
刘宇说,观测计划叫停的原因是硬性条件缺失。
换句话讲,这些罪犯死光后,他们就没人可用了。
“怪不得会闹分裂。”奈姆心想,“想要继续实验下去的话,就必须得让没有犯过罪的人……或者说,得让这个基地里不那么重要的人员顶上去。呵,这熟悉的感觉,准是阶级斗争没跑了。”
一开始,奈姆听刘宇说他从这里逃跑时,还以为只是因为他当时太年轻了,顶不住“拯救世界”的压力,才离开的。
如今看来,刘宇这个信任着人类良好秉性的家伙,是不可能接受这种安排的。
也因此,他才选择了和父亲分道扬镳。
不过,奈姆可不关心“牺牲种群弱者换取生存可能”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她只关心便当够不够吃。
赵左给她送来的分量不少,兴许是把夜宵也一同打包进来了,就目测来说,应该能顶个七成饱。
“总之,先吃个半饱吧。”奈姆叼着筷子,腾出手去握住了鼠标,“这么多视频,全看完的话今晚是不用睡了。”
说着,她一口气把三个“GCZ-029第一次观测记录”视频文件都打开了。
“监视者视角”和“观测者视角”的画面,是衔接着之前那份视频记录的。而那个“R'lyeh视角”,截取的则是一个更为明亮的房间。
其构造,和陆年所处的那个相仿,但面积更大,也更空旷。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套漆黑的桌椅,摄像头的拍摄视角与桌板平行。桌子的左侧坐着一个身穿漆黑礼服、头戴漆黑礼帽的男人。
除了这些,画面上还有温度和湿度的计量,以及精准到毫秒的时间。
然而,奈姆在看到这厮的造型后,一时连吞咽都忘了。
“这……”她赶忙放下了便当盒凑到显示屏前,仔仔细细地盯着画面里的黑衣人看了几秒,喃喃道,“这不就是那个……总是晚上见到的神经病吗?”
虽然奈姆看不清画中人的相貌,但她也本就没看清过那个人的模样。仅仅从气场和衣着上来看,奈姆对自己的判断至少有七八分的把握。
就在这时,卫天明开口了:“请描述一下你看到的。”
闻言,奈姆看了眼陆年那边,发现他嘴角已经扯出了一股嘲弄:“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时间2017年8月6日,温度20,湿度50。”
“啊?没、没穿衣服?”奈姆怔了怔。
“男人?”与此同时,卫天明也第一次用上了惊异的语气,“……请描述一下他的相貌。”
“皮肤很黑,体型很瘦。短发,年龄看起来在四十岁上下。”
卫天明听后,立即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翘了起来。
比起他们俩的画面,这个“R'lyeh视角”里的黑衣人一动不动,奈姆甚至连他呼吸的迹象都看不出来。
要不是画面中没过多久便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奈姆还以为这压根儿就是张图片。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厚重的大门打开的响动。
随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画面右侧先后出现了七个全副武装的人。他们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把95式自动步枪,弧形排开后,齐齐地将枪口对准了左侧的男人。
黑衣人在看到这些“来访者”后,似乎是微微笑了起来。
奇怪的沉默持续了十秒左右,站在中间的那个“来访者”才开口道:“表明你的来意。”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诡异,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中年大叔维持着微笑,张开嘴,念出了一阵奈姆从未听到过的发音。
紧接着,七名访客的身形同时一晃,此起彼伏地嘶吼了起来。而这阵嘶吼也没维持多久,便急转直下,变成了悲鸣。
他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让闻者心头不禁猛然一紧。因为他们都带着面罩,奈姆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仅凭他们发出的惨叫,就已经让陆年嘴角残余的笑意瞬间凝结了下来。
再来,不知是谁先开的头,他们的尖叫声中混入了枪响。眨眼间,七名全副武装的访客,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了他们自己的血泊之中。
从开口问话,到他们全员自相残杀致死,整个过程还不到十秒钟。
目睹了这份毫无预兆、而且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剧情后,陆年和奈姆一样,都忍不住发起了愣。
回过神来时,耳边又传来了那个监视者的呼唤声。
“我操……这什么东西啊?”陆年用手指抹了抹人中,骂骂咧咧道,“拍个美式惊悚片给我看?”
“你好,能听到吗?”卫天明问。
“能。”陆年飞快地敲出了一个字。
“请阐述一下今天的日期,以及我要求你做的事情。”
陆年又看了显示屏几眼,才扭过头打字回答道:“2017年8月13号。看视频。”
“好的……陆年先生。我初步判断你并没有受到疑似‘邪神’的生命体的侵染。”卫天明说,“请尽量详细地描述你所看到的事件。”
陆年听了,又把视线放回了显示屏上。
此时他所见到的,应该和奈姆看到的一样。鲜血错乱无章地涂抹在洁白的地板和墙壁上,七名访客的尸体没一会儿就如同丧尸般消散掉了,整个画面仿佛又回到了静止状态。
面对着眼前的这份惨状,画面里的黑衣人却连一丁点儿的变动都没有产生。
不管是动作上还是情绪上。
陆年咂咂嘴,将刚刚那一幕莫名其妙的剧情敲成了文字发送了过去。
“是吗……那七名烈士果然已经牺牲了……不过,你所说的消失……”卫天明喃喃道,“陆年先生,你确定视频里的……中年男人,只有过一次动作?”
“是。”
卫天明见后,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的,接下来……我会以八倍速快进,请你集中注意力盯着画面,如果看到了任何异动,请及时告诉我。”
说完,画面右上角的时间便飞快地跳动了起来。
连奈姆的视频都被一同快进了。
即便如此,除了在地面上蔓延着的血液之外,视频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约莫十多分钟后,卫天明按了下键盘问道:“你有看到什么变化吗,陆年先生?”
画面里的时间被暂停了下来。
“没有。”
“温度和湿度呢?”
“也没有。”
“好的。”卫天明说,“接下来,是第二次‘接触’。”
语落,他敲了下键盘,“R'lyeh视角”里的画面随即再次运作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奈姆突然觉得房间里好像更空旷了。可她找了半天的茬,也没发现里面少了什么东西。
依然是一副漆黑的金属桌椅,一个漆黑的大叔;明亮的灯光,洁白的墙壁和地板。
以及那些……作为点缀的殷红。
几秒种后,房间的大门打开,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身着简陋白衣的男人。
“我操!”远远听来,男人的语气中满是惊愕和恐慌,“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他仅仅只迈进来一步,就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扭头就跑。
过了半分钟左右,视频中又传来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你们放开我!那是什么东西!?我不要进去!我放弃、放弃了!不要让我进去!”
随着男人吼叫中的哭腔越来越鲜明,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接着,他似乎是被人踢了一脚,整个人摔了进来。
房门再次闭合。
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后,立即往房门的方向后退了起来。他的表情上写满了恐惧,似乎明明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了,却又担心对方会突然做出什么事来一样,紧紧地盯着“邪神”的方向,并尽可能地瞪大了双眼。
而“邪神”本人,却和之前一样,仅仅是微笑。
“这……这里……没、没有别人,”男人语无伦次地说道,“这里没有别人啊!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背靠着大门,双腿紧绷着蹬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两人对峙了十秒左右,“邪神”微笑着张开嘴,念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青年一愣,紧接着,也和上一批访客一样,开始悲鸣了起来。
他一边惨叫着,一边用双手撕扯着自己的面庞,用力之大,指甲直接就撕破了脸上的肉。
随着右上角数字的跳动,青年的尖叫一声比一声凄惨,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粗暴凶狠。在他将自己的整张脸撕得鲜血淋漓之时,他的指甲刚好扯裂了颈部的动脉。
然后,他的声音就如同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瞬间衰弱了下来。当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后,青年便直勾勾地倒在了地面上。
在他的遗体消散之前,整个画面里除了地上徐徐扩散的鲜血,再无其他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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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38.第四类接触
老实说,奈姆这会儿有点轻微的反胃。
“你还真特么是个邪神啊……”她放下了筷子,轻掩着嘴,盯着“R'lyeh视角”中的黑衣人,嘀咕道。
奈姆倒不是不能接受那个温文尔雅的大叔是个“坏人”的事实,又或者,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眼前的这一幕“低成本B级片”。
可当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甚至在因果上也相互交织在了一起后,奈姆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但她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因此,奈姆只能继续鬼使神差地接着往下看。
陆年的反应,和她猜想的一样。
只听他一阵轻笑,道:“这特效……做得跟他妈真的一样……”
卫天明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陆年先生,你能听到吗?”
陆年抬头看了眼摄像头,敲到:“能。”
“请阐述一下今天的日期,以及我要求你做的事情。”
“2017年8月13号。看视频。”
“好的,陆年先生。我初步判断你并没有受到疑似‘邪神’的生命体的侵染。”卫天明说,“我们在这位先生身上安置了一个心率检测仪器。而数据显示,他在进入房间四十一秒后,心脏就停止了跳动。请问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他死了。”陆年回答。
“那么,请尽量具体地描述一遍你所看到的事件。”
陆年闻言,瞥了眼显示屏里的“邪神”,着手打起了字。
看完他的汇报,卫天明问:“……他只说了‘房间里没有其他人’,有没有提及过尸体或是别的什么?”
“没有。”
“那么,陆年先生你能看到其他人吗?”
“……妈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吗。”陆年咂了咂嘴,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这个刚死的尸体也已经消失了。”
“是吗。”卫天明点了点头,做完记录后,他又问,“他们的血迹呢?之前开枪后留下的弹痕呢?”
“这些还在。”
卫天明见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陆年先生,接下来我会以八倍速播放剩余的视频,请你集中注意力盯着画面,如果看到了任何异动,请及时告诉我。”
奈姆听了,也不由自主地盯向了“R'lyeh视角”的画面。
和上次一样,播放了十多分钟——共计三小时的视频时长后,卫天明便向陆年确认起了画面以及温湿度的变动。
在陆年回答完后,三份视频的时长也就同时结束了。
奈姆也趁机打开系统界面瞥了一眼。
“啧……还真得看完啊?”她嘟囔了一句,顺手点开了下一组视频。
这次,“R'lyeh视角”中的画面,呈一种昏暗的墨绿色。
没过几秒,暗绿中便传来了那阵已经有些熟悉了的沉闷声响。
“……没有灯吗?”右侧的门打开后,视频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进去。”紧接着,又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嗯……好……”女人的声音有些紧张。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后,奈姆听到了房门闭合的声音。
再来,房间里便亮起了灯光,视频的拍摄模式也转换为了白昼。
这是个看不太出准确年龄的女性。齐颈短发,简陋白衣,苍白皮肤,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很是萎靡。
被突然而至的强光刺激到眼睛的女人下意识地闭紧了眼,并抬起手挡在了眼前。
待眼睛适应了十多秒后,她这才缓缓地睁开眼。
然而。
“啊————!!!”看到“邪神”之后,女人果然也立即尖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很是尖锐,让奈姆下意识就皱起了眉。
“打开灯光二十四秒后,我们收到了她的信息。”这时,卫天明说道。
画面中,女人在两腿瘫软跌坐在地上之后,便惊慌失措地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类似手机的小装置,双手哆嗦着操控起了它。
“信息上只有两个字,‘救命’。”
她的双手似乎不太听使唤,摆弄了很久,才惶恐地抬起头,重新看向了“邪神”。
“邪神”依旧微笑着。
女人投过去的视线,只坚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虽说她此时已压下了惊叫的冲动,但呼吸却愈发错乱了起来。浑身上下都在颤动着,仿佛受到了什么从未经历过的惊吓。
不多时,“邪神”又开口了。
这次,他念出的发音是“你好”。
女人一愣,像是怀疑自己幻听了一般,蓦地瞪大了双眼。
奈姆也微微一怔。
“你好。”“邪神”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低沉,而且还带着有一种很特别的沧桑感。
真正听到自己熟悉的语种后,奈姆才敢确定,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女人颤颤悠悠地抬起头,挣扎了许久,才再次偷瞄了过去。
“你好。”那个“邪神”像是试图安慰她一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短语。
女人没敢应声。
不过,兴许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语言的缘故,女人情绪上的恐慌确实得到了一些轻微的改善。
但是,奈姆却越来越觉得,这个似乎在温柔微笑的“邪神”,给了她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
见迟迟得不来女人的回应,“邪神”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再度念出了之前那种语种不明的发音。
瞬间,女人身上的一切活动都停止了。
若不是依靠着右上角跳动着的数字,奈姆甚至还以为是视频卡了的原因。
这个诡异的画面持续了整整一分钟,女人这才如同被抽空了力气一般,摔落在了地面上。
陆年盯着显示屏看了良久,发现监视者一直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主动联络道:“她摔倒了。”
“……摔倒了?”卫天明显得有些惊讶,但也仅是一瞬,随后便平淡地说道,“陆年先生,请阐述一下今天的日期……”
“——2017年8月13日。看视频。”他的话刚说了一半,陆年便不耐烦地把消息发了过去。
“哦……好的,陆年先生。请尽量详细地描述一下你所看到的事件。”
陆年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键盘。
“唔……”卫天明似是在思考,“‘你好’的使用方法没有出错,就是说它至少掌握了一部分简单的语言逻辑……嘶,陆年先生,‘邪神’有没有对那位女性做什么?”
“没有。”
卫天明听后不由皱起了眉,顿了顿,他又道:“……好的,陆年先生。接下来我会……”
“——快进吧。”陆年敲了下回车,瞥向了显示屏。
卫天明没再说话,执行了例行事项。
十多分钟后,不等卫天明发问,陆年便抢先打字道:“画面,温度湿度都没变化。”
“好的,陆年先生。”卫天明顿了顿,“你现在……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我们可以先休息一下。”
“不用。”陆年晃了晃手指,接着敲出了至今为止的第一个提问,“这些视频,都是真的?”
“……我无法确定,陆年先生。”卫天明沉默了几秒,“你觉得呢?”
陆年闻言咧嘴笑了笑:“除非你们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改造’我,劝我归善。”
“陆年先生。”卫天明说,“比起这位我未曾见过的‘邪神’,你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值一提。我们正在执行的任务,其目的非常纯粹,只是为了获知这位‘邪神’的实体和来意,尽可能地和它产生交互。”
“不值一提?”陆年忍不住大笑。
“我想你误会了,陆年先生。”卫天明解释道,“对于人类社会来说,你犯下的罪行确实是丧尽天良的。但,这个‘丧尽天良’的定义,也是我们人类赋予你的。而这位‘邪神’,很有可能会把这个定义……以至于,把人类整个物种灭绝。”
听了他的话,陆年又瞥了眼显示屏中的“邪神”。
确实,即便是从奈姆的视角上来看,画面中的黑衣人也只是个普通的大叔而已。
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灭绝人类”这种话,换做奈姆,她也不信。
似乎是看出了陆年脸上的不屑,卫天明接着说道:“2017年7月15日,这位‘邪神’突然出现在了F市。根据我们的推算,其出现的时间大约是在当天下午17点37分左右。它的出现,直接让F市变成了一座‘死城’。直到2017年7月16日凌晨5点14分,政府根据特别行动小队的反馈下达了封城令,这才初步控制了‘邪神’对我们的危害。”
“……真的假的?”陆年干笑着嘀咕道。
“此次事件没有直接目击记录——所有目睹了‘邪神’形态,或是听到它发声的人类,几乎全部都陷入了疯狂的自残之中。即便如此,但我们的对策小组通过回收回来的监控录像,还是对事件做了大致还原。为此,我们又折损了近千名科研人员。”监视者说,“而得出的初步结论是,该存在是一种类似‘邪神’描述的生命体。其来源未知、目的未知、形态特征……全都是未知。”
陆年抿了抿嘴。
“鉴于它的危害,对策小组立即着手搭建了一个‘监牢’——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并尝试着将它收容……但,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有效实施方案。”
“那他为什么会在那里面?”陆年问。
“我们不知道。在我们第三次尝试失败后,‘邪神’便自主出现在了监牢之中,而且至今没有突破桎梏的意思。”卫天明说,“于是,我们重新整理了一下和它相关的事件。发现,我们并不确定这位‘邪神’是否带有侵略性。由它造成的灾难,全都是因为我们主动观测到它的缘故。”
“就是说,他本身不想杀人,只是人们看到他后就会死?”
“我们无法确认。但鉴于目前还没有可实施的证明方案,所以与‘邪神’产生交互也是人类政府采取的对策之一,也就是我们目前正在做的工作。”
听完他的话,陆年咂了咂嘴。
“你现在把这些事情告诉我,事成之后,还会放我走吗?”
“请不要担心,陆年先生。根据目前与‘邪神’的所有交互记录来看,您是第三个能在目睹了‘邪神’实体,并听到它发声后还没有死亡的人类。而且,还是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和我们正常沟通的人类。”卫天明说,“仅凭你如今的表现,我们就必须将你编入对策小组之中,并尽一切可能杜绝会导致你伤亡的事件。”
“你们要雇佣我?”
“不,是合作,陆年先生。”卫天明着重强调了“合作”二字,“我们确信,目前人类面对着的是一起足以使整个世界崩溃的危害。就在两天前,世界上刚刚成立了‘邪神对策机构’。这是一个凝聚了世界各地科研精英的机构,最终目的,是在充分了解了‘邪神’的存在构造之后,将其永久驱逐。”
“这么说来,你也是精英之一吗?”
“……不是的,我只是个普通科研人员。之所以会被分配到当前的岗位,是因为这和我之前的工作性质相似——我曾是外星生命探测小组的成员,隶属于航天部。”
“呵呵,这不是精英是什么?”陆年冷笑着嘀咕了一句,“真他妈恶心……”
“陆年先生,请使用通信仪器和我交谈。”
“你刚刚说我是第三个。”陆年敲起了键盘,“前两个呢?”
“第一个维持生命特征离开‘邪神’监牢的,就是这份记录中的女性。”
闻言,陆年有些惊讶地看向了仍然昏迷在显示屏中的女人。
“在她进入房间三十分钟后,我们判断她已经失去了自主能力。但是,她的生命特征却始终没有消失,对策组讨论投票后,决定回收她。”卫天明说,“我们派了一个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的退伍军人前往‘邪神’的监牢执行这个任务,历时1分17秒后,回收成功。”
说着,监视者快进了些许视频的进度。
期间,画面又变成了那种墨绿色的黑暗。
直到右上角的时间跳动了将近一个小时,卫天明才停下快进。
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右侧的门再次打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身穿厚重防护服的人。
“邪神”静静地坐在原地,注视了访客几秒,开口道:“你好。”
访客对此充耳不闻,他的动作很慢,小心翼翼地确认着脚下的格局,一步一步地探索着。
女人就躺在他正前方。
“可以……和你……聊聊吗?”“邪神”又道。
他的发音显得有些生硬,像是说不太好中文的外国人一样。
访客依旧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地执行着任务。
见对方迟迟未回应自己,“邪神”似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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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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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39.第五类接触
人类,也是有趋光性的。
尤其是在,一片黑暗之中。
两双惶恐不安的眼睛,此时正贪婪地注视着罗武手中的手电筒。
这是这片漆黑里,唯一的一束光亮。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对时间的感知也会变得模糊不堪。
他的脑袋非常混乱,直到现在,也没从之前见到的画面里回过神来。
那个在身上点缀着殷红的洁白少女,简直就是个……怪物。
罗武几乎将残余的子弹全都打在了她身上,也没能阻止那些从地下伸出的“触手”。
只要一闭眼,那四人的死相就会反复在黑暗中循环播放。
现如今,他也和幸存的两个小弟一样,贪婪地渴求着手中的微弱光亮。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女模样的怪物,在杀了四个人后,突然就消失了。
就像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放过”自己,不明白周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数十只暴徒一样。
但,比起压根无法接受其存在的“怪物”,“丧尸”这种东西,他们还是能“理解”的。
因此,只花了罗武一个哆嗦的时间,一种熟悉的情绪,在他那被吓懵逼了的脑中,再度死灰复燃起来。
罗武从没想到过,“可以理解的恐惧”竟是这般能让他心生慰藉的东西。
拜恐惧所赐,他带着同样幸存下来的两人打开了那个地道,在暴徒冲过来撕碎他们之前,躲了进去。
罗武已经记不清,他们三人究竟在这个地道里藏了多久了。
似乎只有几十秒……又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可他不在乎,一点儿都不在乎。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还能看到光亮,哪怕是像只老鼠一样躲在阴暗促狭的地方,又怎么样?
“对。”罗武一个激灵,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嘴中喃喃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正说着,手电筒投出的暗淡光束,忽然闪动了一瞬。
仅仅一刹那的黑暗,就让罗武的心跌入了冰冷的谷底。
“……大、大大哥……”狗腿子这会儿牙齿都在打颤,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将心中的恐惧组织成句说出来。
而那个小平头,更是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漆黑之中,仿佛游荡着无数只满怀凶意的恶灵,不时停靠在他们的肩头,如饮甘露般,品尝着他们散发出的恐惧。并耐心地等待着,他手中那最后一丝“抵抗”的消寂。
手电筒里的电池,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自从那束微光闪动了一次后,它投出的光线,显得更加暗淡了。
罗武不由得绷紧了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明明那个怪物已经消失了,明明那些暴徒也没有追上来。
明明,自己已经不用这么害怕了。
可他脑中的知识,还是会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低语着:“黑暗就快来了。”
终于,手中的光芒,在一阵快速的闪动过后,完全熄灭了下来。
周身的黑暗立即化作了一根根尖锐无比的细针,刺进了罗武的骨髓之中。
他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体内器官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样,徒然抽搐了起来。
一股势不可挡的反胃感不由分说地冲了上来,如海水倒灌。
然而,就在罗武双膝一软,趴在地上呕吐起来后,他忽然在地面上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形。
不,不是人形,这是……自己的影子。
罗武一愣,连嘴边的污秽都没来得及去擦,就急不可耐地回过了头。
那扇紧闭着的隔离门,竟然自行打开了。
只是瞬间,光与暗便相互吞噬了起来。
===
一口气看了十多组视频后,奈姆总算是弄清了这个“邪神观测计划”的具体细节。
在卫天明对陆年透露出的消息中,她了解到,在“观测计划”之前,还有一个“交互计划”。
这个交互计划,指的就是派人去那个名为“R'lyeh”的空间中,尝试直接与“邪神”交流。
显然,这个计划对人命的消耗更大,而且,有时候连“受试者”之外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因此作为它的升级版,观测计划就诞生了。
整个过程只需要两个人,一名监视者和一名观测者。
考虑到“邪神”的属性,观测者对监视者的声音输出默认是静音,故此陆年只能通过打字和卫天明交流。
这样,勉强算是把“邪神”的危害控制在了一个人身上。
老实说,尽管看了那么多部“B级片”,可奈姆对黑衣人的这个“邪神”称号,至今还是没什么实感。
十多组视频,内容几乎都大同小异。每个受试者不是因为自残而死在了“邪神”的房间里,就是直接被吓死了。
唯一谈得上是“进展”的,也就只有“邪神”本人的中文水平这一点而已。
他从最初只会说几个简单的短句,变得逐渐能够顺畅地说出一些安慰性的长句了。
可惜,不管他说的话再怎么温柔,笑容再怎么慈祥,他的“访客”也终归是逃脱不了消散的命运。
而陆年作为能够直视“邪神”的人类,没一会儿就被当大爷伺候了起来,好酒好肉地不停往里送。
“味道怎么样?”卫天明问。
“好吃。”陆年粗暴地咬下一块肉,一边咀嚼着一边用油乎乎的手打字道。
“那么,陆年先生,你同意加入我们的对策小组吗?”卫天明又问。
闻言,陆年的动作一顿,接着嘴角扬起了一抹嘲弄,说道:“说得好像我真的有选择的权利一样……”
“陆年先生?”等了一会儿后,卫天明追问道。
“成,你们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陆年忙着嘴中的美食,单手敲着键盘回道。
虽然他觉得有些恶心,但毕竟已经很久没沾过美食美酒了,也懒得在意了。
“感谢您的配合,陆年先生。”卫天明见到回复后,诚恳地道谢,“那么,我将继续为您播放记录。”
“妈的……”陆年听了,放下了手里的肉块,灌了口酒嘀咕道,“真当我不觉得画面影响食欲吗?操……”
“妈的……”奈姆也骂骂咧咧,“有好吃好喝的还逼逼个不停……”
赵左给她的那点便当早就见底了,奈姆见陆年这副大快朵颐的模样,真恨不得把显示屏给砸了。
卫天明自然是听不到他俩的抱怨,立即切换了下一个视频。
两三秒后,显示屏上的暗绿之中传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声:“就是这里吗?”
“进去。”这次的低沉之中,带有一丝压抑着的怒火。
访客的脚步声挺轻,关门开灯之后,陆年总算是看清了他的相貌。
这是一个少年,看起来年龄只比陆年小几岁。
“第十三个受试者,名为时然,十七岁。自称‘艺术家’,于2016年6月至2017年4月间,共作了五次案,情节非常恶劣,最终判决为死刑。不过因为家中势力不小,钻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空子,缓了一年。”一反之前的情形,卫天明居然对陆年介绍起了这个人的信息。
陆年也因此点了根烟,眯眼看向了这个柔弱的清秀少年。
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时然先是眨了眨眼,他看了看“邪神”的方向,接着四顾了一圈房间的构造,好奇道:“这是干嘛?”
说着,时然走到了那张漆黑的桌子面前,抽出椅子坐下,双臂交叠趴在桌案上,一脸好奇地审视着眼前的“邪神”。
“根据受试者身上携带的生命检测仪器,我们总结出了一个规律。”监视者说道,“罪行越大——受试者人格里的反人类倾向越明显,他们在面对‘邪神’时,存活时间就会越久。”
陆年闻言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奈姆的嘴角也不自然地抽了抽。
“而他,时然,即是第一个在直接目睹了‘邪神’实体后,依旧维持着……人类的心智,走出房门的人类。”卫天明说。
“那他人呢?”陆年叼着烟问道。
“消失了。”卫天明回答。
“消失了?”
“是的。他在成功离开房间的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就凭空消失了……现在想来,恐怕他也受到了‘邪神’的侵染。”卫天明道,“不过,因为他的极度不配合,我们也没能来得及从他口中了解到什么。而且在他之后,我们就停止了‘交互计划’,所以陆年先生,请您集中起注意力,尽可能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完整地将事情经过反馈给我们。经过讨论,我们认为他和‘邪神’的此次谈话是非常有参考意义的。”
“他坐下了。”陆年打字道。
“坐下?”卫天明的语气中有些好奇,“坐在哪里?怎么坐的?”
“坐在椅子上,还能怎么坐?”
“……椅子?”卫天明顿了顿,立即追问道,“房间里有椅子?”
“废话。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这不是你们设置的吗?”
消息发送之后,卫天明沉默了许久。
“陆年先生……”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你觉得我们在不知道‘邪神’形态的前提下,会依照对待人型生物的方法,在他的囚室中设置一套桌椅吗?”
奈姆听后一怔。她仔细地审视了一下时然坐着的椅子,发现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它确实只是一张普通的黑色靠背椅而已。
奈姆可不觉得这个少年有着如此高超的马步功夫,他看起来瘦得都能隐约看到骨架了。
陆年的想法似乎和奈姆差不多,这会儿也有些轻微地发愣。
卫天明没再出声,而时然在盯了“邪神”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后,总算是开口了:“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奈姆听后,差点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好。”黑衣人微笑着开口。
“你也好。”时然说,“你笑起来可真好看,要是涂上‘颜料’,一定更美。”
“颜料是?”
“姐姐的血呀,”时然笑道,“你的皮肤质感这么好,血液的颜色一定也很鲜艳。”
“血?”
“不如,姐姐你让我切一刀试试看吧?”时然突然表现得有些兴奋,“我的眼光绝不会出错的。”
“唔……”“邪神”沉吟了一阵,说,“好啊。不过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以跟我说明一下吗?”
“就是——”时然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可话说到一半,他却又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可是……我现在没有‘画笔’,没办法画。”
“画笔是?”
“就是小刀啦。”时然撅了撅嘴,“他们总是把我的画笔称作‘凶器’。”
“……小刀。”“邪神”呢喃了一句,抬起手问,“是……这样的东西吗?”
说着,奈姆清楚地看到黑衣人的手掌上凭空出现了一把匕首。
时然见了一愣,随即飞快地将它抢到手中,怪叫了一声道:“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姐姐你好厉害啊~”
拿着匕首的时然,像是个找回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它。
“现在,你有画笔了。”“邪神”微笑道,“接下来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麻烦姐姐了,”时然绕到了黑衣人身边,笑道,“接下来交给我就行了。”
说完,时然带着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挥动起手中的匕首,一刀划开了黑衣人的脖颈。
下一秒,血液立即哗啦啦地向下流淌了起来。
黑衣人笑得依旧慈祥。
“只要这样……这样……再这样……”时然丢下了手中的匕首,双手沾上了“邪神”的血液,在他身上作起了“画”,“——好了!”
时然兴奋地后退了几步,托起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
“果然!我就说我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的!姐姐,你太美了!”时然拍手道。
“你这是……”黑衣人似是有些不确定,“在赞美我?”
“当然啦,姐姐。”时然快步上前抱住了“邪神”,“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
“谢谢你。”黑衣人温柔地拍了拍时然的后背。
时然闻言,像个孩子一般咯咯笑了起来。
“那么,我可以和你聊聊吗?”黑衣人随即问道。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时然抬起头,看向了“邪神”道,“不过……姐姐你要快点说哦,不然可能就来不及了。”
“好的。”黑衣人点了点头。
“嘿嘿~”时然放开了“邪神”,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你说吧,姐姐。”
“你对我还有印象吗?”黑衣人微笑着问。
“没有啊。”时然摇摇头,“如果能早一点遇见姐姐,我肯定不会等到现在才作画的嘛。”
“那么……你对我‘为什么在这里’这一点,有了解吗?”
“嗯……”时然想了想道,“听那些警察说,姐姐是个外星人。不过他们都没见过姐姐,所以不知道姐姐其实是这么美,嘿嘿~”
“那些‘警察’?他们?”黑衣人的语气似乎有些困惑,“……都没见过我?”
“是呀,假如他们见到了姐姐,一定会对姐姐有坏想法的!”时然愤愤道,“他们可坏了!不仅不让我画画,还把我关了起来!而且……好像也把姐姐给关起来了……”
说到这,时然有些惋惜地再次环视了一圈这个空旷的房间。
“……关起来?”黑衣人念道了一声这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唔……”时然沉吟了一阵道,“就是……就是就是……不让我画画……”
黑衣人闻言,琢磨了一阵问:“你是说,你……他们限制了……‘你’的机能?”
“机能?”时然满脸问号,“姐姐说的话好奇怪啊……”
黑衣人听后又顿了顿:“就是说,他们不让你去做那些……原本只有‘你’这个部分才能完成的工作,对吗?”
时然闻言怔怔地点了点头,说:“是啊,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黑衣人微笑,“那么,‘警察’又是什么意思?”
“警察就是坏人!”时然立即答道。
“坏人?”
“就是他们把姐姐和我关起来的!”
“哦?他们为什么要限制你的机能?”黑衣人问。
“我也不知道。”时然又撅了撅嘴,“听他们说,我才是坏人。为了不让我伤害别人,他们就把我关起来等死。”
黑衣人沉吟了片刻,问道:“这个‘伤害’的意思,和‘死’有什么区别吗?”
“啊?”时然纳闷道,“这个……嗯……就好比说,姐姐现在受了伤,但还没死。”
“咦?”黑衣人低头看了看已经沾满了自己全身的鲜血,“我这样……就是受了伤?”
“是啊,姐姐不知道吗?”
“那么‘死’的意思又是什么?”黑衣人又问。
“这个……”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时然不禁皱起了眉,“我也不知道。不过姐姐马上应该就能知道‘死’是什么了。”
黑衣人想了想,柔声问道:“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死亡’就是永久失去机能?”
“应该……可以吧?”时然点点头。
“这么说,是这个意思吗:”黑衣人换上了总结的语气,“你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你们说的那种……名为‘病症’的突变一样。放任不管的话,会使其他机能永久失去响应能力,而经过他们的判断,他们认为你并不是必须的,所以他们决定用‘剥夺你的机能’的方法,用来保护其他有可能会受到你‘感染’的机能。”
时然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好像是这个意思……”
“是吗。”黑衣人微笑,“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呀?姐姐。”
“对你来说,‘你们’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为了尽可能地维持这些个体的存在,进而稳固由你们构成的组织……任何试图破坏组织稳定的个体,都会被剥夺机能。是这样吗?”
“呃……大概是吧。”时然虽然确实做出了几秒的思考状,但兴许是觉得太麻烦了,便索性点点头。
“那么……”黑衣人顿了顿,接着问道,“既然你们的‘个体’是遵循着同一种秩序的,我想知道,这个秩序的创建者是谁。”
“……秩序?”时然摸着嘴唇想了想道,“我不太清楚诶……姐姐的意思是指法律吗?”
“‘法律’?”黑衣人眨了眨眼,“嗯……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法律的话,就是那些大坏蛋发明的啦。”时然听了,撇了撇嘴道,“就是那些比警察还要坏的人。”
黑衣人似乎是真的在试着解析时然这句话的含义,又做出了思考状。
沉默了两三秒后,他问:“这些‘大坏蛋’是‘个体’进化后的形态吗?”
“唔……我不知道……”时然说道,“好像不是每个人都能变得那么坏的,我听说,每个国家好像只有一个大坏蛋。”
“哦?”黑衣人眼前一亮,“你是指,这种‘个体’的数量很少?”
“我不太清楚……”时然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道,“我已经好久都没出去过了。”
黑衣人见状,缓声道:“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嗯……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说着,他又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嘿嘿~”时然摸了摸脑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姐姐真好……而且,好像也不会轻易的坏掉,实在是太厉害啦!”
之前的不开心仿佛只是一缕清风,时然立即又找回了亢奋。
“对了,”黑衣人说,“你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专属于自己的标签吗?”
“标签?”
“嗯……”黑衣人考虑了一会儿措辞道,“编码?代号?名讳……”
“——姐姐是指名字吗?”不等“邪神”继续列举,时然便问道。
“名字?”黑衣人愣了愣,笑道,“对,就是这个。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有啊,姐姐。”时然笑道,“我叫时然。姐姐你呢?”
“我?”黑衣人微笑,“我是……【嗡——】”
——刺啦。
奈姆忽然一愣。
她什么都没有听清。
顿了顿,她立即看向了陆年的画面。
这会儿,陆年脸上的表情全都消失了。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依然鬼使神差的,死死地盯着显示屏的方向。
同样,时然也发起了愣。
而视频上记录着的时间、温度以及湿度,也在一瞬间的扭曲之后,开始随意地变换着自己的数字组合。
直到,时然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么……时然,你可以帮我个忙吗?”“邪神”问道。
瞬间,屏幕上的数字又回复了正常。
“……可、可以……”可时然突然像是失了魂一样,再没有之前那种“正常”的神态。
“可以让我和‘你们’的……嗯……‘领导者’,对,领导者。可以让我和他见一面吗?”
时然似是失去了以往的思维速度一样,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摇起了头。
“不、不行……”他喃喃说道,“他们、他们、害怕你……”
“‘害怕’?”
“是、是的……非常、非常害怕……”
“邪神”听了,看着双目无神的时然思考了一会儿,欣然一笑道:“没关系。能和你聊这么多,是个好的开始。不如,这次就到这里吧。你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的?我们不着急,你可以先休息休息,之后我们……再找个时间继续。好吗,时然?”
“我……”时然张开嘴,断断续续地说,“我知、道了……”
再之后,他便突然站起了身,掏出了通信装置。
黑暗随后而至。
这时,“邪神”缓缓地扭过头,看向了奈姆。
“你能接受到吗?‘领导者’。”“邪神”微笑着柔声说道,“请不要害怕,我是来帮助你的。按照你……‘你们’的说法,你现在‘生病’了。尽管这病并不会影响到你大部分的……‘机能’,但会使我们之间的交互产生障碍,所以,我们都很担心你。我现在用你的‘语言’——你的‘模因’将这些信息描述给你,希望可以对你产生一些帮助。如果可以,请出来和我‘见一面’,好吗?”
黑衣大叔的语气和笑容,让奈姆忽然想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名为“张一心”的医生。
“那么,感谢你的配合,嗯……M34,4602151,B?应该是这么称呼你吧?”“邪神”呵呵苦笑了两声道,“这次的‘治疗’很顺利,我们下次再见。”
说完,他便收回了视线。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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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稍微有点长,久等惹!
呃,幸福来得太突然,睡了一觉数据突然就涨了这么多,这系统好蠢啊
开玩笑的,靴靴诸位读者巨巨的青睐,标签封面我会想想办法的!
我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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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40.球球大作战
一时之间,画里画外的三人,都沉默了起来。
奈姆皱着眉,盯着屏幕中一动不动的黑衣人,一块块地组合着脑中的信息拼图。
陆年好像在发呆,神情空荡荡的,连手中的烟灰都忘记去弹了。
卫天明见状,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唤道:“陆年先生?你没事吧?”
闻言,陆年似乎是打了个冷颤,随即颤颤悠悠地抬起头,看向了摄像头。
这会儿,他的双唇不停地抖动着,像是连话都说不好了一般。
“……请使用一旁的通信装置和我进行交流。”卫天明的语气显得有些急切。
而且这次,他也没先去确认陆年是否遭到了“邪神”的侵染。
画面里的陆年听了,赶忙敲起了键盘。
“倒回去。”
“……倒回去?”卫天明皱了皱眉,又看了眼显示屏中的陆年。
即便是从奈姆的视角,也能看出,这个杀人犯如今的神情里,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但兴许是考虑到陆年还是能沟通的,卫天明犹豫了一会儿后,默默地执行了陆年的要求。并在同时说道:“陆年先生,请您尽量详细地描述一下你所……”
“——停。”画面中,陆年狠狠地砸了一下键盘。
看到这个信息之后,卫天明立即松开了后退键。
“……陆年先生?”看到他依然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卫天明的语气显得更加焦虑了。
然而,陆年并没有就此愣下去,重新看了大约三十秒左右的记录后,便颤颤悠悠地敲起了键盘:“M344602151B是什么意思。”
传过来的字符并不多,陆年却整整输入了一分多钟。
“M34-4602151-B?”卫天明一愣,这串编号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地球的天文编号。陆年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了自己的话,陆年的双目霎时变得更加无神了。
卫天明咂了咂嘴,说道:“陆年先生,如果你……”
岂料,不等他把话说完,画面中的陆年便突然做出了一副嘶吼的模样,并即刻用双手撕扯起了自己的脸。
他的动作,和那些目睹了“邪神”真容的人一模一样。
卫天明见了,赶忙按下了应急按钮,说道:“观测者发生意外。重复,观测者发生意外。我已关闭所有危险影像,请立即派行动小组前往处理。”
说完,他暗自咬紧了牙关,又一次看向了显示屏。
这时候的陆年,尽管只有一手光秃秃的指甲,却还是已经凭蛮力破坏了自己的眼球。
血腥至极的画面突然从“R'lyeh视角”转到了“观测者视角”中,差点没让奈姆吓一跳。
也就在这时,奈姆心中总算是确认了“邪神”的真实性。
只是……为什么呢?
明明自己收到的信息和陆年是相同的——甚至比他还多,为什么自己没有受到“邪神”的影响呢?
颦眉思索了片刻,奈姆忽然一愣,低头看向了自己纤细的手掌,嘴里喃喃道:“因为……我不是……第十二人?”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陆年已经被两个全副武装的人带出了房间。
目睹了这一切的卫天明,握紧了拳头,重重地砸在了身前的仪器上。
没过多久,他身前仪器上的通信灯便亮了起来。
“目标已收押完毕,正在押送至回收站。”
“……收到。”卫天明一脸不甘心地挂了线。
犹豫了几秒钟后,他又敲起了键盘。
“喂。”不多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刘?是我。”卫天明道。
“小卫啊。怎么用的这个线路?”
“没什么,”卫天明没有解释,直接问道,“你那边收到消息了吗?”
“消息?”苍老的声音顿了顿,“哦,你说观测计划是吧?上面的决定还没下来,不过……”
“——我知道,老刘,不过这次的这个观测者看到了最终文件,而且在此之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或是理智受侵染的症状。”
“……最终文件?”苍老的声音中似乎有些意外。
“是的。之前的二十八名观测者,最多的一个只看到了三号文件。最重要的是,在失去理智之前,他也和那个时然一样,问出了‘M34-4602151-B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所以,我个人的判断是,不要着急对他执行‘回收’……”
“……”
“……老刘?”
“小卫啊,你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们必须要按照《邪神交互守则》上的规定来。这里面……很复杂,不单单是科学研究的问题,所以……我虽是主刀,但也做不了主。不过,你也知道,大多数人一旦受到了‘邪神’的侵染,就会带有极强的自毁冲动,而且没办法沟通,即便我们不杀……不‘回收’他,也很难只凭借语言交流再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信息——之前的那个二十八个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
“我明白你的心情,他表现得这么‘优秀’,即便已经不能沟通了,对我们来说也具有很大价值——哦,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看看啊……上面要求,要在观测者还维持着生命特征的前提下,尝试进行脑回收。”苍老的声音苦笑了一声,道,“上次的那个,还没取出来就消失了,看来他们还是不死心啊……”
“……是吗……我明白了……抱歉,老刘。”
“呵呵,没事,我知道你是好意。解剖之前,我会再和他沟通试试看的,你放心吧。”
“嗯……”
卫天明听了,终究是松开了紧咬在一起的牙关。
“谢谢你……老刘。”
他好像很想做出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却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然后,就此定格了下来。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至此,GCZ-029文件夹里的所有视频,奈姆都看完了。果然,系统也在第一时间更新了任务。
奈姆咂了咂嘴,立即打开了系统界面。
新更新的任务很简单,只有五个字:【和邪神谈谈】
“啧……”奈姆皱眉,“这次的攻略怎么写的这么含糊?”
而且,这么一本正经地写下“邪神”两个字,这个系统就不害臊吗?
奈姆叹了口气,瞥了眼电脑里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确实,即便不用系统提醒,她也知道该如何找到那个“邪神”。
按照卫天明的记录,“邪神”似乎一直都乖乖地待在那个为他准备的监牢之中。
而奈姆只需要去往那个地方,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可毕竟是刚刚看到过那么多人进去“送死”,奈姆虽然大致明白了“邪神”的实体究竟是什么,这会儿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等等?”不过,别扭归别扭,不出片刻,奈姆就想到了一个必须行动的理由,“照这么说来……阿雅她……”
怔了几秒后,奈姆咬咬牙,起身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灯,一直没关。
起先刘宇还猜想,是因为这里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才导致这里的研究员不负责任地撒手离开了。
如今想来,恐怕他们也已经知道了“真相”。
因此,“节约用电”这种以人类思维运算出的行为,已经不重要了。
奈姆几乎是用上了小跑,一路头也不回地冲向了主控室。
可当她到了地方后,却是忽然愣了愣。
主控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人穿着破旧不堪的军大衣,满头散乱的枯草似是被人梳理了一次,这会儿被绑在了脑后。
奈姆也由此,清晰地看到了他的面容。
即便,他在见到奈姆后,面容立即因恐惧而扭曲了起来。
但这个人,确实就是卫天明没错。
卫天明惊叫了一声,当即双腿一软从座椅上摔了下去。
奈姆见了,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自顾自地走到了控制台前。
老实说,她到现在还不太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这么怕自己。
但既然自己没法改变这个情况,干脆还是不要理他为好。
在主控制台上调出地图后,奈姆没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监牢的位置。
“嘶……直接打开,不太好吧?”奈姆琢磨了一会儿,“万一那个大叔不打招呼就出来了,这里的人不就危险了?”
正想着,她余光一瞥,突然发现,卫天明也在看着显示屏中的执行询问。
察觉到奈姆的视线后,卫天明猛地一个激灵,然后慌慌张张地摇起了头。
“呃……你是说,不要开门?”奈姆苦着脸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
卫天明闻言一愣。
可能是判断出了奈姆语气中并没有侵略性,他脸上的恐惧也缓和了些许。随后,颤悠悠地点了点头。
奈姆见后,不由苦笑:“也是啊,直接打开的话,也太不负责任了……不过,我得去一趟这个地方,你有什么办法吗?”
真正聊了两句,她才意识到,卫天明似乎并不像赵左猜测的那样。
他还是能听得懂自己说话的。
只不过他……不想跟自己讲话就是了。
果然,卫天明缩了缩身子,避开了奈姆的视线,无声地将挂在自己胸前的钥匙卡拿了下来,扔给了奈姆。
捡起来后,奈姆才发现,这张钥匙卡同时还肩负了“员工卡”的功效。
上面贴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两鬓虽已发白,神情里却满是英气的中年男人。
照片下面,写着“张永伟,天朝分部总指挥官”这么两行字。
“哦,这家伙就是这里的头头吗?”奈姆对张永伟这个名字还是有点印象的,“所以他的卡,就是权限最高的咯。”
换句话说,这张卡能打开所有的锁。
明白了卫天明的意图后,奈姆诚恳地对他致了个谢。
然而,对方却根本没理睬。
奈姆见状,只得苦笑,摇摇头,加快步伐离开了他的视线。
“邪神”的监牢距离主控室有段距离,不过,方向上倒是个那间观测室相同。奈姆几乎是顺着原路,蹑手蹑脚地穿过了那两排卧室,之后又拐了两个弯,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离得老远,奈姆就看到了那扇厚重隔离门上的警告字样。
鲜红鲜红的,看起来还有点渗人。
要是在前几天,奈姆见到了这副场景,别说进去了,肯定转身就跑。
可现在……在她明白了所谓“邪神”真身的现在,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个黑色幽默。
嘀嘀嘀——咣当、咣当。
将钥匙卡放上去后,仪器中立即传出了运算音。
而这扇门的隔离作用,也确实是下了功夫的,整整十秒钟,才完全打开。
门里面,是一个约莫十平大小的小空间,正对着大门的地方,还有一扇小门。奈姆走了进去,又将钥匙卡在小门旁边的仪器上刷了一下。
然后又听一阵“咣当咣当”,直到后面的大门关上,这扇小门才“唰”地一声打开了。
“……窝草……”奈姆在见到里面的景象后,立即捂住了鼻子。
“监牢”很空旷,就和她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样。里面的照明多为卤素灯,按照视频里看到的模样,是那种能把整个空间照得洁白的强度。
可眼前的这副画面,和“洁白”二字根本就沾不上边。
地上、墙上、天花板上……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沾满了那种红到发黑的颜料。
这些颜料自然也能发挥滤镜的功效,整个空间,仿佛都被打上了一层血色残阳的效果。
而在这片黄昏的正中央,那个黑衣男人,正微笑着坐在那里。
“……还好我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奈姆揉了揉肚子,嘟囔了一句。
“你好。”黑衣人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有磁性。
“嗯,你好你好。”奈姆捂着鼻子,快步走了进去。
“咦?”黑衣人顿了顿,“是你吗,孩子?”
“是我。”奈姆皱着眉头看着他,“怎么,失望了?”
“不。”黑衣人摇了摇头,“我只是以为……它又愿意主动和我交流了。”
“呵呵,主动和你交流?”奈姆苦笑,“那能算是交流吗?我看叫排队送死还差不多。”
“这个……”黑衣人似是有些无奈,“最初,我也不太明白它的症状,所以走了一点弯路。也许,真的对它的子体意识造成了伤害吧?”
“等等,”奈姆拉出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道,“为了防止误会,我先问一下啊。你是不是就像我猜的那样,是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黑衣人一怔,继而笑道,“是的,是的。它的子体意识里,将‘修复’这一行为分得很细,应对不同的部件会有不同的个体来执行……我在做的事情,确实和‘心理医生’是一样的。”
“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只是……这颗星球的‘分裂人格’?”奈姆问,“唔……还是叫‘球格’比较妥当?”
“嗯……”黑衣人沉吟了一阵,“你只这么理解就好了。毕竟,按照奈姆的意思,我也不能对你解释太多,不然,你可能会……‘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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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诸多不可抗力因素,今天又晚点了这么久
听说不过6点就不算第二天,是不是真的呀?
我可是以节操起誓要日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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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41.原初与终末之音
这邪神大叔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平淡至极的事情一般。
可奈姆听了,却是一愣。
“……你说什么?”良久,她才喃喃道,“这个‘奈姆’……指的是谁?”
“孩子,你不必多虑,”邪神大叔见后,温柔地笑了笑道,“从我的角度看来,你和她,都是同一个个体。只不过,嗯……咳,就这么说吧:你,是奈姆的另一个‘人格’。”
“我次奥……”奈姆又爆了句粗,“等会儿等会儿,你是说……那个白痴系统才是真正的奈姆?”
“是,也不是。”邪神大叔苦笑,似是不想作太多说明,“就像我说的,孩子,现在的你,无法在这里接受这些信息……否则,会影响到你现实频率的稳定性。”
“……这个现实频率又是个什么鬼啊?”奈姆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份……专属于你个人的秩序,”邪神大叔耐心地解释着,“因为这份秩序的存在,你的物质结构才会‘碰巧’有序地排列成‘你’的形态。如果没有它,恐怕你……会直接归于混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邪神大叔根本不是“地球人”的缘故,他的这句话,奈姆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见她一副呆呆的模样,邪神大叔又沉吟了一阵,道:“嗯……换种你可能更容易接受的说法,它就是你的‘理智’。”
“……哈?”奈姆一脸懵逼。
“抱歉,孩子,我也不太确定你的个体机能,因此无法准确对你说明。”邪神大叔苦笑,“不过,这种描述应该很贴近了。毕竟,从它子体意识的存在形态来说,你们‘人类’,好像一旦失去了理智,就会丧失自我,归于混沌。”
奈姆闻言,呵呵了两声,道:“哦,就是说,人在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后,就会发疯?”
她之所以用上这种吐槽的语气,本就是想噎一噎这个不说人话的邪神大叔。
哪能想到,邪神大叔听了,却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是的,就是这样。”
让奈姆突然有种浪费表情的感觉。
不过,收起了吐槽的心思后,她仔细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嘶……那些人类在见到你后,立即就会SAN值……就会发疯,是不是就因为这个现实频率什么鬼的?”
邪神大叔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恐怕是的。”
“噗……”奈姆忍不住偷笑了两声,“话说回来,你知不知道,那些人类把你当成什么?”
“他们……似乎是把我当成了某种不可理解的恐惧,对吧?”
“就是邪神啊,大叔。”奈姆咯咯地干笑道,“你明明是来‘帮助’他们的,他们却以为你是来毁灭他们的。”
“这一点,我可以理解。”邪神大叔道,“我和他们一样,在最初的时候,都不知道面对着的究竟是谁。确实,我是想要帮助它,修复它的异常。但在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后,也思考过该如何帮助他们,只不过很可惜,我之前……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啊?你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吗?”
“不,”邪神大叔摇了摇头,“若要比喻一下的话,应该说,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本以为它是得了什么生理性的病变,没想到,却是心理疾病。”
“……不是吧?”奈姆当时就惊了,“那你……你是怎么治疗它的啊?”
难不成是不停地读治疗术吗?
“这个啊,还是多亏你的父亲。”说着,邪神大叔露出了一副怀念的神情,“虽然我也有在他们的文化中寻找心理治疗的方案,但见效都不明显。真正有进展的治疗手段,其技术还是你父亲提供的。”
“……你是说那白痴系统的父亲吧?”奈姆白了他一眼。
邪神大叔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所以这个白痴究竟是想让我干嘛啊……”奈姆小声嘀咕了一句。
“应该就是……拿回你父亲的技术吧?”邪神大叔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就是能带你们离开它这里的‘钥匙’。”
“……钥匙?”听到这个词后,奈姆忍不住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个白痴系统威胁她的时候,也提到过这个词。
“嗯……”邪神大叔沉吟了片刻,道,“从心理学角度上来说,就是一种暗示,可以有效地让精神分裂患者的各个人格察觉到自身的状况。”
“说人话。”
“这个……”邪神大叔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们假设,他们每一个个体都是大脑中的一粒神经元。你应该知道,若想要大脑运作,需要神经元之间传递信号,才能构成主体意识的思考。但,由于他们之间的联系器官发生了故障,每个人类的思考都无法完整地传达给其他人。因此,才直接导致了它的病变。”
“这特么是人类补完计划吗……”奈姆有气无力地吐槽道。
“而你父亲提供的技术,即是在他们的思考中提取一个共同的概念,并赋予和他们相当的实体,从而引导他们真正‘察觉’到别人的存在、完整接受他人的信号。”说着,邪神大叔眨了眨眼,“嘶……这种东西,在人类的文化里,好像叫做‘集体潜意识’。”
“好吧……”奈姆捂着脸说道,“既然你照葫芦画瓢为这个暗示赋予了实体,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暗示’是个和人类差不多的模样咯?”
“是的,不过,你不必担心,我抽取的概念,是人类集体潜意识里最为美好的存在,应该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的。”邪神大叔微笑道,“她的形态和你差不多,也是个正处于花季的女孩子。”
“……什……等等!”奈姆听后,突然打起了精神,“你的‘暗示’,也是个女孩子?”
“嗯。”
“那……这个‘暗示’有什么作用呢?”奈姆没来由地有种不详的预感。
“主要的作用,是让人类之间能够正常传递信息。”邪神大叔解释道,“毕竟,神经元之间的联系器官发生了故障,它必须为他们提供一些新的突触,以此让这些神经元再度连接在一起。”
“突……触?”奈姆愣了愣,“不就是触手吗?还真特么满满的邪神范儿啊……”
她不禁觉得,这个邪神大叔的口味真的是老司机水平的,居然无意之中就造出了少女+触手的搭配,污之力怕不是已经达到了污帝级别。
而且,照这么说来,恐怕自己那个不详的预感又要成真了。
早在听刘宇提起那个得了“少女恐惧症”的人开始,一直到奈姆亲眼见到卫天明,她都觉得自己一脑袋装的全都是浆糊。
她始终弄不明白,一个人,究竟要经历过什么,才会被一个萌妹吓成那样?
然而现在,奈姆总算是有头绪了。
“唉……”她叹了口气,轻声咕哝道,“我总感觉……你们这一届邪神,不太靠谱啊……”
邪神大叔听后,稍显愧疚地笑了笑说:“其实,我也在犹豫。”
“犹豫什么?”
“以现在的情况判断,假如我执意想要修复‘它’,可能会严重波及到‘他们’的生存状态。”邪神大叔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假如我想要拯救‘他们’,就等于我放弃了修复‘它’……”
这话听起来,还挺像是那些想要保护“无辜人格”的心理医生会说的。
也因此,奈姆忽然想起了安疏离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假如自己不证明给院方看自己的精神没问题,他们就会通过治疗杀掉那些人格。
如今的情况,也大同小异。
这种“治疗”本身,就是一种“谋杀”。
安疏离的治疗,是杀十一人。
而这个邪神大叔的治疗,却是……
简直是冷笑话一样的黑色幽默。
奈姆一点儿笑不出来。
“孩子,”邪神大叔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问道,“你和它的子体意识接触过吗?”
“你是说人类?”奈姆托腮道,“当然接触过。”
“他们……是怎么想的呢?”邪神大叔问。
“我怎么知道?”奈姆懒洋洋地嘟囔着,“人和人之间是无法无损传达思念的,这不是你说的吗?”
“也是。”邪神大叔苦笑,“那么,你觉得他们……愿意继续以这样的形态存在吗?”
“我……”奈姆张了张嘴。
她觉得,自己不能想当然的回答。
但是,所谓“不想当然”,又是怎样一种思维模式呢?
自己只是个弱小的凡人,压根就不会。
所以,奈姆只能避开邪神大叔的视线,说:“人类嘛,哪有想死的呢?就算生存环境恶劣到了极点,他们也是会拼劲全力活下去的。”
“可是,那样活着,和灭亡又有什么区别呢?”邪神大叔皱眉道,“他们的存在形态,太过脆弱了,哪怕稍微回想起一点自身的记忆,就会使他们的现实崩溃。哪怕我放手不管,恐怕他们也会很快……”
空间里的光线,殷红殷红的,像极了黄昏的同时,也像极了初生的朝阳。
“我听说……”奈姆看着头顶的朝阳,喃喃道,“今年他们营地里多了很多新生儿,而且,几乎都是母子平安,人口数量已经开始正增长了。”
“……传承机制吗?”邪神大叔说,“可即便如此,他们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这会使他们的结构发生不可逆的崩坏,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长寿了。”
“哦,原来这就是泛素问题的症结所在啊。”奈姆恍然道。
“就这样无知地存在着,直至灭亡,真的好吗?”邪神大叔问。
他好像真的很好奇。
奈姆听了,却是苦笑:“你为什么要问我?我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呢?
“你现在,是以类似与它子体意识的形态存在的,所以我觉得,也许你能理解它的真实想法吧?”
“呵呵,是吗。”奈姆叹了口气。
然后再一次,抬头看向了陌生的天花板。
她朱唇轻启,沙沙地低语道:“假如灭亡……是我们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你觉得,我们还听得进去你描述的那些……值得留恋的美好吗?”
邪神大叔闻言,忽然一愣。
良久,他才苦涩地笑了笑,点点头道:“是吗,我明白了,谢谢你。”
“呵,”奈姆无力地抿了抿嘴,“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人啊……”
“也许,我之前的判断是有误的。”邪神大叔道,“你,就是奈姆。你们,都是祂的女儿。”
“哈啊……”奈姆叹了口气,“我真的是个女孩子吗……”
邪神大叔没说话,仅是浅笑。
“好吧好吧,”沉默片刻,奈姆瞄了眼系统界面,伸了个懒腰道,“让我们来谈点能够‘终结这个故事’的话题吧——我要怎么做,才能拿到‘钥匙’?”
思考了一会儿,奈姆也弄清楚了系统让自己来见他的目的。
估计,就是想让自己从邪神大叔这里得到更为详尽的“攻略”吧?
“以你目前的结构序列来看,”邪神大叔想了想,说道,“必须破坏其具现实体才可以。”
“就是说,我得动粗咯?”奈姆撅了撅嘴,“那她战斗力如何啊,我能不能打得过她还是个问题呢。”
“这个……”邪神大叔又沉思了一阵,“说实话,这种层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比起其他人类,你有个优势。”
“什么优势?”
“其他人类是无法真正伤害到吸息的,毕竟,他们的本源相同,不可能真的下手自毁。”邪神大叔解释道,“可你不同,对他们来说,你是个‘外来者’,他们可以伤害你,你也可以伤害他们。”
“是吗。”奈姆苦笑。
邪神大叔的话,让她想起了“梦中”见到的那两位心理医生。
“我真的……只是个‘外来者’啊……”奈姆又看了眼自己纤细的手掌。
不知为何,先前那种莫名的失落感,此刻又在她心间晕开了。
“诶等等,”不过,她倒也没失落多久,不多时,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看向了邪神大叔,“这个‘吸息’是什么意思?”
“是‘暗示’的名字。”
“这是什么破名字啊……”奈姆对于这个话题似乎非常感同身受,“你给取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不,这是它自己参考人类的文化取的,其含义……从发音上来说,代表着人类的降诞和死亡。”
“哈?”
“就是说,”邪神吸了口气道,“这是人类最初、也是最终的发音。”
奈姆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什么鬼……”她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就是‘呼吸’的声音吗,神神叨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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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看比赛,有点恍惚
不过今天这场LFY打VP太精彩了,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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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咕咕咕
因为某些不(在)可(看)抗(比)力(赛)的原因,今天(8.11)的怕是要咕了,然而,我是以节操起誓要日更的,所以欠的这话会在明天(8.12)补上,请诸位看到这段话后千万不要失去理智,不然现实会崩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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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42.为了,明天的天明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果然,跟邪神大叔打听了几句详尽攻略,奈姆就在漆黑的桌面上看到了这行提示。
而且这次的任务也很简单粗暴,只写了句【破坏暗示实体】
“就是说,要打最终BOSS了吗……”奈姆往桌上一趴,有气无力地嘟囔道。
“你好像……不是很乐意?”邪神大叔问。
“废话,”奈姆把玩着自己的发梢,小声嘀咕着,“这种事会有人乐意就怪了……”
“是吗。”邪神大叔苦笑,“可你不是打算……让‘人类’继续存在下去吗?”
闻言,奈姆又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是放大话和实际去做,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可我连她在哪都不知道呢,怎么打啊……”
“这个你不必担心,”邪神大叔微笑道,“它现在,应该已经在来找你的路上了。”
“……为什么?”
“唔……”邪神大叔沉吟了一阵,问道,“你还记得,之前我曾受奈姆所托,对你传递信息的事情吗。”
奈姆皱了皱眉,问道:“就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是的,当时我以为你的存在形式和你父亲相同……呵呵,那确实是我的过失,选择传递信息的方式……不太妥当。”邪神大叔说,“也正因为这样,你的存在才会被吸息注意到。”
奈姆一脸懵逼:“哈?这又是为什么?”
“你可能已经知道了,虽然我一直尝试着用更加温和的方式去治疗他们……但是,这些子体意识的稳定性实在是太薄弱了,绝大部分人类在见到我后,都会立即接收一部分‘它’的记忆。”邪神大叔耐心解释着,“而‘它’的记忆会直接冲散他们的自我,因此,他们才会选择通过自毁的方式融入吸息之中,从而帮助‘它’能够尽快找回自己。可你不同,即便你也很脆弱,但在收到我传递过去的信息后,却不会回想起‘它’的记忆。吸息会注意到你,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我是个‘异类’……是个‘外来者’吗。”奈姆摸了摸下巴道,“嘶……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之前的治疗其实都是有效的?”
邪神大叔尴尬地点了点头。
“而我现在要做的事……是妨碍你的治疗?”奈姆又问。
“不,我想你误会了我的行为动机。”邪神大叔道,“对于人类来说,我确实如同‘邪神’一般,轻而易举地就能毁灭他们。换句话讲,假如我真的是想修复……或者说,想‘纠正’它,我早就可以做到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奈姆听后,自个儿颦眉琢磨了一阵。
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
这邪神大叔究竟是为啥拖到了现在呢?
“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我对他们的文化也有了一些浅显的了解。”邪神大叔苦笑着说,“老实说,他们那个层面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理解不了的,但我觉得,也许……这些我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也是有他们的意义的。”
“……你好矛盾啊。”奈姆听了他的说明吐槽道。
“确实。”邪神大叔没有否认,“一方面,我觉得它如今以这种形式存在,是一种悲哀;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他们只是现实的稳定性有些薄弱而已,远谈不上是无序的混乱。”
“……所以?”
“所以,我一直希望能和像你一样的‘领导者’见一面。”
“噗……”奈姆没能忍住,嘴角抽了抽道,“别了吧,我真代表不了他们。”
邪神大叔听后,只是浅笑,好像是不置可否。
在奈姆执意区分她和系统之间的差别时,这家伙也是这种表情。
似乎,对于他这个层面的存在来说,区分同种类的个体差别,是完全没意义的。
“……好吧,”良久,奈姆叹了口气道,“反正我也没得选,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咯……”
老实说,她现在一点干劲儿都没有。
这个世界的故事,简直比丧尸病毒爆发还要扯淡。这会儿更是连声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突然说要去拯救世界,奈姆觉得,自己能接受这些设定就已经很不错了。
自己当初,也只不过是因为……
想到这,奈姆忽然愣了愣。
“……大叔,我问你个问题。”
“嗯?”
“那些见到过你的人,还有的救吗?”
“这个……”邪神大叔倒也没隐瞒,干笑了两声道,“之前也说过,这种层面的事情太过微观了,我没有相对温和的观测手段。执意要观测的话,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让他们全灭,所以……”
“啧。”
言下之意,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人类是如何自毁的。
或者说,就和当初遇见的张安二人一样,这些心理医生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去理解自己了,但,他们可能连自己‘真正的模样’都不曾见到过。
念及此处,奈姆不禁有些好奇,自己在这个邪神大叔看来,究竟是颗球呢,还是块会自转的石头呢?
“不过,”邪神大叔想了想道,“假如他们的实体没有被吸收,那么只要破坏了吸息的实体,那些子体意识应该就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载体之中。”
奈姆听后一怔。
好像,阿雅的身体并没有消散掉。
换句话说只要打了这个BOSS,就能……
“嘶……那你不能直接把这个暗示收回去吗?”她尝试着钻了一下空子问道。
“能收回去的话,就不叫暗示了……”邪神大叔叹了口气,“再说,这是你父亲的技术,我还……不太会用。”
“我去,等于说你除了颇有医德以外,根本就一无是处啊。”奈姆听后,简直是惊了。
“是的。”而且让她没想到的是,邪神大叔一点反驳的意思都没有。
“你可真是……”奈姆捂住了脸。
然而,正说着,邪神大叔瞄了眼奈姆的身后。
几乎在同一时间,房间里突然响起了防空警报。
“怎、怎么……”她顺着邪神大叔的视线看向了身后,发现那两扇门这会儿都自行打开了,“……怎么回事?”
而门完全打开时,奈姆才注意到,防空警报,好像不仅仅是这个房间在响。
外面的走廊,以及走廊尽头处的拐角那边……
仿佛,整个基地里所有有播音设施的地方,全都在播放这个防空警报。
就在奈姆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耳朵,隔绝这些噪音时,警报声中,突然传出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阵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像是很多个人在同时说话一样,奈姆根本就没法听清。
正当奈姆想问问邪神大叔时,警报声中,又传来了一个凄然的惨叫声。
奈姆听后,不自然地愣了愣。
这种悲鸣,她已经很熟悉了。
那些目睹了邪神真容的人类们,都是用这种绝望的腔调为自己送终的。
隐隐之中,奈姆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似乎,是它来找你了。”甚至不等她主动问,邪神大叔便贴心地解释道。
“呵呵……”奈姆闻言,站起了身,“……是吗。”
===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卫天明曾亲眼目睹过“怪物”的身姿,而且,还没有因此丧命。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
她很是美丽,面庞精致得十分虚幻缥缈。
恐怕也正因为这样,这个研究所才会为她敞开大门。
在此之前,由于领导者的命令,从没有人把这里当成避难所看待过。
她是第一个在灾难后被放进来的“平民”。
也是最后一个。
那女孩,只身一人,轻易地便毁灭了这个名不副实的避难所。
作为这份“毁灭”唯一的见证者,卫天明也深刻体会到了人类究竟有多么弱小和无助。
透过那台可以连接到主控室的机器,他看到,所有人都有序地排着队,默不作声地往“邪神”的监牢之中走去。
这个场景非常的诡异。
进入那个监牢到底意味着什么,恐怕连苟活在这个基地里的老鼠都明白。
可那些人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庄重。
卫天明从没觉得“挨个赴死”也可以表现得这般有集体荣誉感。
所以,他没能按捺得住心中的好奇,隔着个显示屏,看了那个“怪物”一眼。
只一眼,卫天明的大脑就受到了无法逆转的创伤。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早就无法追溯了。
卫天明只记得,那个“怪物”,告诉了自己一件事。
只不过,这件事的信息量非常大,而且几乎是被强塞进自己大脑中的,想要完整解析它,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行。
虽然,卫天明在一开始不由自主地解析了一部分这段信息,但很快就停了下来。那时,他已经摸清了这件事的一丁点轮廓。
即便只是轮廓而已,卫天明还是感到了一阵由自己的知识……或者说,由“探究”这个行为本身带来的恐惧。
那份恐惧,不可名状。
卫天明害怕,那个答案,会完全否定自己的一切。
包括自己存在的原因,存在的目的……和所有,存在的过程。
也正因为这样,自那之后,卫天明便停止……或者说放弃了去思考。
但冥冥之中,他也明白,自己终究是躲不过这份审判的。
就如同现在一样,卫天明又看到了那个精致的少女。
然而,奇怪的是,当他真的再一次看到当初那个“怪物”时,心中居然一点惊慌都没有了。
只是怔怔地盯着凭空出现的她,像是要把他的模样烙进眼底一样。
“你、见过她、是吗?”少女形态的怪物问。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的,一般人还真听不明白。
但不知为何,卫天明却莫名觉得自己听得懂她的话,也明白,她口中的那个“她”,指的就是自己刚刚见到的那个少女。
少女形态的怪物见他点了头,又问:“她去、哪里了?”
卫天明颤颤悠悠地抬起手,指了指显示屏里邪神的监牢。
“是、吗、”少女形态的怪物听后,稍微顿了顿,接着伸出纤细的手掌,轻轻摸了摸卫天明的脸颊,问,“要回、来吗?”
卫天明听后,猛然一个激灵。
再然后,他的身体就开始了无法自控的颤抖。
“会很、痛、我们、都知道、”少女形态的怪物道,“但是、我们是、一起的……我们会、一直是、一起的……”
尽管卫天明现在只是抖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可能。
或者说,没有拒绝的必要。
这少女形态的怪物显然也不是一般货色,即便卫天明只会发抖,她也还是成功地读取了他的意愿。
“嗯、回来吧、到我们、这里……”
说着,卫天明脚下的钛合金地面,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随后,里面伸出了一支微微泛红的触手。
看到这支触手的模样之时,卫天明的呼吸霎时便失了序,变得愈发错乱起来。
而那根触手,似乎是想给卫天明做足准备的时间一样,在他眼前徘徊了好一阵,才将其末梢的部位缓缓戳进了他的心房。
这回,卫天明就不是颤抖这么简单了。
只消片刻,他就翻起了白眼,嘴里不停吐着白沫,像是癫痫病人一样抽搐了起来,双手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喉咙。
卫天明没有指甲,所以,即便将整个脖颈抓得通红,他也没能成功地弄伤自己。
就这样撕扯了几秒钟后,卫天明突然大叫一声,冲到了主控台前。
他粗暴地用拳头敲了几下操控界面,随即,整个基地里的隔离门,全都被他打开了。
这本是个逃生用的紧急指令,甚至还伴随着旧时代的放空警报,和对主控台的扩音设置。
只有在需要在全体人员撤离的情况下,领导才会按下这个指令,简略地为大家说明情况,而后尽可能组织大家离开。
“还有、其他人?”少女形态的怪物问道。
卫天明这会儿已经无法回答了,他正专心致志地撕扯着自己的嘴唇。
少女形态的怪物见状,沉默了片刻,又从钛合金地板里抽出了一支触手。
这次,这支触手直接戳进了卫天明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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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老肥羊跟液体决胜局,不看感觉会亏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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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43.侵染
即便这个“监牢”如今已经被打开了,邪神大叔也没有一点儿要动的意思。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人类期望他停留的地方,用淡淡的微笑目送奈姆的远去。
如此看来,这家伙的医德确实很高尚。
“那,我走了?”想到这,走到门边的奈姆,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嗯。”邪神大叔投来了一个信任的目光,“它们……就拜托你了。”
闻言,奈姆的嘴角又抽了抽。
“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啊,‘奈姆’……”她小声咕哝着,离开了这所“监牢”,“能让‘邪神’都这么相信你……”
系统似乎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和来时的路线一样,奈姆这会儿是原路返回,目的地,是这个基地的主控室。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卫天明的地方。
虽然奈姆刚认识这家伙也没多久,但毕竟,她对卫天明的悲鸣声还是挺熟悉的。
回味过来以后,也不难判别出刚刚那个惨叫声的主人是谁。
再者,通过邪神大叔对自己的一番解说,奈姆觉得,这个BOSS战,自己怕是躲不掉了。
就算自己不去找那个少女形态的“暗示”,她也一定会来找自己。
所以不如赶紧抱上左右兄弟的大腿,用人数优势把她给一波推了。
当然,这只是理想打算。
即便邪神大叔说过,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伤害到她的人,可奈姆也不认为自己真能单干。
她实在是没什么自信。
但,不管怎么说,奈姆现在也确实是要去做和“拯救世界”相关的事情,肾上腺素还是能帮她提供点动力的。
一路小跑赶回那条满是起居室的走廊上时,发现赵左和于天雪正站在观测室的门前。
“……奈姆?”余光瞥到自己后,赵左顿时一愣,神情里满是不解地看向了自己,“你怎么……”
“——左。”于天雪的反应就比他直接多了,她戴上了耳机,扬了扬手里的92式手枪。
尽管没有像当初第一次见赵右时那样,但她的眼神中却完全没了先前的大姐姐风范。
奈姆见后叹了口气,又举起了双手。
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动作居然真的是可以救命的。
于天雪见了,利索地撤下耳机线,问:“你去哪里了?”
“唔……”奈姆想了想道,“我听到那边有声音,所以……”
一时半会儿,她也解释不了这些事情。
好在,于天雪并没有怀疑,点了点头后对赵左说:“我们也赶快过去吧。”
赵左神色复杂地应了一声,看着奈姆说:“奈姆也一起过来吧,不要一个人行动,这里好像……发生了什么意外。”
“嗯。”奈姆快步跟上了两人。
这些人昨晚的收货似乎也不小,如今,赵左和于天雪的肩上都挂着一把95式,腰上也各自系着一个手枪枪套。不仅如此,他们连衣服都换成了背后印有SWAT字样的特警警服。
完全就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而他们两人的目的地,显然也是主控室,为了照顾奈姆的小身板,赶路的途中,于天雪还腾出一只手拉了她一把,这才保证了百米赛跑的速度。
抵达地方时,其余四人似乎正站在主控室外发呆。
“阿右,”赵左快步上前走到了他弟弟身边,“这里……”
不等他说完,回过神来的赵右就对他做了噤声手势,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见状,于天雪立即戴上了耳机。
赵左也没有犹豫,做好了对“邪念”措施后,才将视线转到了主控室中。
这会儿的主控室里,一共有……两个“人”。
之所以加了个双引号,是因为赵左也不太确定对方究竟是不是人。
昨晚遇到的那个长毛怪,如今身上正插着两根颜色鲜红的触手。触手连接至地面上的裂缝,不停地蠕动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去想象,控制着它们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而在这张诡异的画面一旁,则立着一个像没事儿人一样的少女。
少女一身洁白,且面无表情,和她那精致的脸蛋丝毫不搭,看起来十分诡异。
她睁着双死鱼眼,不带任何情绪地扫视了一圈众人,最终,将视线停在了奈姆身上。
“……外、来、者……”她轻声呢喃,“请你、离开。”
奈姆并没有戴上隔音装备——实际上,她也明白,自己根本就不需要那种东西。
“请、不要、妨碍、我们、”少女接着一句一顿道,“我们、只想、恢复、正常。”
少女的声音完全不少女,倒像是很多个人在同时说话一样。
闻言,奈姆打开了系统界面。
上面一点变动都没有。
也就是说,自己真的……
“……对不起,”奈姆深吸了口气,“我也……没得选。”
说着,她从赵左腰间的枪套里取出了那把92式。
她决定先下手为强。不管怎么说,这少女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类,相信身边的这群人也不会恍惚太久。
只要……自己开了枪,他们一定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的。
然而可惜的是,那少女也没有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天真无邪。察觉到奈姆的动作后,她当即轻轻地跺了跺脚,只听“啪叽”一声,奈姆脚下的地板突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从里面探出的触手,速度非常快,奈姆甚至连它的模样都没看清。
不过,在听到地面裂开的声音后,奈姆的反应也很快,也不在乎形象,下意识地就往旁边一滚。
多亏她始终紧绷着神经,对周身的动静,还是有着不错的反应的。
拜此所赐,奈姆勉强算是逃过了被触手贯穿的命运。
可惜,那些触手也不仅仅只会这一招,见奈姆躲过了刺击,它立即改变了策略,充分发挥了形态优势,像根绳子一般,缠上了奈姆的小腿。
“妈蛋……”奈姆给92式上了膛,皱眉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恶心啊?”
说着,她对着那条鲜红的触手就是一套雨露均沾。
之所以把点射打成了“雨露均沾”,是因为奈姆忽视了一个重要的地方。
枪,是有后坐力的。
慌忙之中,奈姆连手肘都没绷紧就开了枪。虽说没被直接震伤关节,但大大影响了她的准头。
从结果上来说,没打到自己的腿,算是她的幸运。
听了枪响,其他几人都先后回过了神。
毕竟是看到了超出以往认知的画面,他们有几分惊愕,也无可厚非。不过,真当目睹了危险的逼近之后,这些有着高超求生经验的人们,还是非常靠谱的。
陈刚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他的动作也十分娴熟:架枪、上膛、解除保险、扣扳机,这一套玩得行云流水。一阵突突突后,生生打断了那支缠绕在奈姆小腿上的触手。
而赵右和于天雪的选择,比他更直接,他们两个的枪口是直指那个一身洁白的少女的。
两人十分默契,各自深吸了口气,便让咆哮着的火舌淹没了防空警报的声音。
岂料,子弹刚刚倾泻,在一旁口吐白沫的卫天明居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舍身挡在了少女的身前。
即便如此,赵右和于天雪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么近的距离,5.8毫米口径的杀伤力不言而喻。卫天明几乎在一瞬之间就消散了下去,受枪林弹雨的冲击所致,他身后的少女几乎是倒飞了出去,直至撞到了厚重的金属制立柜才停下。看起来,就像是被钉在了那组立柜上一样。
要不是因为弹夹只有75发,赵右和于天雪恐怕是不把对方射成筛子不会罢休。
隔着一层淡淡的硝烟,奈姆看到,那少女的身体,像是块破布一样滑落了下去。
“不会就这样……结束了吧?”因为迟迟没有受到系统的提示,奈姆又一次打开了系统界面。
主线任务那一栏里,依然显示着【破坏暗示实体】。
“哈啊……果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死掉吗……”奈姆暗自叹了口气。
也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可选任务的进度,变成了1/8。
“什……等等,消、消灭‘敌人’?”奈姆怔怔地看了眼任务的描述,“不……不会吧?”
——啪叽。
奈姆也没机会多想,地面上随即又出现了一条裂缝。
不,不止一条。
其数量在这种视野不好的环境里,根本就难以一眼计量,只不过由于出现的时机过于同步,导致音效重合了而已。
“小心!”赵左见了,当即将正在换弹的两人拉了回来。
陈刚和苏由也神色一凛,托起枪,对着四周袭来的触手喷射起了火舌。
鲜红的触手还在不停的向外钻,不只是地面,甚至连墙上和天花板上都开始出现了裂缝。
“这……”刘宇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触手,“这真的是……生物吗?”
面对如此之多的触手,众人立即节节败退起来。也多亏他们有着不俗的战斗经验,总是会留给同伴换子弹的时间,否则,恐怕连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连你们、也要、妨碍我们……”就在这时,那阵诸多人声复合在一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包括奈姆在内,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也因此,除了奈姆之外,他们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惊愕之中。
刘宇的腿肚子更是直接打起了摆子。
说时迟那时快,在这停火的片刻,空间中那些随意蠕动着的触手立即抓住了机会,一同袭击了过来。
“危——”
奈姆是看得到那些触手的动作的,因为她算是所有人中最冷静的一个了。
可是,尽管奈姆没有受到那个奇怪声音的影响,她很想出声提示他们,但显然是来不及的。
声波信息的传播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千钧一发之际,多亏了赵左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扔下了手中的自动步枪,双手其上,拽着身前弟弟和于天雪的后领,粗暴地将他们拉了回来。
此举,让触手对二人的刺击落了个空。
但就算是强弩之末,就算角度上也有偏差,赵左还是被一支触手蹭到了右臂。
而他那身厚重的警服,和结实的肌肉,在那支触手面前,仿佛只是一层泥土一般,轻易地就被消抹了。
“左!”于天雪惊叫一声,至今没有太大波动的神情里,总算是镶上了恐惧。
赵右则是咬紧了牙关,对着空中的触手再次扣动了扳机。
“不要打了!”片刻功夫,赵左脸上就铺满了冷汗,但他愣是一声痛都没叫,“快走!”
经他这么一吼,于天雪的身子猛地一颤。
她好像这才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抹了把脸,爬起身就去架住了正摇摇欲坠的赵左。
“过来帮忙!”于天雪也朝身后喊了一句。
陈刚和苏由听了,各自一个激灵,也咬了咬牙,重新架起了手里的枪,为两人的撤退作起了掩护。
奈姆手枪里的子弹早就打完了,她这会儿也顾不上换弹,捡起赵左丢下的自动步枪,瞄准了硝烟对面的少女。
因为体格很小,奈姆根本就无法用正确的姿势抬枪,每一次发射,枪托都会狠狠地撞在她纤细的锁骨上。
不过,她的攻击显然是众人里最有效的。还没打空弹夹,那些触手的动作就变得迟缓了起来。
有了这么一丝喘息的机会,赵右肯定不会浪费。他飞快地弹起身,和于天雪一同架住了赵左,道:“走,不要浪费子弹了。”
陈苏二人闻言,且战且退,为众人提供了殿后的工作。
一行人如同逃亡一般,跑过了两个转角,赵左这才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左?你、你你没……”于天雪听到后,脸上的表情更加着急了。
可她着急了半天,也没能把“你没事吧”这句话问出口。
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肯定有事。
赵左的右臂,这会儿无力地往下耷拉着,好像……已经失去了对它的掌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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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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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44.疏离
看到这一幕,赵右皱紧了眉,停下了脚步道:“停,等一下,先给我哥止血。”
说完,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战术匕首,走到奈姆身边,也不吱声,一刀就划开了奈姆身上的衣服,然后撕下了一块长布条,当做绷带系在了赵左的右臂上。
这也没法,除了奈姆之外,他们所有人都换上了那套厚实的特警警服。那料子,别说当绷带了,拿刀割都不一定能很快割开。
奈姆对此也没说什么,毕竟这会儿救人要紧,她脱下了被划了一刀的上衣,主动将它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行状。
好在,赵左的出血量不算大,应该没有伤到动脉,简要地做一下包扎,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系好了绷带,赵右才发现,哥哥已经闭上了眼,当即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唤了他一句:“……哥?”
此时,赵左的脸色苍白非常,且冷汗如注,浑身上下除了低迷的呼吸之外,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于天雪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已是哭成了泪人儿,紧紧地握着赵左的手,不住地颤抖着。
“别……别担心。”赵右深吸了口气,安慰道,“他没事的……会没事的。”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将哥哥背在了背上。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那个怪物……我们是杀不了的。”尽管赵右的声音也有些轻微的发颤,但他还是强行冷静着说道。
众人听了,都没有异议。
奈姆也没开口说话。
大概是因为只对这条路熟悉,刚才逃跑时,一行人慌忙之中选择的撤退路线,正是他们来时的路。
几人虽然为了照顾受了伤的赵左,刻意压下了步速,但走得还是很快,几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那个环形的建筑区域。
此处花香怡人,宛若世外桃源。
深呼吸了几次后,赵右立即认出了这条路。他稍微皱了皱眉说:“从这里出去的话,说不定会遇到罗武他们,到时候……”
在大家都惊魂未定的情况下,他主动站了出来,承担了思考的工作。
赵右的本意,是想提醒一下众人,外面也还有敌人等着呢。
可惜,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还没等他想好应对遭遇战的策略,从不远处的一扇门里,突然窜出了三个惊慌失措的人影。
赵右一愣,纵使是他,这会儿也有些发懵。
那三人,分明就是罗武和他的小弟。
而那条路,正是通往他们来时的那条地道。
两拨人面对面装上,都下意识地怔了片刻。
在这种时候,女人的反应,往往比男人更加极端。
尤其是,心中的担惊受怕无处发泄的女人。
只见,于天雪连声招呼都没打,抬起手中的95式就扫了过去。
罗武三人虽然也不明不白的,但他们到底是认识于天雪手里的家伙的,当即像是只过街老鼠一般,抱着头又窜了回去。
“想跑?”于天雪咬牙切齿,用生疏的手法换了个弹夹,快步追了上去,“妈的,你这个人渣,还敢追上来!?”
“阿雪!”赵右见了,当即喝道。
可他根本就阻止不了她。
反倒是陈刚和苏由二人,在短暂的出神后,一同沉着脸跟了上去。
既然是狭路相逢,也无需多言。
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啧。”赵右咂了咂嘴,他当然明白,直接杀了对方是最简单的选择。
不一会儿,拐角那边就又传来了枪响。
只不过这次,响的次数并不多。
当奈姆和剩余三人走到转角边往里看的时候,胜负已经分晓了。
罗武甚至都没能跑到仓库里,就已经中枪倒地了。
不知是不是于天雪有意“手下留情”,罗武身上中枪的地方,都不会立即致命。
他身上的血窟窿,几乎都在腿上。但即便如此,他仍是顽强地在地面上挪动着,尽可能地远离着那个发飙的女人。
比起罗武的惨状,他带来的两个小弟就幸运多了。
此时,小平头战战兢兢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嘴里不停地呢喃着“不要杀我”,甚至对苏由黑洞洞的枪口都无动于衷。而那个狗腿子,在陈刚的警戒下,也贴墙举起了双手,动都不敢动一下。
大致扫视了一圈,赵右就明白了这一边倒的战况,并串联起了这份突兀的上下文。
估计,这些人和他原本计划的一样,是在外面遇到了丧尸,而且因此打空了子弹,所以才慌不择路地逃进了那个地道。最终,在基地开启了紧急疏散警报,所有的隔离门都打开后,他们才混了进来。
“阿雪,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得赶紧离开。”赵右往前喝了一声,试图唤回那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女人。
然而,对于他的话,于天雪根本就是充耳不闻。
她也没再开枪,而是一步步地逼近着罗武。
“等、等等!于天雪,你冷静点,”眼见无路可逃,罗武当即举起了白旗道,“你听我说,外面有个怪……”
“——你他妈给我闭嘴!”于天雪颤颤悠悠地启齿道,“你这个……人渣!一直用那么恶心的视线……看着我妈……而且……从我十一岁开始……你他妈就想占我便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她这会儿浑身都在发抖。
罗武听后,当即哑了火。
“还有阿雅……连她你都想下手……你……怎么配做人?”于天雪的语气听起来,几乎是要把牙齿咬碎了,“你这种狗东西……居然……还敢让我冷静点?呵……呵哈哈哈哈……”
说着,于天雪抬起了脚。
“我他妈!很冷静!”说着,她重重地踩向了罗武的股间,“非常!冷静!”
她一句一顿,不停地踩踏着。
“要不是!你们!这帮人渣!我妈!会死吗!”
整个画面看起来,相当有节奏感。
而罗武,他甚至连第一声悲鸣都没完全叫出声,就被这连绵不绝的痛楚刺激得昏厥了过去。
一连踩踏了不知道多少次,直到于天雪的鞋底都沾上了血液,她才停下来,并用一副沾上了脏东西的眼神,甩了甩脚底的血液。
“够了阿雪,不要管他们了,把他们留在这里,挡一下后面的东西。”赵右并没有打扰于天雪的发泄,而是在她停手后,才提了一个合理的建议。
可惜,于天雪根本就听不进去。
她扭头,看向了站在墙面“投降”着的狗腿子。
“……小、小雪,你、你别误会,我……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的……我只是……只是……”狗腿子见了,当即一个激灵,慌不择言道,“只是担心你……对!我担心大……担心罗武会伤害你,所、所以才……”
他这份慌慌张张的说辞,并没有说完。
因为,于天雪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抽出手枪指向了他的脑袋。
“小、小……小雪?”一时之间,狗腿子两股战战,话都说不好了。
毕竟,大哥那副惨相,就发生在他眼前,他甚至不需要怎么脑补于天雪会如何“处置”他,就吓得浑身上下都发起了抖。
“很久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了……”于天雪解除了手枪保险,“我看到你……就恶心。”
“小小小小雪,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
——砰!
不等狗腿子说完,他脑中那些不为人知的思念,就华丽地绽放在了洁白的墙壁上。
听到枪响,一直蹲在地上不敢动的小平头,顿时又抽搐了起来:“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如今,这个人完全舍弃了作为人类的尊严,往地上一跪,“碰碰碰”地用脑袋砸起了地板。
仿佛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做。
奈姆看了眼这个涕泗流涟的男人,又看了眼周遭毫无怜悯情绪的他人,突然有些恍惚。
也正是因为她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才可以真的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审视着这幕悲剧。
像这样,人和人之间无法完整传递思念的状态,真的好吗?
她不确定。
因为奈姆明白,抛开那个不知所谓的系统,她自己,也是一个普通人。
甚至,和眼前的这些不明真相的“球格”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奈姆根本没办法说出“人们只要多沟通一下就能相互理解了”这种话,这等于否定了于天雪的全部动机。
自己连她经历了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去否定她?
同样,奈姆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轻易地原谅这些作过恶的人。
那不是圣母,而是受虐狂。
老实说,奈姆至今还在对被罗武揍了一顿的事情耿耿于怀,甚至,看到于天雪践踏罗武身为男人的尊严时,她心里还有些隐隐的愉悦,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踹他两脚。
仔细想想的话,这些东西,确实非常“复杂”。
而且,是“人为”的复杂。
饶是她脑中有着不少杂七杂八的“常识”,她也想不明白,究竟怎样才是正确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连那个邪神大叔都不确定的事情,自己又怎么能想明白呢?
恐怕这种事,只有那个创造了这一切的存在——
只有造物主本身,才能理解。
而自己这个和他们一样的凡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审判他们。
因此,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然后静静的,等待命运之轮的徐徐转动。
——仅此,而已。
几秒钟的功夫,那个小平头就磕了一脸的血。
但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于天雪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这人她以前没怎么见过,想来,应该是刚跟了罗武没多久的人。
不过,既然是跟着罗武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开枪杀了一个人后,于天雪的心情也平复了一点点。
她知道,现在不是发泄心中愤恨的时候。
“……阿雪!”不远处,赵右的催促声又传了过来。
“好了……我知道了。”于天雪嘟囔了一句,握紧了手里的枪,转向了罗武的方向。
只有这个人,她必须亲手杀了,才能让心中平静。
可惜,于天雪没能听出赵右那声“催促”里真正的含义。
实际上,她长这么大,也一直没有听懂过左右兄弟俩的“内线”。
再次看向罗武的方向——出口的方向时……
那个怪物一样的少女,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于天雪瞪大了双眼,“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少女浑身浴血,活像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我们……”少女听了于天雪的问题,轻轻地张开了嘴巴,“是你们的、终点……是你们的、归宿……是你们、最初、和最终、唯一能、传达的、信号。”
说着,少女深吸了口气。
“阿雪!快回来!”赵右大吼着,“陈刚!去拉她一把!快!”
陈刚听后,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为什么、要庇护她?”
——啪叽。
“我们、要一起、抵御她、才行。”
——啪啪啪啪啪啪啪叽。
“她是、外来者,”少女抬起手,指向了奈姆,“是、敌人……是、灾厄……是、毁灭。”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奈姆感觉,那些触手的速度似乎慢了许多。
也正因为这样,陈刚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回于天雪。
“刘教授?刘教授!”
“呃……怎、怎么了?”
自从再次见到这个少女之后,刘宇便像是失去了维持站姿的力气一样,倚在了墙上。
若不是赵右大吼着,他估计连逃跑的念头都组建不起来。
“还有别的近路能到这里吗?”赵右问。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女能出现在他们前面。
“啊……这、这个……我……”刘宇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不知道……”
“啧。”赵右瞄了眼过道那头的少女,又问,“刘教授,你的钥匙卡,能关这些隔离门吗?”
“……能、能。”
“那好,我们走,把门关上,从别的出口出去。”赵右紧了紧背上的哥哥,腾出一只手拉上了站不稳的刘宇。
奈姆听后,也跟了上去。
“啊——啊——————!!!”
就在这时,奈姆身后突然传来了这么一阵让人心头一紧的惨叫。
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瞄了一眼,发现,那个刚刚还处于昏死状态的罗武,此时已经由于接触到触手而醒了过来。
而随着他一声一声痛苦的悲鸣,这个男人……将自己脸上的皮肤,一块一块地撕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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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补完,不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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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45.隔绝
虽说太阳还没起床,但从时间上来讲,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少了旧时代的光污染,如今的凌晨看起来也如夜空般,十分绮丽。
满天星辰不厌其烦地闪烁着,像是在传达着什么信息。
可惜,在这个时代里,对星星感兴趣的人很少。
能听得懂它们“说话”的,就更少了。
他们之间虽然有交流,但终归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就像……他们很难相信,一个正常的人,居然真的可以被一个糟糕的早晨逼疯一样。
奈姆觉得,自己现在有些理解刘宇当初的心情了。
亲眼目击这一幕“SAN值归零”的画面,确实会让人浑身难受。
以至于,她那咕咕叫了半天的肚子,这会儿都不敢闹腾了。
一众人撤离的速度飞快,眨眼的功夫就全都逃出了那条走廊。
这都多亏了赵右还能在这种情形下维持住冷静。
他背着昏迷不醒的赵左,将几乎无法自己保持平衡的刘宇,硬生生拖到了门外。
“钥匙卡,教授。”赵右一边提醒着惊魂未定的刘宇,一边扫视了一圈眼前的人数。
一、二、三、四……加上他和赵左,还少一个。
顿了顿,赵右回过头喊道:“奈姆!快走!”
奈姆听后一个激灵,赶忙从不合时宜的“难受”中回过了神。随即调整了两下呼吸,努力压下了反胃感,撒丫子往赵右的方向跑了过去。
眼下点子扎手,正面硬刚肯定不成,还是保住小命比较重要。
幸运的是,她离出口也不远,最多只有五十米的距离。
好像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她就可以逃出去,然后用钥匙卡把隔离门关上,彻底跟那个怪物说再见。
可“变数”这种东西,就喜欢钻这种空子。
只见,那刚刚还在不停磕头的小平头,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在奈姆经过他身边时,整个人猛然一阵战栗,伸手就抓住了奈姆的脚踝。
紧接着,奈姆就“啊呜”一声撞到了脸。
“我去……”她揉了揉撞得通红的小鼻子,又扭头看了回去,“你……你干什么?放手啊窝草!”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不要丢下我!”小平头似是被吓得裤子都湿了,面色苍白如纸,好像再受一点刺激,就会俩眼一翻当场昏过去一样。
然而,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
实际上,被激发了全部求生欲望的他,力气大的简直可怕,不等奈姆有所反应,就双手其上攀了过来,抱紧了奈姆的大腿。
“你特么……”奈姆被他的反应气得差点说不出话,“你不能自己起来吗!拖着我干嘛!放手……放!手!啊!”
一边说着,奈姆一边手脚并用地抡向了小平头的脑袋,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松开自己。
可惜,她的这种行为,却适得其反地让对方更加用力了。
不如说,这个小平头现在只知道哭喊求救,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根本就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他那早已一片空白的大脑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假如自己放手,就一定会被那个怪物杀掉。
因此,小平头把他最后的力气全都使了出来,紧紧地锁住了奈姆。
仿佛这支还没他胳膊粗的腿,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奈姆!”赵右见到这幅场景,立即抽出了腰间的手枪,指向了小平头,“让开!”
“我他妈怎么让开!”奈姆握紧了拳头往小平头的头上砸去。
小平头像是只考拉熊一样,紧紧地束缚着奈姆的左腿。导致奈姆现在别说使劲儿打他了,连翻个身都很难。
赵右见状,没再开口。
老实说,这个距离,他也不敢保证手枪的精准度。
犹豫了片刻,赵右深吸了口气,将背上的哥哥放在了一旁靠墙的位置,再次走进了这条走廊。
“放手。”赶到奈姆身边后,赵右立即将手枪抵在了小平头的脑门上。
“不……不要、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可小平头的反应却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根本连头都没抬,只顾着抱大腿去了。
“妈的……”赵右咂了咂嘴。
就在这时,奈姆又听到了建筑碎裂的声音。
这意味着,身后那个浴血的恶鬼,已经追上来了。
赵右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当机立断,对着小平头的心房就是两枪。
小平头在中枪后,身子忽然抽搐了一阵,随后,他那歇斯底里的哭喊便戛然而止了。
只不过,这两枪除了让他抖了两抖外,什么都没改善。
他的双臂,依旧紧紧地钳在奈姆的腿上。
“窝草……”奈姆用力地掰着小平头的胳膊,一时急得脑袋都懵了,“我是杀了他爹还是抢了他老婆?死了都不放过我?”
正当她想把肚子里的恶毒全都搜刮出来,狠狠地骂几句街时,她的胳膊突然被一双厚实的大手握住了。
赵右一声不吭地皱紧了眉,将他们两个一同向外拖了起来。
不过,正常死亡的人类,和受到“丧尸”感染的不同,他们死后,尸体是不会消失的。
带上这堆肉块,他俩的行进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
倚在门口的刘宇,即便有心上来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一会儿,当这条艰难的归途刚走到一半时,赵右忽然感觉负重增大了许多,导致他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抬头看去,原来是因为那个怪物的触手已经蔓延到了两人身旁,并束缚在了小平头的腿上。
这下,不管赵右再怎么用力,都没法再拖动奈姆半分了。
赵右迟疑了片刻,接着咬了咬牙,用枪瞄准了小平头的小腿,砰砰砰砰地开了几枪。
虽说距离不远,但想要用这种方法打断一个人的腿,还是需要不少技术的。
所幸,赵右那么多年的弩枪也不是白玩的,打空了剩余的子弹后,小平头那支被触手缠上的小腿就变成了一副藕断丝连的模样。
他当即用力一拽,扯断了剩余的“藕丝”。
可还没走两步,小平头的另一只脚也被触手抓住了。
接着,在角力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触手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在那个浴血的恶鬼接近后,它们便不再使用束缚这种保守的办法,而是和之前一样,以挥击和刺击的形式进攻了起来。
理智告诉赵右,这个时候,最佳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放弃奈姆,自己赶快跑出去,把隔离门关上。
否则不仅自己要遭殃,外面的同伴也会遭殃。
可他一连犹豫了好几秒,都没能下定决心松开手。
直到,一根触手精准地缠上了奈姆。
“……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赵右闻言一愣:“你说什么?”
“她的目标是我,带着我的话,她会一直追过来的。”
奈姆苦笑了两声,语气中,有些认命的味道。
老实说,她真的没想到赵右会回来救她,毕竟这家伙曾经是想致自己于死地的。
但,奈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动机。
无外乎是因为,自己夸下了能唤醒阿雅的海口。
可能,自己当时的语气,确实是非常有说服力吧?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有怀疑的意思。
又或者,赵右也不在乎这个可能性有多小。只要有,他就一定要保证执行。
“……我妹妹怎么办?”果然,赵右听后,立即用上了质问的语气。
奈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仅仅几秒钟的耽搁,就让两人距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赵右瞥了眼不断逼近的恶鬼,终究是松开了手。
他取出了一梭新的弹夹给手枪换上,把它放在了奈姆手中,淡淡道:“枪很快,瞄准头的话,据说不会有什么痛苦。”
“嗯,谢谢。”奈姆硬挤了个笑容出来。
赵右没再说话,立即转身向外跑去。
随着一阵“嘀嘀嘀”的音效,那扇冰冷的隔离门果然落了下来。
看着这副场景,奈姆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她吁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角度,坐了起来。
和上次一样,她选择了正面敌人。
这次的敌人,很优雅。即便她身上的纯白已经被鲜血染尽了,却还是一步一步地靠近着。
“喂,”奈姆双手托起手枪,“正式认识一下怎么样?嗯,我叫……奈姆,你呢?”
说实话,她也觉得这种拖延时间的方法简直是蠢到爆。
但,试一试,又不花钱。
“吸、息。”不过,让奈姆有些意外的是,对方还真的耿直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吗,”奈姆苦笑,“那就……看在我们两个的名字都很白痴的份儿上,你觉得还有和谈的可能吗?”
“……和、谈?”浴血的恶鬼——吸息问道,“你要、放过、我们?”
以往这家伙说话总是有很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因此很难听出什么语气。
不过这次,奈姆是真的听出了她的疑惑。
“不不不,”奈姆说,“是你放过我。”
吸息听后,停下了脚步。
她像是在思考,迟疑了片刻后才问:“你、愿意、离开?”
“啊,愿意愿意,肯定愿意。”奈姆点点头,随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傻瓜才愿意留在这里……”
“那么、请你、立即、离开,”吸息道,“你、会阻碍、我们的、整合。”
“啊哈哈……”奈姆干笑着问,“那啥,我得先问一下啊,你说的这个‘离开’,是指离开这个地方,还是指,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我们的、‘大脑’。”
“果然是这样吗……”奈姆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没得选啊,这位朋友。”
吸息听后,问道:“我们、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里。”
“讲真,我也不知道。”奈姆扫了眼系统界面,“这白痴什么都不跟我说。”
此时,界面中又多出了一处变化。
可选任务的进度,从1/8变成了3/8。
奈姆见后,嘴角又抽了抽:“……它只简单地跟我说了句,要杀了你而已。”
“我们是、祂的、程序……用来、修复、我们的、异常,”吸息一句一顿,“你、不能、妨碍、祂的、工作。”
“呃,你说的这个‘他’,不会就是那个邪神大叔吧?”奈姆眨了眨眼。
“……邪、神?”
“哦,就是……唔,被关在这里的那个。”
“是……那是、祂的、部分、投影。”
“呵呵,这样啊……”奈姆突然有种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的感觉,“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的造物主也同意了让我来杀你。”
吸息没说话。
她的表情也没变动,好像对奈姆的话一点儿都不惊讶……或者说,她压根就没反应。
“这么说来,咱俩还挺像的……”说着,奈姆有些忍俊不禁,“我这个也是,明明是让我为它办事,却一点都不待见我,而且一言不合就要弄死我。”
“我们、没有、死亡、概念……”吸息说,“祂的指令、只有一条……我们只是、为此、存在。”
“哦?是吗。”奈姆眯了眯眼。
就是说,医生想临时改变治疗方案,还要先问你这个手术刀同不同意咯?
“嘶……假如我告诉你,要是我不杀了你,就离开不了呢?”
吸息闻言,又走近了几步:“我们、会驱逐、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好吧,”和她聊了几句后,奈姆居然觉得有些莫名放松,“看来对于你们来说,我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邪神’啊……”
“人类”和“邪神”之间,注定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既然,交谈是无意义的……
奈姆绷紧了双臂。
——砰!
这会儿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剩十多米,奈姆没法保证命中率,因此,她也没不自量力地去打头。
也许是运气比较好吧,这一枪居然真的蹭到了吸息的手臂。
随后,对方也立即做出了回应。
视野里的十多支触手,突然一同向自己袭了过来。
奈姆半眯着眼睛,神情里一点恐惧的颜色都没有,仅是快速地扣动着扳机。
然而可惜的是,她甚至都没能打空剩余的子弹,就被那些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的触手……刺穿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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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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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鸽鸽鸽
忙着打游戏,写出来发现不能用,全得删,于是只能厚着脸皮来请假惹
唉,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真是种一旦沾染就戒不掉的恶习啊……
好不容易坚持了那么久的日更,说没就没了,就很烦
请假条还要一百字,也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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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46.弘扬善意之(邪)念
放下厚重的隔离门,赵右又背上了昏迷着的哥哥。
他看了眼一旁面容呆滞的刘宇,深吸了口气,道:“……教授,我们走吧。”
“……哦,好。”刘宇点点头,颤颤悠悠地跟在了赵右身后。
先走的那三个,都有些心慌,直至跑过另一扇隔离门,才注意到后面的人没有跟上。
于是,恍然回神的于天雪又折返了回去。
往回走了几步,她在那块环形区域遇到了赵右三人。
眼见赵左依旧沉睡着,于天雪眉间的忧虑一时变得更深了:“……咦,那个小姑娘呢?”
她探头往赵右身后看了看,却发现那扇隔离门已经被关上了。
“她……”赵右张了张嘴,“……没能来得及。”
他也没有过多解释。
于天雪闻言,当即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不敢相信这两个大男人会让一个小姑娘走在最后一样。
但,她到底是没能把心中的惊愕疏导成苛责的话语。
就像赵右说的那样,在死亡面前,生命确实是等价的。
沉默半晌,于天雪也只是咂了咂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右想了想,扭头看向刘宇问道:“教授,你知道最近的出口在哪吗?”
“这个……”刘宇听后,用力地摇了摇头,像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样,“唔……这片区域应该也有,不过具体位置我不知道。假如不考虑这里……‘隔离区’的出口应该是最近的。”
“嗯,我们就从那里走。”顿了顿,赵右又问道,“出口距离我们停车的地方有多远?”
“直线距离只有两三公里,但那毕竟是在市内而不是地下,考虑道路况……我们很可能要摸索着怎么绕路。”
“这个没问题,我哥和我之前来过D市,对地形还有些记忆。”
三人交谈的同时,已经和陈刚苏由二人汇合了。
陈刚这个粗犷的汉子第一时间就点起了人数,不过和于天雪不同的是,当他发现少了一人时,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兀自惋惜地摇了摇头。
又关上了一扇隔离门后,众人心中都猛然松了口气。
“教授,”赵右打量了两眼刘宇的脸色,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刘宇摇头,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没事的话,就麻烦你走在前面带路了。”说着,赵右看向了于天雪,吩咐道,“你把钥匙卡拿着,走在后面,记得关门。”
“嗯。”于天雪没反对。
“陈哥苏哥,你们两个的子弹还够用吗?”
“还剩两梭。”陈刚点了点腰部的挂件,道。
“我的也差不多。”
“那好,你们两个跟教授一起走在前面,注意警戒。”
具体警戒什么,赵右没说。
两人也没问。
如今,赵右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外乡人营地。
晚一秒,赵左的危险就越大。
所以,尽管他们身上带着的弹药已经远低于预定数量了,他也没有再拐回去搜刮一波的意思。
正因为生命是等价的,所以,没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
“……左?”
悉悉索索之间,赵左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左……”
这声音让他非常惬意,非常安心。
“小左?”
以至于,他根本就不想睁开眼睛,只希望这种安心的感觉能够一直存在。
“快醒醒,小左。”
不过,随着这个声音不断地响起,传进他脑中的波形也愈发明显,愈发熟悉。
愈发让他……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赵左不由自主地蜷缩起了身子。
“这孩子真是的……”过了一会儿,声音似是苦笑着嗔怪了一句,随后又靠近了些许,道,“起床啦小懒猪,太阳晒屁股啦。”
这次,赵左总算是听真切了。
这是那个……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想忘记的声音。
于是赵左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弹起了身。
眼前的光线非常柔和,是他长这么大未曾见到过的。
柔光的彼端,是一位和蔼的女性。
此时,她正温柔地微笑着,静静地看着自己。
赵左见后,只愣了半秒,就慌忙捂上了耳朵,拼命地后退了起来。
可惜,他也退不到哪里去。身后就是墙壁,而那个女人,离自己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女人看到赵左的反应,不由一愣,随即掩嘴笑了笑,道:“怎么了呀?跟见了鬼一样。”
也就在这时,赵左发现,就算自己捂紧耳朵,也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赵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他组织了好久的思绪,又组织了更久的语言,才颤抖着张开嘴,念出了那个已经有些陌生了的发音:
“……妈……妈?”
女人噗嗤一笑:“不是我还能是谁呀,你这个小傻瓜。”
说着,她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摸一摸赵左。
可赵左见了,却是慌慌张张地往旁边一闪。
他原本是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这么一扭身,自然是“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别害怕,小左。”女人见他这种反应,当即急切地安慰道,“真的是妈妈。”
这一摔,让赵左又清醒了几分。
“要……尽快……逃……”赵左如本能一般,视线飞快地收集着四周的环境信息,思考着脱身之法。
可当他看清了周围……看清了这个小房间的摆设后,却又一次发起了呆。
赵左和那个女人之间,只隔了一张床。从尺寸上判断,这是一张儿童床,长度可能还不到一米六。
而在这张床旁边,还摆着一张同样规模的床。
不仅仅是床的模样,包括房间的格局,摆设,以及熟悉的气味……
都一一证明着,这里,就是他和阿右小时候的房间。
“冷静点了吗,小左?”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赵左怔怔地看向了床那边的女人。
女人见后,又是轻轻一笑:“干嘛呀,怎么不跟妈妈说话啊你这孩子。”
“……你到底是谁?”赵左颤声问。
“我是你妈妈呀,你不认得我了……”
“——不可能!”赵左吼了一声,“不可能的!妈妈……妈妈她已经……被我……”
说着,他又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那些早已斑驳了的血迹,只有赵左自己能看到。
仿佛,它们已经被刻在了记忆的最深处,永远都无法磨灭。
女人见后,又露出了怜惜的表情。
“没事的,小左,妈妈知道的。”女人轻声道,“你是为了保护小右,才那样做的,对吧?”
赵左闻言又是一愣。
“妈妈不怪你……妈妈从没有怪过你。”女人接着说道,“你是一个好孩子,也有听妈妈的话,做一个好哥哥去保护弟弟,妈妈怎么会怪你呢?”
女人的语速不快,而且非常温柔。
赵左听了,鼻尖忽然一酸。
他是多么想听到这句话啊……
可这么多年来,阿右没说过,阿雪也没说过。
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没说过。
那些人,大多是用一种对待异类的目光看着自己。
而且,还有意无意地躲避着自己。
躲避着自己这个,“丧失了人性”的人。
察觉到时,赵左的脸上已经淌下了两行泪水。
“对、对不起!”他抱着头,泣不成声道,“我……我当时吓傻了……阿右、阿右一直在哭……我怕……我怕连他也会……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的。”女人走到了赵左身边,将他搂在了怀中道,“好孩子,别怕了,妈妈就在这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温柔地抚摸着赵左的后背。
像是在安抚着什么小动物一般。
赵左至此,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伪装了,躲进了母亲的怀抱中,哭得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
实际上,在他长大了一点后,便不再奢求能被谁原谅了。
因为他知道,阿右肯定和自己一样,也将那份记忆刻在了脑中。
兄弟俩的痛苦,是一样的。
或者说,阿右作为见证者,可能比自己还要痛苦。
既无法救回妈妈,也不能阻止哥哥,这该有多绝望啊……
赵左都不敢去想象。
所以,他只能遵从父母的教导,努力去做一个有担当的好哥哥。
对赵左来说,做个好哥哥,比活下去还要重要。
毕竟,这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遗嘱。
“你已经是个好哥哥了,小左。”女人像是能察觉到自己的心绪一般,柔声道,“小右一定也是这么认为的。”
“……真、真的吗?”赵左抬起头看向了妈妈,迫切地问道。
“真的,放心吧。”女人满是怜惜地摸了摸赵左的脸,说,“不信的话,等以后小右也回来了之后,你亲自问问他就是了。”
赵左听后,又怔了片刻。
尽管熟悉的妈妈就在眼前,让他的思考滞顿了一会儿,可他还是意识到了异常。
妈妈已经……死了。
那么,自己呢?
想到这,赵左张了张嘴,问:“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唔……”女人沉吟了片刻道,“是,也不是。”
“那——”赵左舔了舔嘴唇,“爸爸他……也在这里吗?”
闻言,女人的神色暗淡了些许:“他……不在。”
“为、为什么?”
“因为,你父亲的信号没有回到这里。”女人轻叹道,“他……没能有机会接受治疗,就死去了。”
赵左听后,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妈妈。
“你想知道,我们究竟是什么吗?”女人看出了儿子的疑惑,笑了笑问道。
赵左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是吗。妈妈这就告诉你。”
语落,女人的胸前突然钻出了一条触手。
赵左见后,下意识地就想躲避。
女人苦笑着按住了他的双肩,道:“不要害怕,这只是是传递信息的媒介而已,不会伤害到你的。”
说着,那根细长的触手便戳进了赵左的心房。
一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了赵左的脑中。
“咦?你也回来了啊。”旋即,他听到了一个很熟悉,但记不清究竟是谁的声音。
“欢迎回家,小伙子。”不等那个声音完全说完,赵左又听到了另外一个。
“小家伙,受苦了。”以及,另外一个。
“哎呦,这孩子,见到妈妈居然这么开心。”这些声音,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
“可不是吗?唉……这么些年啊,孩子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一句接着一句,仿佛有无数个人正看着自己。
“嗯?他有些害怕?”而且,他们还能敏锐地……甚至比自己还要早的察觉到自己的念想。
“不要害怕,孩子,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试着以感受一下吧,我们的心意。”
“我们,就在你身边。”
声音至此暂停。
赵左随即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温馨。
这是……当自己刚学会跑步而摔倒时,陌生人微笑着伸来的那支厚实的大手;
是当自己遇到了不会解答的题目时,同桌悄悄地为自己耐心讲解的声音;
是当自己在全班的瞩目下时,那个明明也专注地看着自己,自己却没有勇气与之交接的视线;
是当自己终将离开象牙塔的保护时,那句“你以后要去哪个城市”的轻声询问。
是初入社会时,顶着滂沱大雨,将自己送到偏远郊区的公司面试的司机师傅;
是不顾形象地追公交车时,身旁的年轻骑行族为自己加油打气的助威;
是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时,同事递来的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是一个人孤独无助地住院时,隔床孩子送上的水果,以及他那缺了几颗牙的笑颜;
是和少年时期某个失联已久的挚友,在某个不经意转角的一次不期而遇;
是这场有着太多无法触及的人生中,那个已经不再陌生的你——
赵左一时有些恍惚。
他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世界居然可以这么美好。
人与人之间不再有自私自利,不再有尔虞我诈,一个人的伤心,会由所有人来一同承受,而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快乐,也可以无损地分享给他人。
“这里……难道是天国吗?”他忍不住想到。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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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老喵
抱歉,是我没有解释清楚m(_ _)m
是这样的,没有被异化的人类死后,尸体是不会超脱物理规则的
这个我没有刻意去提,没想到对你的阅读造成了困扰,是我疏忽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前写的应该是“异化后的人类死后尸体会消失”,这个设定从发在这个网站上之后就没再改过
而“异化”这个模棱两可的条件,后来也拆分成了“正常异化”和“被暴徒击杀”两种
具体的设定解释,在第十二话里,下面贴出原文
“不,我们被它们杀死后,也和它们一样,会‘消失’。”刘宇苦笑着说,“从这个层面上来分析,‘暴徒’确实也具备一定的传染能力,但,媒介和方式不明。”
总之……啥都不说了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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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47.贯彻正义之(暴)徒
“……恳请外神侧耳静听……”
“……常世之浊,皆已报还……”
“……罪者俱往……”
“……请予以世人耐心……”
“……予以世人希望……”
“……恳求您,再一次原谅世人……”
“……见证世人,渴望救赎之心……”
稍有怔神,赵左又听到了心中响起的虔诚祷告。
不,这些祷告并不是心中响起的,而是……他自己的意念。
“外神……”赵左喃喃道,“就是……奈姆?”
只要他愿意,在这个世界中,包括情绪在内,所有人的知识都是可以共享的。
在这种状态下,人与人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欺瞒”。
因此,赵左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凭借着那些知识想通了那个小姑娘身上带着的所有异常。
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她非常不真实,原来,她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一员。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在阻止“自己”复原呢?
为什么要让“自己”以那种病态的形式活着呢?
赵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怎么了小左?”母亲在看到他脸上的震惊后,柔声问道。
其实,即便她不用“声波”这种低效率媒介,也可以接收赵左的情绪和记忆。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她知道,每个抵达这里的人,都需要一个缓冲期。
她不能以“我这是在为你好”为借口,擅自闯进儿子的大脑。
赵左看着近在咫尺的母亲,纠结了好久的语句,才问道:“她……应该是……知道真相的……”
“……什么?”母亲不解道。
“奈姆她,好像是知道这些事的……”说着,赵左露出了一种非常痛苦的表情。
他不敢相信……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母亲听后,并没有立即询问,仅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周遭的慈祥和鼓励,也都缓慢地靠近了过来。
像是……生怕刺激到了自己一样。
一时之间,赵左的心中像是打翻了个五味瓶,酸甜苦辣之余,满是狼藉。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组建起勇气,看向母亲问道:“阿雅……在这里吗?”
“当然在了。”母亲笑着回答,“只不过……咱家丫头好像出了点意外,都回到这里有段时间了,还是没有醒过来。”
“……是吗。”赵左听后,神色猛然一暗。
果然,奈姆之前说过的“能唤醒她”,指的就是要毁灭“自己”。
她真的,早就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为什么呢……”赵左眉头紧锁,“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母亲听后,也露出了黯然的神情,摇摇头答道。
只是无法解答自己的问题而已,赵左就明确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愧疚。
这里,果然是如同天国一般美好。
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死后一定会下地狱,经受无尽的折磨。因为,赵左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是有自知的。
也正出于这种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他人的责任感,才迫使如同他行尸走肉般地活到现在。
可现在,赵左明白了真相,也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美好归宿。
那么要做的事,就很简单了。
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它。
想通了这点,他立即变得和“人类”同仇敌忾起来。
“那……为什么不直接合为一体,唤醒原本的‘我’呢?”赵左想了想,问,“只要唤醒了‘它’……只要我们融合在一起,不就可以主动把外神赶走了吗?”
通过知识的共享,赵左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人类”,在那种存在面前,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外神,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那是种象征着绝对的“未知”和“危险”的存在。
而未知的危险,一定会引发灭亡。
所以阻止奈……阻止它,是最优先事项。
几乎是在赵左问出问题的下一念,他的心中就收到了答案。
“是吗……”赵左喃喃道,“还有人没回来……我们不能放弃他们。”
那边的世界,还有“幸存者”。
阿右,阿雪……营地里还有那么多人,都在担惊受怕之中过活着,怎么可以扔下他们不管?
这么想来,自己只有一个选择。
“孩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就在赵左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又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在记忆已经全部复苏——甚至能如数家珍地精确到每个节点后,赵左总算是想起了声音的主人。
这个人,是璞同商场异化之前的领导者。
“……李岚?”
“是我,孩子。”声音道,“听我一句,不要冲动。如果回去的话,你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知道。”赵左说,“但我不能明知道他们在受苦,依旧无动于衷,我弟弟……和我喜欢的人,都还在那边呢。”
“你不必担心,孩子,我们的守护者正在加快回收进度,他们总有一天也会回来的。”
“守护者?”赵左一愣,旋即苦笑,“哦……是那个被我们当成怪物的女孩子吗?”
“她的形态,是我们人类意识中最为美好的概念,”母亲听后,也苦笑着拍了拍赵左的脑袋道,“怎么会是怪物呢?”
“也是啊……”赵左摇了摇头。
毕竟,外表,是具有欺骗性的。
就像奈姆一样。
“我担心,不尽快告诉他们真相的话……他们也会像爸爸那样。”赵左道,“万一……”
即便他没把话说完,这里的人们也都能理解。
因此一时之间,原本那些想要阻止他的声音,都沉默了下去。
“可我们……怎么能让你一个孩子去冒险……”李岚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赵左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羞愧,像是恨不得代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一样。
“没关系的,李叔叔。”赵左笑了笑道,“我的身体还没有消散,目前……也只有我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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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在这个迷宫般的地下基地里跑了两三公里的路,赵右的呼吸越来越错乱。
疲劳并不仅仅是来自身体,他那一刻都没停下来的大脑,和那受尽恐慌心脏,都很累。
所幸,这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敌人,身后的那个怪物,也没有追上来。
刘宇见如今这般步履虚浮的样子,鼓励道:“就快到了,看到前面的电梯了吗?那就是出口。”
赵右听后,紧绷着的神经突然猛一放松,差点没就这样一头栽下去。
“小心!”多亏苏由眼疾手快,赶忙接住了他背上的赵左,才让赵右稳住了重心。
“……没事吧,小赵?”刘宇关切道。
他的语气里有些歉意。
“没……没事……”赵右大口喘着粗气,倚着一旁的墙壁才勉强站稳身子。
“我帮你背一会吧……”苏由见后,有些自责地说道,“你先休息一下。”
赵右点点头,背靠向墙壁,一点点滑坐了下去。
不知为何,苏由这会儿也不敢面对着赵右,只得跟上了陈刚,又走在了前面。
其实,不敢面对赵右的,又何止苏由一人。
陈刚这一路都没敢回头,只是调动起了全部的警惕看着前方。
而刘宇就更是不敢面对他了。
说实话,刘宇刚刚,确实是被那个怪物给吓懵了。
以至于,他这副科学研究者的大脑都宕机了好一会儿。
要不是赵右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冷静地组织大家撤退,恐怕要交代在那的,就不止那小姑娘一人了。
对此,刘宇心中非常愧疚。
他知道,面对这种超脱常理的事态,所有人受到的惊吓其实都是差不多的。
而赵右心里,一定更不好受。
相处了这么多年,刘宇对赵右的性子,自然也是有不少了解的。
这孩子,是个挺传统……或者说,挺“迂腐”的人。他一直秉承着“长兄为父”的理念,非常敬爱他的哥哥。
如今,他的哥哥受了这么严重的外伤,昏迷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这孩子心中怎么会不担忧?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肩负起了保护大家的责任。
这份纯粹的正义感,只是让人看着,就会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
“……右?”此时,在后面“锁门”的于天雪也赶了过来,蹲在赵右身边问道,“你没力气了吗?要不我背着你吧?”
“不用了……哈啊……”赵右极力地调整着呼吸,“我就是……哈啊……紧张的……过一会……就好了。”
为了添加说服力,他还挤了个笑容出来。
“我说你个小毛孩儿怎么就……”于天雪见后咂了咂嘴,想说些什么批评他一下。
可话到嘴边儿,却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她叹了口气,心想算了,还是等回去以后……等大家都安全了以后再说好了。
但是……怎样才算是“安全”呢?
想到这,于天雪不禁发了会儿怔。
回去以后,也不会安全啊……本地人既然知道他们出来的目的,说不定也会想来个下马威。
如今手里只有这么点子弹,真的能顺利抢回营地吗?
于天雪没法确定。
——实际上,她也不需要去确定了。
“吼——!”突然,前方传来了一个狂躁的吼声。
于天雪心中一紧,赶忙抽出手枪瞄向了前方。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个苏由……居然已经扑向了旁边的陈刚。
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她依然能看到苏由那扭曲至极的表情。
那分明就是暴徒的模样。
她身子一颤,一时连枪都拿不稳了。
“苏由你!?”陈刚的反应也不慢,一个侧翻躲过了苏由的第一波扑袭,立即架起了怀里的枪,“冷、冷静点!”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尽管他能看得出来,苏由的反应和暴徒一模一样。
可……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没来由地就转变成了暴徒?
就在他惊讶的这档口,苏由又扑了过来。
无奈,陈刚只得咬咬牙,对着苏由的双腿开了两枪。
这种攻击非常有效,苏由当即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可就算双腿已经没法有效支使了,苏由还是仅用双臂往陈刚这边爬着。
苏由的表情,陈刚其实也见过不少次。
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暴徒。
“再、再过来我就开枪了!”陈刚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边后退一边恐吓道。
但这是没用的,课堂里也教过。
丧尸,是听不懂人类的话的。
“……陈……哥……”就在陈刚准备开枪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这声音让他不由一愣,怔怔地看向了苏由身后。
赵左已经慢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陈刚见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邪……”
然而,还不等他戴上耳机,他便听到了赵左口中的低语。
随即——
“……吼——!”
他也如同野兽般,嘶吼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于天雪脚底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也正是这个微弱的声响,让陈刚瞬间转回了头。
再之后,他也和苏由一样,奔袭了过来。
这段距离,只有十米左右。
因此不到一秒的时间,站在最前方的刘宇就被扑到了。
“啊——!!!”刘宇立即惨叫起来。
陈刚的手,轻易地就撕裂了他的皮肤。
“小赵!”刘宇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戴上耳机!”
砰砰砰砰砰砰——
直到动脉被扯断,他总算是摸到了腰间的手枪,然后一口气,把子弹给打完了。
陈刚的身体抽搐了一阵,便倒在了刘宇身旁。
“小……小赵……”刘宇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颤颤悠悠地抬起手,伸向了赵右,“快……快……”
他没能把话说完,手,也没能碰到赵右,就无力地摔了下去。
接着,便如同入水墨汁般,消散在了空气中。
于天雪看了眼依旧在地上抽搐着的陈刚和苏由,以及在他们身后,正一步一步慢慢接近着二人的赵左,身上的颤抖愈发猛烈了起来。
“阿雪。”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赵右的声音。
“……什、什么?”于天雪的语气中浸满了哭腔。
“把耳机戴上。”可赵右,却依旧不咸不淡。
好像……眼前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赵右从于天雪那里把手枪拿了过来,上膛解保险,对着陈刚的头颅就是一枪。
然后,是苏由。
砰砰两声枪响,两个暴徒也开始消散在了空气中。
赵右抓着于天雪的手将她拎了起来,为她戴上了耳机后,一路往赵左的方向走了过去。
“……右、右?”于天雪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是本能地害怕。
两人经过赵左时,赵右一把将于天雪甩到了电梯的方向,随后双手其上,将正喃喃自语着的赵左按在了墙边。
“走。”赵右提高了音量道。
“……啊?”于天雪双腿不停地打着颤。
“你先走!”赵右大吼,“我马上就到!”
于天雪听后一个激灵:“哦……哦。”
如今,她脑中一片空白,只会单纯地服从指示。
于天雪怔了半晌,踉踉跄跄地转过身,挪动起灌了铅的双腿。
当她打开电梯走进去时,赵右又开口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哥……也是喜欢你的,你不是单相思。”
闻言,于天雪又是一愣。
然后,便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电梯随即闭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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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手艺,你爱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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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48.阿雅,阿雅,奈姆,发糖
有些思念,是没法轻易地传达的,赵右很清楚这一点。因此随着他一天天的长大,他的话也变得越来越少。
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个惜字如金的人,相反,他认为,假如交流内容是关乎生死的,一定是越详尽越好。
他的父亲曾说过,想得多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当然,也活得更累就是了。
即便如此,赵右也是把这句话当成信条对待的。
然而,外面的世界,非常危险。而且大多数危险,都是突发状况,并不是每次都有足够的时间做足战前准备。
人与人之间,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其实是等同于被孤立着的。
只要没有“英雄”的后缀,任何“孤胆”的下场都是死。
故此,赵右一直都不太喜欢和外人搭伙出营地。
可惜的是,不在“外人”这个标签内的人,只有他哥哥一个。
他们两兄弟,总是能用非常简略的信息交流。
可能,这是双胞胎才特有的机能吧?
兄弟俩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使用“内线”了。
一个音调的起伏、一个眼神的闪烁、一个动作的滞顿……等等等等。即便不用语言描述,他们也能猜到对方的情绪和意图。
多亏了这个“心有灵犀”的状态加持,兄弟俩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并借此如日中天般的在营地里崛起。
他的哥哥赵左一直以为,两人的地位,是多亏了自己的才思敏捷才赢得的。
但,在这一点上,哥哥是错的。
赵右心里很清楚,在某些特定且致命的情况下,敏捷的才思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在他看来,两人的一切,都是靠这个“内线”换来的。
而现在……
察觉到时,赵右已经把牙齿都咬酸了。
可眼前的哥哥,仍然在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什么。
——这个“内线”,坏掉了。
尽管他把于天雪赶进了电梯,但那只是他强装出来的冷静。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冷静,而是“麻木”。
他的心房中,原本是藏着一笔珍贵的宝藏的。
如今,这笔宝藏被搬空了。
连根毛都没留下。
空荡荡的心,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思考呢?
“哈啊……”赵右缓缓地呼了口气。
然后,松开了攥着哥哥衣领的手。
邪念是没有什么进攻能力的,它们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极低的声响,不停地散播着死亡。
到底……是在说什么呢?
赵右不知道。
在失去了“内线”的当下,他再也没办法轻易地接收哥哥的信息了。
他低下头,退出了手枪的弹夹。
里面还有两颗子弹。
这似乎……是个暗示。
在此之前,兄弟俩的一切,都是共享着的,甚至根本就没有“平分”这个概念。
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赵左才一直对于天雪那昭然若揭的心意视而不见。
大概……他是顾忌到了自己吧?
赵右苦笑。
他们喜欢的事物,基本是相同的。
因为他们两个……真的是非常相像,不仅仅是相貌上。包括走路的习惯,穿鞋的先后顺序,以及,笑起来的模样。
所以,兄弟二人的未来,应该也是一样的。
这两颗子弹,似乎就是在传达这个信息。
想到这,赵右将弹夹塞了回去,又缓缓地吸了口气。
之后,他把枪口抵在了哥哥的额头上。
一时之间,哥哥眼中的怜悯变得更甚了。
所有邪念的表情,都是相同的。仿佛,它们真的是在怜惜着自己一样。
哥哥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
赵右拿枪的手不由颤抖了起来。
他调整了几下呼吸,用力吸了口气,想借着这一鼓作气的流畅感直接开枪。
可重复了数次,都在最后关头泄了气。
哥哥的眼睛,真的在说话。
……在说什么呢?
赵右理解不了。
面对这种未知,他的毕生所学苍白得连下手理解的地方都没找到。
终于,在又一次失去勇气后,赵右放下了枪。
“哥……”他咧咧嘴,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真的做不到啊……”
说着,他的呼吸中混入了几缕颤音。
不管是丢下他,还是手刃他,赵右都做不到。
那是,只有哥哥才能做到的事。
这么多年来,赵右一直没敢跟赵左提起那件事。
他只是单纯地想象一下,就已经承受不住了,更何况是亲自去做。
哪怕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他带着如今的心智,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一定也什么都做不到。
只有哥哥有魄力做出那种取舍。
而默默背负着这一切的哥哥,到底有多绝望呢?
赵右丢下了手中的枪。
也许,哥哥是真的想告诉自己什么吧?
赵右放弃了呼吸,抬起手,取下了耳机。
“……阿……右……”果然,撤销了这层防护后,赵右立即听到了哥哥的声音。
在这一瞬间,他仿佛又读懂了哥哥的“内线”。
哥哥分明是在说:
“跟我一起回家吧。”
===
奈姆清楚地看到,那根发红的触手刺进了自己的肚子。
然而,痛觉信息却没有传递过来。
或者说,因为优先级不高的缘故,率先冲进奈姆脑中的,是一阵阵神神叨叨的低语。
那些声音,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为“外神”。
他们像是一个个正在对神祇祈祷的虔诚信徒。
又像是,一群走投无路的、正在做着最后“抵抗”的无信者。
而这段灌耳魔音之余,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传来。
仔细聆听了一会儿,奈姆才反应过来,其实,这些输送过来的信息,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目的。
即是在阐述“他们”现状的同时,恳请自己放过“他们”的守护者。
“呵……守护者……”不知为何,奈姆听到这个词,就莫名的火大。
或者说,现在的她,也只能依靠怒火来组建虚妄的勇气了。
在痛觉信息传递过来之前,奈姆一把抓住了那支触手,然后用力将它扯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自己的肚子只被撕开了一条线性伤口,约莫有五六厘米长。
不过从结果上来说,这样确实比较好缝合就是了。
抽出触手后,奈姆立即弹坐起身,用手枪瞄准了十米开外的吸息。
这些“神经元突触”,说到底,也只是她的机能之一。而本体,就是这个浑身浴血的少女。
砰——砰——砰——
因为子弹有限,奈姆几乎把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瞄准上。
所幸,第三发子弹成功地打到了吸息身上。
只是瞬间,缠在自己身上的这些触手便像是失去了动力一般,萎靡了下来。
“……好恶心啊……咳、咳咳咳!”奈姆一边嘀咕着,一边用力踹向了至今还在抱大腿的小平头,“糟了……好像又要吐了……”
当然,这只是说说,奈姆这会儿可没时间去吐。
而她之所以要说出声来的意图,也很简单。
她需要快速组建怒火,再把怒火转换成敢于面对她的勇气。
有了合适的发力姿势后,只踹了几脚,奈姆就听到了小平头骨骼裂损的声音。
眼见有效,她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又使劲儿蹬了几下,总算是把小平头的一根麻花给解开了。
随后,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了过去。
奈姆的脑袋无力地向下耷拉着,每一步,都显得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
可是,她始终没有倒下。
不仅如此,在两人之间只剩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奈姆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枪。
“你以为我是你的神经元细胞吗……”奈姆抬起头,“觉得用你的突触和我建立连接……就能杀了我?”
受先前的剧烈运动波及,她现在的发丝十分散乱,即便抬着头,吸息也很难看清她的眼睛。
“啧……好他妈疼啊……”喘了两声,奈姆握枪的手臂都开始了轻微的颤抖,“老子今天……不把你活剥了,就——咳咳咳!”
还没能放两句狠话,先前那股排队摇号的痛觉,已经在她体内疾驰了起来。
“咳!咳咳……呸!”奈姆扭头啐了口鲜血,“这出血量,妈的……好像伤到肝脏了……”
砰砰砰——
说完,奈姆手中的92式就喷出了三道火光。
这三枪全都打在了吸息的脑袋上,让她直勾勾地仰摔了下去。
而其后坐力,也让奈姆差点闪到纤细的胳膊。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喂!这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了吧?”奈姆气急败坏地大叫了一声,“老子就他妈要死了!”
系统界面这次总算是自己弹了出来。
尽管【破坏暗示实体】这一栏仍然没变,可这行字的下面,却又添了一行小字。
【她的机能尚未完全坏死】
“窝草……这都还没死……”奈姆又吐了口血。
腹部的传上来的信号,如今已经因为失血的缘故,全都变成了麻木。
实际上,在濒死状态下,最难忍受的,不是痛觉。
而是那种恍恍惚惚、黑白渐变的意识。
就在奈姆用力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时,她突然发现,可选任务那一栏里的进度又变了。
此时上面显示的是6/8。
“哼……就剩两个了吗……”她瞥了眼在地上挺尸的吸息,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死丫头,是脑子被门夹了吗……难道你他妈不知道,你的正义,和暴行是没区别的吗?”
说着,奈姆走到了吸息身前,欺身骑在了她身上,并用手里的枪对准了她那已经有了三个窟窿的脑袋。
“……这是……我们的……夙愿……”吸息的语气显得虚弱了许多。
“哈、哈、哈……夙愿?”奈姆一句一顿地冷笑着,立即扣动了扳机,“你能代表谁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吗?真的是所有人见到那个邪神大叔、或是听到真相后就会异化吗?”
“……那些意识……否认……自己的……存在……”这些重叠的在一起的声音,仿佛每一个,都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对对对,你说得对,他们是罪犯,他们反人类,”奈姆又扣动了一次扳机,“可连创造你的那个邪神大叔,都是想救助他们的,你为什么偏偏非要杀光了人类?”
“我们……”吸息张了张嘴,气若游丝道,“我……只是……一个……工具……”
这次,她的声音只剩下了一个。
奶声奶气的,像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奈姆听后,不由心中一紧,咬了咬牙道:“喂,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创造你的那个人,想要杀你了啊。”
“我……知道……”吸息抬起了手,软绵绵地拽住了奈姆手臂上的衣服,“但……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说完,她扼住了奈姆的咽喉。
“你才是……邪神!”吸息极力地欠起了身子,口齿不清的大叫着,甚至连嘴里的血沫都喷到了奈姆脸上,“你才是那个……不请自来的……没人欢迎的……邪!神!”
虽然说,她那双沾满了鲜血的纤细手掌确实掐住了奈姆的脖颈,可疏导过来的力量,却微弱到,连奈姆的呼吸都影响不了。
“为什么……”吸息质问道,“他们……要被你这个……外!来!者!……指手画脚?”
奈姆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她甚至突然有种不敢面对吸息的感觉,只得将手里的枪又一次抵在了她那鲜血淋漓的额前。
“我们只是……生病了……需要……治疗……”可即便这样,吸息还是颤颤悠悠地说道,“吃药……会觉得苦……手术……会觉得痛……但这都是为了……恢复健康……那些善良的、充满正义感的人,只不过是,想尽一份力。你有什么资格,审判他们!?”
说着说着,吸息的发音变得越发流畅了起来。
就像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样。
“不要再用……你那高高在上的,‘价值观’,定义我们的行为了,好不好!”吸息这会儿,已经只进气不出气了,“你这个……无知的……”
可惜,她并没能把话说完,就失去了全部的力量。
扼在奈姆咽喉上的双手,也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奈姆一连愣了近十秒,才回过神来。
“……死了?”奈姆呐呐道。
她慌慌张张地看向了四周,试图从那些沾满了血液的地板、墙壁、天花板上找到系统的通知。
然而,系统却一个字儿都没说。
就在奈姆脑中几近一片空白之时,她忽然感觉身下的少女又动了一下。
奈姆怔怔地转过脸,看向了再次睁开眼睛的吸息。
“……奈姆。”吸息那血肉模糊的脸颊,突然开始了一阵扭曲,“请你……放过我们,好吗?”
片刻功夫,那张脸便重新完成了塑形。
成功的,让奈姆在一瞬之间,失去了所有由怒火构建出的勇气。
“求求你了,好吗,奈姆?”
那张略微有些营养不良的小脸上,摆出了哀求的神情。
随即,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流淌了出来。
“……奈姆?”她哽咽着,用怯生生的目光,呼唤着自己。
奈姆听后,只得颤抖个不停地往后退。
“……你不认得我了吗?”看到自己的反应,那梨花带雨的少女又问道,“我是阿……是奈雅啊,奈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了奈姆的后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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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49.献给,曾是少女的你
莫名其妙的,奈姆想到了某种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类游戏。
那些游戏里的BOSS中,有一部分,是带着一部分特有的机制的。
大抵表现为,当BOSS的血量减少到一定百分比后,会突然改变默认的进攻方式。
而这类转阶段BOSS战,通常都很危险,假如一个处理不当,很可能就会团灭。
因此,把它说成“破釜沉舟的一击”也不为过。
换句话讲,只要处理好了这个阶段,就能取得BOSS战的胜利。
只要……
奈姆这会儿,就像是那些见到了“邪神”的人类一般,手脚并用地往后缩着。
她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和惊恐。
——杀了她。
自己的脑中,似乎一直反复着这句低语。
是那个系统在跟自己说话吗?
奈姆不确定。
她现在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远离着“危险”。
“奈姆?”不多时,那个少女形态的怪物又开口了,“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好不好?”
语气里,满是断断续续的抽泣。
眼见奈姆正在远离自己,她颤颤悠悠地爬了起来,无力地伸出了手。
奈姆赶忙捂住了耳朵。
她狼狈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身后跑了过去。
奈姆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逃。
可……逃到哪里去呢?
那扇门,已经被关上了,没有钥匙的话……
等等,钥匙?
奈姆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接着,她在裤子的口袋里找到了那张硬硬的卡片。
上面写着“天朝分部总指挥官,张永伟”。
照片上那个英气满满的中年,这时看起来就像是回应她祷告的神明一样。
奈姆慌慌张张地走到了隔离门前,用颤抖个不停的双手拿着这张救命钥匙,刷在了光学识别口上。
——嘀嘀嘀。
果然,这东西是有效的。
奈姆舔了舔脱水已久的嘴唇,焦急地等待着眼前隔离门的开启。
她知道,自己看到的那些,有可能是吸息骗她的诡计,为的就是让自己的意志产生波动,好让她能杀了自己。
可就算这样,奈姆也不敢回头看。
她只是着急地跺着脚,甚至将下唇都咬出了血,无声地催促着眼前隔离门。
好在,眼前的这扇和邪神大叔的家门不同,虽然看起来仍旧很笨重,但三四秒钟的时间就升起来了。
奈姆也没时间等它完全打开,当即伏了伏身子,想直接穿过去。
就好像一旦到了门那边……就可以摆脱心中这股强烈的气结感了一样。
然而,奈姆刚弯下腰,就在门那边看到了两个身影。
因为角度问题,她只看到了下半身。
但即便他们所有人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奈姆也能分辨出这两个人的身份。
“赵……”
——啪。
隔离门完全升上去后,发出了一个机械的咬合声。
这声音,像是个信号一样,让那两人顿时活动了起来。
奈姆甚至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其中一人冲过来扑在了地面上。
“呜……”瞬间,痛觉再次从身体各处叫嚣起来,“……赵……右?”
虽然眼前的这个人确实是赵右没错,可他却像是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一样,在扑倒了自己后,立即双手其上,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她那纤细的脖颈,根本就不是那双厚实大手的对手。
别说呼吸,奈姆现在连发声都做不到。
甚至,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因刚刚的剧烈运动所致,她体内血液奔腾的速度很快,此时,倒适得其反地加速了她意识的消亡。
没一会儿,眼前的光亮便又一次淹没了所有的景象。
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没有窒息感,没有痛楚,没有恐惧,没有悲伤。
没有这些负面元素的同时,它也没有任何正面元素。
这里……什么都没有。
自己的意识,应该会就这样,在这里慢慢消散下去吧?
明明都已经到最后了,自己还是失败了。看来,这个游戏的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死了以后……还可以重来吗?
奈姆心想。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即便再重来一次,奈姆也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
自己压根就是个菜鸟嘛,包鸡包眼挂机看大哥补补刀,就已经是极限了,根本就……
——【睁开眼睛】
正当奈姆自怨自艾着时,她突然在这片白茫茫之中,看到了四个字。
紧接着,奈姆犹如无法自控一般,蓦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眼前,仍然是赵右那张充满了愤恨的表情。
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像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如今,脑缺氧已经很严重了,估计要不了几秒,自己真的就会死掉。
再次睁开眼睛后,奈姆才选择正视了这份信息。
要怎么做,根本就不用想。
奈姆艰难地抬起手,将手里的枪抵在了赵右身上。
她已经使不出太多力气了,别说瞄准头,这会儿她连扣动扳机的余力都很难拨出来。
单手尝试了一次无果后,奈姆立即将另一只手的食指也伸进了扳机中,随后拼了命地向后掰着。
那两根白玉般的手指,在那带着硝烟味的扳机旁,颤动个不停。
终于,在奈姆流失掉最后一份力气之前……
——砰!
枪,终于响了。
这么近距离的射击,即便只是手枪的威力,也足以让人因惯性而产生后仰的动作。
赵右的双手,只放松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可这点时间对于奈姆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立即又开了一枪,并不停地把枪口往上移动着。
第一枪,只打穿了赵右的胃;第二枪,则射穿了他的肺。
拜此所赐,赵右已经失去了大半手上的力量。
现在,奈姆的枪口直指着赵右的额头。
“哈啊……”得以解脱的奈姆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扣动了扳机。
可撞针传来的声音,却是一个轻轻地脆响。
“我次奥……”奈姆又一次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慌忙之中,她握紧了手枪,用枪托当做钝器,狠狠地砸向了赵右的脑门。
正常人类的生命流逝速度,是很快的。
即便是转变成了暴徒,也是如此。
身上被开了两个洞的赵右,再也使不出像之前那样的力气了。
因此,奈姆在砸了他一下后,一抬腿,就将欺身在上的他给蹬了出去。
“咳……咳咳咳……呕……”奈姆颤颤悠悠地爬起身,咳了两声,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已经流了体内大概三分之一的血了,再不止血,肯定会休克。
但,在这之前。
奈姆又看向了赵右。果然,和自己猜测的一样,变成了暴徒的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眼下,他又扑了过来。
不过,因为身体受了伤的原因,他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迅速了。
奈姆狼狈地往旁边一滚,好歹是躲过了赵右的第二次欺身。
她扶着一旁的墙壁,用颤抖个不停的双腿缓缓站了起来,急促地喘息着。
由于死亡的逼近,奈姆的大脑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右,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他又突然暴起。
假如自己再中一次招,恐怕就再也翻不了盘了。
手枪里,已经没子弹了。
……子弹?
想到这,奈姆忽然一愣,随即立即看向了赵右的腰间。
他们的弹夹,都是放在战术腰带里的。
然而,赵右腰带上的凹槽,大部分都空了。
唯一没空的那个,里面装的是……弩箭?
奈姆一愣,突然发现,赵右把他的弩枪也带上了,就挂在他的后腰上。
看到那把弩枪后,她只犹豫了短短一刹那,便主动夺步向前,扯下了他身后的弩,还精准地抽走了一根弩箭。
上弦的步骤,奈姆曾见过几次,这会儿她也不顾上对错,用颤抖着的双手摆弄起了手中的弩枪。
“……吼!”赵右见后,拖着残躯又扑了上来。
“妈的……”奈姆扭头就跑。
一边跑,她还一边努力地回忆着赵右曾经的上弦动作。
——叽扭叽扭。
手弩的制材是玻璃钢,好像也被奈姆刚刚的子弹打到了,再加上奈姆这会儿的一顿粗暴蹂躏,顿时发出了一阵年久失修的悲鸣。
可奈姆哪能管得了那么多,她可不想再靠近赵右了。
两人用百米一百秒的速度追逐了一阵,奈姆总算是拉上了弦。
又使劲儿往前跑了两步,她才转回身,举着弩枪指向了身后的赵右。
赵右见后,神情似乎是滞顿了一下。
也因此,使他整个人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间。
而奈姆就趁着他发呆的这一刹那,扣动了扳机。
嗖——噼里啪啦。
离弦之箭的方向和奈姆瞄准的完全不同,而在发射出去的那一瞬间,它脆弱的玻璃钢身躯也被震得稀碎。
这一箭,奈姆原本是对着赵右的头发射的,可最终,却袭向了他的胸腔。
因为弩身的崩溃,弩箭的速度并不大,只没入了三四厘米的长度,不过,那个位置……
赵右的身子颤了颤,随即一点一点地滑落了下去。
他的双膝“扑通”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虽然他倒下了,可奈姆却依旧没敢放松。
“嘶……”这会儿,肚子上的伤口又开始制造起了痛楚,让奈姆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不知等了多久,赵右的身体才开始慢慢淡化。
奈姆见后,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她打开了系统界面。
可选任务里的进度,变成了7/8。
“呵……呵呵……哈哈哈哈……”看着这两个数字,奈姆无力地笑了笑。
笑声里,满是嘲弄。
原来这个“防患于未然”,指的就是在他们变成“丧尸”之前……杀了他们。
自己早该明白过来,只要他们变成了“丧尸”,就一定会是自己的敌人。
还没笑两声,奈姆又咳了起来。
如今,她连咳嗽的幅度都很变得很虚弱了。
奈姆现在的状态,什么时候昏过去都不意外。
可她,终究是咬紧了牙关,没让自己昏过去。
在刚刚上弦的过程中,她又回到了那个少女形态的怪物身旁。
此时,那张和阿雅一模一样的脸,正怔怔地看着赵右消散的方向。
察觉到奈姆的视线后,她浑身剧烈地一抖,随后再一次,怯生生地看向了奈姆。
“你已经知道了,对吧?”奈姆的声音沙哑了许多,几乎微弱到难以听清。
“……为、为什么……”阿雅看着奄奄一息的奈姆,眼中的泪水哗哗地向下淌着。
“我不杀你们,你们就会杀我,对吧?”
“……为什么啊……奈姆……”阿雅颤颤悠悠地摇着头,像是根本接受不了眼前的现实一样。
“所以这个结局,早就就注定了。”奈姆捂着肚子上的伤口,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神情恍惚地念道,“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到底是……为什么啊!?”阿雅呢喃了几句,似乎已经失去了冷静,随即憋红了小脸,朝自己大喊大叫道,“你为什么要妨碍我们啊!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你这个外来者!邪神!滚啊!滚回你自己的世界去啊!”
阿雅的哭腔里,满是无处宣泄的悲伤。
是啊,为什么呢?
奈姆也不知道。
然而下一秒,奈姆在天花板上又看到了一行字。
【这是你心甘情愿的选择】
奈姆看到后,又失声笑了起来。
随后,她视线一瞥,在地面上,看到了一根撬棍。
这似乎是罗武一行人带来的,之前因为忙着逃跑,一直都没发现。
喊叫了几声后,阿雅又开始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呜呜呜呜……为什么啊……奈姆……那边有哥哥们……有季阿姨……有那么多那么多和蔼的人们……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也不会再挨饿……不会再做噩梦……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仿佛,那些控诉,就是她唯一能做的反抗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
阿雅闻言一愣,似是被吓了一跳。
奈姆捡起了地上的撬棍,又一次站了起来。
“……奈……姆?”
“不要……”奈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阿雅身旁,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撬棍举过了头顶,“再用……她的样子……和声音……跟我说话!”
说完,她重重地将撬棍抡了下去。
阿雅惨叫了一声。
“她只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奈姆又举起了手中的撬棍,“不要……再用你们的复杂……污染她!”
阿雅又惨叫了一声。
奈姆错乱地喘着气,耳鸣非常严重,甚至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撬棍。
然后,用力砸了下去。
这次,阿雅没有惨叫。
低头一看,原来是赵左趴在了她的身上,代她挨了这一棍。
“呵呵……是你啊……”奈姆苦笑,“我答应过你的,一定会救她,你还记得吗?”
“……住手,奈姆……”赵左的声音很小。
和其他邪念不同的是,他的表情里一点怜惜都没有。
反倒是那束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抵触,直勾勾地刺了过来。
“为什么……”奈姆问道,“你不是想让我救她吗?”
“……请你离开,外神……”
赵左的目光中,染上了浓厚的敌意。
“嗯,我知道了。”奈姆甜甜一笑,点点头道,“我一定会救她的,你放心吧。”
说完,她又一次将撬棍举过了头顶。
——锵!
阿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别怕,阿雅,”奈姆耷拉着脑袋,颤声道,“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麻木地举起了手中的撬棍。
“……奈姆?”
“嗯?”
“……为什么?”
“……”
“……我们……不是朋友吗?”
闻言,奈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嗯……我们是朋友……”
——锵!
“所以,我一定要救你……”
——锵!
“那些东西,太复杂了……”
——锵!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
——锵!
“……听我的话,好吗?”
——锵!
“你以后,一定会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铿!
回过神来时,眼前只剩下了一地的鲜血,和一颗小小的光球。
光球缓缓地钻进了奈姆的体内。
随后,她在耳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世界已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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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第一关的主线剧情到这儿就结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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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50.Ep1《邪神交互守则》
时值初秋,刚过五点,夕阳便有了倦意,懒洋洋地往云层里一钻,安详地打起了呵欠。
落日的霞光透过云层漫射开来,洒在一片幽深的树林间,小风一吹,便能看见那些沿着风向嬉戏着的花花草草。
它们沙沙地咿呀着,美得不可方物。
林外的少女,似是被这一幕美景震慑到了,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神。
她随即抿了抿嘴,浅笑着走进了树林之中。
这里的景色不常被人看到,因此越往深处,就越显得曲径通幽。
少女约莫一米六上下的身高,长发披肩;上身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毛呢外套,看起来稍微有些宽松;而与上身的松垮相对,她下身的修身黑裤虽着墨不多,却也轻易地将其身形塑得愈发亭亭玉立。
她手里拎着一个简易的袋子,目的地,似乎是深林之中的一块小石碑。
少女的步子很轻,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迈着闲庭信步走到了那块小石碑旁。
“我来啦~”她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嘻嘻一笑,也不讲究,就地坐在了落叶上。
随后,少女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单层食盒打了开来,里面放着一种浅褐色糕点。
“这个你没吃过吧?”少女背靠着那块小石碑,拿出糕点咬了一口道,“这是李阿姨做的,叫做‘枣糕’,很好吃的。”
身后的石碑并不会说话,但少女也不介意。
显然,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言自语。
“今天来得有点晚,”少女吃了两口糕点,似乎是觉得有些口干,便拧开了水杯,“刚刚陪雪姐姐去扫墓了……哥哥们的,所以才耽误了。你不会怪我吧?”
石碑坐落在一颗海棠树旁,此时,树上的海棠花正随风摇曳着。
“雪姐姐她……好像还是放不下……”少女无声地叹了口气,“……都过了这么久了……”
不过,少女眉间的忧虑也只停留了片刻,便立即消散了。
“是啊,都已经这么久了呢。”少女抬起头,看着枝叶间隙中的夕阳光辉道,“那些坏人也都离开很久了,我都不记得他们还在时的样子了。现在,我们这些‘外来者’……唔,不对,是‘外乡人’。我们这些外乡人,已经成了这里的本地人……对了,这个,嗯……是叫‘鸠占鹊巢’对吧?我这些年也有自己读书哦,而且现在已经可以单独教小孩子了呢,厉害吧。”
少女背靠着石碑,细语着这些琐碎的事情。
即便回应她的只有周遭微弱的风声,可她还是挺乐在其中的。
“……前段时间,又有人问我了,说我时不时地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少女轻声道,“我虽然跟他们说了你的名字,可他们都说不认识你……”
少女又咬了一口浅褐色的糕点。
“现在……这里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你的名字了……”她喃喃道,“除了我和白阿姨……其他人好像都把你给忘了,你会不会……觉得寂寞啊?”
说到这,少女的神情稍微有些恍惚。
“……最近,我又做那个梦了。”她怔怔地念道,“梦见了哥哥们,还有季阿姨……还有很多很多,虽然我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但却非常和蔼可亲的人……那里,真的就像是天堂一样呢……”
不过,话说到一半,她就忍俊不禁地咯咯笑了起来。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少女浅笑着嘀咕道,“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不该再看童话了是吧?白阿姨一直这么说我,你可别再这么说了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少女舔了舔手指后,还是从袋子里取出了一本童话书。
“今天,要讲什么故事呢?”她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轻柔地翻开了这本童话。
这大概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戒不掉的“恶习”吧?
“唔……就这个吧,《是谁杀了知更鸟》”少女道,“我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你以前给我读的那个是不完整的版本。而我这个——2039年10月第1版的,是有后面那一段的。”
说完,她郑重地清了清嗓。
童话虽然不长,但少女读得却很慢。
她的声音在这片渺无人迹的地方,显得十分通透婉转。
海棠树,海棠花,花下石碑,杯中茶。
远远望去,少女竟和这片景色完美地融在了一起。
“……所以,再会了,知更鸟——空中所有的鸟——全都叹息哭泣——当他们听见丧钟——为可怜的知更鸟响起。”少女轻语道,“启事——告所在有关者——这则启事通知——下回鸟儿法庭——麻雀将受审判。”
念完这则童话,少女稍微皱了皱眉。
“唔……好像和之前听得不太一样啊,是翻译的问题吗?”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顿了顿,又笑道,“说起来啊,真正试着去学了其他语言后,我才发现,不同国家的人和人之间能够沟通,实在是太神奇了……听科技部的人说,人类创造的这种信息传递方式,非常繁琐,而且效率也不怎么高,往往要说很多个音节才能表达一个简单意思。相反,一部分肢体语言的信息量虽然很低,却有着一眼看去就能理解含义的效率……仔细想想的话,有时候我真的感觉,别人说的话,就像是密码一样,得通过特定的关键词,才能解析其中真正的含义……唉,语言可真是复杂啊。”
嘀咕完这些,少女又抬头看向了天空,一个人怔怔地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林中又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奈雅——”
少女闻言一个激灵,循声看去,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正往这边走的中年妇女。
“张阿姨,你怎么来了?”她赶忙站起身。
“是白医生托我来找你的,她说你这个时间肯定在这个地方。”中年妇女有些焦急地说道,“白医生让你赶快回去帮忙,刚刚纺织部有人的手被机器咬了,流了好多血。”
“哦好,我现在就过去。”少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收拾起了地上的行装。
临走之前,她把吃剩的那半块糕点放在了小石碑上。
“尝尝吧,这个真的很好吃。”少女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微微一笑,“我得回去工作了,有人这么严重的外伤,白阿姨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以后再来看你哦,奈姆。”
说罢,少女便跟着中年妇女一同离开了。
此时天色渐昏,夕阳将云层染成了赤红的锦缎,让身后的秋天揪着微风徐徐而至,树林之外,是一片人来人往的熙攘画面,不时能听到一些会心的欢声笑语,天际之上,一群鸟儿正成群结队地振翅飞过。
那边,是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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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本关联合创作者@rynryn
加上这个尾声,这一关算是收官了,可喜可贺
接下来,我要理直气壮地断更两天
毕竟得修改一下错别字和病句,去申请签约,顺便写写第二关的细纲
于是这里,就需要拜托一下诸位读者巨巨能发点长书评来骗骗来审核的编辑了,二十多万字,编辑肯定没时间看完,所以读者们的热情反馈是很好的烟雾弹
嗯……就500字明天交怎么样?
拜托了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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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鸽咕鸽
先说点读者巨巨们最关心的事,本书的更新将在17.8.25、也就是明天恢复
本来打算趁着歇两天攒点存稿呢,结果除了忐忑不安就是葛优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今天总算是被站短击沉了,目测大破,得修整一下
嗦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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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51.欢迎回到现实世界(1)
【主线任务已结算】
奈姆听到了一阵低微的声响。
【任务目标:集体潜意识(1/1)】
不,说成“听”可能不太妥当。
【任务完成】
实际上,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听”到了这些,还是“看”到了这些。
【获得(5%)契合值】
总之,奈姆接收到了一连串来自系统的信息。
【载体已增强】
叨叨叨叨的,让她没一会儿就感到了一阵心烦。
【新特质解锁:模因强化】
可惜,由于不确定接收信息的感官究竟是哪个。
【可选任务:消灭敌人(8/8)已结算】
奈姆也没办法阻止这些“噪音”的传递。
【参与度:30%】
她只能在心中祈祷着,这个白痴能尽快逼逼完,然后让自己好好睡觉。
【获得(3)可分配属性】
虽然那个白痴和奈姆所期待的一样,很快就打完了官腔。
但是,说完了这些官腔,它就一点客气都不剩了。
【别装死了,把眼睛睁开】
于是乎,昏睡中的奈姆又感受到了那股难以言表的心悸。
这种仿佛被什么扼着心脏的错觉,几乎逼迫着奈姆,睁开了眼睛。
奈姆看到了一片……万里无云的碧蓝苍穹。
和每一次“刚睡醒”的状况一样,奈姆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感官才一点点地恢复过来。
这类体验,就像是玩那些预读机能很差的游戏一般,总是得经过一连串细微且频繁的卡顿,才能完全加载出组成世界的元素。
又或者说……奈姆和自己的身体,是有着一定程度上的“排异反应”的。
所以每次启动,她都得重新连上感官插销。
眨了眨眼后,奈姆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似乎是某种蔷薇目植物发出的清香。
她扭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草地上。
那些嫩绿的小草身上,大多都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也因此,它们提供的清新空气,让奈姆更加效率地度过了那“低血压”一般的症状。
坐起身来之后,奈姆低头看向了自己。
身上穿着的,还是那套打着不少补丁的衣服。而且,和记忆里的一样,上衣的腹部位置,有一处明显的撕裂口。
顿了顿后,奈姆掀开了衣摆。
那条细长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她一怔,不由伸手去摸了摸,却发现,那里的皮肤依旧是那么细腻润滑,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
确实,奈姆现在,也真的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就像是……睡了一个久违的安稳觉一样。
“嘀嘀嘀——”
正当奈姆脑中一片空白地发着呆时,她忽然听到了一阵鸣笛声。
循着声响看去,奈姆在离草地不远的前方,看到了一条马路。
此时,马路上堆满了车辆。
而且……
“——嘀嘀嘀。”
这些车,都是有人驾驶的。
奈姆站起身看了过去,发现,这些车辆在一个十字路口前排了约五十米长的队。单单一个绿灯的时间,并不能完全疏散所有阻塞在队伍里的车辆。
那些鸣笛声,大多是司机们没能赶上绿灯的埋怨。
这会儿的阳光很温柔,绿叶和鲜花也才各自抬起头,整一幅万物刚刚复苏的景象。
也就是说,现在真的是早晨。
而这种“早晨”,在奈姆印象中的轮廓,非常鲜明。
马路的另一边,有一间冒着蒸汽的小门面。远远望去,这家早餐店客流不绝,三个店员模样的人忙得不可开胶。
而在路上的这些人们,大多是学生和上班族。他们身边若是没人陪同,视线就只会坚定地看着前方,无心流连周遭平淡无奇的景象。
看着看着,奈姆不由抿了抿嘴。
她总觉得自己对眼前的这一切,有种莫名的怀念。
这里应该才是……世界应有的……
“——忧伤完了吗?”
不等奈姆感慨完,她突然在脑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什么?”
奈姆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我是问你,忧伤完了没有。”那声音淡淡道。
“你……”奈姆微微皱起了眉,“是谁?”
“按照你的理解,我就是你的‘系统’。”
哪能想到,这白痴的语气,居然真的是想和自己好好聊聊的样子。
“那我呢?”于是,奈姆琢磨了两秒,又问,“我是谁?”
“从结果上来说,你是我的‘使徒’。”
“说人话。”
“就是替我跑腿的。”那声音像是在揶揄奈姆一样,“你理解不了字面意思吗?原文为Apostolos,希腊语,意思是‘受差遣者’。”
“我特么当然知道使徒是什么意思。”不知为何,奈姆一听它的语气就想发火,“我是问,我之前是……我的名字,我叫什么名字?”
“你作为‘人类’的所有存在证据,全都‘封印’在你名字的信息之中。”那声音不咸不淡地说,“也就是说,一旦我把你的真名告诉你,你就会立即回想起自己的一切。”
奈姆听后,突然又想起了那个姓“安”的心理医生对自己说过的话。
随即,她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可惜,我和你之间的契约关系,现在是建立在信息不对等的前提下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不会直接告诉你的,只会像现在这样,一点点地给你说明。”那声音道,“假如你想知道,就得一直为我办事。”
奈姆听后一愣。
“怎么,你很想打我吗。”那声音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从技术上说,我们是一体的,所以,你打自己,就等同于在打我。”
闻言,奈姆立即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肚子。
结果把她疼得眼泪差点没出来。
“但、是。”那声音好像是在憋着笑一样,“痛觉毕竟只是一组简略的信息,你虽然目前还做不到,但我是可以选择不接收的。你尽管打,叫一声算我输。”
“你特么……”几句话的功夫,奈姆就被它气得腿都开始发抖了。
“——说话不算话?”那声音抢先道,“你怎么好意思说的?以前我把你当宝贝供着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话算话过?我哄着骗着甚至是求着让你帮我办事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你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而已。事到如今,你还指望我对你有耐心?”
听它一连串叽里咕噜,奈姆的神情滞了滞。
系统这么娴熟的“恶人先告状”,竟让奈姆一时忘记了去堆积怒火,反倒是错愕了起来。
“等等……”她舔了舔嘴唇,皱眉问道,“我和你,到底认识多久了?”
“你还记得你从醒来到现在一共呼吸了多少次吗?”那声音听后,却是反问道。
奈姆顿时被噎得浑身难受。
这个白痴,好像对自己的怨念也不小,嘴和刀子一样,稍微有点机会就往自己身上划。
不就是已经认识很久了,久到都特么记不清了吗?
就不能特么好好说话吗?
“哼,那你呢?”那声音冷笑,“你不也一样吗?稍微有点不爽就骂个不停,从你这里,我什么恶毒的话没听过?你现在骂的‘白痴’还算是轻的。我早就习惯了,还学会了不少呢。”
“【为了照顾大家健康的身心】!”奈姆表示了自己的不服。
“【这两处台词选择打码处理】。”那声音当即回敬道。
两人你来我往地嘴炮了几个回合,奈姆才发现,这家伙的脏话功底确实不俗,和自己对骂甚至还能照顾到押韵问题。
骂到最后,奈姆已经没有不重复的段子可说了。
原来,自己不仅打不过这个白痴,骂也骂不过它……
想到这,奈姆心底的那一抹失落又开始滋生了起来。
——说到底,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才杀了他们的?
确实,在明白了双方“你死我活”的关系之后,也没多少时间留给自己仔细思考。在这种情况下,本能反应就是规避危险,或是以暴制暴。
但……奈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选择活下来的动机是什么。
好像那真的只是求生本能一样。
我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样浑浑噩噩地维持着生命,像是个傀儡一般,被这个刻薄的系统利用,直到有一天,死在了一个没人知道的角落……
越这样想,奈姆就越觉得自己是个悲情角色。
“——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就在自己怨天尤人时,那个白痴系统又开口了,“哲学家吗?想这些傻兮兮的东西?拥有完整生命系统的存在想要求生,还需要理由?那是刻在他们生命系统上的最高指令。”
“你给我闭嘴……”
“与其去考虑那些,不如好好在这里转转。虽然我不会直接把你的记忆写入回去,但这里毕竟是你生前生活过的城市,溜达几圈说不定还能想起点什么。”
奈姆听后又是一愣。
“你说……什么?”她喃喃道,“……生前?”
那声音漫不经心道:“根据契约,在你死后,你的一切都属于我。所以从阶级上来说,你现在是奴隶,而我是主人,明白了吗?你这卑微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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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因为不过六点就不算第二天,所以我没有鸽!
话不多说推首歌
We won't be alone/Feint
歌词和第一关挺契合的,读者巨巨们可以去听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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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52.欢迎回到现实世界(2)
阳春三月间,过了七八点的那阵高峰期,路况便舒畅了许多。
奈姆站在天桥的正中间,怔怔地俯瞰着眼下的车辆,似乎正在发呆。
这条马路约有三十多米宽,笔直笔直的。一直往前看的话,还能看到沥青和天空交接的地方。
往来的行人和车辆断断续续地填充着这台庞大的机器,使它看起来非常的……诡异。
当然,这些“诡异”,是和奈姆之前见到的场景对比的。
实际上,对于那些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恐怕再没有比这还平淡的画面了。
只要没发生什么天灾人祸,这台名为“城市”的机器就会一直运转下去,不分昼夜。
发了会儿呆后,奈姆轻叹了口气,扭身往阶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系统今天的心情似乎比较好,奈姆和它对骂了一阵,也没被过分地对待,而且在察觉到奈姆的心烦意乱后,还主动闭上了嘴,收起了它那喋喋不休的叨逼叨。
可惜,少了它那欠揍的声音,奈姆就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步入人行道后,她那矮小的个头很快便被淹没在了往来的人群里。
乍一看,她和周围的这些人,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说实话,这件事听起来,连奈姆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系统告诉自己说,今天是自己的休息日,它没有任何需要自己去做的事。
可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漫无目的地继续游荡而已。
晃了一阵后,恍然回神的奈姆发现,她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出生点”附近。
也许是因为突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还停留在不知所措的状态中吧?奈姆心想。
这个“出生点”,似乎是一个公园。
里面除了花圃和草地,还有一些公益性的健身器材。
公园里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偶尔看到的几张年轻面孔,都维持着慢跑的速度,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顺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走了几步,奈姆再次捂了捂肚子。
——咕噜噜噜。
从里面传来的叫声,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好饿啊。”
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先解决温饱问题?
顿了顿,奈姆用力地摇了摇头,把霸占在其中的“哲学思想”全都赶了出去。
“妈蛋,饭都吃不上了,还考虑这些有的没的……”如此嘀咕了一句后,让原本噎在心里的忧虑瞬间消散了大半。
果然,哲学三问在叫嚣的饥饿感面前,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
奈姆整理了一下衣服,视线看向了花圃那边的马路。
从行人和面容和建筑上的文字判断,这里应该还是天朝。
就是说,至少语言是相通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蹭顿饭呢?
而且,因为出了不少汗,还没换衣服的缘故,自己身上也有点不舒服,特别想洗个澡。
有什么地方可以既能蹭到饭,又能洗个澡的呢?
奈姆在她那不靠谱的“印象”里翻了翻,发现,除了自己家外,其他假设都是不成立的。
就连这个“自己家”,还得加上个“父母健在”才能成立。
“啧,实在不行,就去吃霸王餐吧……”奈姆心道,“以我现在的状态……”
想到这,奈姆瞥了眼脚下。
这条路是用凹凸不平的石板人工铺成的,在这种鸟语花香的环境中,倒也算是应景。
奈姆原本的打算,是想试试自己的力气够不够吃完霸王餐逃跑的。
哪能想到,她这么一蹬,居然直接把石板给踩陷进去了。
见状,奈姆一愣,随即立刻打开了系统界面。
叠在最高层的,是一个简略的说明:
【新特质:模因强化】
【你可以用属性点强化已掌握的技巧】
【数值增长可提高你在该领域的技巧精度】
待奈姆看完,这个小窗口便消失了。粗略地扫了两眼系统界面,奈姆发现这上面的变化还不小。
左下角空荡荡的契合值糟里,此时被注入了一点点亮灰色的进度,而上面的数值显示也从0%变成了5%。
右边属性面板的变化,就更大了。其右上方显示着【可分配属性点:3】,而下面的数据:
【组织强度:4.6+0.4】
【传波速率:7】
【排异性能:6】
几乎都翻了个倍。
再下面,在这些基础属性下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区域,并且,在奈姆将注意力放上去时,那条充当解说的红线又冒了出来,将那块区域圈了起来,在一旁解释道:【这是你已习得的技巧,你可以通过锻炼或是模因强化来增长技巧精度】
“呵呵,技巧……”奈姆的嘴角抽了抽。
那片新解锁的区域里面,此时只有一个“技能”。
【钝器掌握:1】
下方,还有一句手写的说明:
【勉强不会打到自己的水平】
这个“技能栏”和上面的属性栏一样,每一项数据的后面,都跟着一个青色的加号按钮。
“也就是说,这个‘模因强化’,指的就是可以直接用属性点提升技能等级?”奈姆心道。
“是的。不过,和属性数值不同的是,随着技能等级的提升,你可能需要很多个属性点才能再提升一级。”系统突然在奈姆脑中说明道。
“……你现在怎么有耐心跟我解释了?”
“因为这个我还从来没跟你解释过。”系统不以为然道,“我的建议是和属性数值一样,只在载体的可承受范围内强化。”
“啧。”
兴许是听出了奈姆的不耐烦,系统又解释道:“你看到加号的颜色了吗?青色代表处于可承受范围内,橙色代表会超出承受范围。”
“……超出承受范围,会怎么样?”
“数值不会及时生效,”系统说,“而且需要大量摄取营养强化原本的疏通环境。”
“就是说……”奈姆呵呵了两声,“我会这么饿,真的就是因为这个4.6+0.4?”
“是的,你现在只会觉得饿,已经很轻松了。”
“那你特么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告诉过你,”系统淡淡道,“而且,不止一次。你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奈姆被它这句话噎得浑身难受。
“还有,你现在的身体机能,在这个世界的人类范围内,已经属于顶尖……不,是已经超出人类的极限了。”系统又说,“所以,请你低调一点,不要去做‘超级英雄’或是‘超级罪犯’会做的事,否则被那帮人盯上,你以后就别指望我给你放假了。”
“……哪帮人?”
“调停者。”
“那又是什么鬼?”
“据我了解,他们的工作就是维持世界的平衡,保证它们能继续存在下去。”
“呵呵……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嘛。”奈姆的嘴角又抽了抽,“哎等等,你说……‘它们’?”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你概念里的所谓‘世界’,远不止一个。”系统说,“而且,它们的‘设定’也不尽相同,简单点说,就是指它们不是每一个都像你之前经历的那个一样。”
奈姆听后,心中猛然一阵放松。她组织了半晌的语言,才问道:“你是说,这些人……都是确实存在的?”
说着,她看向了不远处正成群结队做着早操的老人们。
“之前的那个,只是因为我需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才筛选出的特例。”系统解释道,“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拿回了钥匙,以后就不需要再去类似的地方了。”
奈姆闻言,不由张了张嘴:“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答道:“目前的话,是找回我丢失的记忆。”
“你特么不会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才把我也搞失忆的吧?”
“怎么可能?”系统的语气像是在嘲弄着什么一般,“你当我是什么东西?一个没有任何副作用,通过做点‘任务’就能让你变强的外挂?我图什么?假如你的记忆对我们的工作是有帮助的,我为什么要洗掉它?因为我觉得好玩?”
奈姆听后一阵语塞。
“既然目前的节点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也不介意再告诉你一次,这次你总不会再忘了。”系统说,“记住,当初,是你选择了我,而不是我选择了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你帮我收集我需要的东西,我帮你实现你的愿望,仅此而已。”
“我的愿望?”奈姆眨了眨眼,“是……什么?”
“现在看来……”系统顿了顿道,“是吃顿饱的。”
——咕噜噜噜。
奈姆的肚子立即鸣笛表示赞同。
察觉到时,她已经一个人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半天了。
“喂,你不是很厉害吗?不能给我印个钞让我去吃一顿吗?”奈姆问。
“不行,这个世界太稳定了,虽然可以让我传递给你更多字节的信息,但也仅限于信息。”系统说,“除此之外的任何干涉,都会让调停者们立即察觉到你。”
“嘶……你是说,那些调停者,是你的敌人?”
“差不多吧,我要做的事情,和他们正好相反。”
“可他们不是要……维护世界和平的吗?”奈姆皱了皱眉,“你这厮不会是想……毁灭世界吧?”
“呵呵,”系统冷笑道,“我这么告诉你吧,之前那个世界,如果让调停者们去处理,他们一定会选择让‘治疗’进行到底。”
奈姆听后,不由咂了咂嘴。
“总之,你安分点就好。我们和那些调停者们的立场不同,被他们发现了,最轻的结果也是被放逐。”系统懒洋洋地说道,“假如你还想留在这里,就收起你那想要去吃霸王餐的心思,反正你现在就算饿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死,过了今天,我们就要走了。”
“……走?去哪?”
“下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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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有读者巨巨觉得“系统”的人设有点崩,那我脚得你是必须得看完窝这两百万字大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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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53.欢迎回到现实世界(3)
在系统软硬兼施的教育下,奈姆总算是放弃了去吃霸王餐的念头。
“但是……我只要表现得像是个正常人就没问题了吧?”奈姆看着手中的树枝,呐呐地问道。
这跟树枝来自一颗风华正茂的橡树,甚至比她的手腕还要粗。
然而,奈姆却只是只是轻轻用了点力,就在无意之中,“啪哧”一声将它折了下来。这仅仅只是【5.6+0.4】的组织强度而已——在系统的建议下,奈姆把之前得到的三个可分配属性点,平均分配在了三个属性上。
“等你不再搞破坏了再来跟我说‘正常’的定义范围吧。”系统冷不丁地吐槽道。
“呵呵,也是啊……”
一路走来,因为肚子饿的缘故,奈姆已经破坏了不少市容了。
这当然不是她的本意,只不过,她也没法得心应手地控制输出力道,总是一不小心就弄坏这个弄坏那个。
也许,这就是“强到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体验吧?
她原本打算找个小店家蹭顿饭,然后以“帮他们洗一天的碗”来偿还,可是以现在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来说,怕是行不通了。
“唉,真麻烦……”
按照她的印象,只要有个成年的身份证,随便去人才市场找个刚起步的销售公司,只要听几节课就能吃上员工餐,而且还管饱管够。
可惜的是,奈姆没有任何形式上的身份证明,而且她长得也不像是已经成年了的样子,估计到哪都会被以“不收童工”为由赶走。
而那些愿意收黑工的地方,没有相应的消息渠道,也根本就找不到。
所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了。
不如说,像自己这样过去和未来都是一片空白的人,想要融入这个社会,简直堪比史诗难度。
“那怎么办呢……”奈姆摸了摸下巴。
虽然系统说她饿两顿也不会有事,可挨饿的感觉总是不好的。
走了一阵,奈姆也觉得有些累了,便就近找了个公园附近的长椅坐了下去。
她一直穿梭在这个公园之中,也没走太远,此时歇息的地方是一处环形喷泉附近,周遭有不少扑扇着翅膀的白鸽。
眼瞅着这群鸽子,奈姆忽然灵光一闪:“对了,去教会卖卖惨,是不是就有机会了?而且我记得……某些教会偶尔会搞些救济流浪者的活动,万一运气不错碰上了,不就……”
“——我劝你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
“这些教会里,有不少调停者的眼线。”
奈姆听后一阵无语:“……调停者还信教的吗?”
“比起宗教,更像是公司结构。”系统解释道,“他们的董事长便是某一个神祇,负责裁定特定事项和掏钱;首席执行官是神子,负责制定公司方向和计划;剩下的教皇使徒传教者一类,就是不同岗位的工作人员而已。”
“是吗。”听它叽里咕噜完,奈姆轻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去孤儿院吗……”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冒充孤儿时,余光所见,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女缓步走了过来。
她的身材很是高挑,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长长的黑发被绑成马尾系在脑后,一身中性的漆黑服饰,看起来十分干练英气。
这位少女约莫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手里提着一个印着“吐司酱”萌系LOGO的塑料袋,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奈姆身边。
靠近之后,两人的视线仅是无声地交接了片刻,黑衣少女便坐在了奈姆身旁。
她刚打开塑料袋,奈姆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那是一袋面包片,奶香四溢,好像是刚出炉没多久的。
奈姆一时有种“抢了就跑”的冲动,但她终究是咬牙按捺了下来,硬生生地转回了视线。
然而,那黑衣少女的行为,却让奈姆为之一怔。
只见,她取下了一片吐司,在手里揉了揉,撕成碎片扔在了地上。
不多时,在空中扑扇着翅膀的白鸽们便全都靠了过来。
“这家伙……居然是在喂鸽子?”奈姆怔怔地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白鸽们,顿时有了种“人不如鸽”的悲怆感。
——咕噜咕噜。
奈姆的肚子,也因为黑衣少女的行为,大声哭闹了起来。
老实说,声音这么响,奈姆自己都觉得有点丢人。她当即将脑袋扭到了另一边,藏住羞红的脸颊,做出一副假装四处看风景的模样。心里想着,还是赶紧走吧,再留在这,肚子恐怕会闹腾得更厉害。
不过显然,自己肚子中的恶龙咆哮已经被她听到了,奈姆这会儿虽然没敢看过去,可还是觉得如芒在背。
“……你也没人喂?”过了两三秒,奈姆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后,奈姆突然来了点希望,慢悠悠地转回头,看向了黑衣少女。
此时,那黑衣少女正上下打量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这身打扮……”黑衣少女顿了顿,对上了奈姆的视线道,“今天不上班吗?”
“啊?”奈姆一愣,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黑衣少女见状,眨了眨眼,沉默片刻,摇了摇手中的面包片问:“要吃吗?”
奈姆闻言,纤细的身子为之一抖。
这一抖,刚好让她点了点头。
“可这是喂鸽子的。”黑衣少女道。
她一本正经的,好像一点儿不觉得自己在刁难别人。
奈姆看了看她平淡似水的表情,又看了看塑料袋里的面包,深吸一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巨大牺牲一般,歪了歪脑袋:“……咕咕咕?”
黑衣少女似是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不由怔了两秒,继而嘴边扯出了一抹笑意道:“你不知道建国之后不准成精吗?”
说着,她抽出了三片面包,并将剩余的大半全都递给了奈姆。
眼见她如此的慷慨,奈姆也无意去理会她刚刚的吐槽了,拿过面包便大口“啊呜啊呜”了起来。
这些吐司确实是刚出炉没多久的,不仅松软无比,而且到现在还有点余温,即便没有其他配菜,奈姆也吃得津津有味,幸福得差点就要掉眼泪了。
而黑衣少女则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手搓面包糠去喂鸽子了。
填了点肚子后,奈姆才发现,这附近的地面上有很多已经被清理过的“鸽子炸弹”,而且,几乎全都聚集在这张长椅周边。
也就是说,经常有人在这个地方喂这些鸽子。
想到这,奈姆又偷瞄了眼身边的少女。
她的神情,好像也不单单只是“平淡”而已,倒像是一种很难激起涟漪的深幽。
话说回来了,会一个人在这种时间来这里喂鸽子,肯定是个文艺少女没跑了。
只打了一个照面,奈姆就确定了这个人一定有很多故事。
待奈姆囫囵咽下剩余的所有面包片,黑衣少女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了奈姆问:“饱了吗?”
奈姆接过矿泉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撒谎道:“……饱了,谢谢你。”
“不客气。”黑衣少女的视线一直停在眼前的鸽群上,“给你打个折,一共九块五,有钱还我吗?”
奈姆听后,差点没被水给呛到。
“看来是没钱还我啊。”黑衣少女扔下最后一撮面包糠,拍了拍手道,“你是新来的?”
“……什么?”
“据我了解,附近的乞丐这会儿都在上班,你待在这儿干嘛?”黑衣少女看向奈姆问道。
再复述一遍,这个人的表情,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在刁难别人。
“呃……我……”奈姆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黑衣少女见状,又问道:“你不是乞丐吗?”
“不……不是……”奈姆毫无底气地别开了视线。
“那怎么穿着这么一身‘工作服’?”黑衣少女饶有兴趣地追问道,“就算是离家出走,也没道理穿得这么烂啊。”
“我……”
奈姆发现,自己完全对不上这个人的电波。
“亏欠别人是不好的,小妹妹,假如没钱还我,就应该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满足我的好奇心。”黑衣少女淡淡地说道,“我又不会把你给卖了。”
奈姆顿时无言以对。
“当然,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黑衣少女手肘抵在膝上,懒洋洋地托腮看着奈姆,“我只是很好奇,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不是肚子很饿吗?假如没遇见我,你准备怎么解决?”
“呃……”奈姆犹豫了一下,道,“我准备去孤儿院试试……”
话说出口之后,奈姆才注意到,这好像不是可以告诉陌生人的事。
自己怎么能和这个刚见面的人说这个?
不过,黑衣少女却完全没有异样的反应,只是兀自颔了颔首道:“你果然是新来的,连这个都不知道。这座城市里最后一家大型福利院,已经在三年前倒闭了。”
“啊?”奈姆当时就惊了,“倒闭了?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城市啊,除非是扔到人家门口,否则弃婴活着被人发现的几率不高。再加上老院长过世,那个地方已经被改成学校了。”黑衣少女淡淡道,“不过,小型的福利院倒是有很多个,但那边的孩子年纪都很小,像你这么大的,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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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54.欢迎回到现实世界(4)
奈姆听了黑衣少女的话,突然后知后觉到一件事。
这家伙这么了解福利院的事情……难不成是相关从业者?
想到这,奈姆立即来了和她多聊几句的兴致。
她思索了片刻,问:“那……为什么没有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呢?”
“这个啊,得从两方面讲。”黑衣少女顿了顿,道,“首先第一点,你觉得什么样的孩子才会被父母遗弃?”
“啊?”奈姆眨了眨眼,“不……不带把的吗?”
“我觉得你应该跟世界上所有的独生女道歉。”黑衣少女淡淡地吐槽道。
“……那为什么啊?”奈姆有些不解。
“当然是因为孩子生下来就带着病啊。”黑衣少女说,“据我的了解,福利院里的孩子大多数都有些先天性缺陷。假如是个健康的孩子,既然选择生下来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直接扔掉吧。”
“嘶……对啊,原来如此。”奈姆怔怔地点点头。
“还有就是……咳……孤儿在年纪小的时候才容易被领养,再大一点就没人要了。”黑衣少女打了个呵欠,解释道,“要是到了上学的年纪还没人领养,福利院的人就不会再考虑把孩子送出去的事了,而是会众筹一波孩子的学费,让孩子去姊妹学校读书。”
这番话,让奈姆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这个年纪的话……咳咳……去这些小福利院里当义工,可能会提供给你吃住的地方,但不是长久之计。”黑衣少女重新打量了奈姆两眼,道,“你一直不回家,院里的人肯定会问你父母的事情,假如你不是家暴受害者,他们就会想着办法把你送父母身边。警方和这些福利设施普遍很熟……咳咳……会帮助他们收集其他省市里的失踪案信息。”
说了几句话,黑衣少女便像是喉咙有些不适一样,轻咳了两声。
她的嗓音本就有些沙哑,整一副不经常讲话的样子。
“所以,咳!”黑衣少女掩嘴清了清嗓,“假如你是离家出走的,不想让父母找到你,就不应该去福利院这种地方。”
听了她一通解释,奈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确实,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就算是去了福利院,也有很大的可能会被那些善良的人送回家。
可自己根本就是个凭空出现的人,别说父母和家了,连个过去都没有,这要是被警察知道了,想想就觉得麻烦。
而且,说不定还会惊动到那些“调停者”。
“那……那怎么办啊?”奈姆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肚子。
“你还没吃饱?”黑衣少女见后,问道。
话题跳脱的速度让奈姆根本就没法反应。
不过,她的肚子可比她直接多了,当即代她“咕噜”了一声,算是回答。
“是吗。”黑衣少女伸了个懒腰,“那走吧,我请你吃顿饱的。”
“呃……”奈姆听后,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突然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建议你选择高营养食物摄取,可以更有效率地强化疏通环境。”
“怎么,怕我把你拐了?”黑衣少女自然是听不到系统的声音的,见奈姆傻坐在原地,道,“那我建议你最好也不要再继续待在这里,不然,可能会被鸽子们袭击的。”
她话音刚落,一颗“鸽子炸弹”就从天而降砸在了奈姆眼前不到一米的位置。
奈姆赶忙一个激灵弹起身,躲避起了头顶的“空袭”。
这毕竟是她唯一的一身衣服,虽然已经挺脏了,但勉强还能帮自己卖卖惨。万一沾上了“鸽子炸弹”,别说去蹭饭了,估计到哪儿都只会被人捂着鼻子赶走。
黑衣少女见状,也没再开口,指了指一个方向,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奈姆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片刻。
反正自己战斗力这么高,那姑娘弱不禁风的,应该也不会有危险。
念及此处,奈姆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公园,走进了一条步行街中。
尽管只是早晨九点多的样子,步行街中也已经有了不少三五成群的身影。
这条街里的门面大多是买衣服的,偶尔也能看到一两辆小吃车,奈姆每经过一辆,都会不由自主地吞口口水。
因为街道不怎么宽,行进的路上总有些拥挤的错觉。那些见到了这身奈姆打扮的人,大多都会露出不同程度的震惊,并原地呆上一两秒。
确实,明明自己穿成这样,皮肤却还是那么白皙净洁,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于是有些害羞的奈姆只得低下头,盯着黑衣少女的双腿,紧紧跟在了她的身后。
黑衣少女选择的出口,是一条非常热闹的主干道。比起刚刚狭窄的步行街,这里的拥挤货真价实。周遭的建筑以大型商场为主,零零散散的小店中,有各式各样的饰品及服装店。
而这,仅仅只是一条街上的光景。
这幅画面,让奈姆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一时有些莫名的紧张。她也不敢四处乱看,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黑衣少女身后。
两人在这片人山人海中逛了十多分钟,黑衣少女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奈姆道:“你跟过来了啊,那自己看看吧,有什么想吃的吗?”
说着,她指了指身旁的一条小胡同。
虽然说是“小胡同”,但一眼望去,却根本看不到尽头,视野里只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发型。
胡同里的店面全都是小吃,从热气腾腾的粥汤到香喷喷的饭食,应有尽有。
只是闻着它们飘散过来的气味,奈姆的肚子就幸福得只会咕咕叫了。
她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意思,就近找了个店面相对较大的指了指。
“哦?这家啊,”黑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我记得他们好像刚开业没多久,在搞一个优惠活动呢。”
奈姆对优惠活动根本就不感兴趣,她的眼里只有大鱼大肉。
话间,两人已是走进了店里。
由于现在还不算是饭点,里面并没有几桌食客。
黑衣少女将奈姆安置好后,也没问她想吃啥,就自个儿走到前台去点餐了。
“好嘞,‘海天一色’一份。”不多时,前台的伙计便往厨房里吆喝了一声。
他这么一吆喝,使得餐馆内其他食客的动作皆是一滞,随即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了前台。
可当食客们看到了点餐的只是一个纤弱的小姑娘后,却都露出了几许微妙的神情。
黑衣少女回来时,手中还拿着一张传单模样的纸条。她坐到了奈姆的对面,看着传单上的文字自语道:“唔,规则好像还没变,三十分钟内吃完的话是不收钱的。超过时限之后,会以剩下的分量收费,剩得越多越贵,最高128块,不准外带。”
奈姆这会儿只顾着吸溜口水去了,根本就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那名为“海天一色”的菜品总算是被送上来了。
而且,还是两个人抬的。
一时之间,餐馆内的食客又都看了过来。
毕竟这个碗……不对,这口锅,实在是太大了。它的直径接近半米,碗高也有快二十公分。
“这次要挑战‘海天一色’的就是二位美女吗?”将这只比锅还大的碗放好后,一旁的伙计笑着问道。
“啊……嗯。”黑衣少女点点头。
“好的,想必规矩二位已经有所了解了。”伙计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电子钟放在了桌上,“二位需要准备一下吗?”
“不用了,你看她眼睛都饿直了。”黑衣少女道。
“那么……”伙计顿了顿,郑重地掀开了锅盖,并启动了桌上的倒计时,“希望二位挑战成功。”
不过,他显然对两个小姑娘没什么信心,说出祝福语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十分微妙。
真正看清了碗里的食物,奈姆才明白过来这玩意儿为什么要叫“海天一色”。
这一碗……不对,这一锅……也不对,这一盆里的食材,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以及在各种气候环境下生长的蔬菜。整个容器里装的几乎全都是食物,连汤水都看不见有多少。
这么一大盆别说两个姑娘了,换做两个浑身疙瘩肉的大汉都不一定能半小时吃完。
所以,钱是肯定要付的,不过,既然这个挑战是店家的开业活动,赚得肯定不多,毕竟花128块吃这么多东西,还是挺实惠的。
见两人都动起了筷子,伙计也没多说什么,便笑呵呵地离开了。
自打这家店开业以来,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常来吃饭的食客,都没见过这种挑战配置。
因此,奈姆两人立即就变成了店里的焦点。
然而,黑衣少女似乎并没有挑战吃白食的意思,她只是慢慢悠悠地翻弄着盆里的食材,偶尔挑一两块自己喜欢吃的夹进碗里。
和她的优雅相比,奈姆就显得粗暴多了。
她一点儿都不挑食,而且好像连烫都不在乎,一手持筷一手持勺,大口大口地就往嘴里塞。
看着奈姆狼吞虎咽时露出的幸福表情,黑衣少女不禁有些好奇,心想这小丫头究竟是多久没吃顿饱的了。
不过,她倒也没有出声打扰奈姆,而是托起腮,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碗里的菜,一边仔细打量起了奈姆的模样。
就像是在……品读着奈姆身上写着的故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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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55.欢迎回到现实世界(5)
多数事实都证明,下顿饭没着落的人,对“饿”的体会更加深刻。
好像对这类人来说,“进食的欲望”不再仅仅是胃袋剧烈收缩传递上来的物质需求,而是种信号经由中枢神经解码后的精神需求。
这些被大脑欺骗了的人,往往对“满腹感”的定义比寻常人要高上一些,所以一旦放开了吃,很可能要撑到腹胀才停下。
再蠢一点的,会直接吃到想吐。
显然,奈姆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蠢到没边儿了的类型。
因为盛菜的器皿实在太大,再加上她身高比较感人的缘故,奈姆几乎全程都没坐下,狼吞虎咽地席卷着盆里的食物。
瞧见此景,不仅是一旁原本有意看热闹的食客瞪直了眼,就连厨房里偷看过来的小哥都惊讶得半天没合上嘴。
由于画面太过违和,他们一时连话都不会说了,只是紧紧地盯着奈姆的动作。
黑衣少女虽不及他们那般惊愕,却也是在浅尝了几口后,便放下筷子。解开脑后的马尾梳理了一番,继而托腮看起了奈姆的表演。
这场让人目瞪口呆的表演,一共持续了十多分钟。
“呼——哈啊……”终于,在奈姆咽下了最后一块骨肉相连后,她双腿一软,无力地往椅子上一瘫。
“吃饱了?”黑衣少女用筷子翻了翻,发现这一盆食物,奈姆一个人就吃了一半还多。
“唔……”奈姆一副无欲无求的咸鱼模样,“有点儿累……”
邻桌的食客一听,整张脸都不自然地一黑。
敢情只是站在那吧唧吧唧了十多分钟,觉得累了要歇歇?
“你还没饱吗?”黑衣少女似是来了点兴趣,问道。
“……七八成吧。”奈姆答道。
说着,她揉了揉自己的小肚腩,一脸幸福地傻笑了起来。
“嗯……”黑衣少女沉吟了一阵,又瞥了眼盆里的剩余食物道,“那剩下的这些,你还吃得下吗?时间还有一半,说不定真的能挑战成功呢。”
“挑战?”奈姆眨了眨眼,“什么挑战?”
“看到这个倒计时了吗?”黑衣少女指了指桌角上的电子表道,“在时间结束之前吃完所有的东西,就算是名正言顺的霸王餐。”
“还有这种好事?”奈姆顿时看向了傻愣在前台的伙计。
那小哥年纪也不大,似乎是从来没见到过这种场面,被奈姆一盯,不由显得有些拘谨,但还是点头回应了奈姆的询问。
“呃……是要连汤也喝完吗?”奈姆又问。
经过她十多分钟的奋战,这盆“海天一色”里的汤水已经和食材各占了半壁江山。
“这个……”那小哥一听,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从没有人问过这种问题。
因为这个挑战从没人成功过。
以往来挑战的食客,总是因为在意时限而有些心急的缘故,控制不好他们的速度,大多数都是还没吃一半就被撑顶了。少数的几组有经验的,虽是慢条斯理地吃,能保证把肚子塞得严丝合缝,但终归这“海天一色”不是两个正常人能吃完的量,只能捂着鼓胀的肚子含泪放弃。
他们哪见过像奈姆这样的人,一个人呼哧呼哧吃了一半多,居然才只是七八成饱。
前台小哥愣了片刻,只得把视线投往内厨。
厨房和厅堂里只隔着几张玻璃,因此不多时就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戴着厨师帽的中年大叔,他走到奈姆桌边,微笑着问:“好吃吗,小姑娘?”
“啊……嗯。”奈姆点点头。
实际上,她也没怎么留意味道。不过既然自己吃了那么久才回过神来,应该就代表味道不错吧?
“是吗。”厨师大叔欣慰地笑了笑,随即摇摇头道,“当初我们还真没考虑过汤要不要喝完的问题,不过……你们两个是姑娘家,就不要求那么高了吧。”
此言一出,旁边看热闹的食客们都苦笑着嘘了两声。
“……哦。”奈姆听后,重新打量起了盆里的食物。
她这会儿才真正注意到这盆“海天一色”的份量,只按照重量算的话,光食材估计就能有十多斤。
“怎么样?你要试试吗?”黑衣少女问,“我听说这里还没人挑战成功过的吧?”
“是的。”厨师大叔苦笑,“最好的记录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剩了不到三分之一,我们只收了五十多块。”
“唔,试试就试试呗……”奈姆嘀咕了一句。
能不花钱——能不欠别人的人情,自然是最好的。
“那好。”黑衣少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向了厨师大叔问,“这个倒计时真的不能暂停吗,我得去买盒健胃消食片。”
“这个不必。”厨师大叔笑道,“我们这里备的有。”
说罢他扭头招呼了一声前台,那小哥果然送来了一板药片。
“准备得这么充分,很难不让人察觉到你们那满满的恶意啊。”黑衣少女吐了个槽。
“嗨,没办法,每天都有人撑得走不动路。”厨师大叔摊了摊手,无辜道,“我们自然也得为食客考虑一下。”
“行吧,”黑衣少女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将手腕上的发圈递给了奈姆问,“需要这个吗?看你吃的时候头发都快掉锅里了。”
听她一言,奈姆的脸颊又有些泛红,只得乖乖接过那个简易发圈。
“还剩十分钟,我也帮你吃点吧。”黑衣少女又从口袋里取出了另一个款式相同的发圈叼在嘴里,双手重新拢起了披散在肩上的发丝,“你自己注意点,不要直接吐里面了。”
两人各自绑好了头发,便即刻开始了第二回合。
黑衣少女的吃相文雅至极,和奈姆的粗暴相比,简直是大家闺秀和小猪仔的区别。
厨师大叔见了,也没再吱声,悄悄地退到了前台旁边,双手抱胸倚在墙上浅笑着,和前台小哥一起看着两人。
他这行的人嘛,就是喜欢看别人狼吞虎咽地吃自己烧的菜。
早先来的那几桌食客,到这会儿也都差不多吃好了,不过此时他们也不急着走,似是想把热闹看到底。
于是乎,整间小店里的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两个挑战者身上。
从体型上判断,黑衣少女的饭量最多也就一两多那样,即便此时盆里只剩下一小半的食物,想要全部吃完还是有些难度的。
但,人不可貌相。
奈姆的体型甚至比她还要纤弱一点,这会儿还仍在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这个和“饭桶”做朋友的人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事实证明,黑衣少女确实有两把刷子。
她虽吃得慢条斯理,却也和奈姆一样,一刻都没停,而且,效率也不见得慢多少。
渐渐的,那只大盆里的食物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眼见盆里的汤占比越来越大,甚至已经超过了先前那两个小伙子挑战的最佳记录,厨师大叔也忍不住为她俩捏了把汗。
难道,这个连那些健身爱好者都完成不了的挑战,今天就要被两个小姑娘终结了吗?
正想着,厨师大叔的余光却见到,那黑衣少女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他不由一愣,心中突然有些轻微的担忧。
这个反应他再熟悉不过了,是胃对暴饮暴食的反应阈值。
很多不怎么经常接触食客的人,都有一个不太正确的认知:觉得只要吃得快,就能在胃反应过来之前,吃下更多的食物。
确实,吃得足够快,是可以吃下比以往更多的食物。但一旦让胃反映了过来,轻则是被顶得呼吸都难受,重则直接就会吐出来,对胃的健康非常不好。
虽说他也很想看到有人挑战成功,但为此弄伤了胃就不好了。
“唔,你也吃不下了吗?”奈姆见后,咕哝着问道。
纵使是她,如今也没了之前的气势,连咀嚼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也’?”黑衣少女捂了捂肚子。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女,在第二回合开始后,居然一个人就吃了剩余食物的一大半,一旁的男性食客都看呆了,甚至脸上还闪过了几分自愧不如的神色。
“我好像……已经饱了。”奈姆用汤匙捞了捞,发现盆里还剩下一人份的麻辣烫。
“……只是‘饱’吗?”黑衣少女微微颦着眉,语气显得有些无力。
“嗯。”
“那就是,还吃得下?”
“呃……”奈姆不敢回答。
实际上,她也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
里面像是有一把火一样,剧烈地燃烧着。
“我估计是……不行了……”见奈姆不回答,黑衣少女缓缓地揉起了肚子,“再吃就要……”
“——加油啊!”可她话还没有嘀咕完,邻桌的食客就为二人打气道,“就剩那么一点了,再努力一下就成功了。”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恨不得亲自上来代她们吃一样。
“是啊,别放弃啊。”不远处的桌上也传来的鼓励的声音,“我见过三四次挑战这个的人了,他们吃的还没你们的一半多。”
“我是真没想到,店里的记录能被两个女孩子给破了。”厨师大叔也干笑道。
“还有两分钟,你们赶紧消化消化。”
食客们这会儿的语气,不仅没了起初看热闹的意思,而且像是真心期待着奈姆两人能够吃完一样。
可能对他们来说,这确实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吧?
正因为之前从没人做到过,才让这些同为食客的人同仇敌忾了起来。
黑衣少女听后,细声念叨了一句:“这种来自陌生人的期待……压力是最大的啊……”
话虽然是这么说,她却投给了奈姆一个询问的眼神。
随后,揉着肚子的两人相互点了点头,重新拿起了餐具,开始了第三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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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56.欢迎回到现实世界(完)
“呃,你真的……没问题吗?”奈姆看着一旁的黑衣少女,总有些说不上来的心虚。
这会儿的黑衣少女虽然勉强可以走动了,可仍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栏杆,膝盖都在轻微地打摆子。
不过,比起两人刚吃完那阵,她如今的反应已经算是好多了。
在时限归零之前,她们俩到底是在周遭陌生人的期待之下,把那份“海天一色”给吃完了。
老实说,咽下最后一口菠菜时,奈姆还真产生了那么点成就感。
这——么大一盆,居然真的被两个人吃完了。
她不禁觉得,要是大胃王比赛也能分个性别和重量级,估计她俩也能得奖。
严格说来,她俩也确实得奖了。不仅免了餐费,还得到了一板健胃消食片,和周遭陌生人微妙的喝彩。
但,这个代价就是……
到现在为止,两人已经离开餐馆十多分钟了,可还是没能成功走出那条美食小巷。
“……我说没事,你信吗?”黑衣少女梳理了好一会儿的呼吸,才细声说道。
她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地吐了个稀里哗啦。
“那……”奈姆往她身边靠了靠道,“还是让我扶着你吧?”
“不必了。”岂料,对方仍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自己能走。”
由于这个人的语气一直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奈姆还真分不太清她究竟是客套还是真的很固执。
当然,也有可能是有点洁癖。
毕竟奈姆这一身衣服,在黑衣少女眼中就是一套乞丐服。虽然衣服被洗得很干净,上面除了奈姆的汗味,就是那些细微的血腥味。但是,在外貌协会看来,它的造型和脏乱臭也没什么差别。
正因为考虑到了这点,在最初被拒绝了搀扶之后,奈姆才一直没有靠她太近。
她现在吃得那么顶,还是不要给她制造那么多刺激为好。
再怎么讲,这家伙还是请自己吃了东西的嘛。
于是听清了黑衣少女的回答后,奈姆便停下了靠近的步子。
黑衣少女轻轻地踹了一阵,抬头瞄向了奈姆,问道:“你已经没事了?”
“呃……”奈姆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好像……是吧?”
实际上,她也不太确定。
但起先那股饱涨感,确实是早早就随着胃中的灼热消退了下去。如今除非是正面挨一拳,否则,奈姆还是有信心保护好这些好不容易吃进肚子里的营养的。
见了奈姆的反应,黑衣少女似是轻叹了口气:“你的胃是四次元口袋吗……”
一边嘟囔着,她一边又往前迈了半步。
她现在也只能半步半步的挪。
“要不……咱找个地方再休息一会儿吧?”奈姆提了个建议。
“不行。”黑衣少女即刻否定道,“我现在闻到这里的气味……肚子就难受。”
闻言,奈姆也没再开口,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盯着她那虚浮非常的步伐,准备随时上去应个急。
但,也就像之前说的,这黑衣少女,显然也不是寻常的泛泛之辈。纵使被撑得有些狼狈,可还是凭借着意志力,自个儿走出了这条美食小巷。
而后,她又往一旁拐了将近一百米,直到鼻息附近再没有食物飘香,才缓缓松了口气。
不过也正因为心中有所放松的缘故,黑衣少女的身形顿时又晃了晃,险些就地摔倒。
多亏她反应不俗,当即双手其上扶稳了身旁的电线杆,才保住了晚节。
奈姆见后,四处瞄了瞄,发现离两人不远处,有一个地铁通道,便建议道:“要不……去那里坐会吧。”
这次,黑衣少女总算是没了反对的意思,她扶着身旁的栏杆一步步地挪到了地铁的入口台阶处,也不讲究,就地往那一坐。
调整了片刻,她倚在了一旁的扶手上,细声道:“我这还是……咳……第一次撑得走不动路。”
奈姆一听,又被心虚抓住了小尾巴。
“你是不是……”黑衣少女看向一旁的奈姆问道,“就因为吃得太多,家里养不起你,才被赶出门的?”
“呃……”奈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因为这家伙的情绪表露实在是少得可怜,奈姆分不清她是在一本正经地刁难自己,还是在诙谐地吐槽。
“而且,”黑衣少女眨了眨眼,自语道,“明明有这么大饭量,体型也完全不胖,吃的东西都去哪儿了呢?”
这事儿,奈姆也解释不了,只能乖乖沉默。
毕竟,她吃得可是对方的两倍左右。
黑衣少女似乎也不期待奈姆回答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才回神道:“你的情况太奇怪了,就算是长身体,也不该是这样。你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或者精神障碍啊?”
“啊?”奈姆愣了愣。
“糖尿病……或是暴食症。”黑衣少女道,“也可能……两种都有。”
“不、不会的吧?”奈姆干笑了两声。
“你自己也不知道的话……”黑衣少女顿了顿,转口问,“对了,你有没有身份证?”
奈姆摇摇头。
“也是啊,看你这样还不到十六岁。”黑衣少女又想了想,“我的建议是这样的:以你的饭量看来,去福利院这种吃大锅饭的地方蹭饭是不合适的。那里的相关人员都挺善良的,说不定一言不合就要带你去医院检查,万一真检查出什么病了,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找你的监护人。”
说着,黑衣少女又缓缓揉起了肚子。
“哦还有,我一直没问过你呢。你想不想回家?”
“呃……”
见奈姆一副说不出话的模样,黑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看样子是不想回去啊,那么估计……就只能去打黑工了。”
老实说,奈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被人如此关心的感觉。
考虑到刚认识她时,这人正在喂鸽子,奈姆觉得她应该挺善良的,便问道:“你是……福利院的从业者吗?”
“不是啊。”
奈姆听后不由一怔:“那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个去当过义工的都知道吧?不是常识吗?”
“哈哈哈……是吗。”奈姆苦笑。
“要打黑工的话,我倒是知道几个不错的去处。”黑衣少女接着说道,“去夜市的大排档或烧烤店问一圈就行了,他们一般都是自家人忙活,忙的时候经常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你长得这么惹人怜,语气好一点混口饭吃不是问题。”
听着她这番滔滔不绝,奈姆顿时就傻不拉几地呆在了原地。
“至于住处,就更简单了。距离这里八九站的地方有一个小区,那里整个小区都是租房,而且大多都是二房东拆给别人合租的,租金挺便宜,人家也不一定管你有没有身份证……”说到这,黑衣少女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稍微滞了滞,“不过,正因为那个小区全都是租户,好像一直被片警盯着,时不时会突击一番查你的暂住证,你没身份证的话,也挺麻烦的。”
说完,黑衣少女又轻咳了起来。
奈姆已经被她的“热心”冲击得说不出话了。
“在市里租别人的民房的话,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你路过那些没拆的老四合院时,可以进去问问。”黑衣少女看了两眼奈姆道,“当然,最简单无脑的方法,还是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你要是能勾搭上一个萌你这个类型的女大学生,直接让她带你回宿舍睡都没问题。”
听她一言,奈姆不禁觉得这个社会是真的险……不对,这个黑衣少女真的是个“陌生城市生存专家”。
她该不会也是个流浪者吧?
“……谢谢你。”考虑再三,奈姆还是决定先致个谢,“不过……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
致完谢后,自然就得探探对方的目的了。
“没事,九块五而已,你随便找个兼职,很快就能还我了。”黑衣少女摆摆手,“嘶……可要还我的话还得再见面,挺麻烦的样子,不如换种方式吧。”
奈姆听了,当即插上了警惕的神经。
然而,黑衣少女的话,却是她始料未及的:“你编个故事给我听吧。”
“……哈?”
“编故事。”黑衣少女道,“不会吗?”
“呃……”奈姆又觉得自己跟不上对方的电波了。
“你这个年纪就一个人流浪在外,一看就像是藏了不少故事在身上。”黑衣少女道,“我以前也没接触过你这种类型的,所以还挺好奇。你就随便说一点自己的经历……或者稍微杜撰加工一下也是没问题的。”
“为……为什……”奈姆张了张嘴。
其实,她原本是想问,为什么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刺探别人的过往。
但话到嘴边,奈姆又忽然觉得,有些话,好像也只能在那些不怎么熟悉的人面前,才开得了口。
“唔……那好吧。”于是奈姆轻叹了口气,道,“说个我以前……读过的故事,可以吗?”
“故事叫什么名字。”黑衣少女问。
“……叫……”奈姆想了想,“……《邪神交互守则》。”
闻言,黑衣少女回忆了片刻。
“……好像没听过,你说吧。”
“咳咳,”奈姆别扭地清了清嗓,道,“在……不是那么久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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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感冒发烧流鼻涕
因为台风没盖好被子的原因,目前已进入恍惚之境,玩不动游戏也打不出字
这是借口之一
之二是,我前天突然发现第二关有个巨大BUG,属于设定上的硬伤,不改不行
但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我看到大纲就混森难受,嗦不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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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57.阿姨说
睁开眼时,奈姆又看到了陌生的天……
“——你醒了啊小姑娘。”
不,不是陌生的天花板,而是一个正微笑着的陌生女人。
“呃……我……”奈姆皱了皱眉,视线不自然地游离了一瞬。
自己目前身处的空间及其促狭,四周的壁障以一个奇怪的曲率扭曲着,像是下一秒就会挤压过来一样。
因此,奈姆几乎是无法自控地睁大了惺忪的睡眼。
紧接着,那股似曾相识的疲惫感,又伴随着脑中隐隐的胀痛传递了上来。
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可奈姆也只能任由它肆意蔓延,直至它抽丝剥茧般,把自己的意识一缕一缕地聚合在一起。
——那么,那些抽掉和剥掉的,究竟是什么呢?
只一个短暂的呼吸间,奈姆又在天花板上看到了那行熟悉的笔触。
【欢迎回来,奈姆】
这行字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让奈姆一个激灵,猛然回过了神。
她吸了吸鼻子,发现这些重新被挤压进肺部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微弱的药味。
也就在这时,奈姆回想起了那个陌生女人的装束。
“没事吧小姑娘?”当奈姆重新将视线递给她时,这个一身白衣的陌生女人又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唔……我怎么了?”奈姆问。
“可能是太累了吧?”女人笑道,“你刚刚昏倒了。”
“昏倒……”奈姆眨了眨眼。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四周那些扭曲着的壁障,原来只是床帘而已。
照这么说来,这里应该是……
“我给你量了量体温,没有发烧。”女人甩了甩手中的电子温度计,用一种微妙的笑容看着奈姆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些紧张啊?”
“啊?”奈姆一愣。
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一点倒是没错,奈姆对这个医务室一样的地方一点印象都没有。
自己能追溯到的最后记忆……就是跟那个黑衣少女道别后,独自一人在灯火阑珊的夜景中漫步的画面。
之后……
对了,之后那个白痴系统跟自己说,自己的假期用完了,要去工作了。
所以,这里就是它口中的“下一关”?
果不其然,四处瞄了瞄,奈姆又看到了两行冷冰冰的命令语气。
【完成你的任务,奈姆】
这两行字叠在自己盖着的薄被上面,起先她还一直没有发现。
搞清楚了情况以后,奈姆不由松了口气。
不过倏尔,她又微微颦起了眉,看向了身边微笑着的女人问道:“……你是?”
这女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体态丰腴,相貌十分和蔼。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的?
“我姓萧,是校医务室的保健阿姨。”女人自我介绍道。
“校、校医务室?”奈姆张了张嘴。
“你应该是高一的新生吧?”萧阿姨笑道,“这里虽然说是校医务室,但很少有同学过来。开学第一天,你们高一的同学之间也不熟悉。你昏倒之后,还是你的班主任把你送来的。”
听了她的话,奈姆傻愣了好一会儿,才怔怔地点点头。
此时,奈姆发现自己身上的“乞丐服”已经没了,换成了一套白色和紫色相间的运动校服。
她一时觉得有些头疼,但还是努力地编排了一下故事的“上文”:
自己在这个世界,是有身份的,而且,还是个高中生。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自己来了学校之后,突然晕倒了,然后被送到了校医务室。
应该……就是这样没错吧?
正当奈姆纳闷着之前的记忆怎么没了的时候,萧阿姨又问道:“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啊?”
“呃,十四……十五岁。”
“呵呵,是吗。”萧阿姨意会般地点点头,“那是挺小的,你的成绩应该很好吧?”
说着,她起身走到一旁的饮水机边,为奈姆接了杯水。
递到奈姆手中后,萧阿姨又柔声安慰道:“以前的同学都还在上初中,你却已经开始读高中了。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周围又没有熟悉的同学,心里有些担忧是正常的。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师大附中这里,有很多孩子都是像你这样提前中考的,你班里肯定也有。”
听她这么一通宽慰,奈姆忽然觉得自己错过了不少的剧情。
啥时候自己变成学霸了?
不等奈姆细想,萧阿姨又道:“阿姨以前见过不少像你这样的孩子,只是有些轻微的怯场而已,反正大家谁都不认识谁,没关系的。”
言下之意,她似乎是在鼓励自己,让自己不要介意在同学们面前出丑的事,乖乖回班。
想到这,奈姆打开了系统界面。
【主线任务:】
【前往高一(3)班教室】
看到这行攻略的时候,奈姆的眼角都忍不住挑了挑。
“难道当学生也能变强吗?”她不由在心中吐槽道。
可仔细想想……好像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当学生确实能变强。
不知是不是从自己的表情上读出了什么,沉默了片刻,萧阿姨又开口询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呃……奈、奈姆。”
“奈姆?”萧阿姨顿了顿,继而苦笑,“也是,你这么可爱,应该是个混血儿吧。”
“啊哈哈……”
“那么,奈姆。”萧阿姨转口又问,“你现在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吗?”
“唔……没有。”奈姆摇摇头。
刚醒来时的那股疲惫感和阵痛,似乎已经被压制下去了,现在连回声都听不到。
“那……你是想再休息会儿,还是回班?”这个保健阿姨似乎是想隐藏自己的意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开学第一天很重要的,不仅是同学们之间要互相建立第一印象,和班主任也是一样……”
虽然没能藏住意图,可她也没有把话说完。
奈姆自然是听得出这个保健阿姨的意思:刚开始虽然有些小失败,但只要勇敢面对,绝对是可以弥补的,反正大家都不熟悉嘛。
然而,她前几天还在“丧尸”满地走的末世里,这会儿突然让她工于学生心计,哪能那么快地转变过来嘛。
见奈姆迟迟不回话,萧阿姨试探着问道:“奈姆同学,你不会是忘记自己是哪个班的了吧?”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俏皮。
虽然已经是大妈……嗯,已经是中年妇女的年纪了,但这位保健阿姨的心态还是很年轻的。
想必,是因为经常和孩子们打交道的缘故。
这句话,也成功地让气氛中的轻松又多打了两拍。
“呃……”奈姆苦笑,“好像是……高一(3)班。”
她确实不知道这个教室在哪,需要一份新手教程。
“高一的教学楼就在对面,”萧阿姨拉开了床帘,指了指窗户外面道,“不过具体三班在哪一层,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那里是去年高三用的教室,现在他们毕业了,就变成你们高一的了。”
奈姆顺着萧阿姨的手指望去,看到了一栋十七八米高的灰白建筑。
建筑上的灰白并不是由斑驳的年轮所致,这栋楼看起来还挺新的,似乎就是被刻意设计成这个颜色的。
除了需要五颜六色的幼儿园之外,大多数学校的色调都很单一。比起街道上花花绿绿的光景,显得简约质朴很多。
不知为何,真正看到这种教学楼的建筑结构后,奈姆忽然又走神儿了。
似乎,在那些“印象”里,自己确实有过这样的经历。
这种……自己还是一个学生时的经历。
但记忆没有可着手探究的起点,因此回忆起来,总是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真切。
愣了片刻,耳边再次传来了萧阿姨的声音:“……奈姆同学?”
她的语调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温柔和蔼。
“你还是……有些紧张?”
“啊……嗯。”奈姆苦笑着点点头,“……可能吧。”
自己和这些祖国的花朵比起来,就是这么格格不入嘛。
也许是没想到奈姆会这样直接地承认,这个自称“阿姨”的保健老师神色也滞了滞。
然而,还没一会儿,她堆积了半天的严肃,就被她自己打破了:“别担心,没问题的。你长得这么可爱,不仅男同学,女同学们也会主动找你搭话的。”
奈姆听后也是一愣。
怎么这家伙的语气听起来总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学校不是……不准这个的吗?”意识到时,奈姆已经呐呐地问出了声。
萧阿姨闻言噗嗤一笑,摆了摆手道:“说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个‘不准早恋’的条律,也是你们青春的一部分嘛。没有这个,你们还怎么体验青春?”
“你说的‘青春’难道就是体验‘越界’带来的快感的代名词吗?”奈姆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不过,直到这时,她才算是注意到了一件事。
这个虽自称阿姨,但姑且也是个老师的保健阿姨,非常擅长和别人谈心。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让奈姆觉得不适的地方,能让人自然而然地就和她畅谈起来。
不愧是校医务室的保健老师,可能也肩负着心理辅导的工作吧?奈姆心想。
作为一个年长者,她倒也没有长篇大论地详细解释人在“更换日常”中必将经历的阵痛,而是选择言简意赅地连哄带骗。因为她很清楚,反正度过了最初的那阵不适之后,接下来很快就会习惯新的生活。
这要是换做是一个正常的、确实是对新环境有些怯场的学生,恐怕三言两语就会被她说服,然后赶鸭子上架送回班里。
可自己……
“别紧张,回去以后,只要随便编个理由敷衍一下,再跟你的班主任道个谢就行了。”萧阿姨轻轻地拍了拍奈姆的肩膀道,“听阿姨说的,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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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信任出现了危机,明明我只是去阿古斯晃了两圈,咋回来后高地都没了……别GG啊,能赢,这波我很强
不是说好的第二关大纲崩了要重塑吗,你们太多心啦
从这一话开始,就是第二关了
为了方便读者巨巨们记忆自己看到了哪一话,就不从1开始重新编号了
感谢读者巨巨们一直以来的耐心
最后,祝你们这这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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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58.循(dé)环(jà)节(vu)点
走出校医务室后,奈姆先是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
身上穿着的校服没什么亮点,因为有些宽松,所以完美地遮挡住了自己的纤弱体型。脚下踩着的是一双造型朴素的运动鞋,不过由于漆黑的运动裤太长了,几乎把那一抹白色全部掩盖了。
手里拎着的,是一个灰不溜秋的书包,奈姆拉开拉链往里瞄了两眼,发现里面除了空气,就只装了一个文具盒。
“这次的新手装备不用自己找了吗……”奈姆嘀咕了一句,便往任务指定的方位走了过去。
现在好像只是早上八点多那样,而且还正值上课期间,偌大的操场上,只有自己一个身影,稍有出神,奈姆便体验到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不过,她也没什么闲情雅致发愣,回忆着保健阿姨为自己描述的方向,没一会儿她就摸到了高一的教学楼。
比起刚刚经过的高年级教学楼,这里要热闹不少。途径的几个班级里,虽然有老师站在讲台上,但好像都没在讲课,而是在和同学们闲聊。
说来也是,又不是高三,开学第一天还是挺轻松的。
高一(3)班的教室在四楼,上楼的途中,奈姆遇到了几个抱着成箱教科书的人。看面相,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应该只是学生,估计是被班主任临时挑选出的几位课代表,用来当搬书的苦力。
摸到自己教室时,里面似乎正在发书。
【任务已更新,请及时查看,奈姆】
收到了系统提示后,奈姆敲了敲门,立即引起了讲台上老师的注意。
“哦,你来了啊,”她是位四十上下的女性,个头不高,顶着一头蓬松的卷发,“怎么样,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呃……我没事了。”奈姆朝她低了点头,乖乖地致了个谢,“谢谢老师。”
既然她认识自己,那肯定就是班主任没跑了。
“没事,先入座吧。”班主任指了指一个方向道。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奈姆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出现,似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这些同学们的视线无一例外的,全都在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奈姆顿时又体验到了那种被衣服坑了的感觉。
也许,在不强制穿校服的学校穿校服上学,就是这么一种稀奇的事情吧。
奈姆也没有回应那些视线,兀自低着头走到了班主任为她指定的座位——最后一排。
班级里的学生人数貌似是个奇数,座椅的安排是两张并在一起,一共排了四列。所以,坐在最后一排的奈姆是没有同桌的。不过,这个班满打满算好像才不到六十个学生,即便是坐在最后一排,只要视力没问题,还是能看得清黑板的。
发书的方式和考卷相同,班主任在讲台上分配数量,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们上去取,然后依次传给后座的同学。
不一会儿,奈姆的桌上就堆满了书本。除了九门科目的教科书外,还有一些习题册、课外读物什么的。二十多本书,垒在她那不到半平米大小的书桌上,还挺唬人。
“我去……这得有五六斤吧?”奈姆对这一幕不由有些错愕。
在她的印象里,教科书好像是没这么多的。
就这,还没把自己的作业本算进去,要是全装进书包里的话,每天背上几个来回,连体育课都省了。
发完课程表后,班主任轻轻地敲了敲黑板,道:“都数一数,一共二十三本书。”
待她说完,班里立即嘈杂了几秒钟。
“有没有同学数量少的?”
“没——有——”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声音杂乱地重叠在了一起。
“别一起回答,”班主任听后不由轻笑,“少了的举个手。”
班里自然是没一个人举手,奈姆更是连数都没数。
“没有是吧,那好,选一下班干部。”班主任清了清嗓道,“先从班长开始吧,说一下班长的职责:首先是老师上下课时,要喊‘起立’;自习时,要维持班级纪律;再有就是……有要求背诵时的地方时,要组织起各组组长监督检查同学们的背诵情况……好像和初中的班长也没什么区别。怎么样,有想毛遂自荐的吗?”
听她说完,同学们立即左顾右盼起来。
不过他们也只是用怂恿的目光各自看看,一连十多秒都没人主动举手。
“没人吗?”班主任环视了一圈道,“那,有没有同学在初中时当过班长?”
班级里依旧一片沉寂。
眼见如此,班主任苦笑着翻开了学生名册道:“那我就自己点了?”
说着,她的视线便在手中的小册子中审视了起来。
这个行为,让大部分同学都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奈姆自然就是那一小部分例外。
闲来无事的她,这会儿打开了系统界面。
不过,当她看到系统给的下一句“攻略”时,却又顿时傻了眼。
【保护“林孝尘”的生命安全】
奈姆看着这句莫名其妙的任务,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心中问道,“这个‘林孝尘’是谁啊?是这个班里的学生吗?保护他又是什么意思?从谁……或是从什么手里保护啊?”
然而,系统如今却不知为何,又摆出了当初那副冷艳高贵的神态,一个字儿都没解释。
“啧。”奈姆咂了咂嘴,也懒得理它,自己思考了起来。
既然说是要“保护生命安全”,那么就等于,这个叫“林孝尘”的人是会遇到波及生命的危险的。
可这个世界,和先前那个画风相差得实在是太大了,按照正常“设定”来看的话,这里好像一点危险都没有。
这么一想,奈姆又觉得这个系统真是有毛病。
既然它会给自己下达那种像是攻略一样的任务,也就代表,它一定是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的,说不定,连“故事”会怎么发展都知道。
假如真的知道,那么把这些告诉自己,不是更容易让自己完成任务吗?
正想着,奈姆的耳畔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特殊的发音排序:
“——林孝尘。”
她虽是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但也不是完全不接收外界信息。稍微顿了顿,奈姆就反映了过来,这声音是从讲台上传来的,其目的,好像是在选什么课代表。
于是,奈姆眨眨眼收回了思绪,将视线投向了那个缓缓站起身的身影上。
这位同学的座位在靠窗倒数第二排,身上穿着一套简易的休闲服,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他的侧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散发出的气场也风轻云淡的,给了奈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林孝尘?”奈姆微微颦眉,在心中念道,“嘶……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他?”
“你中考的历史是满分,”班主任看着林孝尘说,“就先当着历史课代表吧,我就是教这科的。”
“好的王老师。”林孝尘颔首应道。
“嗯,坐下吧。”班主任点点头,弹了弹手中的学生名册道,“课代表选完了,接下来就是学习委员、体育委员和小组长。”
说着,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欠了欠身,看向了坐在最后一排的奈姆。
拜奈姆那感人的身高所致,她只要稍微缩点身子,就会被前座的大块头挡住。
“奈姆同学?”
“呃,啊,到。”奈姆立即弹起了身。
“你是咱班中考成绩最好的,就先当着学习委员吧。”班主任道。
“……啊?”奈姆一愣。
“没问题吧?”尽管班主任的语气中满是不由分说,但姑且还是问了一句。
“唔……我……”奈姆细声问道,“学习委员……要做什么吗?”
“严格说来,也没什么需要做的。”班主任道,“你就负责考个好成绩就行了,同学们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问你,哪一科的老师要是忙,可能也会找你去帮忙改卷子。”
“所以就是个成绩标杆吗?”不知哪个男生突然插了一句。
“我看应该叫吉祥物才对吧?”又一人见奈姆那个囧样,笑着打趣道。
“呵呵,差不多吧。”班主任也笑了笑,“奈姆同学虽然是在海外出生的,但从小学时就回国读书了,交流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同学们要是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就麻烦你多多解答了。”
“呃……好。”奈姆傻乎乎地点点头应了下来。
什么鬼?自己还真是个学霸设定?
坐下之后,奈姆又产生了那种错过了好多剧情的错觉。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在余光中发现了林孝尘的视线。
注意到自己看过去后,那少年便不着痕迹地扭回了头。
奈姆又暗自咂了咂嘴。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几眼这个叫“林孝尘”的人,也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好像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学生而已。
这样一个学生,也会有生命危险吗?
奈姆想不明白,同样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他有种淡淡的熟络感。
“这个白痴系统……”想来想去,奈姆也只能叹口气,在心中咕哝道,“又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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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59.暗中观察
选完了班干部,班主任又跟同学们闲聊了几句。
今天高一不需要上课,来学校只是报个到顺便领下教科书。
到了九点多的样子,班主任便宣布了放学。
而后,那些刚刚偷瞄奈姆的同学们,立即正大光明地围了过来。
“你好,学习委员。”最先上来搭话的是一个矮个子女生,她笑嘻嘻地凑到了奈姆身边问道,“你是哪国人呀?”
“是俄罗斯人吧?”坐在奈姆前座的大块头闻言,也扭回了头道,“我在读过的俄国小说里有看到过‘奈姆’这个名字。”
“那就是毛妹咯?啧啧啧,怪不得,毛妹的萝莉质量就是高。”大块头的同桌推了推眼睛道。
“可惜就是……保质期有些短。”另一人有些惋惜地说道。
“不过,你应该是个混血儿吧?”前座的眼镜男问道,“看你的面容轮廓,还是有几分亚裔线条的。”
“这不是废话吗,”大块头道,“要不然她来我们这里读书干嘛?”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个不停,让奈姆连插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老实说,奈姆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国人。
单从面相上来说,自己的模样上确实有几分欧罗巴人种的影子。只不过,自己黑发黑瞳的,除了鼻子比较挺嘴唇比较薄外,就没别的白人特征了。
而若是从细直的头发以及不怎么突出的下巴上来看,自己又有些蒙古人种的特征。
因此从人种学上判断,自己的祖先,应该就是非地中海区域的白种人,和关中平原的黄种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看着眼前这帮小屁孩的模样,他们似乎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究竟是哪国人。
这也没法,异类总是会惹人侧目,更何况奈姆还是个肤白貌美的小萌妹。
苦笑着应酬了几句后,奈姆的余光看到林孝尘已经起身离开了班级,当即满是歉意地打断了周边人的友好,灰溜溜地拎着书包逃跑了。
按照她的预想,在系统懒得跟自己说明的情况下,还是直接近距离观察的效果最好。
和林孝尘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
她似乎也是三班的学生,而且,和林孝尘好像也认识。两人肩并肩下楼的时候,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内容无外乎是一些学生琐事。
奈姆见状,也没追上去,而是选择偷偷摸摸地跟在两人身后。
实际上,在【传波速率】这个属性得到了翻倍式的提升之后,奈姆只要集中起注意力,听力是要比寻常人敏锐很多倍的。
即便是在熙熙攘攘的校园中,隔着将近三十米的距离,奈姆也能将两人的细语交谈听个七七八八。
而且仔细想想的话,自己这样冒然上去也不太妥。毕竟,除了那股莫名熟络的既视感外,自己对这个叫林孝尘的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思来想去,奈姆还是决定当一会儿跟踪狂。
通过偷听,奈姆没一会儿就知道了一些长发少女的简略信息:她叫岳心甜,和林孝尘从小就认识了,算是青梅竹马。
既然是青梅竹马,两人自然是非常的熟悉。一路上,岳心甜的话题跳脱频率也非常的高,往往上一句还在聊某个新番动画,下一句就谈起了保养头发的心得。
和她的叽里咕噜不同,林孝尘的话却很少。但奈姆能看得出来,他有很认真地在听岳心甜讲话。每当话题出现降温趋势时,他总能不着痕迹地把气氛歪回来,重新为岳心甜制造能继续叨叨的话题。
“唔……”奈姆偷窥了一阵,在心中整理道,“这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不太像是纵游花间的熟手,也就是说,情商……好像挺高的。虽然没有刻意地讨好别人,但总能给别人一种轻松的交谈体验。”
这么一想,这个林孝尘果然是支祖国花朵。
两人走到一处十字路口时,岳心甜突然停下了脚步,问:“你下午,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特别的。”
“午饭呢?”
“自己做点。”
“哈啊……”岳心甜听后,扶额叹了口气,“那要不……来我家吃吧?”
闻言,林孝尘的表情顿了顿。
他好像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不知为何,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商量好了去处,两人便一同拐进了附近的小区里。
说是小区,但里面的建筑并不是多层的居民楼,而是一排排别墅。
岳心甜的家靠着一条城中河,周边日照林荫鸟语花香,算是风景怡人了。
奈姆站在不远处的石亭内,目送两人“啪噔”一声关了门,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等会儿……我怎么办?”
她立即打开了系统界面,【组织强度】那一栏后面的数字还没有完全补整,依旧有0.1的数值刺激着奈姆胃里的馋虫。
“喂……我吃什么?不对,我住哪啊?”奈姆自言自语道,“你不是给了我个身份吗?我该去哪吃饭睡觉啊?”
系统没有应答。
奈姆咂了咂嘴,稍微想了想,便翻起了自己的书包。
除了新发的那些教科书,唯一一个被算在起始装备里的,只有一个粉色的塑料文具盒。
可里面除了两支水笔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奈姆本来还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提示信息……例如自家的位置什么的。但转念又一想,哪会有人把自家的位置记录在文具盒里啊。
书包搜寻无果,奈姆只得在自己身上衣服里翻了翻。
上下衣一共有四个口袋。
然而里面……没有钥匙、没有手机、也没有钱。
瞬间,奈姆心都凉了。
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饿着肚子,孤苦伶仃地在城市里游荡的凄然画面。
“等等等等……冷静。”奈姆抹了抹鼻子,“先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卖的。”
说罢,奈姆又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所有装备。
校服的做工谈不上有多好,校服里面,直接就是小孩子穿的内衣,根本没有多余的部件能卖。而且自己还得靠着这身衣服进学校呢,不然万一有人在学校里弄死了林孝尘,自己指不定又得被系统怎么对待呢。
想来想去,自己身上唯一能卖钱的,恐怕也就只有刚领到的这几斤教科书了。
可这玩意儿当废纸卖的话,一斤才几毛钱,全卖了也只够吃几顿清水馒头的……不对,按照自己这种状态下的饭量,一顿能不能吃饱都是个问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奈姆现在也没有多饿,毕竟也才刚醒来没多久,并不会影响到她的活动。
“喂,你倒是说句话啊,”奈姆又冲系统嘟囔了起来,“不发工钱也就算了,怎么连饭都不管了?我去劳保局举报你了啊。”
系统依旧沉寂着,仿佛一点儿都不关心奈姆的死活。
见它这样,奈姆顿时又来了些许火气。
她不禁觉得,先前遇到的那个黑衣少女,简直就是天使。
尽管那个人也时常一本正经地刁难自己,但至少还会投食,跟这个刻薄的白痴一比,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可惜,直到两人分开,奈姆也没想起来去问她的名字。
“啧,你这白痴,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又换了个画风?难道你是属于那种‘放假时嬉皮笑脸,上班时冷面阎王’的类型吗?”正当奈姆吐槽着系统的无常时,岳心甜家的门突然打开了。
她一愣,赶忙藏在了石柱后面。
“……我为什么要躲啊?”饶是奈姆对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也有些莫名,但还是维持着躲藏的姿势望了过去。
只见,和林岳二人一同出来的,还有一位气质高雅的黄衣妇人。
看年龄,她应该和先前在校医务室见到的保健阿姨差不多岁数,但这位显然更擅长保养,肤质和一旁的岳心甜都有的一拼了。
三人出门后,走到了院前的花园中。那里面种着一棵红樱树,瘦瘦小小的,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前两天刮了场大风,断了好几根树枝,”黄衣妇人叹了口气道,“估计……是活不久了吧。”
林孝尘闻言,俯身摸了摸树根的土,又绕着树看了一圈,说:“这里阳光没问题,不过这种树本来就怕大风,树身也没有斜,加点土立点支柱就行了。”
“真的?”黄衣妇人听后眼睛一亮。
“家里有工具吗?”林孝尘问。
“只有铁锹和园丁剪。”黄衣妇人轻微地埋怨了句,“这是甜甜爸说要种的,种下以后他也没时间管,这几个月都是我在照顾。”
“那我们下午去买一下吧,”林孝尘点点头,看了眼岳心甜道,“你先把剪刀拿出来,树上有几根病梢,得剪掉。”
岳心甜此时的表情好像是不认识林孝尘了一样,满是惊讶。
“怎么了?”林孝尘问。
“……你什么时候还会照顾植物了?”岳心甜喃喃道。
“暑假,无聊学的。”
“我也没想到,小尘居然也对这些感兴趣。”黄衣妇人咯咯笑道,“我去拿吧,她天天就知道疯玩,哪能知道剪刀放在哪。”
说罢,黄衣妇人便回到了屋里。
岳心甜此时仍是一副仿佛初见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凑到了林孝尘身边压下了声音道:“老实说,你刚刚是不是瞎说的?”
林孝尘听后,瞥了眼对方道:“怎么可能,我图什么?”
这句话挺噎人的。
“嗯……是吗。”可岳心甜哪肯承认自己被噎着了,“难道你也想种点东西养?还是说以后想兼职园丁?”
林孝尘闻言一愣。
“……园丁吗?”不多时,他伸出手摸了摸身前的树干道,“……嗯,可能吧。”
“你这个暑假究竟经历了什么……”岳心甜听后,脸上的惊愕变得更甚了,她怔怔地说道,“以前不是想当个历史老师吗?”
“老师不也是园丁的一种吗?”林孝尘苦笑,抬头看了看红樱树的枝叶,神情突然有些恍惚,“人和树木一样……都需要引导和照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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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60.本原模型
目送林孝尘关紧了自己的家门后,奈姆便就近找了片草地,将先前捡到的报纸铺展开来,就地坐了下去。
既然和那个住着别墅的岳心甜是青梅竹马,这少年的家境自然也有门当户对的资本。奈姆仰起脑袋,打量了几眼不远处的中式别墅,不由叹了口气。
天黑之后,小区里的照明就只剩下了暖黄路灯,和远在天际的模糊霓虹。盯着林孝尘的家傻愣了一会儿后,奈姆便并紧了双膝,懒洋洋地将下巴抵了上去,百无聊赖地数起了羊。
四周的环境,奈姆在来时已经大致探查过了。入口处虽然有门卫,但也没有拦着自己进来,想来,是这身学生打扮起了效果。也就是说,只要稍微躲一躲定点巡逻的人,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
如今是九月的天气,温度刚刚好,风也不大,如此想来,露宿在这里,总是要比睡天桥上或者自助银行里好的。
到这会儿,奈姆也实在是懒得再去找别的住处了。
毕竟,她当了将近一整天的跟踪狂,有种说不出心累。
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吃完了午饭的岳心甜母女便和林孝尘一同去了趟绿植店。通过他们的谈话,奈姆了解到,岳心甜家的那株红樱树就是从这里买的。此次来这里的目的,似乎是林孝尘的建议,买一些特殊肥料和除虫设备。
采购完这些商品后,一行人又去了趟五金店,买了几根小树用的树木支架。
而后,岳心甜突发奇想说想去看电影,于是三人便又去了趟商场,在超市里溜达了几圈后,买了场下午三点的电影。
以上的所有路程,全都是岳心甜的妈妈驱车完成的。
在这之前,老实说,奈姆还真不太相信有人能徒步追上卡宴。
而今天,她却自己完成了这个壮举。
虽说也多亏了城市路况不怎么好,但个中辛酸,此处还是略去不表了罢。
好在,他们三人去的商场中,搞了不少试吃活动,于是在三人看电影的时候,奈姆东一块烤肉西一块饼干的白吃白喝,倒也勉强吃了个半饱。
代价就是,到最后,那些销售员只要一看到奈姆,就会露出一副微妙的笑容。
幸亏奈姆是个人畜无害的学生妹,不然估计早就被安保人员轰出去了。
蹭完吃的,奈姆便猫在观影出口附近干等了起来。途中因为无聊,她把高一上学期的教科书全都大致翻看了一遍。
不过,教科书大多没什么可读性,上面的知识点对于奈姆来说也没有丝毫新意,看着看着,她就无聊得直蹬腿儿了。
到了五点半左右,三人看的电影总算是散场了。奈姆又跟在他们身后回到了岳心甜家,随即,岳母进屋准备起了晚饭,而林孝尘则是打理起了那棵红樱树。
奈姆躲在最初的石亭中,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远远看着林孝尘。
他的动作,虽谈不上是轻车熟路,但也确实不是在吹牛,对树木护理还算是有一套的。
差不多到岳母做完晚餐,出来喊两人吃饭时,林孝尘就已经把支架立好了。
岳母见后,当即猛夸了一顿林孝尘聪明能干。可林孝尘的反应……却显得十分风轻云淡。
既没有用过量的谦逊掩盖害羞,也没有用进一步科普烘托得意。
不卑不亢的,像是那些见遍了沉浮的过来人一样。
岳心甜见他这样,自然是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再来,三人便一同进屋吃饭了。
约莫到了七点多那样,房门又打开了。三人站在门口扯了几句,岳心甜虽提议送送林孝尘,但被后者果断地拒绝了。之后林孝尘又听了岳母叮嘱的几句“常来玩”,便转身告了辞。
奈姆见状,又拖起了满是疲累的身子跟了上去。
幸好林孝尘没有坐车的意思,仅是一路漫步回了家,这才让奈姆省下了一笔体力开支。
“不过……这个人,好像是一个人住的,”回想完今天的经历,奈姆突然想起了岳母曾提到过这点,“万一要是被人趁着睡着破门杀,不就完蛋了?”
跟踪了他这么久,听到的信息大部分都很琐碎,立即做结论的话,也只能给林孝尘打上一个“聪明能干”的标签。
确实,就像岳心甜的妈妈总结的那样,林孝尘这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简直就像是无敌流的校园漫男主。
性子平淡,知识面却挺丰富的;家里有钱,父母却不在身边监护着。
假如这个世界的“故事”真的是围绕着他进行的,奈姆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林孝尘闷声装逼打脸的情节了。
只是……打谁的脸呢?
安排自己这么一个“天降系保镖”在他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会是……要走校园恋爱路线吧?”奈姆忽然一阵恶寒,“您可千万饶了我吧系统大佬……”
系统已经完全沉默一天了,除了攻略变更指示,它好像一句话都懒得讲。
奈姆对此,也懒得追究,或者说,她也没能力追究。既然系统不愿意跟自己讲话,奈姆也拿它没辙。
自己总不能顺着网线摸过去胖揍它一顿吧?
想通了这点,奈姆便把脑袋往膝盖里一埋,打起了盹儿。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机能增强了很多的缘故,实际上奈姆也谈不上有多困。
只不过,和当初刚在三综醒来时一样,她总感觉……有一种无法摆脱的,不属于身体上的疲累。
这种倦怠感来源不明,甚至刺激性也不怎么明显,若非奈姆现在实在是无聊到蹬腿儿都嫌烦,她也没闲工夫注意到这种感觉。
讲道理,现在除了睡觉,她也没别的事能做了。
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奈姆便清空了脑中的噪音,没一会儿,意识就沉淀了下去。
此时的奈姆,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在那些属性数值呈翻倍式增长后,她对自身的控制也越发得心应手了。
举例来讲的话,只要奈姆愿意,任意状态下她都能睡着,并且能精准地控制睡眠时间,以及对外界的刺激反应。
就如同是获得了基因蓝图中……最为精妙的那一部分权限一样。
入夜之后,小区里便只剩下了时不时的蝉鸣。
除了蝉鸣之外……
奈姆还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像是信号不太好,而且机身还年久失修的老式收音机那般——
“……好累……”
“……不想吃……”
“……不想动……”
“……也不想睡……”
“……可是……必须吃……必须动……必须睡……”
“……因为明天还有事要做……”
“……‘明天’?……”
“……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好烦……”
“……太快了……”
“……实在太快了……”
“……慢一点……”
“……拜托了……”
——悉悉索索的,不注意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听得清。
这些声音,就像是之前吸息的神经元突触连接在自己身上时,自己听到的……“那些人类”的低语一样。
烦死了,为什么自己会听到这些奇怪的声音呢?
奈姆在睡梦中皱紧了眉。
随即,几幅画面间断性地闪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看到了一颗在满地鲜血中凝结出的光球,缓缓地没入了自己体内;
看到了一条写着【任务目标:集体潜意识(1/1)】的系统通告。
最后,奈姆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看到了一位纤细的少女。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连衣裙,发丝垂在肩旁,微微向自己这边欠着身,双手背在身后,小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
可奈姆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甚至连她的真实面容都看不清。
但她又感觉,这些信息……似乎不仅仅是依靠视觉或是听觉一类的感官为媒介传递的。
那个少女,确实在对自己传输信息。
奈姆隐隐觉得……这个仿佛正浅笑着的少女,似乎就是自己。
隐隐觉得,她好像在说:
【因为你已经获得了,“人类”的根目录权限。】
奈姆突然一个激灵,蓦地抬起了头。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身穿环卫工人工作服的大妈。
大妈对奈姆的反应也有些诧异。
不,不只是“诧异”,她似乎还被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只不过,在看清了奈姆的面容后,大妈便立即放下了心,转而皱了皱眉问道:“小妮子睡在这里干嘛?”
“……啊?”奈姆眨了眨眼,莫名地有些不知所措。
余光所见,天空中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植被彻夜呼出的“雾气”,为眼前的光景打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哦……”顿了顿,奈姆总算是反映了过来,“已经……早上了啊……”
听奈姆一通答非所问,大妈又打量了奈姆两眼,问道:“跟家人吵架了?”
兴许是因为奈姆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良少女,这才勾起了这个陌生人的恻隐之心。
“呃……嗯。”奈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太习惯被人关心的感觉,因此只好撒了个谎,试图让这个话题尽早结束。
果然,大妈听后,当即摇头叹了口气。
奈姆看得出来,她好像想多说些什么,但每每话到嘴边,又都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到最后,大妈也只是提醒了一下奈姆现在已经快七点了,就转身离开了。
“……谢谢。”望着大妈远去的背影,奈姆怔怔地道了个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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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61.谁主沉浮
绕着小区里的假山模型溜达了两圈,林孝尘便从家门里出来了。
他似乎早就起床了,脸上没有一点惺忪睡意,神情清爽得像是做足了去约会的准备一样。
奈姆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远远地跟在了他身后。
出了小区,林孝尘在路边的早餐摊上买了杯豆浆。
“早餐就吃这些可长不高的啊,少年……”奈姆幽怨地嘀咕了一句。
实际上,林孝尘的个子已经快一米八了,奈姆的身高估计还没到他的下巴。
不过,那最后0.1带来的饥饿感,显然已经没有先前强烈了。奈姆觉得,就算什么都不吃,估计它也很快就能自己跟上大部队。
毕竟她的运动量摆在哪里的嘛。
林孝尘的家距离师大附中有一段距离,可这小伙儿却没有坐代步工具的意思,硬生生地走到了学校。
他对时间的把握不错,差不多在两人上楼的时候,早读的铃声刚刚打响。奈姆听到后便加快了步伐,赶在林孝尘之前进了教室。
班里的同学们可不会因为铃声敲响就停止交头接耳,坐在奈姆前座的大块头见了她,善意地挥了挥手道:“Hi~学习委员。”
“呃……你好。”奈姆放下书包,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块头转回身,问:“你坐在这能看见黑板吗?要不要我伏着身子?”
“不……不用了吧?”奈姆苦笑。
讲道理自己又不是来上学的,看不看得见黑板又有什么关系嘛。
大块头闻言沉吟了一阵,但他也没有接着往下说,因为班主任已经进了班。
“好了,同学们。”走上讲台后,班主任拍拍手,压下了嘈杂道,“正式开学了,收收心。翻出点东西背背,古文英语都行,这个不用老师教了吧?”
同学们听后,各自扑扑腾腾地从书桌中掏出了教科书。
虽然看他们一个二个的样子,好像是挺不情愿的,但这些学生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一会儿,班里便响起了另一种“嘈杂”。
奈姆只好也装模作样地翻出本书读了起来。
课本上第一篇文章是《沁园春·长沙》,奈姆读了两句,发现自己好像早就会背了。于是眼睛便离开了课本,不由自主地瞄向了林孝尘的方向。
说实话,她对这个人确实有些好奇。
奈姆隐隐觉得,或许多看他两眼,就能让自己回忆起“忘记”的那些东西。
可惜,饶是她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却还是一点零星碎片都想不起来。
正当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如今跟那些正思春的少女也没啥区别,突感一阵恶寒之时……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
——还没把上阙背完,奈姆忽然在教室里的半空中看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起先,仅是半空中生成了一个亮度非常高的金黄色光晕,随即,光晕以一个极其柔顺的姿态伸展成了一个矩形。
矩形之中闪动片刻,便在空气中刻下了一行……“文字”。
老实说奈姆也不确定那些符号是不是文字,因为她之前从没见过这种字形。但在刹那的怔神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居然是可以理解那些符号的含义的。
那些符号似乎是在说“通告,议会正式开始,请诸位决策者们做好准备”。
这感觉……挺奇怪的。
符号的总数一共只有七个,也没有任何像是逗号的东西在其中,可奈姆却从中读取了十九个汉字和两个标点符号的信息。
“这特么到底什么鬼啊……”这会儿的奈姆,表情一怔一怔的,哪还顾得上去背书。
没多久,矩形之中又闪动了一下,新出现的符号传递的信息是“六号决策者已上线”。
然后是“一号”、“五号”、“二号”和“三号”……
——这个矩形界面,就像是种聊天窗口一样。
傻愣了半天,奈姆立即意识到了一件事,当即四顾了一圈班级中的其他同学。
“果然,没人注意到这个……”
奈姆可不相信这些学生是因为太专注于背书了,没注意到那个聊天窗口。毕竟,那个金灿灿的矩形界面,简直能亮瞎人的眼睛。
“那到底……”想到这,奈姆又是一愣,旋即,她鬼使神差地将视线投给了林孝尘。
却见,那少年此时的视线也在半空中——准确地来说,也在那个金闪闪的矩形聊天窗口中。
紧接着,林孝尘脑中飘出了一颗细小的光晕,没入聊天界面后,里面又更新了一条信息。
“四号决策者已上线”。
奈姆顿时变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的,请开始吧,决策者们。”聊天界面中又弹出了一条信息。
“等等,七号呢?”六号紧随其后,也发了条信息。
“……啧。”奈姆眯起了眼,在心中暗道,“怎么回事?我怎么知道这是‘六号’在发消息的?明明既没落款也没有声纹判别……”
“是啊,议会不是有七个人吗?为什么人没到齐就宣布开始?”一号问。
“答。七号已经失联七十六个小时了。”那个最开始的“通告”说道,“根据我的判定,该决策者恐怕已经去世了。”
“什么?死了?”六号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谁干的?为什么?”
“答。按照历史文件记载,最大的可能是,自杀。”“通告”说。
这条信息,让这个群组中的成员全部沉默了下来。
奈姆傻乎乎地看了一会儿聊天记录,心里想道:“就是说……他们使用的语言,更高级?明明符号的字体和大小都差不多,却可以让接收者读取更多的信息?”
换言之,这是一种更高效率的传播媒介。
这些符号本身,就像是个压缩包,解压之后,才在脑内转码成了奈姆可以理解的语言。
其实奈姆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好像是正确解释”的猜测。她只觉得,仿佛脑中有过似曾相识的记忆,这个解释,正是那些记忆告诉她的。
想到这,奈姆又看了眼林孝尘。
他好像也在盯着“通告”的信息发呆。
“我有一个问题,监督者。”聊天室里沉寂了一阵后,六号又主动发消息道。
“请说。”“通告”立即回道。
看来,这家伙的学名是“监督者”。
“议会不是必须七个人才能举行吗?”六号问。
“是。我被设定的指令中,明确要求我必须找齐七位适应人员。”监督者答道,“否。议会早在我找到你们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在议会开始后,我无权主动对你们的自主状态进行信息干涉。”
“你的意思是,他们只吩咐你必须找到七个人组成议会。”六号又问,“而在议会开始后,你不会对我们的生命安全作任何保障?”
“是。议会的章程里不存在与暴力相关的处理方案。”
“等等。”六号道,“就是说七号有可能不是自杀?”
“是。考虑到结论的统一性,决策们的相互结盟或是侵害都在允许范围内。”监督者道。
一连看了这么一大串聊天记录,奈姆脸上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啥啥啥?这特么说的都是个啥啊?
就在这时,又一颗光晕从林孝尘的身体里冒出,缓缓飘进了半空中的聊天栏里:“议会之所以选择这种远距离形式,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做好相关准备吗?”
“否。有关于此,你们的知识足以解答,请尽快解压。”监督者道。
视野之中,林孝尘似乎是微微眯了眯眼。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还想继续问点什么,但还不等他再次冒光球,聊天栏里便传来了三号的信息:“假如七号真的是自杀的话,其实我是有点能理解的。说实话,前几天我也在考虑相同的事情。”
奈姆见后,顿时产生了一种“这个聊天群是个邪教”的错觉。
“我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就算我可以把人类至今为止的知识全都解压写入在脑中,也无法承受。”三号接着说道,“这不是区区七个人就能完成的决策。”
“问。三号决策者是要放弃职责吗?”监督者说道。
“我可以放弃吗?”三号问。
“是。你可以不投票,但我不具备回收权利的能力。”监督者答道。
“那可不可以,把我脑中这部分的记忆和知识抹消掉?”三号又问。
“否。根据知识密封准则,我的职责只有在议会进行时,监督你们不会透露与议会相关的信息。”监督者道,“议会结束后,随着我的离去,与议会相关的信息会展现出逆模因的特质,使你们无法回想。”
“哼,即是说被你选中,就等于是上了贼船,想下也下不去了,是吗?”二号道。
不知为何,奈姆甚至能从这段简短的符号里,读出二号那种似是在嘲弄着什么的语气。
这只是一段莫名其妙的符号而已,为什么能承载这么大份量的信息?
奈姆实在是想不明白。
“否。”监督者好像是延迟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以我的逻辑序列判断,这些并非是强迫,而是你们这一种群无法逃避的责任和义务。所有的选择,都是你们内心的声音,与议会本身无关。”
继监督者说完这句话后,聊天群里的诸位又沉默了下来。
奈姆虽然有些发懵,但还是及时回神瞄向了林孝尘,嘴里嘀咕道:“啧……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此时的林孝尘,一脸慎重。
他静静地看着桌上的教科书,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表情,完全不像是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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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62.还看今朝
等了将近半分钟,聊天窗口中才再次弹出了监督者的消息:“问。诸位决策者是否做好了开始议会的准备。”
这家伙倒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虽然有些迟了,但姑且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隔了几秒,六号的消息跳了出来:“说实话,我没什么意见。”
林孝尘看到这串符号,微不可察地咂了咂嘴。
而那个六号,则像是能看到林孝尘的反应……或者说,像是能精准地揣测出其他人的心理一般,随即接着说道:“可能我的话会给大家带来不适,但,我还是想提醒诸位一句:我们所有人,承受的压力都是相同的。”
到这会儿,奈姆已经不指望去理解他们的黑话了。
唉,这种小圈子语言就是这样的嘛,有一两个梗不知道,就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话题。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还是继续“偷看”着几人的群聊。
“这个我同意。”沉寂片刻后,二号开口了,“监督者之前也说过了,我们的优势,同时也是我们的缺陷。我想,大家应该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提议。”监督者说,“在正式开始议会章程之前,不如诸位决策者先以议会的形式讨论一下‘是否要立即开启议会’的提案。”
众人似乎都没反对。
“那么,请由一号决策者开始。”监督者宣布道。
“保留。”一号的信息很简略。
“好的。请二号决策者发言。”
奈姆忽然觉得,这个监督者就像是个主持人一样。
“有关议会,我想再具体问一下。”二号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腹稿,“议会章程中不存在与暴力相关的处理方案,是否意味着,决策者可以使用‘任何’手段达成目的?”
“是。”
“包括,杀了其他决策者?”二号挑明了问。
此言一出,林孝尘神情中的专注又攀升了一节,紧紧地盯向了聊天窗口。
“是。”监督者随即答道。
“这也太野蛮了吧?”二号接着说道,“既然以‘议会’这种文明的形式组织起我们,为什么不贯彻这种文明呢?”
“答。在信息对等的前提下,我很难判分出决策者的意见优先级。”监督者解释道,“实际上,我的逻辑算法里并没有预设这种方程。”
虽说从语境上判断,这句话好像是“解释”没错,可奈姆还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聊天群里的诸位就不同了,他们好像都能接受这个“解释”。二号更是再次嘲弄道:“因为根本没这个必要,是吗?”
奈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从哪里看出这些人的语气的。
不过,和决策者不同,监督者的语气就一直冷冰冰的,像是个机械一般:“是。”
“就是说,假如能杀了同样是‘决策者’的其他人,就可以证明自己更优秀……证明自己的观点更有价值是吗?”二号又问。
“否。”监督者道,“判别你们优秀与否并无意义。在带有缺陷的前提下,你们表现出的特质都不具备观测价值。”
这条消息发出来后,二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因为我们总是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是吗。”
“是。”监督者说。
“我问完了。”二号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我提议立即举行议会。”
“好的。请三号决策者发言。”监督者随即立刻翻了三号的牌。
然而,众人等了半天,三号却一直没有发消息。
“请三号决策者发言。”监督者像是个系统提示一样,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遍。
被监督者这么一催,三号的意见才姗姗来迟地显示在聊天栏中:“我放弃。”
“问。”监督者道,“三号决策者是要放弃参与此次论题,还是放弃执行议会义务?”
不知是不是这个三号的网络不太好,又延迟了好一阵才说道:“我只想过原来的生活。”
“好的。”监督者完全没有安慰或是追问的意思,像是个一丝不苟的程序一般,接着往下数道,“请四号决策者发言。”
假如奈姆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个四号决策者,就是林孝尘。
只见,那少年沉思了片刻,便将自己的意见传输了过去:“我认为,目前不应该立即执行议会章程。”
和其他人不同,他先说了结论。
“至于原因,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议会的制度,觉得立即开启议会的话,可能会对我们的生命造成威胁。”
“你是指,七号的事?”六号问。
“是的。”林孝尘解释道,“如果以‘七号并不是自杀’的假设来思考,那么,是什么导致了七号的死亡呢?”
奈姆看了眼他这条信息,突然产生了一个很微妙的错觉。
似乎这个林孝尘……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
他之所以用了这么一个设问,而不是把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只是因为,这样的效率更高。
毕竟,“答案”的字节,往往比“问题”要长很多。
但,这得有个前提。也就是,所有人的知识水平都是相近的,才能达到这种“一点就通”的效果。
粗暴点说,这就是所谓的“聪明人之间的聊天方式”。
想到这,奈姆不由自主地呵呵了一句,觉得自己的脑子真是白长了。
既然林孝尘有信心这么说,他的群友自然都是符合一点通条件的。只沉默了片刻,聊天栏里的信息就又滚动了起来。
这次依旧是六号在搭茬:“以我们目前的状态来看,能在无声无息中对我们进行抹杀的,就只有同为决策者的其余人,是吗?”
“没错。”林孝尘接着说道,“所以我认为,保险起见,先查出七号的身份,和真正死因,比立即开启议会的优先级更高。”
“附议。”六号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支持。
“我不太理解你的动机。”二号在此时说道,“你的目的,无非是想知道七号是不是被我们之中的某个人杀了,进而找出那个杀人的人,对吧?”
林孝尘表示肯定。
“那么,找到之后呢?”二号问,“按照监督者的说法,决策者之间的生命侵害,并不是议会的禁止事项。”
“的确,议会并不禁止这些。”林孝尘说,“但既然我们是议会的成员,总是可以自主选择对议题的‘讨论’方式的吧。我认为,假如加上‘与他人意见不合可能会导致自身死亡’这种条件,可能会歪曲我们对议题本身的理解,甚至,进一步干涉到议会的执行。”
看了他的消息,二号似乎是思考了一阵,随即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们应该再发起一个议题:‘是否能接受参与议会为自身带来的损害’。”
“我不同意。”这时,一直没开过口的五号发言了,“我承认,参加这个议会是我的义务。但我不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我也是。”林孝尘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我想大家都一样,有着自己的生活。尽管肩上的责任非常重大,但既然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我们,原本就是看中了我们的缺陷,我想,这种程度的自私也在他们的预料范围内。”
“按照监督者的说法,他们恐怕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吧?”六号的文字中仿佛透露着一股戏谑,“当然,我也不赞成那种粗暴的方式就是了。”
一号没表态,似乎是持保留意见。三号也没开口,不过,这个人甚至连议会本身都不想参加,肯定是不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
至于二号,这个人思考了很久,直到打响了早读的下课铃,才说道:“说实话,我确实不赞同没有底线的组织行为,不管这个组织的目的有多么高尚。只不过,我们如今在这里的口头保证,制约力太差,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等到我们真正开始讨论议题时,假如意见分歧非常大,我们要如何‘说服’其他人呢?只凭投票,恐怕是不够的吧?”
林孝尘看到这句话后,陷入了沉默。
下了课之后,教室里的嘈杂即刻换了种频率。
过道里不时有身影来回走动着,刚认识没多久的同学们,也都开始拉帮结伙围成一堆,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感兴趣的东西。
他们……确实是看不见教室半空中这块金闪闪的聊天窗口。
与他们的青春烂漫一比,林孝尘的沉稳淡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琢磨了好一阵,他终于传信道:“关于这个,我的提议是,推迟议会的执行,让大家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如果可能的话,当大家都准备好后,正式的议会最好只执行一次。这样,我们在投票结束之后会立即得出结论,监督者也会立即将结论带回去。”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想通过侵害生命的手段来获得议会的主动权,也已经来不及了,是吗。”六号解析道。
“是的。”林孝尘问,“监督者的意思呢?”
“答。从章程上来说没有问题。”
众人见到监督者的肯首后,相继表示了对林孝尘提议支持。
眼见成员的意见都一致,监督者倒也干脆,当即宣布道:“下次定时通讯将在四十八小时后。请诸位决策者尽快把未来交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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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了十多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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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63.冒牌货
闪过最后一段监督者的信息后,这个金闪闪的聊天窗口便再次以一个非常柔顺的动画效果取消了框架结构,重新回归了光晕的形态,旋即熄灭了下去。
林孝尘看着光晕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由于这家伙一直摆着一张扑克脸,要不是奈姆可以偷看到他们的聊天群,甚至都不一定能看出他的异常。
可是,即便奈姆从头到尾都在窥屏,她也只大概总结了两点结论:
一,正如自己猜测的那样,这个林孝尘压根就不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二,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似乎也没有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科学”。
“运气好的话……这个‘议会’大概就只是一群觉醒了‘超能力’人维系起来的组织……”奈姆暗道,“运气不好的话……”
实际上,根据前车之鉴,奈姆也不确定自己的运气究竟能坏到什么程度,于是卡顿了一会儿后,索性也就放弃自行脑补了。
可自己该怎么解析这份“异状”呢?
从结果上来说,因为没有任务提示,假如选择多信任系统一点的话,那么,这段信息应该是没什么用处的。
也就是说,不管自己追不追究这个“聊天群”的真相,对任务的执行都没有帮助,也没有阻碍。
但,奈姆会如此信任它就有鬼了。
在见到这么奇葩的景象之后当做没事发生,首先她的好奇心就肯定不会答应。
再者,奈姆觉得,既然系统给的攻略是保护林孝尘,自己终究是要和他产生更多联系的。
既然如此,多了解他一点,也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一直懵逼。
所以,追究是肯定要追究的,需要思考的地方,也无外乎是对实施方案的筛选。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的话,直接去跟林孝尘摊牌应该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不过……
“喂,我去跟他说实话,有没有问题?”奈姆在心中问了一句。
她还是得按照规章制度办事。
这次,系统总算是回应了。
不过它的回应,却只是一行出现在黑板上的提示:
【警告:不可对原著角色透露契约内容。此警告每次仅传达一次,请谨慎言行,尽快终结这个故事,奈姆】
这段话,和奈姆第一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由于奈姆提前问了一下,并没有付诸实际行动,所以没有受到系统的虐待。
可这个状况,和先前那种“对方不想和自己讲话,并扔给了自己一份新手教程”的桥段有什么区别吗?
“唉……”奈姆习惯性地在心中喷了系统几句,“……那怎么办呢?”
思索的空档,她又把视线投向了林孝尘的方向。
这少年确实很专注,连出现在身旁的岳心甜都没注意到。
霸占了林孝尘前座的位置后,岳心甜将手中的保温杯摆在林孝尘眼前晃了晃,打断了他的沉思道:“喂,你早饭吃了吗?”
似乎是因为太过专注于思考的缘故,林孝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旋即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少女。
那眼神很空旷,像是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一般。
岳心甜显然是个内心很纤细的妹子,见到他这副模样后也是一愣,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嗯……”林孝尘赶忙揉了揉鼻子,“没睡好。”
闻言,岳心甜眉毛一塌,有些苛责地问道:“晚上又去哪做贼了?”
“你不是让我补番吗,”林孝尘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我一口气看完了。”
岳心甜听后瞪大了双眼。
惊讶了好一会儿,她才噗嗤一笑,嘀咕了一句:“你这一口气可真长……”
说着,她把保温杯放在了桌上。
“我妈昨晚煲了点汤,不过她好像没放盐,你要尝尝吗?”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思不在班里的缘故,林孝尘这会儿并没能摆出以往的淡然,听了岳心甜的话后,有些无语地瞥了她一眼道:“……你这个意图也太明显了吧……”
“你不是口味比较淡吗?”岳心甜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喝我就倒了啊。”
话虽然这么说,她却是不由分说地将保温杯又往前推了推。
林孝尘见后,轻叹了口气:“好吧,谢谢你……也替我谢谢阿姨。”
他拧开了保温杯的盖子,将它当做器皿接了小半杯鸡汤递到了嘴边。
“自己去讲,别老麻烦我。”岳心甜见状,露出了得逞般的微笑,“乘胜追击”道。
这波恩爱秀得,奈姆差点都不忍直视了。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可怕的吗?”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不,小学生也是这样的。”
“啊?”奈姆一愣,随即怔怔地转过头,发现坐在她前座的大块头又跟她搭话了。
“我小学的时候也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女同桌,和我家住得很近,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大块头的手肘撑在奈姆的桌上,托腮望着靠窗的林岳两人道,“不过她成绩不太好,初中就不在一起读了。”
“哦……”听了他突然的一通感慨,奈姆也不知道该说些啥。
毕竟大家不怎么熟悉,而大块头的这副深沉的语气也让奈姆觉得有些别扭。
兴许是读出了奈姆眼中的“不明觉厉”,大块头笑了笑道:“其实,你把他们其中一个的性别反转一下,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闻言,奈姆眨了眨眼。
这大块头的意思……好像是在说,自己是戴了有色眼镜去看他俩,才觉得他俩是在秀恩爱的。
实际上,林岳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学生时代的朋友不就是成天腻在一起吗?只不过这俩人选的朋友刚好是个异性而已。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觉得他俩是在秀恩爱的人,根本不止奈姆一个,不一会儿,林岳二人便受到了大部分同学的瞩目。
纵使岳心甜确实带了点后知后觉的迟钝,可还是微微地表现出了小姑娘家的扭捏。
然而,林孝尘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只顾着喝汤。
“咳咳……喝完了把杯子洗一洗还我。”岳心甜沉默了几秒,到底是不敌那些还没那么熟悉的视线,当即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回到自己座位的途中,岳心甜经过了奈姆身侧的过道。随即,她身形一顿,驻足在了奈姆桌前。
“啊……是你啊。”岳心甜有些惊讶地问道,“你也提前考过来了?”
“嗯,”大块头朝她挥手示意,苦笑道,“差点没考上。”
“切,骗谁呢?”
似乎是因为遇到了认识的人的缘故,岳心甜听后也笑了笑。
不过他俩好像也没那么熟,随便扯了几句,岳心甜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奈姆见后,愣了两秒,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有人认识他们,自己应该先从这种简单的情报入手才对嘛。
念及此处,她立即问大块头道:“你认识他们?”
“啊?”大块头顿了顿,“你说他俩?”
说着,他用手指比了比林孝尘和岳心甜二人。
“嗯。”
“也……不算是认识吧,我只跟岳心甜见过几次,在奥数补习班里。”大块头道,“后来我们也一块参加了省里的考试,她拿了个第三。”
“……那你呢?”
“嗯……第六……”大块头顿了顿,干笑着看向奈姆说,“我觉得,我不主动说的地方,你就不应该问了嘛,多伤人啊。”
“呃,对不起……”奈姆听了,傻不拉几地道了个歉。
“别吧这位朋友,这还值得道歉的吗?”大块头好像也没料到奈姆的耿直,口吻诙谐地吐了个槽,“也没什么,你应该也知道,分班是按照成绩来的,而一二三班就是成绩最好的那一批。在这里,个个都是学霸啊,学习委员同学。”
“啊哈哈……”听他将重音放在了“学习委员”四个字上,奈姆只得无力地笑笑。
自己这个“学霸”头衔可是冒牌的啊……
见奈姆一通傻笑,大块头稍微皱了皱眉问:“你呢?班里有认识的人吗?”
“唔……没有……”
“是吗。”大块头听后,即刻意会道,“就是说你也是初二考的咯。咳,我有点好奇啊,你语文考了多少?”
“呃……我忘了。”奈姆别开了视线。
“我去,”大块头一愣,苦笑道,“难道你这就是传说中的‘太上忘情型学霸’?除了学习什么都不顾,连考了多少分都不在乎?”
不得不说,被人误会是学霸确实是一件很别扭的事。
可奈姆也没什么便利的方案去解除这个误会,毕竟自己已经被设定成了“班里成绩最好的”,还当上了成绩标杆……
“等等……”奈姆的思绪到了这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嗯?”
“唔……这里,也是有月考的吧?”
“这个学校的话,哪怕是高一,周期应该也没有一个月那么长吧?”大块头想了想,答道。
完了。
奈姆心想。
只要一考试,自己不就暴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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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64.循(dé)环(jà)节(vu)点·其二
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地点,越是刻意的伪装,就越是容易暴露。
就好比,正处于饭点的饭馆。
假如你只是坐在那里,不吃点东西的话,就会增大被人察觉到的可能。
幸好,食堂和饭馆还是有点不同的。
尤其是,学校食堂。
这种地方,往往是几个小伙伴一起组队过来吃饭,派其中一个去占座位,剩下的人去排不同的窗口。
多亏了这种现象的普及度非常高,奈姆才可以不必担心被人察觉到意图地干坐在这里。
食堂里的温度不低,即便开着空调,也显得有些沉闷。
奈姆托腮坐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正大光明地偷瞄着十几米外的林孝尘。
反正视力好,哪怕隔着整个食堂的距离,奈姆也有把握看清林孝尘餐盘中的肉是红烧还是爆炒。
只不过,感官过于敏锐,也不是件好事。
奈姆如今还无法像系统说过的那样,控制自己对各类信号的过滤和接收。
也就是说,那个人气非常高的新产品“芝士焗饭”究竟有多香,恐怕没人比奈姆更清楚了。
好在,她胃里的饥饿感也不算太明显,更多的,是一种见到好吃的就流口水的“馋”。
“啧,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因为除了偷看实在是没别的事干,奈姆这会儿无聊得直打呵欠,“要不还是再去趟商场吧?”
上次蹭吃蹭喝的时候,奈姆还特意厚着脸皮问了一下,得知,那些产品的推销在两三天内不会结束。
她也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没有像“海天一色”这种可以吃白食的挑战,因此对那个商场还是挺在意的。
要是拖几天,等到实在饿得不行了才去,万一人家的活动已经结束了,那不就悲剧了?
当然,奈姆之所以没有选择趁着中午放学的时间去蹭吃蹭喝,也不完全是因为拘谨的缘故。
假如今天早上没有发生那一幕,奈姆肯定不会有任何犹豫,放了学就会往那个商场跑。
然而,在目睹了早读中的那份“超现实画风”后,她总觉得,就这样冒然离开林孝尘,有些不妥。
仔细想想,奈姆自己也觉得这种心态很奇怪。
讲道理,自己啥时候变成这么有上进心的人了?居然对系统颁布的任务如此一丝不苟。
稍微解析一下的话,奈姆觉得,大部分的原因,是由于自己对林孝尘的那种莫名熟络感在作祟。
这种熟络,似乎是一种责任……或者说,是种说不清缘由的“负罪感”。
可是,这就是极限了,奈姆没办法再把思绪深入地往下延伸。
就好像是有一面墙将“真相”和自己隔离开了一样,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根本就挠不破那层铁壁。
“唉……”愣了一阵,奈姆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这种没有头绪的追溯。
自己的脑瓜本就没那么好使,而且这种含糊不清的事,只是想想,就会让人觉得麻烦。
与其费劲去考虑这些,不如想个法子和林孝尘认识一下,省得老是偷看了。
“请问,这里有人吗?”
正当奈姆寻思着换个思路时,她突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循声看去,一个双马尾正托着餐盘站在自己的对面。
“啊……没人。”奈姆摇摇头。
“那,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双马尾问。
这少女身上擦了一种很淡的香水,混杂在洗发露的香味中,不是很容易被人察觉。
可在奈姆的鼻子底下,却丝毫没有遁形的余力。
“你坐吧,没事。”
“嗯,谢谢。”双马尾微微一笑,放下了餐盘。
毕竟她的身子比较纤细,也挡不住奈姆的视线。
唯一有点不爽的是,食物的香味离自己这么近,要让奈姆多抽出一份心思去压制肚子里的馋虫。
“刚刚想到哪儿了?”奈姆的视线避开了少女的盘中餐,暗道,“……对了,得想个办法接近他。唔……不过,总感觉比较棘手啊,就这样屁颠屁颠地凑上去,不是倒贴吗?”
林孝尘身边,本来就有一个如胶似漆的青梅竹马,奈姆再掺一脚,不管真实目的有多纯粹,都足够让不知情的人脑补个几千字了。
再说,奈姆心中,也有些抵触和别人的交际。
如果任务不需要和人产生联系,自己也就不需要考虑这么多麻烦事儿,那样效率应该更高吧?
可惜,没有如果。
就算奈姆有再大的“社交障碍”,万一以后林孝尘真的发生了生命危险,自己恐怕还是得尽可能地去抬他一手。
而一旦和这个“世界”产生了交互,会发生什么,也就由不得奈姆自己了。
“呵呵……这么一想,我特么还真是个天降系吗?”奈姆用嘲弄的口吻在心中吐了个槽。
系统没有吱声。
奈姆又打了个呵欠。
这时,她才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双马尾,似乎正在盯着自己发呆。
“……怎么了?”奈姆有些不明所以。
“啊,没、没什么……”双马尾一个激灵,赶忙收回了视线,有些紧张地在盘中打转了一阵后,细声道,“你……你的朋友还没来啊?”
说着,她看了看周边。
这个角落如今也因为高年级放学的缘故,几乎被占满了。
其实,学校是不强制在食堂吃的。家离得不远的学生,可以在中午放学的时候回家解决午饭。
这个学校食堂,更多的是照顾那些住校的学生。
“呃……”奈姆听后一阵尴尬,“我……已经吃过了,在等人。”
“哦,这样啊。”双马尾苦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把朋友的位置让给我了呢……”
奈姆笑笑,没有接话。
可这个话题,也没能那么简单地就此结束。
只见,那双马尾纠结了一会儿,又问道:“请、请问一下啊……你……是外国人吧?”
“……算是吧。”
虽然奈姆在听后,眼角就微微一跳,但对方毕竟很有礼貌,她还是干笑着回答了问题。
“果然~”双马尾闻言,似是因为确认了心中所想而松了口气,随即俏皮地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感觉……你的皮肤好白啊……就像——唔,就像……”
——电视上的一样。
奈姆忽然一愣。
那双马尾至今还在蹙眉犹豫着措辞。
可奈姆却已经产生了“幻听”。
“嘶……”奈姆怔了两秒,忽然又来了点灵光,“对了,不只是对林孝尘,之前……我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自己曾经,也对一个人有过那种说不清来源的“负罪感”。
……为什么呢?
奈姆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讲道理,在之前那个世界的时候,自己和阿雅,一共也才认识没几天。
但是,自己好像一直觉得,阿雅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孩子——几乎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做出了这个结论。
然而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阿雅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她甚至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能用那双麻木的眸子,将所有试图接近她的陌生人拦截在外。
也就是说,就和第一次见到林孝尘时一样,自己只是由于对阿雅也有那种莫名的熟络感,才会觉得她很平易近人。
而之所以当时没能立即察觉到,则是因为,那时的自己才刚刚“醒来”,什么都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并没有现在这么高的【传波速率】。
想到这,奈姆又回忆了一下和阿雅初次见面的场景。
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时的阿雅,好像隐约还有些……害怕自己。
甚至,因为阿雅那怯懦的性子,两人还加演了一出“萌新欺负大佬”的桥段。
可这根本就不合理嘛。
即便是以那个世界的“设定”来阐释,阿雅也没道理害怕自己这种身娇体柔的萌妹呀。
奈姆到底是有着正常审美观的,所以她非常肯定,自己的模样还是挺讨人喜的。
那……为什么她还会害怕自己呢?
难道她从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是个“外来者”?
还是说……那个世界的“人类”,其实不算是真正的人类,所以他们的审美观和正常人……和自己是不同的?
问了自己一连串的问题,奈姆一个都回答不了。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老实说,奈姆对于这种感觉,也已经不陌生了。
每一次当自己试图回忆些什么时,都会头疼。
仿佛这份痛楚……就是真儿真儿地想阻碍自己记起什么。
它们算不上强烈,但用来击散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思维链,却恰到好处。
奈姆揉了揉眼睛,心中嘀咕道:“喂,这难道也是你的把戏?”
她等了等,脑中没有响起自己的声音,周遭也没有浮现那些突兀的手写文字。
“啧……”
看来,和先前一样,还是只能用手头的这些信息自己琢磨。
将这两种感觉放在一起对比的话,奈姆觉得,自己对阿雅的负罪感好像要更强烈一些。
当然,她也没法精确地以具体数值罗列出这两种感觉的区别程度。
以已知的结果来说,对阿雅的感觉,就是那种“明知道自己再怎么折腾都没法真正救得了她”的无力。
那么,对林孝尘,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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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去看了遍你俩的书评,突然感觉自己这话好像是在给自己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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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65.( )一下,你就知道
可能,林孝尘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引起他人的关注。
在一个新环境之中,只有特别显眼,或者特别不起眼的人才会引起别人注意。
就像是大多数同学们首先能叫上名字的,除了同桌之外,就数班里成绩最好的和最差的一样,处于某种极端……或是非常规状态下的人和事,最容易吸引他人瞩目。
从这一点上考虑的话,林孝尘觉得,自己身上所携带着的“非常规”,估计就只有座位而已。
在日系动画作品中,主角的座位大多被安排在靠窗户的倒数第二排。
也因此,在这个刚开学的第二天,林孝尘就收到了一个外号。
“主角”。
而在得知岳心甜和林孝尘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的情报后,托他那个大嘴巴同桌的福,没几堂课的时间就把岳心甜“女主角”的外号给坐实了。
于是乎,林孝尘顺理成章地担任起了这个新集体的第一个话题人物。
几乎每节课下课,都有不同的脸孔会围到林孝尘身边和他聊天。
同学们的热情,发自内心。
毕竟,八卦的热情,也是热情嘛。作为一个和善的人,总不能让别人的热情贴了冷屁股。
所以林孝尘只能微笑着,和每一个前来攀谈的同学一遍遍地解释自己和岳心甜的关系。
假如放在以前——放在,林孝尘初二的时候,他可能要花费不少的努力才能完全适应这些“热情”。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也许直到热度降下去,同学们都不再关注他了的时候,他才能适应。
初二时的林孝尘,还是个特别不起眼的人。
除了大他半岁的岳心甜外,他甚至都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因为,那时候的林孝尘,是个非常闷的人,除了学习之外,他几乎什么都没接触过。
作为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林孝尘不玩游戏,也不使用各类社交软件,长这么大看过的几部电影,全都是学校组织的,而看过的小说和动画,则全都是岳心甜推荐给他的。
他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在意外表,穿衣品味不仅显得特别嫩,还很土。而在写完了作业没事做的时候,最常使用的杀时间手段是发呆,去仔细回忆那些记在自己脑海中的历史。
可以说,那时的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书呆子。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然也就不明白为什么岳心甜总是要跟他没话找话,甚至还强迫着他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
他只对那些能被记录在史书上——能被记录在后人脑中的事物感兴趣。
直到,他遵循父母的旨意,提前参加完中考的那天,为止。
在这之前,他的人生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确是种乏味无比的流水账。
那么,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主观点说,林孝尘看到了一颗流星。
其实,到底是不是流星,他也不是很确定。
只知道,那是一束在夜空中划过的,绚丽的光芒。
从那天晚上开始,林孝尘的人生,便拐入了一个和之前相差甚远的轨道之中。
他以一个非常奇特的方法,结识了一批人,并知道了很多……很多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准确地来讲,林孝尘在那天晚上,获得了自打人类文化开始,一直到2017年6月18日为止的,所有被称作“知识”的东西。
当然,是以“压缩包”的形式。
记载这些知识的,是一种林孝尘从未见过的字符。构型和中文类似,但信息量比中文要大不少。
按理说,这么复杂的文字,应该比他以往接触过的所有语言都要难学很多倍。可林孝尘却几乎只在一夜之间,就掌握了这种新语言。
可惜,即便如此,解压缩也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而且,虽然这些压缩包的容量不尽相同,但它们是有一个共性的。
一旦“解压”,自己的大脑就会受到实质性的“物理侵扰”。
小一点的压缩包,只会让林孝尘觉得头昏脑涨,大一点的,则会直接使他的大量脑细胞因过劳而坏死。
也许,这就是“不劳而获”的代价吧。
把“学习”的过程压缩到一个极致之后,学习便不会再带给人快乐,而是会产生实打实的痛苦。
人类获取知识的速度——单以最频繁使用的“视觉”来讲,假如没有熟悉信息的排列规律,从而提高从文本中提取关键要素的效率的话,可能一秒钟也只能获取十几二十个字节的信息量。
这种速度,读完高中的一科必修教科书,需要花好几个小时。
而且,这还只是“读”,假如算上“理解”的时间,估计至少要翻几十倍。
究其原因,无外乎是因为,大部分人类的教学体系,只涉及了两个感官。
即为大量的“视觉”和少量的“听觉”。
这也没办法,毕竟生理结构如此,人类有九成左右的信息都是由视觉接收的。
因此,哪怕在两个多月后的现在,林孝尘都没有完全把这些知识“吸收”完。
就算那种“新语言”能够被所有感官——甚至连感官之外的媒介都能感知接收,以至于林孝尘的学习速度得到了一个质的提升,他也没能当上“全知者”。
老实说,他连这些知识究竟有多少都没个准确概念。
换句话讲,假如全部转换成那种“高效率语言”,林孝尘也不知道这些知识到底有多少个字节。
说到底,他的脑内并没有一个精确的内存计算功能。
于是,在度过了最初几天的盲目学习后,也就是,当林孝尘真正彻底地认识到了这些知识量和庞大后,他便放弃了一根筋的做法,选择了更加聪明的方式。
林孝尘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脑中的狼藉,并在所有的压缩包上都贴上了一个“标签”,用来充当索引。
他明白,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若以正常的进度学习,恐怕穷自己一生都无法完全领会这些知识的冰山一角。
但,只要把自己的大脑训练成一个“搜索引擎”,再配合上“新语言”传递信息的超高效率,就不必着急着全部接收,只要在需要某些知识的时候,找到自己贴上的标签,临时解压就可以了。
这个更聪明的方法,是那个自称“监督者”的家伙教他们的。
而除了海量的知识和学习方案外,监督者还交代给他们一个“任务”。
按照监督者的意思,这个“任务”,就是林孝尘这些“决策者”之所以需要存在的全部理由。
然而,如今的林孝尘却不这么认为。
他并不知道其他决策者们的真实想法,实际上,虽然监督者总是会定时拉他们一起“群聊”,但每个决策者都很谨慎,在交谈的过程中都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
鉴于决策者们交流时,使用的语言是“新语言”,决策者们都没有暴露自己的母语,林孝尘也没法判断他们每一个人所在的国家。
而在今天早上,监督者宣布七号决策者的死亡时,林孝尘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个“奇怪”的想法。
监督者曾说过,这些知识是没必要归还的。当“任务”完成之后,监督者就会离开,而他们只会忘记与“任务”相关的事情。
也就是讲,已经解压并转码成可理解信息的知识,是不会消失的。
这么说来的话,当监督者离开后,自己这些决策者们,就会变成世界级别的“智者”。
到底是人类文明迄今为止的所有知识,哪怕未能全部吸收,也足以实现几乎所有人类的欲望了。
权利和金钱便无需多谈,到那时,他们甚至可以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老实说,林孝尘确实有这么想过。
早在暑假的时候,当他习惯了“搜索引擎”的功能之后,就发现了许多人类种群的弊病。
有些弊病,在社会制度上,有些弊病,在道德观念上,还有些弊病,在人类的生存习性上。
作为一个隐约看得到“智慧”的顶端在哪里的个体,林孝尘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着手“搜索”起了改善这些弊病的方案。
而且,他还真的找到了。
换句话说,那时的林孝尘,就已经有能力让人类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己的想法不管以怎样的途径变现,都会筑建一座新的“金字塔”。而这座“金字塔”的顶端,只有一个人。
这是最为极端的独裁。
他现在只是一个学生,想要获得最基本的话语权,首先就得以国家为跳板得到可以让世界瞩目的权利。
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让事情出现一些纰漏。
林孝尘脑中最熟悉的历史告诉他,哪怕他不想统治人类,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唯一且无上的存在,只能像神话故事里的神明一样,以“不存在”的形式存在,以“不制约”的形式制约。
否则,祂一定会被越来越强大的人类拉下神坛。
任何大刀阔斧的改革,都会受到剧烈的反弹。在自己身死之后,自己的方案还能被顺利实施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该怎么办呢?
找其他的决策者帮助自己?
不,这是不可能的。
想要着手实施对世界的“改善”,其他的决策者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自己的敌人。
毕竟,他们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智慧”。
林孝尘为此整整思索了一个晚上,得出的结论是,他永远都没法说服另一个不赞同自己的决策者。
那么,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自己要首先杀了那些不同意自己的决策者吗?
实际上,这种方法也行不通。
因为所有和自己能力相当的人,都是一个定时炸弹,今天站在自己这边,没准儿明天就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然而,一旦杀完了其他所有决策者,就又回到了最初的窘境之中。
所以在确定了改革的“虚妄”本质之后,林孝尘便放弃了改变世界的想法,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不能让决策者们干涉现存的人类社会。
哪怕自己只是一个孱弱无力的,刚刚初二毕业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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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要解(cou)释(zi)设(shu)定,就要解释清楚嘛
因为怕被你们喷“说特么人话!”,这话改了三版,让你们久等了,抱歉m( _ _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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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66.冲锋告白,释放灵魂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数学老师刚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公式。
然而,这阵铃声却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剑,轻易地就划破了直至刚才还凝重无比的氛围。
从“伤口”处流出来的,是一丝丝微不可察的骚动。而当同学们挨个意识到铃声响起之后,教室里便游荡起了一阵亢奋。
不知是不是受同学们那无声的催促所致,讲台上那个半头白发的中年男人在转身后,不由苦笑了一声,随即放下粉笔推了推眼镜,宣布了下课。
整理完教材,他又翻了翻手中的名册,道:“岳心甜同学?”
“到。”岳心甜起身应道。
“呵呵,是个小姑娘啊。”数学老师慈祥地笑了笑,“你就是数学课代表吧?有时间的话,来一趟办公室吧,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下。”
“好的。”岳心甜快速收拾了一下书包,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出了门,做足了礼节的同学们这才撒欢似的夺步离开了教室。
奈姆慢悠悠地整理着课本,余光一直瞄着林孝尘的方向。
他也不急不缓的,收拾完东西后,也没跟任何人说话,便默不作声地出门了。
背上书包,跟几个前来搭话的同学到了别,奈姆再一次尾随在了他的身后。
林孝尘并没有急着下楼,而是走到了教师办公室旁静候了起来。
“……放学要一起回家吗?”奈姆大致猜出了他的动机,苦笑着心道,“关系可真好啊。”
岳心甜也只在办公室里呆了五分钟左右,便出了门。
想来,需要交代给课代表的事情也不多。
“咦?你……你在这里干嘛?”见到在一旁候着的林孝尘,岳心甜有些不解地问道。
“等你。”林孝尘道。
闻言,岳心甜神色一怔。
正说着,一个三班的男生远远地吹了个口哨。
听了这阵口哨,岳心甜的反应变得更加不自然了。
她好像下意识地就想避开林孝尘那直勾勾的视线,可犹豫了半晌,也没能耿直地表现出羞涩。
看到她这个反应,奈姆也有些莫名。
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知道了别人在等你会是这个反应?
“哦……”压下了徒增的心率后,岳心甜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事啊?”
林孝尘没多说,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楼梯的方向。
“……嗯。”岳心甜也没反对,背好书包便跟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同学们的反应太过明显,岳心甜显然是有些害羞的,甚至这会儿都不敢和林孝尘并肩走在一起,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姑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地跟在林孝尘身后。
“怎么回事啊……这种校园恋爱故事的情节展开……”奈姆在心中吐了个槽,也远远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出了校门,两人又沉默着走了将近一公里,岳心甜才快步追了上去。
“什么事?”她的语气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
兴许是因为这附近已经没有熟悉脸孔了的缘故,岳心甜这会儿的气色自然了许多。
“你很不习惯吧?”林孝尘听后,突然这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什么?”岳心甜不明所以道。
“被同学们以看热闹的眼光盯着。”
“……啊?”
“已经有七个人问过我‘你是不是我女朋友’了,”林孝尘淡淡道,“这还只是第一天。”
“我……”岳心甜听后,一时有些语塞。
她好像立即就想反驳,可咕哝了半天,也没能整理好思绪。
林孝尘见状,也没开口。
沉寂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岳心甜才模拟出了一种“被误解了”的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怎么可能嘛?你太多虑了,这种误会,我从小到大已经听了无数次了,早就习惯了。”
“是吗?”林孝尘眨了眨眼,“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岳心甜黑着脸问道。
不,不是“询问”,她连一丁点好奇都没表现出来。
在奈姆看来,她的这句话,更像是在威胁林孝尘。
仿佛,只要林孝尘敢说出哪里不对劲,岳心甜就会立即给他一套组合技。
既然奈姆看得出来,林孝尘肯定也能。这小伙兀自点点头,识趣地终结了话题。
“所以,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岳心甜又问。
“也不完全是。”林孝尘说,“我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跟你……吐吐苦水。”
“什么?”岳心甜颦了颦眉。
“你也知道,咱俩的关系,从小学开始就一直被人误会。”林孝尘缓缓说道,“不过由于你的成绩一直很好,家里也很有钱,人……又有点凶,所以那些好事者也没怎么敢惹你。”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的怨念不小啊?”岳心甜当即戳了下林孝尘的腰。
“不,我的意思是,咳!”林孝尘苦笑着躲避着岳心甜的袭击道,“你不是想变得淑女些吗?”
“你!”岳心甜听后,小脸一红,“你怎么知道的?我妈告诉你的对不对?”
一边说着,她一边挥动着粉拳对林孝尘穷追猛打。
“我说是我自己察觉到的,你相信吗?”林孝尘手忙脚乱地防御着攻击道。
“哦?是吗,那你很棒棒哦。”岳心甜双手其上,毫不留情地掐在了林孝尘的腰上。
“总之……”林孝尘咬牙忍着痛说,“你不是想交几个普通朋友吗?”
闻言,岳心甜神情又是一愣。
不多时,她便卸下了手上的力量。随即,又换上了那种仿佛看着陌生人的表情,盯向了林孝尘。
“前阵子,你不是跟我讲过吗?”林孝尘解释道,“你去逛街的时候,看到了初中时的朋友一起去了某个展会,可她们一整个暑假都没跟你联系……”
“那又怎么样?”因为林孝尘的话,岳心甜好像想起了一些不想回顾的过往,语气显得有些生气。
“小学和初中毕竟是义务教育,对孩子的学力划分也没那么明显,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跳级的你,只有我一个朋友。”林孝尘道,“但,我们现在的学校不同,这里毕竟是个省重点,大家的实力都很相近,以后的人生轨迹也不会差太多。”
“所以你是指,我在这里可以放心交朋友了?”岳心甜摆出了一副微妙的表情道,“你这个书呆子啥时候也会关心人了?”
“我当然关心你,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嘛。”林孝尘毫不掩饰地微笑道。
岳心甜听了,又害羞了起来。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她将脑袋扭到一边,忐忑地捏着手指问道。
“其实,我应该提前跟你讲的。”林孝尘认真地说道,“我们在这里,还是先装作不认识的为好。”
岳心甜顿了顿,立即扭回头盯着林孝尘问:“为什么?”
“这是一个初始状态的问题。”林孝尘说,“咱们班也没几个相互认识的同学,你只要表现得和大家一样,很快就能交到新朋友。”
“说重点!”
“呃……”林孝尘苦笑,“我的同桌好像特别八卦,你一直来找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咱俩的关系就会被添油加醋地传到老师耳朵里。”
“哦~~~”岳心甜眯了眯眼,刻意地拖着延长音,打量起了林孝尘的笑脸道,“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啊。怎么?嫌我烦?被你的同桌一直追问我们的关系,让你很困扰?”
“你误会我了甜甜姐,我……”
“——谁是你甜甜姐。”
“好吧……”林孝尘揉了揉鼻子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冷静点。你想想,要是咱俩的关系真的传到了班主任耳朵里,不也很麻烦吗?”
“我跟你什么关系?”岳心甜瞥了林孝尘一眼道,“班主任知道了又怎么样?”
林孝尘听后,不由叹了口气。
他似乎是想换个角度解释一下,可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没能再开口。
见他没了下文,岳心甜轻哼了一声:“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毫不含糊。
而且步速非常快,都快赶上小跑了。
林孝尘在原地呆了两秒,摇摇头,立即追了上去。
“这个桥段,我已经猜得到接下来的发展了……”暗中观察的奈姆呵呵笑道。
“你干嘛!?”果然,就像奈姆想象的一样,岳心甜刚被抓住胳膊,就做出了非常过激的反应,“放手!”
“对不起,”林孝尘听了,赶忙松开了她的手,“我……”
他好像也有些语无伦次,甚至还傻乎乎地抬起了双手,做出了投降的模样。
“这还能投降的吗!你以为投降有用吗!”奈姆心中的吐槽一句接着一句,“情商点数根本没有点‘如何把妹’的天赋树的话,只能当个男闺蜜啊少年,还不如不点呢。”
被迫看了几场秀恩爱的奈姆,这会儿已然带入了故事情节,开始为“男主”和“女主”的发展而烦心了。
哪曾想到,那个林孝尘虽慌张了一瞬,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一脸凝重地看着岳心甜道:“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也许是觉得他的语气很温柔的缘故,即便岳心甜还是一副闹别扭的神情,却还是停止了胡闹,眯眼盯着林孝尘道:“你说啊。”
“我……”林孝尘张了张嘴。
话到嘴边,他好像有些微妙的紧张。
“快说!”岳心甜显然没那么多耐心,催促道。
“岳心甜,”只见,林孝尘长长地吸了口气,“——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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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67.届不到届不到
因林孝尘对岳心甜突如其来的告白所致,奈姆的这个呵欠只打了一半。
大约傻愣了两三秒,她才怔怔地回过神,嘴里念道:“呵呵……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种男闺蜜……”
由于角度不错,猫在电线杆后的她,能将那两人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却见,那刚刚还在撒泼的少女,这会儿突然慌了神,匆忙游荡的视线半天不知摆在哪里,紧闭着的双腿更是不自然地颤抖了一阵。
反观林孝尘,真正在把告白说出口后,他先前神态上的那股青涩已经消失了。林孝尘没有催促,也没有上前进一步示好,只是静静地看着岳心甜,并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小半步,留给了对方一丝喘息的空间。
“啧……”奈姆见状,在心中嘀咕道,“这么绅士,好像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似乎,自己刚刚对他“不懂把妹”的判断是错的。
不得不说,林孝尘的这招“直捣黄龙”,使得那叫一个精致,别说岳心甜本人,奈姆都没料到这种展开。
慌乱了好一会儿,直至岳心甜脸上的羞红都快滴出血了,她的大脑才像是过载了一般耷拉了下去,颤声应了一句:“……哦……”
这个应答,细微得奈姆差点都没听到。
“考虑到小时候你曾经把我按在地上揍,逼着我叫你姐姐,而且我也确实叫了你那么多年‘甜甜姐’的事,我得解释一下。”林孝尘听后,立即微笑着说道,“我说的‘喜欢’,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嗯……你可以理解成,我想让你给我生孩……”
“——好好好我知道了!”岳心甜赶忙一记头槌撞在了林孝尘胸口,“我我知、知道了……你、你别别说了……”
撞上去之后,那小姑娘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地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远离了林孝尘。
此时岳心甜脸上的血色已经淡了下去,变成了另一种状态下的紧张。
奈姆看了她两眼,苦笑着心道:“……吓得嘴唇都白了,心率得是坐了好几趟过山车吧?”
事实正如她猜想的一样,岳心甜这会儿心脏蹦跶得都开始发疼了,兀自揉了好半天也不见消停。
“你没事吧?”林孝尘问道。
抬眼望去……那家伙的视线似乎在盯着自己的胸脯看,岳心甜当即又后退了两步,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想干干干嘛?”
见她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林孝尘又微微一笑,道:“说不想……肯定是骗你的。”
岳心甜听后一愣,反应过来时,被气得差点岔了气。
可也正是托了林孝尘这个不合时宜的段子所赐,让她在找回“生气”机能的同时,也平复了些许紧张的神经。
“……哎?不对,我应该生气吗?”岳心甜怔怔地想道,“好像……好像男孩子都是……他……他一定也……可……等等?我……我为什么要想这种事?啊啊啊啊啊!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先别动手,冷静点,我错了。”甚至不等岳心甜攒满怒气,林孝尘就立即认了怂。
一套“点头哈腰道歉”的素质三连,噎得岳心甜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咳咳——”林孝尘像是想生硬地转移话题一般,刻意地清了清嗓,“……感觉好些了吗?”
“……什、什么啊?”岳心甜避开了林孝尘的视线问道。
闻言,林孝尘松了口气,微笑着自语道:“看来好多了。那……可以跟你谈谈正事了吗?”
“……什么正事?”岳心甜糯糯道。
可能是把林孝尘嘴里的这个“正事”理解成刚刚告白的后续了,岳心甜如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矛盾。
因为胸口闭塞得实在很难受,她好像已经不想再让他提告白的事了,可又好像……对那个话题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是的没错,岳心甜这小姑娘只是做了一个表情而已,奈姆就读出了这么多信息。
她不由捂着脸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自己再这么看下去,估计都能写一本《恋爱表情心理学》了。
“嘶……”想到了这里,奈姆突然一愣,暗道,“哎等会儿?我什么时候……对情绪的波动这么敏感了?”
虽然自己的印象里确实有听说过一门叫做“微表情心理学”的学说,但对它的了解,好像也只是看了几季美剧的程度。
不等她接着往下想,远处的林孝尘便开了口:“也没什么,你别紧张,其实就是刚刚跟你说的事,我们在学校最好装作不熟悉的样子。”
“啊?”岳心甜听后,不明所以道,“……为什么啊?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就又羞红了脸。
按照她情绪的表达,奈姆已经大致猜到了她话的后续:你不是刚说过喜欢我吗?
林孝尘似乎也有这个本事,笑着解释道:“因为……被发现了很麻烦,而且,可能会引起意外。”
“……什么意思?”岳心甜傻乎乎地问道。
“也是老生常谈了,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之类的。”林孝尘淡淡道,“咱俩从小在一起长大,家境也相近,算是门当户对。可即便我现在上门去提亲,你觉得你父母会答应吗?”
“唔……”岳心甜埋下了脑袋。
“有几个原因吧。其中最主要的是,我们年纪太小,长辈们不放心我们的自主能力。而目前学习的知识关乎日后长远的未来,他们肯定不愿意我们为此分心。”林孝尘说,“不过,假如我们高中毕业了,而且都考了个好成绩,订婚应该是没问题的。”
“停停停……请停一下……”岳心甜抬起一只嫩白的手掌挡在了两人中间。
林孝尘果然闭上了嘴,并耐心地等着岳心甜调整呼吸。
深吸了几口气后,岳心甜问:“所以你的目的……真的只是让我和你装作不认识吗?”
“是的。”林孝尘补充了一句道,“但为了避免你误会,我提前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你,也算是……”
话说了一半,他忽然眨了眨眼。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转口道:“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回答呢。”
“什、什么回答……”岳心甜听后,又是一个激灵。
“你嫁不嫁?”
“我……”岳心甜张了张嘴,“等等!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那就先从男女朋友开始吧。”林孝尘轻叹了口气,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讨价还价中吃了亏一样。
“喂!”岳心甜愤愤地跺了下脚。
“开玩笑的,你不回答也可以。”林孝尘苦笑,“总之,我们这阵子先不要走太近,可以吧?你应该多接触接触别人。”
“啧,可是同学们不是都知道了吗?”岳心甜嘀咕了一句,“现在才装作陌生人,有什么用啊?”
“当然有用,这个你放心好了。”林孝尘解释道,“他们只是三分钟热度而已,过阵子就忘了,只要我们不再继续……嗯,过于亲密,就不会传得太远。而且这样,也不会让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你。”
岳心甜闻言怔了怔,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抬起头看向了林孝尘。
“他不会只是……”岳心甜用呆呆的表情想道,“想找个借口让我去交新朋友吧……”
以此为动机考虑的话,还真说得通。
因为跳过几次级的缘故,岳心甜对新环境里的陌生人其实抱有很大的抵触心理。
几乎每一次,都是刚刚和新认识的人有点熟悉,就会被迫分离。
尤其是经历了前阵子的事后,她就更不想认识新同学了。
这么多年来,能跟得上她节奏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就这,还是多亏了父辈们曾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意伙伴,两家交往颇深的缘故。
两人之所以能在一个班,除了成绩相近之外,自然也是岳心甜拜托妈妈走了一番程序的。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是妈妈告诉他的吗?
所以这也是妈妈拜托他做的吗?
真是的……瞎操心什么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想虽然是这么想,可岳心甜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而且在感动之余,还有些羞愧。
“他还、还……还说了那样的话……是为了不让我多想吗?”念及此处,岳心甜的脸色又是微微一红,“……这个家伙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扭的啊?一点都不会挑时候,连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人家,想吓死人啊?真讨厌……”
由于以上这部分全都是岳心甜的脑内活动,因此在奈姆看来,两人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愣在了原地,随即含情脉脉地相互传起了情。
完整地挨了这波闪光弹袭击,奈姆如今也只能翻个死鱼眼做做无声的抵抗了。
传完了情,两人又唠叨了几句,便重新踏上了归途。
气氛经由林孝尘调节了几次,那个羞哒哒的小姑娘没一会儿就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当即使出掐腰十八式袭向了林孝尘。
——咕噜噜。
与此同时,奈姆的肚子也总算是表达了不满。
饿龙虽然只嗷呜了一声,但显然已经有了增势,必须尽快想个办法。
前面那两人还在打情骂俏,看路线,目的地似乎岳心甜的家。
奈姆揉了揉肚子,翻出了非礼勿视的良好节操,又一次跟在了他们身后。
说实话,她现在只想吃上一顿真的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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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说我放闪光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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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68.线下聚会须谨慎
把岳心甜送到了小区门口后,林孝尘便表明了离意,似乎并没有去登门拜访的打算。
临别之前,他又叮嘱了岳心甜几句话,大意是在指点岳心甜的演技,希望她能够真的和自己装成陌生人。
岳心甜闷闷不乐地听完,只嘟囔了一句“知道了”,便哼地一声扭头走了。
林孝尘一直目送着她,直至岳心甜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才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随即,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缓步离开了原地。
“咦?这个方向……”奈姆皱了皱眉,“他不回家吗?”
这少年此时选择的路线,和昨天回家时的不同。奈姆见状,不由得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附近的建筑格局。
“还真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啊……”大致还原了林岳两家之间的地形图后,奈姆嘀咕了一句,“难不成是想验证一下地球是不是圆的吗?”
其实说实话,奈姆心中,是有些希望林孝尘能做点反常的事的。
假如林孝尘真的直接回家,那么今天对他的观察基本上就算是结束了,这对自己理解“设定”的事情毫无帮助。
这个人,在其他人面前时的表现相当普通,看不出什么和同龄人的差别。
要不是对那个“聊天群”的好奇一直在她心里挠痒痒,估计奈姆早就无聊到消极罢工了。
她觉得,也许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林孝尘才会做回真正的“自己”。
然而,那少年此时仅是双手插兜,慢慢悠悠地往前溜达着,好像连要去哪都没想好。
就这样信步晃了几分钟,林孝尘才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在他和岳心甜分开后,奈姆也没跟得太近,毕竟不需要偷听说话,距离拉远点,也能减少些被发现的几率。
这会儿见他掏出了手机,奈姆立即换上了小跑往前赶。
可跑了两步后,她才发现,林孝尘根本就不是想打电话。
或者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打电话”。
从奈姆的视角看来,林孝尘只是摆弄了几下手机,随即,一颗金闪闪的光晕便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和早晨见到的画面相同,这颗光晕上升到与林孝尘视线齐平的方位后,就展开成了一个矩形界面。
虽然尺寸上要比之前的小上几号,但这确实就是那个神奇的“聊天界面”。
“呃……还真的是想啥来啥……”奈姆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不过这玩意儿,难不成使用手机控制的吗?”
远远望去,那个聊天栏里只有一个符号。
“唔……这好像是六号吧?”奈姆心道。
聊天栏里的信息是在说:“找我有事?”
“你之前提过的事,我考虑完了。”林孝尘传讯道。
“是吗。”六号问,“那,你觉得可行吗?”
“在这之前,我想先问一句,”林孝尘缓步慢行着拐入了一个公园之中,“你应该和也问过其他人了吧?他们有回答的吗?”
而那个聊天界面和他之间,则一直维持着固定的间距。
“有。二号同意了,其余的没表态。”六号答道。
看他们聊了一阵,奈姆这才恍然大悟:“哦……就是说,不仅可以群聊,也可以私聊的吗?”
敢情这还真是个高科技聊天软件。
几秒后,六号又问:“那么,你的意思是?”
“其实我没什么意见——不如说,我很想赞同你的提议。”林孝尘立即回复道,“但是,假如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的话,有一个问题没法有效解决,尤其是在大家得知了七号的事情后。”
他的回信速度很快,应该是提前打好了腹稿。
“你是指,我们之间的信任问题?”六号沉默了一阵,问。
“是的。”
“确实,早在听到七号的死讯之前,我就考虑到了这点。”六号说,“你应该也一样吧?我们虽然同为议会成员,但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彼此的关系都更接近竞争者。换做是我,也无法轻易地相信别人。”
“鉴于此,我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林孝尘顿了顿,传信道,“由于人数减少了一个,而议会的投票制度是少数服从多数,所以,只要有三个人的观点一致,最坏的结果也是平局。”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结盟?”六号立即猜到了林孝尘的用意。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二号也算上。”林孝尘道。
“你怎么能确定我们之间的观点一定会一致的?”
“因为我不准备提出自己的方案。”林孝尘答道。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六号又沉默了起来。
奈姆这会儿已经不指望能理解他们在说啥了,只是默默地看着。
过了约莫一分钟左右,六号总算是开口了:“为什么?”
那明明只是几个简单的符号而已,奈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六号的不解。
“知识的载体虽然不可信,但知识本身是可信的。”林孝尘说,“我不觉得你们做出的选择会比我差,所以为了彼此的信任,我不介意放弃自己的决策权。”
六号没有回答。
顿了顿,林孝尘又说:“不如,先把二号也叫来吧,问问看他有什么想法。”
“好的。”
得到对方的同意后,那个金闪闪的矩形界面便稍微放大了一点。
不一会儿,聊天栏里就出现了二号的消息:“四号和六号?有什么事吗?”
林孝尘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提案。
二号看完,似是思考了一阵,回信道:“结盟的事,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就像我之前提过的那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制约力可言,就算你说会主动放弃决策权,也是如此。”
“这个我明白,所以,我才想起了六号最初的提案。”林孝尘说。
“六号的提案?你是说让我们在现实中见面?”二号问。
“是的。”
“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鲁莽吗?”
“我听六号说,你不是答应了吗?”林孝尘问。
“我是答应了没错,可那是在七号的事情发生之前。”二号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变卦的理由。
似乎是觉得这个解释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林孝尘也由此沉默了一阵。
聊天栏里的信息停滞了两三秒,二号又问:“还有,四号,你不说要查七号的死因吗?有眉目了吗?”
“没有。”林孝尘毫无隐瞒的打算,“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要去查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假如我们有意隐藏自己,仅凭目前的科技,是无法精确定位到我们的。”林孝尘答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向监督者提出那样的方案?”二号追问道。
“应该是因为,四号想让我们做好充足的准备吧。”六号说,“只要时间足够长,我们就能解压更多的知识来保护自己。”
林孝尘没出言修正,大概是认可了六号的猜测。
他的目光,看向了路边的梧桐树。
此时因为季节的缘故,已经有不少树叶的色泽逐渐由艳红转向了橙黄。
树根下,撒了几片金色的枯叶。
想必再过些时日,当它们没入土壤,化为腐草后,就能为生养自己的大树提供些许肥料了吧?
抬头仰望了一阵即将凋零的绚丽,林孝尘传讯说:“信任本身,原本就是建立在一定程度的牺牲上的。假如我们都不退步,恐怕到真正执行议会章程的时候,我们还是会陷入胶着。到那时,后续的发展,就只剩下了一个。”
他这句话好像没有说完,又好像,只是句文不对题的感慨。
反正,奈姆是没看懂。
“那么,你准备做出什么样的牺牲来换取我们的信任呢?”二号问。
林孝尘见后,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国家,城市,以及具体住所的位置。”
二号好像很是惊讶:“你什么意思?”
“我选择暴露自己,自然是为了换取你们的信任。”林孝尘捡起了一片枯叶。
“你就不怕我们之中有人对你起歹意?”六号的信息中也透露着震惊。
“其实不管怎么样,风险都是一样的。”林孝尘把玩着手中的枯叶,无奈地笑了笑,“再说,通过之前的了解,我觉得你们两个,对议会的事还是挺积极的。”
“就因为这个?”二号问,
“是的。”
林孝尘的这番话,好像真的把那两人给震慑到了。
虽然奈姆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啥。
“假如,四号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六号想了想说,“那么,我同意见面。毕竟,这最初是我提出的方案。”
“二号你呢?”林孝尘问。
聊天栏并没有因为林孝尘的询问而立即滚动。
看来,这个“线下聚会”真的是个很危险的活动,搞不好还会威胁到生命。
奈姆无声地呵呵一笑,越来越觉得这个聊天群是个邪教组织了。
“假如你还是不信任的话,我不介意你派个代言人过来。”林孝尘继续往前走了起来,“不过,我本人是不建议这种行为的。这是我们‘决策者’的责任和义务,不应该牵扯到不相干的人。”
说着,他往前眺了眺。
道路的尽头,好像是公园的另一个出入口。
此时,那里正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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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69.同行是冤家
讲道理的话,跟踪也是一件需要技巧和耐心的行为。
尤其是,目的不甚明确的跟踪,就更需要对目标周边环境的敏锐观察。
显然,奈姆是不具备这方面能力的。
在看到公园那头的黑色轿车后,她最初还以为只是辆等红灯的车。
因为视力非常好,就算隔着大老远,奈姆也能看清,公园门口的那辆车是没有关车窗的。
而车主在远远地见到林孝尘走过去后,便低头摆弄起了手机。
两三秒后,林孝尘的手机响了。
“是快车师傅吗?”林孝尘接起电话,轻抬起手,往公园那头的方向摆了摆,“……嗯对,就是我。师傅的车就是那辆起亚K9吗?好的,我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后,他停下了脚步,并深吸了口气。
然后,突然转过了身。
奈姆被他这个行为惊了个措手不及,当场就傻愣在了原地。
不过,她离林孝尘的距离确实不短,而且,在这条不是那么笔直的道路上,奈姆的体型也能发挥一部分躲藏的功效。
但,即便是怔怔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奈姆也清楚地看到了林孝尘的视线。
他自始至终,都没瞥过自己这边一眼。
那他玩这一出究竟是为什么?
正想着,回头扫了一圈的林孝尘,突然一言不合扭头就跑。
“怎、怎么回……”奈姆下意识地又往前赶了几步,可当她穿过树林走上正道时,林孝尘已经上车了。
回过神来时,黑色轿车已然扬尘而去。
奈姆傻傻地看着公园的出口,一时懵得连该想什么都忘了。
好在,她也算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稍微顿了片刻,便恢复了串联信息的能力。
“唔……就是说,他拿电话出来,不是由于那个聊天群需要手机激活,而是因为……”想到这,奈姆的嘴角抽了抽,“这家伙,想叫个车跑路?”
仔细回想一下林孝尘的这个反应的话……在送完岳心甜后,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绕了个远路,并且没一会儿,就走进了这个时间点还没几个人的公园里。
这个公园由于非常注重绿化,所以对于普通人来说,有效跟踪范围恐怕只有十几二十米的距离。再远,就会被树木挡住视线,从而可能丢失目标。
换句话说,他这一系列行为,看起来确实像是想要摆脱某个人的尾随。
难道,林孝尘发现自己在跟踪他了?
没道理啊,明明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这都能被发现,这厮难不成是背后长了个千里眼吗?
奈姆自个儿琢磨了好半天,还是想不明白个中缘由。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下一步行动,余光所见,一位身着灰衣的男人突然从树丛里冒了出来。
他好像很是迫切的样子,一路小跑赶到了公园的出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还没完全关上车门,就急忙说道:“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起亚K9。”
奈姆闻言一愣。
眼见那灰衣大叔一脸凝重,出租车师傅也丝毫不含糊,轰隆隆地就追了出去。
这一幕,又让奈姆陷入了短暂的懵逼之中。
之所以很短暂,是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窝草……”她当即紧了紧肩上的书包,撒丫子往前跑了起来,“除了我,还有人跟踪他?”
跑出公园后,奈姆立即锁定了那辆丰田。不过由于出租车的外形都很相似,她姑且还是先记下了车牌号,才铆足力气往前赶。
“这都什么事儿啊……天天让老子追着车跑……”一边跑,奈姆还一边在心里埋怨着,“体格再好也不能老干这种傻缺事儿啊,还特么没人管饭……”
不过还好,由于这会儿刚到下班高峰期,而且公园的这个出口连接的马路不是主干道。
路不宽,车开得就不快,倒也减少了些许奈姆引起周遭行人瞠目结舌的概率。
追上之后,奈姆尝试着往车里瞄了瞄。
可惜,她什么都看不真切。
那层黑黝黝的单向透视膜,几乎隔绝了车内的所有可见光。
这不是视力的问题,而是物理的问题。
念及此处,奈姆只好又皱眉回想了一下那个灰衣男人的模样。
实际上,她这一路都没注意到过这个人。甚至一直到最后,还是多亏他说了句“跟着林孝尘的车”,才让奈姆反映了过来这人的身份。
这也没办法,奈姆并没有跟踪或是反跟踪的经验……或者说,她只是凭借着高超的身体机能,才能顺利地躲藏这么久没被发现。
奈姆连自己的踪迹都没把握藏好,更别说是发现其他“同行”了。
“啧……这么被动,总觉得不太妙啊。”奈姆往前看了看,发现林孝尘的车已经混进了洪流中。
哪怕是进了主干道,路况也谈不上多好。这会儿等红灯的长龙排了将近一条街,林孝尘所坐的车位于前端,而那辆灰衣男人的出租车则在末尾。
奈姆瞄了眼绿灯的时间,在心中念道:“就只有二十几秒,后面那辆不一定能跟得上。”
那么,自己究竟是跟踪林孝尘,还是跟踪那个灰衣男人?
权衡了一番后,奈姆便缓下了步子。
不管怎么说,至少林孝尘是具备着一定自保能力的。假如那个灰衣男人没有同伙,只要摆脱了他,就基本可以确定林孝尘的安全。
再者,自己已经知道林孝尘的住所了,没必要继续跟上去。
反过来说,确认一下这个灰衣男人知不知道林孝尘的住处,更重要。
“假如他住的地方已经暴露了……”奈姆站在路边,眯着眼看着“长龙”末尾的丰田车,在心中琢磨着,“至少……也得弄清楚这个跟踪者的来意。”
其实,按照现代社会信息的流通效率和多样化渠道来讲,只要已经开始跟踪了,那么有很大概率是做过一番功课的。
姓名年龄,家庭构成,社会身份,这些东西就算林孝尘想藏,也藏不住。
考虑到这个灰衣男人有着一定的跟踪技巧……咳咳,至少奈姆一直没发现他——他应该也具备情报方面的职业技能。
干这行的,大多是记者或私家侦探。再扯淡点,可能是某些高端的情报部门。
假如真的是这样,奈姆觉得,还是直接把林孝尘绑了,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为好。
“妈蛋……都有着关乎生命的危险了,还特么能像没事人一样去学校上课,脑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啊?”奈姆嘀咕着吐了个槽,“难道你的设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毁灭世界的高中生吗?”
尽管奈姆至今还不知道林孝尘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超能力”,但,他那个聊天群绝对不正常。
再说,他一个学生也能被人跟踪,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自己也就算了,毕竟是被那个白痴系统胁迫的,而且自己本身也是一头雾水,别说对这个世界了,哪怕是对林孝尘,也只有一点皮毛的了解。
可是,他被其他人跟踪,性质就不一样了。
奈姆回忆了一下林孝尘的那个聊天群,总结出了一个“议会成员”的共识:
这些成员,好像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因此,奈姆眼下,只有一件事需要立即去确认。
待红灯跳完,林孝尘所坐的起亚K9再次上了路。
和奈姆脑补的一样,这条长龙用二十几秒的时间,根本就送不走。
灰衣男人的车,刚好被堵在了停车线前。
如此一来,他还要再等上一分多钟。
奈姆远远地目送林孝尘的车消失在了转角后,便重新盯上了那辆丰田。
按照常理,这个灰衣男人现在追是肯定追不上了,除非他能够通过什么手段定位林孝尘的坐标,或者目的地。
不过,那样的情结大多只会发生在电影里,奈姆并不认为林孝尘表现出的“异常”会被如此高度重视。
因为他根本就没表现出什么“常人可见”的异常。
果然,等完了这个红灯,丰田车便靠边停了下来。
灰衣男人似乎没有继续跟踪的意思了。
“唔……”奈姆又想了想,心道,“那他还有没有同伙呢?”
虽说从灰衣男人的表现上来看,他好像没有同伙,否则也没必要在“有可能暴露了自己”的前提下,选择继续跟踪。
但不管怎样,奈姆还是靠近了些,试图偷听一下他的电话,或是和其他人的交谈。
可惜事与愿违,那个灰衣男人在步入人行道后,就再也没了其他动作,仿佛只是个物色着去哪解决晚饭的寻常人。
走近了点后,奈姆才注意到,这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叔,相貌很是大众。面容虽修得很整洁,但由于气质不甚显眼,很难被他人留意。
这个灰衣大叔一路走走停停的,约莫晃悠了十多分钟,才慢慢悠悠走出了步行街。
“看样子……是不准备跟了吗?”奈姆暗道,“嘶……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可以蹭吃蹭喝的地方啊?”
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那大叔在途中抽空买了份鸡盒和奶茶,让跟在后面的奈姆看得肚子又开始咕噜噜乱叫了。
为此,奈姆艰难地抗争了整整十秒钟。
“……唉,还是继续跟着吧,这条线索断了,以后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奈姆甩了甩脑袋,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肚子里那条可怜兮兮的馋虫。
可也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那个灰衣大叔的身影拐入了一条小胡同里。
奈姆愣了愣,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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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听我解释
唔,其实也没啥,就是突然有点小任性,特别想玩游戏,然后内心的小勇敢驱使着我花了三天时间把一个号练到了满级,结果自然是身心俱疲,到现在线都不想上了
中间……还抽空补了个番,顺便把柯南从头又看了七十多集
结论是,“玩”有时候比干活还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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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70.能动手就别叨叨
这附近似乎是这个城市的老城街,抬头看看,附近的建筑还都是木骨石身的瓦房结构。
再往前,能看到这条街上有着不少的小胡同。
这种建筑布局,一眼看上去就很错综复杂,万一跟丢了,估计摸出去也要费一番力气。
因此,奈姆也没多想,顿了顿,便跟进了那条胡同里。
老城街里的气氛和外面的城市迥然不同,由于路挺窄,周边的小摊和店面的吆喝,能直接穿透整条胡同。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藏在深巷里的酒肆,就等着你过去贪杯呢。
换句话说,走在这里,几乎等同于在嘲讽奈姆肚子里的馋虫闹得还不够凶。
果然,还没走两步,它立即不甘示弱地嗷呜了起来。
唉,毕竟是自己做的决定,哭着也要保证执行。
揉揉肚子,奈姆抬头往前看了看,发现,那个灰衣大叔又拐弯了。
为了不跟丢,她只好加快步速跟了过去。
岂料,刚一转弯,就看到那个灰衣大叔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奈姆差点被他吓一跳。
她脚下的动作,也因此停了下来。
“完了……”奈姆心想,“这么心虚的表现,只靠嘴是肯定说不清了。”
其实,早在灰衣大叔拐进胡同里时,奈姆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这个场景带给她的既视感太强了,印象中,那些追逐戏,基本都发生在这类错综复杂的小巷里。
“我特么真的是被饿傻了吗……”奈姆在心中叹道,“早就知道这家伙比我专业,怎么还这么耿直地跟上来啊?”
讲道理的话,这还真不能怪她。
因为这种小巷,本就不适合跟踪。容易跟丢不说,被发现的几率也会大大增加。
所幸,借着超出常人的【传波速率】,奈姆几乎在一瞬之间就思考好了对策。
不管有没有被对方确定自己的跟踪行为,这种时候,傻站在原地肯定是不行的。
立即行动,说不定还能亡羊补牢。
于是,奈姆不着痕迹地呼了口气,低下头避开了灰衣大叔的视线,按照原本的路线,与他擦肩而过,往巷内走去。
她琢磨着,反正自己只是一个小姑娘,被陌生人这么一瞪,发了会呆也很正常。
自己在原地只愣了一秒多种的时间,假如灰衣大叔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在跟踪他,那么自己的行为从逻辑上是解释得清的。
再说,自己看起来就是个学生,年纪也不大,跟踪别人干嘛?动机上也说不明白。
不过嘛,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惜,它们的适用性不高。
解释某个人的某个行为不是“异常”,可能要花费不少洗地技巧,然而,怀疑某个人的某个行为是“异常”,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了。
或者说,“怀疑”这个想法本身,就压根不需要什么像样的理由支撑。
奈姆一路都没回头,径直拐入了下一个转角,才靠墙停了下来。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放弃对灰衣男人的跟踪,也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回头偷看一下。
假如那个灰衣大叔还没走,回头偷看时被发现了,估计就……
“……就?”奈姆眨了眨眼,突然灵光一闪,“等等……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
念及此处,奈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的型号虽然很小,但是……
奈姆尝试着握出了一只粉拳,并用身后的墙壁试了试身手。
反馈回来的信息中,没有痛觉,而且,奈姆还清晰地听到了一阵墙皮脱落的声音。
——自己好像,已经强到不需要玩心机了嘛。
“果然……”奈姆拍掉了手上沾着的墙灰,苦笑着摇摇头,心道,“我对自己的实力根本就没什么实感啊……”
既然确认了这个,接下来行动准则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奈姆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从那个灰衣大叔嘴里问出点情报来。他跟踪林孝尘毕竟是个事实,至少也得问出他之所以要跟踪林孝尘的理由。
估计,那个理由就是自己没能注意到的、林孝尘身上所带着的“异常”。同时,也是他即将经历的危险的主要来源。
想到这里,奈姆又呼了口气。她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身向原路走了回去。
可她还没走完一步,就被弹了回来。
定睛一看,自己居然和那个灰衣大叔撞了个满怀。
不知是不是输出力道的缘故,奈姆仅仅只后退了一步,而那个大叔却差点没能站稳。
看到他这个反应,奈姆心里又添了几分把握。
与此同时,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四周的格局。
这旁边是几栋四合院结构的建筑,由于都是住户人家,也不像先前的街道上,有那么多行人经过。
等到唯一一个妇女提着塑料袋进了四合院后,这条空荡荡的小巷里,就只剩下了奈姆两人。
灰衣大叔似乎也在第一时间确定周遭的视线情况,因此,他的反应几乎和奈姆一样,在确定了附近没人后,立即盯向了对方。
“你是谁?”灰衣大叔开门见山。
“你又是谁?”奈姆当然不会傻傻地回答问题。
她印象里虽然没什么与跟踪相关的记忆,但“交谈”的技巧还是懂得一些的。
灰衣大叔听后,略微皱了皱眉,又问道:“你在跟踪我?”
奈姆秉承着“用问题回答问题”的策略,也问道:“你又在跟踪谁?”
之所以没有提及林孝尘的名字,是因为万一这大叔并没有做过“功课”的话,自己泄露的任何情报都等同于卖队友。
虽说奈姆也不是很介意卖这个“冒着生命危险去上学”的“队友”。
闻言,灰衣大叔立即拿出了手机,用一种威胁小屁孩特有的语气道:“不说是吗?那我只能打电话给你学校了,看你的制服,是师大附中的是吧?”
奈姆听后,不仅没有一点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你笑什么?”灰衣大叔眯了眯眼。
“大叔啊……”奈姆抬起手,拽住了灰衣大叔的衣领,“这种情况,你叫人过来,自己说得清吗?”
说完,她微微一用力,将灰衣大叔一把扯过来撞在了墙上。
那灰衣大叔也因此失了片刻的重心,当即换上了又惊又怒的表情,正欲开口责骂,却突然感到了腹部猛烈一痛。
奈姆特意避开了要害和肋骨,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不过,由于她对自己的力道控制还没那么得心应手,这一拳,让灰衣大叔疼得立即弯下了腰。
从他嘴里发出的悲鸣,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好似连大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呃……不会打出毛病吧?”奈姆看到他的这个反应,也有些心虚。
万一打进了医院,自己就算是故意伤人罪了,这对自己来讲还是挺麻烦的。
“喂,你没事吧?”
不料,吃了痛的灰衣大叔依旧没有看清形势,反倒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作势就要抬手抡向奈姆:“……你他妈……”
“我劝你最好不要叫,”然而,他的进攻轻易地就被奈姆化解了。钳住他后,奈姆的手腕轻轻一翻,瞬间又帮他站直了身子,“叫来了人,我就说你非礼我。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被扭了胳膊的大叔虽然很想叫,可听清了奈姆的话后,终究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奈姆见他还算配合,便松开了手上的桎梏。
灰衣大叔闷哼了一声,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旋即换上了一直看待怪物一样的目光,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奈姆。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额前已经渗出了几缕汗丝,想必是真的很痛。
“时间不多,地方也很尴尬,所以我问你什么,你最好就回答什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奈姆拿捏着冷淡的语气威胁了对方一句,并扬了扬紧攥在一起的粉拳。
老实说,这只拳头真没什么威慑力。
那灰衣大叔要不是吃了瘪,肯定不会着道。
眼见对方没言语,奈姆便自顾自地问道:“你在跟踪谁?”
“……你怎么知道我在跟踪别人?”灰衣大叔皱眉道。
奈姆闻言,没有回答。
她只是又一次将拳头砸在了灰衣大叔身后的墙上。
这面墙早就上了年纪,哪能经得起这种折腾,当即呼啦呼啦地往下松落起了墙灰。
灰衣大叔见后,嘴巴都半天没合上。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能被一个身娇体柔的小姑娘给威胁了。
不过,到底是看到了武力示威,反射弧再怎么长的人,到这儿也该识点时务了。
灰衣大叔不情愿地清了清嗓,道:“是一个……叫林孝尘的学生。”
他没有隐瞒,到让奈姆有些意外。
“你是谁?”奈姆又问。
灰衣大叔听后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奈姆。
这张名片设计的很简约,通体漆黑,除了姓名电话公司地址外什么都没有。
背面,则是两行行楷,上面写着:“正义从来不会迟到”。
其中“正义”俩字还写得特别大。
“就是说,你是个私家侦探?”奈姆又看了眼名片上的个人信息,“呃……夏洛特先生?”
“……是的。”灰衣大叔低声应道。
“好吧,”奈姆将名片装进了口袋里,问,“你为什么要跟踪那个学生?”
“这和你……”灰衣大叔皱了皱眉,似乎不是很想回答。纠结了一会儿,大概是回忆起了奈姆粉拳的威力,才不情愿地说道,“委托人的信息,不能透露,这是我们这行的职业操守。”
“哦。”奈姆又抬起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别别别,”灰衣大叔说怂就怂,毫不含糊,“我……”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一位中年妇女突然从一旁的四合院里走了出来。
胡同里本就没别人,中年妇女的视线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停在了奈姆二人身上。
随即,她用一种厌恶的神情瞪了灰衣大叔一眼。
“咳咳……”灰衣大叔避开了中年妇女的视线,压低了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完,他投给了奈姆一个征求意见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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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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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71.夏洛特憋屈
按照语境揣测,这个灰衣大叔——夏洛特的意思是,换个不会让人误会的地方继续谈。
可是,这种做法对奈姆来说,是有风险的。
假如真去了人多的地方,自己就不太方便用武力威胁他了。
而且,要是这大叔出了小巷撒腿就跑,奈姆也还真拿他没办法。
真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两边都讨不着好。
但若是执意留他在这里讲……
余光所见,那个中年妇女已经皱着眉头凑了过来。
她好像已经成功误会了些什么。
“小姑娘,”中年妇女瞥了夏洛特一眼道,“你认识这个人吗?”
她的视线里,有股细微、但显而易见的敌意。
“呃……”奈姆抿抿嘴,挤出了个微笑说,“嗯,他是我叔叔。”
要是在这里继续节外生枝,肯定会引来新的麻烦,因此奈姆只能硬着头皮说个谎。
“……叔叔?”中年妇女一愣,“……哦,是吗。”
说着,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既然那个看起来像是“受害者”的小姑娘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就没了怀疑的理由。
“谢谢你,阿姨。”奈姆见了,只得礼貌地致了个谢。
她这奶声奶气的笑容效果显然不俗,中年妇女顿了顿,也笑着对奈姆点点头。
目送她离开后,奈姆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旋即卸下了微笑,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大叔。
此时因为疼痛的余韵还未消散的缘故,夏洛特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捂着被奈姆揍过的肚子,呼吸都显得有些错乱。
思量了一会儿,奈姆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当即后退了一步道:“把你身上的东西全拿出来。”
“……什么?”夏洛特似是有些不明所以。
“我说,把你身上的东西,除了衣服之外,全都交出来。”奈姆褪下了肩上的书包,“我先替你保管着。”
“你……”夏洛特听后,眉间挤出了一个“川”字,“你到底想怎么样?”
奈姆没回答,她面无表情地拉开了书包拉链,摆在了夏洛特的面前。
这种无声的威胁,往往比言语更有效果。
果然,夏洛特虽然确实纠结了一阵,但还是乖乖地掏起了身上的口袋。
在收缴过程中,奈姆还惊奇地发现,这大叔身上居然带了一个简易的电击器。
“没有对我使用,是因为看我是个小女孩,不忍心吗?”奈姆心道,“还是说……仅仅只是因为经验主义而轻敌了?”
“……这就是全部了。”夏洛特将腕上的手表也扔进了奈姆的书包中,面色不悦道,“你现在满意了吗?”
听语气,他好像已经猜到了奈姆的用意。
“嗯,走吧。”奈姆拉上了书包拉链。
闻言,夏洛特深吸了口气,而后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过去。
奈姆拎着书包跟在夏洛特身后,紧盯着他的动作。以保证万一对方有想要逃跑的迹象时,自己能立即一闷棍敲上去。
然而,走出了小巷后,夏洛特顺着街道带着奈姆走到了大路旁。
奈姆快速地四顾了一圈,不由咂了咂嘴。
这里人多眼杂,如果夏洛特撒腿就跑,她也不好直接动手。
毕竟,假如“先动手打人”的画面被目击到了,自己的“受害者”说辞就没多少说服力了。
可也不知道到底是心疼财物,还是心疼交给奈姆的那本“侦探小册子”,这大叔居然真的乖乖的没有逃跑。
站在路边瞄了一阵后,夏洛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咖啡馆,问:“去那里谈可以吗?”
奈姆没吱声,算是默认。
夏洛特见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家咖啡馆的建筑格局是仿欧式的,装潢很精致,室内的照明不算太强,播放的音乐也是舒缓的古典,总体来说,气氛很惬意。
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入座之后,服务员小姐姐微笑着将菜单递给了奈姆。
奈姆也不客气,挑了个份量最大的套餐,而夏洛特只要了一杯黑咖啡。
待服务员退下后,夏洛特端起白水一饮而尽,抹了抹胡茬上的水渍道:“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不大,但开门见山的气势却很足。
回想一下夏洛特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奈姆不由觉得,这大叔还真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
“这个我不能回答你。”奈姆尽可能地拿捏着冷淡道。
“你有什么目的?”夏洛特皱了皱眉,又问。
闻言,奈姆眨了眨眼,随即从书包里取出了夏洛特的手表,道:“跟踪林孝尘的事,是别人委托给你的?”
说完,她将手表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小圆桌上。
为了尽可能的不暴露自身的异常,奈姆依旧选择了老策略。
她虽然对话术有些自信,但对方毕竟是个专业的,假如话题跟着对方的思路走,指不定会被套出什么话来呢。
“没错。”夏洛特倒也干脆,往椅子上一靠,点头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跟踪他的理由。”奈姆道,“林孝尘只是个学生对吧?”
夏洛特闻言,迟疑了一会儿,道:“委托人没说。”
听语气,这大叔对这件事似乎也有些好奇。
“没说?”
“是的。实际上,林孝尘并不是委托人唯一的目标。”夏洛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她一共给了我五十多个名字。”
“什么意思?”
“我大致调查了一下,这些人都是学生。”夏洛特道,“委托人并没有告诉我她的意图,只是说,让我每个人都跟踪一两天,然后把看到的事情整理成报告交给她。”
“整理成……报告?”奈姆有些不解,“为什么?”
“她没说,我也没问,而且我也不是很感兴趣。”说着,夏洛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奈姆两眼。
“是吗。”奈姆想了想,问,“你说,有做过这些学生的‘功课’,对吧。”
“你是指?”夏洛特挑了挑眉毛。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都是学生。”夏洛特答。
“除此之外呢?”
“都是高一学生。”顿了顿,夏洛特又道,“还有就是……这五十多个学生今年中考时,都在同一个教室。”
“……同一个……教室?”奈姆一愣。
这……算是个什么联系啊?
发呆的途中,服务员小姐姐已经把两人的点单送了过来。
奈姆见状,将夏洛特的手表推了过去,为自己的大餐腾了点位置出来。
见这小姑娘一言不合就开始了狼吞虎咽,夏洛特一时也有些发懵。但迟疑了片刻,还是接过了手表,将它重新戴在了手上。
大鱼大肉地幸福了一阵后,奈姆又从书包里拿出了夏洛特的钱包摆在了桌上,问道:“你的委托人是什么时候委托你这件事的。”
因为在咀嚼的缘故,奈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夏洛特瞥了眼躺在桌上的钱包,思索了片刻,总算是意会了对方的意思。
只要自己的回答让这个小姑娘满意,她就会还自己一样东西。
念及此处,他也没怎么犹豫,道:“大概四周……一个月之前。具体的日期,你可以在我的记录手册上看到。”
“哦。”奈姆点点头,“那么,你的成果呢?”
“成果?”
“你的委托人不是让你跟踪人吗,你跟踪了这么久,难道就……”奈姆咽下了嘴里的牛排,“没什么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夏洛特道,“不瞒你说,跟踪这些学生很无聊,每天的报告就像在写流水账一样。如果不是报酬够高,我都不打算接。”
“难道你没有想过,你的委托人为什么要委托你这件事吗?”
夏洛特闻言,稍微皱了皱眉道:“我的职业操守不允许我探究委托人的动机。”
“噗……”奈姆似是没忍住,将喝到嘴里的果汁又喷回了杯子里,“没有好奇心,你还当什么私家侦探?难道你是那种挂着个‘侦探’名号,其实是到处卖个人信息的黑商?”
奈姆的这番话,似乎让夏洛特很是不悦。
但,兴许是顾忌着场合,他到底是没有发作,抿了口咖啡说:“只是一群学生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至于委托人的动机……我觉得,有可能是教育部门做的一个调查吧?”
“啊?”奈姆眨了眨眼,“教育部门?他们还需要请私家侦探?”
夏洛特没说话。
显然,这句话更伤人心。
奈姆见他脸色越来越黑,只得放下刀叉,将夏洛特的钱包还给了他。
可惜,这种临时给颗糖搪塞的做法,一般都不怎么奏效。
考虑到自己还有不少问题需要他配合,奈姆决定先歪个楼,问一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唔,夏洛特……先生?”
“怎么?”
“你用的是化名吧?”
“废话。”夏洛特放下了咖啡杯,“我们这一行,有几个敢用真名的。”
“是吗。”奈姆好奇道,“可我记得,Charlotte这个单词的意思……好像是种布丁吧。”
换句话说,这个名字一般是女性用的。
“嗯,是水果布丁的意思。”夏洛特道,“那又怎么样?”
从表情上判断,他好像一点羞耻的意思都没有。
“……没什么。”奈姆摇摇头,又捡起了刀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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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72.名侦探的守则
近日来,天公总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明明还没立秋,刚过七点,密布的乌云便将黑暗压了下来。
从灯火通明的店内往外看,最显眼的照明,当属往来车辆不停闪动着的超车灯。
也多亏周边位处闹市,各式各样的店家提供的亮度,足以让信步消食的人们摸到回家的路。
不过,黑暗终究不会长久。街道上的路灯,也只迟钝了几分钟的时间,便相继亮了起来。
就像它总是会迟到一样,它也总是能高效地驱散黑暗。
因为靠窗,奈姆的座位离街上的路灯很近。
那些暖黄的光芒,并没有能力和店内的照明一分高下。两者看起来,似是相互排斥,又好像是在一个中点妥协了下来,继而相互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你吃饱了吗?”正当奈姆专注着两束光芒狭路相逢的战况时,坐在对面的夏洛特开口了。
他好像有些不耐烦,但出于礼节……或是别的什么考虑,语气里并没有太多苛责的意思。
“嗯。”奈姆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盘中餐,道,“好像……饱了。”
说着,她打开系统界面瞥了一眼。果然,那个掉队的0.1此时已经跟了上去。
治好了这个能逼死强迫症的小尾巴,饥饿感也随即淡弱了下来。
让她又感叹了一次这个“系统”的莫名耿直。
“既然饱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谈谈了?”夏洛特不咸不淡地问道。
“啊……嗯。”奈姆放下了刀叉,在书包里翻了翻,最终拿出了对方的手机,将它递给夏洛特说,“解一下锁。”
夏洛特虽然皱了皱眉,但还是照做了。
于是,奈姆一边翻看着网页,一边问道:“委托人是谁?”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故此降低了问题的严肃性。
夏洛特听了,答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因为职业操守?”
“不仅仅是这样。”夏洛特摇摇头说,“假如是谈工作,你应该先表现出有支付报酬的能力。”
“哦,是职业原则啊。”奈姆兀自颔了颔首,“那么……你写给委托人的报告,有带在身上吗?”
“怎么可能。”
“也对。”奈姆又想了想,问,“这些学生……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跟你相比吗?”夏洛特的语气听起来似是在嗤笑着什么,“我说过了,他们只是一群乖宝宝而已,没有什么特——”
话说了一半,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蓦然怔了怔神。
“……不过,今天的这个,好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他一样。”
“你说林孝尘?”奈姆听后来了点精神,当即放下了通篇满是震惊体的新闻,望向了对面的夏洛特。
“嗯。”夏洛特摸了摸刻意蓄出的八字胡,视线放空,瞄着五光十色的天花板道,“因为他们都开学了,跟踪的事很麻烦。这个孩子,中午也没从学校里出来。下午放学时,倒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可惜离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那女生的住处……似乎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这大叔貌似已经猜出了奈姆之所以会找上他的原因,因此不等奈姆亲自开口询问,他就详细地汇报了自己的观测成果。
“哦,就是说,你真的是在学校旁边一直蹲着他的啊。”奈姆苦笑,又问,“你有深入做他的‘功课’吗?”
“深入?”夏洛特皱了皱眉,“你是说热读?”
“啊……好像是吧。”
奈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热读”是什么意思。但在印象里……总觉得像是调查户口一类的行为。
“当然没做过,毕竟对象只是一群小孩子。”夏洛特坦言道,“在这件委托里,就算有能让我感兴趣的地方,也应该是去好奇委托人的用意,或者……”
说着,这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奈姆一眼。
“……或者?”
“咳,总之,”夏洛特清了清嗓,“这些资源也不是免费的。再说,这些对象的社会身份也不复杂,跟个一两天就能大致了解了,没必要花钱去买。”
“是吗。”奈姆听后,又整理了一下思路。
假如选择相信他的话,这个自称“夏洛特”的私家侦探,就真的只是接受了某个人的委托,才会跟踪林孝尘的。
那个委托人提供的情报不多……或者说,夏洛特告诉自己的并不多,只有“他们曾同在一个考场考试”这一点而已。
换句话说,林孝尘不是唯一的目标。
从这点上考虑,貌似对林孝尘也造成不了什么生命危险。
当然,这是在忽视了委托人提供的“共通点”究竟有什么含义的前提下,做出的猜测。
奈姆可不相信教育部门会做这种事,他们和各个学校之间本就是兄弟单位,就算是做调查,也犯不着去请私家侦探。
反过来想,去请私家侦探的原因,有很大概率是因为委托人调动不了那么多的社会资源。
至少在教育部门这方面,委托人没有门路。
照着这个思路往下延伸的话,那些可能出现在林孝尘身上的“危险”很快就被全盘否决了。
“难道……只是个‘意外’吗?”奈姆托腮思忖着。
之所以会碰上这个大叔,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成天跟踪林孝尘。而夏洛特表现出的“异常”,仅仅是因为自己“看谁都像是坏人”。
真的……只是这样吗?
奈姆心里自然是觉得这样最好,省着自己麻烦。
可惜,她也明白,这条思路里的任意一个环节出了错——比如夏洛特隐瞒了部分真相——那么整个推演过程就全都失去了意义。
思来想去,奈姆也只能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一边还一边问道:“委托你一件事,需要花多少钱?”
“你有钱吗?”夏洛特轻笑,“我很贵的。”
“到时候你去找林孝尘要就行了。”奈姆嘟囔道,“我这是在为他办事。”
闻言,夏洛特笑得更开心了。
自从坐到这儿以来,这大叔一直板着张脸,像是奈姆欠了他不少钱一样。可如今听到了奈姆的“委托”,他却像是突然抓到了奈姆的把柄那般,没一会儿,嘴边就洋溢出了一抹驾轻就熟的自信。
他的手指在圆桌上轻轻地弹了弹,思索片刻后问道:“你,和这个林孝尘,究竟是什么关系?”
“保镖。”奈姆言简意赅。
她实在是不想谈论这个。
但不说的话,会导致自己的行为缺失动机。
而且,这个动机好像早就暴露了,索性卖队友就卖队友吧。
“保镖?”夏洛特听后一愣,好一会儿才意会地点点头,“也对啊,嗯……说得过去。”
“这就是全部了。”奈姆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她并没有直接还给夏洛特的意思。
夏洛特显然也看出了这点,问:“说说看,你想委托我什么?”
“你的委托人为什么要找你跟踪他们。”
“‘他们’?”夏洛特挑出个关键词追问道。
“是的,‘他们’。”奈姆递过了手中的侦探手册,道,“按理说,在委托你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你了。”
夏洛特听后,却是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伸手捏住了小册子的一角道:“小姑娘,我又不是柯南,是靠这个吃饭的。”
言下之意似是在说,他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职业,本就没那么光明正大。
奈姆对此,也没什么想要吐槽的意思。她松开了指尖的力道,归还了东西后,说:“等你找到答案之后,直接去告诉林孝尘本人也没关系。到时候,你的劳务费用也由他来结。”
“呵呵,凭这么一张空头支票,就想使唤我?”夏洛特这会儿好像已经忘了痛,甚至语气里都多了几分嘲弄。
奈姆没接话。
于是夏洛特指了指天花板的一角,乘胜追击道:“你看到那边那个摄像头了吗?”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奈姆看到了一台十分隐蔽的仪器。
“这个角度,能把我们两人刚刚的动作全程拍下来。”夏洛特说,“你觉得,我拿这个去报案,说你偷了我的东西,被我抓了个现行,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
奈姆听后皱了皱眉。
“或者,我再添油加醋地补充几句说,你不想让我把事情闹大,然后拉我来这里,试图说服我以‘交际’的办法私了……”夏洛特无所谓地笑了笑,“这对我来说倒没什么,可是,这么恶劣的情结,在你这个学校,恐怕被开除都是最轻的处罚。”
从这大叔的语气上判断,他好像并不是真的想要“揭发”自己。
更大的可能,他只是对自己很不爽而已,所以想用这种办法让自己认怂。
“呵~”沉默了片刻,奈姆露出了一个超大号的微笑,拿过了夏洛特面前的咖啡杯道,“你呀……到底当我是什么人啊……”
她把声音压得很低,让夏洛特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奈姆的动作。
——啪叽。
下一瞬,奈姆手中的那只精致咖啡杯,忽然发出了一阵结构被扭曲了的悲鸣。
这悲鸣仅仅持续了一秒不到的时间,就被完全压了下去。放在这个熙攘与僻静并存的角落,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荡出来。
松开手时,率先从奈姆纤细的手掌中滑落的,是一缕缕粉尘状的颗粒。
咖啡杯的身躯在被拆解了之后,显得越发苍白了起来。
奈姆微笑着,将它剩余的残躯重新摆在了夏洛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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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73.极品神装,点击就送
靠近窗口的卡座,一般空间都显得很促狭。
这种设计,自然也是照顾那些不想被打扰的顾客心理。
因此,夏洛特根本就无路可退。
但其实,他也谈不上是惊慌。只不过,眼看着面前的少女一块块地放下咖啡杯的尸骸,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唾沫。
现实世界中,当“异常”超出了某个限度,就会对观测者造成一系列类似蒙圈的精神打击。
夏洛特紧紧地盯着那少女的手。
然而,那只小手的掌心中,别说伤痕了,连一道清晰的纹理都找不到。
它依旧纤细莹白,柔弱得仿佛拿不动任何比笔还重的物件。
至此,夏洛特总算是想明白了一点。
为什么,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敢一个人威胁自己?
当然是因为,她有着全身而退的自信。
夏洛特深吸了口气。
余光所见,那少女拍了拍残留在手上的粉尘,站起了身。
她这会儿已经收起了那种似笑非笑的嘲弄,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气氛,让夏洛特一时有些莫名的紧张。
顿了两三秒,少女拎起了书包,淡淡道:“付账,赔钱。”
说罢,她便离开了这家小店。
夏洛特怔怔地目送着她远去的方向,良久,才猛然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只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在了椅子上。
如今,他额边的冷汗已经滑到了眼角旁,可夏洛特却想不起来抬手去擦拭。
只是怅然若失的,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咖啡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一个路过的声音唤了回来:“……先、先生?”
扭头一看,原来是店里的服务员。
“您……没事吧?”
“呃,”夏洛特闻言立即一个激灵,他手忙脚乱地调整了一下狼狈的坐姿,道,“没事。”
“那……”服务员听后,微微颦着眉,将视线下移,瞄向了桌上的咖啡杯。
“哦,这个啊。”夏洛特扯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道,“一不小心弄坏了,呵呵……顺便帮我结下账吧,把这个也算进去。”
“嗯,好的,您请稍等。”好在,服务员也没有多问。
夏洛特揉了揉眼睛,长舒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
“是有人……盯上我了吗?”重新找回“侦探”的思维后,他在心中想着。
那少女的一系列行为,虽然都有能够自圆其说的动机,可夏洛特却觉得,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起先在小巷里遇到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自己被占了先机,所以才窝囊地栽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然而,当他借着怒火想要暴起发难时,却发现,那小姑娘身上,着实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异常”。
干他这行的,对那些“比故事还精彩的现实”,可以说早就司空见惯了。
可纵使如此,眼前的这份“异常”,也太过异常了,甚至让夏洛特至今还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小姑娘看上去,最多也就是个初中生水平,身高还不到自己下巴。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居然是“不修边幅”,也多亏了她的发质挺好,才没让那未经仔细梳理的头发显得有多么杂乱。
至于面庞,长得倒是挺精致的,若非她穿着一身十分接地气的运动校服,估计在哪都能引起不低的回头率。
抛开外貌不谈的话,这个小姑娘身上还有一种……特别慵懒的气质。
就像是一只正翻身躺在地上晒着太阳的小猫,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又仿佛对谁都没有戒心。
可一旦有人不知好歹地上去摸,它一定会立即炸毛。
总结完了第一印象,夏洛特又皱了皱眉。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究竟要经受过什么样的训练,才能获得这种……
想到这,夏洛特又看向了桌沿的杯子。
他迟疑了几秒,伸手摸了摸咖啡杯。
“——啧。”
那些碎片像是在埋怨自己经受的无妄之灾一般,它边缘的锋利立即割伤了夏洛特的手指。
一粒血珠顺着碎片身上苦难的轨迹一路滑了下来,最终晕在了碎花桌布上。
幸亏他这些年来也干过不少脏活累活,在老茧的保护下,那道伤口也没多深,很快就止了血。
夏洛特看着手指上的伤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委托人。
这个委托,是在六月底接的。委托人非常干脆,谈妥之后,立即付了一半的定金。
也就是,三十万。
这个数目,结合上委托的内容来看,基本上等于说,他每跟踪一个学生,就能获得一万多的收益。
哪怕事后委托人不付尾款,只凭定金的价钱,也足够让夏洛特心动的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非常小心地执行着委托,一丁点想要刺探的心思都没动。
给这么多钱做这么简单的事,傻子都知道不正常,更何况,他还是个自诩“名侦探”的老油条,要是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所以,之前的他,心里只想着赶紧把委托完成了,尽快和这件事撇清关系。
到现在为止,名单上只剩下三个人了,虽说因为开学的缘故,这几个学生跟踪起来都比较麻烦,但他还是一天没休息地操劳着。
回想一下这两个月,自己好像真的只是在各个城市之间徘徊。期间,没做过任何其他的事情。
那么,为什么自己会遇到这个少女呢?
真的是被人“盯上”了吗?
可惜,已知的情报没办法帮他勾勒“危险”的具体轮廓,想了半天,他也只能回到事情的起点。换句话说,他只能回应那个少女的“委托”,去深入调查这件事。
夏洛特身处的“地界儿”,毕竟不在警察的庇护范围内。一旦报了警,不知会被牵连出什么陈年旧事。因此,走司法途径只能算是下下之选。
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如今也只能违背“名侦探的守则”,去以身犯险。
===
出了门,奈姆立即换上了小跑。
既然已经卖了队友,那么首先要确定的肯定是他的安全。
来到林孝尘的小区时,还不到八点。顺着林荫的小道摸到了林孝尘的家门口后,奈姆又在脑中过了遍说辞,随即便按响了门铃。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在门口等了将近一分钟,这扇木制的双开门才“咔嚓”一声打开了一边。
门那边,林孝尘已经换了身衣服,神色平淡地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有什么事吗,学习委员同学。”
“哦,真的是你啊。”奈姆见了他,当即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呃,林孝尘……同学,对吧?”
“是的。”林孝尘一听,立即猜出了访客的意思,道,“你也住在这里吗,奈姆同学。”
奈姆微笑着点点头。
见状,林孝尘的视线偏了偏,瞄了眼奈姆手中拎着的书包,问:“你……刚回来?”
由于他侧着身,奈姆并不能看清他藏在身后的手里究竟拿的是什么。
“啊……嗯。”
“是吗。”
林孝尘点点头,没再多问。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唔……那,我回家了。”奈姆十指交叠放在嘴边,苦笑着赔了个不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关系,别在意。”说罢,林孝尘缓缓关上了门。
奈姆随即转身,离开了他家的前院。
直至绕到了假山的另一边,奈姆才卸下脸上生硬的俏皮。
“……磨蹭这么久才来开门,旁边一定有监控吧?”奈姆心想,“应该……没有暴露吧。”
其实,暴露与否都没太大关系,她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林孝尘的生命安全。因此找的借口也比较生硬,毕竟奈姆实在是懒得想这个。
“不过,看他的样子,戒备心好像挺重的。”奈姆梳理了一下随风起舞的发丝,暗忖道,“既然是个‘超能力者’,自保的能力总有一点的吧……我也没必要一直跟着他。”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自己一直跟着他,也不仅仅是出于对任务失败的担心。
不如说,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自己实在是没地方可去。
“啧,看这个天气……”奈姆仰起头,看了眼天空中厚重的云层,“感觉……要下雨啊。”
由于明天还要再上半天课,为了不把衣服弄湿,奈姆只得走出了林孝尘的小区,物色起了过夜的地方。
“我这个年纪能去的……估计也就只有二十四小时服务的自助银行了吧?”奈姆站在十字路口左右眺望了一番,最终选定了一个距离小区只有几百米远的银行。
然而,就算选好了地方,她也不能立即过去。
天还没黑,里面的监控说不定还有人看,要是被发现了,估计会被“送回家”。
这么一身学生妹的打扮,确实有很多不便,奈姆这会儿居然还有点怀念之前的那身乞丐服。
想起衣服,奈姆突然又回味过来了一件事。
“我到底……”她低下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校服,自语道,“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穿在自己身上的这套运动校服,尺寸刚刚好。
像是为自己量身制造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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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好像忘记跟读者巨巨们说中秋快乐了……不会掉粉吧?
临时补一个中秋和萌节的祝福,还望诸位海涵啦~
【祝福】
咳咳,为了补偿大家,我来跟你们讲一个小提普斯吧:
“五月病”,学名假期后综合征,症状表现为无法集中经历工作学习,一般发病于各类长假之后,简单来讲就是五一十一寒假暑假
没错,我就是得了这个病(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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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74.大佬,装备哪里爆的?
时间是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地点是高一教学楼四层的厕所。
奈姆已经躲在单间里半个多小时了。
她脑袋上沾水的发丝,如今三五成群地拧在一起,因未经细致的梳理,几乎给她换了个发型,顺道,还为她披上了一层出浴少女特有的氤氲。
单间两侧的隔板上,挂着她那还在风干的衣服。此时虽然已经不再滴水了,但摸起来还是有些潮湿。
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就只有奈姆脚下踩着的那双白色运动鞋了。目测它的防水性能不错,奔波了一路,也只湿了外面一层,没有波及到袜子。但为了保险起见,奈姆还是将它脱了下来,揪了点卫生纸塞进去,顺道把外面的水渍擦了个干净。
这会儿,她浑身上下只穿着贴身的内衣,抱着双腿坐在马桶盖上,将表情埋在了膝盖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细细去听的话,还是能听到她嘴里嘀咕着的那些碎碎念的。
可事到如今,奈姆也多少没力气去骂娘了。
这场雨,是从深夜两点左右开始下的。
起初,细若毛发。
然后一言不合就声势聚变,啪嗒啪嗒地砸起了那扇贴着“24小时营业”的玻璃窗。
到了早上六点半左右,眼瞅着滂沱大雨没有一点儿要停的迹象,奈姆只得麻溜地放弃了早上的尾随,顶着书包以一个百米赛跑的速度跑到了学校。
即便如此,当她冲进教学楼里时,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得差不多了。
虽然自己八成不会因此而受凉感冒,但以这身打扮去上课,免不了会引来不必要的侧目。
所以考虑再三,奈姆只好躲在了这个厕所单间里,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拧干晾好。
厕所的通风效果不错,不仅没什么异味,甚至连空气清新剂的味道都没多少。
然而,那些风再有本事,也吹不到单间里来。而且厕所里配备的卷纸吸水能力也不强,没法把奈姆衣服上的潮湿一同带走。
所以奈姆只能耐着性子,一边抱大腿一边等它们慢慢风干。
期间,她习惯性地又把那个白痴系统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这样,在厕所里躲了将近一节课的时间后,早读铃声如约而至。
奈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此时虽然还有些潮湿的感觉,但至少看起来已经没问题了。
于是她一脸不悦地穿好衣服,闷闷不乐地走出了单间。
看到镜子里炸了毛的自己,奈姆心中又是一阵后悔。
“唉,早知道昨天应该讹他点钱的……”
她叹了口气,走到镜子前,用手指充当梳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少了沾水前柔顺的感觉,这些从鬓间垂下来的青丝,就直接贴到了奈姆的胸口。
这个长度,已经是标准黑长直了,只靠手指,不知要梳到何年何月。
“真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奈姆嘀咕了一句,打开书包拿出了文具盒,“还不如剪了算了……”
她从文具盒里抽出了一支水笔,将湿哒哒的头发往后一撩,当即三下五除二把它们盘了起来。
笔虽然比发簪要粗,不过由于头发是湿的,勉强还是能固定住。
处理好了头发,奈姆洗了把脸便回到了教室里。
尽管这会儿老师不在,但同学们还是自觉地各自捧着书,而且放眼望去,奈姆是最后一个入座的。
到底是重点学校的重点班,氛围就是不一样。
实际上,高一的周日是不需要上课的,只不过因为今天仅仅是开学第三天,才临时加了半天的自习。
但是高一终究没什么紧张感,早读过后,班主任随便搬了个板凳往讲台上一坐,吩咐了一句大家自行写作业,便看起了手中的教材。
虽说是有老师监管着,学生们都不敢过分造次,可既然是一块儿写作业,免不了交头接耳对答案。
这其中,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背上了“学习委员”之名的奈姆。
没一会儿,她斜前座的人就回头悄声道:“毛妹毛妹,这题你会写吗?”
奈姆瞥了眼他递过来的习题,指了指大块头说:“数学题你可以问你的同桌。”
“呃……”那少年似乎没有料到奈姆会如此干脆的拒绝,一时有些发窘,可沉默了片刻,还是拉下脸讪笑着说道,“你……你就帮我看看呗。”
莫名其妙的自来熟、加上强撑着的“死缠烂打”,算得上是那些……没有恋爱经验的青少年去搭讪时的一种常见组合配置。
可惜,这种配置的成功率很低。即便能让话题延展下去,以后也会有很大可能性被直接归类到“逗比”角色中,就此备胎备到老。
奈姆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结果发现,这家伙根本就不敢和自己对视。
“连视线都不敢交接就来撩我,心可真大啊……”奈姆忍不住捂脸叹了口气。
那少年完全读不出气氛里的尴尬——又或者说,他可能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撑过这段耳根发烧的时间,就算是“成功”了。
几经僵持,奈姆到底还是情谊了一把,拿过他的习题册看了两眼。
这些知识她都有印象,因此就算是个冒牌货,也是有能力解决高一的问题的。
提点了那少年几句,他似是豁然开朗,嘿嘿一笑拿回了他的习题册,小声致谢道:“谢谢你……奈、奈姆。”
完了完了这家伙,不仅不敢和自己对视,连叫自己名字是都磕磕巴巴的。
就这样的别说撩妹了,当个逗比人家都不一定待见。
奈姆一时觉得他有些悲哀,只得苦笑着回了一句:“……不客气。”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奈姆周围的那些男生似乎都对她挺有兴趣的,眼见有人搭讪成功,当即有人效仿着摸了过来。
更有甚者,居然直接搬着板凳过来跟她拼起了桌。
奈姆看了眼讲台的方向,发现班主任也没有制止的意思。
无奈之下,她只能耐心为这些慕“学习委员”之名而来的人一一解惑。
就这样,在这群不耻下问的学生的“监督”下,奈姆只花了两节课不到的时间就把作业全写完了。
虽谈不上信手拈来,但这些习题中的难点,她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找到合适的角度去攻克。
这么看来,自己好像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到了第四节课上课铃打响的时候,班主任总算是发话了。
她起身看了眼外面的天气,问道:“雨刚有些要停的意思,你们还想上体育课吗?”
同学们闻言,立即发出了一阵阵的嘘声。
见状,班主任苦笑一声说:“本来今天是准备教教你们做广播体操的,既然下雨,就没办法了,只能先教教你们做眼保健操了。”
“……广播体操?”
“这里也要做吗?”
“现在到了第几套了?”
“我只知道‘时代在召唤’。”
一时之间,这个词在课堂里闹得沸沸扬扬。
“当然要做。”班主任说,“你们之前的学校不强制每天做课间操吗?”
“每天都要做吗……”
“怕不是羞耻Play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满是对广播体操的抱怨,可班主任却是慢悠悠地端起茶杯道:“到了高三,你们每天唯一能保证的运动,就是广播体操。学校要对你们的身体健康负责,你们也不想当个文弱书生对吧?”
“……做操要穿校服吗老师?”一个少年问道。
“周一和周四的要穿。”班主任说,“再过两天,你们的校服估计就下来了。”
“校服是什么样的啊?”又一个少年问道。
这个问题显然备受关注。
“校服嘛,就普通的样式咯。”班主任咯咯笑着,“对了,奈姆?”
“啊……到。”
“站起来一下。”
奈姆乖乖地站起了身。
“不——是——吧——”猜到班主任此举的用意后,几个少年怪叫道,“就她身上穿着的这样?”
“嗯,她这是秋冬季的,夏天的是短袖。”
“哎?那她为什么已经穿上了?”
“这……”班主任想了想,道,“可能是她家人提前给她定做的吧?咱们学校订的那些,工艺谈不上有多精细,有些很瘦的同学穿起来松松垮垮的,一点都不精神,所以学校也不强迫你们每天都穿校服上学。”
“明明一中的校服是小西服,还有裙子……”
“唉,咱们不能和一中比啊。”班主任摆摆手道。
“为什么?”一个学生不解道,“我们不是省重点吗?怎么不能和他们比了?”
“就因为是省重点,才不能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啊。”班主任合上茶杯盖解释道,“一中的校服我也见过,好看是好看,但是太贵了,一套好几百,还分春夏秋冬。你们这帮孩子正在长身体,说不定一年就要换一套,这笔开支其实是没必要的,尤其是对那些家境不怎好的同学。想穿漂亮衣服,自己网上买一套不比学校便宜吗?”
此言一出,那些心有不甘的同学立即没了言语。
班主任见了,满意地颔了颔首,端起水杯正准备再去接杯水,余光一瞥,却看到了奈姆还站在原地发呆,不由苦笑道:“你怎么还傻站着呢啊奈姆,快坐下吧。”
“啊……哦。”
奈姆呆呆地坐了回去,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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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看了一眼,果然掉粉了,吓得我赶紧水了一话
唉,我真是耿直啊( ´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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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节 75.请问您今天要来点猫咪吗?
到了中午十一点多的样子,雨总算是停了。
可夏洛特却没有立即收起雨伞,他站在师大附中校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校门的方向。
下课铃刚敲响没多久,校门处便涌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群。
夏洛特眯着眼睛,视线在那些稚嫩的面庞上飞快游动着。
“……林孝尘……”他轻轻呢喃了一遍目标的名字,心中,却是回想起了委托人的反常举动。
昨天晚上,在伺候完了那个小姑奶奶后,他立即回家整理起了目前掌握的所有事件信息。
重新翻阅了一遍这份委托的详情,制定完大致策略后,夏洛特便着手写起了林孝尘的报告。
就算自己想深入调查委托人的动机,也不能直接无视委托本身。这不仅仅是职业原则的问题,更重要的是,现在是个他必须“装糊涂”的阶段。
也因此,夏洛特并没有向委托人透露那小姑娘的事,但对于林孝尘身上的“异常”,他还是如实汇报了。
发送之后,一时觉得身心俱疲的夏洛特匆匆关了电脑,往床上一瘫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正当吃着早饭的夏洛特准备用手机看看新闻时,他突然发现,委托人居然回复了他的邮件。
而且回复的时间,就在他发送了观察报告的一小时后。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委托人要求他以一个专业的角度分析一下,这个林孝尘是否真的发现了他的尾随,并尽可能提供一些细节和判断依据。
为此,夏洛特思考了两根烟的时间。
以他侦探的直感来说,假如把后来遭遇到那个小姑娘的事也考虑进去,那么这个答案,有很大概率是肯定的。
但由于他现在必须装糊涂,并不愿意立即把事情全“招”了,所以最终也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委托人对此也没多问,闲聊了几句后,便示意他可以开始下一个目标的工作了。
然而,夏洛特却越想越觉得蹊跷。
他是以“私家侦探”这个职业谋生的,对自己的活计自然是绝对的自信。
就算是因为对象的年纪小,从而让自己松懈了一部分的警惕,也没理由直接被他发现。
而且,那个自称是他的“保镖”的小姑娘身上,也带着一系列数不清的疑点。
这些错综复杂的信息碎片,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毒品,不停地撩拨着他那以侦探自居的好奇心,让他久违地体验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
越是深入思考,他就越想知道那个“真相”。
于是觉得有必要再跟踪一次的夏洛特,又侯在了这所学校旁。
稍微打听了一下,夏洛特便知道了他们高一学生今天的课程安排。
既然他们下午不用上课,就应该不会在学校里待太久。
果然,没一会儿,他便发现了目标任务。
“……他一个人?”夏洛特左右看了看,发现那少年周围并没有同行者。
昨天遇到的那个小丫头,也不在。
不过,他却没有立即轻举妄动,是耐心地候在了原地。
反正林孝尘的步速不快,他没必要立即追上去。
又在巷子里等了十几秒种,夏洛特总算是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道纤细的身影。
得亏他眼神儿不赖,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这种矮子。
看那小丫头的样子……她似乎也在跟着林孝尘。只不过在跟踪之余,她的视线还有意无意地四处瞟着,似乎是在……寻找着其他图谋不轨的视线。
“……真的,是他的保镖吗?”夏洛特眯了眯眼,自语道。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真的是保镖,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那小姑娘今天谨慎点,也在情理之中。
夏洛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的工作细节,发现自己并没有提前察觉到她的存在。
也就是说,她虽然也在跟着林孝尘,但目的并不是为了刺探对方的情报。
自己跟得距离,已经很难听到林孝尘说的话了,那么,那个小姑娘之所以没被自己发现,就只能解释成,她跟得比自己还远,至少得有五十米开外。
这种距离,不借助器材的话,只能保证目标人物不从视野里丢失,估计连林孝尘做了什么都看不真切。
结合上那小丫头一身的寒酸样,夏洛特也只能姑且相信了她“保镖”的身份。
问题绕了一圈,最终又回到了林孝尘身上。
今天早上,夏洛特对他做了些简单的调查。
现在这个时代,侦探这个行业没点门路根本就混不下去。夏洛特既然还能维持生计,自然也认识不少卖情报的朋友。
他只花了一次遛狗的时间,就大致掌握了这个少年的出身。
林孝尘,男,十五岁,本地户口,是个标准的富二代。
他父亲是做某种特殊金属生意起家的,零几年那会儿公司上市之后,便开始向文化金融的方向转型,到现在,已经在国内盘踞了一定的市场。只不过,他们的产业和普通人的生活几乎不沾边,因此也只有业内人士听说过他们公司。
自打初中开始,林孝尘就一直扮演着留守儿童的角色,他的父母常年不在家。据他以前的初中班主任说,这孩子从来没叫父母来开过家长会,就因为这样,才对这个闷闷的少年留下了更多的印象。
和先前跟踪过的那些学生不同,林孝尘既然是个富二代,那么所经受的教育自然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同,这么想来,他能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人尾随,在某种角度上也说得通。
但是,再深入一点的,就牵扯到他们家庭内部的事情了。因为有可能会触到和生意相关的部分,明目张胆地调查这些,说不定会吃官司,所以一时半会儿夏洛特也说不出这孩子身上有什么“异常”。
他只能用上最蠢的办法,多跟他几天。
由于这次的目的不算具体,再加上那小姑娘始终狐疑地勘察着四周,夏洛特并没有贴上去。他调试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单反,准备用它充当望远镜在后面偷窥。
这架相机,算是他的老搭档了。
自打夏洛特从警局离职,自立门户成立了自己的侦探事务所后,接到的最频繁的案件,就是调查外遇一类的委托。
有很长一段时间,夏洛特都觉得自己像是个不入流的狗仔,专拍那些“决定性证据”去换钱。
浑浑噩噩干了几年,他也认识了几个同行。相互交流了一下工作心得后,他才发现,原来电视上的那些,真的全都是骗人的。现实世界中,人们对“侦探”的认知,其实和那些自由记者没什么区别,只是价位和专业程度不同的狗仔而已。
换句话讲,手里没几个高性能镜头,根本就当不了侦探。
甚至可以说,“侦探”这个行业,正在一点点地被性能越来越高的科技所淘汰。
所以,夏洛特并不是很喜欢手中捧着的这个“敌人”。
每次使用,他都要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个好几遍“这只是个工具而已”,才能放平心态。
深呼吸了几次后,夏洛特从小巷里走了出来。此时,他和林孝尘之间已经有将近一百米的距离了。
幸亏他今天准备的比较充分,换上长焦镜头后,即便隔着人山人海,他也能看清目标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林孝尘的路线和昨天不太一样,而那个小姑娘则一直维持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跟在他身后。就这样,三人上演了一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桥段后,停在了一家……奇怪的店面前。
说它奇怪,是因为夏洛特一时竟不知道这家店究竟是干嘛的。
透过镜头,他只看到了“喵呜喵”三个画风清奇的字。
这似乎就是那家店的招牌。
顺着那贴着不少萌系猫爪的窗玻璃往里看,里面的陈设好像和快餐店没什么区别。
不对,要说唯一的区别……
夏洛特清楚地看到,林孝尘刚推门进去,就有一只小花猫跳进了他的怀里。
此景,让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近几年才听到的名词,不由在心中苦笑道:“哦……这就是……所谓的‘猫咪咖啡馆’吗?”
摸清了“新世界”的底细,夏洛特在马路对面找了个小店坐了下去。因为刚下过雨,这些露天的席位并没有多少人,他点了杯黑咖啡,装模作样地比划了几下相机后,便自然而然地将镜头移了过去。
也多亏林孝尘入座的地方不偏,是一张距离窗玻璃不远的长桌,他才能用这么艰苦的条件偷看。
“嘶……他对面是不是还有个人?”不过,由于角度和店面里光线的缘故,夏洛特也看不太清。
几经尝试,最终都告以失败。夏洛特不由叹了口气,移了移镜头后,发现那个小姑娘也悄悄跟进了这家猫咪咖啡馆,猫在了一个靠窗的角落里,表情怔怔地看着林孝尘的方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见状,夏洛特皱了皱眉,又仔细看了几眼。
那个小姑娘好像……真的在发呆。
而且,呆得深沉。
她似乎连桌上那只猫都没注意到,任由它肆无忌惮地爬上了自己的肩膀,并张牙舞爪地喵呜着它那想要更进一步、占领制高点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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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76.百般初见皆无心
奈姆现在,真的是一脸懵逼。
这件事,还要从几分钟前说起。
在发现林孝尘此行的目的地是一家猫咖时,奈姆当时就怔了好半天,差点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这么个浓眉大眼的好少年难道也投奔了喵星人,年纪轻轻就成了铲屎官?
然而,后来的发展,更是让她瞠目结舌。
入店之后,林孝尘环视了一圈店内的摆设,最终走到了一张长桌前。
这张桌子上,只坐着一位猫奴。她是位有着一头柔顺金发的女性,一看就知道是个外国人。
两人对视了片刻,林孝尘便一声不吭地坐下拼桌了。
不仅如此,那金发女性也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说实话,林孝尘的这个行为,是有点奇怪。明明店内还有不少空位,甚至奈姆都能混进来,他为什么一定要和别人坐一桌呢?
难道是因为想泡她?
这么考虑的话,倒也说得通。那个金发女人看起来约莫只有三十岁上下,一身凹凸有致的,几乎将成熟女性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未经世事的少年人看到这番景色,会被吸引住目光也在情理之中。
可就算是对人家感兴趣,也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凑上去啊……
比起奈姆的纳闷,身为当事人的林孝尘就显得自然得多了。他坐下后点了杯饮料,随后一边摸着怀里那只不怕生的猫,一边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座位。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奈姆这才发现,这家店里不只有一个外国人。
在林孝尘身后坐着的,是两个有着牛奶白发色的女人,看气氛……像是对母女。大的那个看不太真切具体年纪,小的那个估计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小脸粉嫩粉嫩的,让人看到就忍不住想伸手去捏。
确认了身后的“猫友”后,林孝尘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缓缓舒了口气,随后,那颗能闪瞎人眼的灿金色光球又从他体内冒了出来。
“你们吃饭了吗?”林孝尘发了条消息问。
奈姆看到这句话时,忽感一阵违和。
明明之前讨论的都是些中二度满满的话题,怎么这会儿突然扯起家常了?
哪能想到,就在她错愕之际,余光之中,那金发女人的脑袋中也冒出了一颗小小的光球,一路飘进了那块聊天界面中。
“还没呢,我第一次来这个国家,你有什么推荐吗?”
奈姆见后一愣。
“这是……二号?”她怔怔地看向了那个金发女人,一时连呼吸都停了。
就这还不算完,不等林孝尘回答,又一颗光球传进了聊天界面里:“我已经吃过了,生煎馒头,味道不错,二号要尝尝吗?”
这条有着“六号”标签的信息,分明是从那个白毛小萝莉脑瓜里飘出来的。
至此,奈姆总算是明白了林孝尘来这里的意图,她脸上的懵逼,也算是完全铺陈了开来。
这波线下聚会的操作,简直让人窒息。
回过神来时,那只蹬鼻子上脸的猫已经顺着自己的肩膀爬上了自己的脑袋。
它的体型虽不算大,但想要完整地爬上去,还是有些费力。只见它两支前脚搭在奈姆的头顶,后脚不停地蹭着奈姆的脸颊,像是个挂在了半空中不知所措的孩子。
“哎呀,静静,你看你,把客人的头发都抓乱了。”就在这时,奈姆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忍俊不禁的语调,“快下来快下来。”
循声看去,那是个服务生打扮的少女。
两人目光相接,这少女的视线里又混入了几分歉意,一边劝诱着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猫,一边苦笑着跟奈姆致歉道:“真不好意思,它平时不是这样的……”
“没事……没事。”奈姆一脸乖巧地让少女捧过了肩上的猫。
将那只名为“静静”的猫抱回桌上后,服务员少女又冲奈姆笑了笑道:“想喝点什么吗?现在也提供午饭,不过您要在这里吃的话,得小心点别被那群主子偷袭了。”
说着,少女腾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某几只对客人的餐盘虎视眈眈的家伙。
“呃……不用了。”奈姆不由苦笑,下意识地就想摇头。可顿了顿后,她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便忍着害羞细声问道,“那个……白开水……可以吗?”
“啊?”少女一愣,似是没预料到这种回答。不过她很快就反映了过来,微笑着点点头道,“好的,您稍等。”
说罢,她将手中捧着的小猫静静掉了个面向。
调整了下表情后,少女一脸严肃地看着它,嘱咐道:“你要乖乖的,不要再往别人头上爬了,知道吗?”
可静静却连看都没看她,似乎这会儿只想静静。
见它一副主子样,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爱怜地揉了它几下,又将静静放回了桌上。
落地之后,静静先是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迈着理所当然的步子,又钻进了奈姆的怀里。
它甩了甩尾巴,将身体一盘眼睛一眯,就地打起了盹儿。
奈姆怔怔地看着怀里这只白色的小猫,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显然,这货的自来熟程度,已经到了让人猝不及防的境界了。
见它睡得那么心安理得,奈姆也不好打断它,只得又将视线还给了林孝尘的方向。
在这段小插曲中,三人又聊了些食物的话题,最终,二号决定让林孝尘等会儿带她去吃顿地方特产。
之所以是等会儿而不是现在,是因为……
“如你们所见,我还小,今年七岁。”六号传信道,“这位是我妈妈,她不可能让我一个人跟着陌生人走的,所以很抱歉,假如你们要离开,我就无法同行了。”
传信的同时,这白毛小萝莉一直趴在桌沿,一边临空踢着小脚,一边晃动着手中的逗猫棒,轻轻戳着那只瘫在她脸前的懒猫。
“没关系,既然来了,我也不急。”二号挽了挽耳边的发丝,传信道,“而且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们的年纪都这么小,四号看起来,好像也才十几岁的样子吧。”
“这证明,监督者挑选我们时,是没有具体规划年龄区域的。”林孝尘面无表情地传讯说,“之前我还觉得,它是不是专门挑选像我这种年纪的人,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这种年纪?”六号小萝莉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你是指日系动画里那样的情结?”
“嗯。”
“也是,假如它挑选的都是某一个区间里的人,就证明这是它们的文化里默认的选拔标签,能让我们逆推出它们的情报。”二号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可现在看来,我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共通点。”
“算了,先不谈这个了。”林孝尘揉了揉肩膀,“你们能在这里待多久?”
“多久都行,”二号瞥了眼在桌子下面蹭她脚趾的小花猫,“我是工作签证,各方面手续都办好了,时间到了也能补签。”
“我的是旅游签证,只有一个月的驻留时间,要补签的话,估计我妈妈会不同意。”白毛萝莉小心翼翼地捏着面前懒猫的肥肉,“这次能出来,还是因为我考了六个五分,又哭又闹地缠了爸爸半天,他才答应。”
“五分?你是俄罗斯人?”二号问。
“嗯,我已经开学了,上二年级。”
“不好意思。”林孝尘苦笑了两声,“是我疏忽了,没考虑到这种事。”
“没关系,既然你选择相信我,接受了我的提案,我自然也要表现出我的诚意。”小萝莉逗了一会儿的猫,突然被对方暴起凶了一声,当即被吓得浑身一颤。
“好吧。”二号顿了顿,双手托腮撑在桌面上,微笑着看向了对面的林孝尘,“不如我们来各自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克洛伊,法国人。”
“林孝尘。”
“安洁莉娜。”
“林、孝、尘。”二号……也就是克洛伊张开嘴,缓缓念出了这几个发音,道,“简洁、悦耳,是个好名字。”
她的中文发音不太标准,但听上去还挺流畅,像是个没系统学过发音,但已经在国内待了段时日的外国人。
“Merci。”林孝尘也回以微笑。
“你学了多久,”克洛伊听后,眸间的笑意带上了点点妩媚,轻声问道,“法语。”
“七个小时左右,但只是勉强能交流的水平。”林孝尘说,“你呢,中文学了多久?”
“三天。”克洛伊耸了耸肩,“中文的语言体系很复杂,而且方言很多,比拉丁语系要难得多。”
“这倒是。”林孝尘苦笑。旋即,他又在聊天窗口里问了句:“安洁莉娜会说中文吗?”
“来之前临时学了几个小时的普通话,结果流鼻血了。”小萝莉在聊天栏里说道。
“别着急,慢慢来。我去医院检查过快速‘解压’知识的后遗症,虽然以现有医疗科技没法准确诊断,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行为确实会对大脑造成一些轻微的损害。”克洛伊传讯道,“你年纪这么小,更是要小心。”
小萝莉看到这条关心后,似是有些发愣。
良久,她才浅浅一笑,张开嘴,用脆脆的声音小声叨念了一句:“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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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网站不给讲话,是不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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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 77.万般下品皆有形
林孝尘三人又“神交”了一阵后,安洁莉娜的妈妈突然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因为是俄语,奈姆一个发音都没听懂。
小萝莉听后点了点头,随即收拾起了陈列在桌上的小玩具,把它们一一装回腰上挂着的那个袖珍的小挎包之中。
奈姆托腮看着她那慢悠悠的动作,期间喝了两口白开水,而后又无意识地给躺在她腿上的小白猫“静静”顺了几下毛。
“哦……是要走了吗?”思索片刻,奈姆在心中会意道。旋即,她又将视线瞥向了半空中的那个聊天界面。
同一时刻,聊天栏里滚动出了一条新的信息:“帮我捡一下。”
这条消息是安洁莉娜发送的,没有任何上下文。
正当奈姆纳闷着的时候,只听那小萝莉一声脆脆的惊呼,忽然急切地俯下身子,直直伸出胳膊,似是想要接住什么东西一般。
可惜,一般情况下,她这种规格的女孩子,反应都是要慢一拍的。
奈姆顺着安洁莉娜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一只在地面上活蹦乱跳的橡皮擦。
橡皮擦“阴差阳错”地滚到了林孝尘的座位那边。
安洁莉娜见状,立即从座位上跳了下来,踩着脚下黝黑发亮的娃娃鞋,啪嗒啪嗒地跑到了林孝尘身边,蹲下身,看起来像是想凭自己去捡回那块橡皮擦。
嗯,只是“看起来”而已。
奈姆清楚地看到,这小萝莉在捡到橡皮擦后,又把它往里面扔了一点。
这样,凭她那不到半米长的胳膊,就完全捡不到了。
于是安洁莉娜只好站起身,微微低着头,摆出一副怯怯的样子仰视起了林孝尘。
既然你方已经唱罢,我方自然也得来一段。
且看那林孝尘,起初,在安洁莉娜跑到他身边时,他还先装出了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而在看清“来访者”的模样后,他又露出了一种略微有些尴尬的笑容。
看这个“陌生”的大哥哥笑起来也不怎么凶,小萝莉似乎是来了点勇气,抬起胳膊指了指落在座位里面的橡皮擦。
林孝尘见后即刻恍然,俯身捡起了那只小熊模样的橡皮擦,交还给了安洁莉娜。
此时,安洁莉娜的妈妈也轻声唤着女儿的姓名追了过来。当她看到林孝尘和女儿之间的交接动作后,立即脑补出了画面,微笑着用俄式腔调说了句Thank you。
闻言,林孝尘腼腆地低下头,用英语客套了一句不用客气。
因为“语言不通”的缘故,双方能产生的交集,按理说只能到这里。
可是,克洛伊却抓住了这个机会,用“同为异乡人”的话题为切入点,和安洁莉娜的妈妈聊了起来。
这出戏演得,那叫一个真切自然。所有人——包括围观着这一幕的旁观者,全都“演技”在线。
看起来,好像大家都觉得这是正宗的“外国人在他乡遇知己”的桥段。
不过,两人的交谈仅是最初的几句用的是英语,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奈姆听不懂的语言,所以奈姆也不确定她们到底讲了些啥。
克洛伊不仅和安洁莉娜的妈妈的年纪相仿,两人好像还有不少共同话题。她俩乌拉乌拉了一阵,眼瞅着再往下聊就走不了了,安洁莉娜的妈妈只得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表达了离意。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克洛伊也就没再挽留,微笑着目送着母女二人的离去。
出门之前,安洁莉娜扭过头,轻轻地张了张嘴,做了个无声地口型,并对二人轻轻挥了挥手。
紧接着,一颗光球又从她的小脑瓜里飘进了聊天栏中:“等我们下次偶遇的时候,我妈妈就会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了。”
奈姆看着这句话,半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表情。
“……戏可真多啊,小姐姐……”她一边抽着嘴边的苦笑,一边揉起了盘在腿上的静静。
待安洁莉娜母女二人离开后,林孝尘便放下了怀里的猫,问:“咱们也走吧,你不是还没吃东西吗。”
“好啊。”克洛伊点点头。
“你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
“……忌口?”克洛伊顿了顿,“唔,是‘不能吃的东西’吧?没什么特别的。”
“那,有什么想吃的?”林孝尘也站起了身,“刚刚跟你推荐的那些,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嗯……我挺想试试安洁说得那个‘生煎馒头’的。”
“生煎啊,”林孝尘想了想,“我知道的最近的一家,好像在两个街区外,没问题吗?”
“你可以先做个向导,带我四处逛逛。”克洛伊微微一笑,“说实话,我这还是第一次出国。”
“好的。”林孝尘淡淡地笑了笑,为克洛伊开了门道,“请。”
不知是不是克洛伊想“入乡随俗”,继安洁莉娜母女走后,她一直在使用中文和林孝尘交流。
“唔……估计是那个聊天软件也需要消耗‘流量’吧?”奈姆见后,放下了腿上的静静,将“服务员的仁慈”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就跟了上去。
出了门,林孝尘和克洛伊两人换上了闲逛的步速,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往来的行人之中。
因为穿着高跟鞋,和林孝尘并肩而行的克洛伊,看起来只比前者矮一点点。
顺着那双红色的鞋子往上看,这个法国女人的女性魅力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她身上穿着一件类似披肩的薄外衣,里面是条色调偏暗的打底裙,双腿被裹在一条略微有点透肉的黑色裤袜中,使她的步姿看起来优雅而妖娆,再加上一张姣好的异国容颜,只是个背景就能让周遭的行人驻足侧目,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
似乎是因为多了林孝尘这个向导,强化了克洛伊想要逛街的意图,每当她看到点什么新鲜事物,总会拉着林孝尘给她一通解说。
奈姆一开始还认真听了一会儿,后来发现,这些谈话都没什么营养,和与她擦肩而过的小情侣们聊得东西差不多。
是的,那个克洛伊不知为何,似乎对林孝尘非常有好感。
这种好感表现得很细微,只展现在她的一颦一笑之中。
但,奈姆还是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就和之前岳心甜那会儿一样。
念及此处,奈姆忽然一愣。
“这家伙……之所以不让岳心甜缠着他……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眼前这幅暧昧的画面要是让岳心甜看见了,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别扭呢。
“啧,刚刚那个叫安洁莉娜的小萝莉……好像也不是泛泛之辈啊,”仅凭那个小萝莉导演的一场戏,就让奈姆麻溜地撕掉了她身上“天真无邪”的标签,“各个竞争力都这么高,搞得我都有点心疼‘女主角’了……”
这件事给奈姆的感觉,就像是读了本言情小说,刚觉得某两个人好像是男女主角,而且还各自确定了恋爱关系,结果手还没能牵上呢,就“嗖”地一声冒出了女二号女三号。
“说好的言情,突然一言不合的后宫走向是要闹哪样啊。”奈姆眯着双死鱼眼,冷冷地吐了个槽,“这不是标签欺诈吗……”
吐槽归吐槽,奈姆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跟在他俩后面。
前前后后共逛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街,两人才慢慢地走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家包子店,远远看去,客流量不小。不过,他家的店面不大,没多少位置提供给客人堂食,所以往来人群大多都是选择外带。
既然店小,奈姆也就没跟过去。
自从昨晚那个掉队的0.1补整之后,奈姆已经两顿没吃了。听起来虽然很凄惨,但是,她现在也谈不上饿,肚子不咕咕咕地哀嚎,也刺激不了多少里面的馋虫。
这附近好像是个什么小景点,围着正中的雕像,铺展开了一个几百平米的花圃。花间小路中,不时能看到不少戴着旅行团帽子的人走过,他们手里拿着相机,频繁地记录着各自笑脸,乍一看还挺热闹。
林孝尘两人买完了东西,就近找了张长椅坐了下去。
克洛伊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吃这些东西,以奈姆的视角看来,她在咬了一口之后,连表情都停滞了下来。
“怎么了?”林孝尘见状,不解道。
“呵呵,没事……”克洛伊看着手里还在冒着热气的包子,“只是觉得……所有能记录下来的信息,终究都不是无损的。不管是以……什么形态的语言。”
这句话挺莫名其妙的,但林孝尘却是在怔了怔后,苦笑道:“概念本身,就需要主观感受来维持架构。对一个没有味觉的人来说,把食物描述得再美味,他也感受不到。”
“是啊。”克洛伊似是有些莫名的感慨,“你们国家的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与其去理解食物美味的字面描述,不如去直接尝一尝。”
话间,克洛伊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手中的包子。
“我早就知道它应该是什么味道了,但真正尝了尝才发现……‘啊,原来它是这个味道啊’。”
“好吃吗?”
“嗯。”
“那就好。”林孝尘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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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 78.定式思维
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是从林孝尘走出那家猫咪咖啡馆开始的。
尽管这家伙进门的时候是一个人,但出来时,身边却跟上了一个金发的外国女人。
夏洛特扶着手中的相机,不由皱了皱眉。
镜头里,两人淡淡地闲聊着,看上去挺熟络,似乎是要去某个地方。
“是……父辈的同事吗?”夏洛特暗忖着端起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黑咖啡,匆匆抿了两口,便结账跟了上去。
这一幕,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从林孝尘和那个金发女人的交谈流畅度上来看,他们之间是没有语言障碍的。
出于对“小屁孩”能力上的不信任,夏洛特率先做出的猜测是,两人交谈时使用的是中文。
比起去接受“林孝尘能说一口流利的外语”这个设定,他更愿意相信那个金发女人精通中文。
皱眉偷窥了两人一阵,夏洛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将镜头往他俩身后移了移。
不出片刻,他又发现了那个纤小精致的少女。
“她还跟着呢啊……”如今,夏洛特是越发好奇起这小姑娘的动机了。
比较合理的解释是,这个无比臭屁的小丫头心中,其实是暗恋林孝尘的。
以这种猜测继续延伸的话,昨天的事,应该是她习惯性地跟在喜欢的人身后……或是,她那天有什么话想对林孝尘说,但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才傻傻地一直当着只跟屁虫。
于是,在发现了自己之后,这个陷入思春中的少女心中,立即就爆发出了一股对林孝尘的强烈保护欲,以此为动机,才引发了后续的一系列事件。
就连她今天也跟在林孝尘身后,都可以用这种“保护欲”来解释说明。
但,侦探的直觉告诉夏洛特,事情好像……并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这种猜测是最合乎常理的,不过,它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不严谨的地方的。
就好比,她到底是如何发现自己在跟踪林孝尘的?
作为一个经常游走于灰色地带的人,夏洛特对他人的视线敏感度非常高,哪怕隔着十几二十米,他都能感觉到是否有人在关注自己。
这种“特殊能力”,也是他之所以能够明哲保身至今的依仗,夏洛特自然是非常信任它。
然而,不管他怎么回想昨天的行程,都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察觉到过这个小姑娘。
按照经验判断,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由于对方的刑侦手段比自己高明。只不过,在两人发生接触之前,那个小丫头表现出的跟踪技巧,实在是外行到惨不忍睹的水平。
仔细想想,自己目前对她的全部了解,或多或少都有些矛盾违和的地方。
而这一切的诱因……似乎,全都指向了那个名叫林孝尘的少年。
念及此处,夏洛特点了支烟,随即掏出手机,将一张照片发给了一个朋友。
照片,是夏洛特刚刚偷拍下来的,上面,是那小姑娘睁着双死鱼眼的慵懒模样。
现在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了,以自己朋友的效率,估计今天就能把这个少女的信息搜集个大半。到时候,再决定自己的下一步动作,也不迟。
至于今天……姑且还是再跟一会儿好了。
老实说,他的确有些好奇这个金发女人和林孝尘之间的关系。
但从那小姑娘一脸“觉得麻烦”的表情上判断,她似乎对前面两人的关系并不意外,甚至这会儿都懒得看向两人的方向了。
只见,她将双手塞进了校服上衣的口袋里,慢悠悠踩在几厘米高的路牙上,摇摇晃晃地前行着。
看她的样子,好像挺无聊的。
而且她和林孝尘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超过了肉眼跟踪的范围。
“嘶……她究竟是想干嘛呢?”
心中的疑问像是种能蔓延的毒药,一丝丝地侵蚀着他的心脏周边,不停撩拨着夏洛特的好奇心。
不过,他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没有轻举妄动,顿了顿,又将镜头交还给了走在前面的林孝尘两人。
夏洛特对外国人有点轻微的脸盲,尽管他能凭借记忆力分清不同人之间的细微特征,但几乎没办法判断外国青年的年龄。
尤其是,十七八岁到三十五六之间的这段,看起来好像长得都差不多。
而那个金发女人,刚好就在这个区间里。
不过从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特有气质上看,这个女人应该已经不小了。
她很懂得表现自己的女性魅力,但一点都不张扬,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感觉的同时,却非常有效地吸引着旁人的关注。
这种张弛有度、得体自然的妖娆,配合上她那火辣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让偷看着她的夏洛特一时都有些心神不宁。
像她这种水平的“处男杀手”,夏洛特至今,也只在某些高端会所见过寥寥几次。她们无一不是出入上流社会的名媛,其内涵修养在身家相貌的加持下,简直就是“一顾倾一城”的最佳释义。
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出现在那小子的身边?
这不合理呀。
岂料,刚想到这,夏洛特却是忽然灵光一闪,继而直勾勾地愣在了原地。
“……不对,不对不对。”他眨了眨眼,又架起了相机,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两人交谈时的气氛。
很久以前,在夏洛特不知情的情况下,曾经和某一位名媛有过一段交情。
他那时正赶上年轻气盛的岁数,加上自恃“真理探究者”的意气,因此,当他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也做过一次不切实际的梦。
可惜,故事的结局依旧是老生常谈,他和那位女性的关系,最终无奈地止在了“门当户对”这个词前。
说得简单点,就是指那位女性在面对夏洛特的追求时,尽管十分感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他。
只不过,虽是拒绝,但对方的真诚却货真价实。她委婉的言语,温柔地引导着话题所向,到最后,不仅没让夏洛特因此打击而心灰意冷,甚至让他产生了更为远大的志向。
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他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自那以后,他便在心中由衷地佩服起了“交际术”这门技巧的每一位大成者。
在人类社会中,以女性之柔美表现出的八面玲珑,要比只手遮天的阳刚男人难上很多倍。
既然难这么多倍,就不可能一直维持着。
也许,这是一种性别天赋吧?女人往往有着比男人更多的人格面具,遇到不同的人,会以不同的性格与其相处。
夏洛特先前只顾着解析那个金发女人一颦一笑的威力,却忘记了一条最关键的信息:她现在面对着的,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异国少年。
又仔细观察了一阵后,他总算是确定了这件事。
这个金发女人戴着的“人格面具”,似乎并没有把林孝尘当成小孩子看待。
判断的依据除了她在林孝尘面前表现出的女性魅力之外,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错觉。
之所以在这小子面前戴上这么完美的人格面具,是因为……对他有好感吗?
不得不说,这是种非常奇怪的现象。
夏洛特不是没见过那些喜欢吃正太的熟女,可她们就和那些喜欢学生妹的大叔一样,期待着的,正是对方表现出的那种青涩感。每每有所交互,多是一副年长者调戏年幼者的画面,很少以一种“平等”的姿态看待对方。
这种不平等,并不是指那些正太萝莉控们就喜欢居高临下的欺负小孩子,而是一种在累计阅历的过程中产生的几乎无法跨域的鸿沟。
就像是看到两人能够毫无阻碍的交谈时,夏洛特宁愿相信那个女人会中文,也不愿意相信林孝尘会外语一样。
要想消抹它,只有一种办法。
念及此处,夏洛特又瞄了几眼林孝尘。
明明有个美女跟在身边不停地吸引别人眼球,这少年却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仅是在嘴边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认真地听着女伴的燕语轻喃。时不时开口讲两句话,也总能引得对方莞尔一笑。
“这小子……真的只是个高中生吗……”夏洛特不由得在心中想道,“他不会是吃了什么药导致身体变小了吧?”
正想着,林孝尘两人的身影已经超脱了镜头。
夏洛特随即深吸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驱散了脑中破天荒的念头。
其实这些所谓的疑点,大部分都是他的“过度解读”,事情也许根本没这么复杂。
那金发女人既然和林孝尘谈得这么自然,就代表,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既然是老相识,那么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自己很可能只是少见多怪了而已。
“呵呵……”想到这,夏洛特的嘴角又抽了抽,自嘲了一句道,“我果然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啊……”
剔除了脑中的主观臆测,他又专注地看向了镜头之中。
“咦?跑哪去了他们俩?”
夏洛特平移着相机,找了半天,才在一处客流不绝的饰品店里找到了两人的身影。
往后看,那个小姑娘已经没再跟了,她平举着双手,维持着东倒西歪的平衡站在路牙上,似乎是准备等两人出来。
林孝尘二人并没有在店里待多久,好像只是单纯的闲逛。
再往前十多米,是一个十字路口,考虑两人有可能会转弯,夏洛特当即放下了相机,快步从马路这边追了上去。
然而正赶着路的他,却在林孝尘前方的马路对面,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人,此时正拿着电话站在原地。而当林孝尘两人拐了弯后,他也拐入了那个方向。
夏洛特见到此景,不由一愣。
他突然有种“遇到同行”的微妙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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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79.天下无贼,各取所需
嘟……嘟……
——哔。
“喂。”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戴上了那个造型奇怪的耳机。
“情况怎么样?”通讯器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从他放学一直跟到现在。”男人隔着车窗瞥了眼马路对面的方向,淡淡道。
“目标身上有暴露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特别的。”男人回忆了一阵,“除了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会说中文的外国女人之外。”
“外国女人?”女人又问,“什么身份?”
“正在查。”男人解释道,“不过……那女人和目标接触之后,所有的消费都是由目标付的。我们没机会看到她的证件,一时也没有下手的方向。”
女人听后,沉默了一阵,吩咐道:“动手吧,注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嗯好。”闻言,男人伸了个懒腰,“女人要带上吗?”
“……带上。”
“行。”男人挂断了通讯,拿起一只对讲机道:“老三,准备动手了,上车。”
吩咐完小弟,他立即将挂在耳朵上的耳机给取了下来。
说实话,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委托人非要用这个和他联系,明明这玩意儿看起来也不像是高科技——造型和那些廉价的蓝牙耳机差不多,而且戴起来还硌得慌。
没过多久,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便拉开了副驾的车门,道:“他们刚准备走。”
“嗯。”男人点了根烟,“把车牌喷了。”
年轻人点点头,从杂物箱里拿出了一瓶喷漆,仔仔细细地喷完前后的车牌,便回到了副驾的位置。
“把行头拿出来,”吞吐了一阵烟雾后,男人又道,“都穿上吧。”
听他说完,坐在他身边的胖子扯过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上层装着几张戏曲面具,下面,则是一件件造型奇怪的衣服。
它们虽看起来像是单衣单裤,但里面都塞着不少棉花,穿在身上,衣架子身材也能立即变成肥肥。
将面具和服装一一分发给众人后,男人指了指目标的方向道:“老板发话了,女人也一起带上,都注意点,别弄伤他们了。我们把他们送到地方后就走,离开的车我已经准备好了,上面还有几套新衣服……”
说到这,他稍微眨了眨眼,似乎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遗漏。
可仔细回想了半天,甚至把计划本身又在脑内来回过了一遍,他也没找到什么遗漏的地方。
大概……只是错觉吧?他心想。
“……嗯,好像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了吧?”他扔掉了手中还剩了一半的烟问,“你们有什么想补充吗?”
几个小弟听后,各自看了两眼,都摇了摇头。
“那好。”男人苦笑,“动手吧。”
和他预想的一样,因为附近是个名胜古迹,目标二人在起身离开后,避开了人流量较大的“游览路线”,选择了一条小路。
“先跟慢点,别着急。”确认了两人的步速仅是闲逛的程度之后,男人吩咐了前座开车的小弟一声,随即将目光扫向了目标周围的环境。
现在不比上世纪,只要是个有门面的小店,门口都有监视摄像头,所以被拍到身影是不可避免的。
多亏这些摄像头的像素都不咋地,只要动作快一点,这身行头足以混淆追查者的判断。
男人的一众小弟动作神速,即便是在车内促狭的空间中,也只花了十秒不到的时间就换好了衣服。
眼瞅着万事俱备,男人又深吸了口气,正欲下令动手,却又蓦然一怔。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他总觉得,好像还有些地方没准备充分,但任凭他狠狠地抽了口烟,以至于烟头都烫到了手指,也摸不着一星半点的头绪。
迟疑片刻后,男人忽然忍俊不禁地咧了咧嘴,心想自己果然已经很久没有接这种活计了,连“怯场”的感觉都快忘了。
然而,此时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拖得越久,被发现的几率越高,必须立即动手。
想通了这点后,男人伸手拍了拍前座开车小弟的肩膀。
年轻的司机点点头,换了个档突然提高了车速,行驶至前方虚线处后,几乎是甩着车屁股调了个头,随即一连换了三个车道,侧移着靠在了路边。
不知是轮胎的问题、还是那司机小哥的技术实在精湛,这波漂移居然都没多少刺耳的摩擦声。
拜此所赐,此景并没有吸引多少外人的注意。
不等司机小哥拉手刹,男人便拖开了面包车的车门,他的两个小弟更是迅捷,一言不发地跳下车,借着目标二人短暂的错愕间,精准地将手中的毛巾捂在了他们的口鼻上。
迷药见效很快,两人一声都没吭出来,几秒钟的时间便陷入了昏厥。
将他俩抱上车后,男人又拍了拍司机小哥的肩膀,破旧的面包车随即扬尘而去。
“大哥。”车开了一阵后,胖子唤了男人一声,似乎是想问他下一步行动。
男人眨了眨眼,淡淡道:“盯着后面,把他们俩绑起来,嘴封上。”
得了令,小弟众人便各自分工执行了起来。
“大哥,后面没尾巴。”一人汇报道。
“再盯一会儿,别着急。”男人下意识地摸出上衣口袋里的香烟,可当他取出一根放在嘴边时,才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呢,只得苦笑着又将它塞了回去。
因为车里空间小,目标二人又睡得很沉,想将他们五花大绑还挺费劲。
“注意点,别弄出什么淤伤。”男人见胖子使劲儿使得满头大汗,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大哥。”胖子点点头,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放慢了动作。
“后面怎么样?”男人又问。
“没……问题。”负责殿后的小弟答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不确定。
“怎么了?”男人立即察觉到了异样,追问道。
“没什么。”小弟苦笑道,“是我多心了。我刚刚看到一个跑得很快的小妮子。”
“小妮子?”闻言,男人也回过了头。
他眯眼扫视了一圈后面的道路,并没有发现符合描述的小姑娘。
行人们依旧守在他们各自的领域里,似乎连外界发生了什么都没注意到。
“你刚刚看到的小妮子怎么了?”男人有些不明就里。
“呵呵……大哥,我……”不知是不是因为男人的语气比较严肃的缘故,那负责殿后的小弟此时说话都有些尴尬,“我看她突然跑那么快,还以为……是来追我们的。”
听他一言,车内的气氛先是一滞,而后立即染上了一层欢乐的氛围。
男人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骂着说道:“醒醒,咱干着正事儿呢。”
殿后小弟嘿嘿一笑,有些发窘地摸了摸脸上的温热。
“大哥,咱从哪走?”笑了一阵后,司机小哥问道。
男人闻言,琢磨了片刻,道:“贴着前面的工地走,既然后面没人,咱们就动作快点,赶紧把人送过去。”
“嗯。”司机小哥又加快了些许车速。
面包车虽显得有些笨重,但在这位年轻司机的操控下,就像是只灵活的胖子一样,一路蛇形着奔出了二环。
待胖子将目标二人捆了个严实后,男人又将那个耳机模样的联络器放在了耳边。
“喂。”那边的声音还是那个女人。
“得手了,要拍照吗?”男人问。
“不用。”
“那,尾款?”男人瞥了眼昏睡着的少年道。
“送到地方,我会打给你的。”
“呵~老板,你是第一次用我们这类的业务吧?”男人笑道。
耳机那边没说话。
“这样吧,你给我个手机号,我拍张照发给你。把尾款付了,我就把人给你送到地方。”男人淡淡道,“多了个人,就多了份意外。咱们做生意的,得按照步骤来,也省的大家闹心。”
“……行,不过不用拍照了。”女人沉默了片刻,妥协道,“三百万,还是之前那个卡号?”
“嗯,就那张卡。”说着,男人对副驾的小哥比了个手势。
小伙子见到后,当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约莫三十秒,屏幕里突然蹦出了一连串的零。
眼见副驾小哥的喜笑瞬间铺展在了脸上,男人道:“谢了老板,这个女的就当是送的吧。以后有事再找我。”
说完,他便挂断了通讯。
“这也太容易了吧大哥。”副驾上的小哥有些兴奋地说道,“只是绑个学生而已,就给了这么多钱。”
“富二代嘛,值这个价。”胖子也咯咯笑着。
“别高兴太早。”男人瞥了眼那眉清目秀的少年,“这次过后,咱还是先出去躲躲吧。”
副驾上的小哥听后一愣:“为……为什么啊?”
“就算是个富二代,也不值这个价。”男人揉了揉肩膀,用稍显疲惫的语气说道,“那些有钱人的钱不是那么好要的。”
“嘶……对啊。”此时,由于车已经开到了临近郊区的位置,起初负责殿后的小哥也转头过来说,“他们绑了这个富二代,不也是想要赎金吗?给了咱四百万,他能赚多少啊?”
“理由咱还是别操心了。”男人语重心长,“听哥的没错,分了钱,你们都出去玩一阵吧。”
此言一出,车厢内突然冒出了一抹焦虑的气氛。
但,也没持续多久,殿后小哥便笑着说道:“行,我听大哥的。再说,我早就想去一趟海南玩玩了。”
“记得回来就行。”男人轻笑,抬起手,似是想把面具摘下来抽根烟,“还有,毒品和赌博不要沾……”
正说着,男人突然一顿。以至于,他的话和手上的动作都只执行了一半。
“……大哥?”胖子见状,顺着大哥的视线低头看了过去。
却见,那一脸秀气的少年,此时已经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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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80.世间无义,各凭所依
男人只出了片刻的神,便重新戴好了脸上的面具。
“醒了啊,这么快。”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瞥了眼脚下装着透明液体的瓶子道,“现在真是啥东西都能造假,买的时候还跟我吹闻一下就能昏俩小时呢。”
说着,男人又看向了那个少年。
两人对视了片刻,男人不由皱了皱眉。
“这小子……”他在心中暗道,“居然……不害怕?”
少年先是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的绳索后,便放弃了这种浪费体力的行为。他扭头看了眼身边同样遭遇的金发女人,接着,直勾勾地把视线对上了那个戴着戏曲面具的男人。
他的眼神中没有最常见的惊恐,也没有第二常见的慌乱……好像什么都没有,平淡得如同一汪死水。
这倒让男人有些好奇。
他收起了手中的香烟,姑且比划了一个噤声手势道:“林公子,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男人一边讪笑着,一边摸向了少年嘴边的漆黑胶带。
“这地儿挺偏的,而且还在车里,你就算叫得再大声都没用。”男人淡淡道,“我知道这玩意儿不舒服,给你撕下来,希望你配合一下我们,这样大家都不会有麻烦,好吗?”
那少年点了点头。
男人见了,微笑着揭开了他嘴上的胶带。
“林公子不愧是显贵出身,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了嘛。”扔了胶带后,男人打趣道。
“你是?”少年问。
“我和我的弟兄们是这次搬运工作的负责人。”男人道。
“……‘搬运工作’?”
“嗯,对。”男人双肘撑在膝上,凑近了些许道,“请我们的人,只说了要把你带到一个地方。具体之后要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少年听后,稍微眨了眨眼。
“什么时候的事?”
“你是指?”
“你们是什么时候接到这份工作的?”少年问。
闻言,男人顿了顿,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这件事的全部流程。
随即沉吟片刻,答道:“嗯……昨天晚上。”
在他看来,这种事就算告诉对方也无所谓。
“昨天晚上?”少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了眼躺在他身边的金发女性,继而追问道,“具体几点?”
“啊?”男人有些莫名,迟疑了一会儿苦笑道,“……这我哪能记住啊?”
这当然是骗人的。
毕竟是昨晚的事,男人还是能回忆起来具体时间的。
只不过,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能透露太多的信息给这个少年。
这小子虽然面相非常稚嫩,但却有一种莫名的气场,让男人不得不搬出心中的谨慎。
“是吗。”少年思索了几秒钟,扭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女人问道,“我的这位朋友也在他们的……‘邀请函’里吗?”
“呵呵,你说呢?”男人微笑。
可能是听出了男人话语中的模棱两可,少年转口又道:“地上硌得慌,我手都麻了,能让我起来坐一会儿吗?”
“不好意思啊,林公子。”男人用赔罪的语气说,“车比较旧,空间也不大,只能委屈你一阵了。别担心,咱马上就到。”
这破车上又没有车窗帘,万一被这小子记住路线,事后找上了他们上家,他们也有可能受到牵连。
眼瞅着对方完全没有被自己带歪的倾向,少年又沉默了一阵,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此言一出,坐在副驾的小哥当即一个噗嗤笑出了声。
被他这么一笑,其他人也都像是忍不住了一般,相继偷笑起来。
“笑什么笑?”男人清了清嗓,佯怒道,“都严肃点,办着正事儿呢。”
“不是,大哥……”副驾小哥这会儿笑得浑身都在打颤,“我还真没想到……这帮富二代居然真的会说出这种话来……噗……哈哈哈哈……”
“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男人用习以为常的语气呵斥道,“看看你们,少见多怪。”
说罢,他又看向了地上的少年。
即便是被一众歹徒以看笑话的目光嘲弄着,这少年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这小子……心理素质这么好?”男人见后,不由又在心中嘀咕了一句,“不会是……吓傻了吧?”
他虽然也没干过几次绑票的活,但到底是见识过不少场面的人,对这少年的反应,着实有些意外。
于是,男人考虑了一下措辞,道:“林公子,你想想,假如我们不知道你是谁,怎么能‘请得动’你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犹豫了两三秒,问,“除了我的名字,家庭构成之外,你们还知道什么?”
“‘请’你一个学生,除了名字和家庭之外,还需要知道什么别的吗?”胖子听后,接过了话柄,用揶揄的语气说道,“林大少,我劝你老实点,别特么再给我装逼,老子最看不惯你这种人了。”
兴许是看不惯这小子风轻云淡的态度,末了,他还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
男人也没出言制止胖子那唬人的模样,似乎是想看看那少年的反应。
可惜,那个少年却还是不愠不火的,视线停在半空中发起了呆,好像是在兀自思量着什么。
“大哥,我们快到了。”司机小哥汇报道。
“嗯。”男人给胖子使了个眼色,看着那少年道,“林公子,兄弟们也不想那么粗暴。既然你醒了,那我就把你腿上的绳子解开,下了车,你自己跟着我们走,没问题吧?”
“把她的也解开吧。”少年点点头。
“她?”男人一愣,看向了少年身边的金发女人,“她还没醒,解开了也不能自己……”
他这一扭头,刚好触到了一道冷漠的视线。
那是一对如同水晶般剔透的眸子,碧绿之中,带着几抹摄人心神的金黄,让他不由自主地多愣了一阵。
“呵呵……”不多时,男人苦笑着点点头,道,“以后再干这事儿,不能去那家买药了。”
话间,面包车已经驶入了一个位于城郊的工厂之中。
这片建筑从外貌上看,有些肉眼可见的老旧,似乎是刚被废弃没多久,而且还没来得及开发,周围长了一堆参差不齐的杂草。
在这么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也不介意给这两位“客人”一点自由。
和那个少年相似的是,这个异国女人脸上,也没有丝毫紧张害怕的情绪;而不同的是,当男人为她撕下嘴上的胶带后,这女人却一句话都没说,顺道连那道冷漠的视线也撤走了。
男人往工厂里瞥了一眼,发现这会儿有个体型消瘦的中年男性站在入口处候着他们。
停了车,男人亲自扶起了二人,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二位倒也配合,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乖乖地下了车。
男人没有取下面具,走在前面为受挟持的两人引见道:“人我给你带到了,要检查一下吗?”
“不用。”那消瘦的人打量了一眼少年,道,“辛苦你们。”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别扭,像是喉咙里有口老痰吐不出来一样。
“好说。”
男人听出了对方逐客的意思,也没打算久留。他朝身后的小弟比划了个手势,放了受持二人的行。
眼见两人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对方那边,男人姑且还是问了一句道:“兄弟,还差什么事儿吗?”
对方没有立即应答,继二人走过去之后,他甚至连视线都没再将投过来,仿佛压根不在意他们一般。只是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工厂,似是在示意那俩倒霉蛋自个儿往里走。
男人见状,也打消了继续攀谈的念头。
这单虽是个大生意,但这种事,自己还是少掺和为好。
可当他正欲转身带着小弟们离开时,视线一扬,却看到那个消瘦的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了一抹惊愕。
他有些不明所以,便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众人开车来时的方向,嘴里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兄弟?”
远方——大概三四百米开外的路边,好像有个正在移动的小点。
不过,他的视力不太好,隔着这么远,根本看不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们,还带了个‘尾巴’过来。”中年人沉声道。
“什么?!”男人心中一惊,又仔细瞅了瞅那个远在天边的小点。
小点的移动速度不快,约莫五六秒,男人才反应过来,那的确是个正在往这边靠拢的人形生物。
“……不是吧兄弟,”男人苦笑,“兴许只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吧?我们开着车过来的,一路都注意着的呢,怎么可能嘛。”
说着,他还看了眼当初充当殿后角色的那个人。
那人见了,用肯定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
“这附近没人住。”中年男人低声说了一句。
受持的二人听后,也停下了脚步,一同看向了那个小点的方向。
瞧见此景,男人也不急着走了,反倒是饶有兴趣地侯在了原地。
过了一分多钟的样子,远处那个来者总算是“露出”了真容——那是个看上去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她好像有些疲惫,时而小跑时而慢走的,废了好大劲才进入了众人的可视范围。
走到十多米的地方时,这小姑娘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幸亏她及时并紧了双膝,慌忙将两只手撑在了上面,才勉强维持住了平衡。
这个画面,看起来还挺诡异的。附近连声鸟叫都没有,静得让人心里有些不自在。
“哈啊……哈啊……”因此,隔着大老远,男人也能听到那小妮子嘴里嘟囔着的抱怨,“妈……蛋……这么远……想特么……累死老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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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节 81.肥肥特工队
奈姆目前所感觉到的疲惫,主要有两个来源:
一是她那不怎么科学的呼吸法。
从生理机能上讲,人们之所以需要加快呼吸频率,是由于运动时所消耗的养分产生了增长,故此心脏也会提高蹦跶的效率,让血液以更快的流速把“燃料”送达身体各处,保证它们不会缺氧。
换句话讲,是否需要大口喘气,是由心脏的跳速决定的。
然而这一路上,奈姆的心率愣是连一次70都没超过。
也就是说,她根本就不需要通过大口喘气来维持这个“剧烈运动”需要的消耗。
以车来举例的话,就是指明明一档的转速就足够应对了,奈姆还是傻了吧唧地挂上了高速挡。
尽管她的四肢并没有产生脱力发软的感觉,但这种“档位”和“速度”不匹配的额外损耗,着实是坑了她一把;
至于,第二点……
撑着膝盖的奈姆还没来得及好好喘两声,她的胃部就像是想压榨出更多的营养一般,突然猛烈地一收缩。
——咕噜噜噜。
奈姆咬牙捂着肚子,粗暴地揉了揉,算是安慰下里面那条恶龙。
可惜,这种水平的安慰,通常连小孩子都骗不了。于是只消片刻,传递上来的“饥饿感”便引燃了一股名为“烦躁”的情绪。
带着这股烦躁,奈姆抬起头,看向了前方那群正面面相觑着的人们。
“大……大哥……”此举,让其中一个戴着红生面具的人忽然愣了愣,随即用难以置信的声调磕磕巴巴地说道,“她……她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小妮子……”
“……什么?”接话的,是一个戴着小花脸面具的人。
听声音,这个“大哥”似乎是个中年人。奈姆稍微眯了眯眼,又重新审视了他们一番,发现这五个人……造型实在是有够奇葩。
他们脸上都带着戏曲面具,分别是红生、武旦、大花脸、白须和小花脸,简称生旦净末丑。
估计,这几副面具的作用除了遮掩他们的真容外,应该还有一个让他们自己人相互辨识的功效。毕竟,他们身上都穿着同款的粗糙服饰,除了那个大花脸体型看起来非常胖以外,剩下的几人身形都差不多,乍一看,全都是肥肥。
肥肥们也没给奈姆太多发愣的时间,那小花脸沉默片刻,便主动上前一步,似笑非笑地问道:“小丫头,你从市里……一直跟到这里吗?”
奈姆没立即回答,她瞥了眼林孝尘那边。这会儿林孝尘脸上也有些惊愕,微微皱着眉,似乎是在努力串联眼前的剧情。而隔在林孝尘二人和肥肥们之间的那个中年大叔,正一脸冷漠地盯着自己。
他是个身材消瘦的人,个子也不高。下颚周边的那圈胡茬乱糟糟的,整个人的打扮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
但就是这样一个仿佛随处可见的更年期大叔,眼中的冷漠已经凝成了肃杀。
奈姆只和他对视了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对方实打实的杀意。旋即,她将安慰肚子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事已至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奈姆已经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不过,在这之前……
“林孝尘,”奈姆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为了不产生什么误会,我先问你个问题啊。你不是自愿来这里的,对吧?”
闻言,林孝尘又皱了皱眉,他似乎越发不解奈姆的动机了。但迟疑片刻,还是答道:“当然不是。”
“那也就是说,你是真的被绑架了……”奈姆听后,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从奈姆那没事儿人一样的态度中读出了什么,林孝尘眨了眨眼后,问道:“你……是来救我们的?”
“哈哈……”奈姆干笑两声,“差不多吧……”
闻得此言,肥肥中立即有人不乐意了。
“喂,你有病啊是不是?”最先表现出不耐烦的,是那个肥肥中的肥肥,他顶着张大花脸逼近了奈姆身边,沉声骂道,“大人办事小孩子凑什么热闹?赶紧给老子滚蛋!”
说着,他还扬了扬手掌,似乎是想借此吓唬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可惜的是,由于奈姆对自己的实力实在是没什么实感,她完全不敢托大。在大花脸离她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她就立刻绷紧了身子夺步上前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子。
结果,这位肥肥中的豪杰就这样被击飞两三米。
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那张大花脸面具的下方已经溢出了几缕鲜血。
肥肥众似乎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傻愣了好一阵,那个小花脸才缓过神,赶忙上前来检查了一下自家兄弟的伤势。
小花脸二话不说立即掀掉了大花脸的面具,里面露出了一张至今还没消退的震惊神情。
然而,在痛觉蔓延上来之后,这张面目瞬间就扭曲了下去。
可他那杀猪般的哀嚎也没能持续多久,就吭吭咳咳地吐起了血。
“你……你他妈!”戴着武旦面具的人见后,作势就往奈姆这边扑了过来。
“老三!”可他还没跑两步,就被小花脸厉声喝止了。
“……大哥?”经由愤怒所染,武旦嘴里的不明听起来有些顶撞的意思。
“抄家伙,别特么空着手。”小花脸缓缓站起身,看向了奈姆道,“一起上,把这个小婊子给我办了!”
尽管这位老大的语气已经十分克制了,可还是能听出其中有些发颤的怒火。
“林孝尘,你过来。”奈姆往林孝尘那边侧移了几步,道。
既然肥肥们已经同仇敌忾了起来,奈姆自然不能让这么个“弱点”离自己太远。
她的目的仅仅只是保护这个人的生命安全而已,完全没必要为他树这么多敌。
再者,要是等会儿发现打不过,还能及时带上他跑路。
奈姆如今,就像是那些凭运气拿了一手好牌的初阶玩家一样,虽然觉得自己应该能赢,但难免的还是会紧张。
尤其是,看到了肥肥们各自拎起了一根钝器的时候。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打架斗殴的老手,就算有人数和装备上的优势,也没有冒然猛攻,而是在各自散开之后徐徐逼近,一点点地封锁奈姆可以闪避的区域。
那个消瘦的中年大叔似乎没有要阻止奈姆的意思,眼见奈姆快步凑到了林孝尘身边,他便扭身走进了工厂里面。
“小妹妹,你不会真的想跟这些人打吧?”看到中年大叔这种诡异的反应后,克洛伊在奈姆身后低声道,“那个人要是进去叫帮手了,怎么办?”
奈姆当然知道这种事,但她实在是没别的选择:“你们俩这个样子,我一个人能带着你们跑掉吗?”
这会儿,他俩的双手都被反绑在了身后,绳子虽然不粗,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挣脱的。
换句话讲,林孝尘和克洛伊两人除了能给奈姆望望风之外,啥都干不了。
——甚至,他们连风都望不了。
看到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又因为什么新的烦恼而分了神,武旦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挥棒扫了过来。克洛伊见后,虽然立即产生了提醒奈姆的想法,但她连小心的“小”字音都没能念完,眼前的景象就又产生了变化。
由于是横向挥击,而且奈姆和林孝尘二人站的挺近,这一棒奈姆要是躲了,指不定会打中后面的哪个倒霉蛋呢,因此她只能傻乎乎地举起胳膊去挡。
那根棒子是木制的,比奈姆的小臂还要粗上两圈。两者相撞,奈姆立即咬紧了牙。
好在,痛楚只有一瞬间,眨眼便被一种奇怪的酥麻给取代了。确认了木棒上的余力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后,奈姆转守为攻,抬脚踢向了武旦的股间。
即便从整体比例上来说,奈姆也不算是个小短腿,但,她的身高实在是太感人了。
武旦仅后退了半步,就避开了奈姆的脚尖。说时迟那时快,在武旦还没有完全收回力量的这档口,小花脸已是带着一根水管敲了上来,为他的小弟填充了这段攻击的“冷却时间”。
奈姆一击不中,虽是立刻强行将腿上的力道收了回来,可还是显得有些“迟钝”。无奈之下,只能举起另一只手,挡在了铁棒的行进路线上。
——锵!
铁棒比木棒要细,压强更大,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的奈姆差点痛叫出声。不过,这一下同时也让奈姆那原本就郁闷之极的心情,瞬间烧成了怒火。
她当即反过手,在小花脸没来记得收回武器的时候,便紧紧地抓住了那根铁管,旋即猛然往自己这边一拉,换了只脚又使出了撩阴腿。
男人对这招,总有种本能的恐惧。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小花脸到底是没能沉住气,狼狈地松开了手里的铁管,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
刚刚那一棒子,虽说的确是打中了对方,可小花脸自己也不好受。那种手感,根本不像是打在人的骨头上面,反倒像是打在了什么高强度金属上一样。
哪怕是到了这会儿,他的虎口还在隐隐作痛,低头一看,手上已经被锈迹斑斑的铁管划出了几道细微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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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82.做好事不留名
有时候“预感”这种东西,就是这么邪门。
早在决定对那位林公子动手之前,这位戴着丑角儿面具的大哥,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特别关键地方。
只不过,当时的他还没弄清楚,这个主动意识到“准备不足”的危机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只是把它当成了许久没接过类似委托的“怯场”,自嘲了两声后,便集中精力物色起了动手的时机,没再理会。
到了这会儿,这股奇怪的感觉又悄悄冒了出来。
它们冷冰冰的,像是一桶从头顶浇灌下来的冷水。
看架势,它们似乎是想用这种“醍醐灌顶”的方法来提醒自己些什么,同时,还想顺势浇熄自己心中那股震怒,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可惜,他毕竟是个“大哥”,遇到这种事情,必须以身作则,夺回被他人侵犯的尊严。
根本就没多少时间做“理性”的思考。
再说了,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而已,也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失了武器的小花脸,只迟疑了片刻便回到了面包车旁,从里面又拿了根铁管,转身重新加入了围攻的队伍。
四人对这类斗殴都有着不少的经验,即便奈姆夺了根铁管,提升了半米左右的防御范围,也无法轻松的应对这些人。
而且,这会儿的小花脸,已经通过奈姆之前的行为判断出了她的行为模式。
他给了武旦一个眼神,后者立即绕到了奈姆左侧,挥棒敲了过来。
这种情况,奈姆不得不持械格挡。
但是,像铁管这样的短兵,同一时间能照顾到的“战场”,可能只有整个视野的一半。
也就是说,与武旦相反的方向,奈姆是没有任何防备的。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在格挡之前,她先是换了只手,单单只用左手握住铁管去执行防护动作。
如此一来,即便对方声东击西,奈姆也能勉强像之前那样用手臂保护自己。
可惜,她到底还是少考虑了一点。
那个小花脸,根本就没有借机攻击自己的意思,而是忽然压低了重心,往自己的身后猛冲了过去。
“我……次奥?”奈姆只滞顿了短短一瞬,便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个人……是想挟持他们威胁我?”
正如奈姆所想,小花脸的策略很简单。
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
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的行动准则,全都是建立在保护“货物”的前提上的。既然如此,只要重新挟持住那两人,他们就占稳了胜机。
械斗到底是容易闹出重伤,不管几率再小,他都不想再看到兄弟受伤了,因此当机立断,直直地往林孝尘二人所处的位置跑了过去。
然而,小花脸也没有掌握全部的场景信息。
却见那刚刚还为人鱼肉的两人,眼看着自己的接近,不仅没有慌乱的模样,反倒是忽然同时抬起了腿,使出了一记让他猝不及防的刺踢。
小花脸根本就没有躲避的余力,手中那充当威慑的武器都没能挥出去,便被他俩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为林孝尘二人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再加上,普通人对“富二代及其女伴”这个标签的固有认知,小花脸根本就没去计算他们俩的战斗力。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两人还敢反抗。
不等小花脸再站起身,奈姆已经抢先一步回到了两人身边。
见状,他愤愤地咂了咂嘴,当即给了其他小弟一个眼神,让他们迅速围了过来。
只不过这次,奈姆不会再傻乎乎的见招拆招了。就算她可以且战且退地保住身后的二人不被抓走,但一味防守的话,只会让局面继续僵持下去,不知还要浪费多少时间。
万一刚刚那个目光阴沉的大叔真的是去叫了帮手,这个局面越拖就对她越不利。
所以,奈姆握紧了手中锈迹斑斑的铁棒,主动攻了过去。
她的第一个目标,是那个和小花脸有着默契配合的武旦。
武旦见奈姆选择主动出击,似乎也有些错愕,但仅是一瞬,旋即便熟练地挥动了手中的木棒。
只可惜,他的速度,比奈姆要慢上几分。甚至还没完全疏导好发力的方向,木棒便结实地撞在了铁管上。
木铁相交,传出了一个沉闷的声响。
武旦只觉虎口猛然一痛,正欲后退,却忽然见到那小姑娘已经欺身贴了过来。
“什……咕!”
意识到腹部传来的猛烈剧痛之时,武旦脚下已经失了重心,只勉强后退了小半步,便痛叫一声直勾勾地仰摔在地。
一击得手,奈姆没有片刻滞顿,又挥起手里的铁管袭向了他人。
她既然追得上时速四五十公里的车,在速度上,自然不是这些普通人能比拟的。
但是,虽然奈姆故技重施,只花了两三秒便放倒了那个戴着白须面具的人,却因走位不慎的缘故,被小花脸一棍敲在了背后。顿时,一阵炽热沿着铁棍的印痕燃烧了起来,让奈姆一个趔趄晃到了红生面前。
而红生此刻,已是高举起了手中的木棒,大吼着朝奈姆的头顶砸了下来。
——啪啦。
哪能想到,那根废旧木料般的棒子,竟然直接断成了两节。
望见手中仅剩的一节小木柄,红生小哥忽然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自己虽然因为兄弟们被这小姑娘打伤了,一时头脑有些发热,可万一自己把她打死了……那可咋整?
想到这,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眼大哥的方向。
尽管隔着面具看不太清楚表情,但大哥的目光却十分慎重,专注地盯着那个小丫头,一刻都没移开。
“大……大……”红生小哥有些轻微的恐慌。
可还没等他叫完这声满是不安的“大哥”,一股强烈的痛楚便从他的腹间侵袭了上来。
“——小心!”倒地之前,红生小哥最后听到的,是大哥急切的提醒。
捂着肚子开始哀嚎之前,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那个小姑娘。
此时,殷红的鲜血化作了一缕细弱的溪流,顺着她额前细腻的皮肤向下淌着,行至雪嫩的鼻梁时一分为二,从两边的鼻翼滑至唇角,而后依依不舍地滴落在了满是碎石的地面上。
“妈的……”奈姆稍显粗暴地抹了抹脸上的血,“明知道老子是个女孩子,还他妈往脸上打……”
哪怕小花脸戴着个丑角儿面具,也没能完全挡住他脸上的震惊。
“你……究竟是……什么人?”
闻言,奈姆瞥了眼目光中尽是惊愕的小花脸。她这会儿真的是郁闷得不行,恨不得好好试一试那个【钝器掌握】究竟会不会打到自己。
可她终究也不想闹出人命,纠结了好半天,才愤愤地扔下了手中锈迹斑斑的铁棍,一个箭步向前,对着小花脸的肚子就是一击直拳,咬牙切齿道:“叫我红领巾!”
至此,生旦净末丑五人全都躺在了地上。
这附近很偏,方圆几里路都不一定能见到一个人影。这几个“唱戏的”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的,刚好消减了几分僻静中的诡异。
虽然他们一个二个都在叫痛,但这已经是奈姆手下留情的结果了。
为了不打坏他们,奈姆不仅有意避开了这些人的要害,而且每次出手的力道,都尽可能地控制在了“剥夺对方战斗力”的水平。
至于有没有效果……
奈姆拍了拍手上沾着的锈迹,又眯眼扫视了他们一圈。
最先倒下的那个大花脸,此时似乎已经习惯了疼痛,虽还无法立即起身,倒也不会嗷嗷直叫了。
那是奈姆用力最大的一个,既然他不像是会死的样子,那么他们应该都没有生命危险。
“啧……看来,我真的……”念及此处,奈姆又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其实早在当初在小巷中威胁夏洛特的时候,奈姆就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自己根本没打过几次架,怎么会清楚往哪里打不是要害呢?
单单一个腹部,能承受猛烈外力的脏器就没几个,一不小心打个内出血,说不定来不及去医院就会死掉。
而在刚刚和这群戏班子周旋的时候,这股奇怪的感觉又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
似乎,自己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用身体记下了这些“技巧”。
往哪里打,什么角度,用多大力……这些东西甚至都不需要自己真的去思考,只要生出一个念头,身体就能帮自己“设定”妥当。
“……又是你这个白痴搞的鬼吗?”
奈姆琢磨了半天,也没摸着任何头绪,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摇了摇头,正准备去给林孝尘两人松绑的时候,一抬头,却发现这两人已经开始“私聊”了:
“孝尘,你认识这小姑娘对吧。”二号问。
“嗯,她是我同学。”
“只是同学?”
“是的,我开学那天刚认识的她。”
“那她这身手,是‘中国功夫’吗?”
“不,从动作流畅度上看,不像是系统学过格斗技巧的样子。”
“那也就是说?”
“没错,据我目测,她的肢体力道,至少是寻常成年男性的两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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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节 83.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林孝尘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少女,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
“她的视线……”他眯了眯眼,尝试着在“半空中”捕捉奈姆的视线落点,“难道……是在看这个?”
真当林孝尘通过奈姆的瞳孔大小推算出焦距,和她的视线相交于一处时,心中却是蓦然一惊。
克洛伊很快就发现了两人的异常,顺势,也将视线投向了那唯一的焦点上。
半空中除了无垠的空寂之外,就只有常人所不可视的那块“聊天界面”。
“孝尘,她不会也能看到吧?”克洛伊又发送了一条新消息问道。
林孝尘见了,并没有立即回复,而是不着痕迹地瞥向了奈姆。
同一时间,奈姆也看向了他。
“这个反应……”林孝尘不由心道,“看来不仅仅是‘能看到’这么简单,她还能……‘看懂’。”
就在三人维持着这份诡异的僵持之时,林孝尘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剧烈的爆破音。
他神色一凛,当即回头看向了工厂的方向,却发现此时里面已经燃起了大火。
“这……”林孝尘暗忖道,“是准备消除‘信息’吗?”
回忆一下今天的遭遇,林孝尘十分确认,那个想要绑架他的人绝不是贪图钱财。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正想着,前方的烈火之中,逐渐冒出了一道黑影,并缓缓勾勒出了一个人形。
定眼一看,这人就是先前那个消瘦的中年大叔。
“奈姆……同学?”林孝尘没回头,他紧紧地盯着正缓步靠近着的大叔,道,“能麻烦你帮我解一下绳子吗?”
闻言,奈姆走到两人的身后,笨拙地扯了几下绳子,总算是为他俩松了绑。
林孝尘活动了一下受桎梏至今的手腕,目光淡然地看着眼前的大叔,待他靠近了,才出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大叔没有出声应答,虽从神态上看,他风轻云淡得好似闲庭信步那般,可他的目光,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身后的……那个奇怪的少女。
见状,林孝尘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旋即也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了身后的奈姆。
“……你们,又来了吗?”大叔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沉闷,也不知是郁闷所致,还是怒火所引。
奈姆眨眨眼,看了看身前同样一脸不明所以的“决策者”二人,问:“你是在……跟我讲话?”
“这是我们‘凡人’的事务,我们会自己解决。”大叔微微仰起头,双目虚合,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奈姆的小个头问道,“你们这些‘调停者’,为什么总要不请自来?”
“……啊?”奈姆一愣,“你说什么?调停者?你……”
然而,奈姆并没有机会把脸上的懵逼神情完全铺展开来。
却见视野之中,大叔的手臂忽然一闪,似是从腰间取出了什么东西。
事发突然,奈姆虽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手中之物究竟为何,却还是如同本能般压低了身形,随即小腿发力扭身一侧。
砰!
“呜……”尽管奈姆躲避得已经够及时的了,但旋转着的子弹还是撕裂了她右臂外侧的校服。
一击不中,大叔立即踏前一步,将林孝尘和克洛伊往旁边一推,再度把枪口对向奈姆“砰砰砰”地扣动了扳机。
奈姆在受伤后,并没有余力去查看伤处的深浅,而是紧绷起了神经盯着对方那搭在扳机上的食指。当她见到大叔的这番动作后,微微一怔,脑中瞬间了然了对方的意图。
这个人似乎不准备伤害林孝尘两人,甚至还推开了他们以避免被流弹所伤。
换句话说——
他的目标,只有自己一个。
但是……这特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气恼之余,奈姆也没忘了分析当前的场景信息。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十米,算是手枪的精准射程,因此,想要全身而退,奈姆的动作必须要比大叔快上很多倍,才能规避弹道。
不过,因为没有快过子弹的自信,奈姆便只以“避开致命伤”为目的而四处挪腾,同时,飞快地逼近着那个神色木然的大叔。
这大叔开枪的速度很快,奈姆虽躲掉了一些,但还是被其中一两颗子弹蹭到了皮肉。
但,它们制造的伤口也不大,痛楚也不是不能忍受的程度,所以奈姆根本就没有惜身的打算。
要么受点小伤制伏他,要么就被手枪追着跑。
奈姆哪个都不想选,可她实在是气得不行,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自说自话的大叔给按地上胖揍一顿。
嗯……实际上奈姆也真的准备这么做。
她只花了对方开四枪的时间,便欺近了大叔的安全范围内之内,正欲握拳揍他,耳边却突闻一声惊响,抬眼一看,一颗子弹正直勾勾地往自己胸前袭来。
“……窝草……这么近,根本就躲不了。”奈姆银牙紧咬,心思电转忖道,“不能打到心脏和肺叶……”
前冲之势已经做好,想要临时收回去、或是改变方向,需要更大的动能。这一点,本就是全力以赴的奈姆做不到。
只不过,若只是微调一下自身的角度,用以引导子弹镶入体内时的方位,奈姆还是做得到的。
想通了这点,奈姆双脚猛然一蹬,握紧拳头砸向了那消瘦大叔的脸。
因为跃起了十厘米左右的高度,那颗子弹最终打到了奈姆第六根肋骨附近的地方。霎时,这袭进体内的痛楚便猛烈地雀跃了起来,甚至都没有蔓延的迹象,便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扩散到了奈姆的大脑中。
与此同时,她的拳头也刚好触到了大叔的下颚。
——咔!
只听一声骨骼碎裂的清脆声响,大叔和奈姆几乎是双双倒飞了出去。
“咕……咳咳!”倒地不到一秒,奈姆便狼狈地爬起身,忍着剧痛快步走到大叔身旁,抬脚用力一踩。
那大叔不知是早已因痛楚昏厥了过去,还是他原本就是个硬汉,听声响,奈姆这一脚完全没有留情,他小臂的尺骨和桡骨至少都是断裂。
饶是如此,他却愣是一声没吭。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啊?”废了对方拿武器的手,奈姆恶狠狠地瞪了大叔一眼,发现他居然还睁着眼,当即便破口大骂道,“调你妈的停者啊?话都不给老子说就开枪,我他妈到底是——哎呦疼疼疼疼……”
还没骂两句,她肋骨周遭的内脏徒然一震,痛得奈姆虽没立即两眼一翻就地昏过去,却也是再也无法维持站姿,双脚一软便扑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
她颤抖着喘了两声,瞥了眼在一旁围观着的林孝尘二人,气若游丝地念道:“还特么……愣着干嘛?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
说完,捂着伤口便倒在了大叔身旁。
林孝尘闻言,当即拿出手机走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叔身旁,问:“这里是哪?”
大叔看了林孝尘一眼,口齿不清地咕哝道:“她是……调停者……不要……”
“那些人也受了伤,他们不该被牵扯进来的。”林孝尘指了指不远处的戏曲班子道。
“你……”因为下颚被打歪了的缘故,大叔这会儿说话漏风非常厉害,“你是……决策者……不能只顾……一己私欲。”
听了大叔的话,林孝尘又眯了眯眼:“……你到底是谁?”
“巴比……伦塔……”
“那是什么?”林孝尘问道。
“你果然……不知道……”说着说着,大叔的瞳孔也变得越来越浑浊起来,“没关系……我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
人身到底是脆弱的,因为失血过多、且痛觉暴走的原因,这人已经休克了过去。
林孝尘试了试他的鼻息,发现他还留有一丝微弱的呼吸,旋即暗自松了口气,翻弄起了自己的手机。
从地图上找到了个大致方位后,林孝尘立即拨通了120的电话。
“孝尘。”克洛伊此时也来到了他身边,蹲下身,为昏迷过去的奈姆梳理了一下额前散乱的发丝,道,“不能让她暴露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孝尘道,“你把枪拿走,带上她,先开车离开这里,我在这里等救护车,顺便……”
说着,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那个面目可怖的大叔。
“嗯。”克洛伊点点头,夺过大叔手中的手枪,横抱起奈姆走到了那辆破旧的面包车旁。
叫完救护车,林孝尘扭头看了眼那群戏班子。
奈姆到底是没下重手,这些人在地上打了阵滚,痛觉也都淡化了不少,已经有几个人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
林孝尘眨了眨眼,走到了那个戴着小花脸面具的人面前蹲下道:“这件事和你们无关,只要不声张、不探究,你们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知道吗?”
小花脸看着眼前这少年脸上的肃穆,怔怔地点了点头。
刚刚那小丫头的“英姿”,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了,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脑子里还有些发浑。
蓦地,他思维一顿,忽然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有些准备没做好。
这根本就不是“怯场”这么简单,而是自己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来,练就出的对危险的敏锐嗅觉。
只可惜,这嗅觉在金钱……在现实的诱惑面前,轻易地就被麻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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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姆这暴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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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84.既定性未来
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林孝尘手里还拎了一袋子矿泉水。
那个先前戴着丑角儿面具的人,就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手上挂着点滴,一脸怅然若失地发着愣。
林孝尘走到他身边,递给了他一瓶水,问道:“没事吧?”
闻言,这位江湖大哥抬起头,神色滞了滞,才摇摇头道:“没事。”
“你的兄弟们呢?”
“胖子有点胃出血,别的都没什么大碍。”
“是吗。”林孝尘又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随即把塑料袋放在了对方身边道,“你们的医药费我已经付过了。”
“呃……”江湖大哥闻言,讪讪地咧了咧嘴,似是有些尴尬,“谢谢你了,林公子。”
“这都是小事。”林孝尘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听出林孝尘语气中的凝重后,江湖大哥也整理了下表情。
“当然,是有偿的。”林孝尘补充说明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你们这行的价钱,所以定价的事还是得请教你。”
“……你请说。”
“那个人,下颚粉碎性骨折。”林孝尘抿了口水,接着道,“右臂尺骨桡骨断裂,估计得在医院躺段时间了。”
“林公子的意思是?”江湖大哥皱了皱眉。
“他的事,你们能扛下来吗?”林孝尘单刀直入地问道。
“……扛下来?”江湖大哥问,“你是说……”
“医院已经报警了,估计要不了多久警察就会过来。”林孝尘道,“我看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以你的‘职业之便’,只录你们兄弟几人的口供,应该就能息事宁人了吧?”
江湖大哥听了,不由得轻笑了两声道:“林公子倒是很清楚我们这行是怎么运转的啊。”
“我建议你接受我的提议。”林孝尘淡淡道,“当然,你如果不愿意的话,还请你给我介绍个愿意的人。”
“不必了,林公子,承蒙你看得起。”江湖大哥自嘲地笑了笑,“这事儿我们兄弟帮你平了。”
“多谢。”林孝尘颔首,“需要多少钱?”
“人工费就不劳林公子破费了。”江湖大哥道,“马上警察来了,我跟他们回去喝杯茶,事后,若是需要钱上下打点,再唠叨林公子。”
“行。”林孝尘拿出手机道,“留个联系方式吧。”
江湖大哥也不矫情,接过林孝尘的手机按了一通。
“哦对,还有。”装回手机后,林孝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叮嘱了对方一句,“你可以认识林孝尘,但是不能认识今天见到的我,以及跟我一起的那两位女性,行吗?”
闻言,江湖大哥又眯了眯眼。
不过他显然也不愿再蹚这趟浑水了,无所谓地点点头道:“没问题,不该知道的,我们都不会知道。”
“那好,我走了。”林孝尘转过身,“需要我的时候,打电话。”
江湖大哥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闷声灌了一口。
离开医院,林孝尘就近拦了辆车,并打开了他们决策者特有的“聊天软件”。
“你在哪?”
“四季酒店,1010。”克洛伊回信道。
“去哪儿啊?”司机师傅问。
“四季酒店,谢谢师傅。”林孝尘笑着答道。而后,又在聊天界面里问:“她怎么样?”
“我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
“取出来了?用什么取的?”
“眉夹。”
林孝尘见了,不由一愣。
“我知道你很惊讶,我也是。”克洛伊接着传信道,“那颗子弹,根本就没打进她身体里。”
“什么?”
“被她的肋骨挡住了,陷得也不深。”
“肋骨?”林孝尘思索片刻,又问道,“伤口处理了吗?”
“已经处理了,不过,”克洛伊延迟了一阵,才接着回复道,“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总不能让你亲眼看看这小姑娘的身体,所以还是直接跟你说吧——她身上的伤口,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看完这句话,林孝尘是真的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他心想,“这已经……超出了人类身体能拥有的机能了吧?”
“她的身体也很轻,据我估算,只有三十多公斤。”
“这么小的质量,是如何使出那么大的力气的?这不符合质能转化的准则啊。”
“我检查了一下她手臂和腰部被子弹蹭伤的地方,”在林孝尘惊愕的过程中,克洛伊接着说道,“这些地方除了血迹以外,什么都没有,伤口已经长好了,没有结痂,没有疤痕,和周围的皮肤一样细腻纤嫩。”
林孝尘见后,心中的讶异却是慢慢淡弱了下去。
毕竟,“惊吓”本身,也是有一个阈值的。一旦超过了,也就麻木了。
思索片刻后,林孝尘问:“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那人说的‘调停者’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我觉得,你的这位‘同学’,绝对不是正常人。”
“同感。起初我对她的实力判断还是有误的,对付那群劫匪的时候,她好像根本就没用全力。”
“是因为不想杀人吗?”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的动机——她好像是来保护我们的。”
“不,不是‘我们’,是你一个人,孝尘。”
这段文字里,透露出了一股淡淡的幽怨。
“是你误会了吧,克洛伊。”
“不要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孝尘。”克洛伊的回复里有些嗔怪的意思,“虽然我觉得,她之所以会保护你,也不是因为对你有好感,反倒像是——”
“像是?”
“像是某种‘使命’在督促着她。”克洛伊一点点地解析着,“看她的神态和语气,好像根本就不愿意做这些事,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做了。”
林孝尘见了,也眨了眨眼,琢磨片刻,附议道:“确实,虽然她的生物强度高于一般人类,但她好像确实不擅长格斗技巧。”
“你觉得,她会不会是‘我们的人’?”
“你是指七号?”林孝尘皱眉。
“我不知道,但是,我曾经出于好奇,问过监督者,那些没有缺陷的人是什么样的。”克洛伊回复道,“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和监督者的描述是有相似的地方的。”
林孝尘没回答。
他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沉默了一阵,克洛伊又传信道:“孝尘,你现在正赶过来吗?”
“是的。”
“等她醒了以后,不如叫上安洁,我们一起见个面吧?”
“好,你安排吧,我最多十分钟就能到地方。”
决定了之后的事项后,两人便“挂断”了通讯。
林孝尘深吸了口气,放松了些许身体,陷在了柔软的沙发椅上,闭目沉思了一阵。
良久,他才摸出了手机,犹豫着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
“你在哪啊?”
“在家啊,还能在哪?”电话那边的少女嘀咕道,“放了学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想干嘛啊你?”
“不好意思,我当时肚子有点疼。”林孝尘想都没想就撒了个谎。
“……哦,”少女听后,细声咕哝了一句,“是吗……”
听语气,她好像接受了这个说法。
双方各为其政地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对方先沉不住气,嗔道:“你干嘛呀,打电话过来怎么不说话?”
“呃,”林孝尘一愣,苦笑道,“你现在……在干嘛?”
“看番咯。”
“是吗。”林孝尘张了张嘴,“那个……班里没有同学约你出去玩吗?”
“没有啊。”少女叹道,“我才认识他们几天啊,哪能这么快的?”
“也是啊……”林孝尘干笑。
“你怎么了啊?”少女似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什么,狐疑道,“感觉你有点不正常啊?突然打电话过来,而且听起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说着,少女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兴许是她自个儿突然察觉到了这种“无意义的电话粥”多发于某一类有着特定关系的人群,所以刚抱怨了一半,她就没了底气。
“不是,我……”林孝尘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环,一时有些语塞,仔细整理了好半天,才想出了一个符合剧情走向的谎言,道,“我刚刚……听到一起命案,受害者是个女学生,而且那个犯罪嫌疑人还没被抓到呢,所以就……”
说着,林孝尘瞥了眼后视镜,发现司机师傅这会儿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只相交了一瞬,司机师傅便专注起了前方的道路。
“哦……哦。”电话那边一连沉寂了将近三十秒,少女才糯糯地说道,“是、是这样啊……”
她的语气中,有股青涩的羞怯。
侧耳静听的话,不难发现少女此时的喘息节奏也有些不正常。
“要不……”林孝尘听到后,赶忙错开了话题道,“晚上一块出来吃个饭?”
“行啊。”少女当即应下了邀请,不过倏尔,又磕磕绊绊地问了句,“就……就我们两个吗?”
“嗯,可以吗?”
“我有什么不可以的……”少女嘀咕道。
“那好,大概五点半六点的时候我去你家接你,行吗?”
“行行行。”少女佯装不耐烦道,“没事就挂电话,我要看番了。”
“嗯。”
听着少女那闹别扭一样的语气,林孝尘瞥了眼窗外飞速后退着的景象,不知为何,竟缓缓松了口气。
“……你怎么不挂电话?”不多时,电话那边又传来了少女的嘀咕声。
“哦,对不起。”林孝尘放下了手机,按断了两人的通讯。
他看着手机上那串熟悉的号码,轻轻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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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85.未来议会
还没睁开眼,奈姆就听到了胃中猛兽的咆哮。
“嗯?你……”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由远而进的悦耳女声,“醒过来了……吗?”
这声音说的虽然是中文,但总有种不地道的感觉。睁开眼时,在朦胧的淡光之中,奈姆只识别出了眼前人影的一个属性:
金发碧眼。
“呜……”奈姆顿了顿,正欲起身,体内那些刚有些滞顿的痛觉便又开始了四处肆虐,她当即痛哼一声,又摔回了床上。
“你先别动。”金发碧眼柔声安抚着奈姆,掀开了她身上的毯子道,“我先给你看看伤处。”
奈姆没反抗,咬牙忍受了一会儿痛苦,脑中的记忆素材这才完全加载完毕。
“头上的伤口本来就不大,我带你回来检查时,已经愈合了。”金发碧眼——也就是克洛伊,她一边轻轻翻弄着奈姆的贴身衣物,一边解释道,“右臂、左腹和左小腿的伤口是子弹擦伤,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大致消退了下去。而胸前的伤口,子弹只钻进体内不到一厘米的深度,取出子弹后,绽开的肉也开始慢慢自愈,到现在……”
说到这,克洛伊看了眼腕表,“仅仅只有九个小时不到,伤口就已经不可见了。”
奈姆安静地听完她说的话,舔了舔有些苍白的嘴唇,道:“……我好渴……”
此时听来,她的声音在虚弱之余,变得更加沙哑了。
“稍等。”克洛伊点点头,即刻起身去接了杯水。
待她回到奈姆床边时,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后者坐了起来。
奈姆这会儿使不上什么力气,简单地用眼神道个谢后,便接受了克洛伊的好意,小口抿起了杯中的温水。
“唔……咳……咳咳!”可还没喝两口,她就因体内脏器的剧烈痛楚而咳了起来。
“别着急,慢慢喝。”克洛伊温柔地捋了捋奈姆的后背,轻声道,“虽然你的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体内的脏器有很大可能受到了震荡伤,它们的愈合速度可比不上结缔组织。”
“……震荡伤?”
“嗯,那人使用的手枪是M1911,美国货。它的子弹口径不小,初速不快,具有非常大的阻滞力,命中目标的一瞬间就会释放全部的动能。”克洛伊解释道,“而你……只用肋骨就挡住了它。”
奈姆听后一愣。
见状,克洛伊又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了些药递给奈姆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发炎,但根据我的观察,你的身体素质还是建立在人类的生物机能上的,只不过……数值要高于我们,所以吃点药或许会有帮助。”
“……嗯,谢谢。”奈姆接过了克洛伊手中的药。
喝了小半杯水,奈姆才发现,自己目前身处的地方,像是个酒店的客房。不知是不是考虑到自己这个“病人”,室内的照明只有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往阳台那边看,似乎这里楼层还不低,只能看到窗外的一片漆黑。
见奈姆用空荡荡的视线看向了窗外,克洛伊想了想,道:“孝尘就在旁边的房间里,他没事,要叫他过来吗?”
闻言,奈姆稍微咂了咂嘴,扭头看向了克洛伊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克洛伊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迟疑了好半天,才摇摇头道:“这件事,我不能一个人决断。”
“哦,那叫他过来吧,还有那个安洁莉娜……”说了一半,奈姆忽然顿了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目前身上只穿了内衣,当即改口道,“你有衣服给我穿吗?”
克洛伊眨了眨眼,嘴里似是有什么问题呼之欲出,但犹豫片刻,还是微笑道:“有,不过可能不太合身。”
说着,她打开了衣柜,翻看半晌,从里面取出了一套淡青色的连衣裙。
在克洛伊的帮忙之下,奈姆忍痛把它套在了身上。
由于比不上对方的丰腴,这件裙子不仅胸前看起来松松垮垮的,领口也有些歪。
克洛伊见了,不由笑道:“你先穿着,明天我去给你买一件合身的。”
许下这个财大气粗的承诺后,她便调出了那个“聊天软件”。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奈姆瞄着半空中那闪闪发光的界面问道。
“它是……‘阿卡夏记录’。”克洛伊答道。
“……什么玩意儿?”
“唔,原文是梵语,按照佛典记载,只有开启了‘阿赖耶识’的存在能够获知其中的信息。”克洛伊对一脸懵逼的奈姆解释道,“……不过,这些称呼都只是我们对‘外来语’的翻译,算不上准确。”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一阵短促的门铃声。
克洛伊起身去开了门,林孝尘和那个小萝莉一块儿走了进来。
比起上午的那件,林孝尘这会儿身上穿的衣服很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约会的呢。
而安洁莉娜……她穿着一身连帽的动物睡衣,手里还抱着一只小熊的布偶。
“你醒了啊,这么快。”林孝尘的脚步只停在了茶几的附近,“身上的伤还好吗?”
“死不了。”奈姆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虽说今天的事,林孝尘也算是“受害者”,但奈姆到底是为了他才挨了那么多枪,哪能给他好脸色看。
闻言,林孝尘识趣地笑了笑,拉出茶几旁的靠椅坐了下去。
安洁莉娜就不如他那般“有礼貌”,这小萝莉一脸好奇地趴在了床沿,盯着奈姆看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看起来……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嘛……”
“安洁,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克洛伊听了,无奈地笑了笑。
“噢,对不起。”小萝莉乖巧地致了个歉,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安洁莉娜。”
“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克洛伊也拉出了张椅子坐在一旁道,“我是克洛伊。”
“林孝尘。”眼见自己的同伴都自报了家门,林孝尘也一本正经地随了大流。
奈姆看了会眼前这奇怪的三人组,嘟囔了一句:“……奈姆。”
“奈姆?”安洁莉娜听后,眼前一亮,随即从嘴里蹦出了一阵乌拉乌拉。
“……你说啥?”
“哎?”小萝莉似是有些意外,“你听不懂……你不是俄罗斯人吗?”
“……不是。”
“唔……对不起。”安洁莉娜又诚恳地道了个歉。
奈姆听后,不由叹了口气。
她揉了揉不时隐隐作痛一下的腹部,问:“刚刚的事还没说完呢,那个聊天软件究竟是什么东西?”
“聊、聊天软件?”安洁莉娜听了,怔怔地看向了克洛伊。
“她是在问阿卡夏记录的事。”
“那个啊,”安洁莉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继而用脆脆的嗓音解释道,“简单比喻一下的话……阿卡夏记录就是生命意识的集合体。”
“……啊?”奈姆一听这么复杂的词组,就浑身难受。
“它的作用之一,是记录世间所有的讯息。”安洁莉娜接着说道,“包括但不限于至今为止的所有历史和知识。任何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连接了它,都可以查阅其中的记录,只不过,仅限于已解码的那一部分。”
“等等,”虽说奈姆觉得有些头疼,但她还是努力地理解着对方的话问道,“……等于说……这个‘阿卡夏记录’,其实就是个搜索引擎?”
“没错。”林孝尘接话道,“它确实很像搜索引擎,只要键入某些关键词,就能查阅相关的记录。唯一不同的是,搜索到的内容不是人为编撰的。”
“那……那是什么?”
“我觉得,与其叫它生命意识的集合体,不如译成‘万物的源头和归宿’,”克洛伊道,“因为里面的记录,是这个宇宙的客观真理。”
“哈……哈哈哈……”奈姆见三人的表情都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不由苦笑了两声。
她忍不住考虑起了“怎么才能装作能听得懂他们讲话的样子”这种事。
安洁莉娜见了,似乎是猜到了奈姆之所以会苦恼的原因,问道:“你明明看得到阿卡夏记录,而且也能解析接收其中的信息,但却不能主动查阅它……是吗?”
奈姆破罐子破摔地点了点头。
“这样……吗。”安洁莉娜闻言,看了眼克洛伊。
而后,两人又同时把视线交给了林孝尘。
三人这会儿并没有使用阿卡夏记录通讯,似乎仅仅只是在眼神交流。
良久,他们才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由林孝尘代为开口道:“其实,我们也是在几个月前才知道它的存在的。在那之前,我们和你……和其他人一样,都只是普通人。”
奈姆见他好像有解说设定的意思,便换了个轻松点的坐姿静静地听了起来。
“为我们带来这种‘能力’的,是一个自称‘监督者’的存在。”林孝尘不急不缓地说道,“按照我的理解,它应该没有物理实体,而是以一种类似阿卡夏记录的‘信息集合体’存在的。它的到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在这个时代组织起‘未来议会’,去拯救人类那已经走到了尽头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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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节 86.弱者优势
听完林孝尘这句话,奈姆一点反应都没有。
三人见了,还以为奈姆是想起了什么——毕竟在奈姆昏迷过去的时候,林孝尘不仅抽空去约了个会,还和同为决策者的另外两人谈论过这件事。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个身体机能完爆人类的小姑娘,应该是未来议会的相关人员。
可他们仨就这样傻等了半天,奈姆却还是一副呆不拉几的表情,好像是连刚刚的解说都没听进去一样。
“咳吭!”无奈,林孝尘只得刻意地清了清嗓,将神游在外的奈姆给唤了回来。
“啊?怎么了?”奈姆眨了眨眼,目光的聚焦又还给了眼前的三人,“哦,那个……‘未来议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三人听后,各自交换了个眼神,皆是皱起了眉。
林孝尘琢磨了片刻,问:“奈姆同学,你也没听说过‘未来议会’这个概念?”
“没有。”
“那你是为什么……”林孝尘顿了顿,咽回了呼之欲出的疑问,重新组织了下说辞,“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们?”
“啊……这个啊。”奈姆把昨天就编好的谎言给搬了出来,“我在上课的时候看到你们在聊天,而且其他人好像都看不到,所以……”
闻言,林孝尘点点头,自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有人在身后跟着我……”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安洁莉娜追问了一句。
“要是知道,我还问什么啊?”奈姆揉了揉肚子,忽然察觉出了三人的画外音,问,“你们是不是……不能告诉我?”
“不,奈姆。”克洛伊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只是……若是对不知情者泄露了未来议会的事,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危险。这危险不仅仅是针对听者,对我们也是如此。”
“不如这样吧。”安洁莉娜举起了小手,像是个想要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我们……投票决定?”
这小萝莉一脸的认真,老实说,看起来挺违和的。
她给了另外两人一个征求的神情,见他俩都点点头,便说道:“那就按照编号顺序来,克洛伊先说吧。”
克洛伊挽了挽头发,沉默片刻,说:“我觉得,奈姆是具备自保能力的,而且,她身上有这么多……‘异常之处’需要我们挨个询问,既然这样,我们先把事实告诉她,对双方交换信息的效率和准确度都有提升。所以,我同意。”
林孝尘听了,微不可察地颦了颦眉,他眨眨眼,淡淡道:“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是,我不愿意让不知情者牵扯进来,这是我个人的原则问题。我不同意。”
既然意见一正一反,持有关键性一票的安洁莉娜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顶着三双视线,这小萝莉却完全没有怯场的模样,她一边摸着怀里的小熊,一边奶声奶气地说道:“从理性上说,我是赞同孝尘的,我也不希望不知情者被牵扯进来,因为这不仅仅是人身安全的问题。知情的人越多,议会的章程执行得就越慢,甚至会一直原地踏步。”
说到这,小萝莉神情一顿,冲奈姆甜甜一笑。
“但是,我还是同意把真相告诉她。”
安洁莉娜完全没有阐述这个“上下文是怎么过度的”的技术问题,而且……奈姆瞥了眼另外两人,发现他们压根就没有追问的意思。
“那好吧,”林孝尘点点头,“不管怎么说,既然今天的事已经发生了,就算我不愿意,你也已经被牵扯了进来。”
“我怎么感觉你们越来越像邪教了……”奈姆冷不丁地吐了个槽。
这句话憋在她心里好久了,可谓是不吐不快。
林孝尘听后,却是干笑一声,道:“你这个印象,其实还挺贴切的。未来议会,说白了,就是公司的董事会坐在一起讨论公司未来的方向,它的仪式感很强。只不过,这里的公司指的是全人类,而董事会,则是我们这些决策者。”
“啊?”奈姆一脸懵逼,“不是……你的意思是说,未来议会的目的是……决定人类未来的发展方向?”
“是的。”林孝尘点头。
“……窝草……”奈姆嘴角一抖,“你们这是七个人独裁全世界?”
“虽然实际情况确实是这样,但,这也是没办法事。”林孝尘苦笑。
“没办法?为什么?”
“解释这个之前,我得先跟你说说那位‘监督者’。”林孝尘正色道,“首先先说结论:监督者是从‘未来’回到我们的时代的。它那个未来的技术,只允许让信息规格的媒介穿梭时间,而且,无法主动前往‘未来’。”
奈姆听后,自个儿思索了一阵,道:“哦……就是说他们的时间机器不能去未来,而能回到过去的,也只有信息咯?”
“是的。”林孝尘点点头。
“所以这个监督者到底为什么要回来?未来没人了吗?”奈姆不解道。
“……没错。虽然由于科技进步的缘故,未来的人会活得更久。仅仅是生理寿命,就能久到以千年计岁。”林孝尘说,“但是……正因为他们进化到了极致,所以才失去了一部分东西。”
“……什么东西?”
林孝尘考虑了一下措辞,道:“‘情绪’……或者说,‘求生欲’。”
“啊?”
见奈姆一脸不明就里,林孝尘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道:“你知道……人为什么会觉得开心吗?”
“……开心?”奈姆对他这个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莫名其妙的,但眨眨眼,姑且还是答道,“唔,好像是大脑分泌了一种东西,导致神经元产生兴奋……吧?”
“假如,你可以自己控制这个行为呢?”林孝尘又问。
“自己控制?”奈姆又愣了愣,“你是说,自己控制大脑产生‘开心’的感觉?”
“嗯。”
“呃……这怎么可……”奈姆皱眉想了想,“……我……不知道。”
“老实说,现在的我也理解不了。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因为我的知识里还有大量空缺的缘故。”林孝尘道,“在未来,完全不存在生存环境恶劣,或是生存资源匮乏的问题。宇宙这么大,自从他们研发出了外星殖民技术,这些问题就永远留在了历史之中。甚至,他们的社会体系已经无限接近‘乐园’的定义了:每个人都不需要为生计奔波,从出生到自然死亡,全部的人生都可以拿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了个去……”奈姆当时就被惊呆了。
“由于身体机能进化了缘故,他们在产生自我意识之时,就可以连接上阿卡夏记录。而他们和我们不同,‘解压’知识时,并不会对大脑造成负担,所以……未来的每一个人脑中,都拥有着相当的、人类的全部知识。”林孝尘喝了口水,接着说,“再加上,刚刚也说过,他们可以自主地控制身上的每一个器官,甚至可以精确到每一个细胞。换句话说,他们不用借用外物,只凭自己就可以让大脑大量分泌多巴胺,制造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快感,而且想持续多久就持续多久。”
听到这,奈姆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嘴边的干笑挂了半晌,也只咕哝出了一句吐槽:“这是‘自我发电’吗……还挺环保的啊。”
“他们的基因经过难以数计的更迭换代,早已变得优秀无比,这导致了他们所有人的生物机能都非常相近。”林孝尘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明着,“而因为相同的知识和无限相近的肉身载体,他们每个人都可以是科学家、厨子、运动员、歌手、哲学家、领导者。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把所谓的‘无限’变成了‘有限’——已经先于这个宇宙一步……归于‘热寂’了。”
奈姆听完,愣了半天,连表情都卡了。
“这……”良久,她才喃喃道,“这也太……太不科学了吧……”
说着,奈姆看了眼一旁静默不语的克洛伊和安洁莉娜两人,试图从她们的表情上找到点“他们这是在合伙诓自己”的证据。
可惜的是,这俩人听到这里,神情里也透露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悲哀。
这悲哀,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无力感引起的。
就如同是……自知被困在了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中一样。无论再怎么提炼这空间内的固有物质,都无法组装出能够破坏壁障的工具。
只能就这样,被锁在“有限”的牢笼之中,直至消寂。
“不过,”正当奈姆懵得连饿都快忘了的时候,林孝尘又开口了,“幸运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即便是在那样的未来里,他们也想出了未来议会这种形式,用以组织人类能够继续触碰未来。”
闻言,奈姆神色一滞,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哎等等,这有个矛盾的地方啊。既然他们所有人都无欲无求了,为什么还会想出未来议会这种积极向上的东西?”
“因为,‘弱者优势’。”林孝尘道。
“啥、啥玩意儿?”
“严格说来,这是一种遗传缺陷。”林孝尘苦笑道,“在未来出生的人类中,会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个体出现‘返祖’现象,导致他们无法完全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哈?”
“也就是说,他们有着正常的、无法自控的喜怒哀乐。”林孝尘看了眼身旁的两位决策者,道,“这个未来议会,就是由他们这些有缺陷的‘弱者’组织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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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87.巴比伦塔
虽说早在林孝尘提起“未来议会”这茬的时候,奈姆就有意识地打开了系统界面,并一直盯着任务那一栏看。可直到现在,这层半透明的图文中仍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似乎,系统的潜台词是……眼前这些人诉说的奇幻言论,跟自己任务的行进根本就不搭嘎。
于是奈姆只能有气无力地揉了揉脸,尝试着去理解了一下这个设定道:“就是讲,你们根本不是独裁,而是未来的人们……连自己身为人类的‘自主权’都不感兴趣了吗?”
闻言,三人都陷入了尴尬的迷之沉默。
“嘶……不过,”奈姆想了一阵,又问道,“既然这个未来议会是在未来成立的,他们为什么非要……在现代举行?”
因为脑子有些发浑,她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表达方式。
不过,眼前的三人好像都听懂了。
“确实,若是做方向性的决策,自然是圈内人士更加合适。”安洁莉娜搂着怀里的小熊,低声说道,“可是,那个未来,已经连议会的仪式都举行不了了。”
“啊?什……么意思?”奈姆眨了眨眼。
“这些能引发缺陷的基因,随着人类一代代的更迭,显现的几率变得越发渺小。”克洛伊道,“自打上一次未来议会的章程执行完毕时,他们就有意地鼓励人们生育,但直到上一次的议会成员全数自然死亡,人类之中一共也只生出了两位符合标准的候选者。”
奈姆听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总感觉,这个克洛伊的语气,好像是在说……人类之所以会陷入这般困境,全都是拜他们自身的进化所致。
而且仔细想想,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他们描述的“未来”之中,早已没了贫富的概念,人与人之间不仅能力值相近,就连相貌都大差不差。
而因那个“阿卡夏记录”的存在,他们的人生并不是从一片空白开始的。
举个例子来说的话,就像是在玩一款不仅能读取别人存档,同时也能把记忆一起读取的游戏一般。
也许对他们而言,人生真的只是一场玩了无数周目的游戏。
不管这个游戏做得再宏大,再精致,一旦你拥有了这个游戏里所有的成就和数据、并且从代码层面把它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看了个遍之后,终有一天会失去对游戏的兴趣。
可惜的是,他们只有这一款游戏可以玩。
想到这,奈姆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能了解他们了。
——说得那么不明觉厉,到头来那群人不就是单纯的闲得蛋疼没事儿干吗?
于是乎,奈姆下意识地就哼唧了一句不屑道:“既然他们的知识是共通的,两个人不也能举行吗,整那么多麻烦事儿干嘛呀。”
“这是因为,假如两个人的立场不同,那么他们终归是无法互相说服的。”林孝尘静静地看着奈姆道。
“议会的人数要求最少是三人,这是底线,每当少于这个数目时,他们就会选择在以前的时代里举行未来议会。”安洁莉娜揉了揉眼睛,细声说道,“而上限……哈啊……则是七人。再多,章程施行周期就会成指数级增长。”
这小萝莉虽然途中打了个呵欠,还激出了眼角的一片氤氲,但依旧是让奈姆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
“……你这是在跟我解释,你们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国家政府,除了不知道怎么说服他们相信你们之外,还有别的原因?”奈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我认为,假如是要做决定,三个人的效率要比一百个人高很多倍。”林孝尘语调平淡地说道,“再者,能够连接阿卡夏记录的,也只有我们。”
“这不还是因为你们自恃是天选之子吗……”虽然奈姆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还是忍不住吐了个槽。
安洁莉娜听后,有些尴尬地憨笑了一声。
吐完槽,奈姆又在脑中整理了一下这帮人的设定。
通过这些解说,她勉强算是理解了目前的“世界观”。然而,让奈姆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系统那个白痴究竟为什么要让自己保护林孝尘的生命安全呢?
既然他们都是决策者,地位理应是同等重要的,没道理只点他一个人的名。
“……难道说……”琢磨了一阵,奈姆忽然灵光一闪,在心中揣测道,“最终……是这个家伙决定的‘未来’被送回去执行了?”
在脑补系统动机的这档口,奈姆不自觉地又多看了两眼那个神色淡然的少年。
林孝尘并没躲避奈姆那没有丝毫信任可言的视线,两人对视了片刻,他开口道:“既然现在已经跟你说明了一部分情况,可以让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吗,奈姆。”
“啊?什么问题?”
“在你昏迷过去的时候,我们已经跟监督者汇报了这件事。”林孝尘道,“因为原本,监督者是不赞同我们将未来议会的事情外泄的,理由刚刚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只不过,当我们把今天遇到的事告诉它之后,它却因为一件事而突然改变了想法。”
“哦,啥事儿啊?”奈姆一脸不明所以。
闻言,三人相互交换了个视线,随后异口同声道:“调停者。”
“调……”奈姆一听这个词儿就浑身难受,她揉了揉至今还有些痛的肚子,语气不悦地嘟囔着,“啧,不是说过了嘛,我根本不是什么调停者。”
“监督者说,调停者是世界系统的人工保险。”林孝尘眯了眯眼,道,“他们虽然有着和人类相似的特征,却在各方面指标上都远超人类,而且,还掌握着世界系统的核心权限。据说其目的,是维持各个世界的平衡,让它们能继续存在下去……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
奈姆听后,在脑中跟系统曾经的解释对比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
而且从系统的语气中判断……它好像也不是很喜欢这些“调停者”。
结合先前那个消瘦的中年大叔见到自己时的反应,奈姆不禁觉得,“调停者”好像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苦逼职业。
刚想抬头跟他们再唠叨一遍自己真的不是干这行的,却突然发现,三人这会儿的目光都很奇怪。
“你们……干嘛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奈姆一时有些不适应被这样盯着。
“你真的……不是调停者吗?”安洁莉娜朝奈姆这边欠了欠身,问道。
按照语境理解,她好像很希望自己做出一个否定回答,直接承认自己是调停者。
“我真的不是啊……”在小萝莉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里看出满满的期待后,奈姆只得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没多久,她就摸到了一丝灵光,问道,“难不成你们……对调停者感兴趣吗?”
“当然。”三人又一次展现了超高的同步率。
“为、为啥啊?”奈姆着实为三人的反应惊讶了一把,“他们……那个人不是很讨厌调停者吗?见了我二话不说就开枪,看气势就是想和我不死不休的……”
因为不能透露系统的存在,奈姆只得临时改个口举例道。
“他……算是个例外吧。”林孝尘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水杯说,“他隶属于‘巴比伦塔’,据监督者说,是未来仅存的一股恐怖势力。”
“什么玩意儿?恐怖分子?”奈姆一脸懵逼。
“是的。”林孝尘注视着水杯中随波摇曳着的茶叶,道,“不过,虽然说是恐怖分子,可他们的核心成员,大多都是曾经参加过未来议会的人。”
“……那为什么还要闹分裂?”
“这是由于未来议会有着一个传统:每个人一生只能参加一次议会,无论最终有没有执行自己提供的‘未来’。”克洛伊解释道,“而巴比伦塔的建立者,正是某一届未来议会的‘未来提供者’。”
“唔,应该是因为他们都是有‘缺陷’的人吧?”安洁莉娜歪了歪脑袋,“有‘缺陷’,就意味着有私欲,以及……”
“——哎等会儿,”奈姆打断了正准备继续解释的安洁莉娜,道,“既然这个巴比伦塔的成员,都是曾经参加过未来议会的,那他们为什么还没死?未来不是已经连议会都举行不了了吗?”
“他们把意识给数据化了。”林孝尘言简意赅。
“……我勒个……”奈姆又被未来的黑科技给噎到了。
“实际上,巴比伦塔之所以能存在,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安洁莉娜又打了个呵欠,道,“未来的那些没有缺陷的人们,并不单单只听未来议会的一家之言。他们应该……也会听巴比伦塔的指示。”
“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了吗?”奈姆立即吐了个槽。
“这也……谈不上对错……”小萝莉半合着双眼,奶声奶气地说道,“那些人恐怕连享受‘一个人呆着偷懒’的心思都没有,更何况是……拒绝别人了。”
“怎么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他们好悲哀啊……”奈姆嘀咕了一句。
“如果不是这样,”小萝莉苦笑,“他们又怎么会‘需要’未来议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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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88.不存在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安洁莉娜早就挂上了一脸倦意。
奈姆有意数了一下,发现这小萝莉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接连打了四个呵欠。
她那坠在眼角的雾气,仿佛永远都擦不完了一般,不出片刻,就为她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安洁莉娜也只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熊,几乎一动不动的,用她那可怜巴巴的视线看着奈姆。
大概,她是真的累了,如今,安洁莉娜脸上已经完全藏不住事儿了。
奈姆不由轻轻咂了咂嘴。
余光所见,克洛伊的神色和安洁莉娜相同,似乎都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奈姆实在是不想再听他们说的那些“设定”了。什么“未来议会”、“弱者优势”、“巴比伦塔”的,让她现在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叫,只得举起一只手挡在了这些人面前,随便找了个借口道:“等等,我想洗个澡……最好是热水。”
闻言,克洛伊和安洁莉娜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滞顿之中。
唯独林孝尘一人,一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他低头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建议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她刚受了伤,需要好好休息,我们……也别太着急了。”
说着,这少年便默默地站起身,无声地表明了自己的离意。
二女听后,也都收回了神情中的迫切,各自点了点头。
虽说这小姑娘表现得跟活蹦乱跳也查不到哪儿去,可她毕竟是刚中了枪,而且还是为了救他们,这么迫切,实在是有失礼节。
“也好。”安洁莉娜揉了揉眼睛,口齿不清地咕哝道,“我刚刚缠了妈妈好久她才愿意提前挂掉电话睡下,万一醒了发现我不在身边……也不好解释,我就先……哈啊……先回去了。”
眼见这小萝莉哈欠连天的模样,克洛伊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嘴,也站起身道:“嗯,你们都回去吧,我会照顾她的。”
“……那就拜托你了。”临走之前,林孝尘又看了眼奈姆的方向。
好巧不巧,奈姆此时也正用着狐疑的视线盯着他。
两人的视线只交接了一瞬间,林孝尘便避开了奈姆那双死鱼眼,推门走了出去。
送走了他俩,克洛伊又微笑着坐在了奈姆的床边,关切道:“能自己起来吗?”
“能。”奈姆揉揉头发,掀开了身上的毯子。
再次以双脚撑地的姿势维持住平衡后,先前那抹若即若离的痛楚又再度游荡了起来。
奈姆咬咬牙,姑且是强撑着压下了双腿上不由自主的颤动,跟着克洛伊的指引,来到了这间客房的卫生间。
这个小空间的总面积不大,但格局却意外的让人觉得没多么拥挤。
“需要我帮忙吗?”克洛伊将手中的洗浴套装放在了洗脸池边,柔声问道。
“不用了,谢谢。”
“好的,我就在门外,有需要,叫我。”克洛伊没有坚持,顺便还将卫生间的门给带上了。
听到那声轻轻的闷响后,奈姆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往前走了两步,侧过脸,瞥了眼镜中的少女。
镜中少女的容颜,稚嫩依旧,可那张脸上的神情……就像是那些整天受气的小媳妇一样,铺了满满一层的幽怨。
“真是……”奈姆忍着痛,笨手笨脚地脱起了身上这件宽松的连衣裙,“……烦死了。”
脱了个精光之后,她仔细地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处。
正如之前克洛伊所说,目前还能肉眼看出来的,就只剩下左胸第六根肋骨上的这处伤。其他的地方,都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只在创面周遭留下了一圈淡淡的绯红。
“啧疼疼疼……痛觉还是很强烈的啊,”奈姆摸了摸身上这唯一一处细微的裂伤,甚至都不敢相信这里曾经是中了一枪,“只不过这再生能力,也太凶残了吧……”
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奈姆对这个凶残能力也说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结论。不过既然身上没有“漏风”的地方,她索性也懒得再自寻烦恼了,转身跨进浴缸中,坐在了正锃锃发光的洁白边沿上。
打开水龙头试了试水温后,她决定好好泡个澡。
奈姆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仰首瞥了眼头顶的花洒,发现它的出水系统和水龙头好像是分开的,于是为了加快些放水的速度,奈姆把它也给一同打开了。
九月的天,空气中的燥热并不是华贵的建筑能抵挡的,不消片刻,这间小浴室中就弥漫出了一阵氤氲。
那些从头顶洒落的温水里,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它们的洗礼缓慢而又温柔,顺着自己柔顺的发丝淌了一阵,轻而易举地就带出了体内的疲惫。
幸亏奈姆用双手撑向了浴缸的边沿,才摇摇晃晃地及时稳住了平衡。
她听着脑袋上哗啦啦的水声,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妈蛋,好饿啊……”
===
目送那个好像是一脸不悦的小姑娘进了卫生间后,克洛伊立即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今天的事情,虽说从结果上讲算是有惊无险的,但她还是姑且做了点“功课”。
现在这个时代,只要有一丁点登记在案的个人信息,花不了多大力气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人的所有黑历史。
当然,这个“花不了多大力气”,是对他们决策者来说。
克洛伊检查了一下邮件,发现指派出去的“委托”已经有了答复。
这封邮件没有正文,附件里是一个WORD文档,上面写着“个人信息”四个字。
点进去一看,首页照片上的面容,正是今天见到的那个消瘦的中年男人。
这位绑架他们的“主谋”,名为张项北,四十七岁,是一家物流公司的小高层,读过大学,没有犯罪前科,记在账上的年收入在三十万上下,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在三年前,跟某个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结了婚,儿子目前还在某高校读书。
乍一看,这些信息里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就好像他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普通人一样。
对于这个结果,克洛伊也不意外。
毕竟,经过讨论,三人的观点是一致的: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应该和自己这些决策者一样,是在某一天“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
另一个佐证是,今天跟监督者问起巴比伦塔的事情时,虽然它的确介绍了一下这个组织,却因为逻辑错误的原因,一直无法接受巴比伦塔会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事实。到最后,更是因为DEBUG失败,激活了内在的防护程序,陷入了强制的待机自修之中。
也因此,三人越发确信了这个“巴比伦塔”的存在。
既然对手和自己是一个量级上的,那么这些调查户口的花招自然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要是想弄明白巴比伦塔此行的目的,除了等监督者自我修复完毕,恐怕也只有正面去问他们的成员了。
结合他们的行为来看,巴比伦塔似乎也有事找自己这些决策者。
只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她和安洁莉娜都听取了林孝尘的建议,并由他亲自安排对张项北本人的监视和保护。
说白了,克洛伊觉得,今天发生的暴力冲突,应该是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尽管巴比伦塔“请人”的方式不太妥,但动机也不是不能理解,三人猜测,巴比伦塔的人大概和他们一样,没有可行的手段去确认一个人究竟是不是决策者。
考虑到泄露信息给普通人后,有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麻烦,巴比伦塔之所以会选择绑架这种手段,也勉强说得过去。
因此,对于张项北的资料,克洛伊只是大致鸟瞰了一遍,随后顿了顿,又不由自主地点开了之前收到的那封邮件。
和张项北的一样,这封也是一份个人信息。而和前者洋洋洒洒好几十页不同的是,这份文档里的文字量,只占了不到一张A4纸的版面。
里面的内容很简单:
姓名,奈姆;年龄,未知;籍贯,未知;社会关系,未知。
没有任何包括户口在内的身份证明,公安局里也没有指纹备案,甚至连前一年的履历记录都没有。
到头来,所有能查到的信息,只有最初林孝尘告诉自己的,她的名字而已。
虽然奈姆确实是林孝尘的同班同学,这个事实也和师大附中高一三班的人确认过了。可提供其学生身份证明的人——17届高一三班班主任,却连奈姆监护人的电话号码都提供不了。
更奇怪的地方是,这小姑娘明明连学籍都没有,可上到校长下到班主任,整个学校里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蹊跷。
他们就像是……意识不到“一个没有学籍的学生在自己学校里读书”是件多么诡异的事情一样。
因此就结论而言,这个叫作“奈姆”的小姑娘,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
而且根据三人的推测,恐怕这个“凭空出现”的时间……就在几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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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 89.不制约
嘀……嗒……
迷迷糊糊之中,奈姆又见到了那个一身白衣、对自己笑盈盈的少女。
她双手负在身后,朝着自己这边微微欠着身子,似乎一直在说些什么,可奈姆却连一个音节都难以听清。
就这样看着她无声地叽叽喳喳一阵后,奈姆有些莫名其妙地皱起了眉,嘴中嘀咕道:“这货……到底在干啥啊?”
正说着,组成眼前景象的这些像素模块,突然产生了一阵结构上的扭曲。
奈姆不由一愣。
它们像是……分裂成了更多个像素点一样,眨眼之间便填补修正了自身在视觉信息上的空缺。
说得简单点,就是画面的解析度突然变高了。
以奈姆的主观视角描述,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个高度近视一样,只要稍微眯眯眼,眼前这少女身上的线条就能变得清晰一丝。
只不过,随着描绘少女的这些线条变得越发细腻具体,奈姆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上次见到这白衣少女时,由于“镜头对焦”并不在她身上的缘故,奈姆只是隐约觉得,这少女身上,好像有种和自己很相似的气息。
若是比喻一下的话,就好比是那些初次照镜子的人,总会对镜中的映像总有种模模糊糊的熟络感一样。
可是这会儿,这些线条所勾勒出的轮廓,却和印象中自己的模样产生了不小的分歧。
“嘶……到底什么鬼啊?”
因为有些好奇,奈姆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气。
瞬间,白衣少女的所有动作都滞顿了下来。
画面由动转静之后,帧率便从另一种角度上得到了稳定,使得奈姆视野里的光景变得愈发清晰起来。
“窝——”然而,当奈姆看清这白衣少女的模样后,下意识地就爆了句粗,“……草?”
旋即,她的脑中不可抗力地产生了“慌张”的指令,像是在逼迫着自己一般,不停地警告着她,要马上采取行动去缓解症状。
然而,奈姆如今连切实的空间感都没有,更何况是去自主移动当前所在的坐标,从而远离身前的“威胁”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近在咫尺的白衣少女,用一种仿佛期待着什么的怯懦,傻乎乎地盯着自己。
幸好,她似乎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只是傻兮兮地看着自己,这让奈姆稍微松了口气。
迟疑了片刻,奈姆用上了一种试探的语调,唤出了白衣少女的“姓名”:
“……吸……息?”
白衣少女听后神色一滞,随即,像是得到了期许已久的嘉赏一般,满足地笑了笑。紧接着,她努力收敛了些许神情中的怯懦,用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前,一边轻轻地点着头,一边道:“吸、息。”
声音奶声奶气的,完全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而后,这小丫头又将指尖对向了自己。
“奈……”
——嘀嗒。
“……姆?”
扑通!
只听一个沉闷的落水声,紧密的窒息感立即从四面八方压迫了过来。
就这,奈姆还傻愣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现在应该挣扎一下。
可还没等自己扑腾几下,奈姆便感觉到,有一双柔软的手托住了自己腋下。再然后,自己就以一个非常丢人的姿势被从水里捞了起来。
由于沾了水,额前的发丝在眼前杂乱地交织出了一幕水帘,而处于滤镜之外的,则是克洛伊那张神情微妙的脸。
“……你没事吧?”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这位决策者似乎连表情都不知道该用哪套。
“我……我没、没事……”奈姆脑中当即被炽热的害羞占领了高地,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难为情地避开了克洛伊的视线,声若蚊蚋地哼唧道,“放……放我下来吧……”
克洛伊听了,虽说脸上闪过了一丝不确信,但她到底还是收回了“举高高”的姿势,放下了奈姆。
重新落回水中后,奈姆一连喘了好几声,才勉强抹去了写在脸上的“丢人”二字。
“累坏了吧?”克洛伊完全没有取笑奈姆的意思,她伸手试了试浴缸里的水温后,一本正经地建议道,“水快凉了,擦擦身子出来吧。”
“……嗯。”奈姆接过克洛伊递来的毛巾,胡乱擦拭了几下,便披上了一旁衣架上的宽大浴袍,怂着脑袋缩着身子,急不可耐地离开了这个羞耻之地。
刚出卫浴的门,奈姆就被一阵扑面而来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你要吃点东西吗?”克洛伊侧身越过了挡在门口的奈姆,指了指圆桌上的佳肴,“我叫了点夜宵。”
奈姆没有回答,而是在吞了口口水的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即顶着尚存水渍的头发和毛巾,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了桌前。
“鉴于你刚受了……”克洛伊见状,也缓步移到了圆桌旁。
可她嘴里的叮嘱还没能说个开头,就被奈姆那凶残的吃相给打断了。
“嗯?你说了什么吗?”奈姆的双手一刻都没闲着,咕哝不清地问道。
“不……没什么。”克洛伊一时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不……不够还有……”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奈姆时,克洛伊就听到了她肚子里的悲鸣。所以在奈姆入浴之后,克洛伊便贴心地准备了这份夜宵。
原本她还以为,受了伤的奈姆应该没什么食欲,因此她点的夜宵里大多都是流食。可在见到奈姆这副一点儿都不淑女的吃相后,还是苦笑着叹了口气。
“看来,我对她身体机能的判断,还是太过保守了。”克洛伊心想。
由于没有打扰奈姆的打算,没一会儿,两人之间的气氛便转进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不过,由于双方都在想事情,倒也谈不上有多尴尬。
克洛伊的那点念想,自然还是围绕着奈姆的一系列身份和性格上的揣测。在她看来,奈姆的“强大”,货真价实,今天发生的种种也都在一而再再而三的佐证这个。这样的人若是能成为盟友,对他们决策者来说肯定是一大助力。
而奈姆这会儿……除了时不时还会体验到几许羞耻的余韵外,脑中却是追溯起了刚刚在“睡梦中”见到的景象。
虽说在意识到白衣少女的“真身”时,奈姆有一瞬间陷入了因愧疚引发的慌乱之中,但在冷静下来之后,这件事,还是给了她一个“灵感”。
奈姆觉得,假如把之前邪神大叔对自己的说明,结合上事后系统的叨逼叨来推断的话,这个白痴想让自己做的事情,应该就是去搜集像是“吸息”这样的……东西。
换句话讲,自己现在之所以还能“见”到那个白衣少女,恐怕是因为,吸息如今已经在自己的“物品栏”里了。
然而,这也只是单纯的猜测,奈姆目前没有任何可行的证明手段。
因为最有效的证明,也就是系统本身,至今还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一想到系统,奈姆又是一阵火大。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系统会这么的……蠢。
越是仔细整理自己在上一个世界中的经历,奈姆对之前心中的那个假想把握就越大。
即为,“系统其实是知道这个世界的‘设定’的——甚至连‘故事’的走向都知道”。
对自己来说,这个世界虽然有不少熟悉的元素,但“陌生”的地方也一抓一大把。仅靠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摸爬滚打,不仅没有效率,还可能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奈姆可不相信那个系统这么做是为了让自己经受磨砺,好有所成长。她觉得,她和系统之间的恩怨,简直就差一场生死局了。
那么,既然如此讨厌自己的系统愿意给自己“攻略”看,为什么不能直接把故事的设定和大纲透露给自己呢?
最关键的是,为什么不把要找的“物品”告诉自己呢?
只要明确了场景信息和最终目的,就算自己再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跟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吧?
奈姆想了半天,觉得唯一还算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个系统不仅是个白痴,还是个虐待狂。
它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想到这里,奈姆气得连吃饭的动作都缓下来了不少,在差点掰弯手中的金属汤匙后,她立即在心中筛出所有的脏话词条,对着系统就是一顿疯狂虚区。
可惜,任凭自己火力全开,一口气喷遍了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那个虐待狂还是一声不吭。
眼瞅着自己实在是拿它没辙,奈姆只得化悲愤为食欲,愤愤地端起碗,一口把稀饭给闷了。
克洛伊当然看不出奈姆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内心戏,只是觉得这小姑娘的表情突然一凶,然后咕嘟咕嘟地就是一通暴饮暴食,看得她整个人都一愣一愣的。
“呃,你……”回过神来的克洛伊整理了下表情,问,“还要吗?”
“……算了,”吃干抹净之后,奈姆扔下了手中的餐具,往身后的靠背椅上一瘫,眯着眼,盯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看了半晌,才嗤笑一声,有气无力地喃喃道,“就这样吧……”
反正,自己的命运,从来就没有掌控在自己手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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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90.“赚钱的方法?”
翌日,奈姆是被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虽说是变了个调,但因为实在是听了很多遍这段旋律,导致奈姆那刚醒来的大脑,瞬间就被烦躁给占领了。
也因此,她在睁开眼后,第一时间就循声望向了声响的来源。
那似乎……是一只手机,这会儿正可怜兮兮地躺在床那边的小柜子上,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段洗脑音乐。
“吵死了……”奈姆咂咂嘴,朝柜子的方向伸了伸手。
可任凭她费尽全力,指尖距离那歌唱着的手机之间,大概还是有一个胳膊那么远的长度。
无奈之下,奈姆只得像只虫子一样,一点点地往床那边拱了过去。
这倒不是因为她使不上力气,也不是每次睡醒时例行的“开机延迟”。
奈姆只是懒得动而已。
“你醒了啊,”还没挪动几厘米的距离,克洛伊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洗澡。”
也许是从奈姆的姿势上读出了她的行为动机,不一会儿,一道披着浴袍的曼妙身影便出现在了奈姆的视野之中。
尽管是夏天,但此时从窗外投进来的晨光并不强,显得十分温柔,洒在衣衫不整的克洛伊身上,连坠在发梢的水珠都像是磨了个皮一样,显得晶莹剔透。
眼见她过来了,奈姆也就没了继续往前挪腾的想法,松了口气,静等着克洛伊去解决。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克洛伊似乎并没有“关闹钟”的意思。
抬眼一看,却见那自称“决策者”的金发熟女,在拿起手机后,居然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情,而且一时之间,连拿着毛巾的手都没了动作。
到底是反复听了这么多遍“闹钟”,到了这会儿,奈姆被磨得也没了睡意。她蹭了蹭枕头,随口问了一句:“……是电话?”
克洛伊的反应有些迟钝,顿了好一阵儿才苦笑着点点头:“……嗯。”
奈姆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想问一句“你不接吗?”,可话刚到嘴边儿,那阵惹人烦的铃声便突然消寂了下去。
房屋内霎时陷入了无声的静止之中。
过了三四秒,克洛伊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放下了手机,重新擦拭起了头发。
奈姆又蹭了两轮枕头,问:“现在……几点?”
“刚七点。”克洛伊坐在了床沿,微笑着看向了奈姆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奈姆打了个呵欠,坐起身,并在心中嘀咕了几句那个大早上就打电话扰人清梦的陌生人。
“你要起床吗?”克洛伊关切道。
“嗯。”奈姆习惯性地用手指梳理起了脑袋上杂乱的头发,“那谁……林孝尘呢?”
“他啊。”克洛伊无奈地笑了笑,道,“去学校了。”
“……什么?”奈姆闻言一愣。
“这也没办法。”似乎是听出了奈姆语气中的诧异,克洛伊放下了毛巾,解释道,“我和安洁如今也在这里,假如他暴露了,我们也会被察觉到。所以,孝尘的建议是……唔,他‘先去前面探探路’——这是他的原话。”
“哎不是……”奈姆被她这一通解说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儿就信了,“可他……他不是已经暴露了吗?”
“最坏的结果是,我们两个都暴露给了巴比伦塔的成员。”克洛伊道,“但这有个前提——巴比伦塔的成员也具有和‘阿卡夏记录’一般的通讯能力。”
“所以……他就是去试探那些人的‘装备’的?”奈姆感觉自己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思路。
还真当自己是个日系动画主人公吗这个人?
“也不完全是。目前最先需要获知的,是巴比伦塔的成员数目。”克洛伊做出了一副回忆状道,“以及,他们在这个城市里的渗透程度。假如上到政府阶层、下至民间群众,都有他们的人在的话,我们就会非常被动……或者说,根本就无路可退。”
“他们巴比伦塔……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奈姆想了想,不解道,“你们不是说,这个组织是在未来成立的吗?”
“是的,这也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之一。”克洛伊回答道,“未来议会所选择的时间节点是由监督者随机指定的,而且,这份情报无法从监督者那里提取。因此,我们也很好奇为什么巴比伦塔能够锁定这个时代。”
“你这么一说……不就只可能是那个监督者泄露的了吗?”奈姆怔怔地说道。
闻言,克洛伊又是苦涩一笑:“确实,这种说法是合理的,但是,我们现在无法向监督者求证。它现在陷入了由逻辑错误引发的待机自修状态中,我们没办法联系上它。”
听她这么一说,奈姆当即就觉得这个二五仔准是监督者没跑了。
不过,奈姆倒也没耿直地说出来。且不谈自己都能想到的事,这些决策者们肯定也能想到,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件事,就当前的复杂程度来讲,奈姆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掺和。
既然系统指派的任务很简洁,只有保护林孝尘的生命安全这一条,奈姆也决意就此遂了它的愿,不再去管别的事情。
眼见奈姆就这样怔怔地发起了呆,克洛伊微微颦了颦眉,问:“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她的语气,就像是能猜到奈姆的心思一样。
“还能什么打算……”奈姆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打着呵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道,“去学校啊。”
“嗯。”对于这个回答,克洛伊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意外。她沉吟了片刻,建议道,“这样吧,我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去给你买几件衣服。”
“呃……”
“不过这样的话,需要你旷掉一两节课,可以吗?”
虽然奈姆很想拒绝这个人的好意,但是……自己的那套运动校服已经漏风了不说,上面还沾着血,她现在,真的是没有合适的衣服穿。所以迟疑了好一阵,奈姆还是乖乖承了对方的好意,答应了下来。
出门时,她套上的是昨天那件淡青色的连衣裙。
两人在酒店里简略地吃了份早餐,克洛伊便带着奈姆逛起了街。
按理说,克洛伊作为一个刚来到异国他乡的人,若是出行的话,应该由本地人充当向导才对。
可惜,奈姆也没比她早来几天,因此瞎晃悠了一阵,还是由克洛伊使出了科技道具——手机,当起了领路人。
顺着地图指示来到了一家商场之后,克洛伊问道:“对了奈姆,你对穿着有什么偏好吗?”
“……没有吧?”奈姆看了眼周遭琳琅满目的店面,“哦,有一点。我不喜欢穿太紧的。”
“这样吗,”克洛伊点点头,旋即扫了眼前方的衣服店,指了指其中一家道,“那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她选的是一家卖洋装的店,远远望去,陈列在展架上的衣服全都是清一色的公主裙。
“呃……我、我不穿裙子。”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一幕,奈姆居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咦?这是为什么……”克洛伊问道,“除了裙装外,那些宽松的衣服都不适合你的呀。”
“呃……穿裙子……不方便运动。”奈姆急中生智,想了个合适的借口。
克洛伊听后神色一滞,继而缓缓点了点头道:“……也是啊。”
和人打架时穿裙子,就算不在乎走光的问题,也不是个理智的选择。毕竟,万一被人揪着裙摆了,平地摔都是轻的。
“这样的话,”克洛伊又打量了一阵周围的店面,“还是去给你买一些……符合你这个年龄的衣服吧。”
说罢,克洛伊便领着奈姆走进了一家品牌专卖店。
这家店似乎是主打青少年服饰的,放眼望去,衣架上满满的都是青春气息。
本着“客随主便”的心理,在穿梭于各个衣架时,奈姆始终像是个小跟班一样跟在克洛伊身后,途中,克洛伊若是看上了哪件,便会直接拜托服务员找个合身的型号给奈姆试穿。
可虽说奈姆本人却对买衣服的事一直提不起什么劲,但随着两人逛的时间越久,克洛伊倒是来了点莫名其妙的兴致。
察觉到时,奈姆才发现,自己这是被克洛伊当成芭比娃娃看待了。
“唔,那啥……”刚从试衣间走出来,奈姆就发现自己又被克洛伊拿着新衣服“堵”了,“用不着买这么多吧?”
“这些衣服的‘质量’经不起你折腾的。”岂料,双手捧满衣服的克洛伊却是如此一本正经道。
“哈哈……”虽然她说得有道理,可奈姆一时半会儿还是拉不下脸,“不用了吧,已经够多了,而且……这里的衣服好像也挺贵的。”
克洛伊听后微微一怔,旋即微笑:“这个你不用担心,钱不是问题。”
“我去……你这个财大气粗的发言,”奈姆捂了捂脸,“我没钱还你的啊,克洛伊小姐……”
毕竟,拿人手软嘛。
“没关系的,我的钱来的很容易。”
奈姆听后,压下了不停颤动着的眉毛,嘀咕了句:“再容易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吧?”
“也……差不多吧。”克洛伊干笑道,“对我们来说,赚钱很容易的。”
闻言,奈姆怔了怔,随即灵光一闪,像是突然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一样,道:“那,你给我支支招呗,好让我……有能力把钱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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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别闹啦,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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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91.“刑法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
奈姆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
这也……不完全是因为她脑瓜里没什么记忆的原因。
或者说,没有记忆只是个诱因。
简单来讲,她就是这么一个“脾气好”的人。
就好比,面对系统的各类Play时,虽然奈姆的确会很生气,气到恨不得当场把它给按在地上猛烈摩擦。可奈姆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骂它两句。
因为自己的记忆中,没有任何能帮助自己制定反杀计划的知识——奈姆如今甚至连怎么打到系统都不知道。
而这些委屈,也注定无法被他人知晓。更何况,是有人能成为自己的盟友,或是安慰自己一下了。
再说了,奈姆压根儿就不想和他人有太多的交集。
上个世界的前车之鉴,至今还历历在目。且不谈一旦自己达成了系统的目的,就会被它带离这个世界,万一这白痴又给了个任务,让她跟认识的人作对,甚至是厮杀的话,自己的良心又会受到拷问。而假如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万一真需要“动粗”时,奈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罪恶感。
她的确想继续活下去,这毕竟是最原始的欲望。
因此,骂完之后……发泄完之后,奈姆只能主动把情绪平复回去,然后一点点地降低自己对“美好生活”的要求。
从这个角度上看的话,与其说奈姆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不如说,她目前的实力完全支撑不起对这些“远大志向”的构筑。
丰满的理想,可不是她这纤细的身子骨能承受的了的。
同样,奈姆也只能“被迫”当个脾气好的人。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
所以对现在的奈姆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习得能够独立存活下去的能力。
——放在这个世界里讲,就是简单无脑的赚钱方法。
“‘支……招’?”克洛伊好像对奈姆的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思索了好一阵,才恍然道,“哦,是指‘教你’是吗?很简单啊,只要有点本金,随便买点股票不就行了。”
“……啊?”奈姆听后,眉毛一抽,“……随、随便买点股票?啊不对,我……我哪儿来的那么多本金啊。”
“唔,我当初用的办法比较笨,还差点被发现。”克洛伊凑到奈姆耳边压下了声音道,“我黑了自己国家几百万张银行卡,从每一张里面都‘借’了几法郎,要不是及时还回去了,估计后果也很麻烦。”
“窝……草?”奈姆当时就惊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也就在此时,她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他们可是“决策者”,是开了挂的啊……对他们来说的“简单”,放在自己身上,跟“登天”能差到哪儿去?
“这个嘛……”克洛伊想了想,道,“唔,你听说过‘DNS劫持’吗?”
“……大概知道什么意思……”果然,听到对方口中蹦出的术语后,奈姆心中的小期待顿时就蔫了下去,“就是……伪造个网页,让人把账号密码‘主动’给你,对吧?”
克洛伊听后苦笑道:“呃……嗯,差不多吧。”
“……算了,这个难度太高了,我学不来。”奈姆叹了口气。
“奈姆你……急需用钱吗?”克洛伊眨了眨眼,道,“我现在手中可以立即支配的流动资金,折合成人民币的话,大概有两三千万的样子。假如不够的话,我再花点时间帮你赚点也可以。”
“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让你给我支招吗?”奈姆瞥了眼克洛伊真挚的神情,嘀咕道。
闻言,克洛伊先是一愣,随即干笑道:“知不知道和问不问是两回事,这是礼节问题。”
“好吧。”奈姆也无意纠结这些,无聊地捏了捏自己的发梢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说着,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啥,我就穿着这身去学校了,”随即,奈姆苦笑着向克洛伊手中剩余的新衣服摇了摇头,道,“咱们……晚上再见。”
虽说她不想欠克洛伊太多人情,但这也没办法,谁让奈姆至今连个住处都没有呢。
而且,这两天又因为下雨的缘故,温度也不怎么像夏天,睡在自助银行里,肯定没有酒店的松软床铺舒服。
“啊……等等,奈姆。”岂料,这才刚转身,克洛伊便抓住了自己的手。
“嗯?”
“商标还没取下来呢。”克洛伊放下了手中的衣服,走到奈姆身后摆弄了一阵,“——好了。”
“……谢谢。”奈姆有气无力地支付着自己唯一能拿出来的“报酬”。
致了谢,她本想赶快离开,却发现,身后的克洛伊突然就这样轻轻地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侧眼一看,克洛伊的神色中已经带上了几许盈盈笑意,而其视线的落点……似乎是在前方不远处的落地镜。
“……克洛伊?”奈姆有些不解。
“奈姆,”克洛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感慨,“你……真漂亮。”
“啊?”奈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眨眨眼,看向了镜中的自己。
却见那镜中的人儿,一肩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肌胜冰晶,肤赛凝脂。眉间隐现远山之秀,眸中暗藏清泉之谧,如琉璃般精致的小鼻子轻点画卷,向下铺展出两点浅浅抿在一起的粉腻樱唇。整张容颜以莺鸣秋水做底,却任由花树新雪在其上笔走龙蛇,这些无形中流露出的稚嫩,更显其粉雕玉琢。乍一看,其晶莹之下,竟藏了几分与之不合的忧郁,可也正是这抹慵懒的神色,愈发烘托出了她的端庄动人。而细细一品,那娇柔俏丽、不可方物之姿,乃正是所谓“白玉镶珠不比其容色,春华初露不及其清丽”般的倾国倾城,既能使人一见倾心,魂牵梦绕、又会让人不自觉地自惭形秽,不敢逼视……以及以下省略一万字。
唉,其实说白了,就是人靠衣装嘛。
克洛伊的眼光到底是精准,当奈姆脱下校服,换上一身粉色调的少女打扮后,衣物对颜值的加成便更直观地体现了出来。
这身衣服没什么勒得慌的地方,要说奈姆唯一的不满……也就是下身那件白色的热裤实在是太短了,两条白花花的大腿被空调吹得凉飕飕的,让她觉得这好像跟穿裙子也没啥区别。
然而,奈姆对自己的美貌一点儿都不感兴趣,瞪着双死鱼眼打量了半晌后,居然还没来由地叹了口气。正欲开口辞身告退,耳边又传来了那个熟悉的手机铃声。
扭头一看,掏出手机的克洛伊在看到屏幕上的信息后,却又是怔在了原地。
她那呆滞的神情之中,隐隐有些复杂的颜色。
就像是……还没准备好如何去面对电话那边的人一样。
“……你不准备接吗?”奈姆随口问了一句。
克洛伊听后,尴尬地对奈姆笑了笑道:“呃……这个……”
虽是支支吾吾了一阵,可她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将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的奈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克洛伊身上完全没了先前那种“对自己智商压制”的感觉。
似乎……这样的克洛伊,更像是个普通人。
可惜,这份能让决策者们“屈尊临尘”的声响,并没能持续多久。十多秒钟后,电话那边便挂断了线。
克洛伊也随即松了口气。
她摇摇头,重新看向了奈姆,挤出了个笑容说道:“你要去学校了是吗,我给你点零钱坐车吧,你的学校距离这里还挺远的。”
说罢,克洛伊从钱包中掏出了几张红皮递给了奈姆。
“唔,谢谢。”奈姆蹑手蹑脚地抽出一张,道,“这些就足够了。”
“……嗯。”克洛伊也没强求,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走出商场,奈姆立即拦了辆出租车。
她根本就不知道公交线路,所以也只能财大气粗地打车去上学。
因为没什么逛街的兴致,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九点。到学校时,虽然被门卫大叔给拦了,可当奈姆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后,大叔还是咽回了呼之欲出的训斥,放奈姆进了校门。
课程表上,前两节课都是数学。到班里时,第一节课还没下课,奈姆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然后就埋下了脑袋,静候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责备。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在讲台上一丝不苟的中年人似乎脾气很好,他只是微笑着推了推眼镜,冲奈姆点点头,便放了行。
然而,正当他准备继续讲解黑板上的题目时,却突然发现,整个班级里,几乎所有同学的目光,都不在讲台上。
尤其是一部分男同学,顿时就像是失了魂一样,视线随着那个正往最后一排走的小姑娘缓缓移动着,惊讶得嘴都快合不上了。
“咳咳……”无奈之下,数学老师只得刻意地清了清嗓,拍拍黑板道,“同学们,黑板在这儿呢。”
此举一语惊醒梦中人,有部分男生更是当场羞红了脸,火急火燎地收回了视线。
唯独一人例外。
直到奈姆入座,那个坐在她前座的大块头依旧在盯着她。
“怎么了?”奈姆不解道。
大块头没回答。
而奈姆此时也发现,他看着自己时的神情,有些奇怪。
像是失望,又像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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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 92.旁枝末节
今天班主任王老师似乎没来学校,所以上午第四节的历史课临时改成了自习。
在奈姆的印象中,一般这种情况应该是他们老师之间沟通一下,调个课什么的,但不知为何,最终还是由教语文的老师临时赶过来补了句自习的吩咐。
因此,这节自习课理所当然的就变成了一场叽叽喳喳的茶话会。
除了没有零食饮料之外。
由于无心听课,对奈姆来说,今天一上午都过得平淡无奇。眼瞅着同学之间的“悄悄话”越说越大声,闲来无聊没事做的奈姆干脆往桌上一趴,打起了盹儿。
至于,林孝尘的安全问题……似乎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担心。他依旧切实地演绎着自己的学生身份,和周边已经混熟了的男生们有说有笑的。
奈姆和他之间,别说交谈了,一上午连个视线的交接都没有,仿佛真的谁也不认识谁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她确实有些心疼岳心甜这个“女主角”。
要是把那两位女性决策者的事告诉岳心甜,以奈姆对她性格的“粗浅”了解,指不定这小姑娘会闹哪门子别扭呢。
念及此处,奈姆瞥了眼岳心甜,发现她这会儿也和同桌的羊角辫相谈甚欢。
今天的开学的第四天,到底是一回生二回熟,同学之间大多都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揪住一个共同话题,叨叨叨叨地就是一通口水。
耳边听来的话题,大多是“游戏电影偶像小说动画”这几类,当然,也有为数不多的几股清流,聊着学校里各式各样的八卦。
而今天在班级里流传的最多的八卦故事,主角还是自己。
可能是因为前后的扮相反差太大了吧?换了身衣服的奈姆不仅摆脱了“毛妹”的外号,而且还只花了两节课的时间就被坐实了“小粉”的昵称。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散发出了一阵“生人勿进”的气场,那些人明明在谈论着自己,可却一个二个都不上来搭话,反倒是三五个人前后围成一团相互嚼着耳根。
偶尔有几个和奈姆对上视线的男生,也会即刻像是心虚一般看向别处。
坐在奈姆斜前座的人,明明昨天还敢厚着脸皮来搭讪,今儿就怂得连头都不敢回了。
这个气氛说真的,是有点微妙。
因为奈姆没有同桌,所以即便是下课时间,也没人过来跟自己讲话。有老师在讲台上时还好,她至少还能盯着黑板发呆,可现在黑板上只有自习两个大字,奈姆除了打盹儿,还能干啥?
然而,闭眼假寐了一阵后,正当奈姆的意识还差一点就能在这片嘈杂之中安然坠入梦境里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怪叫。
“——小粉!”
声音是从前排传来的,是个男同学。
奈姆听是听到了,可懒得搭理他,所以连头都没抬。
岂料,那货居然又嗷嗷了一声。
不,不止一声。经他这一嗓子,有一部分男生也被莫名煽动了,一同“小粉、小粉”地起起了哄。
可任凭他们喊破喉咙,奈姆还是岿然不动。
她总觉得,一旦回应了,就相当于是承认了“小粉”的称呼——这比她承认自己叫奈姆还丢人。
最终,还是坐在前座的大块头轻轻敲了敲奈姆的课桌,道了句“班主任叫你去趟办公室”,奈姆才懒洋洋地爬起身。
她本想对替自己解围的大块头致个谢,可抬头一看,他已经转回了身。
见状,奈姆也没执意坚持,她收拾了一下书桌,起身往班外走去。
经过第三排的时候,又有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进了奈姆耳中:“昨晚太累了没睡好吗,小粉?”
奈姆闻言,身形一滞。
顿了片刻后,她着皱眉看向了声源。
说话的,就是那个最初起哄的人。此时他脸上带着一股贱兮兮的笑容,饶有兴趣地看着奈姆,似乎是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毕竟他的这个问题中的“恶意”,实在是太多了,不管奈姆怎么回答,都讨不着好。
可当奈姆稍微思索了一阵……约莫零点一秒左右,居然神奇地了解了他的心态。
青春期的男生嘛,有一部分就是这样的。不管其动机是炫技装逼还是吸引女孩子注意,总是喜欢时不时欺负一下别人。
因此,奈姆在瞥了他一眼后,只留下了一个淡漠的眼神,便出了门。
双方的此局对峙,看似是那个起哄的男生赢了,以至于,奈姆走了半条走廊,都还能远远听到班里传来的嬉笑声。
简直就像狂欢一样。
班主任的办公室在楼上,敲门进屋时,班主任正在冲茶叶。
她似乎是刚来学校,倒完水,又整理了一阵桌面,才看向奈姆。
然而,这一看,却使她就地愣了起来。良久,才眨眨眼,道:“这两天天气比较冷,明天还是穿条长裤吧,别受凉了。”
“啊?”奈姆一时有些懵逼。
“你坐在最后一排,能看清黑板吗?”不等奈姆琢磨明白,班主任又问。
“……呃,能。”奈姆老实答道。
“虽然学校里不要求女生必须留短发,但你的头发太长了,要扎一扎,不然可能会影响你的视线,导致视力变差。”
“……噢,好。”
听完她这句,奈姆总算是明白班主任想说什么了。
说白了,班主任的意思,就是指自己的这身打扮太不学生妹了,可能会在班级里造成什么不良影响。
然而,奈姆当初被迫选了这身“小粉”,也只不过是想尽快逃离沉迷换装游戏的克洛伊,根本没想那么多。
不过既然是被点名“批评”了风貌问题,奈姆肯定还是会选择做个乖宝宝的。
说完这些,班主任又翻看起了教材,似是没了后文。
办公室里这会儿只有她俩,奈姆站在班主任身边,也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立即谢主隆恩退出去。
沉默了一阵,班主任端起茶杯,吹了吹杯内袅袅上升着的热气,问道:“奈姆,你父母如今在哪啊?”
“啊?”
这该怎么回答啊?
“我……我也不清楚……”想了想,奈姆只能含糊地撒了个谎道,“他们经常到处飞,我也不知道现在究竟在哪。”
“你自己一个人住吗?”
“……差不多吧。”
“哦,那就是和咱班那个,嘶……林孝尘?对,跟他一样,也是个留守儿童。”说到这,班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些家庭呀,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这事儿……我作为你的班主任,肯定是要告诉你父母的。”
“什么事?”奈姆来了点好奇。
“昨天,有个人找上我,说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问了很多关于你的问题,最后还让我去查你学籍,”班主任苦笑道,“你说奇不奇怪?这又不是大学,你不是咱学校学生,来这里干嘛?”
听了班主任的话,奈姆当即又是一愣。
“再说了,当初分班时,我就亲自看过你的学籍和成绩单,都有印象,要不也不会选你当学习委员的对吧?”说到这,班主任似乎回忆了一阵,“我记得你有几科都考了满分,总分是……”
班主任的话在临近尾声时,突然就熄了火。
从奈姆的视角来看,这位中年女人在回忆的过程中,表情似是卡顿了一瞬。
“呵呵……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班主任旋即摇摇头,干笑道,“我今天早上就因为越想越奇怪,把这事儿琢磨了半天,结果一回神都快十一点了。唉,人老不中用了啊……”
奈姆静静地听着,一句话都没接。
而班主任说完这句后,表情又卡了一次。
这次,她连身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班主任才恍然回神,看向奈姆道:“哦,我叫你来的意思,是想跟你问一下你父母的联系方式,把这事儿跟他们讲讲。”
“不用了王老师。”奈姆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国际长途很贵的,我回家后自己告诉他们就好了。”
“嗯,那也行。”班主任点点头,“你……自己也小心点,最好是让你父母能回来一个,毕竟最近……外面有点危险。”
“……危险?”
“咱省内……好像出现了一个绑架团伙,专门对学生下手,新闻上已经报道了。”班主任无声地叹了口气道,“具体的,还是等下午上课再说吧。教育局已经决定了,必须让学生们自主树立起防范意识。”
专门针对学生下手的绑架团伙?
这属性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好了,没事了,你先回班吧。”班主任浅酌了一口杯中还冒着热气的浓茶,拍了拍奈姆的胳膊,语重心长道,“记得明天多穿点,把头发扎起来,知道了吗?”
“嗯,我知道了。”奈姆点点头。
出门之后,奈姆背靠着办公室的门,整理了一下思绪。
班主任的话,虽然没头没尾的,但还是让奈姆听出了两个关键点。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有人在调查自己。
而且,都已经查到学校来了。
奈姆很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并且在那之前,自己和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任何接点。
也就是说,这只能是“熟人作案”。
至于第二点……那个绑架团伙。
如果自己猜得没错,恐怕这些人的正体,就是那个巴比伦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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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水思源,隔壁大佬带我飞了一波,眨眼让我多了一百多个粉可以慢慢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虽然我这本没多人在看,估计也不能给大佬多加几个粉,但我还是得推一波大佬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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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93.逆推法
学校似乎挺重视这个“安全教育讲座”的,中午放学之前,班主任还特意叮嘱说下午要提前半个小时到校。
突然被压榨了休息时间,自然让不少同学心生了点抵触情绪。虽说他们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遵了吩咐,可一个二个看上去就没什么干劲儿。
见到他们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班主任也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到底是没能把训斥之言说出口。
“同学们。”待到最后几个“迟到”的同学入座后,班主任立即拍了拍讲桌,肃清了气氛中的焦躁后道,“你们昨天有看新闻吗?”
“新闻?”
“地方电视台的报道,或是报纸。”
大部分的同学们听后皆是一愣,各自面面相觑了一番,又一脸懵逼地看回了班主任。
“最近,在我们省内,发生了好几起绑架案。”班主任拿捏起了严肃道,“犯罪者的目标,多为十三至十七岁的青少年,其中,我们市里就有两名受害者。”
此言一出,那群同学们脸上的懵逼色,瞬间就被惊愕给侵染了。
“啊……”一位女同学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怔怔道,“我在微博上看到过这件事,说是……有个女学生被救回来后,在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了……”
“……真的假的啊?”
“不是绑架吗?怎么谋了财还害命啊……”
“具体的案情,以媒体的报道为准,你们不要乱猜。”班主任皱了皱眉,强行歪回了话题道,“公安部很重视这个案子,已经成立了专案组缉拿这群绑匪。在这段时间里,同学们也要配合一下公安办案。”
“配合……办案?”
“怎么配合啊?”
不得不说,这个人民教师真的是擅长心理诱导。一句“配合办案”,不仅让那些看过不少侦探片的同学们顿时来了兴趣,还使一些胆小的女生们莫名摆脱了“我为鱼肉”的恐慌,缓和了些情绪。
“方案有两个:一是假如条件允许,你们这阵子的上下学都由家长接送。”
“不——是——吧——”同学们听后,整齐划一地发出了一阵抗议。
都已经读高中了,在座的各位又不是妈宝,哪能经遭得住这般羞耻的事?
“当然,考虑到有些同学的父母不一定有时间接送,”班主任清了清嗓,接着说道,“所以第二个方案就是,你们在上下学时,最好是三两个人结伴同行。那些住得远的同学,则尽量搭乘公交车上下学,不要长时间在街道上闲逛。”
“……这啥?宵禁令吗?”
“怕不是戒严哦。”
“不,我其实很好奇……咱们国家也会发生这种事的吗?”
末尾这位同学的问题,像是一盆从头顶泼下的冷水,瞬间让几个思维活络的少年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种类似于“市内有杀人狂,请市民们外出时多多谨慎”的桥段,他们只在一系列影视或文学作品中见到过。
换个角度说,这个绑架案的真实事态,究竟是得有多严重,才能打破这面“次元壁”,让那些社会派作品的情结出现在现实中?
确实,仔细想想,假如事态不是恶劣到了一定程度,公安又怎么会在没结案前就让媒体把案情泄露出去呢?
一时之间,这群陷入沉思少年人,居然都不知道该继续想些什么了。
不过,他们毕竟只是少数。班里的大部分同学,至今的心态还停留在“没什么实感”的层面上。
当突发事件超出了日常生活的范畴——甚至,扭曲了一部分“现实”之时,人们的心中,就会突然产生一股无形的力量,不由分说地挡在两者之间,作为夹在现实和事件当中的隔膜,或是缓冲。
而不管是选择“不相信”,亦或是用自身的阅历和知识去“曲解”事态的本质,最终,都会让“现实”重新被稳定下来,回到正规。
——毕竟,绑匪什么的,离学生的日常生活实在是太遥远了,哪能那么容易就消化得了嘛。
班主任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场面,只得尽量把握着严肃,苦口婆心地反复叮嘱起了同学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别以为老师在开玩笑,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后悔的还是你们自己,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啦——”
交代完了正经事,班主任看了眼时间,这会儿距离第一节课还有几分钟,她也无心继续“拖堂”,走下讲台说道:“好了,马上就上课了,你们准备一下吧。”
说完便离开了教室。
待她走后,班里的秩序只维持了短短一瞬,紧接着就立即炸开了锅。
而托腮倚在桌上的奈姆,却只是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呵欠。
坐在她前几排的一个小哥似乎是个“知情者”,在刚刚班主任为大家介绍情况时,就不停地在给周边的人“开小灶”,如今班主任走了,他当即摆出了一副说书人的神态,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句说:“你们这些人啊,总是不留心观察生活。”
回忆了一下他的声音,奈姆立即想了起来,这小哥就是班里的“情报头子”。所有在班级里流传的八卦,基本上都是从他嘴里溜出来的。
包括奈姆的“小粉”。
“讲讲呗老哥,到底咋回事儿啊。”
“是啊是啊,还没破案,就让媒体报道,这不太……合适吧?”
几个被好奇心撩得心痒痒的同学当即追问了起来。
“这个啊,其实,也没办法。”情报头子享受了一会儿被人瞩目的感觉,得意地说道,“据猜测啊,这起绑架案的背后,有一个非常庞大的犯罪组织。他们从八月份开始有的动作,保守估计,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至少有十多位受害者,而且啊——”
这家伙似乎对“说书”一道也有点造诣,说到关键地方,非得卖个关子。
“赶紧讲,别磨叽!”
可惜,这项专精没一会儿就为他换来了一堆不耐烦。
眼瞅着情况不对,情报头子当即讪笑两声,道:“而且这些受害者,全都是今年刚刚参加中考的学生。”
闻言,奈姆神色一凝。
“……刚参加过中考?”情报头子的同桌喃喃道。
“这……这算是……共同点吗?”
“那当然。”情报头子一脸很懂行的样子,“我们讲道理嘛,要真是随机作案,受害者们没有什么共同点,公安局又怎么会把这些案件并在一起呢?”
“……这倒是。”一位同学听完颔首道,“其实绑架拐卖的事,哪个地方都有,只不过大多都是以失踪立案的,咱们平常没听说过也正常。”
“不过,既然犯罪分子的目标群体这么明显,应该很容易就能抓到才对啊。”另一人不解道,“可既然把‘安全教育工作’都做到学校里来了……也就代表,至今还没有抓到吧?”
“所以说啊,为什么还没破案就被媒体报道了?”情报头子道,“因为公安部顶不住压力啊。”
“喂喂喂,公安部顶不住压力?你是活在哪个位面的人?”一旁的少年推了推眼镜道,“话可不能乱说啊,将来报道出了偏差,你是要负责任的。”
“友情提醒,造谣转发五百次就可以判刑了哦老铁。”
“叮,转发一次。”
“叮,转发两次。”
“我去!你们这些人!别落井下石啊!”情报头子不爽道,“我好心跟你们讲点内幕,你们居然这样黑我,嘤嘤嘤!”
经由他这么一闹,教室里立即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此时,奈姆的脑中却是映出了一个面庞。
“夏洛特……”她皱眉想着,“这个人的雇主,难不成就是……巴比伦塔?”
毕竟,他的雇主让他跟踪的学生们,和这些绑架犯下手的对象一样,都是今年刚参加中考的学生。
可……为什么呢?
奈姆左想右想,也搞不清这个“刚参加完中考”的共同点到底有什么意义。
它究竟可以锁定到哪个范围的人呢?
“嘶……对了。”奈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从结果上来说,巴比伦塔的目的……应该是找到林孝尘,也就是,未来议会的决策者。”
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那么从后往前想也许会更容易一些。
奈姆回忆了一下昨晚那群决策者们说过的话,顺道,把和夏洛特相遇的记忆也捋了捋。
“林孝尘说……他们决策者是在某一天突然获得这份能力的。”奈姆在心中思索着,“而且,夏洛特好像也说过,他的委托目标,全都是在同一个班里参加考试的学生……”
念及此处,奈姆瞥了眼林孝尘的方向。
这少年静静地翻看着桌上的书本,神情淡然,根本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奈姆眨眨眼,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岳心甜。
这小姑娘如今正侧着身,颇有兴趣地看着那群“内幕党”的闹腾。
不过,她的视线却不是一直停在那几人身上,时不时,还会瞄一眼处于同方向的林孝尘那边,虽然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
奈姆看了她一阵,蓦地灵光一闪。
“也许,这个‘刚参加完中考’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筛选范围。而是……某个时间段中的特定坐标区域。”奈姆怔怔地看着岳心甜的视线,“或者说,由于他们的范围只能精确到某个时间内的某个区域,因而为了找到想找的那个人,就只能找到当时处于该区域内的名单……逐一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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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告上的第一条就是莫谈政事,也不知道这话有没有踩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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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94.演绎法
“If you precise destruction……”
“In the public interest……”
“I am willing to accept death……”
夏洛特一个激灵,猛然从座椅上弹坐了起来。
在他左手边的桌角上,自己的手机仍在不厌其烦地播放着这段一点儿都不地道的英伦腔。
这是他自己录的电话铃声。
夏洛特打了个呵欠,拿过手机,另一只手摸向了烟盒。
“喂。”单手抽出一支香烟放在嘴边后,夏洛特又在满目狼藉的桌上翻找起了打火机。
“老夏?你没事吧?”
“……啥玩意儿?”夏洛特皱了皱眉,继而在一叠被揉乱了的文件下面找到了自己的火机。
啪叽——虽然压电陶瓷里传出的声响犹在,但风罩中却连一丝火苗都没窜出来。
定睛一看,原来油槽里已经干了。
“新闻,新闻啊,你没看吗老夏。”
“啥新闻?”夏洛特使劲儿晃了晃打火机,又尝试了一次。
“你……你还不知道呢?”电话那边的男人似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底啥事儿,赶紧讲。”可这次,他依旧没能点出火。情绪中,不由带了点不悦。
“你跟的学生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孩?”
“那群学生不都是这个年纪吗?”夏洛特咂咂嘴,站起身,视线开始往别的地方瞄了起来,试图找到另外一只打火机。
“那女孩初中是在县里的实验中学读的,叫陆佳佳。”
闻言,夏洛特动作一顿,眨眨眼道:“好像……是有这么个女孩,我有印象,怎么了?”
“她死了。”
“哦。”夏洛特翻抽屉的动作依旧执行着。
电话那边的男人似是被夏洛特的反应气得一时语塞了起来。
“……等会儿,”夏洛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刚说……说什么?那女孩怎么了?”
“死了!”
夏洛特听后,忽然感到一阵沁凉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极力地压下了心中的颤动,问:“……凶手抓到了吗?”
“没有。”电话那边答道,“据我的消息,目前别说抓凶手了,连个像样的嫌疑人都没锁定下来。”
夏洛特咂了咂嘴,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的案发时间……应该在八月中上旬左右,那时就已经被刑侦大队接手了。”
“……案情,很严重吗?”
“绑架和故意伤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男人答道,“关键这个案子,还没完。”
“……是连续作案?”
“是的。”顿了顿,男人艰难地启齿道,“而且,昨天媒体已经把案件报道出去了。”
“什么?”夏洛特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媒体都知道了?”
毕竟有过几年当刑警的经验,所以夏洛特知道,像这种大案,在还没结案前就允许媒体报道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因为一旦让公众知道了案情,接下来,公安部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尽快结案。否则公信力有所下降是小,舆论一旦爆发,案件的负责人别说晋升了,能不能安然在原位退下来都是个问题。
尽管夏洛特不知道刑侦队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他明白,这等于是上级领导对他们的“最后通牒”。
不破案,就等着背锅吧。
此时,夏洛特突然感觉一阵口干舌燥,那支香烟,也早已黏在了他的嘴唇上。
可他却浑然不知,愣了好半晌,才一顿一顿地回过神。
“老夏?”电话那边的男人沉默了一阵,又开口道,“咱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得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夏洛特又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吧?”男人问。
兴许是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够具体,顿了两三秒,他又补充了一下问题的条件,“我是说……这个女孩的死,跟你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夏洛特霎时有了一种被人冤枉了的气结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语速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雇主只让我跟踪他们,写份报告就换下一个目标了。”
听完自己的话,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男人沉默了很长时间。
直到夏洛特忍痛将黏在唇上的烟嘴撕下来,电话那边的男人才继续说道:“我相信你,老夏。否则……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
“呼……”夏洛特听后,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他词穷了半晌,也只是道了句谢,“……谢谢你了,老张。”
这件事的复杂程度,已经不是他一个私家侦探能扛得住的了。
弄得不好,自己连做污点证人的机会都没有。
而在这种时候,老张还能提前通知自己……这份人情,用多少个“谢谢”都说不清。
“那,老夏,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你就当是听个故事,行吗?”老张清了清嗓,问道。
“你说吧。”夏洛特调整了一下呼吸,道。
“据悉,这是个犯罪团伙,人数不明。而且,这个犯罪团伙具有非常高超的犯罪经验,目前不仅没有找到一丁点有用的线索,甚至连他们的动机都不明白。”
“动……机?”夏洛特皱眉,心思电转道,“不求财,也不是报复?”
“是的,所有绑架的受害者,全都是我市17届在一中参加中考的考生。”老张说明道,“这些孩子在罹难之后,没有一个受害者家属收到过犯罪团伙的联络,并且,这些罪犯还会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将孩子送往医院。”
“送……医院?”
“根据诊断,这些被放回来的孩子,大脑全都受了一定程度的创伤,主要分布在杏仁体附近,但并不致命,最多只会影响到一点点长期记忆。”说到这,老张的语气显得有些微妙,“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死亡的受害者,只有那个姓陆的女孩。而且……这个女孩的直接致死原因,还是颅内占位性病变的恶化。”
“颅、颅内什么东西?”
“你就当是脑瘤。”老张道,“陆佳佳在临考的前几天就开始时不时流鼻血了,但她家里人当时以为只是孩子的压力太大,上了点火,并没有立即带去医院做核磁。”
“你的意思是说,假如这孩子没病,就不会死?”夏洛特一愣,“他们……其实没有杀害这些孩子的意思?”
“……据说,这也是一种侦破方向。但具体有没有跟进,我不知道。”
“那……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绑架这些孩子?”夏洛特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我手里的信息就只有这些,”老张长叹一声,“你怎么看?”
夏洛特想了想,问:“送孩子去医院的人是谁?”
“出租车司机。”
“……出租车……司机?”夏洛特眨了眨眼,“找到了吗?”
“根本就不需要找,”老张道,“就说陆佳佳那个案子吧。当事司机挨了女孩家属一顿打,差点在医院里闹出人命,这会儿也住着院呢。”
“嘶……详细说说。”
“那个司机说,陆佳佳是一个人打的他的车,而且刚坐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送到医院时,他叫了那陆佳佳半天都没醒。”老张道,“司机怕摊上事儿,火急火燎地给她送了进去,不仅垫了挂号费,还主动联系了陆佳佳的家属,结果没几天,陆佳佳就死了。”
“这……”夏洛特听后,不禁陷入了沉思。
直觉告诉他,这个司机是无辜的。
“其他的孩子,也都是出租车送医院的?”他琢磨了一阵,又问。
“我知道的四个,都是。”老张道。
“这四个孩子的名字你还记着吗?”夏洛特灵机一动,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老张也明白他的意思,一一报上了这些孩子的姓名。
果然,其中有两个是在夏洛特的跟踪名单里的。
“怎么样老夏,这四个孩子你全都跟过?”见夏洛特半晌不语,老张追问道。
“只有两个是在我的名单里……”想到这,夏洛特不由松了口气,“也就是说,我目前的处境……还谈不上有多危险。”
“怎么说?”
“假如那个犯罪团伙真的是把我当枪使了,他们也不止找了我一杆枪。”脑中的危机感没那么强烈之后,夏洛特便缓缓整理起了自己的思绪,“我猜,他们应该是每间考场都找了一个像我一样的‘负责人’。”
“调查这么多学生……到底是为什么呢?”
夏洛特沉默了一阵,转口问道:“对了老张,昨天我让你调查的那个小女孩,有结果了吗?”
“没什么像样的信息。”说起这个,老张的语气中也有些不解,“我还专门去找了她的班主任,结果还是一样,除了名字,对方什么都说不上来。”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叫……奈姆。”
“奈姆?”夏洛特皱眉,“……外国人?”
“这个女孩怎么了吗?”老张问道。
“不,没什么。”夏洛特扬了扬嘴角,道,“老张,你不觉得,他们请我做的事,很像是‘排查’吗?”
“……是又怎样?”老张显然没跟上夏洛特的电波。
“你没干过刑警,对这个不敏感也正常。”夏洛特解释道,“假如真的是排查,就意味着,‘绑架’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你是说……”老张思索了一阵,“他们是想……找什么东西?”
“没错,”夏洛特分析道,“我们转头再来看一遍他们的整个犯罪过程:首先是花重金派我这样的人去跟踪记录这些学生们的生活,一旦他们从报告中发现了什么特别的地方,就会实施绑架,将孩子掳走。然而奇怪的是,这些孩子们除了大脑受了些创伤外,并没有缺失别的……器官。这很不合理,因为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能产生收益的地方,犯罪赚不到钱,那干嘛还要犯罪?”
“那,你的意思是?”老张的语气愈发好奇了起来。
“我目前的推测是,这些人身后一定有一个非常稳定且强大的资金链。”夏洛特道,“他们所有的行为,若想尽可能做到密不透风,各个地方都需要花钱打点。”
老张听后琢磨了一阵,道:“嘶……没错,是这么回事儿。不过这样的话,问题又回到了他们的动机上,他们绑架这些孩子,究竟是想找什么东西?”
“我们不必知道他们想找什么。”夏洛特摸了摸下巴,“只要知道……他们还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就足够了。”
至少,直到昨天为止,他们应该都还没找到想要的人。
因为,夏洛特昨天,亲眼目睹了一起绑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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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 95.归纳法
刚过晚上八点,天上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一个中年男人立在路边,神色木然地看着天空。
他没带伞,也没找个有檐的地方躲着,再加上他那魁梧的身形,自然而然地就向外散发出了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不过,来往的行人倒也无心关注他究竟有什么样的表演,而是各自撑起了一个羸弱的防护领域,阻绝了来自上天的亲密接触。
不多时,一辆车停在了魁梧大叔的身前。
大叔一声没吭地打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目标确定了吗?”握着方向盘的,是一位戴着眼睛的中年女性。
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知性,和身旁的这位大叔一点儿都不搭。
可不知为何,这位女性的神色,也如身边的男人一般木然。
“虽然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还不足以下定论,但大概率就是他。”
“林孝尘?”女人又问。
“是的。”男人瓮声瓮气,“他不仅从我们手里逃走了,还伤了我们的人。”
“受伤的人情况怎么样?”
“在医院。”男人答道,“还在昏迷。”
“能‘回收’吗?”
“能。但是……”男人顿了顿,又道,“那个医院我去了两次,病房周围一直有人盯着,无论白天黑夜。”
“他想钓我们出来?”
“应该是这样。”
“那,我们要考虑和林孝尘正式接触一下吗?”
“不着急。”男人看着前方的夜景,道,“不止我们的人,包括帮我们办事的那些不知情者,也遭到了暴力抵抗。”
女人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林孝尘……‘解锁’了吗?”
“目前还不确定,但组织推断,林孝尘应该是集结了一些‘盟友’。”
“他和其他的决策者结盟了?”女人问,“是准备,对付我们?”
“也许吧。昨天刚得到的消息,俄罗斯的那个决策者也到这个国家了。”男人吁了口气,“不管他们是不是准备与我们对立,至少,决策者们有试探的意思。”
“你是指新闻?”
“嗯。”男人道,“媒体报道了我们的行径,看似是在给这个城市的执法机构施压,但其实,他们是想试一下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渗透情况。”
“需要我压下去吗?”女人想了想问,“以我们目前的权限,花不了几天就能让警方结案。再说,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他了,以后就不需要再对这里的法律有所逾越了。早点让这里的执法者交差,剔除这些旁枝末节,也省的碍手碍脚。”
“我也觉得应该这样做,”男人摇摇头,“但组织的意思是,先看看决策者们有什么打算。”
“……为什么?”女人似是有些不解。
“算是我们的一点诚意吧。”男人道,“毕竟是我们无礼在先,考虑到以后有可能一起合作,还是先让一点主动权比较好。”
女人听后眨了眨眼,旋即会意道:“那,组织准备什么时候和他接触呢?”
“我们的人都‘配备’有不俗的战斗能力。”男人道,“而帮我们办事的那几个,在这个时代也属于‘非官方组织’——他们常年游走于灰色地带,不至于被一个蝇量级的少年制伏。”
“哦,你是说,我们得先掌握林孝尘之所以能脱身的‘依仗’是什么?”女人一点就通。
“是的,我考虑了一下,也觉得这样比较稳妥。”男人指了指前方交叉路口的一个方向,“假如林孝尘真的解锁了,我们就不必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
闻言,女人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顿了顿,她又问:“其他地方的进展如何?”
“法国那边已经摸到了点线索。那个决策者好像没怎么解压知识就动了国家财产,因此留下了点痕迹,不过……”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决策者们的警觉意识都很高,追查到临门一脚时,线索又断了。”
“哼。”女人冷哼一声,似是很不以为然,“这些人,身上的‘缺陷’越是明显,就越怕死。”
“你也不必动怒。”男人道,“他们……既然是‘弱者’,我们就有必要担负起保护他们的责任。为了种群的延续,我们需要这些‘弱者’。”
“我知道。”女人深吸了口气,“既然线索断了,就代表我们的方向没错。”
“至于其他的决策者……美国的那个已经同意和我们正式见面了,估计就在这两天。”男人想了想道,“而澳大利亚的那个……情况有点复杂。这个决策者目前,已经差不多掌控了整个国家,我们别说见他了,连一点主动权都没有。”
女人听了,又咂了咂嘴。
显然,她对这些决策者们“丑陋”的作态很是不满。
“最后一个决策者,我们至今也只知道他的住处在首尔,其余的全都是一片空白。”男人道,“这个人的‘保密工作’做得是所有人里最好的……组织里甚至怀疑,这位决策者根本就没有参与未来议会的打算。”
“他……害怕了?”女人皱眉问道。
“估计是。”男人点点头,“毕竟获得了这么大量的知识,很少有人……能按捺住好奇心。”
他的话里,有种无奈的自嘲。
似是指向自己,又似是……指向自己整个族群。
女人听了他的话,一时也有几分感慨,她叹道:“监督者究竟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在历史中都没留下几笔的时代?”
“大概是因为……这里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未知’的地方吧?”
说着,男人那木然的表情总算是松动了些许。
车辆随即缓缓靠在了路边。
男人下了车,将视线抬高,看向了身前建筑上的那块牌匾。
——夏洛特侦探事务所。
说是牌匾,其实只有一层可怜兮兮的贴纸。糊在四楼的窗玻璃上,别说显眼了,估计就是长年住在附近的居民都不一定知道。
“这人……就是帮我们找到林孝尘的那个?”女人问。
“嗯。”男人四处看了看,找到建筑的入口后,便径直走了过去,“这里的执法者有可能会找他,决策者们也有可能找他,而我们为了尽可能收集林孝尘身上的情报,也需要找他。”
女人点点头,似是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袖珍的手枪,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最多五分钟,要是我没下来,你就走。”走进建筑之前,男人又叮嘱了女人一句。
这栋楼看起来比较老旧,不仅没什么特别好的照明,就连卫生问题都很差。
男人捂着鼻子来到了四楼,视线一扫,便找到了那扇饱受年轮侵蚀的木门。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松了松领带,然后按响了门铃。
等了约莫五六秒钟,屋内都没有什么动静。
男人瞥了眼房门的锁,随即后退了半步,猛然一脚踹了上去。
===
听到门铃响起时,夏洛特正在收拾行头。
因为在反复思考了一阵后,他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目前的处境远谈不上是安全。
甚至,他琢磨了半天,觉得最好的结果,居然还是被警察带走。
可一旦被警察带走了,现在的夏洛特,也说不出任何对自己有利的证言。换句话讲,自己最好的结果也是落得个“犯罪集团从犯”的罪名,而后锒铛入狱。
这他当然不干。
自己可是自恃“名侦探”身份的人,怎么能明知道被人牵连甚至陷害,却一点抵抗都不做?
所以他只能跑路。
然而,门外传来的那阵老旧的铃声,却让夏洛特顿时紧张了起来,一如惊弓之鸟。
夏洛特几乎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地压下了呼吸的噪音。
不管外面是谁,他都没有开门的打算。不仅如此,他还尽可能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扫视起了房间里的构造,试图找到其他出口。
可惜的是,这是栋老楼,窗外根本就没有紧急通道。
因此,他只能装作没人在家。
出于多方面考虑,夏洛特纠结了一两秒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往门那边走了过去。
至少,他得从猫眼里看看外面是谁。好让自己知道,究竟是哪方人马已经找到了这里。
哪能想到,自己还没走到位置,就听“咣当”一声,那扇可怜的木门就被暴力突破了。
夏洛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举起了双手。
可还没等他喊出“好汉饶命”的求饶话语,却看到……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在家啊,”那悦耳稚嫩的声线中,浸染着一抹细微的慵懒,“没听到门铃响吗?”
这一副嫌麻烦的语气,不是那个小姑奶奶,又能是谁?
“你……”夏洛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你怎么……”
也就在这时,他才意识到,门外的访客,并不仅仅只有那个小姑奶奶一人。
“你,是夏洛特先生吗?”说话的,是一个面容姣好身材火辣的金发尤物。
“呃……”夏洛特吞了口唾沫,“是……是我没错,你是?”
因为有些慌乱的缘故,他虽觉得这个女人也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金发尤物微笑着走近了几步道,“咱还是出去聊聊吧。”
近距离看了她两眼后,夏洛特蓦然一怔,旋即便回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她。
她不就是……昨天和林孝尘一起被绑架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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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跟踪我,怎么没本事开门啊o( ̄ヘ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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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96.如月计划
前后也就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那个魁梧的身形便再次出现在了楼梯口。
只身一人。
坐在车中的女人见了,眉间不由一紧。
走出楼道,男人立在原地打量了眼四周,而后便重新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跑了?”女人大概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并没太多惊讶的感觉。
“他的门锁上,留有曾遭受外力破坏的痕迹。”男人回忆道,“但是……屋里却没有缠斗的痕迹……”
“估计,是这里的执法机构带他走的吧?”女人猜测了一下。
“不过我总感觉……那间屋子里的东西有点少。”男人摸了摸下颚的胡茬,思索了半晌,才道,“他的事务所旁边有个货用电梯,应该是北边那家酒店的。整个楼道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只有电梯旁有架摄像头。”
女人听了,即刻会意。她从后座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操作了起来。
不过,顿了顿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又问道:“你有进他的屋子里吗?”
“没有。”男人道,“脚印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闻言,女人点点头,少了心中的顾虑,她便开始专心破解起了那家老酒楼的监控系统。
十多分钟后,两人总算是拿到了想要的录像。
可惜,那台摄像头的角度不太好,只勉强能看到半个侦探事务所的门。
即便如此,两人的目光还是专注地盯紧了显示屏。
虽然男人没明说,但他俩心中都已经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个知情的私家侦探,大概率是被决策者或是当地执法者之一的人给带走了。
而且,很有可能是破门而入。
仅从态度上,就能判断出访客们对这个知情人的“重视”。
所以,尽快掌握这些访客的身份,对组织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约莫退回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长……也就是今天下午将近六点的时候,这条脏兮兮的走道中总算是出现了一点异状。
不,不能说是“一点”。
毕竟,当他们第一次看到视频中的“异状”时,两人居然都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愣。
回过神来时,画面中的突发情况已经陷入了相对静止之中。
两人面面相觑一番,随即再一次,将时间拨了回去。
这缕名为“异状”的涟漪,是一个身着淡粉色T恤和奶白色热裤的少女引发的。
由于拍摄角度的问题,两人只能看到这少女的背影。
起先,少女先是礼貌地按了按门铃。
可还没等几秒,她就像是不耐烦了一般,上前握住了门把手,随即纤足轻抬,软绵绵地踢在了门板的一角。
整个发力过程的画面清晰无比,即便是这种机能不怎好的摄像头,也没出现过哪怕一帧的撕裂。
这少女的动作,有着肉眼可见的流畅性,就和那些小孩子们因为闹情绪,而无意识跺起脚的模样如出一辙。
然而,就是这么轻轻的一踢,那扇门板却“不可理喻”地显现出了不堪重负的轻微扭曲。眨眼之间,便门户大开,为这尊砸场子的大神许下了通行证。
尽管没有音频输出,两人也能想象得到,这扇木门当时究竟发出了怎样的“惨叫声”。
不多时,一位看起来有些邋遢的中年大叔便出现在了画面中,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老老实实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们并没有久留的意思,甚至连话都好像没怎么讲,便相继离开了监视范围。
临走之前,那个私家侦探还顺手带上了自家那扇有苦说不出的木门。
因为是从当前时间倒退着往前看的,所以两人都知道,再往后,除了自己人之外,便再无他人上门拜访。
也就是说……真的有人赶在了他们之前把这个侦探带走了。
想到这,男人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
先前那种说不清原因的木然,如今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在一阵细微情绪变化后,迅速铺展开来的肃穆。
他眨眨眼,仔细琢磨了一阵,道:“把……这个女孩出现以后的这段录像删掉,传进我们的服务器。”
“你的呢?”女人立即操作了起来。
“也一块剪掉吧。”男人边想边道,“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孩绝不是当地的执法成员。既然要做,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你是觉得,执法机构还没摸到这条线索?”女人听出了男人的话外音。
“有这个可能性……”男人点点头。
女人听后建议道:“那不如,我托人问问?”
“不用。”男人说,“你还是……先联系一下其他管理情报的人,查一查这个女孩吧,要尽快。”
女人似是不太理解他这个“多此一举”的行为,投给了男人一个询问的眼神。
在她看来,当前的格局非常简单明了,无非就是自己的组织和决策者们……勉强再加上当地执法机构的三方对峙。
这女孩既然不是自己人,她的身份也无外乎是剩下两个二选一而已——甚至可以笃定地猜测,这少女肯定是和决策者有关系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花费时间去试探?
说到底,比起“三足鼎立”这种需要垫桌角的比喻,不如说,这个世界里,包括“执法部门”在内的所有组织结构,都更像是“局势”本身,他们是没有能力自主掌控局面上的变化的。
因为目前,他们还是“弱者”。
而且,是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弱者”。
这些“弱者”中,不可能还会出现有能力插手这种规模事情的人。
尽管女人一句话都没说,男人却好像还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他苦涩一笑,并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眼神中的疑问,而是转口道:“我倒是希望,这只是我的多此一举。否则,我们可能就得被迫放下计划……然后用尽一切可能的法子,去‘赶走’她。”
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显示屏上的少女。
“……为什么?”女人这次惊讶得直接问出了口。
“因为她,有可能是‘调停者’。”男人言简意赅。
听到“调停者”一词,女人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女人皱着眉头问,“要除掉她吗?”
“假如她真的是调停者,只凭我们俩,恐怕不太现实。”男人摇摇头,旋即问道,“你没有接收这方面的‘灌输’?”
“我们这些单元的载体都谈不上优秀,负责的领域也很单一,所以没有接收太多的知识。”女人解释道,“我们只知道……这些调停者是组织的头号大敌。”
“是吗。”男人听后,却是苦笑,“与其说调停者是我们组织的敌人,不如说,他们是我们整个‘人类’族群的敌人。”
“整个……族群?”
“没错。这个世界上……不,应该说,所有被我们称作‘世界’的结构之中,都有可能突然冒出这么一种存在……”男人盯着屏幕中少女的背影,低语道,“他们总是不请自来,而且还……‘不可理喻’。不管我们解读多少‘真理’,并将之提炼为可供我们使用的‘技术’,到头来,我们还是无法窥探他们一二……甚至,连窥探的门路都找不到。”
女人一边听着男人的说明,一边怔怔地看向了显示屏中的“小粉”。
可无论怎么看,处于那那定格画面之中的,都只是一个纤小的少女而已。
滞顿了片刻,男人接着说道:“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就破坏了我们的‘第一次如月计划’。那时的我们在调停者面前就如同初生幼儿一般,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不仅如此,他们事后还将我们的族群‘锁’在了一个更小的‘空间’之中。可以说……我们的族群当前面对的这般濒临寂灭的绝境,全都是拜他们调停者所赐。”
“既然他们会妨碍我们第一次……”女人听到这,神色突然复杂了起来,“那么这次……”
“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男人点了点少女在显示屏上留下的倩影道,“就算她是调停者,我们这次,也不再是毫无准备了。”
闻言,女人眼前一亮,问道:“我们已经有对付他们的方法了?”
“嗯。”男人点点头,“说到底,这些受造物主差遣的使徒们,都只是为了‘工作’……都只是为了,那些不知所谓的‘平衡’,而我们不同,我们,是为了延续下去,这是造物主刻在我们灵魂上的……最高指令。”
莫名其妙的,在提到“造物主”这个词的时候,男人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麻木的神情。
女人见后,愣了好一阵。
渐渐的,她心中产生了一种明悟。
她明白,这次的计划,真的是人类最后的机会了。
假如再失败,恐怕“人类”这个概念……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如数消抹。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对于,整个巴比伦塔来说,任何有可能妨碍到“第二次如月计划”的因素,他们每一个成员,都理应竭尽全力地去排除。
不管这些因素究竟是“人”,还是“调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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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卡文,卡了十几个小时,恐怖如斯!
嗯,我看到评论区有读者巨巨问有没有群……其实是没有的,但如果你们想聚在一起包团取暖,我也不介意建一个,你们嗦吼不吼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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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97.受害者联盟
夏洛特此时的心情很沉重。
他瞥了眼前座的两人,发现她们至今都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主驾上坐的,是那个金发的外国女人,她似乎对视线挺敏感,没一会儿就发现了夏洛特的窥视,继而眼角一弯,仅用眼神就完成了“微笑”的神情,并向自己颔了颔首。
见状,夏洛特赶忙收回了视线。
这倒不是因为他害羞,毕竟年纪已经这么大了,没道理还像个小年轻一样动不动就脸红。只不过,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他,这些只靠眼睛就能“说话”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妖怪。
夏洛特目前还不确定她们俩的来意,虽是半推半就地上了这辆车,但他心中多少还是有点自己的小九九的。
至少,在对方表明来意之前,自己不能暴露太多情绪上的波动。
想到这,夏洛特深吸了口气,再一次重新整理起了思绪。
当前的处境……勉强还在自己的计划中,因为他本来就是打算放弃自己的小窝,换个根据地。
既然打定主意要自证清白,就要保证自己在找到有力的证据之前,不被警察或是自己的雇主带走。
当然,夏洛特也不是没怀疑过两人的身份。他几乎是在见到她们的第一时间,就料想到了她们可能是“委托人”派来的,而目的,正是为了把自己抓回去封口的。
只不过,他后来又琢磨了一阵子,发现这种猜测是有个矛盾的地方的。
而这个矛盾的根源,就是那个小姑奶奶。
“我记得是叫……‘奈姆’……是吗?”夏洛特眯了眯眼,看向了坐在副驾的少女。
此时,这小姑奶奶正托腮倚在车窗边沿,一动不动的,不知在看些什么。
夏洛特顿了顿,也随着奈姆的视线看向了窗外。
今夜,绵绵细雨为这座城市的光景披上了一袭朦胧的面纱,同时,也给所有肉眼可见的光亮加了层滤镜,使其看上去模模糊糊的,难以准确判别彼此之间的距离。
因为没心情感受风景,夏洛特只看了两三秒窗外就收回了视线,重新瞄向了奈姆。
“根据之前遇到她时的情形判断,她似乎是不认识我的委托人的……”夏洛特皱着眉,在心中琢磨着,“假如她不认识委托人,也不是警方的话……就只能是‘第三方势力’了。”
兴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就是正确的解释,没一会儿,夏洛特便想到了合理的佐证。
“这个金发女人,确实是昨天和林孝尘一起的那个。”他暗忖道,“也就是说,这个‘第三方势力’很有可能就是……受害者的联盟吗?”
虽然这种考量也算是有根据的猜测,可夏洛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受害者”结盟在一起,到底是想干啥呢?
又或者说,他们能干啥呢?
难道是高举正义大旗,协助警方抓捕这伙犯罪集团?
以夏洛特对刑事侦查这行的了解,他觉得就算“受害者联盟”真的介入了,恐怕最终也只会成为破案的阻力。
这类案件,不是人够多就能加快效率的。
因此,来来回回想了好几圈,夏洛特都没能为前座的两人找到个合理的动机。
“算了,”夏洛特拍拍脸,努力让自己又清醒了几分道,“既来之则安之,都已经这样了,我自己一个人瞎想也没什么用。还是等到了地方,直接问她们吧。”
自打换上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再往后的车程,夏洛特便没了先前那种坐立难安的感觉。而后仿佛仅是一眨眼,车辆便抵达了目的地。
夏洛特往外看了两眼,心中不由好奇道:“四季酒店?她们来这干嘛?难道是想让我在这住下?”
讲道理,这里的消费可不是自己这种收入能承受得起的。
“请吧,夏洛特先生。”正想着,车门已经被那位金发美女打开了。
她笑盈盈的,对自己做了个“请”的姿势。
夏洛特的心神虽波动了一瞬间,但立即就平复了下来。
既然她们赶鸭子上架,自己只要做好一只死鸭子的嘴硬本分就好了。
念及此处,夏洛特也没管自己的行李,只身从车里走了出来。
但求轻装上阵的自己,能在她们的“拷问”中及时分辨出哪些是能说的,哪些是不能说的吧。夏洛特在心中祈祷道。
“对了夏洛特先生,我们之间,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呢。”金发美女将车钥匙递给了泊车小哥后,挽了挽头发道,“我叫克洛伊。”
她并没有伸出手来示好,仅是微微颔了颔首。
“嗯……”夏洛特苦笑着自报家门道,“夏……洛特。”
“听起来味道不错,MR.Pudding。”克洛伊半开玩笑地冲自己笑了笑,似乎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夏洛特咧咧嘴,随即看向了同行的另外一人。
岂料,那个小姑奶奶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下了车便自顾自地往酒店里走了过去。
“怎么感觉……”看到她这个反应,夏洛特不由在心中想道,“这小姑奶奶突然又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了?”
毕竟是昨天还穿着一身可怜兮兮的校服,前后反差之大,差点让夏洛特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随着夏洛特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与之等量的谨慎也被一点点地调动了出来。他无声地跟在两人身后,来到了酒店的餐厅中。
克洛伊挑了个很偏的座位,待三人坐下,她先是示意服务员小哥将菜单拿给了夏洛特。
“不好意思夏洛特先生,”克洛伊用听不出真假的赔罪语气道,“事发突然,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呃……没事。”夏洛特口是心非地干笑一声,对一旁的小哥道,“黑咖啡就好。”
“奈姆?该饿了吧?”虽然客人只点了杯饮料,但克洛伊却没有进一步示好的意思,转而看向了坐在身边的小少女,笑道,“你看着点一些吧,孝尘马上就过来。”
“嗯。”小少女听了,接过菜单,并微微睁了睁眼,看起来像是强行打起了精神一样。
而夏洛特,则是在心中感叹道:“还真是叫‘奈姆’啊……这个名字可真够偷懒的。”
就在奈姆饶有兴趣地翻了会儿菜单后,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从夏洛特身后响了起来:“不好意思,出了点意外,来晚了。”
夏洛特循声看去,发现这人竟是自己先前跟踪的目标。
那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走近之后,微笑着对自己伸出了手道:“夏洛特先生是吗?我是林孝尘。”
“你……你好。”夏洛特怔怔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林孝尘指了指夏洛特旁边的位置问。
“请、请坐。”
“就这些吧。”此时,那个小姑奶奶对菜单的三分钟热度好像也消失了,将菜单还给服务员后,又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
服务员小哥应声退下,而后,桌上便只剩下了两两相对的四人。
林孝尘脸上的笑容好像只是营业式的那种,入座之后便换上了与年龄不合的淡然;而那个小姑奶奶……这会儿不知为何,一脸的倦怠,静静地往桌子上一趴,一声不吭;克洛伊见奈姆这样,似是有些担心,凑到她耳边柔声关切了几句。
至于说了什么,夏洛特一个字儿都没听清。
顿了一阵后,夏洛特突然发现,这仨人居然没一个准备打开话题的。
难不成他们还真是请自己来吃饭的?
这是闹哪样?
于是夏洛特抿了口水,装模作样地清清嗓,主动打开了话题问:“你们找我,是有什么……咳,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奈姆听后瞥了自己一眼,随即翻翻口袋,拿出了一张纸片儿扔在了桌上。
定睛一看,原来那是自己的名片。
“是吗……”夏洛特苦笑着点点头,“那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孝尘听了,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沉默片刻,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道:“请稍等,夏洛特先生。”
不多时,手机那边传来了一个糯糯的孩子音:“你们到了吗孝尘?”
“嗯。”林孝尘调节了一下免提的音量,随后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中央道,“我们准备现在就开始,你方便接电话吗?”
“唔……”那稚嫩的声音犹豫了两三秒,道,“没事。你们先等我一下。”
说罢,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乌拉乌拉。
夏洛特听后皱了皱眉,在心中回忆道:“这好像是……俄语吧?”
他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夏洛特也没听过几次这种语言。
“好了,”片刻后,那个糯糯的童音又响了起来,“你们在酒店里是吧?”
“……安洁?”克洛伊好像是听出了对方的意思,问道,“你是打算过来吗?”
“嗯。”那被称作“安洁”的声音答道。
闻言,她跟林孝尘相互交换了个视线,随后无奈道:“我们在酒店的餐厅里。”
“帮我点个草莓布丁,我马上到。”那边嘻嘻一笑,便挂断了线。
整个过程里,夏洛特都一愣一愣的。
按照他的猜想,这应该是“受害者联盟”对自己这个从犯的口诛笔伐才是,怎么开个会还要叫小孩子?
而且那个声音……听起来,恐怕连十岁都没有吧?
夏洛特顿时有种掉坑里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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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98.该吃吃,该唠唠
安洁莉娜勉强赶在上菜之前入了席。
这小萝莉似乎是跑着过来的,见她那气喘吁吁的可怜模样,临近时,奈姆忍不住伸手去扶了她一把。
“我没……没错过……什么吧?”使出最后的力气爬上座椅后,安洁莉娜立即像是力竭了一样,往奈姆身上一靠。
“没。”因为一旁有侍者正在上菜,克洛伊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先端上来的几盘,奈姆都没什么印象,似乎是店家送的开胃菜。
不过她哪管的上这些,也没有和其他人客气的意思,拿起筷子就是一顿囫囵吞咽。
虽然身体数值上没有需要修正的小尾巴,但到底是受了伤,再怎么说,也得摄取足够的能量填补之前修复的消耗。
所以这种时候的奈姆,根本就没有“品尝”的心思。
然而,在场的各位除了克洛伊外,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违和的画面,以至于一时之间,其余三人的脸上都被蒙上了不同程度的懵逼。
“嗯?”沉默堆积了一阵,纵使是奈姆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抬头扫了一圈三人,问,“你们怎么不吃啊?”
听闻此言,林孝尘和安洁莉娜都立即收回了视线。
反倒是夏洛特,在度过了最初的惊愕后,低头扫视了一圈也没剩几根菜的桌面,想都没想就开口问道:“你是有……多久没吃了?”
话刚说出口,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好在,奈姆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仅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放下筷子擦擦嘴,道:“人都到齐了,该问什么就问吧。”
这话不仅是对夏洛特说的,同时也是对决策者三人说的。
林孝尘听了,清清嗓,对夏洛特低了低头道:“首先,我得先向你道个歉,夏洛特先生。”
“……道歉?为什么?”夏洛特一脸不明所以。
“唔……”看到他这个反应,林孝尘一时也有些苦恼,迟疑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好像没有解释的意思,“就当是我自说自话吧。”
幸亏夏洛特也不是什么萌新,稍加思索,便摸索到了一丝灵光,问道:“那些人的目标……其实是你?”
林孝尘听后,仅是笑笑,似是不置可否。
“嘶……不对啊,既然目标是你,你为什么又会在这?而且好像……一点事都没有……”夏洛特皱眉道。
闻言,林孝尘眉毛一挑,回味片刻,便了然了对方话里的隐藏信息,问:“夏洛特先生,对那群犯罪分子的手段很了解吗?”
“呃……”夏洛特一时有些心虚,干笑着说明道,“我也是今天才从一个朋友那里听说的……”
“你放心,夏洛特先生。”林孝尘道,“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猜,你甚至都没见过你的委托人吧?”
“啊……嗯。”
“而且,你的委托人出手也很大方,对吗?”
夏洛特又点点头。
见状,林孝尘看了眼克洛伊和安洁莉娜。
小萝莉眨眨眼,嘀咕道:“难不成,他们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提醒这些人不要深究吗?”
“因为事情见不得光,给出高于市场价的报酬,也算是种无形的提点吧?”克洛伊也若有所思。
“那照这么说来,他们其实也不想牵连无辜吗?”奈姆托起腮倚在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夏洛特看着身边的这群小孩子,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虽然听起来像是中文……听起来像是在说那个绑架案,但为什么气氛会如此微妙?
恰在此时,侍者又开始上菜了,于是饭局又陷入了默契的沉默当中。
待侍者离开后,决策者中,依然还是由第一当事人的林孝尘代为开口问道:“夏洛特先生,你可以和我们透露一下委托内容吗?”
“我之前不是已经告诉她了吗?”夏洛特指了指又开始大快朵颐的奈姆,“真的就只是让我跟踪同一个考场的学生而已。”
“是吗。”林孝尘点点头,看了眼克洛伊,似是在问她的看法。
“考试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孝尘?”克洛伊想了想,问道。
林孝尘没回答,而是唤出了阿卡夏记录,在里面传信道:“我就是在中考的时候成为决策者的。”
“啊!”安洁莉娜见后,突然拍了下桌子,说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她言有所指,但并没有明确说出来,不知是由于中文等级不够,还是由于顾忌着夏洛特这个局外人。
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安洁莉娜在聊天栏里输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有能力探测到我们成为决策者时的坐标?”
“这种假设虽然说得通,但途径是什么呢?”克洛伊在聊天栏里问。
“会不会是阿卡夏记录?”林孝尘轻轻地摸着下巴,“他们既然是来自未来,应该也具备连入阿卡夏记录的能力。”
“可是,我们并不能从中得出他人的位置啊。”小萝莉一脸严肃地皱着眉,“或者可以这样猜测:他们对阿卡夏记录的应用技巧,比我们要熟练得多?”
“不,”克洛伊想了想,否认了这个猜测,“假如他们真的可以定位接入阿卡夏记录的人,就没必要委托他人挨个排查。”
林孝尘见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看向夏洛特问道:“夏洛特先生,你的委托人只让你调查了那一个班级的学生是吗?”
“呃……嗯。”虽说不明白为啥这几个人一言不合就是一阵沉默,但夏洛特还是点点头道,“不过……像我这样的‘枪’,他们应该找了不少只。”
“怎么说?”林孝尘追问道。
“因为,那些已经公布出来的受害者名单,并不全在我的任务目标里。”
听了夏洛特的话,克洛伊立即在聊天栏里总结道:“他们的探测精细度不高,只能大致定位在一栋教学楼、或是几栋教学楼的占地面积那么大的范围里。”
“所以,才需要派人挨个排查。”安洁莉娜想了想,传信道,“从这方面考虑,他们的人手应该也不太足,否则不该把这些精密的工作交给普通人去做的。”
“不,还有一种可能。”林孝尘一句一顿地输入着,“也许他们,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相关的知识。”
闻言,克洛伊和安洁莉娜皆是一愣。两人相互交换了视线,几乎同时问道:“这怎么可能?”
在她俩看来,既然巴比伦塔的成员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没理由会被绊在“知识储备不足”这道坎儿上。
“起先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在我仔细思考了一下监督者说的话后,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林孝尘平静地看着两人,“所谓‘巴比伦塔成员’,究竟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的?”
和之前一样,林孝尘之所以在这里用了个问句,只是因为这样的效率更高。
果不其然,二女在短暂的滞顿过后,脑中都闪过了大量的灵光。
“你是指,就像我们之前讨论时的猜测那样,他们……和我们决策者一样,是由‘普通人’接收了知识后转变的?”克洛伊没一会儿就明白了林孝尘的意思。
“而且,由于知识的总量是有限的,为了尽可能快的吸收这些知识,他们若是可以把知识拆分成若干份,并分配给等量的人身上的话——”而安洁莉娜这小萝莉更是举一反三延伸道,“就可以比我们这些决策者更早地掌控环境信息。”
林孝尘见了,眉头一皱:“我到现在,连这些知识究竟有多少都不知道。”
“我也是,而且因为解压时的物理性侵扰,我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快的吸收完。”克洛伊也附和道。
“还有一点……”不知为何,安洁莉娜突然怔怔地张开了嘴,用她那稚嫩的声响颤颤悠悠道,“既然……他们能找到孝尘……”
克洛伊一听,眉间的忧虑霎时变得更浓了。
她又怎么会没想到这点,只是一直不忍心就这样告诉安洁莉娜。
见状,林孝尘立即在聊天栏里安抚了一句:“你们别担心,我们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如何,还谈不上危险。”
打完这串信息,他又看向了夏洛特问道:“夏洛特先生,你有你的委托人的联系方式吗?”
“有,有个邮箱。”夏洛特道。
“啧。”一听是邮箱,林孝尘顿时显得有些失望。
这种东西,只要巴比伦塔有意,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源头在哪。
不过,林孝尘也没有轻易地就放弃,还是要来了这唯一的联系方式。
眼瞅着三人又准备陷入那种莫名的“沉思”,夏洛特突然感到了一阵格格不入感。
于是,他忍不住瞥了眼和自己一样、一直没怎么参与话题的奈姆。
这小姑奶奶真是完美地诠释了何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盘中餐”的专注,明明其他人连筷子都没动,可服务员上菜的速度差点就赶不上她吧唧吧唧的效率了。
迟疑了片刻后,夏洛特主动问了个问题:“那啥……你们把我叫来,不会就只是想问这些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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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 99.受害者们
比起夏洛特脸上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的懵逼,同样是“局外人”的奈姆就显得风轻云淡多了。
她这种全程超脱于外的淡然,一半是因为对他们要说的事情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劲,另一半,则是因为奈姆忙着承包这场饭局里“吃”的环节。
厨子的手艺似乎真的不错,陆续呈上来的菜品都有着不错的卖相。
可惜,除了奈姆之外,其余的四人好像都没什么食欲。
差不多吃了个七成饱后,她便揉揉肚子放下了筷子。
此时,决策者三人似乎都在犹豫要怎么回答夏洛特刚刚的问题。眼瞅着这场“见面会”不知到何时才是个头,奈姆当即揪过一张餐巾擦了擦嘴,起身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听闻此言,几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些许诧异。
似乎,他们的潜台词都是“这货还真的就是来吃饭的啊?”
克洛伊滞顿了片刻,似是明白了奈姆话里的意思,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卡递到了奈姆手中道:“……嗯,那你先回去吧。”
接过房卡时,奈姆发现安洁莉娜仍在仰着脑袋看着自己,表情空荡荡的,如同在发愣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看来,若安洁莉娜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还真是挺像洋娃娃的。
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一两秒后,奈姆对她浅浅一笑,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小萝莉那一头奶白色的秀发,而后便转身摆手离了席。
现在只是晚上八点多的样子,以自己平均七小时左右的正常睡眠时间来算,还没到必须要睡觉的时间。
所以,本着饭后消消食的想法,奈姆决定先四处溜达溜达。
这家酒店的餐厅有两层,总面积不小。奈姆身处的一楼部分,还向外圈了大约两百平的露天坐席。
当然,因为天上在下雨的缘故,庭院里如今一个人都没有。
也正是冲着“没人”这一点,闲逛了一会儿后,奈姆才慢步挪了过去。
因为种了很多观赏用植物的缘故,庭院里只摆了零零散散的十几套桌椅,此时,它们和地上被压弯了腰的嫩草一起,尽力地演奏着上天的即兴旋律。
随着夜色的扩散,雨势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迹象,耳畔里淅淅沥沥的频率越来越高。也因此,奈姆也没真的走进庭院里,傻站了一阵后,她往屋檐下面的阶梯上一坐,捧起双膝打了个呵欠,脑中,却是琢磨起了自己的饭量问题。
其实这件事她从昨晚就注意到了,但因为只是单一个例,她才没急着下结论。
由于抱上了克洛伊的大腿,奈姆今天的三顿全都没落下。而且,每一顿她都有留意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如今的饭量大概只比同龄女生多了两三成。
这和之前补整属性点时不同……那时的奈姆,大概一个人要吃五六个人的饭量,才算得上是“饱”。
“也就是说……”奈姆喃喃自语道,“将身体修复如初所需的能量,要比‘强化’少很多……而在消耗体力后所需要补充的能量,又比修复身体的要少一些……”
这也不是她瞎猜的,毕竟前几天的亲身体验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奈姆把【组织强度】后面的小尾巴掐掉后,一连两天只在班里喝了几杯水,却一直没产生特别强烈的饥饿感。直到她跟着面包车跑了好几公里的路,才清晰地听到了肚子里的抱怨。
如此看来,自己在“非人类”的道路上还真是越走越远了。
经过今天一天的愈合,肋骨上的枪伤已经没什么切实的痛感了,而其余的几处擦伤,更是连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来。
想到这,奈姆稍微估算了一下自己现今的实力。
虽说自己根本就不擅长打架,而且因为体型娇小的缘故,还经常吃瘪。但既然巧能胜力,力自然也能破巧。奈姆觉得,哪怕自己只会打王八拳,在敌人不使用枪械等热兵器的前提下,估计也能在这个世界里横着走。
可以说,除了林孝尘他们那帮开了“未来”挂的人外,这个世界的“设定”还是挺正常的,和自己印象里的没什么差别。
这么一想,也难怪那三个决策者一直这么热情地照顾自己。
“唉……”奈姆轻叹一声,无意识地用下巴蹭了蹭自己的膝盖。
远远看去,她这缩成一团的模样,特别惹人怜爱。
就像是……一只迷失在异域的小动物,不确定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在这里扎根。
“喵~~~”
正当奈姆准备起身回房看会儿电视时,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透过啪嗒啪嗒的雨声,完整地闯入了她的耳中。
循声看去,身前这片幽暗的雨夜之中,居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伶俜的瘦小身影。
那是只小猫,通体纯白。因为身上的毛在沾水后拧在了一起的缘故,体型看起来格外的纤弱。这会儿,它整个身体似乎都在微微地打颤,看上去好像连支撑自己的力量都快失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这只小猫仍旧没有靠近的意思。它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奈姆,一动不动地缩在两三米外的草地上。
“啊……”奈姆顿了顿,在心中猜测道,“是因为我在这里……它不敢过来躲雨吗?”
她印象中隐约记得,猫好像很怕水。几乎每个猫奴在给主子洗澡的时候,都得被挠上好几下。
念及此处,奈姆立即站起了身,蹑手蹑脚地往后退着,生怕动作幅度太大吓跑了它。
果然,小白猫见自己让出了“江山”,立即就生出了过来占地为王的念头。
待它离近了,奈姆才发现,这只小白猫两只眼睛的颜色是不同的。一只是琥珀黄,一只是碧水蓝,这双眼睛在身后餐厅散出的光芒映照下,看起来竟有几分妖异的感觉。
“这个品种……好像是波斯猫吧?”奈姆一边想着,一边又后退了几步。
终于,当她几乎贴在了身后的玻璃门上时,那可怜的小家伙总算是爬上了岸。
走进了有屋檐的安全地带后,这只小白猫像是失去了继续挪动的力量,身子摇摇欲坠地晃了晃,便啪嗒一声趴在了阶梯上。
“呃……”奈姆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难道不把身上的水甩甩干吗?会感冒的吧……”
她心中很是纠结。
老实讲,奈姆很想上前去抬它一手。不管它到底有没有主人,又或者它的主人究竟有没有在找它,自己总不能就这样看着这它着凉吧?
但是……她就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这听起来很奇怪——甚至连奈姆自己都这么觉得,不过,她心中确实很挣扎。
哪怕是之前遵循系统的任务去搭救林孝尘时,也是如此。明明他“被绑架”的事实是那么的一目了然,奈姆还是在问了他一句后……还是在征求了他的同意后,才真正出手救的他。
就好像,没有对方的允许,奈姆连主动上去帮忙的“勇气”都没有。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奈姆自己都不明白。
话又说回来了,对方只是一只小猫,和人类有着目级的物种差别,它又怎么会主动拜托自己去救……
“——喵……”
奈姆听后徒然一愣,旋即又怔怔地看向了那个趴在地上的小家伙。
却见,那只小白猫如今正双目虚合地看着自己,有气无力地叫唤着。
它……它好像……
“——喵呜……”
它好像,真的在哀求着自己。
看到这一幕,奈姆一个激灵,立马回过了神,当即夺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小家伙虚弱的身体,将它轻轻地搂在了怀里。
“喂,你、你没事吧?”真正将它抱起来之后,先前的那些犹豫瞬间便转变成了等量的罪恶感,甚至让奈姆傻了吧唧地对着一只波斯猫说起了中文,“先、先用我的体温给你暖暖……别、别出事啊……”
嘀咕完这些,奈姆便转身冲进了餐厅之中,贴墙一路小跑赶到了通往客房的电梯门前。
小家伙的体温不太正常,即便在自己怀里,仍旧不时地发着抖。
不知是不是因为体验到温暖后有些安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自打被奈姆抱起来后,小白猫就闭上了眼睛,任凭奈姆怎么唤它,都没有再睁眼的迹象。
酒店内部虽然四季都控制着温度,但此时毕竟是夏天,各个地方的空调里吹出的全是冷风。
因此在赶到房间门前时,奈姆就敏锐地察觉到,它身上的温度,比之先前变得更低了。
虽说奈姆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它暖暖,可到了这会儿,自己整个上衣的前身都被小白猫身上的水分给浸湿了,保暖效果几乎为零。
奈姆一时有些没来由的急切,进门之后,立即冲进了卫生间,扯下一条宽大厚实的浴巾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小家伙放了上去。随后拿过一旁的吹风机,又从洗脸池边揪了条毛巾,一边往小白猫身上吹着热风,一边轻手轻脚地擦拭起了它毛发上的水。
然而,整个过程中,小白猫都一动不动的,任由自己摆布。
让奈姆忽然觉得……仿佛再过片刻,这个小生命就会凋零在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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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话已经写好了的,可我自己读了一遍,总感觉怪怪的,就又重写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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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100.无关者们
打开房门时,克洛伊那刚准备好的腹稿瞬间就哑了火。
眼前,奈姆正披着酒店里的宽大浴袍,双手捧着藏在衣物里的……奇怪隆起。
见到此景,克洛伊没来由地傻愣了一阵,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上移了移,这才在奈姆衣襟相交的地方看清了它的“真身”。
那是只小猫。
因为毛发的色泽与浴袍的颜色无二,再加上这小家伙如今正无精打采地闭着眼,只从奈姆的衣襟中探出了半个脑袋,克洛伊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它。
“你……”好在,克洛伊也不会真的懵逼多久,滞顿了片刻,便进屋带上了门,问道,“它……怎么了吗?”
“好像是……着凉了。”奈姆小心翼翼地捧着缩在浴袍里的小家伙,语气里有些轻微的自责。
克洛伊听后,稍微眨了眨眼。
她好像对奈姆的这个反应有些好奇。
不过,克洛伊当然不会这么耿直地把疑问表现出来,而是走近两步问道:“是……淋了雨吗?”
“嗯。”奈姆点头。
“身上的毛都吹干了吧。”克洛伊微微俯身凑过来看了看,“都开始流鼻涕了,看起来是要感冒的征兆。”
“那……怎么办?”
“别担心。”克洛伊对奈姆微微一笑,走到房间里的内线电话旁道,“吃点药应该就没问题了。”
说罢,她拨通了酒店前台的线路。
“你好,我是1010号的房客——嗯对,想请问你一下,你们那里有婴幼儿用的感冒药吗?最好是冲剂——只有妈咪爱?唔……倒也可以——嗯,好的,谢谢,我就在房间里等着。”
看到克洛伊这波行云流水的操作,奈姆顿时小脸一红,在心中埋怨起了连这么简单的方法都没想到的自己。
但,既然有了科学的解决方案,她心中那混杂着自责的担心也随之减轻了些许,不由松了口气。
奈姆这副紧张的模样,被克洛伊完整地看在了眼里。于是放下电话后,她又忍不住问了句:“你是在哪遇见它的啊?”
“呃,是刚刚……在餐厅外面捡到的。”
“……还真是这样……”克洛伊苦笑道,“那,你是准备养它吗?”
奈姆听后一愣,好一阵儿才缓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唔……我养不了它的吧……”
——除非,自己能一直留在这里。
看到奈姆那稍显失落的神情后,克洛伊一时又有些好奇——她想不通这个“强大”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因此而烦恼,但好奇归好奇,克洛伊仍旧没有主动询问。
毕竟,这种有可能会牵扯到个人隐私的事,还是礼貌点,等对方愿意说时再问比较好。
兀自纠结了片刻,奈姆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问道:“咳咳,那啥,夏洛特怎么讲?”
闻言,克洛伊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他啊……拒绝了我们的提案。”
“……什么意思?”
“我们原本是打算整合了他那边的情报后,给他制造个安全的身份,去躲一阵子的。”克洛伊微微颦着眉,“可他……唉……”
“他不愿意跑路?”听她这么一讲,奈姆脑中大致猜出了当时的剧情,问道。
“嗯,他说……”克洛伊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他是个侦探。追寻真相,是他的本职工作。”
奈姆听后,又耷拉下了一双死鱼眼:“……这货怕不是活在梦里吧?”
“他倒也不是单纯的意气用事,”克洛伊又叹了口气,“聊了几句后我发现,他已经预感到了继续探究会带来的危险,因此我们轮番劝了劝他,希望他认清现实,不要去做力所不及的事……可是我觉得,这好像是他个人的原则问题,不会轻易地因为他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
“也就是说他执意要作死咯。”奈姆面无表情地吐了个槽。
“可能吧……”克洛伊摇摇头,“我们没有告诉他太多事情,包括未来议会和我们的真实身份。他大概也看出了这点,知道没法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决定自己去调查。”
“……然后你们就这样放他走了?”
“嗯。”克洛伊直白地说道,“按照最坏的情况考虑,和我们一起行动遇到生命危险的概率……是最大的。”
奈姆闻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难道是因为自己表现的能力太过龙傲苏,导致这帮人已经不会“不自量力”地担心自己了吗?
“奈姆,你不要误会……”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奈姆心中的想法,克洛伊当即摆了摆手。
可正当她准备解释一下刚刚那句话里的隐藏条件时,门铃突然响了。
于是卡顿了一阵后,克洛伊只得苦笑道,“……可能是药送到了吧?”
说着,她重新调整了下事态的优先级,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过来送药的侍者,克洛伊从他手中接过药盒时,顺道往他手里塞了张小费。
“先给这只小可怜喝点药吧。”克洛伊关门进屋,拆开药盒扫了眼说明书,随后撕开了一袋药剂,将其中的颗粒倒进了纸杯中,一边接着热水,一边看向了奈姆怀里的小猫,“也不知道,它还有没有力气自己喝。”
奈姆听后又是一愣。
确实,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毕竟这只猫如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它要是不喝,那该咋办?
“别担心,我们先试试,要是不行,我再出去给它买个奶瓶。”克洛伊温声细语地笑了笑。
奈姆见后,突感一阵安心。不由在心中想到,这些决策者果然不是盖的,总是能在别人还懵逼的时候就想到解决方案。
克洛伊只接了约莫小半杯热水,便开始用勺子搅拌了起来,待颗粒溶于水后,又往里中和了一部分凉水。
晃了晃,她又亲自抿了口试了试温度,才点点头道:“这个温度应该没问题了。”
说罢,克洛伊便拿着纸杯走到了奈姆身前。
见她这么专业,奈姆下意识地就遵循了克洛伊的吩咐,将浴袍里的小猫拎出来抱在了怀里,然后乖乖地坐在了床边。
克洛伊坐在奈姆身侧,微微弯下身,将杯沿送到了小猫的嘴边,像是试图和它沟通一般,小声地“咪”了几声。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阵喵星语的缘故,小白猫踢了踢脚丫,居然真的睁开了眼。
“咦,还是只波斯猫呀。”克洛伊浅笑着赞叹了一句,“眼睛就像是宝石一样。”
小家伙仍旧很虚弱,奈姆捧着它的身子时,甚至都感觉不到它的骨头。两人把它当成主子般哄了半晌,总算是让这小猫明白了她俩的意思,有气无力地探出粉嫩的小舌头,一点点地舔起了纸杯中的药水。
见它总算是喝了药,奈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正准备跟克洛伊致个谢,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克洛伊的手机铃声。
两人交换了个视线,克洛伊便将纸杯递到了奈姆手里。
讲道理,一个人维持这个姿势,还是挺别扭的。不仅要保证怀里的猫不会滑下去,也要保证杯子的倾斜角度总能让它舔到药水。而且按照这小家伙的速度,全喝光估计得好一阵。要是换做一般人,估计坚持不了几分钟胳膊就麻了。
多亏自己体格倍儿棒,不然还真不一定伺候得好它。
奈姆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怀里“奋力求生”的小生命,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忍俊不禁,继而自嘲地抿了抿嘴。
她轻叹了口气,余光一瞥,发现克洛伊又在一旁发起了怔。
至于原因,奈姆眨了眨眼……好像又是因为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这次,克洛伊貌似仍在犹豫要不要接。只见她傻愣着让那简约的铃声一连响了好几循,才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把电话接了起来。
拜自己那超常的感官所赐,奈姆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那边的声音。
那是个男声,然而他说了啥奈姆一句都没能听懂。
不过,奈姆却能从克洛伊的语气里,隐约听出一丝微妙的情绪。
似乎……克洛伊对电话那边的人,有些难以启齿的愧疚。
也正是因为这些愧疚,让克洛伊和对方即便隔着九千多公里的电波,还是被强行拉回了“凡人”的层面里。
两人似是都有些莫名的拘谨,就如同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样,经常是说着说着,突然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出于礼貌,奈姆收回了余光里的好奇,专心伺候起了怀里的猫。
过了将近十分钟,小白猫总算是把纸杯里的药水给喝光了,而后“喵呜”了一声,轻轻地蹭了蹭奈姆,又往她怀里缩了缩。
“……它好像很喜欢你啊,奈姆。”
“啊?”奈姆听后,赶忙收回了嘴边不由自主的微笑,抬起头看向了克洛伊问,“从、从哪儿看出来的啊?”
不知何时,克洛伊已经挂断了电话。她看着奈姆怀里的小白猫,微笑道:“你看,它都不介意让你摸它的后腿。”
“……还有这种说法?”奈姆下意识地又揉了把它的后腿,“这个不是因人……因猫而异的吗?再说了,它现在这么虚弱,我就算揪它尾巴它也反抗不了啊……”
奈姆的这句话,仅仅只是字面意思。
但,言者虽无心,听者却有意。
只见克洛伊神色蓦地一暗,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一般,不消片刻,便让消沉染上了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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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101.决策者们
克洛伊的这个反应,让奈姆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可琢磨了半天,奈姆也没想明白究竟是哪里说错了,只好弱弱地问道:“呃……你怎么了吗?”
克洛伊听后轻轻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了个微笑,道:“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哦……”
机智如她,知道这不是个可以随便追问的环节,当即选择了闭嘴低头撸猫。
然而,克洛伊却在沉默了片刻后,突然问道:“奈姆,你觉得……我真的有资格,去决定人类的未来吗?”
她的语气中空荡荡的,即便不用仔细听,也能发现,里面有不少对自身的不信任。
奈姆抬眼看去,发现克洛伊此时正怔怔地看着手机上漆黑的显示屏,神情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柔弱。
讲真,奈姆是真的没预想到眼前这段展开,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这些决策者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对自己有着智商压制”的挂逼。
他们不仅思绪活络、涉猎广泛,而且总是能维持着冷静的理智,高效且合理地摆平挡在面前的阻碍。
这样的一群人,“屈尊临尘”的模样本就已经很少见了,以至于,此刻奈姆听到克洛伊如此感性的问题后,有那么好几秒还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于是一脸蒙圈的奈姆在想了想后,只能一本正经地搬出了“标准答案”,“你不是……决策者吗?”
按照奈姆对这个世界“设定”的理解,这是“决策者”这个职位与生俱来的义务和权利。
岂料,克洛伊听后,却像是在嘲弄着什么一般,轻笑了一声。随即,她放下手机,打开身旁酒柜取出了一支香槟,熟练地开了瓶,拈过一支高脚杯自斟了小半杯,仰首一饮而尽。
丝般爽滑的甜腻下肚后,克洛伊的双眸便随之变得更加迷离了。
如此急饮,就像是那些花钱买醉的失意者一样,迫不及待地寻求着酒精的麻痹。
正当奈姆诧异着,克洛伊又自斟了一杯,而后端着酒杯坐在了自己身边。
“不管是谁,只要能连接上阿卡夏记录,都可以获得决策者的身份。”克洛伊看着杯中的透明液体细语道,“可也正因为我能连接上阿卡夏记录,才更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奈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是啥?每个超级英雄都必定会经历的自我质疑吗?
“监督者没有明确说出,我们之所以会被选择的理由。”克洛伊喃喃道,“但我觉得,应该只是我们几个的运气比较‘好’。”
“怎……怎么可能嘛?”奈姆干笑道,“一、一定是因为……你们几个有过人之处,才会被选择成为决策者的。”
除了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啥。
按照气氛判断,此时克洛伊流露出柔弱,似乎是在暗示自己,应当好好劝慰她一下。
可……可自己该怎么安慰她啊?
这些人可是决策者啊。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级的“强者”。
强者又怎么会需要弱者的安慰呢?
或者说,弱者根本就没有为强者分忧解难的能力的吧……
奈姆这会儿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心理医生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一样。
自己除了倾听之外,根本说不出任何有意义的见解。
“你知道吗奈姆,”克洛伊轻声道,“我以前,有着非常严重的强迫症。我自己一个人住,除了工作以外,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不管发生什么事,每天都至少要洗两次澡,出门之前和回家之后。家里所有东西的摆放都必须按部就班,不同的种类不能相互触碰。我不允许第二个人进我家,甚至对和他人的肢体接触有着生理上的厌恶。每次迫不得已被别人碰到后,我都得反复洗好久才能安心……”
说着这些时,克洛伊的嘴边有些淡淡的笑意。
奈姆看不出这些究竟是嘲弄,还是缅怀。
也许,两者都有吧。
“因为这种‘异状’,我和身边人们的关系都很差,包括父母。”克洛伊道,“我觉得,除了我和我的住处之外,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一个地方是干净的……我真的无法忍受那些脏乱,从来不敢在外面吃东西。你能想象吗,我都二十九岁了,连一个能聊聊天的朋友都没有……”
不知为何,奈姆听着听着,忽然没了先前那种自认是“弱者”的感觉。
当然,这也不是因为克洛伊如今吐露出的心声,真的让奈姆觉得她也仅仅只是个凡人而已。
而是由于……奈姆觉得,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我知道,这样的心理是病态的,我必须尽可能的配合治疗,否则我的人生就完了。”克洛伊怔怔地看着酒杯,“但是……噗,奈姆你知道吗,我前后一共换过四位心理医生,可他们……都有口臭,我听他们讲话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眼前的女人虽是突然笑出了声,奈姆却一点儿都没被气氛中的欢快感染。
甚至连撸猫的手,都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我把自己封锁在一个不足八十平米的小空间里,一步都不想迈出去,唯一能让我和外界产生联系的,就只有网络。”克洛伊又喝了口香槟,道,“虽然确实会时不时地感到寂寞,但那时的我觉得,恐怕自己这一生就只能这样孤独终老了。直到……呵呵,说到这里,你应该也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吧?”
克洛伊一边轻笑着,一边看向了静静躺在酒柜旁的手机。
“他是个很可爱的绅士,喜欢植物,自己在家养了很多株我听都没听说过的花草,经常拍一些照片传到Facebook上,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才认识了他。”谈到这个人时,克洛伊的声调压得更低了,听不出是沙哑还是哽咽,“我们很快就变得无所不谈,而当他知道了我的病症后,居然连一声招呼都没打,消失了两天后,突然出现在了我的公寓楼下,怀里捧着一束非常鲜艳的玫瑰花。”
此时杯里的酒已经没了,克洛伊刚想起身去续杯,奈姆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道:“别喝了。”
虽然很细微,但奈姆在触碰到克洛伊手腕时,确实感觉到了一阵轻微的颤动。
“……嗯。”克洛伊点点头,并没有逃开奈姆的束缚,放下酒杯坐回奈姆身边,接着说道,“我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有不知所措的惊讶,有下意识的抵触,也有对自己的‘领地’遭到破坏的害怕……当然,更多的,还是藏在心底的欣喜。只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能力察觉到这个……”
克洛伊低下头,摸了摸奈姆的小手,眼神里又闪过了一阵黯然。
“我也没能注意到,他打扮得非常整洁。不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着也搭配得很整齐。嘴里嚼着水果味的口香糖,手腕处喷着淡淡的香水……”克洛伊紧紧地握住了奈姆的手,“他跟我说,他已经从我的主治医师那里接手了我的档案,从今往后,由他来负责对我的引导治疗,直到我痊愈、或者……病发身亡为止。”
说到这,克洛伊又笑了起来。
然而她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着。
“可我根本……我根本没有与异性如此亲密过的经验,甚至连、连他的浪漫……都听不懂……”
啪嗒——
一滴温热的泪珠,坠落在了奈姆的手背上。
“我捂着耳朵,逃回了自己的城堡,关紧了门。”克洛伊眨了眨眼,又挤出了几滴泪水,“他一直在邮件里跟我道歉,可我始终没有理他,一连在家里躲了好几天……直到公寓的管理员联系我说,那些挂在我门上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了,需不需要帮我清理掉……”
克洛伊说到这里,仿佛就是极限了。
她反复喘了好几次,都没能让呼吸中的抽泣感褪去。
只是握紧了奈姆的手,像是想为自己的罪孽祈求宽恕一般,深深地埋着脑袋,无语凝噎。
不知过了多久,克洛伊才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自那以后,我的病情变得更严重了。甚至开始觉得,我自己身上也非常的脏,不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我辞了工作,再也没敢迈出门,没日没夜地打扫着房间……然而没多久,我就绝望了。因为有些‘脏’……是永远都无法清理干净的。”
克洛伊翻过了自己的左腕,奈姆清楚地看到,在她手腕内侧的血管旁,平行着几道细微的疤痕。
“我开始害怕所有的事物,包括我自己……”克洛伊低声自语,“但讽刺的是,当我想要得到一个永久的解脱时,却突然成为了‘决策者’……”
说着,克洛伊抬起头看向了奈姆。
“有些事情,一旦被自己认知到了,就会立即摧毁过往搭建出的一切。就像是让一个有‘洁癖’的人,知晓了所谓的‘脏乱’之中,究竟包含了怎样的‘化学成分’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喝了酒,克洛伊此时眸间水雾弥漫,几抹妩媚的红散散地晕在颊间,使她看上去格外的娇柔脆弱。
“奈姆……”克洛伊用几近哀求的语调颤声问道,“这样的我……真的有资格,去决定人类的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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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 102.愚钝者们
“喂?”
“啊!奈姆,是我是我。”
“……你哪个啊?”
“呜……我是安洁,”电话那边传来了小萝莉委屈的声音,“安洁莉娜。”
“哦,是你啊。”搞清了这串陌生号码的主人后,奈姆就又动起了筷子,含糊不清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你在吃午餐吗奈姆?”小萝莉问。
“嗯,刚放学。”奈姆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笨拙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
“是吗,那刚好,”小萝莉的语气中突然来了点欣喜,“小猫猫醒了,你赶快回来一趟吧。”
奈姆听后,手上的动作一顿,使得刚刚“串”起来的肉块又滑落了回去。
“啊?”奈姆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要我回去?”
“喂猫猫吃东西呀。”
“……哈?”奈姆半天没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它不肯吃我喂的。”安洁莉娜似乎是有点着急,不由加快了些许语速,顿时使她的萝莉音变得更加尖细了,“克洛伊喂的也不吃。”
“我去……”奈姆当时就惊了,“这么难伺候的吗?”
“我刚刚观察了一下,猫猫已经不流鼻涕了,体温也回到了正常范围内,”安洁莉娜一板一眼地说道,“估计是因为天气很温暖的缘故,淋雨时着的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它年龄很小,应该刚出生没几个月,不好好照顾的话,抵抗力会变差的。”
“唔……那好吧。”奈姆暗自叹了口气,“我马上就回去——你还在酒店里是吧?”
“嗯。”
挂断电话,奈姆将手机放在一边,端起碗,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这支手机是为了方便联系,克洛伊昨天买给她的。
加上身上的行头,保守估计,克洛伊已经在自己身上花了不下一万块了。
而且,这些支出奈姆还都拒绝不了。毕竟,克洛伊总能想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说辞让奈姆接受她的好意。
不过比起前几天,这会儿奈姆的心中,倒也没多少那种拿人手软的心虚感了。
当然,这不是因为奈姆和那只猫一样,习惯了“被人伺候”,把别人的善意当成了理所当然。而是因为,自从前天晚上克洛伊对自己“推心置腹”了一番后,奈姆的心态产生了一点微妙变化的缘故。
总的来说,现在的奈姆已经不那么抵触和这些“陌生人”的接触了。
“啧……”吃完了学校食堂今天的店长推荐,奈姆大概只落得个七成饱。她揉揉肚子,起身一边往校外走去,一边在心中念道,“刚请了两天的假,今天下午又翘掉,肯定会被班主任请家长的吧?”
为了照顾那只生了病的小白猫,奈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由于前两天都是奈姆在伺候它,今天奈姆不在了,它就闹起了熊孩子情绪。
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怕生。又或者,是因为它只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安全感”。
“唉,我真的养不了你啊……”考虑到它年纪真的不大,它这种如同“印随行为”般的反应,让奈姆不由又叹了口气。
她原本是打算,等它的病养好了,就赶紧把它送出去。可要是这只猫真把自己当“妈”了,免不了又是一阵麻烦。
虽然奈姆有按照这个假设想了想解决的办法,但一直没闪出能投机取巧的便利方案,索性摇摇头放弃了,心道:“算了,要真是这样,麻烦点就麻烦点吧。”
既然救了它,就一定要对它负责到底。
——可能,连奈姆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的内心深处,一直秉承着这份“奇怪”的原则。
出了校门,奈姆拦了辆车便径直回了酒店。
打开房间的门时,她一眼就看到了正趴在地上逗猫的安洁莉娜。
“就你一个人吗?”奈姆进屋关门,问道。
“嗯。”大概是担心吓到猫,安洁莉娜没回头,一动不动地小声说道,“克洛伊和我妈妈一起出门逛街去了。”
“哦。”奈姆点点头,刚想进卫生间洗手,这才反应过来小萝莉刚刚说了啥,“……你说啥?她俩一块出去了?”
“是的,是我拜托克洛伊的。”
“……好吧。”
奈姆确实没料到小萝莉的妈妈能这么容易得就被“攻略”。
匆匆洗了手,奈姆便走到了小白猫的身边,端起它那满当当的饭盒,捏起一粒猫粮凑到了它嘴边道:“皇上,老子来伺候您用膳了。”
小白猫原本正懒洋洋地缩在自己的小窝里,似是在打盹儿。可见到奈姆走过来后,立即就来了精神,跳下床,张嘴就把奈姆手里的猫粮含了过去,吧唧吧唧地咀嚼了起来。
安洁莉娜见后,也不甘示弱地捏起一粒猫粮,效仿了一下奈姆的动作。
可惜,小白猫却连瞅都不瞅她一眼。
“呜……”见状,小萝莉不由鼓起了腮,一脸的不服气,“为什么就是不肯吃我喂的呢?亏我还趴在地上喵喵喵了半天呢,哼……”
“它是不是……把我当妈了啊?”奈姆干笑着问道。
“……你是指印随行为?”安洁莉娜闻言一怔,继而皱了皱眉道,“不过……它已经有好几个月大了吧?哪有这么晚才‘认妈’的。”
“那它为什么只吃我喂的?”奈姆手中的动作一刻没停。
是的没错,这只猫,确实只能让奈姆亲手去“喂”,才肯吃东西。
“唔……”小萝莉故作老成地托起下巴沉吟了一阵,道,“可能是因为它比较喜欢你吧?它一共在这间屋子里见到过四个人,也许对它来说,只有你不是陌生的。”
“是吗……”奈姆苦笑,“那,假如我把它送给别人,它会好好吃东西吗?”
“送给别人?为什么?”小萝莉当即不解道。
“我养不了它的。”奈姆暗自叹了口气。
“养不了?”小萝莉眨了眨眼水汪汪的大眼睛,“为什么呀?”
“因为……”奈姆张了张嘴,“……总之,就是养不了。”
安洁莉娜貌似是听出了奈姆那没有言明的苦衷,不由偷偷地瞄了她几眼:“那……那你准备怎么办?”
“托给你们养?”
“不行啊,我爸爸对小动物的毛发过敏,可严重了。”安洁莉娜弯了弯眉毛。
“那克洛伊……”话说了一半,奈姆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算了,她……她估计也不行。”
毕竟,直到现在,克洛伊的“强迫症”也不算是治好了。
尽管她可以压下和其他人接触时的生理厌恶,表现得如同常人一般,但,也只是强行压下而已,换句话说,克洛伊还是会感到厌恶。
“你俩都不行的话,林孝尘这货……怕是也没工夫管它。”
奈姆本就不怎么信任他——或者说,因为系统那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奈姆对林孝尘还有着不小的成见,自然是不愿意把猫交给他的。
“不如……这样吧?”眼见奈姆陷入了苦恼之中,安洁莉娜弱弱地举起了小手,“我之前去过一家猫咖,把猫猫带到哪里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收养,怎么样?”
奈姆听后,豁然开朗:“嘶……对啊。”
“而且,猫猫的品种也挺稀有的,假如是送给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接受的。”安洁莉娜又补充了一句。
奈姆点点头,又看了几眼这只小白猫:“不过它的病……已经算是好了吧?”
这才一分多钟的时间,小家伙就已经吃了小半碗猫粮了。
“唔……我觉得应该是。”安洁莉娜道,“其实,要不是因为它年纪太小,估计都不会受凉,毕竟是夏天嘛。”
“好,那就这么定了。”
“我们明天一起去吧,”安洁莉娜立即发出了邀请,“今天恐怕是不行了,我得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明天啊……”奈姆干笑,“星期五,我要上学的啊。”
“翘掉不就好了,反正……”小萝莉下意识地撅了撅嘴,可话到嘴边,她却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一般,小手急匆匆地捂住了嘴。
“反正什么?”奈姆对她这个反应挺感兴趣,问道。
“呜……”小萝莉低了低头,道,“我、我觉得奈姆你……应该是和我一样,不怎么喜欢学校的啊……”
语气里的潜台词,就像是那些在课堂上被点名批评逃课的同学,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些没被抓到的“盟友”一样。
“你是从哪看出来我不喜欢学校的?”奈姆一听,顿时就乐了。
她本想出言说教安洁莉娜几句,但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给一个决策者灌输这些“复杂”的东西。
安洁莉娜听了,又鼓了鼓腮,嘀咕道:“反正我不喜欢。”
看到她这副似是闹别扭的可爱模样,奈姆不由得弯了弯嘴角道:“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喜欢。”
“呜……”听到奈姆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安洁莉娜当时就不乐意了,“奈姆,你一定是觉得,我是因为自恃是决策者,才不喜欢去学校的,对吧?”
“呃……没、没有啊,哈哈哈~”奈姆心虚地笑了笑。
这小萝莉难不成是妖怪吗?连读心术都会的咯?
“才不是呢!”安洁莉娜气得脸都快鼓成包子了,“是因为学校里的人都欺负我,我才不喜欢去的!”
“……啊?”奈姆眨了眨眼,“有人……欺负你?”
“嗯!”安洁莉娜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挺着小鼻子,“就是‘校园暴力’,而且,连老师都是参与者呢!”
说着这句话时,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吹牛逼一样。
“怎么可能啊?”于是奈姆只能苦笑着摆摆手。
“呜!为什么不可能?”安洁莉娜又撅起了嘴。
似乎……因为自己不相信她吹的牛,让她很是不爽。
“呃,那啥……毕竟你这么可爱,对吧?怎么会有人忍心欺负你呢?”奈姆又翻出了哄小孩的心态笑道。
“因为我在成为决策者之前,是个弱智嘛。”安洁莉娜解释道。
奈姆听后,突然一愣。
这小萝莉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晚想吃披萨”一样,平淡无奇。
顿了顿,回过神来的奈姆干笑道:“你……你是中文没学好吧?‘弱智’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诶,是这样吗?”小萝莉当即有些羞涩,红着脸揪了揪自己的发梢道,“啊……就是……就是就是——对!‘低能儿’?还是说……‘智障’?”
奈姆又是一愣。
这次,她一连愣了将近十秒。
“……等等,安洁莉娜。”奈姆皱眉问道,“你真的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吗?”
“呜呜……我、我当然知道。”看到奈姆的表情后,小萝莉好像突然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道,“我……因为是个早产儿的缘故,智商只有82……已经低于平均值很多了呀……不、不然你说像我这样的,到底是‘弱智’还是‘低能儿’还是‘智障’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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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节 103.伪装者们
今天的最后一节课是英语。
教英语的老师,是个不到三十的御姐。她戴着一副红框眼睛,性格大大咧咧的,经常在课堂上和同学们开玩笑,逗得那些不怎么喜欢英语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虽说是开玩笑,倒也算不上是歪楼,这位老师总能把话题扯到英语上。
就好比现在,她正在说一些容易搞混其含义的词组。
起因是由于临近放学时,同学们多少有些坐立难安,于是英语老师便推了推眼镜,故作神秘地问了句,有没有人知道“Eleventh hour”是什么意思。
抢答的那几个的答案都是“第十一个小时”。
显然,这是错的。
不等老师解答,班里便有其他人更正道:“是‘最后时刻’啦。”
眼见同学们来了点兴致,英语老师便顺势给大家讲起了这些“豆知识”。
“那么,‘Deadpresident’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经过上一轮,同学们都明白了这是个坑,不能用字面意思去翻译,可还是有一个耿直Boy急不可耐地抢答道:“死掉的总统!”
“是‘钞票’啦……”于是,先前那个更正答案的少女又一次吐槽了下他的耿直。
“好的下一个,”英语老师有些忍俊不禁,继续提问道,“Sweet water。”
“甜水!”抢答的少年不信邪。
“是‘淡水’啦……”吐槽的少女哭笑不得。
到这会儿,这位御姐总算是忍不住了,也捂嘴偷笑了起来。不过笑了两声后,她又说出了一个词组:“Mad doctor。”
顺便,还直勾勾地看向了耿直Boy。
连续猜错了三次,耿直Boy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再加上如今全班有一般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可谓是赶鸭子上架骑虎难下,于是纠结了半天,他只好用不怎么确定的语气弱弱道:“呃……疯医生?”
“噗……”那个一直更正他的少女听了,当即就捧起了腹,“你咋这么倔呢?一点记性都不长……”
“到底什么意思啊?”耿直Boy一脸不爽。
“这个……”少女想了想,“是‘精神科医生’啦……”
“还有这种翻译?”耿直Boy立即表示了不服,“那‘Mad scientist’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精神科学家吧?”
“是‘凤凰院胸针’啦……”
此言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耿直Boy忽然觉得全班都在针对自己。
这堂课的最后几分钟,也就在大家对他的公开处刑中度过了。
以至于,直到下课铃打响时,有部分同学们依然对这些英语中的“梗”念念不忘。
因为挺有趣的,奈姆中途也听了几句。
不过,听着听着,她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也就是,昨晚和安洁莉娜的对话。
那个小萝莉,在自称“弱智智障低能儿”的时候,一点儿负面情绪都没有表现出来——不如说,她的话语中还有些隐隐的“炫技”成分,就和那个不停更正耿直Boy的少女一样。
“大概真的是因为……她不怎么熟悉中文吧?”虽说思维回到昨晚溜了一圈,但最终奈姆也只能对自己复述了一遍昨晚的结论。
讲道理,虽然“弱智智障低能儿”勉强算得上是中性词,但它们显然是中性词里面长得最凶神恶煞的那一茬。大部分人听了,都会觉得这是句骂人的话。即便真的需要去描述符合定义的人群,也会退而求其次,委婉地将词的释义拆开来讲。
“又或者……是因为词义本身就是在不断‘变化’的原因?”
她脑中对这个时代的印象还是挺深的,既然连经典国骂都能萌化成“敲里麻”,那么这些原本身家清白的中性词,摇身一变扛起了“脏话”大旗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对“外语”的释义,比较权威的那部分用的都是书面语。
可记录一旦成为了记录,再怎么权威,也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想到这,奈姆没来由地像个老学究一般感慨了一句。
说完,她这才从没什么卵用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收拾起了桌面。
拉上书包拉链后,奈姆先是拿出手机给安洁莉娜打了个电话。
几经商谈,最终还是由克洛伊出面解释,才让小萝莉的妈妈同意了今天的行程。
她们母女俩一般都是白天出门,晚上六点之前一定会回酒店,估计也是因此,安洁莉娜的生物钟才会如此精准,一过晚上八点,眼皮就会打架。
这就是安洁莉娜一直劝诱着奈姆翘课的原因。
然而,考虑到这个星期的出勤率,为了不被班主任请家长,奈姆还是硬着头皮来上了课。
再怎么说,她也有着个“保护林孝尘生命安全”的任务在身嘛。
虽说,这家伙根本就没给奈姆“看管”他的机会。
自打哄好了岳心甜后,林孝尘每天一放学,立即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和其他两个决策者碰头的时间外,没人知道这小子究竟去干嘛了。
克洛伊的解释是,这里毕竟是林孝尘的地界儿,他最熟悉,也最容易渗透进去,从而画出一圈安全的阵地,供几人在危险时考量后路。
既然两位决策者都没觉得不妥,奈姆这个局外人自然也懒得多说。
毕竟,她对决策者的“了解”,可以算是相当充分了。哪怕明天就有外星人入侵,这些人也能在自己懵逼的时候就想好对策。
至于这个对策究竟是“负隅顽抗”还是“引颈受戮”……这就不需要奈姆去操心了。
出了校门,奈姆按照约定,走到了学校旁边的公交站台附近,等待克洛伊三人一猫驱车过来接她。
正准备坐下歇歇脚,视线一瞥,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啊……”
眼瞅着有人在自己身旁傻站着,那人也扭头看了奈姆一眼。
他就是坐在奈姆前座的大块头。
说出来虽然很失礼,尽管两人是前后桌,可奈姆至今都不知道他叫啥。
大块头看到自己,也没开口说话,兀自玩着手机,往候车椅的一旁挪了挪身子,不仅给奈姆腾出了个座位,还给两人之间留下了点空间。
奈姆见了,也没拒绝对方的好意,微笑致谢后,便坐在了他身边。
侯在这里的多是学生,三五成群地一通叽叽喳喳,奈姆扫视了一圈后,发现还就他俩是“不合群”的。
不过,奈姆也没有主动上去搭茬的意思。她虽然没跟大块头说过几句话,但却能感觉出,对方是个很敏感的人。
就好比刚刚他在给自己让位时,很自然地就多空出了那么大的位置。
兴许是自知体格壮硕,而奈姆又是个女孩子,想给她多留点“安全感”吧?不管怎么考虑,这个行为都体现出了他内心的细腻。
虽说和体格不怎么搭就是了。
当然,这也只是奈姆不主动说话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外一个……尽管奈姆认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可她总觉得,大块头最近好像在有意的避开自己。
刚开学的那两天,课间时大块头还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自己讲两句话,然而……奈姆回想了一下,似乎是从自己换了身衣服开始,他就再也没找自己说过话。
“可能只是……厌烦了吧?”奈姆设身处地地为他脑补了一下理由,便伸了个懒腰,专心盯着眼前往来的车辆发起了呆。
过了约莫十分钟,克洛伊的车就到了。
“肚子饿不饿?”待奈姆上车后,她先是体贴地问了一句。
“先去把猫送了吧。”奈姆扭头看向了后座,小萝莉此时仍在不死心地逗着那只小白猫,试图让它看自己一眼。
然而,她的努力注定是没有回报的。
不仅如此,当小白猫看到奈姆后,当即临空挥舞起了爪子,也不知究竟是想挠奈姆,还是想让奈姆过来。
前面还是一副懒洋洋的主子模样,见了奈姆就立即恬不知耻地求抱抱。
小白猫的这个反应,让小萝莉颊间的包子霎时鼓得更大了,奈姆见状只得干笑。期间,她的视线和安洁莉娜的妈妈也交集了一次,对方冲自己莞尔一笑,便开始虎摸萝莉头,凑到安洁莉娜耳边开始了安慰性的耳语。
安洁莉娜听后,一脸不舍——准确地来说是“闷闷不乐”,只不过寻常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地将小白猫递给了坐在副驾的奈姆。
刚把它接到怀里,这小家伙就一边“喵喵喵”一边使劲儿地往自己身上蹭。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能听懂人话。从昨天晚上开始,只要一有空隙,它就会往自己怀里钻,甚至还差点把新买的衣服给撕脱线。奈姆总感觉,它就像是知道了自己要做的事一样,今天早上出门时,这货居然直接就抱上了自己的大腿,半天都不肯松爪。
不是说好的猫不粘人的吗?
看到它这副“铲屎的,朕吃定你了!”的模样,奈姆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
“但愿你很快就能忘了我吧……”奈姆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在心中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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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节 104.觉醒者们
进门之前,奈姆的脑海中突然没来由地蹦出了一句话:
喜欢狗的人,喜欢的只有自家养的狗;
而喜欢猫的人,喜欢的是全天下的猫。
奈姆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听到的这句话——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过这句话。
然而,当奈姆再次走进这家名为“喵呜喵”的猫咖后,她突然就认同了后半句。
放眼望去,这里面每一个客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萦绕在耳畔的,除了他们的笑声,就是那些此起彼伏的喵喵喵。
因为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猫咖里的客流量比上次见到时多了许多倍。奈姆环视了一圈,甚至连个空位都没找到。
正当她立在门口不知该干嘛时,一位穿着女仆装的少女已是苦笑着走过来道:“欢迎光临。客人们是四位吗?要不要上楼坐会儿?下面……呵呵,如您所见,已经坐满了。”
“呃……这里还有二楼的吗?”奈姆下意识地问道。
“是的。”女仆装的少女微笑着答道,“有些客人比较害羞,更喜欢私聊。所以楼上也准备了一些单间,店里的‘头牌’现在大多都清闲着呢,要不,我把名册拿来给您看看?”
听到少女这一本正经的老鸨语气后,奈姆先是瞄了几眼她头上戴着的猫耳,旋即,又瞥了瞥她身后缀着的尾巴,然后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一句话都接不上。
这些人看起来好不靠谱啊……把猫交给他们真的没关系吗?
见到奈姆的沉默,克洛伊贴心地上前一步接过话柄,微笑着对猫耳女仆问道:“请问你们的店长在吗?”
“诶?”猫耳女仆眨了眨眼,似是不太明白对方的用意,“在是在……”
“能麻烦你转告店长一下吗?我们想见他。”克洛伊问。
“唔……可以。”猫耳女仆点点头。
“谢谢。”克洛伊看了眼奈姆,又道,“那我们……就先到楼上等着,可以吗?”
“啊……嗯。”不知是不是被克洛伊那由内而外的熟女气质给“威慑”到了,猫耳女仆听后先怔了一两秒,才想起来把奈姆四人往楼上引。
楼梯很窄,照明也不强,是一种暖暖的色泽,和楼下的喧闹相比,多了一丝僻静的意味。
阁间的设置,大抵上是参考茶楼。其建筑风格是多国混搭,总能让人找到一两处熟悉的“景观”。
此时,楼道上正趴着一只懒洋洋的黑猫。猫耳女仆见了它,嘴边立即扬起了些许笑意,当即就打算凑上前去抱它。可那只黑猫见到之后,耳朵一竖,警觉地弹起身,不等猫耳女仆靠近,叮铃铃铃地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啊,小白……”猫耳女仆恍然若失地看着黑猫消失的方向,语气中有些可惜的意思,“怎么还是不让我接近……”
大概是因为它明明是只黑猫,你却叫它小白的原因吧?奈姆心想。
将奈姆四人带进一间十多平的小屋里后,猫耳女仆翻开了放在矮桌上的那本相册,向众人介绍道:“这些都是店里的‘头牌’,诸位看看有喜欢的吗?”
安洁莉娜听了,当即就有些意动,可她凑过去的动作只做了个开头,就硬生生地被她自己压了下来。
毕竟,她现在的“设定”是“听不懂中文”。
奈姆虽不是很感兴趣,但既然对方话都说了,礼节性的看看还是要的。
“有这么多头牌啊……”奈姆的视线由下而上,一眼望去,相册上居然有十几只猫都顶着“头牌”的称号,而位于最上面的那只……
赫然便是刚刚在楼道里遇到的黑猫。
“我去……这货还是个花魁?”奈姆当时就惊了。
“是呀,小白在店里的人气可高了。”猫耳女仆笑道,“因为它是只黑猫嘛,不是很常见的。”
“人气越高越懒得‘接客’吗它这是……”奈姆回想了一下刚刚瞥见到的那双的幽绿色的眼睛,不由干笑。
“呃……”猫耳女仆听了,也有些尴尬,“也不是的。其实……这些头牌都不太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毕竟猫是独居动物嘛,我们也不愿意逼着它们去楼下。”
“……原来如此。”听她一讲,奈姆便明白了过来。
这些所谓的“头牌”,其实只是懒得搭理愚蠢人类的喵星贵族而已。
比起楼下那些是个人就能逗的“碧池”们,这些猫保留的本性更多。可偏偏有些人就喜欢它们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不过,奈姆又不是来干这个的,她看了眼克洛伊,直说道:“其实……我们不是来吸猫的。”
“啊?”猫耳女仆眨眨眼,猜测道,“是……是来吃晚饭的吗?”
“也不是。”奈姆捧起了怀里的小白猫,“我们是来安置这小家伙的。”
“……安置?”闻言,猫耳女仆一愣,“你们是想……让它留在这里?”
“是的。”奈姆干脆地点头。
猫耳女仆听后,下意识地凑近了些。
“那个,我可以摸摸它吗?”盯了它一两秒后,少女慎重地抬起头问道。
“呃,你请便……”听对方的语气,好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猫的主人一样,奈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是双色瞳,好漂亮……而且这发毛的质感……”猫耳女仆轻轻地揉了两下,喃喃道,“应该是血统很纯的波斯猫。而且,它看起来才几个月大,你为什么不要它了?”
句尾,少女像是突然有些为它打抱不平。
“不是不是……”奈姆赶忙摇头,但因为心虚,她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不由给克洛伊投了个求助的视线。
然而,克洛伊却一句话都没说。
她似乎……就是想让奈姆一个人面对这件事。
于是踌躇半晌,奈姆只得暗自叹了口气道:“唔,它是我捡来的,可我家养不了它。”
“捡来的?”猫耳女仆一听,眼中对奈姆这个始乱终弃之人的细微苛责顿时一扫而空,“原来是这样啊……”
一边说着,她又一边怜爱地摸了摸小白猫的脑袋。
良久,少女才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我去叫我妈过来,你们等一下。”
说完便急不可耐地冲出房门下了楼。
因为她的语气里一点打商量的感觉都没有,似乎是已经确认了要收养猫的事,所以奈姆忍不住又愣了好一阵。
途中,小白猫也转过头看向了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让奈姆下意识地就避开了它的视线。
结果一扭头,刚好撞上了安洁莉娜妈妈的温柔笑脸。
她好像是想说一两句宽慰自己的话,但由于语言不通,只能给奈姆一个鼓励的笑。
奈姆见了,心中突然对她有种莫名的愧疚。
因为安洁莉娜执意想一起跟过来,所以在“设定”上,克洛伊是“忘记”了这家猫咖在什么地方的,故此,只能由安洁莉娜的妈妈带路。
等于说,这是一场因自己而起,由她女儿亲自导演的“骗局”。
此刻面对她的笑容,奈姆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应该说谢谢,还是说对不起。
好在,那猫耳女仆的动作非常迅速,没一会儿,她那噔噔噔噔的脚步声就又在门外响了起来。
这次和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穿着围裙的中年女性。
刚一进屋,中年女性的视线就落在了奈姆手中捧着的小白猫上。
“你好,”顿了顿,中年女性微笑着走到矮桌旁坐下道,“我是这里的老板,听女儿说……你们是准备将这只猫加入我们的大家庭吗?”
“呃……嗯。”奈姆点点头,“可以吗?”
“如果你们没问题的话,我当然是很欢迎它。”中年女性保持着微笑,又看了小白猫几眼,道,“它的品种挺稀有的,放在宠物交易市场,估计能值几千块,如果交给我们……”
“它不是我买的。”奈姆听出了对方的意思,连声解释道,“我也不是要把它卖给你们。只是……我养不了它,也没时间照顾它,所以……”
中年女性听了,想了想,转口又问:“那么,你为什么养不了它呢?如果是不会照顾猫的话,我可以教你的。”
“我……”奈姆张张嘴,想了半天,也只能搬出安洁莉娜之前说的借口,“我爸爸对毛发过敏……”
“是这样啊。”中年女性兀自点点头,“哦对了,我听说……这只猫是你捡到的,是吗?”
“嗯。”奈姆答道,“前几天下雨的时候捡到的,它被淋湿了,还受了凉……”
“原来如此,你真善良,”中年女性笑道,“我看它的样子挺精神的,应该是托你这几天照顾的原因。但是……”
“……但是?”
“但是,小妹妹,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它只是和主人走丢了呢?”
“……啊?”奈姆愣了愣。
猫耳女仆听后,也像是刚刚意识到这点一样发起了怔。
“它这么可爱,毛发也整洁,没有打结的地方,不像是野猫。”中年女性柔声道,“说不定,它的主人正在找它呢。”
说实话,奈姆完全没料到这种展开。
她原本以为,这猫既然价值挺高,对方应该很乐意收下才是。
可店老板的话,却让她一时没了主意。
不过,这次克洛伊没有让她孤军奋战的意思了,她笑了笑道:“我们的意思是,烦请店家您帮忙贴一下告示,找一找它那个可能存在的主人。当然,这部分资金由我们出。”
“这……”中年女性听到克洛伊嘴里流畅的中文后,不由迟疑了起来。
“我和妹妹是来这里旅游的,估计也待不了多久,”克洛伊不急不缓地说道,“但我们想了想,觉得您这边既然有这么多喜欢猫的客人,他们应该有一个特定的社交圈,请他们帮忙的话,找到的几率应该更大些。”
“对啊妈,要不,我去论坛上发个帖?”猫耳女仆立即建言道。
“……这倒是一个办法。”中年女性点点头。
猫耳女仆听了,火急火燎地就跑了出去,连门都没带上。
她走后还没两秒钟,走廊里就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铃声。
奈姆循声看去,发现又是那只黑猫。
它和奈姆对视了一瞬间,一蹬腿儿就又消失不见了。
安洁莉娜见后,突然从脑瓜里biu出了一粒金光,与此同时扭过头,对她妈一阵乌拉乌拉。后者听后,神色中立即浮现出了些许苦恼。
克洛伊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阿卡夏记录,笑着对安洁莉娜的妈妈说了些什么。
阿卡夏记录上面写着的是“让奈姆带我去”这句话,没头没尾的。
就在奈姆一脸懵逼之时,克洛伊对她说道:“奈姆,安洁想去一下洗手间,你带她去吧。”
“啊?”奈姆眨眨眼,“……哦,好。”
说罢她便站起身,接过了安洁莉娜的小手。
出门时,安洁莉娜顺手把们给关上了。而后还没走两步,便压低了声音问道:“奈姆,你看到那只黑色的猫猫了吗。”
“啊?”
见她一脸问号,安洁莉娜小声解释道:“我不是要上厕所,就是想摸摸那只黑猫猫。”
“我去……”奈姆听后,不由苦笑,“你可真是个戏精啊……这种事至于吗?”
她脑中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这小萝莉时,她也是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场戏,才让她的妈妈和克洛伊留下了“一面之缘”。
“戏精是什么意思?”小萝莉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歪了歪脑袋问道。
“就是……”奈姆张了张嘴,“你别老是骗你妈妈呀,这种事你跟她直说她也会同意的。”
“呜,可是直说的话,要解释很多地方,还会引起妈妈的怀疑。”小萝莉委屈地嘟了嘟嘴。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怎么能这么熟练啊?感觉就像是已经习惯骗她了一样,”奈姆看到她的表情,顿时没了反驳的心思。想了半天,也只是轻叹了口气,道,“我看着你这样……心里对你妈妈都有些愧疚了……”
因为经常要和其他决策者们开会,每次这小萝莉都会找个借口骗她娘,奈姆到现在,还没听到过一次重样的。
“可是,这也没办法啊……”小萝莉一听,脸上的委屈变得更甚了,一时连话都说不流畅了,“我是个弱……人家智商……比较低嘛……”
“这……这和你智商低有啥关系?”奈姆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对方的电波。
“呜……人家、人家的学习能力和……记忆能力……都很差嘛,就算、就算有……阿卡夏记录,对外界的反应……也会慢好几拍,”安洁莉娜攥着奈姆的衣摆,低着头,像是个小结巴一样,努力地说着,“为了能……能跟上别人的对话,我必须……先提前在脑中……预设几种……可能的对话情景,再、再提前把……把要说的话想好……默念一遍……要、要不然……讲话就会……就会断断断断续续的……”
奈姆听后,脸上的懵逼色越染越深了。
她看着眼前这小萝莉虽然结结巴巴,却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特别不该问的问题。
“妈妈……只要听……听到我、我这样说话……就会、会担……担心……”说着,安洁莉娜缓缓抬头看向了奈姆,而奈姆此时才发现,她的眸子居然有些微微泛红,“我不……不想……不想让她……让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对不起。”奈姆见到此景,哪还顾得上别的,赶忙道起了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别哭别哭别哭我的小公主。”
奈姆一把将安洁莉娜搂紧了怀里,一边哄着一边轻轻摸着她那奶白色的头发。
小萝莉并没有抵触自己亲昵的动作,她娇小的身子微微颤动着,虽没有将软弱哭出声,却仍给了自己一种易碎的错觉。
仿佛,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把怀里的人儿给揉碎了。
她虽然是决策者没错,可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而已。
她不是道德的标杆,也不是正义的伙伴,她只是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小女孩而已。
自己怎么能这样对她?
想到这,奈姆又叹了口气。在心中埋怨了自己两句后,拍了拍安洁莉娜的后背道:“……别哭啦,我带你去吸猫。”
“嗯……”安洁莉娜摸了摸眼角的晶莹,挤出了个笑容道,“对不起,奈姆。让你看到我……丢脸的样子了……”
“说什么傻话?”奈姆抓起小萝莉的手,“你这个年纪尿床都不丢脸,哭一哭怎么了,别往心里去。”
这倒是奈姆的真心话。
和其他两个决策者一样,安洁莉娜这小萝莉,对自身也有着非常严格的自律。
他们自知肩上的重量,也认同“有能者任之”的义务。奈姆总觉得,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克制着自己身为正常人的情绪,好像连一点软弱都不敢流露出来,生怕被更弱的“弱者”看到,引起恐慌。
毕竟,他们真的是在“拯救世界”嘛。
哄好了小萝莉,奈姆便和她一同找起了那只花魁黑猫。
可惜,花魁又岂是寻常人能轻易一睹真容的。直到克洛伊她们和老板谈好了正事,奈姆两人还是连黑猫的铃铛都没摸到。
以至于,临走时安洁莉娜的两腮还是鼓鼓的,小脸上尽是不甘心。
“等等——”还没出门,猫耳女仆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过来。
“……怎么了?”
“留个联系方式吧。”猫耳女仆拿出手机递给了奈姆,“要是找到它的主人了,我会告诉你的。”
“呃,我……”奈姆苦笑,“我不知道自己的号码是多少号……”
“那你的给我。”猫耳女仆道。
“哦,好。”奈姆乖乖地掏出了手机。
“不是国际长途吧?”猫耳女仆飞快地键入着号码,问。
“……不是。”
闻言,猫耳女仆抬头看了奈姆一眼,但她也没有多问,确认通话了之后,便将手机换给了奈姆道:“它如果有什么事,可能还会联系你。”
“嗯。”奈姆点点头。
辞别了猫耳女仆后,奈姆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出于多方面考虑,她刚刚也没去见小白猫最后一面,怕那小家伙闹情绪,也怕自己临时心软。
“没事吧?”克洛伊凑到奈姆身旁柔声问道。
“……没事。”奈姆笑笑。
“那,咱去吃点东西怎么样?你该饿了吧?”
“嗯。”
见奈姆肯首,克洛伊便对安洁莉娜的妈妈说明起了情况。后者似乎也有这个意思,立即点点头答应了,于是一行人也没开车,徒步在街道上边走边打量着附近的店面。
奈姆此时对食物的诱惑完全没反应,似是有点无精打采,又像是……满脑子心事没力气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克洛伊身后,睁着双死鱼眼,有气无力地看着正前方。
前方的道路上,有不少来往的行人。
他们奔波在各自的道路上,就算是闲庭信步,也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走了约莫三百米,克洛伊指了指马路对面的西餐厅问道:“奈姆,那个怎么样?”
“……都行。”奈姆随口答了一句,正准备随着克洛伊的指引看过去,视线却突兀地卡在了途中。
却见,不远处,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自己这边相向而来。
而他们的交谈声,也远远地传到了奈姆的耳朵里。
“该想我了吧宝贝儿?”
“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在外面呢……”
“哈哈,你还害羞啊,真是萌死了~……哎对了,新学校怎么样啊?宿舍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
“有没有帅哥啊?你不会移情别恋吧?”
“……你当我是什么了?我特么是为什么考过来的?”
“开玩笑的,别生气嘛宝贝儿,哥今天会好好伺候你的。”
“……你冷静点,都说了别在外面这么……”
两人的“打情骂俏”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至于原因……是因为说话的那人突然停在了原地。
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他那壮硕的身形完整的映入了奈姆的眼中。
尽管奈姆已经有意躲着他了,可毕竟她们一行人都是外国面孔,还是挺能吸引他人注意的。
直到对方立在原地呆了一两秒,奈姆才敢确定,这人确实就是坐在她前座的同学。
而那个大块头身边……
“怎么了宝贝儿?”说着,那个语气妖娆的男人也看向了奈姆这边。
大块头整个人愣在原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一时间连呼吸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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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巨巨们元旦快乐啦~
为了报答你们的恩情,这话写了老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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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节 105.潜伏者们
有时候,平稳也是一件需要忍受的事情。
就像是一旦目睹了沧海的波澜壮阔,便再也无法安身立命于溪流之畔一样。对奈姆来说,这个周末假期过得一点儿都不心安理得。
因为,实在是太平淡了。
平淡得,甚至让奈姆心底滋生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然而,其他几人却完全不如奈姆这般“紧张”。
林孝尘这厮不仅仅是要忙着在城市里“画圈”,还得挤着时间去陪岳心甜。除了时不时用阿卡夏记录联系其余两位决策者外,这个周末他一次都没出现过,忙得不可开交。
而自打奈姆“一家”和安洁莉娜一家“熟悉”了之后,四人的行程基本上就完全同步了。
有了克洛伊和奈姆这两个会说中文的人做向导,安洁莉娜母女的游玩路线便有了更多的选择。
毕竟,早在刚来的时候,母女俩就苦于语言不通的原因,很多想去的地方都一直没去。
于是乎,这个由四人组成的“异域游玩小分队”便理所当然的成立了。
连续两天,每天都要从早玩到晚,差点让奈姆怀疑起这俩决策者来这里的真实动机了。
“沉迷学习无心游玩”说的,大抵就是如此吧?
以至于,当假期结束可以去上学时,奈姆心中居然还稍微松了口气。
奈姆觉得,自己还真的担当得起“学习委员”这个称号。
星期一的早晨,天公的神色依旧带着些许情绪,显得阴沉不定的。一连这么久的低温,导致暑假这才刚结束,同学们就大多都换上了秋装。
拜他所赐,奈姆也算是遵了班主任的吩咐,长袖长裤的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可即便如此,当她走进教室后,还是吸引了几道带着打量意味的视线。
其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是来自她的前座。
说实话,奈姆现在,还是有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感觉。
当天遇见他时,两人并没有开口打破那份“陌生”。虽是各自立在原地傻愣了一阵,但没一会儿,奈姆便被安洁莉娜牵着手过了马路,而大块头也被他身边的男人拉着拐进了一旁的……快捷宾馆。
按照两人的对话以及亲昵的动作理解,大块头和那个大他几岁的人应该是……情侣关系。
而且,还是比较少见的那种情侣关系。
虽说奈姆并没有和他搞好同学关系的打算,但真当她坐在位置上后,还是感受到了一股不知来源的尴尬。
这股尴尬,只游荡在两人之间,完全没有传染至他人身上的迹象。
奈姆甚至觉得,前座的大块头几次三番都想回过头和自己说些什么,可惜,每次都是不了了之。直到早读铃声响起,他那本摊在桌上用来装模作样的教科书还是一页都没翻。
沉浸在嘈杂的早读间纠结了一阵后,奈姆总算是想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处理方案。
讲真,奈姆脑中完全没有和此类人打交道的“印象”,而她能确定的信息,就只有对方“不想把自己的取向暴露给其他人看”这点而已。
也就是讲,自己唯一需要做的……或者说,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假如对方不主动跟自己提起这茬,自己只要当做没看到就好了。
唉,想是这么想没错啦,然而将思绪切实执行出来的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具有的。
今天上午的第四节课,是体育课。
体育老师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教这些胳膊都伸不直的同学们做广播体操。
在操练了一两遍后,这个四五十岁的大叔终究是不敌起伏在列阵中愈演愈烈的怨声,苦笑着吹了解散哨。而剩余的十几分种,权当是自由活动时间了。
就在这时,沉闷了一上午的大块头总算是找上了奈姆。
奈姆自然是没有拒绝,或者说,她突然意识到,这件事自己终究是逃避不了的。
他们俩都算是个异类,既没有像寻常男生那样嘻嘻哈哈的闹腾,也没有像寻常女生那样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因此就算是离开了操场,也没能引起多少注意。
奈姆跟在大块头身后走进了教学楼,行至顶层的楼梯间时,他才停下脚步,转回了身。
大块头盯着奈姆,仔细地看了好一阵,才深吸了口气,说道:“你那天……都看到了,是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询问的意思,因此奈姆一时也搞不清他的主旨。想了想,还是答道:“我……可以没看到。”
“……你什么意思?”大块头听了,眉头一锁。
“我是说,我可以帮你保密,”奈姆解释道,“当然,是无偿的。”
“……为什么?”大块头显然不太相信奈姆的话。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奈姆说,“你想想,我没有理由做这种……针对你的事情吧?”
闻言,大块头皱了皱眉,眼神中溢出了丝丝狐疑:“真的吗?”
“真的真的。”奈姆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办法,便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道,“呃其实,我是个腐女。”
果然,这句话效果拔群,大块头听后当即就是一愣。
见他眼里的抵触消散了几分,奈姆赶忙趁热打铁:“你放心吧,我一点都不排斥这种事,呃……不如说我还挺喜欢的。这都什么时代了,只要有爱别说同性了,就算是把纸片儿人当老婆也没问题。”
大块头没说话。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有些挣扎。
就像是……明明他很想相信自己说的话,却因为一些说不出口的原因,没法轻易地说服自身。
沉默了一阵后,大块头突然轻笑了一声道:“我想了两天,一直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贿赂’你,好让你替我保守秘密……”
虽然他没把话说完,不过,奈姆却听出了其中藏着的意思。
两人之间没什么交情,自己无条件帮他保守秘密,算是“无事献殷勤”,他要是能轻易接受,心该有多大?
“唉,小孩子真是麻烦啊……”奈姆不由在心中吐槽了一句。继而摇摇头,道:“那不如这样吧,我也不无条件帮你了。”
岂料,大块头听后,居然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问道:“嗯,你想怎么样?”
奈姆眨了眨眼,琢磨片刻,随口编了套说辞道:“那你就……跟我讲讲你们的事情吧。虽然我是个腐女,可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所以……有点好奇。”
听完奈姆的话,大块头又皱起了眉。
尽管从明面上看,奈姆的要求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一样——明明是让你保守秘密,结果你还追根究底是闹哪样?——然而,深入思考一下的话,大块头发现,这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只要满足了这个腐女的好奇心,她说不定就不会追究了。再者,要是能说得凄惨点,勾出点对方的同情,也算是给了她一个为自己保密的切实理由。
念及此处,大块头点点头道:“行,不过……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估计和你平常看的耽美文差距很大。”
“没事儿没事儿。”眼见对方有了“妥协”的意思,奈姆赶忙摆摆手消除了对方的顾虑,“现实和小说的差距我还是分得清的。”
“呵呵,好吧。”大块头苦笑一声,深吸了口气,“——我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和男同学一起玩,大概是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才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之处。所谓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这部分丢人的回忆我已经不想追溯了……”
“呃,那就挑你愿意讲的说,我不会追问的。”
“嗯。再之后嘛……”大块头看向了贴在一旁墙上的标语,“我就遇到了他。他大我三岁,是我报名的初中里当年的中考状元,算是我各种意义上的‘前辈’。相互坦白了之后,他跟我说,像我们这类人,必须尽早独立,因为弱者连出柜的资格都没有。”
墙上的标语,是一句校园励志鸡汤,写着“选择的数量和分数永远成正比”。
“然后我就听了他的建议,好好学习嘛。说到底,除了刻苦读书外,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总觉得和别人格格不入,走不进他们的圈子,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网络上。”大块头叹了口气,“再加上……我之前和你提到过吧?小时候有一个玩得很好的女同学,她平时也对男人之间的暧昧很感兴趣。初中虽然不在一起读了,但因为我成绩好,和她又是邻居,她爸妈会时不时让我去给她辅导功课。也是因为我成绩好……当她发现了我和他之间的聊天记录后,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会是同性恋?”
说到这,他嘴边又扬起了一抹苦笑。
“你说,这个问题搞不搞笑?”大块头低下头,踢了踢地板道,“我特么到底该怎么回答啊?”
奈姆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们这些正常人,总是说一套做一套。嘴里面说的话都是政治正确的,可正当遇到了,真的能接受得了吗?”大块头看向奈姆,问,“我也曾幻想过放弃伪装,和父母坦白,让他们接受真正的我。但是,话说得再好听,有些歧视和偏见也不会消失,因为歧视和偏见本就是不需要理性的。”
奈姆没有避开对方这仿佛苛责着什么一般的视线。
不过,她也没有回答大块头的“问题”,而是在迟疑了一阵后,转口说道:“我突然有个问题。”
“你说。”大块头整理了一下情绪。
“开学时,你好像是想跟我交个朋友的吧?”奈姆没有拐弯抹角的意思,“可后来……我觉得你好像又在有意避开我,这是为什么?”
“这个啊……”大块头干笑,“我当时觉得,你好像和我一样,也是个‘异类’。”
“啊?”奈姆一愣。
“当然,我说的这个‘异类’,不是指你也是同性恋。”
“……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块头如实答道,“大概只是因为你是个外国人,明明长这么漂亮,穿得却这么土吧?”
“……你还能分辨出我长得漂不漂亮?”奈姆听后有些惊讶,于是下意识地问道。
不料,大块头听后,脸上的笑意突然就僵了下来。
“呃……”奈姆见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没事。”大块头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你们正常人越是想设身处地地理解我们,对我们的误会就会越深。”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缓平复了僵在脸上的神情。
“我知道,这就是‘现实’。”他揉了揉眼睛,声音越来越小,“不管我成绩多好,都没能力反抗这份……‘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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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话早就写好了,一直没发,想等等看还能不能涨点,结果还特么掉了几个,嗦不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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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106.继承者们
尽管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的样子,但那身材壮硕的少年在说了两句后,情绪突然就刹不住车了。即便他有努力的自制,可奈姆还听得出他那股埋在心底无名之火。
自打自己无意识的失言之后,奈姆就没再开口,本分地扮演起了听众的角色。
而大块头……他就像是一个积怨已久的人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一样,抓住机会后想到哪就说到哪,以至于说着说着,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的抵触情绪,并不是针对某个人,亦或是那些取向正常的普通人,而是针对那个……能让“正常”一词够担当起其词义的规则。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个规则就是……现实。
他说,它是一盆能浇熄所有热情的冰水;
是一面能让相爱的人再也无法相见的高墙;
是一纸明明沾满了恶臭,却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空文;
是每次后退时的无奈;
也是不再无奈时,那股发自内心的妥协。
最后他说,现实,就是所有文明中都存在的“心照不宣”。
是整个人类社会的“潜规则”。
它从不讲道理,因为它本身就是道理。
……嗯,讲道理,听完这个中二少年的发泄,奈姆只觉得一阵懵逼。
别说讲两句安慰对方的话了,她连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幸亏下课铃及时打响,让大块头蓦然一愣,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随即才摇了摇头,将情绪平复了回去。
“……对不起。”他满是歉意地道了个歉,“跟你倒了这么多的垃圾……”
“没、没事。”奈姆干笑。
大块头摸摸鼻子,像是有些尴尬,附和着笑了笑道:“今天的我……是有点奇怪,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样……这些话,我跟他都没说过多少……”
“呃……”奈姆的眉毛跳了跳,“可能……有些话只有在面对陌生人时……才能开口吧?”
闻言,大块头愣了片刻,继而点点头道:“确实,你好像……真的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也许……你真的和我是‘同类’吧?”
“哈哈哈是嘛……”
“谢谢你,真的。”大块头深吸了口气,真挚地感谢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事儿没事儿就找你倒垃圾的——我真的是弯的。”
兴许是看出了奈姆笑容里的警惕,末了,这家伙还煞有其事地复述了一遍自己的取向。
说完,他便摆摆手离开了。
奈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又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烦恼这些了啊……”腹诽的同时,奈姆又忽然想起了安洁莉娜,不由苦笑道,“这个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奈姆伸了个懒腰,下了楼,立即往学校食堂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需要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因为天气不好,指不定啥时候就要下雨,奈姆也没有出校闲逛的意思。
所以喂饱了自己后,奈姆便一路溜达着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中。
比起外乡人营地中的图书馆,这个就显得小家子气了许多。它没有明确的分区,放眼望去,书架上除了期刊之外,便是古今中外有名的文学作品。
奈姆轻手轻脚地转了一圈,便随手抽过一本童话,往读书区一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翻看了起来。
“……咦?是你呀?”
刚坐下还没一会儿,奈姆就听到了一个带着几分惊奇的声音。
循声看去,那是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
此时,她桌上也摊了本书。
“啊……”滞顿片刻,奈姆立即回想起了对方的身份,“你是……保健阿姨?”
“嗯。”保健阿姨点点头,“怎么样啊小丫头,高中生活还习惯吗?”
“呃……还行吧。”
“没关系,慢慢来就行,你们还有很多时间。”保健阿姨浅笑,随即视线往下移了移,看向了奈姆手中捧着的童话书,“……咦?你也在看鹅妈妈?”
“……也?”
“我女儿最近买了一本,我也跟着看了一些,”保健阿姨苦笑道,“你们这个年纪,对这些稍微有些猎奇的故事很感兴趣对吧?”
“唔……也不是。”奈姆干巴巴地笑了笑,“我有个……朋友,很喜欢看这个,所以……”
“哦,这样啊。”保健阿姨了然地点点头,“那,你有什么喜欢的篇目吗?”
“喜欢的篇目……”奈姆想了想,“嗯……没什么特别的。”
鹅妈妈系列大多都是这样,作为童谣很受欢迎,毕竟旋律简单朗朗上口。可一旦把它当成童话去读……难免会被它那清奇的画风给震慑到。
“我倒是有篇特别喜欢的……”保健阿姨笑道,“叫Ding Dong Bell。”
“Ding……”奈姆眨了眨眼。
她一时也回想不起这则童话讲的究竟是啥。
保健阿姨见了,贴心地清了清嗓,将童谣哼了出来:“铃儿叮咚响——猫咪掉在井里了——是谁把它扔进去——是小汤米林——多顽皮的孩子啊——他要淹死猫咪——猫咪不仅没做过坏事——还消灭了爸爸谷仓里的老鼠。”
听她轻声哼完,奈姆总算是想起了这个奇葩的故事。
“印象”中,自己对这篇童话最初的感想就是:“我去这什么破玩意儿啊?熊孩子的光辉事迹吗?”
不过不得不承认,旋律的确挺好听。
“我女儿学钢琴的时候,第一支能完整弹出来的曲子就是这个。”保健阿姨苦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前阵子她买了这本书,我都不知道它还有歌词。”
“我觉得这歌词就算不知道也没关系……”奈姆毫不留情地吐了个槽。
一边嘀咕着,她还一边扫了眼目录,翻到了Ding Dong Bell这篇的页码。
“咦……”看了两眼原文,奈姆突然古怪了一句道,“这上面还多了两句……猫好像没被淹死,让另外一个人救起来了。”
“是的,这是后人添加的情节。”保健阿姨说,“因为面向的是小孩子,得让他们明白‘不得伤及无辜’的道理。”
“哈哈哈……”奈姆无力地笑了两声,“也是……故事里的孩子这么熊,带坏小朋友就不好了。”
两人吐槽了一番这则童话后,保健阿姨又跟奈姆推荐起了她手里的书。
“呃……《理想国》?”奈姆看着封面上的字,顿时有些退缩,“……哲学?”
“是啊,柏拉图的。”保健阿姨道。
“还是别了吧……我一听哲学就头疼。”
“其实当成小说来看也没关系,里面有不少挺有趣的‘设定’……唔,就好比,‘洞穴比喻’,有听说过吗?”保健阿姨又强行安利了一波。
“好像……听过。”奈姆回忆了一下,“讲的是一群被锁在山洞里的人,认为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才是世界的真实面貌,是吗?”
“嗯,就是这个。”保健阿姨的语气有些莫名的感慨,“仔细想一想的话,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哪里有趣了……”奈姆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想啊,假如说……天空根本不是蓝色的,只不过,我们只能看到‘蓝’一种颜色。”保健阿姨浅笑道,“又或者,咱们人类其实是可以飞行的,只不过,我们目前只掌握了‘走’的方法。”
奈姆见她如此一本正经,诧异了好一会儿,才捧腹笑道:“怎么听起来跟玄幻小说里的设定一样?”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保健阿姨点点头,“但这样想的话,就会突然意识到,世界上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让人忍不住想去‘洞穴外’看看,对吧?”
不得不说,聊了这么一阵,奈姆心中对这个心态年轻的保健阿姨是越来越有好感了。
她不仅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谈起这种异想天开的话题,简直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受她的亲和力所染,奈姆也没再纠结学生姿态的礼仪,笑道:“你这完全就是科学家的思考方式嘛,为什么会在这里当个保健老师?”
“没办法啊,我也是有现实压力的呀。”保健阿姨摊了摊手道,“我女儿就要上大学了,哪能因为世界很大想去看看就撂挑子不干了呢?”
“……明明刚才还是碗心灵鸡汤,怎么一言不合就往里投毒啊你?”
保健阿姨听后噗嗤一笑:“年纪大了,就总是习惯性地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咯。哪怕女儿已经不需要我照顾了,估计……我也会找其他借口的。”
“听你的意思……”奈姆试探着问了一句,“难道你是想怂恿我去当科学家?”
闻言,保健阿姨沉吟了一阵,而后点点头,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自己的本意一般,一本正经地说道:“嗯,好像是的。不过我觉得,称作‘真实的探究者’更合适一些。”
“可我对科学不怎么感兴趣啊……”
“噗……真是个耿直的小丫头。”保健阿姨掩嘴偷笑,“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你的年纪才这么小,也不着急,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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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107.调停者们
下午的第一节课不是历史。
所以当同学们看到班主任一脸坏笑的走进教室时,心中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不祥预感。
“同学们~”只见她搬了张板凳往讲台上一坐,戏谑道,“猜猜我为什么在这。”
“猜对了有奖吗?”坐在前排的一个男同学问道。
“有。”班主任刻意拖长了语调,笑着瞥了那个同学一眼。
“呃……”被这副“笑里藏刀”一盯,那少年顿时一蔫,嘴里试探着问,“……您……过来代课?”
“我没带教材啊。”班主任晃了晃手中的水杯。
“那……”少年又想了想,低声问道,“不会是……考试吧?”
班主任一时笑得更开心了。
看到她这个反应,同学们先是一愣,随即教室里霎时炸开了锅。
“你猜对了,”班主任无视了眼前这幕怨声载道的画面,起身合上杯盖,笑着对那个少年道,“就奖励你,和我一起去搬试卷吧。”
“不是吧……”
“你这个叛徒!猜什么不好,非要猜考试?”
“就是就是!不能猜个临时放假吗?再不济自习也行啊!我也是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能背叛革命!”
“顶楼上!不转不是种花家!”
那少年垂头丧气地听着周遭的非议,跟着班主任出门时,嘴中嘀咕了句:“说得好像我不猜就不用考了一样……”
于是,今天下午的课就顺利变成了临时测试。
发完试卷,班主任往讲台上一坐,安慰道:“可以翻书,不能百度。今天能考几门就考几门,考不完的,明天下午继续。”
眼看着她那悠然自得浅酌清茶的模样,同学们顿时像是十连抽连个保底都没出一样,浑身难受。
但就算不乐意,当试卷传到奈姆手里时,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开始握笔解答了起来。
一时之间,教室里变得只剩下了笔尖跃动的声响。
试卷的科目是语文,虽然看起来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但一共也就只有五大题。
分别是“现代文阅读”、“古诗文阅读”、“实用类文本阅读”、“语言知识运用”和“作文”。
“……这真的是高一的试卷吗?”大致鸟瞰了一遍后,奈姆不由苦笑着腹诽起来。
她印象中的语文考试,还停留在“标拼音”、“改病句”和“诗词填空”上,哪有通篇都是“阅读理解”的?
奈姆根本就没做过这样的试卷。
因此,直到她手中无意识的动作都快让笔尖把试卷边缘给戳破了,奈姆还是一个字都没写。
“完了完了……”奈姆捏了捏自己的发梢,心中想道,“这次是真的要暴露了……”
然而,正当她准备老老实实审题之时,余光之中,突然看到了一副诡异的景象。
不,其实谈不上是诡异——那正是决策者们打开阿卡夏记录时的“动画效果”。
奈姆见状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了林孝尘。
他好像也是刚刚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聊天窗口,而聊天栏中的信息……
“紧急通告,请诸位决策者们尽快上线。”
“嘶……这是那个监督者?”奈姆眨了眨眼,心中想道,“怪不得聊天栏这么大……”
正想着,六位决策者便嗖嗖嗖地上线了。
“问。四号决策者。”待所有人都进了聊天室,监督者立即说道,“是否确信自己所遇到的那个人形生物的身份为‘调停者’?”
“她自己说,不是。”林孝尘回道。
“问。二号、四号、六号决策者。”监督者又道,“是否确信所遇到的人形生物自称为‘巴比伦塔’?”
“是。”三人几乎是同时答道。
得到他们的回答,监督者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通告。所有决策者,请立即开始议会章程。”
“等等,为什么?”一号决策者问,“这些自称巴比伦塔的人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那个调停者又是什么?”
“答。我丢失了一部分内置编码,以此推演,恐怕是启程之前,巴比伦塔动的手脚。”监督者一本正经地答道,“至于,调停者。留存在阿卡夏记录中的信息只有一句,即‘他们是世界系统的人工保险’,而且,这仅仅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所以,巴比伦塔真的是你带来的?”克洛伊问。
“答。封包时,我一共存有七份交给决策者的知识,和一个执行程序。按照程序,我来到这里后,会筛选出七位弱者,依次将知识传输给他们,使他们觉醒成决策者。”监督者一板一眼,“假如这七份知识中,有一个遭到了巴比伦塔的篡改,那么,那个决策者就会接收巴比伦塔的灌输。”
“是七号?”林孝尘皱眉。
“答。概率很高。”
“这个七号不止一个人吧?”五号道,“最近我的国家涌入了一股势力,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答。巴比伦塔的科技水准与未来议会相当,他们有能力量产决策者。”监督者说,“但迫于时代技术所限,他们只能动用压缩包内的知识进行模因灌输,使他们强制觉醒为次品。”
“他们为什么能找到我们?”安洁莉娜问。
“答。因为在传输知识时,我知道你们的坐标地点。”
“我去……还真是你这个二五仔……”奈姆见了,不由干笑。
待监督者自爆了这么一句后,聊天群里立即没了声音。
估计,这些决策者们都在吐槽它这个小迷糊蛋吧?
“监督者,我有一个问题。”说话的是三号。
“请说。”
“巴比伦塔,对我们有恶意吗?”
“答。未来议会组织和巴比伦塔的信息并不共享,我无法确定他们究竟想做什么。”监督者答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之前做了什么:新元·无妄4096年,巴比伦塔第一次试图执行如月计划。该计划引来了调停者,并导致阿卡夏记录遭到了不可逆的破坏,至我启动之时,我们也只追回了其中20%不到的信息。”
“你是说,未来的世界是被调停者毁灭的?”一号问。
“这个‘如月计划’又是什么?”五号也追问道。
“答。因为阿卡夏记录受损的原因,所有有关调停者的信息都无法追溯,所以,我们并不确定调停者究竟做了什么。”监督者挨个回答道,“如月计划。全名‘Reality Uninstall;yesterday unit:Extra’,即‘现实卸载;往昔残响’计划,简称‘RU;yu:E’。它的主要目的是,驱逐或消灭一个名为‘现实’的假想敌。”
“……什、什么玩意儿?”奈姆看着聊天群里的这串字符,懵得连笔都掉了。
“好好写自己的,不要交头接耳。”班主任的视线一直停在手中的书本上,并没有看向讲台下。
奈姆听后怔怔地看了眼讲台,傻愣了一阵后,捡起笔,又把视线移回了半空中的聊天栏里。
也许是因为这上面的字符压根不是中文,奈姆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搞明白这个监督者在说什么。
消灭……现实?
这是个什么操作?
“这个‘现实’指的是?”果然,决策者们里也有和奈姆一样不解的。
“答。以巴比伦塔的行动理念去猜测,现实即为一种包裹着宇宙的膜。在它的范围内,宇宙中的常量才能以一个稳定数值被我们观测理解。基于此,我们的科学才能存在。”
奈姆看到这句话后,已经不指望能听懂了。
她甚至觉得,哪怕是桌上这张密密麻麻的试卷,此时看起来也挺友好的。
“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要破坏现实?”安洁莉娜问,“难道是因为人类天生就有不遵守规矩的根性吗?”
“我的程序中不具备回答此问题的逻辑方程组。”监督者道。
聊天群里一时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约莫一两分钟,监督者又道:“问。决策者们是否还有其他疑问。”
奈姆瞥了眼林孝尘,发现他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笔。
监督者等了十多秒,见没人回答,便再次说出了来意:“既然有三位决策者观测到了巴比伦塔成员的存在,恐怕他们确实已经追到了这里,而此行的目的有很大概率依然是执行如月计划。以先例推断,他们此举有可能会招来调停者。届时,未来议会的执行便无法得到保证,不仅如此,这个时代也可能会受到毁灭性打击。因此,请决策者们立即决定,是否要开始执行议会章程。”
“你回去了,我们怎么办?”一号问。
“答。根据知识密封准则,在我离开后,所有与我一同到来的信息皆会失去响应能力。”
“就是说,我们和巴比伦塔的人,都会变回普通人?”
“是。除了那些已经被你们吸收的知识外,你们会忘记有关未来议会的一切。”
“那好吧。”一号语带嘲弄道,“我没意见。”
二号:“同意。”
三号:“……我也愿意。”
四号:“同意。”
五号:“开始就开始吧。”
六号:“同意。”
“全票通过。”监督者宣言道,“未来议会,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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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 108.人们
敲响了开庭宣言后,半空中那个金灿灿的聊天界面忽然闪动了一次,随后分离出了七个更小的窗口,附在了聊天栏的下方。
“每一位决策者的议题都将被记录在下方的区域中,待一位决策者阐述思路后,其他人可以对该思路提供改善建议或提出反对意见。”监督者补充说明了一句。
“是要按照编号顺序说吗?”一号问。
“否。考虑到事发仓促,决策者们需要点时间整理思路,此次议会不以编号顺序发言。”监督者答道。
“那好,你们先说吧。”一号似是嗤笑了一声。
不过,这些人就像是都没准备好一样,一连沉默了两三分钟,都没一个吱声的。
奈姆托腮盯着一动不动的金灿灿看了一会儿,突感一阵无聊,便打了个呵欠,也懒得转笔了,索性低头做起了试卷。
“既然大家都在犹豫,”写了两题后,余光之中的聊天窗口总算是滚动了起来,“那我就先把自己不成熟的思路说出来吧。”
奈姆瞥了一眼阿卡夏记录,发现这个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居然是克洛伊。
“我认为,未来之所以会走向尽头,根本原因是人类失去了‘未知’的引导。”克洛伊一句接一句地传信道,“那么,只要我们帮助他们找到‘未知’的所在,接下来只要交给后人们摸索实践就可以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五号问,“你说的‘未知’具体指的是?”
“调停者。”克洛伊道,“他们对我们人类来说,不正是完全的未知吗?”
“我觉得你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一号道,“按照监督者的描述,那些调停者可不单纯只是种‘生物等级高于我们’的存在,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会乐意接受我们的探究?”
“确实,以第一次如月计划的情形猜测,调停者应该不希望他们的族群被我们认知到。”克洛伊说,“否则,假如他们的目的是遏制巴比伦塔的行径,理应留下一些‘威慑’,而不是完全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好吧,我听明白了。”一号嘲弄道,“你的意思是,即便明知道前路是悬崖,也要让自己的族群上前探个究竟,是吗。”
“前路是否是悬崖,我们还不确定。”克洛伊的语句很平静,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我知道,这个提案难免会让人觉得‘没有远见’。只不过我认为,现在的我们,也许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远见’。我是指,未来的人口,已经呈负增长很长时间了。”
“饮鸩止渴。”一号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不以为然。
“这个方法确实有它的弊端,但是,不失为是一个应急方案。”五号却在此时插上一脚道,“实际上,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既然我可以只用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把整个国家掌控在了手里——这还是只解压了不到一半知识的成果——那么,我们真的是值得未来期待的人选吗?未来的人类,各方面指标都普遍高于我们,不管是智力还是知识精度,甚至可以如此定论:所有我们有可能想出的方案,未来的人们都可以将它加工成更高效、更容易执行的方案。所以,我希望诸位能明白一点,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帮助他们找到活下去的理由。调停者这条线,我觉得就不错。”
“那么,风险和收益的比例呢?”一号又问,“又或者说,我们探究他们的门路是什么?你们总不会是想让巴比伦塔再引来他们一次吧?”
“目前我们所知的条件只有这一个,但不代表,我们只能以这种方法‘召唤’他们。”五号道,“我觉得,假如从巴比伦塔的如月计划入手,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揣测出调停者们之所以会被‘召唤’过来的理由的。退一步说,如果调停者真的是‘神明’、或是其代行者,由此也可以建立出新的阶级差异,从而让人类激活求生欲望。”
“你有没有这样假设过?”一号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意思,“如果‘我们无法追溯调停者相关信息’的这个事实,正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呢?”
“你是指?”
“这些天来,我倒是从一群人口中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一号道,“他们说,调停者不是可以以常理度之的存在。这里的常理,指的是我们人类自打文明伊始,直至当前的所有模因传承。换句话说,假如他们不仅仅是不可理喻的,假如此举不仅仅会引来危险,我们人类有能力记住这些‘过往’吗?”
这番话,似乎让克洛伊和五号决策者都有些答不上来。
确实,知己而不知彼,只能算是有勇无谋。若是对调停者们的实力没有一个评测标准,自己屁颠屁颠地爆一波兵,全家老小框一起A过去,说不定被对方一个技能就清了。
“监督者。”沉默片刻后,林孝尘开口了,“与此相似的提议,在过往的未来议会中有出现过吗?”
“答。分别在第2017、2018、2019次未来议会中提起过。”监督者答道。
“连续出现了三次?”林孝尘问,“就是说,没有采取这个方案?”
“是。”
林孝尘听后眨了眨眼,似是突然灵光一闪:“那么,能告诉我们上一次议会最终的决定方案吗?”
“否。该项目所牵扯的科技远超当前时代,我的处理器负荷不起如此庞大的输出运算。”
“既然连续三届都被否定了,就代表这个方法在他们看来不值得尝试,不是吗?”一号说。
“确实。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林孝尘放下了笔,像是突然觉得很疲惫一样,轻轻揉了揉脸,“或许,这三次议会其实都决定实施该方案了,只不过最终,他们没能‘记住’而已。”
“不如这样吧。”一号提了个建议,“我们在说出自己的提案后,先问问监督者有没有在过往的议会中出现过,也能少走点弯路。可以吗,监督者?”
“答。从章程上来说没有问题。”监督者道,“只用关键词检索、以真假回答的话,延迟约为三十毫秒。”
“你的意思是说,假如我们的提案是以往使用过的,就没必要再讨论,可以直接否决了,是吗?”五号问。
“没错。”一号直言道,“或者说,只要出现过,哪怕没有被当成未来执行,也没有讨论的必要。因为这些方案已经在以往的未来议会中战败了,不是吗?”
“这不就等于把选择权交给监督者了吗?”克洛伊似是有些不以为然。
“我没有资格判定方案的明智与否,因为我并非你们的族群,这也不是我的义务和责任。”监督者立即跳出来甩锅道,“记录中,确实存在相同的项目反复执行的案例。生命本就是一种会周而复始重复一件事情的存在。”
“听一号这么说,我突然很好奇他究竟会提出什么样的提案。”五号见监督者如此“落井下石”,戏谑道,“毕竟他看起来这么有信心。”
眼瞅着这帮文化人几句话的功夫就有了言语冲突,隐隐有种想要撕逼的倾向,奈姆不由叹了口气,心中感慨了一句“人类果然在任何情况下都有能力重复相同的悲剧”。
“你也不必揶揄我,我既然能这么说,当然对自己的提案有信心。”一号说。
“好吧,我洗耳恭听。”五号的字符中透露着一股无所谓的态度。
然而一号却并没有应激,好像是闭麦听歌1V9去了。
“我又想了想,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这条路。”克洛伊在此时接话道,“在我看来,没有目的性的人生,只不过一件待报废的零件而已。我们的提案,最多也只是个参考建议,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我同意你的看法。”五号说,“其实,我的想法和你也大同小异。原本我是准备为他们设置一套生育计划来强制扩增人口,以求得更多的可能性,但这种办法太笨重了,而且很被动,不如引出他们心中的求知欲,让他们变得主动想要活下去。”
就连奈姆都能看出来,两人的一番话,几乎等于是投票站队了。所以,待五号说完,三号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道:“虽然我同意立即执行议会,但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不被破坏,所以……我不会参与投票的。”
“我目前没有什么思路,如果要投票的话,我也弃权。”林孝尘更是干脆。
“嘶……这么说来,”奈姆眯了眯眼,“还没有发言的,就只有安洁莉娜和那个一号了。”
这就意味着,只要这两个人不站一队,克洛伊的提案就会被送回未来执行。
安洁莉娜这小萝莉肯定也能意识到这点,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沉默了良久的她总算是开口了:“其实,我倒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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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话密密麻麻的全都是装逼台词,写起来真是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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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 109.Human Beings
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平均寿命大概在八十岁左右。
其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需要用来学习,用以保证自己能够继续适应时代。
即便如此,他们也很难在所钻研的领域中有什么新的建树。根本原因,是因为当代人类的预设状态几乎等同于空白——他们并没有阿卡夏记录这种外置的“共享硬盘”。
在这种时代里,世界对所有新生的人类来说,本就是一种未知。
而且,是穷其一生都不可能揭秘的未知。
处于该状态下的人类,很容易就能产生满足的情绪。
年幼时,可能只是考试得了高分,就足以酝酿出发自内心的欣喜;
而到了少年,也只需要其他同龄人的一点簇拥,就有很大可能性使自身产生足以受用终身的、强有力的自信;
再往后的成年、中年、老年,所需要的“动力”也无外乎是社会认同感、生活稳定感和家族感而已。
尽管在人生中某些特定的节点里,他们也会思考些诸如“生命的意义,或者宇宙的目的”之类的问题,可终究会被周遭的生活所提醒,重新着眼于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就像是身处黑暗之人渴望着光亮、亦或是迷茫无助之人渴望着组织一样,尽管他们的精神需求看起来非常简单,却也能因此产生良性循环。
所以……
“——所以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帮助他们重新找回生活动力的方法。”至此,安洁莉娜总算是冷静地阐述完了自己的思路。
聊天群里的诸位始终没有打断她的意思,直到小萝莉说完,五号才问了一个问题道:“请问,六号决策者。你是准备遏制信息的传播效率,还是准备封杀信息的部分传播途径,从而来达成此目的?”
“具体的实施手段,应结合时代背景去考量。”安洁莉娜答道。
“好吧。六号决策者,恕我冒昧,我很想问问你,你在自己的国家成年了吗?”五号的字符中透露着一股忍俊不禁。
“这个问题和议会有关吗?”安洁莉娜似是有些不悦。
“我觉得,只要是在高校就读过、熟悉网络的人一定知道,你所说的这种方法,在我们的时代也是有相似案例的。”五号道。
安洁莉娜没回答。
“信息媒体的分级监管制度,自打人类社会成型以来,就已经初具规模了。”五号接着说道,“往近说,几乎各个国家都有未成年人不得接触的信息。然而,这些制度总能激发一些反效果,因为知识本身总是存在的,你不允许他们观看,他们也会因好奇而产生逆反心理。假如这些你想藏着的信息只是些成人站点之类的,也就算了,毕竟引发不了什么严重的后果。可如果这些信息牵扯到核心技术,你有考虑过会造成什么样的灾难吗?”
“你的意思是,就像你一样,只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就掌控了自己的国家?”安洁莉娜表示了自己的不服。
“是的,我不否认这点。”五号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可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更有发言权。人类创造的规则终究只能用来约束己身,没有人愿意别人干涉自己,不管那个人有着什么样的大义名分。这就像是一个被关在小黑屋里的人一样,一旦让他摸到了黑暗的边界,他就一定会产生逃出去的念头。”
眼瞅着五号这番教育小孩子一样的说辞,奈姆已经能想象出安洁莉娜的脸究竟鼓成什么样了。
“再者,信息的不共享,本身就是个会引发阶级斗争的设置。”五号侃侃而谈道,“这会带来多少不必要的冲突,你有考虑过吗,六号决策者?”
“我当然考虑过,”安洁莉娜气呼呼地答道,“但是,我想问你,你有没有揣测过那些‘不知道’的人的心理?”
“这还需要揣测吗?现实中到处都是这样的例子。”五号道,“举个例子来说,我的学生时代,身边的同学们都在沉迷于由一款网络游戏引发的亚文化,他们的小圈子主义很严重,而且自我感觉良好,不仅会因为别人听不懂他们的网络用语而嘲笑别人,更是会以知道一些定性不佳的知识而产生优越。对于那些‘不知者’来说,他们绝不会喜欢这种随时可能波及己身的欺压。”
看到五号这番仿佛感同身受一样的发言,安洁莉娜突然就没了声音。
林孝尘见后,出言辩证道:“但是,对于制度的建立者来说,这肯定不是他们的初衷。任何一个程序,漏洞都是不可避免的,不能因为存在漏洞就否定整个方案。就像你和二号的提议,也存在着风险一样。我们要做的,是尽可能将这些提议修订到合理有效,而不是仅凭主观感受去诋毁它。”
“是的没错。”五号沉默了片刻,又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个方案是合理的,而且也能产生一定的效果。只不过,我不认为有方法能避免这种漏洞。放眼人类历史,假如人与人之间能够轻易的理解,根本就不会发生战争。可未来的人们之间已经有了相互理解的手段,这本就是一种进化。而濒临灭绝的事实,只是由进化带来的惯性。我们应该想办法帮助他们适应这个惯性,怎么能反其道而行之,否定这种进化?”
“人类和猴子有着共同的祖先,只是进化方向不同而已。”三号弱弱地说道,“或许,他们这种会引来灭顶之灾的进化,本来就是错误的。”
“你们两个,现在是准备投票给六号了吗?”五号饶有兴趣地问。
“不,我……”三号见了,立即怯生生地回复道,“我不会参与投票的,只是觉得……你在面对这个提案时,好像有点情绪化。”
“情绪化?”五号嘲弄了一句,“这你都能看出来?”
“对不起,”三号急忙道歉,“我还是下线吧……反正我也不投票。”
“等等,”岂料,酝酿了半晌没说话的安洁莉娜,在此时又开口了,“这是我的过失,和你无关,三号决策者。”
“你的过失?”五号的语气像是质问着什么一般。
“是的,我在阐述自己观点之前,忽略了一件事。”安洁莉娜道,“我们……都是弱者。所以假如我的话让你回忆起了一些不开心的往事,我向你道歉,五号决策者。”
不知是不是被小萝莉说到心坎儿里了,五号竟一时安静了下来。
“我也不打算继续欺骗你们,其实,我之所以会想出这个提案,是有原因的。”安洁莉娜道,“我的智力低于正常人类的平均水平,从接触人类社会开始,就一直经受着除至亲以外的人的冷眼。但我想说的是,那时的我,并没有能力察觉到这件事。我的生活依旧很简单,尽管会因为受到欺负而难过,可也很容易就能再开心起来。正因为无法完成复杂的思考,所以我一直很乐观。我觉得,这种积极的乐观,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甚至,比知识更重要。我们的时代里有很多新型技术,但这些技术真的是人类需要的吗?便捷和一统真的有必要排到如此高的优先级吗?”
小萝莉一言,顿时让聊天群里中了群体沉默。
奈姆琢磨了半天她的话,才勉强缓过神来,心中惊愕道:“这……这小萝莉的意思,不会是让人类全都变成笨蛋吧?”
虽然奈姆也不愿意把那些人为的“复杂”告诉小孩子们,可……这种操作也太令人窒息了吧?
“历史中,类似这种思想禁锢的政策发生过很多次。”五号道,“可每一次,都因为实施手段不彻底的原因,让政策的相关者在史书上至今还留着骂名。明明有这种前车之鉴,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个提案?”
他话里的语气,像是真的不太明白安洁莉娜的之所以坚持的动机一样。
“人类从历史中得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不等安洁莉娜解释,林孝尘便回道,“——这句话,是有时代条件的。实际上,先人也印证了我的这个想法,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一次又一次地试图执行那些荒诞的理想。正是因为那些案例都是以失败的结果被记录下来的,这句话才能有着现今这般普适性。所以我认为,重复那些行径,不完全等于重复历史中的悲剧。”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不喜欢这种规定,也确实是有点情绪用事。”五号放弃了争论,道,“我认同这个提案的合理性,不过我不会投票给六号决策者的。”
“问。”监督者适时问道,“方案已出现分歧,决策者们是否要开启第一轮投票?”
“等等,”一号说,“我先问个问题。六号决策者的提案,在过往的未来议会中有没有出现过?”
“答。此方案是上上次议会的执行项目。”监督者答道。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一号揣测了一句,“这个方案……最终执行失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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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十几分钟就断更了,冻死我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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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词记录,“chengrenwangz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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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110.警报
“答。该项目的具体实施方案是围绕着阿卡夏记录创造出的分级法案。”监督者道,“以当前时代的科技举例,等同于网络信息监管,用防火墙来隔离出一些网站,使它们无法被访问。在七次迭代后,九成以上的人类已经完成了预设状态。然而,此项目缺乏人力监察手段。导致该项目仅运行了数百个星球公转周期便被废除。人类因此终止了其他由此项目延展的计划,紧急开启了上次未来议会。”
“监察手段?”一号挑出了一个词追问道。
“只有能正常访问阿卡夏记录的人才拥有监察资格,”五号道,“而这些拥有监察资格的人,恐怕根本就没心情去管别人的死活吧?”
“是。”监督者答道。
“看来,这种方法确实行不通啊,六号。”五号戏谑道。
“不,”然而,一号却不以为然道,“我觉得,行得通。”
“什么意思?”五号问,“难道你打算加大惩罚力度?你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放弃好奇心?”
一号并没有回答五号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我很惊讶,居然只有六号一个人看清了问题真正的症结所在。”
“哇……”奈姆见后,忍不住在心中吐了个槽,“刚开口就是一波群嘲吗?也太不给别人面子了吧?”
他这句话就等于是在说,在座的各位除了他和小萝莉全都是垃圾一样。
然而让奈姆意外的是,一号的这波群嘲好像一个人都没激怒。
这些决策者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静静地等着他的表演。
“归根结底,人类会走向灭亡的原因,全都是由我们自身的行为导致的。”于是盛情难却之下,一号只好透露了自己的想法,“我们都很清楚,活下去所需要的欲望,是由我们的知识构建的。正如六号刚刚所说,假如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只需要面包、被褥以及所爱之人的微笑便可以快乐的活下去。这种生活虽然很简单,很纯粹,但,并不代表它是不好的。而对这些纯粹出言中伤的,正是我们所学来的知识。”
一号的语气很随意,就像是在酒吧和初见的陌生人吹牛逼一样。
“因为对权利金钱产生了认知,打开了更高层次的眼界,便会让以往的快乐变得索然无味。”一号接着说道,“渐渐的,我们不再只满足于面包所带来的满腹感,还想去追求美食对味蕾的刺激;也不再只满足于帮你抵御严寒的被褥,还想去追求四季如春的居住环境;不再满足于所爱之人对自己的一颦一笑,还想去追求外型更加精致、内心和自己更加契合的灵魂伴侣。”
不知为何,奈姆看着一号的侃侃而谈,突然有了种特别想笑的感觉。
“所以,我想请问诸位,知识,于我们人类而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一号问道,“即便手机没有定外卖的功能,我们也可以自己下楼去买;即便没有媒体记录信息,我们也可以口口相传;即便在最初,人类没有学会火的使用方法,我们的躯体也会一直保留可以消化吸收生肉的能力。”
“你是反智主义者?”五号问。
“不,我只是想和你们探讨一下知识的定义而已。”一号平静地回答道。
“假如你已经假设了人类的另外一种发展路线,我想我们都无法说服你。”林孝尘道,“但即便人类当初学会的不是‘火’,而是‘水’,我想,这个‘水’应该也算是一种知识吧?”
“你说的没错,知识的确具有一定的便捷性。阿拉伯数字让学习数学变得简单,有条理的物理常识让匠人的工作变得更有效率且安全。”一号说,“但于此相对应的,人类社会中的纷争和灾难,不也正是因为当时的人们发现了新的‘知识’吗。”
“知识本身应该是中性的。斧子既然可以帮我们更轻松地砍树,自然也可以轻易地夺走我们的生命。”林孝尘道,“而知识,就和斧子一样,是一种没有立场的工具。用它做好事的,做坏事的,都是人类。我并不认为人类遭受的每次灾难都该归咎于知识。”
“是吗?你知道第一个发现无理数的人是谁吗?”一号问。
“是毕达哥拉斯的学生,希伯索斯。”林孝尘答道。
“他的结局,你还记得吗?”一号又问。
这次,林孝尘没回答。
“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这个发现了新知识的人,被自己的老师定了死罪。”一号道,“而那个在临终之前,才发表了日心说理论的哥白尼,虽然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在他死后,步其后尘的布鲁诺仍是被教会当成了异端,处以火刑。”
“超出时代的智慧本就不应该如此张扬的公之于众,因为是群居动物,我们人类在群体之中是很难维持理智的。”克洛伊道,“既然一个人敢于和这么多人作对、敢于和时代作对、敢于和人性作对,我想,他们的结局也算是求仁得仁吧。”
“所以,你是认为知识无法战胜人性,对吗?”一号问。
“你到底什么意思?”五号有些不耐烦。
“未来人类的人性,不正是被这些知识给战胜了吗?”一号道,“或者说,不仅仅是战胜这么简单。因为,人性在这些知识面前,已经几近泯灭了。他们已经连活下去的借口都找不到了,所以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不是吗。”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
“以个体的知识去挑战群体的人性,会带来毁灭。可一旦群体真的接受了这些知识,也会带来毁灭。”一号顿了顿,道,“因此我认为,人类唯一的敌人,就是这些‘知识’。”
奈姆看到这段话后,傻愣了好半天。
“窝……窝草……”她怔怔地看着半空之中,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语道,“这个人不会是……”
“而我的提案,也很简单。”一号道,“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想个办法,毁掉阿卡夏记录。”
“……果然。”奈姆不由苦笑,“‘知识’在这个人眼里看来,根本就是种灾难……”
而且,是那种已经从“人祸”升级成“天灾”的灾难。
他的提案,比起安洁莉娜,有过而无不及。
待一号说完,聊天群里果然陷入了漫无止境的沉默。
奈姆瞥了林孝尘一眼,发现他此时正一手抓着头发,皱着眉头,似是有些苦恼。
过了几分钟后,监督者跳出来主持道:“如果没有决策者继续提出自己的方案,我建议开启第一轮投票。”
“假如此次投票决出了胜负,你会直接带回去吗?”一号问。
“答。若该提案获得总决策者数目半数以上的投票,我将立即带它回去立项。”监督者答道。
“那如果高票提案没有超过半数呢?”五号问。
“答。四十八小时后举行第二次投票,若仍是同一提案高票获胜,也将达成立项资格。”
“你们的意见呢?”一号代监督者又问了其他人一遍。
其余五人各自思索了一阵,都纷纷表示了同意。
“请由一号决策者开始阐述提案。”监督者宣布道。
“毁掉阿卡夏记录。”一号言简意赅。
他的信息出现在聊天栏里的同时,也让聊天栏下方的一个标着“一号”的小界面中多了一条杠。
“请二号决策者阐述提案。”
“想办法接触调停者。”
“请三号决策者阐述提案。”
“……我弃权。”
“请四号决策者阐述提案。”
“……弃权。”
“请五号决策者阐述提案。”
“我同意二号的决策。”
随即,克洛伊的那个标着“二号”的小界面中又多了一条杠。
“请六号决策者阐述提案。”
小萝莉不知是延迟了还是怎么回事,半天没个反应。
“请六号决策者阐述提案。”监督者毫无感情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被点了名后,安洁莉娜迫不得已只得冒个泡。然而,奈姆却在她发送的字符中,看出了一丝明显的犹豫,“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一号当即追问道,“我们的想法不是一致的吗?”
他的语气咄咄逼人,奈姆几乎可以想象到,小萝莉看到这段话后准得吓一跳。
“不,我和你……不一样。”不过,安洁莉娜却是极力找回了冷静,传信道,“我只是想修剪科技树上的病根,而你却想着……把它连根拔起。你等同于是否认了……整个人类的发展史。”
“呵呵,是吗。”一号见后,不置可否地发了个拟声词。
这还是奈姆第一次在这个聊天软件里看到笑声。
“问。六号决策者的提案是否保留?”监督者一丝不苟地执行着章程。
“不,我坚持自己的提案。”
这么一来,“六号”的小界面中也有了一条杠。
“此轮投票结果为1:2:1,由二号决策者获胜。”监督者公布起了结果。
“等等。”一号决策者突然打断了监督者的官腔。
“问。一号决策者还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我打个电话。”一号道。
“我去……这么任性的吗?开着会呢你打电话?”奈姆嘀咕了一句。
前后也就二十秒左右,一号便回复道:“抱歉,久等了。”
与他这条信息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条“聊天群”的系统提示。
——七号决策者已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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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总算把会议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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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111.你想去哪儿
面对这个突发情景,不仅仅是奈姆,就连林孝尘都惊了好一阵。
“七号……决策者?”奈姆看着聊天界面中的那几个字,心中纳闷道,“这厮不就是那个二五仔吗?”
起初监督者对七号的猜测是自杀,理由是,七号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监督者了。
而在今天的会议中,监督者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猜想:七号其实是巴比伦塔那边的细作。
不管哪个猜想是对的,奈姆觉得,七号都不应该出现在会议中才对。
可他偏偏……
“监督者,”就在这时,一号开口了,“这轮投票,你还没有询问七号决策者的意见。”
“等一下,”林孝尘抢言道,“为什么七号决策者还能连接上阿卡夏记录?”
“我也是决策者,”七号淡淡道,“当然有资格参加未来议会。”
“决策者?”五号语带嘲弄道,“你不是那个巴比伦塔的成员吗?”
“纵使我是,又怎么样?”七号毫无情绪波动,“你们不会不知道,监督者是没有能力剥夺决策者权利的吧。”
“……什么鬼?”奈姆一脸懵逼,“敌军的间谍都混进董事会了,你居然还没能力赶他走?”
“监督者?”看到七号的言论后,克洛伊立即出言向监督者求证。
“是。我不具备剥夺决策者资格的能力。”监督者如实答道。
奈姆瞥见它这耿直的回答后,心中顿时觉得“完了完了,这个公司铁定要倒闭了”。
七号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感觉,问道:“监督者,是否由我来阐述提案了?”
“是。”
“那么,我同意一号的决策。”
眼见那标着“一号”的小界面中又多了一条杠,五号立即质问起了一号:“你和巴比伦塔联手了?”
他的字符看起来有些隐隐的怒火。
“你搞错了,五号决策者。”然而,一号却只是古井不波道,“我只是和七号决策者达成了共识而已。”
“此轮投票结果为2:2:1,”随即,监督者恪尽职守地更改了投票结果,道,“因一号决策者和二号决策者的提案票数相同,此轮投票没有胜者产生。下次议会将于四十八小时后开启,请诸位决策者们做好准备。”
虽说它的语气依旧像是个机器人,可奈姆总觉得,这个监督者的反应,好像是在闹情绪一样。
“好的。”七号率先应道,“不过,在散席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显然,除了一号外,其余人对这个七号的出现都很好奇。因此在看到监督者的散会通告后,居然半天都没有一个人下线。
“你先别着急,我也有个问题得先问你。”五号一点儿都不客气,“你到底是谁?”
“我是此次未来议会的七号决策者。”七号又重复了一遍。
“你既然还活着,就代表……”五号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确实是巴比伦塔的成员,对吧?”
“假如我必须回答才能让你安心的话,”七号道,“是的。我是巴比伦塔在这个时代的‘源头’,或者,说是临时的领导者也可以。”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五号的问题像是连珠炮弹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很简单,其实我此次也正是为此前来。”七号的语气非常和蔼,“我想请二号、四号和六号决策者帮个忙。”
“什么忙?”林孝尘问。
“帮助我,驱逐那个名叫‘奈姆’的少女。”
奈姆见后一愣。
“为什么?”林孝尘却没有半点滞顿,接着问道。
“因为她是调停者,是我们人类的敌人。”七号解释道,“假如不赶走她,我可以肯定,不管是我们巴比伦塔,还是你们未来议会,都无法达成目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就是调停者?”克洛伊似乎很是不解。
“我反过来问一下,你为什么会认为她不是调停者?”
“我和这个人有过接触,她没承认过自己是调停者,甚至,她对未来议会和巴比伦塔的存在都没有了解。”克洛伊说道,“按照你的意思,假如她真的是调停者,没理由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因此在我看来,她只是一个稍微有些特别的小女孩而已。”
“是的,所有调停者给我们人类的感觉,都是这样。”七号的语气中有些苦涩的无奈,“为了不留下痕迹让我们追溯,他们的身份本身就带有一种逆模因的特质,我们普通人,最多只会觉得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主角’,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也不会探究他们力量的来源。”
“你觉得,只凭你这一厢情愿的恶意揣测,我们就会协助你对付她?”安洁莉娜毫不掩饰地表示出了厌恶。
“关于这点,我当然不会强求。”七号不以为然道,“只是,假如你们不准备协助我驱逐她,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在这件事上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妈蛋……我特么是Boss吗?”奈姆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居然还要组团打我?”
说着,她瞥了眼林孝尘的方向。
只见这少年沉思片刻,传信道:“既然你说调停者的身份无法被人记住,你又是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这是个好问题,林先生。”七号道,“但是,情报不是无偿的。你也要付出与之价值相当的信息才行,例如……你这题为什么选C。”
林孝尘见后微微一怔,随后忽然站起了身。
“干嘛?”班主任循声看到了他的方向,不明所以道,“憋不住了?”
聊天栏里此时更新出的信息是,四号决策者已下线。
林孝尘抬起头,视线在教室的天花板上快速地游动了起来,最终,停在了后黑板的正上方。
奈姆怔怔地追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了一面造型精致的挂钟。
还没等奈姆反应过来,林孝尘便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了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跟我走。”
“……哈?”奈姆眨了眨眼,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啥反应。
然而就在此刻,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如今,整间教室里的视线,都停在自己身上。手机里传出的那阵轻快旋律,此时听来也格外的刺耳。
“……呃……喂?”可就算这样,奈姆还是傻不愣登地把电话接起来了。
“奈姆?是我,安洁莉娜。”电话那边传来了小萝莉急切的声音,“你快走,我们应该已经暴露了,巴比伦塔的目标是你,记得把书包带上,不要留下任何私人物品。”
“……啊?”奈姆一阵懵逼,语塞了半晌,才喃喃应道,“……哦,好,我……我知道了。”
虽然说被林孝尘的反应惊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奈姆也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当即拎起书包跟在林孝尘的身后向门口走去。
“哎,你俩去哪啊?”走到讲台时,班主任这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我肚子疼。”林孝尘想都没想就使出了厕所遁术。
“唔……我……”奈姆赶忙编了个谎道,“我妹妹发高烧,哭了半天了,我得回去照顾她一下。”
班主任听后,用狐疑的视线打量了两人好一会儿,才摆摆手道:“……行,去吧。”
得了应允,两人便火急火燎地跑出了教室。
“教室里有监视设备,估计也有监听设备。”下楼时,林孝尘打开了阿卡夏记录,将安洁莉娜和克洛伊拉进群聊后道,“既然我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她们俩应该也一样,刚刚的谈话你都看到了吧?巴比伦塔要对你动手,你现在留在我们身边反而更危险,我的建议是,你先尽可能的躲一躲,他们对这个城市的渗透很深,目前我只能保你周全,没法送你离开。”
“我正在开车往那边赶,”克洛伊接着说道,“奈姆你出了学校先顺着江离路往东走两条街,然后左转去右手边那间名为‘悠远’的咖啡店里等着,我马上就到。”
“不要从正门出校,”安洁莉娜补充了一句,“交接时动作要快。”
奈姆看着聊天栏里突然出现的这一堆对自己的关切,心中蓦地产生了一种特别别扭的滋味。
“想明白了吗?”到了三楼,林孝尘便停下了脚步。
奈姆点了点头。
“自己小心点。”林孝尘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我们会想办法找你的。”
“嗯。”
因为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学校大门是关着的。想出去没有请假条可不好办,再说,假如这些人真的准备堵自己,奈姆肯定不能耿直地从正门走。
所以下了楼,奈姆便贴着教学楼摸到了学生宿舍旁边。这附近的围墙不高,大概其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让这些学生能够安全翻墙。所以这种高度对于奈姆来讲,简直是小意思。
翻到墙外后,奈姆将书包背在了身上,活动了一下手脚,决定跑上一段儿。
可当她正准备搬出百米赛跑的姿势时,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哎等会儿……东……是哪边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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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放下手中的刀,听我解释
我也是没想到开会这段这么难写,一整天的碎片时间加一起都不够写一半的
另外就是,天气太特么的冷了,屋里的空调老古董,没啥用,我打字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昨天到家后就立即滚床睡觉,到凌晨一点多爬起来开始赶稿,赶到现在也只还了一话,可我已经没蓝了……
所以,咳咳,剩下两话这周是还不完啦(理直气壮
诶别打别打别打,我又鸽不了,干嘛提着刀讲话呢,多伤和气,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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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112.又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转了弯,奈姆隔着马路就看到那家名为“悠远”的咖啡店。
“手机地图真是方便啊……”她干笑着看了眼手里的科技产品,嘴中嘀咕道,“没了这个会给人类生活带来多大困扰,那个一号决策者难道不知道吗……居然还想着过河拆桥一刀把科技树给砍了,我奈少侠第一个不答应!”
毕竟,自己刚刚受了它的“恩惠”嘛。
咕哝完了这些不合时宜的自言自语,奈姆便收起手机往马路对面走了过去。
由于咖啡店的门上挂了一个风铃,所以当奈姆推开门时,立即就吸引了服务员小姐姐营业式的微笑。
“欢迎光临,”小姐姐放下了手中的清理工作,拿着菜单迎了上来,“您是一个人吗?”
“唔……”奈姆四处扫了一圈,答道,“不,我等人。”
“好的,这边请。”小姐姐将奈姆引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奈姆放下书包,随便点了杯饮料,便托腮望向了窗外。
因为在考场上基本一直处于懵逼的边缘,导致奈姆这会儿才完全反应过来,那三个决策者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以后的事。
而且,还没经过自己的同意。
虽说奈姆也不觉得有么多不乐意,但如此一来,想要执行系统安排的任务,就会很被动。
“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奈姆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个世界目前的势力格局,也没察觉到有哪波人需要对林孝尘起杀意。
来自普通人的威胁,基本上是不用考虑的。他们这帮决策者一个二个全都是土豪,翻翻手就能摆平。
也就是说,有实力威胁到他人身安全的,其实就只有其他的决策者和巴比伦塔的成员而已。
林孝尘这边有三个人,而且,姑且算是结了盟。相互照拂一下的话,除非有人动用大范围杀伤性武器,否则,以他们的信息获取效率,倒也能对敌人的围追堵截见招拆招。
越这么想,奈姆就越觉得林孝尘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同理,她也就越想不通系统会下达这个任务的原因。
“喂,”烦恼了一圈后,奈姆又试着在心中唤起了系统,“你特么也该跟我讲讲话了吧?我这一路也没干啥对不起你的事儿呀,咋一直不吱声呢?有啥不开心的,说出来给我乐呵乐呵也成啊。”
系统依旧沉默着,既没有出声,也没有弹出那些手写的中文。
“唉……你这个人……好吧我也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人……”奈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吧,我们既然可以沟通,多聊聊工作也是没问题的啊,就好比说,你告诉我究竟是谁会威胁到林孝尘的生命,我直接提把刀去把他剁了不就成了?多简单明了,犯得着这样吗?我在这个世界这么强,哪怕是中了枪,睡一觉多吃点也就能痊愈了,杀几个人能有多费劲啊?”
难得奈姆好声好气地想和系统聊聊,可对方就是不理她。
于是没过几秒,奈姆就又被系统激怒了。
埋怨了那个白痴几句后,她端起眼前的果汁,一口把它给闷了。
——叮铃铃铃。
放下杯子时,门上的风铃又传出了这阵悦耳的铃声。
进来的,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鸭舌帽、墨镜、口罩,这几抹黑色几乎把她整张脸都遮住了。
她进门后飞快地扫了眼零星的几桌有客的座位,而后把视线停在了奈姆身上。
“呃……这是不是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待对方坐下后,奈姆苦笑着问道。
毕竟,克洛伊身上的香味,她早就记住了。
“路人的目击并不重要,口述情报的延迟性很高,”克洛伊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压低了声音,“但这些东西不一样,它们的情报延迟非常低,一旦被锁定了就很难甩掉。”
“唔,好吧。”
“我给你买了套新衣服,马上去厕所换上。”克洛伊将手中的包装袋放在了脚边,随后又从身旁的手袋中拿出了一个档案袋,“这是新的手机和手机卡,以及一些现金。因为匆忙,手机卡准备的不多,只有几十张,下次见面时我会尽量多为你准备些。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个,电池是取不下来的,很容易被追踪。你从这里出门后,拦一辆出租车,多给他些钱,说你要赶飞机,让司机师傅开快点,差不多出了二环,再随便找个理由下车,把手机丢在车上。”
“呃……好。”奈姆乖乖地点了点头。
“在扔下手机之前,你至少要记住我们三人之中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然后使用新的手机卡联系我们,到时,我们会把新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克洛伊接着说道,“如果条件允许,你最好每天都联系我们一次,我们会把他们的动向告诉你,指引你躲藏。”
“哦……哦。”
“好了,就先说这么多,你的吃住问题,这么短的时间我也没法详尽调查,等今晚……五点左右的时候,给我们打个电话,到时我们会整理出一个清单,标出哪些地方是不容易追查的。”说到这,克洛伊温柔地摸了摸奈姆的小手,柔声道,“……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嗯。”奈姆微笑,“谢谢你。”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克洛伊问。
“唔……”奈姆想了想,道,“那个……你和安洁莉娜……不会闹掰吧?”
“什么?‘闹掰’……”克洛伊顿了顿,“哦,是‘绝交’的意思吗。不会的,我们虽然在具体的实施方案上有意见分歧,但最终目的是相同的。再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朋友,本就应该求同存异。”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奈姆从克洛伊的语气中,竟然还听出了一丝羞涩。
“是吗。”奈姆听后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打开了书包,将那个档案袋装了进去。
“快去换衣服吧,换下的衣服带在身边,找个偏僻的地方后,烧掉。”克洛伊将地上的包装袋递了过去,“对,还有,记得把连衣帽戴上,既然要伪装,就要穿点和平时不一样的。”
“……啊?”奈姆听后愣了愣。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克洛伊当前的这身打扮和平时的端庄典雅相差甚远,像是个搞地下乐队的。
于是,奈姆突然来了点不详的预感。
只不过,克洛伊这会儿脸上戴着墨镜,奈姆也看不出她究竟是什么表情。
所以迟疑片刻,她也只得硬着头皮接过了克洛伊递来的包装袋,默默地钻进了厕所。
包装袋是黑色的,打开一看,里面也是黑乎乎的。
奈姆把它们一件件的拿出来后,这才明白过来克洛伊口中的“不一样”指的是什么。
“……穿了裙子就能和平时不一样吗?”奈姆嘀咕了一句,“这是哪个时代的逻辑啊……”
这一身黑乎乎的装备分别是:几乎没有脚后跟的裸靴、摸起来能有200D的连裤袜、最多只能到膝上十厘米的A字裙,和一件宽松到像是买错了码一样的连帽卫衣。
待奈姆把它们全部套上后,第一感觉就是,克洛伊可能是预料到了自己未来会频繁夜间行动,所以才搭配了这么一套夜行衣。
别扭了一阵,奈姆这才做好了心理准备,戴上帽子走出了厕所。
哪能想到,两人刚刚的座位上已经有服务员在收拾桌面了。奈姆顿时有种浪费表情的感觉,她还以为这身儿也是克洛伊的“恶趣味”呢。
出了门,奈姆立即拦了辆出租车。她按照克洛伊的教导,从档案袋里拿出了两张毛爷爷递了过去。司机大叔见了,当即化身为秋名山车神,几乎是甩着屁股发动了车辆。
坐稳身形,奈姆又拿出了那部老古董,拆了张手机卡装进去。待开机之后,便把三人的电话存在了里面。
“呃……这玩意儿,好像不能看地图啊……”对比了一下两部手机的功能后,奈姆突然有些舍不得那个高科技产品。
但,为了能少遇到些麻烦……也为了自己的安全,该扔还是得扔。
毕竟,不认得的路,至少还可以问别人嘛。
做完了这些准备,奈姆便依依不舍地将它塞进了座椅和靠背的缝隙之中。
她托起腮看向了窗外急速后退的风景,心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话说……他们让我带着书包……是为什么?防身吗?”
自己以后肯定是不会去学校了,还带着这堆负重干嘛?总不会是健身吧?
正想着,这个促狭的小空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
“……诶?”奈姆一愣,低头看向了手机的藏匿地点,心中错愕道,“居然……有人往这里打电话?”
她犹豫了两三秒,最终还是决定拿出来看看。
来电显示上,只有两个字:
猫咖。
“这个时候打电话……”奈姆皱了皱眉,“不知道我是个学生吗?”
想虽然是这么想,可她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对面是个脆脆的少女音,“是那只波斯猫的前主人吗?”
她好像很是着急。
“呃……是我,你是?”
“我是猫咖老板的女儿。”电话那边的少女急匆匆地说道,“你现在在哪?”
“啊?”奈姆眨了眨眼,脑中立即勾勒出了那个猫耳女仆的相貌,“我……在车上。有什么事吗?是找到猫的原主人了吗?”
“不是,”猫耳女仆道,“总之,你赶紧回家一趟看看,你的猫从今天早上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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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就九号了?我的八号呢?我特么中了“砸!挖路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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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113.抽丝剥茧,顺藤摸瓜
“你……说什么?”奈姆半天没反应过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它可能自己跑丢了。”猫耳女仆的语气中有些责怪的意思,“因为猫都住在店里,我们这里是统一喂食的,中午的时候我就没找着它,到刚才,我已经里里外外翻了三遍了,连后巷的井盖都掀了。”
经她这么一通埋怨,奈姆总算是闹明白了话题重点。
“可……”奈姆张了张嘴,然而这些话到嘴边却只是遛了个弯,一个锐角急转就拐了回去。
她本想说,即便对方把这些告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用。
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只猫的主人,它就算真是跑丢了,也没理由来找自己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语塞半晌,奈姆最终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愿答道,“你是想让我回家看看它是不是自己跑回来了,对吧?”
“嗯。”猫耳女仆又补充了一句说,“还有,从你家到猫咖的这段路——算了,你直接跟我说你住在哪里吧,我和你一起找。”
“呃,我住在……四季酒店。”
“酒店?”猫耳女仆顿了顿,恍然道,“哦对,你们不是国人……那天来的时候走的是哪条街?”
“……我们是坐车去的。”
闻言,猫耳女仆咂了咂嘴,道:“行,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出门去找找,到了地方后给我打电话。”
“哦,好……”奈姆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
听她的语气,完全没有跟自己打商量的意思。
就像是那仨决策者一样。
想到这,奈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算,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两声。
“司机师傅。”奈姆一边记着猫耳女仆的电话号码,一边对司机说道,“麻烦你送我回四季酒店。”
“……飞机不赶了?”司机大叔通过后视镜投来了一个诧异的目光。
“啊哈哈……”奈姆听后,忍不住又回想起了自己刚刚上车时的拙劣演技,硬着头皮干笑道,“……不赶了。”
大叔听后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缓下车速调了个头就往酒店的方向开了过去。
到地方时,奈姆悄悄地又把手机塞进了那个夹缝之中。
“哎,小丫头,钱还没找你呢。”
“不用了,”奈姆打开了车门,“……不好意思。”
这莫名的歉意让司机大叔听后一愣,而回过神来时,却见到那财大气粗的小姑娘早已下车走远了。
既然是到手的便宜,也就没有占不占这么一说了。司机大叔只是在嘴里古怪了一句什么,便带着那只夹在后座的手机,又物色起了路边的乘客。
走到酒店旁边时,奈姆拿出了兜里的老古董。
她在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联系一下那仨决策者,汇报汇报这个“突发情况”。
可纠结了几秒后,奈姆还是放弃了。
这种跟拯救世界无关的事,还是不要再麻烦他们了比较好。
既然那猫是自己救下的,需要对它负责任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
反正他们仨也没跟自己具体说要去什么地方,或是做什么事。既然是漫无目的地“逃跑”,自己这也不算是不务正业。
念及此处,奈姆便拨通了猫耳女仆的电话。
“喂?”
“我到了。”
“你……”电话那边似是怔了一阵,“你是猫的前主人?”
“对,就是我。”
“你怎么又换了个号码?”
“唔……我按错了。”奈姆随口编了个谎,“手机里有两张卡。”
“这样。”这个话题显然没引起对方多大兴趣,“我现在在酒店后门的垃圾站这,过来找我吧。”
“嗯好。”奈姆挂了电话,跟迎宾小哥问了下后门的位置,便一路小跑赶了过去。
酒店里毕竟有个餐厅,一天下来,制造的垃圾只靠环卫部门的垃圾车可不够运的。因此,后门画出的这片区域就当起了临时的垃圾中转站。
离着老远,奈姆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息。而在这堆垃圾之中,正有一位少女在四处走动着,时不时用手里的木棍翻弄两下,似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姑娘自然就是联系奈姆的猫耳女仆,只不过她现在没戴猫耳,也没穿女仆装。
“你来了啊,”待奈姆靠近后,她立即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堆垃圾道,“我也刚到没多久,你去那边看看吧。”
“……啊?看……什么?”
“找你的猫啊。”少女没好气地说道,“它今天一天估计都没怎么吃东西,饿了就会翻垃圾。”
正说着,垃圾山上忽然掠过了一道惊影。
定睛一看,那是只浑身脏兮兮的花猫,此时正霸占着制高点,虎视眈眈地盯着二人。
“别说像它这样的野猫了,家猫也有这个坏毛病。”少女又捡了一根小木棍递给奈姆,“要是这里找不到,我们就只能沿途去翻垃圾桶了。”
“呃……那啥,”奈姆接过木棍之后,想了想问道,“你店里的监控看了吗?它是什么时候出门的,往哪个方向走知道吗?”
“监控是用来拍人的。”少女没回头,兀自走进了垃圾山的更深处,“这些小祖宗既会爬墙又会钻缝,就算拍到了也判断不了它会往哪走。”
“……好吧。”
听她说的那么笃定,奈姆只得撸起袖管,按照吩咐前往自己的“工作区域”乖乖翻垃圾。
===
“怎么样,找到号码了吗?”
“号码和手机是一起买的,”女人上了车后,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道,“就在四天前。”
“是吗。”副驾的壮硕中年摸了摸胡子,道,“还是追一下吧。”
“嗯。”女人将手提电脑放在腿上噼里啪啦地敲了起来。
不多时,那串号码的信号源便显示在了屏幕里的地图之上。
“在移动,这个速度……是车?”说着,女人投给了男人一个询问的眼神。
“就在附近……”男人琢磨了片刻道,“开车吧,去碰碰运气。”
“既然林孝尘已经知道了我们在他教室安插摄像头的事,这种拆不掉电池的手机一定会扔掉的吧?”
“嗯。”男人没有否认,“我的意思是,既然这辆车还在市内移动,就说明,还有人在主驾上坐着。”
女人听后眨了眨眼:“……去问司机?”
“大概率是辆出租车。”男人点头。
语落,女人便发动了车辆。
两人只花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跟上了那辆出租车,将其拦下后,女人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司机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两鬓有些微微发白,此时正以诧异的目光打量着这面无表情的两人。
“警察办案,请配合一下。”女人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此举霎时让司机眼中的不解多染上了一层情绪,顿了顿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警察同志,是先前那个绑架案吗?”
早在媒体公布案情之前,他们的公司里有已经有了相关的传言,搞得直到现在也有人不敢送学生一个人去医院。
女人没有回答司机的问题,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问:“见过这个小姑娘吗?”
照片上的场景……看起来像是一间教室,拍摄角度是俯瞰。
一位少女坐在座位上,扭头仰视着身后的镜头,眼里似是有些不明所以。
司机仔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没什么印象了。”
“她长这么漂亮,你会没有印象?”女人又问了一句。
闻言,司机苦笑了一声道:“像她这样的小女孩坐出租车,一般都是坐在后面,我要是一直盯着她们,指不定会拿多少举报呢。”
女人听后眨了眨眼,而后,跟后座的男人交换了个视线。后者当即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早就准备好的那个号码。
奇怪的是,一连等了将近二十秒,这个小空间里都没有传出什么声响来。
男人琢磨了片刻,并没有按掉通话,而是四处翻找了起来。
前后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他便从靠背和座椅的缝隙中找到了一只手机。
看样子,它是被调成了静音。
男人将手机摆在了司机面前,问道:“这部手机是你的吗?”
司机这会儿也有些发愣,摇了摇头道:“不……不是。”
“那,你知道它是谁的吗?”女人又问。
“这我哪能知道?”司机干笑两声,“估计是哪位乘客落下的吧?”
男人没应声。他按断了通讯,思索了一阵。随即调试几下手机,取消了静音,又拨打了一遍。
这次,它总算是发出了铃声。
“对这个铃声有印象吗?”男人问。
司机皱了皱眉道:“嘶……倒是有。刚才拉的那个客人,铃声好像就是这个。不过,这不是这类手机的默认铃声吗?”
“那个客人有什么体貌特征?”男人接着问道。
“体貌特征……”司机想了想,“这我还真没注意看,因为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男人看了女人一眼,又道,“年纪多大?”
“听声音,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吧?”司机说,“她穿着件带帽子的衣服,我没怎么注意她的正脸。”
“你确定是十二三岁,而不是七八岁?”
“怎么可能?那丫头约莫有一米五几的身高,要是七八岁……得吃啥才能长这么快啊?”司机打趣道。
可惜,他这个段子并没有起到理想的效果。
车上这两位不速之客不仅没有附和着笑笑,神情也愈发肃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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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114.怦然心动
自打下午第三节课起,岳心甜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以至于交卷时,她连草稿纸上的名字都忘记写了。
一下午四节课的时间,只够考语文数学两科的,而班主任似是感受到了同学们散发出的阵阵怨念,下课铃打响后,闲在讲台上翻看手机的她也没犹豫,立即就宣布了放学。
收拾书包时,岳心甜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个已经有些熟悉的方向。
然而此刻,这个“靠窗倒二”的主角位上,空无一人。
早在第一科考完时,林孝尘就告假早退了。
最关键的是,这家伙居然没和自己说原因!
念及此处,由心中的隐隐不悦所致,岳心甜使劲儿跺了下脚。随即拎起书包,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心思电转地组织起了能够发泄郁闷的借口。
只可惜,这条大家都赶着回家的狭窄过道,如今显得拥挤非常,岳心甜可不想和那些咋咋呼呼的少年们挤成一团,只得扭头看向了长龙的末端,以估算自己还要多久才能出校打电话喷林孝尘。
奇怪的是,随着视线的转移,她心中的无名怒火却突然冷却了一瞬。
不,不止一瞬……那细微的热量在无边的寒意之中,根本就翻不出什么花来,只消片刻,残余在心中的怒火粒子便失去了活力,凝结在了原地。
甚至,岳心甜还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不知来源的恐惧。
制造这份恐惧的源头,也是一张空无一人的课桌。
那是……那个外国人的课桌。
她好像是叫……“奈姆”。
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奇怪的名字。
也因此,岳心甜在第一天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同学。
那莹白剔透的肌肤、纤细娇弱的身形,和精致绮丽的容颜,让岳心甜印象非常深刻。纵使是不修边幅素颜朝天、穿着那套反人类的运动校服,也难掩她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吸引力。
正因为岳心甜也是个女孩子,她才能十分肯定,那份吸引力,不仅仅是会对异性生效。
于是乎,她越是回忆奈姆的形象,那股徘徊在心底的莫名恐惧,就越是愈演愈烈。
最终,为岳心甜脑中这无休止的“贬己抬敌”念头画上句号的,是一幅清晰到她这几节课一直没敢去回忆的画面。
语文考试时,林孝尘曾叫上奈姆一起离开了一阵。
虽然他们各自的借口是不相干的,而且没一会儿林孝尘就回来了,但两人之间那无言的熟络,还是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岳心甜用来偷瞄的余光之中。
想到这,岳心甜突然听到了脑中一阵悠远的低鸣,与此同时,视界里的颜色也迅速消退了下去。这股异常很轻易地就波及到了身体,踉跄片刻,她总算是不敌胸口的气结感,脚底一软,又坐回了座位上。
坐下之后,岳心甜慢慢悠悠地调整起了呼吸,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对他们两个产生了不理智的恶意揣测。
降低了些重心后,血压似乎又能保证大脑的养分了。没一会儿,先前那股不适便消退了下去,可谓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点儿招呼都不打。
同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
这个时代的人类,是没办法完整地控制自己的。
直至这些乱七八糟的念想影响到了体内循环,让岳心甜尝到了一阵直逼咽喉的酸味,她才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自己直到刚才,都极力地强迫着自己不去回想那个画面。
讲道理,看到了这种事还不会多想的女孩子,得有多大心脏啊?
岳心甜深吸了口气,拎起书包,离开了已经不剩几人的教室。
因为,她突然回想起了一句不知在哪看到的话,大意是说,这种时候不能一个人窝在家里瞎想,必须动起来,不管做些什么都行。
为了维持脚下急匆匆的平衡,那股已经扩散到口中的酸味确实消退了一些。
可,这还不够。
她非常迫切地需要一个解释。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样的解释。
但总之,就是需要一个解释。
那……由谁来解释呢?
思绪到这里,问题出现了一个分支。
岳心甜徐徐将那口气呼了出来,一边下着楼梯,一边调动起了仅存的理智,仔细思考了一下合理的选择。
可惜,她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无论去跟他们哪一方求证,岳心甜都没有说服自己立即相信对方的魄力。
另外一部分——占比最大的这一部分,则是因为,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事。
这是岳心甜第一次经受妒火的考验。
在此之前,她甚至连吃醋的感觉都没体验过。
究其原因的话……毫不夸张地说,岳心甜是看着林孝尘长大的——至少她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而林孝尘这个人在岳心甜看来,已经不是单纯的“不解风情”这么简单了。
岳心甜甚至可以笃定,林孝尘这个人是不可能有“女人缘”的。
毕竟他身上,有着很多常识上的“诡异之处”。
就好比岳心甜至今还记得,林孝尘第一次来自己家吃饭的事情。
虽然父辈是多年的生意伙伴,但不同于岳家的是,林家的两位家长都是事业型的,所以林孝尘年幼时,一直是家里的保姆照顾他。
而那天,妈妈来学校接自己时,碰巧遇见了他,聊了几句后,便不由分说地决定带着他来自己家蹭顿饭。
为此,妈妈还特意展示出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手艺。
结果这个家伙,居然从头到尾只吃了米饭,任凭妈妈怎么劝他,他愣是一口菜都不夹。
就因为这个,岳心甜对这家伙的印象一直不好。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林孝尘的这种反应,是极其傲慢且没礼貌的。
可妈妈却不知为何,自那次开始,便加大了来接自己的频率。
同时,也加大了邀请林孝尘来蹭饭的频率。
相处得久了,那家伙身上的毛病也都一一暴露了出来。
要说印象最深刻的,就数他的说话方式了。这家伙,明明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无论他和谁讲话,总是用一本正经的普通话,从来不说这里的方言,不仅如此,还和个老学究一样,十句话里能有七八句都带着成语。为此,这家伙受到过不少同学们的排挤,可他却像是察觉不到、或是根本不在意一样,一直没什么改变。
再者,就是这家伙的“娇弱”体质。岳心甜小时候觉得,林孝尘可真是比娘们儿还娘们儿的一个人,且不谈他从来都不参加同学们自发组织的运动了,就连体育课时的体能测试,他都能把班里的平均水平拉掉两三个档次。天地良心,小学的体能测试能有多困难?无外乎是百米跑步、立定跳远这些项目,至于连女生的后腿都要拖吗?
最后,也是岳心甜最不能理解的一点。林孝尘这个人,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癖好:他喜欢背历史年份。
上到华夏文化伊始的历史节点,下到上世纪所有记录在案的大事件,他都倒背如流——这句描述完全没有夸张的意思,因为岳心甜确实亲眼见过,这家伙没事做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小声背这些历史年份,而且正着背完,一定会倒着背。
整理一下自己小时候对这家伙的印象,岳心甜发现,几乎没有一个是好的。
林孝尘这个臭小子就是这么奇怪,且不合群。
若非妈妈的有意为之,导致他成了自己最熟悉的同学,岳心甜甚至都懒得理他。
因为这家伙,连“玩”这个简单的活动都做不好。
别说可以联机玩的主机游戏、或是其他网络游戏了,林孝尘连跳房子都玩不来。
所谓“菜得感人”,大约就是指这种类型吧?
可如果他只是玩不好,也就算了,岳心甜自己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可渐渐的,岳心甜便注意到了一件事,林孝尘好像对这些能为自己和同学们带来开心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仿佛除了那些数字和文字的简略组合,这家伙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因为他几乎不笑,有段时间,闲来无聊的岳心甜还尝试过讲各种各样的笑话给他听。
结果几次下来,岳心甜发现,这家伙似乎连笑话的笑点在哪里都闹不明白。
更何况,是那些寿命不怎么长的梗,或是网络流行语了。有时候自己说话一个不留神,这家伙就会听都听不懂。
他听不懂自己为什么开心,也听不懂自己为什么难过,甚至听不懂自己为什么讨厌他,无论自己对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总是能睡一觉就忘掉,第二天继续以原本的态度面对自己。
这样的人,别说“朋友”了,拿来当“玩伴”都够呛。
要不是他学习成绩挺好,一直能跟上自己的脚步,这样的人,自己肯定一生都不愿意跟他接近。
想到这,岳心甜突然一愣。
旋即,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驻足在了学校的大门旁边。
意识到时,自己的思绪似乎已经跑偏了很久了。
明明刚刚是在想如何跟那家伙“求证”,怎么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岳心甜站在浸染着欢声笑语的人潮之中,怔怔地看着前方发起了呆。
不知傻愣了多久,她才恍若隔世地缓缓回过神。
“我究竟……为什么……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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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115.孑然心恸
“……你没事——你说什么?”
随着自己的喃喃低语,耳边似是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但,也只是“有些”的程度而已。
因此,岳心甜并不打算理会这个声音。
眼下她最需要做的,是想个办法遏制住胸间那颗跳动个不停的少女心,和脸上这越烧越旺的火势——根本就没工夫管别的事。
然而……之前也说过,她实在是不擅长这个。
于是乎,岳心甜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微调了下余光的对焦,瞄向了声音的主人。
和她的判断相同,视野之中的那个壮硕身形,确实有些眼熟。
“呃……”
辨明来者身份的第一秒,岳心甜下意识地就回忆起了对方的名字。
可惜失败了。
当然,这次失败的原因,同样不仅仅是因为记忆力的问题。
九成以上,是由于她突然串联起了对方之所以会过来搭话的上下文。
随即……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回味过来之后,岳心甜差点惊叫出声。
“他……他他他听见了?”莫名的恐慌,犹如一条沉重的锁链,只是瞬间便勒紧了岳心甜的心房,让她突感一阵气结,“这这这怎怎么办啊……”
一时之间,紧张、惊恐,以及如海潮般无从估量的羞耻,都一股脑的,以一个比刚才更凶猛的势头涌了上来。
羞耻的传播源虽然有不少个,但其中功率最大的,还是由“秘密被曝光的无所适从”所引发的。
换句话说,她现在的状态,连思考应对方案的余力都使不出来了。能维持住站姿不让自己发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简称,慌得要死。
好在岳心甜的演技不咋地,即便她有努力表现冷静,可还是轻易地就被自己的表情给出卖了。
“咳……那啥,你真的……没事吧?”无奈,站在她身旁的大块头只得一脸懵逼地又问了一遍。
语气里,好像有些替岳心甜尴尬的意思。
“没没没事。”岳心甜立即答道。
不过,和坚定的语气不同,她结巴得差点就咬到舌头了。
“哦。”大块头点点头。随后转身摆手,似乎想就此离开。
但这步子刚迈出去一半,还没落地呢,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顿在了原地。犹豫片刻,又收回了离意,转脸看向岳心甜,道:“你别担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作为一个对情绪很敏感的好少年,大块头自然能猜到岳心甜刚刚脸上的颜艺是因何而起的。
为了不让对方经历自己刚经历过的内心煎熬,他决定把事情摊开来说明一下。
可他哪能想到,自己的这波操作,简直就是弄巧成拙的典范。
话音刚落,就见岳心甜脸上那刚刚平复下去的羞红,又一次被壁咚了回来,看势头,好像连“墙”都快被砸坏了。
由此可见,不同人之间的脸皮厚度真的是有区别的。
大块头心里暗道了一句糟糕,赶忙转过身,解释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听清。就是……我刚刚大老远就看见你一个人站在这发呆了,以为你是哪里不舒服,才想着过来问你一句,结果话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所以……”
岳心甜听后,怔怔地在脑中模拟了一遍他所描述的场景。
逻辑和动机似乎……都没什么问题。
可这些紧张和害羞又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嘛。
不知是不是觉得药性不够强,见岳心甜半天不吱个声,大块头暗自叹了口气,又道:“就算我真的听到了什么,也不会到处乱说的,放心吧。”
“啊……嗯……”岳心甜埋下脑袋,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啥。
“那……我就先走了。”眼见场景能告一段落,大块头当即脚底抹油遁走了。
岳心甜又在原地愣了几秒,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依旧空荡荡的消息提醒,努了努嘴,嘀咕道:“你个混蛋……”
回想一下自己刚刚的经历,害羞的余灰没一会儿就燃起了怒火。
于是岳心甜决定放下身为女孩子的矜持,准备亲自打电话过去把林孝尘给骂一顿。
然而,就在她娴熟地键入对方手机号的后四位进行模糊搜索之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上,写着“卡莱西”三个字。
看到这仨字的她忽然又是一阵小鹿乱撞,当即就忘了刚刚的怒火是多么义正辞严,慌慌张张地接起了电话:“……喂?”
“放学了吧?”电话那边传来的是林孝尘淡淡的语调。
“……嗯。”
“还没回家?”
“……哪能那么快?”
“是吗。”林孝尘顿了顿,又道,“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
“啊?”
“有别的预定吗?”林孝尘问。
“没没有……”岳心甜咬了咬嘴唇,说,“不过……我妈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那,吃饭完出来走两步?”
“……行。”
“嗯,就这样吧。”林孝尘道,“我没事,别乱想,等我跟你解释,好吗?”
这好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轻易地就安抚了岳心甜紧张的神经。使她那“暴露在外”的秘密,又一次回到了心理舒适区中。
“……噢……”岳心甜红着脸,乖乖答道。
“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挂电话了。”
“嗯。”
挂断电话,岳心甜看着屏幕上的通话结算,傻乎乎地笑了笑。
再次抬起头时,这满是阴霾的天空仿佛都显得没那么惹人心烦了。
这会儿,岳心甜要是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估计早就乐得满地打滚儿了。
她刻意地清了清嗓,才没让自己一直傻笑下去。出了校门,抑制着想要蹦蹦跳跳的冲动,一步一步地回味着刚刚的悸动。
可还没走两步,已经有余力观察四周的她立即就发现了路边的异常。
距离校门一侧约二十米的地方,正扎着一堆学生,好像是在围观着什么。
出于好奇,岳心甜也缓步迈了过去,踮脚往里看了看,发现众人围观的,似乎是一个白毛的小乞丐。
小乞丐身上裹着一层脏脏的毯子,只露了半个脑袋在外面,趴在地上不住地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众人以一个半径一米的默契围观着,不时还有人掏出几枚硬币丢下去。
围观者走了一波,就又会新来一波,但无论怎样,他们能表现出的善意,最多也就只是这些硬币而已。
“唉,现在这行真是没良心,居然都开始‘雇’外国童工了。”
“可不是吗,还是个小萝莉呢。”
“干嘛?你想把她领回家养啊?”
“别闹了,像她这种,旁边都有人看着呢,你要真把她拐走了,说不定还得吃一套仙人跳呢。”
“卧槽,这么小就仙人跳?你这个人思想怎么这么肮脏?食我一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啦!”
这俩逗比的一阵尬聊引来了不少侧目,于是没一会儿就识趣地溜了。岳心甜白了他俩一眼,趁机往前走了两步,刚想仔细看看情况,却突然发现,这小乞丐两只脚的脚底都鲜血淋漓的。
岳心甜当即皱了皱眉,蹲下身打算掀开毯子看看,结果刚撩起一角就瞥见了一片春光。
她赶忙重新给这小乞丐盖好,稍微想了想,便瞪向周围的围观群众斥道:“男生!走开!”
说罢,岳心甜背好了书包,也不顾周遭人的议论,双手其上抱起了这个小乞丐。
这是个小女孩,约莫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发色与其说是银白,更像是那种被漂白了的灰,确实不像是国人。
她算不上沉,只不过,自打岳心甜将她抱起来后,她身上的颤抖就变得更加强烈了,脏兮兮的小脸上全都是惊恐不安,紧闭着双眼僵着身子,好几次都让岳心甜差点脚底打滑。
多亏了岳心甜小时候通过“揍林孝尘”练出了不少力气,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装完这个逼。
岳心甜深吸了一口气,搂紧了怀里的女孩,快步往学校里走了进去。
此行的目的地,是校医务室。
岳心甜可不相信自己是第一个看到这女孩脚底受伤的,但是……她大抵也能理解为什么一直没人愿意帮这个女孩。
虽然那俩逗比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总的来讲,还是因为“拉”不下脸。
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下,“执行正义”就是这么一件羞耻的事情。
岳心甜就不同了,且不谈她本身就有点中二病倾向,早在她小时候,便因为林孝尘的缘故,她的家教里就凭空多了一条“帮助弱小”。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她现在心情非常好。
抱着女孩一路小跑到校医务室时,岳心甜刚有些小喘。推开虚掩的门往里一看,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正坐在桌边看着手中的书。
不等中年女性开口询问,岳心甜便闯了进去,将女孩往病床上一放,道:“老师,她脚底受了伤,请你帮她包扎一下吧。”
保健老师似是有些反应迟钝,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孩,好一阵儿才缓过神来,笑道:“嗯好。她怎么受的伤?”
“我……”岳心甜张了张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光着脚走路走的吧?”
“……嗯,好像真是这样。”保健老师弯腰看了看,点头道,“伤口旁边还有灰尘呢。”
说着,她拉上了床帘,掀开了女孩身上的毯子。
“怎么……没穿衣服啊?”
“呃……”岳心甜思索片刻,道,“这样吧老师,我回家去帮她拿件衣服来,麻烦你先给她处理下伤口行吗?”
“行,去吧。”
送走岳心甜,保健老师又看了床上的女孩两眼,随即转身,关紧了虚掩着的门。
她拿了包酒精棉,坐在了女孩的脚边,好像是有些语塞,组织了半晌语言,才苦笑道:“这东西……对你有用吗,如月。”
听到“如月”一词后,女孩脸上的担惊受怕徒然一顿,旋即怯生生地睁开了眼。
女孩瞳生双色,一只是琥珀黄,一只是碧水蓝,显得格外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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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116.二月为什么这么短
鉴于大多数小孩子的眼睛都不会说谎,所以当女孩睁开眼睛后,她神情中的惊恐立即就被进一步放大了。
配合上她那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很容易就能引出他人的恻隐之心。
然而,保健老师的反应却很奇怪。
只见她眯了眯眼,用一种似是在缅怀着什么一般的浅笑看着女孩,轻语道:“好久不见了。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节点吧?如月。”
因为保健老师的语气很温柔,响度也很低,故此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即便这样,女孩还是产生了一系列“过激”反应。
再次听到“如月”一词后,女孩像是失去了和保健老师对视的勇气一般,慌慌张张地埋下了脑袋。似乎,她并不知道逃离恐惧的方法,只能尽可能地将幼小的身体蜷缩起来,用她唯一能传达出去的信号——颤抖,来奢求他人的怜悯。
或许,她连“哭”的方法都不知道吧?
以至于,哪怕她的恐惧已经表现得如此直白了,这个被唤作“如月”的小女孩还是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去宣泄心中那些担惊受怕的情绪。
保健老师见后,不由叹了口气。
她收回了打量的视线,凑近了些,用酒精棉擦拭起了女孩脚底的伤口。
沾着酒精的棉球触碰到创面后,女孩立即发出了一声低鸣。
就像是……某种小动物吃了痛时的声响一样。
“这是痛觉,”保健老师没有抬头,专心致志地清理着伤口,“它的信号源是这里的外伤,如果不妥善处理,也许会让你的这部分载体坏死。”
按理说,这种复杂繁琐的安慰手段是不会对小孩子生效的。
可不知为何,女孩听后,竟鬼使神差地消停了一些。
少了她那不停的颤抖,保健老师处理起伤口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没一会儿,便拿过绷带,仔仔细细地将那双稚嫩的脚丫包扎了起来。
“好了。”保健老师微笑着看向了女孩,问,“还有哪里会痛吗?”
女孩没应答,只是蜷缩着,从交叠着的双臂间,投来了一道怯生生的视线。
她的视线很干净……或者说,很苍白,里面什么杂质都没有。
这次,是保健老师移开了视线。
她起身回到了书桌旁,重新翻开了刚刚看的书,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语道:“……就和上次一样,如月……我只能处理你的伤口,救不了你的……”
女孩听了,缓缓放下了挡在视野前的手臂,张开小嘴,像是个离了水的鱼儿一般,几近憋红了小脸,才勉强挤出了两个模糊的发音:“……奈…………姆……”
“什么?”保健老师愣了愣。
闻言,女孩又张开了嘴,试图再次唤出那个奇怪的发音。
可惜的是,她好像真的不会说中文。
好在,保健老师的听力水平不低,皱眉片刻后,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说……那个小姑娘?”
事实证明,女孩不仅不会中文,连最简单的肢体语言——用来表达肯定的“点头”都不会。
听她嗯嗯啊啊喵喵呜呜了好一阵,保健老师才从她的外在情绪上判断出了肯定的含义。
“可她……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但……”话说了一般,保健老师突然语塞了起来,似是在犹豫措辞,“但你应该也……明白的吧,如今,契约……已经变了,我已经……不是调停者了……”
言及此处,保健老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卡顿了几秒。
“——是吗,原来如此,”没一会儿,她便干笑道,“就因为这个,你才会害怕我的,是吗?”
听了她的话,女孩脸上又露出了可怜兮兮的模样。
保健老师见了,沉吟片刻又道:“你听我说,如月,现在能救你的,只有调停者。但据我所知,三约的调停者,目前只有一个——只有……唯一的一个。”
“……奈……姆……”女孩又蜷缩了起来。
看到她的反应,保健老师眨眨眼,不由苦笑道:“你觉得,你的奈姆,就是那个调停者吗?”
女孩沉默了片刻,又低鸣着呜哝了起来:“奈……姆……”
似乎,除了这俩字外她啥都不会说。
“好吧,咱就当她是。”保健老师暗自叹了口气,“可那个三约的调停者,是姓‘夜’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月?假如你的‘缺陷’被他们发现了,恐怕不仅不会想办法修复你,反而会……”
女孩听后,愈发搂紧了自己的膝盖,将幼小的身体蜷缩得更厉害了。
就好像……她根本想不到其他的方法来为自己制造安全感一样。
随着身上颤抖的加剧,女孩嘴里又不由自主地念出了那个单调的发音:
“……奈、姆……”
“奈、姆……”
“奈姆……”
“……奈姆。”
“奈姆、奈姆、奈姆……”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直到她身上那因恐慌而引发的颤抖,一点一点地平复下来,她仍在不断重复着。
仿佛对这个女孩来说,这个短促的发音,就是她专属的祷告词。
仅仅只是不停地重复着、不停地呼唤着,就能轻而易举的……让她感到安心。
===
奈姆看着头顶脸色越来越沮丧的天空,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确定,就是在这遇见它的?”正发着愣,不远处又传来了那个猫咖少女的声音。
她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水渍向自己这边走来,一边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嗯。”奈姆点点头,然后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
“别闻了,”猫咖少女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洒在衣服上了,只用清水洗不掉的。”
“呃……对不起。”奈姆赶忙道了个歉。
虽然奈姆在翻垃圾的时候也没偷懒,但她的“身手”又怎么是普通人能比的,只要稍微上点心,自然是垃圾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猫咖少女就没那么幸运了。
“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好了。”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擦完了手,猫咖少女便走进了草地之中。
此时因为没下雨,酒店一楼的这个庭院还是有几桌客人的。
“栅栏的间距很宽松,倒是能直接钻进来。”猫咖少女分析道,“可是,外面就是马路,这么多车来来回回的,它怎么会冒险经过这里呢?”
“唔……当天下着雨,外面也没有多少车。”奈姆琢磨了一会儿,答道。
“……下着雨就更不会乱跑才对啊。”猫咖少女似是对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人类有多讨厌吃青椒,猫就有多怕水。”
奈姆不确定自己现在该不该笑,所以只能憋着不说话。
兀自思索了一阵,猫咖少女转身看向奈姆问:“嘶……我说,你真的是刚来这个国家没多久吗?”
“啊……嗯。”
准确地来说,是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
不过也差不多就是了。
“那你中文怎么说得这么流畅?”猫咖少女的语气中好像有些狐疑。
“呃……”奈姆苦笑道,“我从小就有学嘛。”
“……是吗。”
“干嘛问这个?”
“因为我刚刚问了这里的服务员,他们说,酒店是不允许客人们给路过的小动物投食的。”猫咖少女道。
“唔……是担心它们尝到甜头后成群结队的来吗?”奈姆问。
“嗯。”猫咖少女说,“所以我觉得,你的猫之所以找上你,可能不是个巧合。”
“……啥?”奈姆一脸懵逼。
“也许是你之前喂过它几次,而且你每天都会经过它的窝点,让它记住了你,所以当它饿了没东西吃的时候,才会跟着你。”猫咖少女看着奈姆道,“可如果你是刚来这个国家……这个推测就不成立。”
“真的只是个巧合……”奈姆摆摆手,“我那天……只是碰巧想来这边逛逛。”
“……好吧。”猫咖少女叹了口气,随即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妈?那只波斯猫回去了吗?……哦……嗯,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回去……嗯好,拜拜。”
挂断电话后,她脸上的失落一时变得更甚了。
奈姆见她这样,心里不知怎么的又愧疚了起来。
这愧疚,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弄丢”了猫。
“这样吧,”沉默了一阵后,猫咖少女道,“我们店要上客了,我得回去帮忙,你有时间的话,再四处找找……还好我及时拍了它的照片,明天我就印份寻猫启示。”
“嗯。”
猫咖少女好像还有些不死心,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说:“你仔细回忆一下最近经常去的地方,它可能就是在那个地方见到过你,然后一直跟到这里来。”
“我知道了。”奈姆点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猫咖少女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道,“有消息我会再联系你的,拜。”
“嗯,再见。”
目送她远去后,奈姆拉了拉帽檐,躲着摄像头从后门离开了酒店。
“最常去的地方吗……”
仔细回想了一圈,好像除了这个酒店……就属学校了。
可是学校……
“……怎么可能嘛?”奈姆不由苦笑。
且不谈那只猫到底有没有在学校见过自己,奈姆觉得,仅是猫咖到学校的路线,就不是一般小动物能记住的。
它要是真能去学校,不得成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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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发现换个头像还要四级,好气
于是我决定刷一波经验
然而……二月太短了,到今天才升到四级,真丢人( ´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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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节 117.团战拉扯
男人开车绕着四季酒店转了一圈,最终,拐进了它位于后门的停车位中。
“找到了吗?”他没有立即熄火,一边打量着周遭的车辆,一边问道。
“嗯,一共只有三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坐在副驾的女人敲击着键盘答道。
“都查了吗?”男人又问。
“其中有一张是不需要身份验证的老号码,有门路的话,可以大量买到,没有追踪的价值。而且,这个号码也只使用过一次,是呼入。”女人一条条罗列着掌握的信息道,“通讯最多的,是四季酒店1010号房的固定电话。呼出三次,呼入六次。最后一个号码目前还在查。”
“短信记录呢?”
“没有。”女人说,“至于其他社交软件的使用痕迹,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是吗。”男人点点头,熄灭了引擎。
刚刚两人在出租车上找到的那只手机中,确实没什么像样的信息。
准确地来说,里面什么都没有——似乎是被简单粗暴地恢复出厂设置了。
当然,只要知道号码,通话和短信的记录还是查得到的。
听出租车司机说,那女孩原本是要去机场的,可中途却因为接了个电话,突然就改了主意,拐回了四季酒店。
“她回来干什么呢……”男人的手指不住地敲击着方向盘,皱眉思索着。
“——查到了。”没一会儿,副驾那边的工作就取得了新的进展,“叫张晓茹,十九岁,大二学生。”
“只是学生?”
“从朋友圈里看,”女人不停地滚动着屏幕,“……似乎平日里经常在她母亲开的一家叫‘喵呜喵’的猫咪咖啡店里帮忙。”
“……猫咖?”男人顿了顿,“她就是接了这个张晓茹的电话,才临时决定回来的?”
“通话的时刻和出租车司机描述的一致,大概率如此。”
男人琢磨了一阵,道:“行,我们先上去看看吧。”
“去1010?”女人皱眉道,“假如我们的推测正确,这里应该就是二四六号决策者碰头的地方,对吧?”
“嗯。”
“只凭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太武断了?”女人的语气中有些细微的顾虑。
“确实,”男人肯定了她的想法,道,“所以,只是上去看看就行了。”
听对方这么说,女人慎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前台出示了警方的证件,毫无阻力地就混了进来。
进入电梯时,男人抬头看向了角落里的摄像头,说:“这个位置应该不会有死角,和技术组的人说了吗?”
“说了,他们正在破解,预计最多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半个小时吗……”男人摸了摸下巴,“应该来不及了吧?”
至于,究竟是什么来不及了,他没细说,女人也没追问。
站到1010号房门前后,男人先是打量了一下走廊的环境。得到前台指示的服务生没一会儿就送来了钥匙卡,开门时,女人不由自主地将一只手摸向了腰间。
“好了,谢谢你。”待服务生小哥打开了门,男人冲他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钥匙卡,并示意他可以后退了。
考虑到破门而入可能会带来的风险,男人深吸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随后,猛地推开了门。
同一时间,女人也抽出了腰间的配枪。
两人一前一后,相互照应着摸进了屋。
可惜让他们失望的是,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如此,就连里面的设施都整洁得不像是有人住过那样。
男人眨了眨眼,立即转身出门将尚未远去的服务员小哥给唤了回来。
“这屋有做过客房服务吗?”
“呃……有、有吧。”服务员小哥似乎有些紧张。
“什么时候?”男人问。
“像、像1010这样……常住的客人,一般是在他们外出的时间进屋清洁,具体是几点……我记不太清了……”
“是吗。”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没事了。”
说罢,他又回到了房间里,顺道带上了门。
“有什么发现吗?”看到女人已经戴好了手套,男人问道。
“用的是吸尘器,清理得很干净,短时间内找到DNA样本的可能性很低。”
男人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有种猜测:这个线索兴许是他们主动留下来的。
但是……为什么呢?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遛他们玩儿?
两人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阵,发现没什么收获,便生了离意。
“既然这里找不到,”男人整理了一下西服的袖口,“我们先去那家猫咖看看吧。你跟其他人交接一下这里的工作,让他们腾出点人力盯下这里的梢。”
“好。”女人低头摆弄起了手机,不多时,她又道,“酒店的监控录像到手了。”
“有情报吗?”
“……还没仔细看,不过,有几个摄像头似乎在好几天之前就出故障了,酒店方一直也没有修理。”
男人听了,又弯了弯嘴角。
“行吧,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他戏谑道,“这条线索就是用来浪费我们时间的。他们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决策者,不至于跟我们一样犯‘低级错误’。”
女人点点头,娴熟地在手机屏幕上键入信息的同时,又问了一句:“既然这样,还要抽调人来盯着这里吗?”
“……人手足的话,就盯着。”男人深吸了口气,“毕竟,他们还没退房。”
“好的。”
“走吧。”男人打开了客房的门。
然而,房门刚打开了一条缝,他便借此瞥见了站在门外的人。
也因此,让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了片刻,紧接着下一个瞬间,虚掩着的门已经被门外的人给推开了。
走廊还算宽敞,可1010号房的门前,却堵得水泄不通。
就目测来说,这群人一共有将近二十个。
他们年轻普遍在二十多,衣着算不上整洁,但挺光鲜,表情流里流气的,不用细问就能猜到他们的“职业”。
“兄弟,”双方对了几次眼,人群之中站出了一个中年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包开心果,吧唧吧唧地咀嚼着,“借一步说话呗。”
他似乎根本不介意场合,果壳扔的遍地都是。
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听到对方的话后,男人总算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松了松领带,兀自嘀咕了一句:“看来,不仅仅是想遛我们这么简单啊……”
===
按照克洛伊的吩咐,奈姆在五点的时候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是奈姆。”
“嗯,怎么样?没遇到什么危险吧?”电话那边传来了克洛伊关切的声音。
“呃……没事没事。”奈姆笑了笑,“你们呢?”
“我们也没事。”克洛伊道,“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法见面,顺利的话,也至少需要再等一天。”
“没关系。”奈姆打了个呵欠,“我一个人在外面溜达也挺开心的。”
“……好吧。”滞顿片刻,克洛伊又道,“城市里没有监控设备的饭馆和旅店我已经找出了一部分,马上短信发给你,附带我们三个人的新号码。你储存下来后,这张卡就可以换掉了。”
“嗯,我知道了。”
“还有就是,和我们通话的时候,不要说出你现在的位置,毕竟还是有被监听的可能的。”
“唔……嗯。”
“怎么了吗?”似乎是听出了奈姆语气中的异样,克洛伊问道。
“那个……”奈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哪里、做什么……都没关系吗?”
克洛伊好像没弄明白奈姆这句话的动机,一本正经地答道:“我的建议是……不要太靠近公共场所。这些地方肯定都有摄像头,就算我每次都去删监控记录,时间上可能也来不及,因为我们这边只有三个人,效率的上限在那里,和巴比伦塔不能比。”
听到对方这么为自己着想,奈姆顿时又感到了一阵理亏。
“噢……”于是她犹豫了一会儿,坦白道,“我刚刚……回四季酒店了。”
“什么?”克洛伊愣了两秒,“你……回酒店干嘛?”
“没什么,就是……那只猫跑丢了,那个猫咖的小姐姐叫我和她一起找……”奈姆说,“然后我们就一起在酒店后面翻了几十分钟的垃圾。”
克洛伊没说话。
她似乎……正在思考。
约莫三十秒,电话那边才重新传来了她的声音:“没事的,你只要把手机里的卡扔掉就可以了,他们的情报速度不可能有这么快。”
“……是吗,那就好。”
沉默片刻,克洛伊转口又问:“你换下来的衣服烧掉了吗?”
“唔,还没。”
“快找个地方烧了吧,万一被拿到DNA样本就不好了。”
“嗯。”奈姆听了,寻思着去哪买个打火机,便四顾起了周围的街道,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啥,我的课本要不要烧?”
“要。”
“……好吧。”
“那就先这样,你自己小心,我马上给你发短信。”
挂断电话时,奈姆的视线刚好停在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上。
这家便利店距离“喵呜喵”之间,只有几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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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节 118.交汇之处
回到店里还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吸猫群众便开始一波一波地涌了进来。
大概是因为这几天的天气不怎么样,店里的猫一直都懒洋洋的,好像各个都有了当“头牌”的意思,瘫在一个地方后,挪都懒得挪一下。
即便如此,自打洗完澡换了衣服后,张晓茹还是忙得一直没闲下来过。
或许,猫奴们真的就是喜欢它们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吧?
好歹撑过了第一波汹涌的客流,张晓茹刚打算坐下歇歇她那奔波了一下午的脚,就又听到了店门处传来的风铃声。
“欢迎光……临……”她下意识地就想起身去迎客,可当张晓茹看到了来客的模样后,却一时发起了愣。
这次的来客一男一女,皆身着正装,面色肃穆且不苟言笑。仔细看了两眼后,张晓茹还发现,那个男人脸上似乎还有一道轻微的伤口。
伤口不算长,也不深,但看起来像是新伤。
就这样的配置,要说是来吸猫的,也太违和了一点。
“你好。”以至于,呆了两三秒后,还是由那位女客人先挑起了话题,“你是张晓茹小姐是吗?”
“啊……嗯。”听了对方如此正经的语调,张晓茹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我们是来向你咨询一些问题的。”女人微笑了一下,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请问你现在方便吗?”
看到警徽下的“公安”俩字后,张晓茹立即就紧张了起来。
“呃……”她张张嘴,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了不远处的妈妈。
“警察同志,我是小茹的妈妈。”张母当即会意,走过来接过话题道,“你们找小茹……是有什么事吗?”
女人维持着善意的微笑说:“只是有几个问题想向张小姐咨询一下,张妈妈如果不放心的话,也可以一起来旁听。”
“哦……这样啊。”张母附和着干笑了两声,顿了顿,握紧了张晓茹的手道,“行,这边请,警察同志。”
领着两位警官进入办公室后,张母立即着手准备起了茶水。
“不必麻烦了,”年轻的女警官浅笑着制止了她,道,“我们待不了多久,只有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已。”
说着,她从随身的公文包中拿出了一张相片。
“张小姐,请问你见过这个女孩吗?”女警将相片递向了张晓茹问道。
相片的拍摄角度是俯瞰,画面的正中央,是一位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的少女,她扭身仰视着镜头,似是不太明白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个孩子……”不等张晓茹回答,张母便用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向了女警,问,“她……怎么了吗?”
“你也见过她?”女警问。
张母和女儿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嗯,前几天,她送了一只波斯猫过来,说想让我们帮忙照顾。”
“……波斯猫?”女警皱了皱眉。
“是的。是一只品种很纯的波斯猫。”张母补充说明道。
女警思忖片刻,问:“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不,不是,”张母答,“她是和家人一起来的。”
“是父母吗?”
“哦,这倒不是,”张母思索了一阵,“和她一起来的,全都是女性。其中好像有一个……是她的姐姐。”
“能大致回忆一下这些人的特征吗?”
“特征……”张母颦了颦眉,“她们……一共四个人,都是外国人。有两个比较年长的,但具体几岁我也分辨不太清楚。剩下的,一个就是照片上这个小姑娘,另一个……看起来好像只有七八岁的样子。”
“是吗。”女警听后,与身旁的同事交换了个眼神。
那个男人自打坐下开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有意无意地捂着右腹。
女警和他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旋即转口又问:“张小姐,你在今天下午电话联系过照片上的女孩,是吗?”
“啊……嗯。”张晓茹点点头。
“能说一下原因吗?”
“因为……她送来的那只猫跑丢了,”张晓茹道,“我以为它是自己摸回家了,就打电话给奈姆确认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然后奈姆说,她也没见到那只猫,我就和奈姆一起在她住的地方附近找了找。”
“你去见她了?在哪?”女警眼中一亮。
“嗯,是的。在……四季酒店。”
女警想了想,又问:“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呃……”张晓茹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很莫名,但顿了顿,还是答道,“穿的……卫衣和……百褶裙……”
“什么颜色?”
“……都是黑色。”张晓茹眨了眨眼,道,“……包括裤袜和鞋子。”
女警听后,又投给了同事一个征求的眼神,后者随即问道:“你们是以什么方式约定见面的?”
“……啊?”张晓茹好像是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们是约好了在某个特定地方碰面,还是……事后又用电话联系的?”
“当然是……等她到地方了再和我联系啊。”张晓茹一脸莫名地说道。
她好像至今还没闹明白警察为什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后来她用的号码,和之前的号码不一样对吧?”
张晓茹怔怔地点了点头。
“那个号码你还留着的对吧?”男人微笑道。
“……嗯。”
“麻烦让我们做一下记录,行吗?”
然而,张晓茹听后,却迟迟没有掏出自己的手机。
“那个……”迟疑了好一阵,她才弱弱地问了一句,“奈姆她……怎么了吗?”
似乎是被眼前两个警察的阵仗给吓唬到了,以至于,她这会儿不由自主地就担心起了奈姆。
“呵呵,没什么事儿,你不用担心。”男人轻描淡写地笑了笑,道,“这小姑娘的入境手续好像有些问题,我们只是想找到她本人核实一下,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把她遣送回国而已。”
“……噢……”张晓茹听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是这样啊。”
说罢,她便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记录下奈姆的新号码后,女警便微笑着起身告辞道:“好的,谢谢你的配合,张小姐,我们的问题问完了,打扰了。”
“没、没关系……”
“哦对了,”临走之前,男人又回头看向了张晓茹,问道,“找到了吗?”
“什么?”
“猫,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张晓茹摇头。
男人听后,眉宇间的笑意似是滞顿了一瞬,而后又客套了两句,便和同事离开了猫咖。
送走这俩差人后,张母又把张晓茹拉到了办公室,神色严肃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张晓茹一脸委屈。
张母皱了皱眉,道:“警察说,那姑娘是入境手续有问题,可他们刚刚给我们看的照片……”
“照片怎么了?”
张母回忆了片刻,说:“……看起来,像是教室。”
“啊?”张晓茹愣了愣,好像不太明白妈妈说的是啥意思。
看着女儿一脸的懵逼,张母叹了口气,解释道:“看起来,像是咱国家的学校。”
“噢……哦!”张晓茹闻言,豁然开朗,“就是说……她是骗我们的?她们根本……不是来旅游的?”
张母又是一声轻叹,道:“……谁知道呢?咱们还是别掺和了。你以后,也不要再联系她了,她的猫……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张晓茹听了,一脸惊讶地看向了妈妈。
“小茹?你听到没有?”
“……好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回那两位警官。
走出猫咖后,两人立即回到了那辆漆黑的奥迪A6上。
上车时,男人轻哼了一声,随后捂了捂右腹,似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
“要紧吗?”转动钥匙之前,女人确认了一句。
“没事,外伤,敷一敷就好。”男人为女人调了下后视镜,而后随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听筒里就传来了“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准备得挺充分。”男人放下了手机道,“这个号码估计也没有追踪的价值。”
“假如组织不提前警告林孝尘,我们抓捕她的行动应该会轻松很多吧。”女人发动了车辆,道。
“要是不提前告诉他,不就没法知道他们是什么态度了吗?”男人苦笑着摸了摸脸上的伤处,“不打招呼的暴力介入,只会得到暴力的反抗。”
“可那些决策者……似乎是准备庇护她。”
“是的,这就是他们的态度。”男人眯了眯眼,沉声道,“至少,是林孝尘的态度。”
“……你的意思是?”
男人沉默了一阵,抬手看了看表,道:“高一的学生……该放学了吧?”
“嗯。”
“那我们……去见见岳小姐吧。”男人整理了一下领口,道。
“鉴于他们刚刚对我们的‘态度’……”女人皱眉道,“岳心甜身旁,应该也有不少潜伏在暗处的人在保护她吧?”
“当然。”男人呼了口气道,“所以,才需要我亲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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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节 119.先莽一波再说
从猫咖到岳心甜学校之间的距离,并不算长,即便考虑上即将迎来的高峰期,最多也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车程。
把目标人物的穿着发送给技术组后,果然没一会儿就得到了反馈。
传过来的照片是四季酒店的监控截图,时间是下午三点半,摄像头位处于酒店的垃圾中转站。
画面里的目标人物与张晓茹翻了半小时左右的垃圾,随后拐回酒店里溜达了一圈,在张晓茹给她母亲打了个电话后,便各自分开了。
四季酒店所辖的监控中,最后目击到目标人物的,是停车场外的摄像头。
当时的时间,是下午十六点二十七分。
距离现在,只过了半个多小时。
技术组随即沿着目标人物离去的方向做了个大范围排查,最终在一家奶茶店的监控录像里又找到了那个身影。
既然有一台摄像头锁定了目标人物的位置,那么摸清她往后的行动路线,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男人并没有催促,一路上只是轻轻按摩着右腹的伤处,一声没吭。
抵达师大附中校门附近时,距离放学时间还有十多分钟。
停好车,女人便着手处理起了男人脸上的伤口。
“如果真的找到了,我们要派多少人去对付她?”她问。
“以已知的情报分析,面对调停者,即便我们人类成功‘解锁’,也很难能占到便宜,”男人微微扬起首,看向了车窗外阴晴不定的天空道,“理论上说,他们在当前世界的个体能力极限,都等同于如月所能承受的极限……说得简单点,调停者就是凡人不可战胜的神明。”
女人闻言,手上的动作滞顿了一瞬。
“不过,我们也没必要因此气馁,”男人无奈地笑了笑道,“毕竟……我们的最优先目的,是破坏如月。”
听了男人的话,女人怔了怔,旋即恍然道:“你是说……不管我们有没有能力杀掉她,只要逼着她持续产生高扭曲值反应,就能一点点地让如月失去响应能力,最终……”
男人点点头:“我们可没有能力真的‘杀掉’调停者,即便能破坏她的载体,也只不过是将她‘驱逐出境’而已。因此我们能做的,仅仅只是逼着她一点点地‘破坏环境’。当然,不管结果是‘赶走她’,还是让她以破坏如月为代价全灭我们,对残存的人们来说,都算是达成了目的。”
说着这段话时,男人的情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
似乎对此,他早有觉悟。
假如计划可以切实保证最终的胜利,那么哪怕为此需要付出宝贵的生命,也总会有下一个、以及再下一个的人去慷慨赴死。
他们都一样,对此,早有觉悟。
看着男人脸上的神情,女人沉默了半晌,也没能再说些什么。她仔细地为对方贴好创可贴,随后将目光放回了校门口。
如果运气够好,真的可以通过岳心甜来得到林孝尘的一票,那么或许他们最终……真的有可能不需要使用那种“堆叠生命”的方法去达成目标。
但是,以决策者们刚刚的态度判断,岳心甜身旁,一定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监视保护的。
这些拿人钱财办事的人可不会听人解释,要是林孝尘准备的足够充分,恐怕他们一旦暴露出想要绑架岳心甜的意图,就会当场被射杀。
想到这,女人抬起头,看向了学校对面的高楼。
万一林孝尘真的有够“丧心病狂”,那么只要下了车,两人几乎就等于是活靶子。
毕竟,这附近的视野实在是太开阔了。
就算要动手,至少,也得有个身处室内的前提,例如岳心甜的家。所以只要确保了这小姑娘会回家……
正想着,技术组突然发来了语音通讯。
“怎么样?”男人开门见山。
“找到的最后目击画面,是双心路中段的一家便利店,时间是十六点五十一分。”技术组的人汇报道。
“便利店?她买了什么吗?”
“打火机,矿泉水。用的是一张一百元的崭新钞票。”
“……打火机?”男人琢磨了一阵,“之后呢?”
“消失了。”技术组的人答道,“我们以该便利店为中点找了附近半径一百米内的所有监控设备,都没有再发现目标的身影。”
“……消……失了。”男人有些轻微错愕,兀自思索了起来。
“等等,我们刚刚去的猫咖……”女人看着电脑上传来的图片,皱眉道,“不就在双心路上吗?”
男人听后,神色一怔。
他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道路结构,良久,才像是忍俊不禁一般,摇头苦笑了起来。
“她不会是……”女人给了男人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先走,把数据上传回去,”男人松了松领带,看向了倒车镜,“如果她真的跟上来了,一定没有和我们讲道理的打算。”
女人没有迟疑,立即启动了车辆。
男人放松了下脖颈,下车时,瞥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自语道:“看天色,似乎要下雨了。”
如今的天气,完全不像是九月份。
纵使男人一身西装,也能感受到那些无孔不入的冷风。
或许,如月真的就快要“死亡”了吧?
待女人驱车离开后,男人的视线便在来时的路上四处打量了起来。
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没一会儿,他就发现了那个纤细的黑影。
那少女一身漆黑,戴着连衣帽,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往自己这边走着,就好像她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样。
行至自己身前,少女才缓缓将视线收了回来。
打量了自己一番后,少女微微仰起头,说道:“你们是在找我,是吗?”
那双眸子里并没有警惕,甚至……还有些嫌麻烦的懒散。
男人见后不由苦笑:“咳,正式认识一下吧。”
“奈姆。”少女似乎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只有个称呼,不透露一下你的职业吗?”男人问道,“例如……调停者什么的?”
奈姆没回答。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前,说:“我叫仇一旨。”
听到自己自报身份,奈姆才再度开口道:“职业呢?”
“呵呵,”仇一旨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我想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职业’:人类。”
“你们?”奈姆看了眼校园的方向。
大概是从这个动作里理解了她的意思,男人解释道:“若非必要,我们也不希望对无关者出手。只是……谈判需要筹码,那三位决策者对我们,并没有多好的印象。”
“所以你们就要对他们身边的人下手?”
“是的。”仇一旨似乎并不羞于承认这个。
奈姆听了,立即用毫无掩饰的鄙夷白了他一眼。随即抖了抖一直缩在口袋里的手,问:“你挨过子弹吗?”
仇一旨顺着奈姆的动作看了过去,发现这小姑娘右边口袋处的衣料上,已经抵出了一个枪口的轮廓。
“没有。”仇一旨干脆地摇头。
“那过来解决吧。”奈姆扬了扬细腻的下巴,指向了一条胡同。
“我也正有此意。”仇一旨微笑,一边将双手滞在奈姆能看到的半空中,一边缓步走向了那条胡同。
拜天边的层层厚云所赐,这条仅有两三人宽的小巷里一点阳光都没有,显得格外阴暗潮湿。
小巷那头有一扇简陋的铁门,门那边貌似是直通学校内部的,如此想来,这条通道应该是学生翻墙进出学校的选项之一。
行至中段,仇一旨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奈姆问道:“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躲掉监控跟在我们身后的?”
奈姆打了个呵欠答道:“你没看过蜘蛛侠……”
然而,不等她把语气里的不耐烦表达完善,仇一旨却突然转回了身,右手飞快地钳住了奈姆纤弱的右腕,一边侧身躲避着枪口,一边使出了一记提膝击向奈姆藏在口袋里的手。
仇一旨这招完全没有留情的意思,而奈姆的反应,也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吃了痛之后,她右臂上的力量瞬间就弱了几分。
突然受袭的奈姆在反应过来后,当即就握紧了左拳准备还手。
可惜,她的搏斗经验实在是不足,还没将力道打出来,便被仇一旨利索地夺走了右手里的枪,并抬脚踹向了奈姆的肚子。
因为体重很轻,这一脚差一点就把奈姆踢出了小巷。
虽说落地不到一秒奈姆就爬起了身,可与此同时,仇一旨已经扣动了扳机。
——嗒。
子弹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奈姆的额头。
“唔?”仇一旨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手中这把枪的重量似乎不太对劲,“……玩具枪?”
“他妈的玩具枪打人就不会痛了吗。”奈姆捂着额头,恶狠狠地骂道。
一边说着,她身形一低化作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向自己逼来,仇一旨甚至无法准确看清她的移动轨迹,只得凭借经验做了个规避动作。
然而技巧这玩意儿,并非在所有场合都有适应性,在这条不足两米宽的小巷里,哪怕对方横冲直撞,自己也很难完全躲掉。
至此,仇一旨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对方会选择这个地方。
似乎她对自己的格斗技巧,并没有多少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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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120.求救信号
严格说来,奈姆也算是有计划地在行动。
按照她的理解,未来议会能给自己或是林孝尘带来危险的可能性无限接近零,换句话说,目前的不稳定因素,大多都是由巴比伦塔的成员引起的。
只要解决了这帮人,自己就不必像个逃犯一样躲着,系统的任务也可以轻易完成。
总的来讲,她这个思路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
当奈姆又一次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站起来时,她才发现了这件事真正的硬伤所在。
——自己的执行力,是远远落后于思路的。
奈姆起初还打算放点水,以求活捉对方,可打着打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轻易地制伏他。
这个叫仇一旨的大叔,简直就是打架斗殴届的金牌选手,纵使他的力道和速度都不如自己,也能灵巧地凭借小碎步四处挪腾,从而躲避自己的攻击,时不时还能抓住机会给自己两下。
对方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甚至一句话都没再讲,好像只打算闷声揍自己。
虽然他的攻击打在身上,也谈不上有多痛,但很显然,自己的体力消耗是远远超过这大叔的。以至于,奈姆没一会儿就开始大口喘起了气,而仇一旨从头到尾呼吸都没乱过。
这就很气。
于是奈姆放弃了直拳直踢这种攻击“一点”的方式,转而换成了“画线”的范围攻击。
这样的话,仇一旨就很难次次都成功闪躲,只能选择用肢体来防御。
是的,迫于实战技巧的缺失,奈姆放弃了一击制敌的打算,决定慢慢“破防”。
毕竟再怎么讲,只要打到了,不管打在哪,他都是会痛的吧?
可惜的是,不出三合,仇一旨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奈姆的策略。旋即盯紧了奈姆那大开大合的攻击间隙,开始了凌厉的反击。
幸亏奈姆皮糙肉厚的……呃,幸亏她防御力很高,挨了半天的揍,总算是抓住了一个机会,用以伤换伤的方法踢中了仇一旨的腹部。
瞬间,这大叔便一声闷哼踉跄着急退了几步。
奈姆吸了吸鼻子,突然发现,空气中居然有些血腥味。
虽然被打得很狼狈,可自己身上一直没受什么严重的伤,也就是说……血应该是这大叔的。
既然已经制造了伤处,那么接下来自己的攻击就全围绕着那个伤处打就行了。
奈姆完全没有给对方休息的时间,更新了策略后,便夺步上前又和大叔缠斗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痛觉弹窗会影响到大脑处理其他信息的速度,再次交手后,仇一旨只揍了奈姆十多下就又被打中了伤处。
这次,他的呼吸节奏总算是乱了,额角也开始向外渗出了丝丝冷汗。
奈姆一鼓作气地乘胜追击,又莽了一波王八拳,总算是把仇一旨给打趴了。
“哎呦我去……”眼见这大叔总算是倒在了地上,奈姆不由松了口气,“可把我累坏了……”
任凭仇一旨再怎么擅长搏斗,最终还是得被耗到没力气。
尽管奈姆自己都觉得有点“胜之不武”,但事实证明,高攻高防就是能这样为所欲为。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刚想去拿电话通知一下那几个决策者,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奈姆不明所以地转过身,随即在小巷的出口处见到了一个中年男人。
这张脸,奈姆是第一次看到,因此她在懵逼了一瞬后,立即就翻出了警惕。
那中年人的神情有些奇怪,如同是……闹不明白自己看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样,迟疑了半晌,直至切身感受到了奈姆的敌意,才伸出手道:“找你的。”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对讲机的玩意儿。
“……谁?”奈姆问。
“我的雇主。”中年人答。
听到“雇主”俩字后,奈姆当即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她上前接过对讲机,问:“你哪个啊?”
“是我。”对讲机那边传来了林孝尘的声音。
“哦对,这里是学校附近……”奈姆嘀咕了一句,问,“你啥事儿啊?”
“刚刚我都看到了,”林孝尘说,“难道你不准备联系我们吗?”
“哈哈……”奈姆听后干笑了一声,“你可真厉害,我这还没找到手机呢……”
“对方情况怎么样?”林孝尘问。
“唔,反正没死就是了,这人比较难缠,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下重手。”奈姆瞥了眼倒在地上的仇一旨,淡淡道。
“他现在还清醒着吗?”
“嗯。”
“那麻烦你,把通讯器交给他,行吗奈姆。”
奈姆应声走到了仇一旨身边,蹲下身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老实点啊,不然我就先卸你几处关节。”
说着,她把仇一旨翻了个脸朝下,锁了他一只胳膊后,把对讲机放在了他嘴边。
“怎么称呼?”林孝尘道。
“仇一旨。”
“仇先生你好,请问,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仇一旨听了,不由咧了咧嘴:“林先生又何必明知故问呢?难道你还需要为自己即将付诸的暴力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虽然这大叔此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奈姆却隐隐觉得,他在某些方面,好像比那仨决策者要有人情味些。
就好比,奈姆很确定,仇一旨的这句话里是带着嘲弄的。
然而林孝尘却依旧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始终相信语言是综合效率最高的沟通媒介,不如我们试试?”
“你说吧,我能听到。”仇一旨听后,也没再逞口舌之能。
“好的。”林孝尘顿了顿,“奈姆,考虑到你的安全问题,你还是先离开吧,我的人会带他去治疗。之后有什么新情报,我们会整理好告诉你的。”
奈姆闻言瞥了眼巷口,发现已经开始有人陆续走进来了。
她倒是懒得再管这些麻烦事儿,因此没有拒绝。把手上的东西交接给了林孝尘的“雇员”后,正准备拎起书包走,却突然又听到了林孝尘的声音:“还有……奈姆。”
“讲。”
“……谢谢你,”林孝尘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微妙的生硬,像是不太熟练一样,“替我保护了她。”
奈姆听后不由苦笑。
她没转身,只是漫不经心地对身后的对讲机摆了摆手,嘀咕了句:“你请了这么多‘雇员’在这陪她上学,还需要我帮你保护她吗?”
走出小巷后,奈姆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此时的天气仅从温度上判断,和冬天也没什么区别。
“接下来要去哪呢……”整理了一下兜帽下的头发后,奈姆又把双手放进了上衣口袋里,一边扫视着周遭的建筑,一边低声自语着,“是先吃饭还是先洗澡,又或者……”
然而,她的思绪刚行进至这里,就突然卡顿了一下。
造成这个卡顿的原因,也很简单。
奈姆在地面上看到了一行字。
【你想死吗?】
中文,手写。
笔触无比的熟悉,像是那个和自己传了很多年纸条的老同学一样。
“……啊?”
不明所以的奈姆刚想问问系统是犯了啥毛病,却突然发现,眼前的空间产生了非常诡异的扭曲。
以扭曲的中点开始,周遭的光亮开始以一个螺旋式的形状被挤压着、撕扯着,直至组成世界的颜料被无限拆分,变回了最质朴的颜色,这块扭曲的区域总算是具备了一定的几何造型,开始缓慢地律动起来。
说实话,奈姆的确是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以至于,她过了好几秒才发现,四周的街道,已经被那些手写的中文给刷屏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让你住手你没听到吗?】
【你以为目前的载体强度支持得了你这种妄想吗?】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救她?】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
【她的人格只是程序中一段错误——】
【如果不修正,只会影响到她的机能——】
【你他妈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
仅仅只是看着文字,奈姆就能感受到它们传达的愤怒。以及一些……她也说不清楚的微妙情绪。
奈姆忍不住看向了周围的人,可他们就像是看不到这个球状的扭曲一样,依旧忙活着各自的生活。
终于,当这个球状扭曲的律动愈演愈烈,直至其吞噬空间的直径已经和奈姆差不多高时,它总算是停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奈姆莫名产生了一种和身体的疏离感,仿佛是回流信号被什么东西给截断了一般,让她突然失去了身体中将近一半的控制权。
而下一秒,这个膨胀至极限的球状扭曲则立即发生了坍缩现象。
它坍缩的速度比起初的膨胀快多了,好像只是一眨眼,这球状的扭曲就完全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个人形生物从那些扭曲的光线中掉了下来,结实地摔在了地上。
奈姆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那声音气得都有些发抖了,“非要逼着老娘亲手杀你吗!?”
隐约之中,奈姆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只有单声道。
可她却分不清到底是左声道还是右声道。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趴在地上颤抖个不停的人形生物。
人形生物看起来像是个少女,她身上穿着师大附中的运动校服,极力地支使着双臂,似乎想要爬起来。
但这少女显然使不上什么力气,喘了半天,连纷乱的呼吸节奏都没改善。
奈姆突然感觉脚底有些发软,好像和身体的疏离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了,让她站都站不稳。
“你就算成功过来了又能怎么样?”那个气到发抖的声音又骂道,“你以为还能维持多久的结构?你……”
“——你他妈……”竭力呼吸的少女突然深吸了口气,打断了那个声音,“给我——闭!嘴!”
语落,她抬起了头。
看到少女的面容后,奈姆脚底一软,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她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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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节 121.循(dé)环(jà)节(vu)点·其三
大部分人在镜子以外的地方看到自己时,都会陷入一定程度的懵逼状态中。
奈姆也不例外。
或者说……她已经不仅仅是懵逼这么简单了。
不知是不是肺部机能出了问题,眼前的这个自己此时就像是快要窒息了一样,不管再怎么大口吸气,都无法安抚她那肉眼可见的缺氧症状。
奈姆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她自己好像也有些喘不上气了。
不仅如此,她还蓦然感受到了一股彻骨的冰凉。
奈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问道:“你……你是……”
“——别问了……哈啊——”不等奈姆组织好问题,眼前的少女就打断了她,“……如果我们的计算没有出错,当前的节点刚好是你和如月相互产生认知之前,也就是说,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说什么,你记住照做就行了。”
问题被噎回去后,奈姆顿时变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眼见奈姆一脸懵逼,少女剧烈地咳了好几声,旋即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是……上一轮的你。那个白痴想让我们找的东西……叫做‘现实稳定装置’——就是如月,你记好了……”
“……什、什么东西?”
“现实!稳定!装置!”少女一把抓住了奈姆的衣服,粗暴地又将她拉近了几分,一句一顿地嚷嚷道。
奈姆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样凶的表情,一时连脑瓜子都不太好使了。
“你特么听到没有?”少女见了,又凶了奈姆一句。
奈姆当即被她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回过神后,赶忙稀里糊涂地点起了头:“听听到了……现、现实稳稳稳定装置。”
因懵逼所致,奈姆现在结巴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记住她,然后……”少女正说着,奈姆突然注意到,她那攥着自己衣服的小手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变化。
从视觉效果上来看,她的手像是……由指尖开始,被拆解成了一个个极小的单位一样。
这过程看上去十分的柔和,虽然慢慢的,静静的,可却始终切实的,一刻不停的,发生着。
少女显然也察觉到了手上的异变,但她只是顿了顿,就像是没看到一样,接着说道:“然后……救她。听到了吗?”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
奈姆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信任自己……还是信任自己。
正当她考虑着如何整理脑中的狼藉,试图找个办法和眼前的这个自己沟通时,她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你真的以为,你能救得了她?”
除了语气不同之外,这个声音和她的、以及自己的,没有任何区别。
“单凭你现在出现在这个节点所造成的扭曲值,就已经不是如今的她能承受得住的了。”这声音里至今还残余着些许像是愤怒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屑一顾的嘲弄,“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少女看了眼自己那只正在解体的手,“所以……我会乖乖去死的。”
“……你!”那个无形的声音似乎被气得够呛,它随即用冷得让人发颤的语气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
“你有资格说我吗?”少女冷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记不住?”
那声音没接话。
“为什么你明明这么讨厌我,却还要给我写着‘攻略’让我‘通关’?”
奈姆闻言,忽然一愣。
“为什么我总会对看到的东西产生既视感,总会毫无理由地回想起一些莫名其妙的‘知识’?”
说完,少女用另外一只手攥住了奈姆的衣服。
“所有的‘攻略’,都是我们自己一次次以生命为代价摸索出来的,这个白痴只是帮我们记录下来而已。”少女看向奈姆道,“你,就是我的下一周目。只不过,我们的记忆性能太弱了,除了这个白痴写入的模因外,我们几乎回忆不起任何上一周目的事情。”
由于信息量太大,奈姆张了半天的小嘴,还是一个字儿都没蹦出来。
“为了让如月能继续存在下去,我马上就会被排异系统抹消。”少女眨了眨眼,神情显得格外平静,“也因此,你会继续活下去,然后代替我……”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毫无征兆地卡顿了一下。
借着这段间隙,奈姆又因低温所致而打了个冷颤。
她忍不住看向了周围,随后蓦然发现,周遭的环境又陷入了熟悉的静止状态之中。
貌似正是由于粒子的振动频率无限趋近于静止,这份寒冷才会如此的透骨延绵。
也不知道,这个身穿校服的自己究竟是想到了什么,移回视线后,奈姆发现,她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了一阵相当剧烈的挣扎。
只可惜,时间不等人。
以奈姆的体感时间来计算,只花了少女发了三秒呆的功夫,她的右臂就已经完全解体了。
“……总之……”察觉到这个事实后,少女使劲儿摇了摇头,又努力翻出了一开始的坚定,看着奈姆道,“你一定要救她。只有我……只有我们能救她,你……”
“——够了!”不等她接着往下说,就被系统怒不可遏地打断了。
而且,系统的这个打断技能,也不仅仅是只针对她一人。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同一时刻,奈姆也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紧接着下一瞬,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紧紧地扼住了。
“……她有那么重要吗?”系统的声音又开始发起了抖,“她只不过是一串连程序本体都算不上的错误代码,你他妈居然为了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种舍己为人的桥段,让你自己很感动是吗?你很享受这种能切实感知到自己人格的行为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你还是个人吗?”
事实证明,一旦真惹火了系统,这“两个”奈姆都没有还手的余力。
两人的动作十分同步,“扑通”一声全摔在了地上。
不知为何,听到系统这么直白的愤怒后,奈姆突然产生了一个错觉。
似乎……自己确实做了什么对不起它的事。
但,究竟是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就是再重新来一次吗?我的耐心可比你好多了!”说着说着,系统好像已经气急败坏到懒得掩饰本性了,“我他妈现在就把你们全宰了,看你怎么救她!”
听了它的话,奈姆总算是确定了一个事实,自己今天,简直是教科书般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明明现在还一脸懵逼、啥都没闹明白呢,居然就特么莫名其妙地要死了。
而且仔细想想,这个自称是上一周目的自己,和这个自说自话的系统,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她们都是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莫名其妙地让自己为她们办事,又特么什么都不解释清楚。
搞毛啊?
自己不要面子的吗?
这个游戏怎么这么难?
能不能退款不玩了啊?
想着想着,奈姆突然有些恍惚。
眼前这近在咫尺的少女给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真的是在看一面镜子。
她和自己一样,都在徒劳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惜,她们都没有反抗系统的能力。
只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逝去——
“……喂,”突然,“镜中”的自己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了一句未经声带颤动的话语,“你……仔细听好……”
说着,她伸出手,极力向自己这边伸着。
“……如、月……”她气若游丝地念道,“记住这个……这个名字……”
组成思维链的那些神经元,似乎正在被一排排地拔电源,因此,奈姆已经分不清这些信息究竟是怎么传递过来的了。
“记住她……”“镜中”的自己虽然很努力地想要抬高音量,可说出的话,却仍旧是微弱到仅仅只有个口型,“千万……不要忘了她……”
即便奈姆不明白这些信息是怎么传递过来的,可她却还是莫名其妙的……接收到了它们。
甚至她感觉,自己接收到的,远不止这几个字节。
于是奈姆也伸出了手,握住了对方仅存的力量,说:“嗯……我知道了。只有我们能记住她……也只有我们,能救她。”
少女听后似是一愣,而后眼神里忽然多了些不知所向的歉意。
可还没一会儿,这些歉意也和她的身体一同,被拆分成了无数个肉眼难以看清的碎片。
奈姆握紧了她的手,深深地吸了口气。
===
女孩对“痛觉”的认知并不全面。
她只知道,这些信号会越过已经排列好的信息处理队列,直接闯进她的中枢系统中,然后毫无节制的自我复制,像是个流氓一样,把那些规规矩矩排着队的信息给一脚踹出去。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意停下。
就算她身上只有一条勉强能遮体的毯子,就算,她细嫩的脚底早已被磨得鲜血淋漓。
女孩对“痛觉”的认知,并不全面。
在她看来,这或许只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为了能再一次见到她,这些代价,是必须支付的。
所以,她一刻都没有停下,一步步地向那个越来越近的目的地靠近着。
只要再走过这个转角——
女孩不由加快了脚步,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只只鲜红的涂鸦。
终于,女孩再一次看到了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百米。
瞬间,那些无限增生的痛觉立即就被淹没了。
女孩顿时像忘了痛一样,一路小跑着向她那里赶去。
途中,她还努力学习了一下这个载体的信息传递机能,然后,发出了一阵嗯嗯啊啊的呜哝。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女孩意识到,她好像快要看到自己了。
“……奈……”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尝试了一下这个信息传递机能。
声波刚刚传出去,女孩眼前就闪过了一阵强烈的扭曲。
这阵扭曲伴随着刺眼的强光,让女孩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好在,这些光芒也没有持续多久。待它消寂之后,女孩便立即忐忑不安地睁开了眼。
然而眼前……什么都没有。
女孩怔怔地看着她刚刚存在过的坐标,像是突然丢了魂一般,“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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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以前看过《星体意识》的读者巨巨们提个醒,这本书今天上架了,快去滋磁一波吧~
===
这一话回收了一个设定,读者巨巨们读完后,如果有时间,可以重新把第一关再看一遍了,应该能找到点新体验
至于,什么时候复习第二关的剧情,等我讲完下一个设定会提醒你们的,安心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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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 122.三尺冰锋,非一日之寒
啪嗒——啪嗒——啪嗒——
奈姆在一片虚无之中,听到了这么一阵模糊的声响。
它的响度不高,节奏也不快,只是附着在意识复苏的必经路线上,不急不缓地丰富着音色里的细节。
直到声音变得清晰立体,奈姆总算是辨识出了它的发声源。
与此同时,意识的复苏进度也抵达了某个阈值,让奈姆重新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
于是,她眨了眨干涩的双眼。
重新接收了周遭的光亮后,奈姆在自己眼前看到了一张褐色的木制小案台。
案台的表面横竖交错着一道道线,组成了一张正方形的网格。
而网格之上放着的……
——啪嗒。
“这手三劫循环,贤兄以为何如?”一只枯竭到如死木般的手落下了一目黑子,继而发出了一阵苍老嘶哑的声响。
“呵呵,贤弟还是操之过急了啊。”与枯手对弈的另一边,两根净白如玉的纤指也执入一枚棋子,笑道,“若不能顾得通盘,循环劫也不过小道尔。”
啪嗒。
这两根纤指按下的棋子上,用鲜红的颜料写着一个楷体的“马”字。
“……这是!”枯手纵观棋盘思忖片刻,当即击掌叹道,“好!好!好!此手既是破劫,亦是做劫,两马互为根,成连环之势……好一手一石三鸟!”
“我前有过河卒小刀剜心,后有连环马坐定通盘大势,”纤指咯咯轻笑,如银铃戏水,“贤弟啊,愚兄今日便是要考你一考,此局,如何破之?”
“这……”枯手听了,死木般的皮肤看起来更加干涸了。
而那纤指却只是轻弹棋盘,端的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闲情雅致。
“呃……”奈姆这会儿也从最初的懵逼中回过神来了,她张了张嘴,抬头看向了棋盘的对弈双方。
“嗳,小兄弟,”不料,她还没开口说个啥,就被那对纤指的主人给打断了,“观棋不语真君子。小兄弟若是技痒,待我兄弟二人对完这局,老夫再来请教便是了。”
奈姆听后,当即换上了崭新的懵逼,傻了吧唧地看向了说话的人。
显然,这个自称“老夫”的,是位女性,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虽是不修边幅的披头散发,肤色里也有几分病态,却难掩那双明眸中的盏盏精光。
反观那个和她对弈的“贤弟”……他看起来才更像是“老夫”。这老头子苍老到已经难以分辨年龄了,不仅须发皆白,而且枯竭的皮肤像是眼看就要从身上掉下来了一样,显得毫无生气。可此时,他却是一脸凝重地盯着棋局,似是在苦心思索着什么。
打量了一番这两个穿着同款蓝白条纹的“兄弟”,奈姆又低头看了眼棋盘。
棋盘上,一共有三种棋子。
分别是围棋、象棋,和一种她没什么印象的棋子。
说实话,奈姆确实是被这个阵仗给吓到了。
她整理了半天的思绪,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开场白。
不多时,那老头子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起身便大叫了一声:“我想到了!贤兄!”
“哦?”披头散发的女人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问道,“说来听听?”
“啊——————!!!”可还不等那“贤弟”献丑,奈姆就突然听到了身后的一声尖叫,旋即便是“嗒嗒嗒嗒”的急促脚步声,“你这个狐狸精,总算让我逮着你了!”
这尖锐女声逼近的速度飞快,根本就不需要奈姆转头循声,一个身材微胖的女人便闯进了奈姆的视野,抓住那“老夫”的头发一顿撕扯。
“呀!!!”此举,让那“老夫”眼中的精光瞬间熄灭了下去,当即像是个小姑娘一样尖叫了起来,“妈妈!妈妈——!”
“你这个没脸没皮的小贱人!老娘今天非得打死你!”胖女人一脸怒不可遏,三两下就把“老夫”按在了地上一顿胖揍。一边打,还一边念念有词地骂道,“叫你偷人!叫你偷人!”
不知为何,她骂着骂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还逐渐混入了哭腔。
老头子“贤弟”见后,脚底一软就摔在了地上,眨眼间便涕泗横流,泣不成声道:“别打了……别打了……”
显然,这份“异变”的起承转合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监管人员根本就没能预料到。
即便有个女护士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可那胖女人的力气大得可怕,女护士一个人根本就架不住。奈姆见后,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帮忙,可刚起身,她却发现,自己连维持平衡的力气都没有,随即脚下一滑,一头撞在了那胖女人身上。
“你干什么!”女护士惊叫,神情里的惊慌又添了一笔。
“我……我……”奈姆张张嘴,结巴了好一阵,也没想好自己究竟该解释什么,索性摇摇头,双手其上抓住了那胖女人的一只手臂,将她往一旁拉了起来。
女护士见状,不由愣了一瞬。不过她很快就回过了神,抓住了胖女人的另一只手臂,和奈姆一起将她从“老夫”身上给拽走了。
刚巧,正当两人拉开了那胖女人时,“秩序”总算是姗姗来迟地造访了这间活动室。
“干什么呢!”两个男性护工刚进来,就同时大喝了一声。
这声音让奈姆心中没来由地产生了些恐惧,然而,不等她想明白为什么,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那俩护工给架住了。
比起她和那个女护士,这俩男人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奈姆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没组建完呢,就被两人抬着开始往外拖了。
在这一瞬间,奈姆脑中忽然跳过了几幅一闪即过的模糊画面。
和这些画面一起袭来的,还有心底那些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的惊恐。
仿佛她早就知晓了,一旦被他们带出这个地方,自己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
“不……不是我……”奈姆拼命地挣扎了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别碰我!别他妈碰我!”
纵使她这会儿喊出的话语是男声,听起来也是如此的软弱无力。而使出的力气,也根本不足以让那两个护工分心。
直至被拖出活动室,奈姆的眼神里仍旧对那个女护士存有一丝的希望。
只要她帮自己解释一下,不就没事了吗?
可惜,直到最后,那个女护士也没开口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两个护工连拉带扯地将奈姆架进了一间屋子里,二话不说把她扔在了床上,利索地用皮带锁紧了奈姆的四肢。
几秒后,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凑到了奈姆床前问道:“怎么回事?”
“是……”一个护工刚准备回答,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赶忙摇头改口道,“——呃咳!是……‘无名’先生。”
“哦。”医生点点头,打量了两眼奈姆,又问,“他怎么了吗?”
“我们刚刚在吃饭,到的时候,就看到他正和尹竹扭打,所以就把他带来了。”
“尹竹?”医生想了想,“哦,就那个见谁都觉得是小三的?”
“嗯。”
“她情绪稳定吗?”医生问。
“这……”两个护工面面相觑了一番,“我们当时看到是他……担心他又伤了人,所以……”
医生听后,暗叹了口气:“回去再看看吧,昨天尹竹的丈夫来看她,她又闹了一下午,可能情绪也不太稳定吧。”
两人点点头,当即转身出了门。
目送他俩离去后,医生苦笑着看向了奈姆,问道:“你醒了啊,‘无名’先生……”
“放开我。”奈姆的四肢不停地挣扎着。
“你先别激动,我们聊聊。”医生安抚了一下奈姆道,“你好久都没‘醒’过来了,不知道今天的你……该怎么称呼啊?”
“放!开!我!”
“唉……”见奈姆脸上的愤怒愈演愈烈,医生又叹了口气,转身拿过了一支注射器,道,“抱歉,‘无名’先生,你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我不能放开你。”
说着,他撸起了奈姆手臂上的蓝白条纹。
“你别害怕,这只是支安定,你先睡一觉,要是醒来后还能维持‘清醒’的话,我们再聊聊可以吗?”
“别碰我!别他妈碰我!”看到针头后,奈姆心中的“条件反射”变得更加强烈了,“艹你妈的,叫你别碰我!你他妈——”
她那无力的辱骂还没说完,医生就已经将注射器的活塞推到了底。
“对不起,‘无名’先生。”医生摇了摇头,“假如你再伤一次人,院里可能就会把你关进单间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我知道你很不喜欢打针,但你总也要为你体内的其他人想想吧?我记得那个小张才……嘶……才八岁吧?还有那个小王,也才十四岁,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你这个当‘哥哥’的,要好好照顾他们。你今天要是再闹一次,万一医院真的把你关了‘禁闭’,他们怎么办?”
他语气里的无奈之余,还隐隐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直至自己头晕目眩到昏过去之前,这个医生一直在她身边如此低语着。
奈姆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出于医者仁心……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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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不能停啊奈姆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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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 123.幕间
天还没亮,所以我不想起床。
被窝里的噪音比昨天更密集了,我捂上耳朵,他就从指缝里钻进来。
因为是春天,一到晚上,房门就骚姿弄首地发情。昨天和昨天的昨天我都骂过她,但她显然屡教不改,还老是呜呜呜地卖蠢,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打她。
我翻了个身,准备下床揍房门一顿,刚低头,就看到了正在跳舞的鞋子。这白痴不过是个送外卖的,就因为小时候学过两年芭蕾,总是不停地跳,像是想让我夸她。
我当然不打算夸她,因为太吵了,我不喜欢噪音。
幽灵躲在门外,时不时和发春的房门调情。他穿着红色的衣服在半空中旋转,偶尔和我四目相对,总会莞尔一笑。
我挺喜欢他,因为他不吵闹,不像我的衣柜。
自打衣柜的女儿去了别人家,他就染上了酒瘾。喝了就哭,不知消停,起初我还有安慰他的打算,但这家伙有狐臭,我不愿靠它太近,所以昨天我就把他杀了,用我的斧头。
斧头年纪小,胆子也小,毕竟是刚出来工作没多久。每次我用他,他总会跟我嗷嗷着他晕血,用他砍衣柜时,他吐了一地,一边跟我道歉一边让我住手。要不是因为这小子是电视介绍来的,我早把他炒了。
电视这几天学了瑜伽,说这个能帮我清除噪音。我不相信她,因为她在门外,她想骗我出去。
门外除了转个不停的幽灵,还有一张网瘾很大的椅子。他夜以继日地盯着液晶屏看,不吃东西,也不知疲累。
椅子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跟篮球玩得很好,后来篮球出车祸死了,他就再也没开口说过话,只是会在半夜偷偷的哭。
我不喜欢听他哭,悉悉索索的,像虫子在爬,可碍于情分,我也不好直接骂他。
揍房门时,我看了椅子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哭。
房门没想到我真敢打她,上蹿下跳的和我躲猫猫,我拎起还没睡醒的斧头砍了她一下,她吃了痛就不闹了,我问她涨没涨记性,她嘤咛着求我别杀她,我实在是烦,就剁了她的手。她大哭大叫,吵醒了斧头。
斧头一看,又吐了一地,我给了他一巴掌,他一哆嗦摔在了地上。
黑暗劝我消消气,说都是孩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白了她一眼,问她什么时候走。
她嘻嘻笑着,说一会儿就走,又拉我上了床。
床上有只大蜘蛛,母的,好像怀孕了,肚子很大。
她断了四条腿,没力气去捕食,气若游丝地求我救救她的孩子。
虽然她也很吵,但她的声音很好听。黑暗喜欢和她说话,就拉着她和我一起打牌。
黑暗的牌品很差,总是趁我给蜘蛛的孩子们喂食时偷牌,所以总是她在赢。
往蜘蛛肚子里塞了一盒烟灰后,我问她孩子吃饱没。蜘蛛笑着跟我道谢,说孩子们都饱了。
黑暗听后,怂恿我跟蜘蛛结婚。
蜘蛛红了脸,说她吃不了我,没法嫁给我。
黑暗又说,那不如娶了她吧,她不吵不闹,是个好媳妇。
我看不清她长什么样,黑乎乎的,就没搭理她,结果她不依不饶,非要我给她买戒指,我就打了她一顿。
她不躲,只是嘀咕着说我又欺负她。
我气不过,一边揍她一边问我哪里欺负她了。
黑暗就说,我和她恩爱时还想着那姓安的。
姓安的?
那是谁?
黑暗噘起嘴,嗔怪了一句就没再吱声了。
蜘蛛和她的孩子已经睡着了。
斧头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衣柜这老酒鬼也喝断片儿了。
鞋子跳累后就回家了。
房门没再发春,本分地站在原地。
电视出门上班去了。
椅子也不哭了,怔怔地发着呆。
幽灵静静地对我笑。
噪音还是很大。
我捂上耳朵,他就从指缝里钻进来。
黑暗穿好衣服,说她要走了。
我没留她。
然后,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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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普斯:这话是在讲辣个男人还没进精神病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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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124.闭合
奈姆是挣扎着从这个梦里醒来的。
梦中所见的一切,在思维的环形锁扣闭合之后,瞬间就消散了下去,变得连一点模糊的轮廓都难以捉摸。
这些无法追溯的信息碎片如入水的墨汁一般,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寂灭着,纵使奈姆再怎么“使劲儿”,也找不到还原它们的方法。
因此没一会儿,自己对那个梦的最后一丝“兴趣”,也随着信息的快速解体而沉入识海,自此再无回音。
“……你是谁?”
正发着呆,奈姆突然“听”到了这么一段文字。
它们和系统写的字很像,霸占了所有注意力的对焦,直接叠在了视野的最高层。
而且仔细听的话,不难发现这句话里还有些轻微的……恐惧。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奈姆心中的莫名其妙,这段话只存在了短短几念,便解锁了“屏保”,让奈姆成功接收到了焦外的光景。
接着,奈姆看到,自己的眼前,有一个餐盘。
餐盘里,有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两片吐司、两粒水煮鸡蛋,和一小碟咸菜。
看起来……像是早餐。
奈姆眨了眨眼,又四处打量了起来。
周围的人和自己一样,全都穿着同款的蓝白条纹,大家一起坐在一张桌子旁,身前都摆着相同规格的餐盘,好像真的是在吃早饭。
之所以没法确定,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真正在“吃”。
“怎么了小李?没胃口?”还没发多久呆,奈姆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下。
转眼看去,正是上次“醒来”时见到的那个医生。
他微微笑着,打量了一番餐桌,道:“同志们,不要玩食物,快吃饭了。”
听了他的话,餐桌上的众人这才闷闷不乐地动起筷子。也就在这时,奈姆发现,坐在这一桌上的人,身上都没几块肉,即便隔着蓝白条纹,也能隐约看到他们那纤弱的身段。
哄好了那些病人,医生又看向了奈姆,而且还不客气地坐在了她身旁,笑着说:“小李,我知道你很久没吃饭了,可能有点不适应,但如果你不吃的话,万一饿晕了,还得打吊针,多麻烦。”
闻言,奈姆突然感到心中徒增了一股抵触之情,还没等她弄明白医生话里的意思,她就又“听”到了那些文字:“我胃里难受。”
再次看到这些文字后,奈姆顿时一愣。
因为这些文字不仅仅是写给自己“听”的——自己居然还无法自控地把它复述了出来。
“……胃里难受?”医生想了想,道,“那,我去给你煮点流食喝行吗?”
“……不是,等等……”奈姆张了张嘴,“……这……怎么回事?”
“什么?”医生不解道。
“你到底是谁啊?”到这会儿,那些文字貌似已经没了先前的恐惧,实打实地在奈姆眼前质问着她。
同时,这也意味着,奈姆声情并茂地将这些文字给读了出来。
在思绪的一连串卡顿后,奈姆总算是闹明白了现状。余光所见,医生也已经缓缓眯起了眼。
他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
回想起上次的“遭遇”后,奈姆心思电转道:“没事,和你无关。”
她可不想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又被绑回去打安定。
所以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双手其上地拿起面包端起牛奶,一股脑地往嘴里送。
然而,让奈姆没想到的是,自己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胃口。
这些食物的气味刚刺激到味蕾,奈姆就突感一阵头晕目眩的恶心。
“别吃那么着急,”医生见了,轻轻地拍起了奈姆的后背,“慢慢适应就好了。”
好在,那些文字没有再不合时宜地蹦出来,奈姆也没回应医生的关心,当即三下五除二忍着恶心把早餐吃完,便起身作势要离开。
“……你去哪啊李先生?”医生问。
“上厕所。”
医生听后,也苦笑着站起了身:“不要吐掉啊,就算你真的很难受,你的身体也是需要这些营养的。”
他并没有阻止奈姆,只是如此叮嘱了一句。
这里好像是精神病院的餐厅,周遭来来往往的全都是穿着蓝白条纹的病人。
因为情景很陌生的缘故,奈姆在收集环境信息时,不可避免地滞顿了几秒。
于是,医生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适时给了奈姆一句提醒道:“出门,右转走到底就是了。”
奈姆闻言,捂着肚子走了出去。
这个身体的平衡性不太好,视野也比平常要高很多,虽说不至于平地摔,但确实让奈姆控制得没那么得心应手。
她扶着墙一路走到头,一声不吭地钻进了厕所。
“喂。”与此同时,那个姓“李”的声音道,“这是女厕所啊。”
正说着,一位女病人刚好从厕所的隔间中走了出来。
见到奈姆后,她也是一愣,但没有惊叫,打量了奈姆两眼后,兀自洗了洗手便离开了厕所。
待她离去,奈姆快步走到了镜子面前。
她很想看看这个身体究竟长什么样。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镜面中倒映出的,只有一片人型的马赛克,奈姆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此时,李先生又开口了:“你……是‘零’吗?”
“……谁?”
“我听王升说,只有零可以不经商量就夺取身体的主动权。”李先生说,“可是你和他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奈姆听后,仔细回忆了一下上次来到这个身体里的情形。
这些记忆还是很靠谱的,不一会儿,奈姆就想起了张一心教授对这个“零”的定义。
这个人格,好像是这个身体里最暴力的一个。
“你……”奈姆张了张嘴,问,“怎么称呼?”
“李沉。”
“那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知道。”李沉答道。
“他叫什么名字?”奈姆又问。
“……你不知道?”李沉奇怪道。
奈姆没闲工夫跟他扯淡,深吸了口气道:“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我……”李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如果听到他的名字,就会让零出来取代我,我才不干。”
“我就是零,不会取代你的。”奈姆顺口撒了个谎。
“……你当我是张小浮?”李沉嘀咕了一句,“零认识我们所有人,包括原主人,如果你就是零,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听了李沉的话,奈姆当时就惊了。
由于自己一直在不停地自问自答,导致她这会儿差点喘不上气。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没想到这个叫李沉的人格居然这么机智。
见奈姆被噎到没了声,待她喘过气后,李沉问道:“你怎么称呼啊?”
“……奈姆。”
“唔……”李沉想了想,“没听说过的名字啊。”
奈姆没接话。
她在想,自己为什么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哎,”但李沉显然对奈姆的存在很感兴趣,又问了一句,“你……你是女的吗?”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呃……”李沉貌似有些语塞。
而奈姆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种面红耳赤的羞涩。
“啧……怎么回事?”奈姆攥紧了胸前的衣服,皱眉忍着其中的悸痛问。
“我……”李沉不好意思道,“我见到女人就会紧张……”
“……你的情绪还能影响到我?”奈姆简直是惊呆了。
可胸间的这阵鼓动不会骗人,这个身体目前确实非常的“不适”。
“你的也能影响到我。”李沉说,“刚刚你见到那个女生后……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而且名字听起来也像是个女人,所以我才觉得……你大概也是个女的吧?”
听了他一番话,奈姆傻愣了好一阵才回过神。
这个叫李沉的人格,根本不像是个精神病。或者说,他简直比正常人还正常,还特么会推理的咯?
“你冷静点行不行。”奈姆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我……都要喘不上气了……”
“哦……对不起。”李沉赶忙道了个歉。
奈姆用冷水洗了把脸,又喘了几声,那小子的紧张才算是有所收敛。
妈蛋到底什么鬼啊?自己到底为什么又……
——系统?系统呢?你个白痴别特么装死,赶紧麻溜地给我出来说明一下情况啊。
可惜,不管奈姆在心中如何呼唤系统,它就是没个回应。
而且……
奈姆瞥了眼自己苍白的手,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墙面。
“你干什么!”李沉当即闷哼了一声,“好痛的啊。”
“……我知道。”奈姆疼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事实证明,自己的“力量”,是和那个女孩子的身体绑定的,一旦换了载体,自己又会变回弱逼。
其实早在上次醒来时,奈姆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这个身体,别说挣脱床上的固定带了,连那俩体格不怎么样的护工都能轻易制伏自己。
这深深地打击到了她身为“强者”的尊严——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强者的尊严,只不过是……奈姆不想承认自己只是这个弱逼身体的其中一个人格罢了。
哪怕,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回”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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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节 125.大曰逝
扶着洗脸池喘了一阵,心中那股属于李沉的“慌得要死”总算是减到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了。
奈姆没有关水,而是听着它的哗哗声,皱眉盯着镜子里的马赛克,陷入了矛盾的纠结之中。
纠结的事情,也无非就是自己的“真身”究竟是啥。
扪心自问,奈姆对那个女孩子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归属感——或者说,实感。可是,她对“自己其实是个精神分裂”这件事,同样也没什么实感。
然而,如果只是回到这里一次也就算了,自己还能凭着一颗大心脏把它当成一场梦。但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要说自己和这个精神分裂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谁特么信啊?
换句话说,虽然奈姆现在仍旧不明就里着,可她心中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不安。
制造这份不安的,正是目前摆在自己眼前的这个抉择。
自己究竟是要做那个身娇体柔手撕敌人的萌妹子,还是要做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精神病人?
老实说,奈姆两个都不想选——这也是她之所以会矛盾的原因。
她既不想继续被那个白痴系统玩弄,也不想留在这种像是监狱一样的地方被人监管。
但,奈姆也明白,自己不能不选。而且,必须立刻选。
如果一艘行船没有目的地,那么它在路途上只会遇到逆风。
同理,假如自己一直“挂着机”被动挨打,那么自己永远都逃不出系统的玩弄,也永远都逃不出医生的监管。
念及此处,奈姆关上了水龙头,问:“你对这个身体有多少了解?”
“……了解?”李沉莫名道。
“就是……”奈姆犹豫了一下措辞,“这个身体里一共有多少人格,你知道吗?”
“呃……”李沉好像还是有些紧张,思考了一会儿说,“老实说,我不太清楚,但我觉得至少……应该有十个左右吧?”
“分别是谁?”
“唔,”李沉顿了顿道,“我能叫上名字的,只有王升和张小浮,因为我们仨是一起排队使用身体的。还有就是……零。不过我和王升都没正式见过他,但张小浮说他有见过……”
“——等等。”奈姆打断了李沉的话,为此差点咬到舌头,“你说‘见过’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李沉似是有些意外,但还是解释道,“我们三个是住一个房间的,相当于是室友。”
“……哈?”奈姆一脸懵逼。
李沉也被迫一脸懵逼道:“呃,这么解释吧:这个身体就相当于是一个合租房,我们所有的人格都住在不同的房间里。其中,我和王升张小浮是住在一起的,但是,我和王升都没法‘出门’,张小浮却可以。”
奈姆听了对方的解释,惊得半天都没说出话。
她真不敢相信李沉这货居然只是这身体分裂出的一个人格。
“呃……”奈姆犹豫了几秒,喃喃道,“你、你继续……”
“噢。”李沉又想了想,“因为张小浮可以出门,所以我和王升对外面的了解都是听他讲的,不过……张小浮年纪太小了,才八岁,他的词汇量和逻辑思维能力都很薄弱,而且……记性也不是很好,因此,他究竟在外面见过多少人,我也没法断言。”
“那……医生没有告诉过你这个身体里究竟有多少人吗?”奈姆问。
“有。”李沉说,“呃,不对。他们是准备告诉我,但在告诉我之前咨询了一下我的意见,然后被我拒绝了。”
“啊?”奈姆一愣,“为、为啥啊?”
“因为我觉得,这样才能保持平衡。”李沉即刻答道,“我从医生的话里梳理了一下这个身体的人格情况,除了零之外,其余的人格都有不认识的人格。也因此,我才认为,我之所以不认识那些人格,是有原因的——或者反过来说,正因为零认识了所有的人格,所以他才会是‘零’。”
奈姆听了他的话后,傻乎乎地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
她不禁觉得,把这个李沉“困在”这个身体里,真是暴殄天物般的屈才。
这家伙已经不仅仅是“正常人”的水平了,他简直机智到没朋友好吗!
既然他这么正常,那或许……
“有危险的人格只有‘零’一个是吗?”奈姆问。
“貌似……是的。”李沉答道,“因为我不想破坏平衡,所以没跟医生打听太多这方面的事。”
“那如果‘零’不出现,你们是不是就能出院了?”
“理论上讲……是这样的。”李沉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奈姆不解道。
“因为——你还记得刚才吗?”
“刚才什么?”
“你刚刚出现的时候,”李沉道,“那种,能切实感觉到的……和身体的疏离感,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奈姆愣了愣,喃喃道:“你是指……零?”
“嗯。”李沉叹了口气,“只要听到那个名字,零就会突然冒出来。我觉得,医院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回归社会的。”
他的这句话中,似乎有种无能为力的妥协意味。
奈姆突然想了起来,自己刚刚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情绪,就是恐惧。
这恐惧,应该就是李沉的。大概,是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就要被零取代了吧?
……咦?
话又说回来了,上次醒来时呢?
奈姆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那个因“拔刀相助”而被护工制伏的场景。
明明还是女孩子那会儿,想帮别人的时候都畏畏缩缩的,还得先得到别人的同意才会动手,啥时候变成这么果断的人了?
再说了,仔细想想的话,自己貌似并不是很在意被人驾着走,也没有多害怕打针……毕竟之前还被人抽过血去化验。
可先前被那两个护工拖走时,自己明显是在害怕……而看到医生的针头向自己刺来时,脑中更是突然一片空白,瞬间就变得只会用骂娘来虚张声势了。
那个时候感觉到的恐惧,真的是自己的吗?
想到这,奈姆又问:“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啊?哦,我是指,掌控身体。”
“就今天凌晨吧。”李沉答道,“听说上一个人格昨天闹了一下,醒来时,我还被绑在床上呢。”
“呃……”奈姆一时语塞。
李沉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由问道:“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好像……是。”奈姆干笑,“有人跟你说你为什么被绑着了吗?”
“嗯。”李沉说,“有个之前没见过的护士一直在床边守着我,见我醒了之后,她跟我道了个歉,说她误会我了……貌似是上一个人格帮她拦住了一个正在打人的病人,可她因为害怕零,没能立即去跟主任解释,等她犹豫了一会儿赶到地方时,上一个人格已经被打了安定昏睡过去了。”
奈姆听后捂了捂脸。
“……真的是你?”李沉问。
“……嗯。”
“那,你去跟她说一下吧,”李沉笑了笑,“她想跟你道个歉。”
“不用了……”奈姆尴尬地摇摇头,“我也不确定那时候的我是不是真的我……”
“什么意思?”
“就感觉……虽然做出应激反应的是我自己没错……”奈姆说,“可我的性格……好像不是那样的。”
“哦,这个啊。”李沉调整了下因说话太多而有些错乱的呼吸道,“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就是被其他人格的情绪给影响到了嘛。虽然我们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一个排着队用身体,但偶尔也会频繁地交替——就好比,我和王升张小浮就经常这样。每当这种时候,我们就会被其他人的情绪影响到。”
“这样啊,哈哈哈哈……”奈姆简直被这个身体的“机能”惊得说不出话。
“不过……”李沉顿了顿,又道,“像我们两个目前这样的状态,我之前倒是没经历过。”
“什么状态?”
“就是……”不知为何,奈姆又感觉到了李沉的紧张,“像现在这样,共同掌控身体的控制权……而且还能以发声的形式对话……”
“啊?”奈姆有些没闹明白,“你不是说你跟那俩室友也经常这样吗?”
“不,我们那种……就像是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一样,我玩的话,他们就不能玩,他们其中一个玩了,我就不能玩。”李沉解释说,“我们的交替是连同身体的控制权一起交出去的。”
“原来如此……”奈姆咂了咂嘴,“……你别紧张了行不行?”
“呃,对不起……”李沉灰溜溜地道了个歉,“我一想到你是个女孩子……就忍不住会紧张……”
“喂喂喂,你在面对同一个身体里的人格时都会这么丢人的吗!”奈姆怒其不争地骂了一句道,“你这样以后还怎么找对象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沉难为情地赔了个罪,他深呼吸了几次,转口道,“但是……奈姆你应该……不是这个身体里的人格吧?”
奈姆听后又是一愣。
“你……”她看向了满是马赛克的镜面,嘴中喃喃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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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126.逝曰远
仔细感受一下,貌似李沉除了紧张之外,还有一种……奇怪的喜悦之情。
虽说李沉有刻意地抑制这股情绪,但他到底是和奈姆共享着感知的,假如没法骗过自己,也就没法骗过奈姆。
于是思绪稍有卡顿,奈姆便抽丝剥茧般成功地解析了这部分喜悦。
情绪的诱因,是由“自我价值的完美体现”触发的——说得简单点,就是奈姆表现出的“不明觉厉”大幅度地满足了李沉的装逼之欲,而他也很享受这种为“粉丝们”排忧解惑的感觉。
“咳……”被摸清了小情绪的李沉掩耳盗铃般地清了清嗓,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唔,就是……我觉得,假如你也是这个身体里的人格的话,你就不会问我这么多问题了……吧。”
奈姆闻言,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说起来……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
奈姆突然对自己的智商感到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呃,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李沉急忙解释道,“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因为你不是个精神病人,所以不理解我们的思维方式也很正常。”
“……啊?”奈姆愣了愣。
“这么说吧:我至今还记得我的意识第一次觉醒时的事情,”李沉说,“而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这个身体的特性,以及和其他‘住户’的区别,包括和他们的相处方法。关于这个,我也有问过王升和张小浮,他们俩的回答也一样。我觉得,这是我们这些人格的‘预设状态’,哪怕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也会知道。”
换句话讲,也正如李沉刚刚说的,假如奈姆是这个身体里产生的人格,她也理应拥有这些“预设状态”。
既然自己没有这些,那就意味着……自己的“真身”是个妹子的可能性,远大于是个精神病。
念及此处,奈姆居然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自我质疑总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而奈姆对那些充满了哲学思辨的过程也压根不感兴趣。
既然得到了答案——哪怕只是阶段性答案,也足以让奈姆“勇敢做自己”了。
“嗯……”打通了思绪后,奈姆又琢磨了一阵,问道,“排在你下一个的人格是谁?”
“我不认识。”李沉回答。
“那,你还能用这个身体多久?”
“一般来讲,除了零之外,每个人格都最多只能用几天的时间。”李沉思忖片刻道,“因为某一个人格用得时间久了,可能会改变身体的……嗯,‘硬件设施’,这对其他人格是不公平的,所以我们都默默遵守着这个规矩。”
为了照顾奈姆这个“外来者”,李沉说得特别详细。
奈姆听后思索了一阵,说:“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啊……”李沉的心率突然飙升了几个度,“什、什么事?”
奈姆皱眉忍着他的害羞和紧张,道:“……等你快到钟了,能告诉我这个身体的原名吗?”
“……为什么?”李沉似是有些不解。
“因为……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不是这个身体里的人格。”奈姆答道,“而我目前的状态,等于说是被困在了‘这里’。”
鉴于上一次的经历,奈姆只能想到这一个“做回女孩子”的办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想……‘回去’?”尽管李沉听出了奈姆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可为什么唤醒零就可以让你回去?”
“我也不知道,总之试试呗。”奈姆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漫不经心道,“……我也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李沉听后,蓦地一愣。
他不由再次看向了镜子。
镜中人此时双目微合,似笑非笑,看似意兴阑珊,却难掩眸中那抹愈发凝练的豁达。
李沉很清楚,这不是自己的表情……自己也做不出这种表情。
这种面对苦难而释怀的洒脱,让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沧桑了几分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轮廓添了几笔斑驳的韵味。
见到此景,李沉对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孩子”也愈发好奇了起来。
而且,显然她的“随遇而安”比自己的“害羞紧张”更加“强烈”,以至于没花多久功夫,自己的不适就被这些情绪如数消磨了。
于是,李沉缓缓舒了口气道:“……可以,我答应你。不过同时,我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说来听听。”
“我想……出去一趟。”
“……什么?”
“我说,我想出去一趟——离开这个医院,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呃,你的意思不会是……想逃出去吧?”奈姆问。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正大光明的走出去。但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医院能找到一个能保证零永远不会出现的方法。”李沉干笑道,“而据我的了解,最容易达到这种结果的方法,就是大量使用盐酸氯丙嗪,从而把我们寝室里的‘电脑’一点点的破坏掉,最终,让包括零在内的所有人格,都无法再次登陆到这个身体里。”
听了他的话,奈姆不由暗叹了口气。
纠结片刻,她还是说道:“可是,就算我有心帮你,我也没这个实力啊。”
这种事,要是放在以前,不就是抬抬手的事情嘛。
越是这样想,奈姆就越怀念那个女孩子的身体。
“没关系,”岂料,李沉居然腼腆一笑,摸了摸鼻子道,“关于逃出去的方法,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风险很大,但成功率也不小。”
“……不是,我的哥,既然你都想好越狱方案了,干嘛不自己逃出去啊?”奈姆纳闷道。
“呃……”李沉像是被击中了痛处一样,半天没能吱个声。
不过,奈姆可不相信这个机智的少年会犯和自己一样的低级错误,所以她也一直没再开口,等待着李沉的回答。
果然,踌躇了好一阵后,李沉总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叹了口气道:“因为……我和其他人格一样,确实有精神病。”
“哈?”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李沉苦恼地摇了摇头道,“从症状上来讲……我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是一种非常恐怖的声音,”似乎回忆这些时,让李沉觉得有些不适,他的语气也显得有几分无力,“每当我静下心来,周围没有其他声响的时候,我总能听到这些声音。”
这种描述,让奈姆没来由地想起了“邪念”的设定。
不过,由于他说得十分模糊,奈姆只得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声音呢?例如从哪里传来的、听起来是什么感觉之类的?”
“根据我的猜测,那些声音的原型应该是‘风声’。”李沉答道,“以及……诸如‘血液流动’一类的细微声响。”
奈姆听后,一脸懵逼。
然后就见镜里镜外俩人对脸懵逼。
再然后,李沉徒然一抖,慌张道:“你、你听到了吗?”
眨眼功夫,他的呼吸已经急促了起来。
“没、没有啊。”奈姆傻不拉几地摇摇头。
“……是吗。”李沉似乎有些失望,他舔了舔嘴唇道,“我实在是没法用语言描述它,这些声音并没有清晰到我能从里面读取出什么信息……不,这样说也不对。就是……虽然我听不懂,但它总能让我感到害怕,从机能上讲,就好像这些声音里传递的信息能直接引发我的恐惧一样。我咨询过好几个医生,可由于我无法准确描述它,那些医生也只能做出‘我这是妄想症’的猜测。”
“可你……”奈姆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语塞半晌,也只憋出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我感觉你……挺正常的啊……”
“嗯,因为现在我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李沉苦笑,“为了其他人的安全考虑,我们一直是自己住的单间,到了夜里,整个屋子里都是那种声音,就算我捂上耳朵,声音也会从指缝里钻进来。如果没有其他病人突然犯病大声唱歌,我根本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睡觉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和王升张小浮他们频繁交替的原因——我实在是没有勇气一个人在那些声音的笼罩下待一晚。”
至此,奈姆已经说不出话了。
因为这个人的烦恼,根本不是自己这种水平就能摆平的。
李沉用力呼吸了几次,又喃喃自语道:“我以前也尝试过跟医生商量,说等我掌控身体时,放我出去一会儿。可他们答应得都很含糊,只说等我有所好转了就带我出去。为此,我每次出来,都在努力地表现‘正常’,以求让他们降低对我的危险性评估。但是,就算我再怎么装作正常,我心中也很清楚,自己是不正常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怔怔地看着镜子,似是有些出神。
“……我也知道,那些声音原本只是稀松平常的东西,正常人即便偶尔听到了,也不会太在意。”李沉弯了弯嘴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所以要怪,也只能怪我能听‘懂’它们的意义。而一旦听懂了它们……就再也没法当个‘正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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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节 127.远曰反
安康医院的总占地面积约八万平米,然而其中的建筑占比却只有半数左右。
这就意味着脱离建筑区后,视野便会变得相对平坦开阔,想要逃跑的病人很难通过东躲西藏的“好身手”跑得太远。
即便是运气比较好,成功地躲过了监护人员的视线,医院最外层的围墙也会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围墙高约四米,墙身平滑,没有任何可以攀爬落足的缺口。
这个高度对于普通人来说,哪怕真的能翻上墙头,也很难跳下去。如果没有绳索之类的道具,稍有不慎就会摔得伤筋动骨。
意思就是说,除开那个有门卫把守的大门外,安康医院就再没其他安全的出入口了。
回顾这家精神病医院自成立以来的近百年历史,也只发生过一次病人逃跑事件。
而且,还是未遂。
事件的主谋拉拢了三位病人,以人墙的方式翻上了墙头,并把床单系在自己身上作为下落的缓冲。
按理讲,既然已经到了医院外,那么这次逃跑事件的主谋应该算是成功了。
可之所以最终将它定义为“未遂”,则是因为,安康医院的最后一道“屏障”,是纯天然的。
它坐落于比城郊还远的偏僻之处,这地儿别说地铁线路,附近甚至连个正经的公交站台都没有。
所以,那位“逃跑未遂”的病人也只是顶着熊熊烈阳跑了不到半小时,就被监管人员开着车追上了。
此次事件过后,病人们能保留的私人物品被进一步加强了限制,每天的起床后和就寝前,还会有护工来检查房间里的各类物品是否安好。
这条规定落实下去后,之后的三十多年间,安康医院再也没有发生过逃跑事件。
也因此,如今这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忘记了这些被“限制了自由”的病人还会想着逃跑。
——又或者说,他们在潜意识中,都无比地信任着这个固若金汤的“牢笼”。
“……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逃出去?”听完李沉这段详细的介绍后,奈姆心中已经变得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她甚至突然觉得,这个难度和真正的越狱其实也没啥区别。
可是,就凭这个跑个四百米都会喘不上气的弱逼身体,哪能完成这么高难度的操作啊?还讲不讲道理啦?
李沉对此并没有过多说明,而是直接将两人的视野移到了窗边,道:“你看到那个推着轮椅的青年了吗?”
活动室的窗外,有一片金光色的花圃。放眼望去,其领地能有近三百平,里面种的多为太阳花。花圃中间的小径里,此时正有一位二十多岁、戴着口罩的青年推着轮椅缓缓前行着。轮椅上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他的神情有些僵硬,似乎对外界刺激没什么反应。
“嗯,看到了,”奈姆有点不明所以,“他怎么了吗?”
“他推着的是他父亲,好像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已经住院……嘶……半年多了吧,病房就在我们旁边,我几次醒来都见到过他。”李沉回忆了一下说,“根据我的了解,这个人一周至少要来三次,基本都是在下午,会推着他父亲说些家常,然后在六点多钟离开。”
“呃……”奈姆还是没闹明白,“……重点是?”
“重点是……”李沉瞥了眼不远处的护工,又压低了些声响,道,“这个人的体型,和我们很相近,而且,现在是五月份,正是花粉症发作得最频繁时节。”
正说着,那个推着父亲散步的青年立即打了个喷嚏。
奈姆傻愣了两秒,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用’他的身份,正大光明地从正门出去?”
“对。”李沉说,“他穿着的是西装,可以最大程度隐藏体型,而且现在还戴着口罩,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勒个……”奈姆听后简直是惊了。
这个李沉还真是想法多路子野,就差一颗铁头了。
“不不不,”压下心中的惊愕后,奈姆皱眉道,“就算这个办法行得通……可我们怎么‘借用’他的衣服?”
“这个……”李沉顿了顿道,“只能等他上厕所。”
“那他要是不上厕所呢?”
“呃……”李沉的语气有些吃瘪,“那我也没辙。”
奈姆差点被噎得说不出话。
不过,事关重大,她终究是迅速调整好了心态,琢磨了片刻又问:“就算他会去厕所,我们怎么说服他把衣服给我们?你很擅长打架吗?还是说你有智取的方法?”
“……我从没打过架。”说到这,李沉貌似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我觉得……基本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精神病人。”
奈姆听后,废了好大劲儿才忍下了吐槽的欲望。
这厮虽然想法不少,路子也挺野,可说到底全都只是“纸上谈兵”。他自身没有一丁点执行能力不说,也不像是考虑过执行难度的样子。
等于讲,他之所以拉自己入伙,就是为了让自己当这个铁头娃,替他去撞南墙。
念及此处,奈姆咂了咂嘴,问道:“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方案吗?”
“唔……之所以选用这个‘换装’的方案,只是为了争取逃出去后赶到公交车站的时间。因为假如想要躲开医院的追捕,我们必须以最少的步骤混进城市里。”李沉说,“但是……如果在外面有能联系上的人的话,倒也可以试试翻墙,要是能让别人开车来接我们走,就不用考虑离开的方案了。”
“那你有能联系的人吗?”奈姆问。
“应该……没有吧?”李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毕竟父母都已经……原始人格也没结婚——好像连女朋友都没有。”
“听起来真是教科书一般的悲剧啊……”奈姆叹了一声,又琢磨了好一阵,问道,“诶对了,住院费,我们的住院费是谁交的?”
既然还有人愿意给这个精神病交住院费,那说不定还有机会说服这个人协助自己出去溜达一圈。
“呃,我们应该是直接挪用的医院基金。”李沉说。
“啊?”奈姆一愣,“……为什么?”
“因为……我们的症状不是单纯的解离症。听医生说,几乎每个人格都患有一定程度的精神疾病,而且还是现代医学难以确诊的类型。”
闻言,奈姆干笑着呵呵了两声:“就是说我们其实只是小白鼠吗?”
“嗯,挪用基金是几个心理专业的教授联名申请的。”李沉道,“假如真的在我们身上发现了什么新症状,他们也可以混个署名,所以也不介意花点钱养着我们。”
“……好吧。”奈姆突然有些语塞,卡了半天也没想好该说啥。
显然,逃离精神病院的难度系数不是一般人能应对得了的。
更何况,是这个身体素质远低于普通人的精神病。
其实,除了两人讨论到的几点外,计划实施起来还有一个最大的阻力。
那就是来自院方工作人员的关注。
上午在厕所那会儿,两人一共也没聊多久,就被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地找上门来给提溜了回去。回到活动室后,也一直有人时不时地在盯着自己。要不是因为李沉的“特殊情况”,医生允许他一个人霸占着这台老古董电脑听音乐,估计两人连商量越狱计划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一直被人监视着,别说去抢衣服了,就连离开活动室恐怕都会有人跟着。
“嘶……怎么办呢?”奈姆皱眉自语道,“至少……也要有人制造点混乱吸引那些眼睛的注意力才行啊……”
想到“混乱”这个词,不得不说奈姆还是有点意外的。
按照她的脑补,这个词应该很适合这个地方才对。
可这间精神病人的活动室,不管怎么看,都显得格外的秩序井然。
大部分病人表现的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两三个人扎成一堆,有说有笑地玩着手里简单的游戏。而不玩游戏的那些,则要么是在看书,要么是在写写画画——就连那几个发呆的,虽然不时会突然改变一下脸上的表情,或喜或怒或哀或乐,却都没有打扰到其他人。
在烦恼着的这档口,窗外那个戴口罩的青年已经开始推着轮椅往回走了,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要是错过了今天的机会,奈姆就无法确定这个口罩小哥下次来的时间了。
再者,奈姆觉得,以当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医院里有可能把“原名”告诉自己的人,也就只有这个身体里的其他人格。
难得和李沉聊得这么投机,万一换了其他人“上机”,结果和自己不对付,甚至把自己给举报了,那可咋整?
因此想来想去,奈姆的选择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尽可能抓住今天这个机会。
“……啧。”奈姆不住地用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上的“焦躁”,嘴里嘀咕道,“到底怎么办啊……”
由于思考的过程过于专注,自己似乎没能控制得好这句嘀咕的响度。
结果自然是引起了身旁一位女病人的注意:“小兄弟,你怎么了吗?”
奈姆听后心中猛一“咯噔”,不过转眼一看,这人却是昨天见到的那个“老夫”。虽然昨天莫名挨了顿胖揍,但她好像也没受什么严重的伤,这会儿仍旧在和那个大她三四旬的“贤弟”下棋。
“呃……没、没什……”奈姆当即准备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我观这位兄台愁眉不展,想必是衡虑困心而不得,”可还不等奈姆装出傻笑模样,老头子贤弟就一本正经地接道,“贤兄,莫非是昨日之事,惹得兄台烦躁了?”
“……啊?”奈姆一阵莫名。
女人听了老头子的揣测,则是兀自点点头,旋即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问道:“小兄弟,你有心事?”
“真的没……没什么……”奈姆并不是很想和其他人扯上关系,所以在看到她眼中的盏盏精光后,只得傻不拉几地干笑。
闻言,女人眨了眨眼,略加滞顿,转口道:“公子昨日救命之恩,小女子铭记在心。只是,此恩情本就非两三言谢辞巧语可报还,何况小女子口拙如此,不甚善言辞。今见公子枯坐于此喃喃自语,似是心有所惑难得解脱,直教小女子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若是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愿竭尽所能为公子排忧解难。”
女人一边说着,眼中的精光悉数散去,转而变成了一缕缕似水的温柔。
假如她不是一身病号服的披头散发,这段话还真是挺能打动人。
然而奈姆这会儿除了懵逼,啥反应都做不出来。
你不是个“老夫”吗?咋突然变成“小女子”了?
不过,抛开这些“画风突变”的特质不管的话,奈姆倒也勉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因为自己昨天“救”了她,她很想报答自己,所以才会偷听自己讲话。
可……她能帮上什么忙啊?
见自己久久没回答,女人脸上闪过了一抹轻微的失落,低声自语道:“唉……只恨我一介女流,头发长见识短,终究是难堪大任……”
“呃,不……不、不是的……”正当奈姆与懵逼战斗着的时候,李沉突然说道,“我……我确实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厮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貌似是有些口不择言。与此同时,一股口干舌燥的紧张也不由分说地袭了上来。
女人听后当即欣喜一笑:“公子请讲,小女子洗耳恭听。”
“那、那啥……你能想个办法……吸引一下护工的注意吗?”李沉避开了女人真挚的目光,结结巴巴道。
“噢。”女人恍然道,“原来公子先前所说的‘制造点混乱’指的便是此事。”
“……嗯。”
“公子的意思,小女子明白了。”
“唔……可、可以拜托你吗?”
“请公子放心,”女人浅笑道,“小女子虽不才,却对这苟且之地的乌合之众略通一二。这些人与公子的岿然自得不同,他们无心自主,一人和,则百人和,一人乱,则百人乱。”
“那、那就麻烦你了……”李沉红着脸道了个歉。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说:“举手之劳,不足叨扰公子,只待公子一声令下,小女子这便为公子造势。”
“哦,好……”李沉吁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奈姆……还是你来吧……我话都说不利索。”
说实话,奈姆是真的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这两位的思路。
可能是因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吧……
尽管奈姆对那个“小女子”口中说的“造势”没什么实感,但既然有成功的可能性,自己只要尽力去做就好了。
念及此处,奈姆又瞥了眼窗外。
和她想的一样,花圃里此时已经没人了,看来那个推着父亲散步的口罩小哥真的要走了。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奈姆咬了咬牙,跟“小女子”点头示了个意,便取下了耳机。
女人见状,对奈姆俏皮地眨了眨眼,旋即双手其上,猛地掀翻了棋盘,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这一闹可不简单,原本还熙熙攘攘的活动室中,突然就寂静了下来,变得只能听到她的哭声了。
“你怎么了?”几个在活动室里照看病人的护士见了,皆是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女人没有回答,两条细腿乱蹬了几下,没一会儿就跌坐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专心哭闹着。
“别哭别哭,你哪里不舒服吗,跟我讲讲。”一个护士赶忙走上前来安抚道。
“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贤弟”老头子见状,当即也往地上一瘫,哭着喊起了妈妈。
他这一哭,就相当于在那窜无名之火上浇了锅油,瞬间就打破了活动室里诡异的寂静。
一时之间,哭着的、笑着的、满地打滚的、引颈高歌的……人间百态应有尽有。活动室里近五十名病人,就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冥冥中”的指令一样,同时“发起了疯”。
至此,这个刚刚还循规蹈矩的地方,眨眼就乱成了一锅粥。
外面的护工不停地往屋里进,可任凭他们好说歹说,都制止不了这份异变。
这波操作,让奈姆看得一愣一愣的。
就在一分钟之前,这些人表现得还那么正常……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若说眼前的这份混乱,只拿来吸引护工的注意力,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护工的数量到底不如病人多,这一折腾,他们每个人都分身乏术,根本就没空照看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奈姆。
“奈姆,是时候了,我们走吧。”李沉提醒了一句。
“哦……噢,好。”奈姆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
可她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护工抓住了胳膊:“……你干什么!?”
这人似乎……有些害怕自己。尽管摆出了一副很凶的表情,但显然底气不足。
奈姆思索了片刻,道:“这里太吵了……我头有点疼。”
护工听后一愣,随即点点头道:“哦,你是小李吧?”
“嗯。”奈姆说,“我能去医生那吗?我担心我受不了这些刺激。”
护工闻言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口气道:“好,我送你过去。”
说罢,他便扶着奈姆快步走出了喧闹不止的活动室。
“病人们怎么了?”出门之后,两人迎面就撞上了那个给自己打过针的医生。
“不知道,他们突然就闹起来了。”护工摇摇头说。
“你把小李带出来干嘛?”医生看了眼奈姆问。
“他说……”
“——我被吵得头有点疼。”奈姆一边说着,一边发挥了一下演技。
似乎是见自己反应还算正常,医生也没有仔细审视这份演技,想了想道:“先把他送去药物室,以防万一……还是拿点睡觉针过来吧。”
护工点点头,扶着奈姆拐进了楼道中央的一间小屋里。
小屋里此时有两个护士,一个比较年长,而另一个……正是昨天放生自己的那个。见奈姆进来后,两人都有些轻微的诧异,不由问道:“怎么了吗?”
“嗨,说不清楚,”护工将奈姆安置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后道,“主任让我带点睡觉针过去,你们准备一下。”
“哦,好。”护士们听了,赶忙打开了一旁的医药柜。
她俩的动作很娴熟,一阵乒乒乓乓就组装了五支镇静剂。
护工小心翼翼地拿过注射器,看了眼奈姆,又叮嘱了她俩一句“小心”,便跑回了活动室。
他没关门,那俩护士也没敢靠自己太近,始终不愿意离开医药柜旁边,不仅如此,两人手上也没闲着,又组装了几支睡觉针放在一旁备用。
这时候奈姆要是突然暴起,估计分分钟就得被制伏。
不过,既然奈姆是主动要求来这里的,她的计划肯定不可能是闷声莽一波。尽管这个计划有点想当然,不仅需要运气,也需要把控住时间。
坐在一旁耐心演绎了一阵“头疼”后,奈姆便开口道:“要不……也给我来一针吧。”
“什……什么?”小护士像是不确定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一样,又怔怔地追问了一句。
“我头疼得厉害,”奈姆捂着脑袋装模作样道,“而且又能听到那些声音了……能送我回自己房间吗?不过我感觉自己可能睡不着,还是给我来一针吧。”
听到奈姆的话后,两人都有些错愕。
毕竟,很少有病人会主动要求给自己打安定。
眼见她俩只顾着发呆,奈姆立即使出浮夸的演技闷哼了一声。
要是给她们足够的时间思考这份“事出反常”,只会降低自己的成功率。
好在,自己的演技还是比较合格的。俩护士见后面面相觑了一番,随后年长的护士说道:“现在人手不够,你先把他送回房间再打,注意剂量。”
“……嗯。”小护士点点头,拿起一支安定封好针头,走到奈姆身旁扶她站了起来。
虽然奈姆有些心急,担心自己回去的时候那个口罩小哥已经走了,但她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配合着小护士的步速,慢慢往回走。
幸运的是,刚转入病房的过道,奈姆立即就看到了那个口罩小哥。
但不幸的是……这厮似乎已经安置好了他爹,正准备走呢。
奈姆顿时一阵懵逼,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小护士手里拿着的注射器,脑中有些发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动手。
要是现在抢过来,得连续给两个人注射,而且一定会引起骚乱,即便能成功,估计到时候也根本没有换衣服的时间,直接就会被抓到。
可要是不动手,口罩小哥走后,今天就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这个想当然的计划能成功实施到这一步,可以说全都是拜种种运气所赐,以后再想复制,几乎是不可能的。
念及此处,奈姆暗自一咬牙,当即一个趔趄作势就往地上摔。
由于事发突然,小护士自然是没力气扶稳自己,也就是说,要么自己会结实地摔地上,要么……
在距离地面还有半米左右的高度时,身体的下坠突然就停止了。
这个口罩小哥果然抬了自己一手。
“没事吧?”他关心道。
因为要表演出病弱,奈姆并没有回话,但在心里已经诚恳地感谢了他全家了。
眼见小护士一个人来扶起自己有些勉强,口罩小哥也没急着走,而是和小护士一起将奈姆扶进了病房。
“他一个人住一间?”进了屋后,口罩小哥好奇道,“哦,原来他就是那个‘无名先生’啊。”
“嗯。”小护士说,“谢谢你帮忙。”
“不客气,”口罩小哥微笑道,“我也没想到,他居然就住在我爸隔壁。”
“你别担心,他平时没什么暴力倾向的。”小护士解释道。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口罩小哥赶忙摆了摆手,似是想解释些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沉默了一阵后,口罩小哥自知无趣地干笑了两声,灰溜溜地告辞了。
“小李?”目送他出了门,小护士便凑到了奈姆身旁,细声问道,“你还要打安定吗?”
“不用了。”奈姆睁开了装病的眼睛,看向了小护士拿着注射器的手。
因为有些心急,奈姆显然没有控制好节奏,导致小护士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可奈姆哪能给她害怕的时间去组织心理防线,当即心思电转道:“我听李沉说,你不是想跟我道个歉吗?”
小护士听了这句话后,忽然一愣。
这句话信息量过大,而且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小护士顿时就懵逼了。
而奈姆也就趁着她懵逼的这一瞬间,抢过了她手中的注射器,拔开封口扎向了她的胳膊。
奈姆并没有足够的自信去找静脉来注射,只能选择去扎她上臂的三角肌,但她并不清楚肌肉注射能生效多快,所以推了一半注射器的活塞后,立即用手捂住了小护士的嘴。
好在,这种药物不愧是被称作“睡觉针”的神器,小护士总共也只用眼神无力地挣扎了一两秒,就昏睡了过去。
奈姆坐起身,将倒在自己怀里的小护士安放在了床上,并抽出了那支还剩一半剂量的注射器。
“你也不用跟我道歉了,”奈姆用被子给她盖了个严实,自言自语道,“咱们……这就算平了。”
摆平了她,奈姆一刻没停,立即冲了出去。
口罩小哥没走多远,而且由于目前还是病人的自由活动时间,这条走道里并没有留守的护工。
事已至此,奈姆也懒得再蹑手蹑脚的了,她三步并作两步逼近了口罩小哥,不等他有所反应,就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然后故技重施将针头扎进了他的胳膊。
这次,奈姆直接将注射器的活塞按到了底。
口罩小哥挣扎了两下,刚意识到自己该大喊大叫,药物就已经开始生效了,不一会儿,便双腿一软摔了下去。
奈姆将他拖回了自己的病房,一边脱他的衣服,一边皱眉问道:“你紧张什么?”
“呃……”李沉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就、就是有点害怕……你、你这样做……万一……”
“——这有什么好怕的?”奈姆努力调整着李沉那慌得要死的错乱呼吸,“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
“哦……哦。”
被奈姆“鄙视”了一句后,李沉就没再开口了,乖乖抑制起了自己的情绪,以免继续影响到奈姆。
前后也就三分钟不到,奈姆便换上了口罩小哥的一身西服。
整理好着装后,奈姆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你的计划,你应该也知道,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地方。你不要害怕,交给我就好了,行吗?”
“……嗯。”
出了门,奈姆立即戴上了口罩。
因为身体的特殊性质,奈姆今天和其他进食困难户分在了一组吃饭,一天下来,大大小小一共吃了六顿,拜此所赐,这几次走动也让她对这里的建筑格局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依靠着这些印象,奈姆没一会儿就摸到了建筑的出口。
这一路顺畅得难以想象,奈姆并没有刻意地避开工作人员,而那些工作人员在见到自己后,也只会点头朝自己示个意,或是微微一笑。
看来,他们对这个口罩小哥的印象不错。
考虑到东窗事发只是时间问题,奈姆几乎是沿直线往安康医院的大门走了过去。
眼见那扇金属制的大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李沉的紧张变得越来越强烈了,甚至腿都有些轻微的发抖。
“别担心,”走进门卫室之前,奈姆低声自语了一句,“我们没事的。”
显然,这种简单的安慰并没有什么作用,李沉该紧张还是会紧张。
之所以说这么一句,也只是因为奈姆想为自己打打气。
现在是下午六点左右,刚好是病人家属出院的高峰期,铁门外有一辆跑固定线路的巴士,是专门把这些家属送回市区的。
兴许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混进混出,这扇铁门这会儿并没有打开,所以家属都必须从门卫室出去,通过一层“肉眼安检”。
奈姆拉了拉口罩,混在人群之中走进了门卫室。
“哟,小张,回去了啊。”岂料,刚进门,就有一个门卫笑着跟自己打起了招呼。
“……嗯。”奈姆也冲他笑了笑,点点头没说太多的话。
“你这花粉症这么严重吗?到哪儿都得戴着口罩。”
听了他的话,李沉紧张得差点让奈姆一头栽下去。
“咳!咳咳咳……”好在奈姆机智,用咳声掩盖了这个重心不稳的动作。
“得,赶紧回去吧。”门卫见状苦笑道,“这地方也就花多,别真咳出什么病来。”
奈姆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旋即转身走出了门卫室。
可还没走两步,身后又响起了那个门卫的声音:“哎等等,小张?”
奈姆差点被他吓得跳起来,拼命忍住慌张转头看去,却发现那人只是戏谑地看着自己。
等了一阵不见对方说话,为了避免被怀疑,奈姆只得主动出声问道:“咳……怎么了吗?”
因为担心对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对劲,奈姆刻意将声音压向了沙哑的色调上。
“不是,没什么,我见你往这边走,是准备坐巴士回去,不开车了?”门卫笑着问道。
……车?
奈姆忽然想起来,这个口罩小哥的衣服里是有一串钥匙的。
“哦……”奈姆听后突感一阵口干舌燥的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有点头晕,就不开了。”
“也是。”门卫干笑,“你这咳得声音都哑了,坐车回去休息休息吧,毕竟安全第一。”
说着,他冲奈姆摆了摆手。
他好像真的没有看出自己的异常。
至此,奈姆已经分不清自己感受到的紧张究竟是谁的了。她转回头,轻轻跺了跺脚,忍住了想要发抖的冲动后,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巴士。
上车之后,这些紧张依旧没有消失。
按照她的预想,那两个被自己打了睡觉针的人,最多半小时就会被人发现。当然,这取决于活动室里的骚乱被平息的效率,要是医生们决定简单粗暴的每人来上一针,估计这个时间要再缩水一半。
想到这,奈姆看了眼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他正打着电话和别人有说有笑着呢,似乎并没有开车的意思。
这种送家属回去的车应该没几班,估计司机也是想尽可能多等些人上车再走。
然而,拖得时间越久,自己就越危险。
奈姆不是没想过去开这口罩小哥的车离开,可且不谈她根本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开车,奈姆连这医院的停车场在哪都不知道。
想了一大圈后,奈姆发现,坐在这里干等着居然还是成功率最高的做法。
无奈,她只能尽可能的深呼吸,一点点平复心中的紧张。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比起自己的“紧张”,李沉的“害怕”自始至终就没消停过,哪怕是已经坐上车的现在,他还是一直在抖腿,就跟正在听那些节奏很嗨的音乐一样,别说奈姆了,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确实,讲道理,能尽的人事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不管再怎么不愿意,都是听天命的环节。
但这种只能干等着的感觉,特别容易让人产生不安。虽然奈姆在“越狱”的过程中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手心的汗也越来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师傅,咱还要等多久啊?”
终于,过了约莫十分钟,车上的乘客总算是有坐不住的了。
“是啊师傅,咱能先走吗,我晚上还有点事呢。”
有了一个人抱怨,其余的人也都跟着附和了起来。
就和活动室里那群看到“小女子”闹腾的病人一样。
“行吧,咱这就走,我估计也没什么人了。”说着,司机师傅关上了车门,启动了引擎。
这辆巴士只是外表看起来光鲜,引擎里的杂声很多。可奈姆在听到了这阵嘈杂后,却突感一阵由衷的安心。
“……我们……成功了?”李沉看到窗外的景象开始徐徐后退后,忍不住喃喃道。
“唔,勉强算吧。”奈姆稍微放松了些身子,托腮看向了窗外道,“感觉比想象中的简单不少。”
“你、你真的……真的好厉害啊,奈姆……”李沉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句。
奈姆听后,客气地跟他来了波商业互吹道:“这说明你的计划很有效嘛。”
“不不不,奈姆……”李沉否认道,“你真的太厉害了……我根本没想到你会用这种办法‘借’到衣服……”
“行了行了别吹了,”奈姆打了个哈哈,“也就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不,这绝对不是运气。”摆脱了先前那些担惊受怕后,李沉好像突然有些兴奋,“你知道吗,你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的特工一样,正因为我是用第一视角看到的,才如此断言……我现在非常好奇,你以前究竟是干嘛的啊?”
“还‘特工’呢,”奈姆忍不住笑道,“你几岁啊?”
“呃,十六……”
“果然还只是个小屁孩,怪不得这么胆小。”奈姆打了个呵欠道,“我这只是普通的社会人水平,至于职业嘛……就是替人跑腿的而已。”
“我不信,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只是替人跑腿的?”
奈姆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也有莫名的感慨:“……是啊……我为什么,只是个替别人跑腿的呢?”
李沉闻言,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便没再开口了。
要说奈姆听了李沉的一顿猛夸后不高兴,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更多的,还是让奈姆觉得有些讽刺。
回想一下自己遇到的人——尤其是在所谓的“第二关”里——他们好像都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个角色。
因此,这些人对自己总有种高于自己预期的假想……不管是“友军”还是“敌军”。
可如果自己真的有那么厉害,为什么还会被系统制裁到现在,而且还找不到一个能让自己信服的理由呢?
说实话,这种没头没尾的问题奈姆想不明白,也懒得想。
于是兀自感慨了一阵后,奈姆伸了个懒腰,问道:“对了,你说你想出来看看,有什么目的地吗?”
“呃……我……”被奈姆突然这么一问,李沉似是有些语塞。
“……不会没有吧?”
“我也不知道,”李沉说,“我对外面的世界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啊?”奈姆愣了愣,“不是,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好像才一年多吧?”李沉想了想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已经过了很久了……”
“一年多?”奈姆皱了皱眉。
她隐约记得,自己上次来到这个身体里时,安疏离说过,这个身体已经住院三年了。
可李沉却说他才住院一年多,这个时间走向是闹哪样啊?
“唔……”奈姆想了想,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认识一个叫‘安疏离’的人吗?她是个女的,长什么样……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她好像是这个身体的主治医生。”
李沉听后,仔细地想了想道:“我真的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再说,我们现在连治愈方针都没定下来呢,哪来的主治医生啊。”
“那好吧……”听李沉这么讲,奈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真身是这个精神病的可能性不大,奈姆也没再自找烦恼。
“那你总得说个条件吧?不然世界这么大,你一辈子也看不完,难道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他的名字?”
闻言,李沉噗嗤一笑:“这你放心吧,我有自知之明的。不过……马上天就黑了,我有点害怕,还是明天吧。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就是……想体验一下当个正常人的感觉。然后……我们还是回医院吧,这个身体确实很危险,医生们不放我们回归社会是有道理的。等确定不会伤害到别人时,我就把名字告诉你。”
“行。”奈姆点点头,随即在这个口罩小哥的衣服口袋翻找了起来。
让她有些欣慰的是,这货的钱包里还是有点现金的。虽然手机上有屏幕锁打不开,但至少不必再流浪街头了。
李沉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活像个对“郊游”有着满满期待的熊孩子,迫不及待地等着巴士驶向目的地。
仿佛这辆车最终会停靠的地方,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彼岸一般。
嘎——嘎嘎——
正当奈姆准备靠着车窗小憩一阵时,巴士突然一个急刹车,让她差点撞到鼻子。
“咋回事儿啊师傅?”车还没停稳,便有人抱怨了起来。
奈姆看了看窗外,发现四周的景象还是很荒凉。
随即只是瞬间,她那刚刚有所放松的神经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呃……”司机师傅拉好手刹,起身看向了身后乘客们,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刚接了个电话,说还有几个家属没上车……医院开了救护车正在把他们往这边送,大家等一等就好。”
他的脸色不太自然,视线不住地打量着乘客们的模样,似乎是想看透他们一样。
听了司机的解释,乘客们虽然又抱怨了几句,却也没再翻起什么浪花。
毕竟对他们来说,只是再等几分钟而已。
而李沉……他至今还沉浸在对“郊游”的期待之中,好像什么都没意识到。
奈姆思索了片刻,起身走到了车门前,道:“师傅麻烦开下门,我出去方便一下。”
“这……这个……”司机师傅显然不愿意开门。
可就在他思考着如何拒绝奈姆时,又有一个乘客走了过来说:“我也得去方便一下,刚水喝太多了。”
有了第二个人后,司机师傅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奈姆二人,似乎是觉得这俩人挺正常的,就不情不愿地开了门道:“别让其他人等太久啊……”
下了车,奈姆立即扫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很不凑巧,这附近没什么隐蔽的地方。和自己一块下来的那大叔似乎只是想找棵树解决,一路小跑到了马路对面。
既然没什么隐蔽的地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奈姆取下了口罩,缓缓吸了口气。
“唔?奈姆你干嘛啊?”李沉似乎刚回过神来,纳闷道,“我们哪需要上厕所啊?再、再说了……你……你你还是个女孩子……”
“——别说话。”奈姆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马路对面,“有人追上来了。”
说完,奈姆就顺着刚刚巴士行驶的方向跑了起来。
“哎——”没一会儿,司机师傅的喊声就从身后传了过来,“你去哪啊?你、你别跑啊——”
“哈啊……哈啊……奈姆……你说有人追上来了……是什么意思?”李沉好像还有些不死心,明知故问道。
“估计……他们已经发现我们逃跑了。”
听了自己笃定的语气,李沉那好不容易堆叠起来的喜悦之情眨眼间就被吹散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先前那些被成功的喜悦冲淡的恐慌,再次变本加厉地涌进了李沉的心房。
“那……那怎么……哈啊……那怎么办啊?”
“别怕……我尽量……把你带到市区……”奈姆在喘息的间隙中安慰道,“别再说话了……节省些体力。”
路上很空旷,别说车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照常理推断的话,这里距离市区,少说还有近十公里。
其实这个距离对于奈姆来说也不算多远,当初追着绑架林孝尘的车时,差不多就跑了这么长的路。
但是……
奈姆这才刚跑了不到一千米的路程,就已经喘得不像话了。
——这个身体不仅用起来不习惯,体力和原来那个也完全不能比。
没一会儿,疲惫便如潮水般在体内汹涌地激荡了起来,脚上像是灌了铅,每次抬起时,都会让奈姆产生一阵重心不稳的错觉。
可前方很远,远到根本看不见终点。
而身后救护车的鸣笛声,则根本没费多大力气就撕破了周遭这片寂静的空旷。
奈姆并没有回头。
虽说现在的她,也已经弄不清还在继续支撑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了。
可她依旧一刻不停地向前跑着。
没一会儿,身后的救护车便追了上来。但它并没有立即横在自己身前挡住去路,而是将车速控制在了和自己差不多的速度上,摇下了车窗。
开车的是那个给自己打过针的医生,他看了自己一阵,叹了口气道:“小李……你真的是‘小李’吗?”
奈姆没回答。
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话的余力。
“你为什么要逃跑啊?而且还差点伤了人。”医生不解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等你有所好转了,我就带你出去。”
“哼……哈啊……真的吗?”
莫名其妙的,真正被追上了以后,李沉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一样,突然就没了先前的惧怕。
“当然是真的,我们这些做医生的——尤其是精神科医生,肯定希望病人能够早日康复。”医生说,“难不成你觉得,我们把你留在医院里是有什么阴谋吗?”
“我不……哈啊……我不知道……”
医生听后,又叹了口气。他沉默了一阵,好声劝道:“跟我回去吧小李,我好好劝劝院长,没人会刁难你的。”
奈姆并没有仔细听他说了什么,因为她已经快使不上力气了。
可这个身体还在继续往前跑。
不,这个行进速度,已经算不上是跑了。
“主任……哈啊……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逃跑吗……”李沉接过了这具疲惫不堪的身躯,竭尽全力地向前挪动着脚步说,“哈啊……哈啊……我怎么……我怎么知道?因为没办……哈啊……没办法啊……我就像……就像是个……被困在黑屋子……哈啊……黑屋子里的人……一样……哈啊……哈啊……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就是……呵呵……就是所谓的……‘自由’……一旦……一旦让我……摸到了屋子的……边缘……我根本……根本就控制不住,想要出去看看的欲望……你说,我他妈能怎么办?”
话间,奈姆清晰地感觉到了李沉的情绪波动。
他有些愤怒,也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自身处境的悲哀。
医生皱了皱眉,问:“可就算你到了外面,又想看到些什么呢?”
“我他妈怎么知道啊!”李沉突然大吼了一声,“哈啊……哈啊……我根本……根本就没到外面去过……从我有意识以来……遇到的人……包括主任你在内,都觉得……我应该被关起来……对吧?因为我不是……原始人格……从来就没人需要过我,从来就没人希望我存在过,对吧!”
医生没开口。
他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于是一人一车就这样维持着沉默,以一个每秒一米都不到速度徐徐前行着。
然而,前方还是很远,奈姆至今也看不到终点究竟在哪。
身上的疲惫愈演愈烈,清醒的意识也在以一个能明显感知到的速率被吞噬着。
不知过了多久,李沉总算是体力不支,脚底一个踉跄,摔落在了地上。
奈姆赶忙使出了最后一点力气护住了脸,才没有让他摔倒脑袋。
在李沉摔倒的同一时刻,医生也下了车。他将李沉的身体翻了过来,粗略地检查了一下瞳孔和体温,立即向车上的其他人喊道:“担架,快!”
“哈啊……哈啊……”李沉自嘲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说道,“就连这个结局……也一点都不体面……哈啊……哈啊……真他妈……丢人……”
“你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医生和另外两个护工一起把他架上了担架。
“回去后……又要……关小黑屋……了吧?”
“有什么处分我替你挡着,”医生说,“会发生这种事本就是我的责任,你别瞎想。”
李沉听后,喘息的语调一时都有些变色:“……谢谢你,主任……还有……还有一件事。”
“你说。”
“把我绑起来。”
“……为什么?”
“我要把零叫出来。”
医生听后,诧异地看了李沉一眼。
但他也没犹豫多久,便点点头道:“好。”
说完,他给了护工们一个眼色,旋即带头将李沉的手脚固定在了担架床上。
待他们绑严实了,李沉那逞强至今的神经总算是绷不住了,他抽泣了两声,极力忍着哭腔说:“主任……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就是【嗡——】”
——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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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128.周行而不殆
睁开眼时,奈姆又看到了陌生的天……
——咦?
视野里的画面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陌生。
她愣了片刻,随即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游离了起来。
所幸,奈姆早就习惯了这种例行事项般的“开机延迟”,如今的她,已经不会因为看到周围这些“扭曲的壁障”就陷入恐慌了。
她知道,那只是……床帘而已。
果然,连接上保存“认知”的数据库后,身边这些诡异的陌生没一会儿便“失去了”它们的异常特性。
头顶的光,有些刺眼。
奈姆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了自己眼前。
“……啊……”再来,她蓦然注意到,这只手掌的规格,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它纤若软玉,柔弱得仿佛能被头顶的灯光直接刺穿。
想到这里,奈姆的思维莫名滞顿了一瞬。
“哦……”旋即,她便在心中了然道,“我……又回来了啊。”
一边这样想着,奈姆一边调整了一下眼睛的焦点,看向了手掌后面的天花板。
确实,自己还记得这面天花板。
而徘徊在鼻息附近的气味,似乎……只是消毒水。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的记忆还靠谱的话,这里就是自己在“第二关”的“出生点”——师大附中的校医务室。
思绪有了落脚点后,奈姆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似乎……
奈姆坐起身,掀开了披在身上的薄毯。
虽说沾了不少灰尘,但自己这一身黑不溜秋的装备,确实是克洛伊买给自己的。
但……
奈姆稍稍皱起了眉。
——为什么……自己还记得这些?
想到这,奈姆立即抬起头四处打量了起来。
然而,这间白色房间的格局十分简约,不管怎么看,它都只像是个医务室,并没有人在什么地方用“涂鸦”的方式对自己传递信息。
搜寻了一圈无果后,奈姆又怔怔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系……统?”她不明就里地在心中唤道。
这个念头刚有延展的迹象,那个熟悉的界面便再次浮现在了自己眼前。
奈姆眨眨眼,仔细审视了一遍界面上的信息。
界面之中……没有任何变化。
和自己上次看到时,一字不差。
“啧,‘上次’……”将记忆整理到这里后,奈姆又皱起了眉。
说老实话,她现在很难笃定这个“上次”究竟是什么时候。
按照自己那不靠谱的记忆,在见到那个自称是“上一轮的自己”后,没一会儿俩人就双双被系统制裁了。
而且听她俩的意思……似乎系统是准备“读档重来”。
可假如真的是这样,自己应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才对。
毕竟,上一周目的自己曾说过,自己的记忆性能并不足以保存这些“跨周目”的信息。
而且当初自己第一次在这里醒来时,也确实是一脸懵逼,甚至连身上的校服都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诶等等?
……校服?
话说回来,上一周目的自己,身上穿着的就是自己的“初始装备”——白紫色相间的校服上衣和黑色的校服裤子。
难不成……
傻愣了半晌,奈姆又怔怔地看向了自己这一身漆黑的“夜行衣”。
衣服上沾着的灰尘和裤袜上的破洞,全都是和仇一旨肉搏时留下的。
这些记忆至今还十分的清晰。
顺着这个思路想,也许自己……
——哗啦。
正当奈姆沿着记忆的河畔往回追溯时,身旁洁白的床帘突然被拉开了。
“——你醒了啊小姑娘。”
循声看去,说话的是那个微笑着的保健阿姨。
自己还记得她的长相和声音。
“呃……你、你好……”奈姆傻啦吧唧朝她颔了颔首,随即注意到,保健阿姨身旁还站着一个……幼女。
这只幼女看起来约莫只有六七岁的模样,由于身上衣服不太合身,这松松垮垮的造型乍一看去,貌似比安洁莉娜还要年幼不少。
更诡异的是,这幼女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漂白过一样。
如纸般苍白的发丝和肌肤看起来不仅毫无生气,还隐约有些渗人。
而且不知为何,这幼女自打见到自己后,就一直紧紧地盯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的模样完整地刻在脑海之中一样。她看起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自始至终都仅仅只是紧攥着自己的衣摆,一言未发。
眼瞅着气氛陷入了迷之僵持,保健阿姨无奈地笑了笑,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啊?”奈姆眨了眨眼,“……哦。呃……没没有,挺好的,谢谢你……”
“那就好。”保健阿姨点了点头。
“唔……那个……”
“怎么了?”保健阿姨坐在了奈姆床边,柔声问道。
“我……”奈姆张了张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才比较合适,“……我……怎么了吗?”
“哦,这个啊。”保健阿姨噗嗤一笑,“根据我的经验……你应该只是被世界的排异系统给‘放逐’了,但是……”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身旁仍旧不知所措着的幼女。
“但是,‘放逐’这个选项只是默认的自动执行程序,而且它需要一定的进度累积才能完成,”保健阿姨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一声道,“因此,排异系统也可以选择不继续执行,从而留下你。”
听完她的话,奈姆已经连懵逼的颜色都表现不出来了。
她傻愣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地喃喃道:“你……你能说人话吗?”
保健阿姨闻言,稍微眯了眯眼。
奈姆顿时有了一种被人看了个通透的错觉。
“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瞬间,保健阿姨一改先前的温柔,将笑意凝结在了嘴边,淡淡地问道。
“呃……”被她这么一问,奈姆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我……我应该听得懂吗?不、不对,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或者说……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啊?”
保健阿姨并没有回答奈姆的“萌新三问”,在打量了奈姆一阵后,她终究是叹了口气,看向了一旁的幼女道:“你也听到了,如月。她不可能是调停者。”
“啊?”奈姆一愣,“你说什么?调……调停者?还有……如月?”
说着,奈姆也傻乎乎地看向了那只白毛幼女。
幼女的眼神可怜兮兮的,像极了某种怕生的小动物,虽然表现得很想和自己亲近,却又始终畏手畏脚的不敢动。
仔细看的话,这幼女貌似还是个双色瞳。
奈姆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她……她就是如月?”
“……你认识她?”保健阿姨闻言,貌似有些惊讶。
“她就是……”奈姆微微颦着眉,一脸的不明所以,像是百思不得其解,“……那个什么‘现实稳定装置’?”
“没错。”听了奈姆的话,保健阿姨像是突然来了点兴致,又打量起了奈姆道,“你居然真的认识她。”
“不,其实我……”奈姆张了张嘴,“我也算不上是认识她,只是……”
刚把话说出口,幼女脸上的神情就顿时变得更惹人怜惜了。
奈姆根本招架不住她那可怜巴巴的视线,赶忙扭过头道:“不是……这个现实稳定装置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就是字面意思,用来稳定现实的装置。”保健阿姨道。
“请说人话……拜托了。”
“唔……”保健阿姨并没有生气,而是在沉吟了一阵后问道,“你玩过电脑游戏吗?”
“啊?”奈姆的嘴角抽了抽,“应该……玩过吧?”
“假如这个世界是一款游戏,那么现实稳定装置就是这款游戏的运行库……”保健阿姨解释道,“——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呃……嗯,勉强吧。”
“其实反过来比喻,也是成立的。”保健阿姨道,“不过既然你不是调停者,也不必逼着自己理解她的本质。总之,现实稳定装置就是那个让人类能够生老病死,让世界能够四季变化的规则。既然你玩过电脑游戏,应该能明白,游戏规则才是一款游戏最重要的部分。”
“那……”奈姆听后,又偷偷地瞄了那个幼女一眼,“她……她怎么了吗?是受伤了还是……我特么到底怎么……”
说实话,听了保健阿姨的说明后,奈姆越发想不明白上一轮的自己的动机了。
既然这个幼女是这么牛逼轰轰的存在,上一轮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去救她?
或者说……到底怎么救啊?从什么、或是从谁手里救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奈姆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救”她的能力嘛。
都特么是“世界的规则”了,自己连“理解她的定义”都显得有点无从下手,更何况是救她了,我们讲道理嘛!
“咦?你连这个都知道?”听到奈姆的嘀咕后,保健阿姨这次是真的惊了,“你明明不是调停者,却……”
奈姆干笑了两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吧。”保健阿姨倒也没有深究奈姆的身份,而是在沉默了片刻后,再次露出了一开始的温柔笑意,道,“既然你知道这个,那么……你想救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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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 129.阿姨到底说了啥
看到保健阿姨如此一本正经的表情后,奈姆愣了两三秒才缓过神来。
“等等……”回神之后,她立即抬起一只手挡在了两人之间,并尽可能低下了头,避开了那只白毛幼女的视线,“……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我尽量回答。”保健阿姨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缓步走回了自己的办工桌旁,拿起水杯,接了点热水。
“……她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奈姆瞄了眼可怜巴巴的幼女,“是出BUG了还是……”
“有人要‘杀’她。”保健阿姨吹了吹飘在杯沿的热气,反问道,“你不知道吗?”
“……杀她?”奈姆干笑了一声,“……怎么做到的啊?她都不是人类,怎么……”
话说了一半,奈姆的脑海中突然掠过了一个身影。
——吸息也不是人类,不照样被自己“杀”了吗?
因此,她卡了半天的词儿,也没能把这个“想当然”的问题给问完。
保健阿姨很有耐心,等了奈姆好一阵,确定了她不准备继续问了之后,才浅酌了一口热茶,说明道:“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实稳定装置的定义和‘牢笼’是非常相似的,它们的运作机制很简单,就是把世界‘困’在自己的所辖范围内,从而维持‘数值系统’的稳定。然而,随着生命的发展,他们总会找到诸如‘科技’一类的路径去探究未知。而随着生命的传承机制越发强大,他们终归是会摸到‘边缘’的,这个边缘,就是现实稳定装置的‘结界’。走到这一步,生命就会意识到,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小黑屋’里,而且,他们已经摸到了‘墙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应该也猜得到吧?”
“呃……”奈姆努力地消化着保健阿姨的话,想了想道,“这个数值系统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1+1为什么会等于2……或者为什么会等于10的规律本身。”保健阿姨道,“也因为现实稳定装置是由‘数值’这个概念组成的,所以那些现实稳定装置的第一发现者们,无一例外全都是各个生命文明中的‘数学家’。”
“……因为数学是宇宙中最基础的语言……吗?”奈姆苦笑了两声道。
“嗯……”保健阿姨沉吟了一阵道,“差不多吧,虽然在这个世界的这个时代还看不太出来。但是,对于那些有能力发现现实稳定装置的世界来说,数学的概念已经和哲学没什么区别了,或者说,它们本就是一种概念。”
意外的,奈姆在理解这部分信息时并没有觉得有多吃力。于是她整理了几秒钟思绪,问道:“意思就是说,随着人类的发展,他们迟早会发现现实稳定装置,随后就会产生想要破坏它的念头,对吧?”
换句话说,巴比伦塔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
“——对,也不对。”保健阿姨缓缓吹着热气,道,“现实稳定装置可是造物主的杰作,祂如果会犯这种错,我们的世界压根就不会存在。造物主给这些装置设置了很高的权限,它们可以根据自身的运算毁灭生命。假如是一个个体意识到了它的存在,为了避免被破坏的可能,它们会予以该个体三重抹杀。即,载体死亡:肉身坏死;记忆死亡:不再有人记得该个体;存在死亡:不再有媒介记载该个体。而即便是被复数生命意识到了自身的存在,它们也可以直接选择‘重启’来销毁这一纪元的生命所有的存在痕迹。”
“那照你这么说……”奈姆听后不由纳闷了起来,“这些装置根本就没可能被发现啊……”
“是的。”保健阿姨笑了笑,“我觉得,这可能也是造物主最初的预想。但是……总有意外发生,对吧?”
“……意外?”奈姆觉得保健阿姨的用词貌似有些不当。
“假如你已经大致理解了现实稳定装置的定义,你大概会这么觉得:”保健阿姨放下水杯,浅笑着看向了奈姆道,“在现实稳定装置‘范围内’的所有可能性,归根结底都是必然,那么为什么还会出现‘意外’这种偶然呢?”
“呃……”奈姆点点头。
她虽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合适的描述,但确实就像保健阿姨说的一样。
拿她先前的比喻来套用的话,现实稳定装置就是一个超大的“数据库”。然而,不管这个数据库里有多少数据、这些数据又能排列出多少种组合,它们归根结底也是有限的。
尽管这些有限对于寿命不长的人类来说,可能和“无限”也没什么区别,但对于现实稳定装置本身而言,这些有限的组合里,是不可能出现“偶然的意外”的。
“呵呵,说来惭愧,”保健阿姨无奈地笑道,“根据调查,这些‘意外’全都是由我们引发的。”
“……你们?”奈姆眨了眨眼,“对了,话说你是什么人来着?总不可能只是个保健阿姨吧?”
“嗯,我曾经是个调停者。”
“调……”奈姆听后顿时睁大了眼,“你、你你就是调停者?”
“不是说了曾经吗?”保健阿姨摆摆手道,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那现在呢?”奈姆下意识地看了眼保健阿姨的膝盖,“你……你不干了?”
“这里面牵扯到企业机密,我不能和你说太多。”保健阿姨摇摇头说,“至于我现在的身份……唔,根据不同的文化,对我们这类存在有不同的称呼,以这个世界来说的话……大概就是‘恶魔’。”
“……啥、啥玩意儿?”奈姆一脸懵逼。
“就是指‘混乱’的制造者。”保健阿姨揉了揉肩膀道,“现实稳定装置的矩阵本身是有序的,它们每一个都非常工整,且精致。而我们……就相当于是一串外来参数,进入矩阵后,会使熵量失衡,从而导致熵增。破坏了它们的工整,自然也就制造了混乱。”
“……噢。”奈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们……到底引发了什么意外啊?”
保健阿姨听后,歪着脑袋想了好一阵,才答道:“嗯……你听说过‘阿卡夏记录’吗?”
“嗯。”
“那就以这个世界的案例和你举例说明吧。”保健阿姨说,“因为阿卡夏记录的存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发现现实稳定装置只是时间问题。但是,科技是不能呈跳跃式发展的——这就像一必须加一才能等于二,不能直接等于二一样——换句话讲,当人类的科技发展到能意识到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时,他们的科技水平也就仅仅止步于‘发现’而已,并没有摧毁现实稳定装置的能力,此时,现实稳定装置很轻易的就能做出‘应敌’反应。只可惜,这里有一个缺口,科技确实不能跳跃发展没错,但却可以直接从‘知情者’那里获取。”
“……啊?”
“就是说,我们‘恶魔’可以把科技传授给人类,让人类实现科技跳跃。这样,人类就可以在发现现实稳定装置之前,获得可以与之对抗的方法或实力。”
奈姆听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道:“……这是练够了等级再去打BOSS吗?”
“对。”保健阿姨说,“不过,由于知识密封准则的存在,也不是每一个‘恶魔’都可以向人类传递知识。就像我现在对你传递的信息一样,你只能接收你能接收的那部分。”
“……好吧。”奈姆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所以,这个现实稳定装置之所以会‘受伤’,就是因为恶魔教会了人们这个BOSS的打法?”
“这个……”保健阿姨看了眼白毛幼女说,“确实,那个‘恶魔’我还有印象,她的能力非常适合用来破解知识密封准则,是一种被认知为‘改写’的概念。但这并不是如月之所以会坏损成这样的主要原因,因为在未来的人们发起‘第一次如月计划’时,我们调停者立即就察觉到了此事,并派我前来解决——当时我还不是‘恶魔’,而且也顺利地驱逐了那个‘恶魔’,修正了这里的混乱。”
“那为什么……”奈姆闻言,不由得看向了那个白毛幼女。
幼女仍旧怯生生的,垂着脑袋、咬着嘴唇、捏着手指,偷偷地看着奈姆,好像一句话都不敢讲。
“其实关于这点,我在上次见到如月的时候,也不太明白。”保健阿姨叹了口气道,“直到我回到自己的世界后,废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一个机会能去问问夜家人。原来,如月这一台现实稳定装置,是造物主的‘最初之作’。而造物主也和所有创作者一样,在祂的最初之作上犯了一个‘错误’。在制造如月的过程中,祂倾注了太多自己的影子,以至于如月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类似于‘自我意识’的错误代码。这串错误代码让她学习起了所监视生命的习性,最终……产生了人格。”
听完保健阿姨的话,奈姆当即就傻愣了起来。
一个程序……产生了一段错误代码。
而这段错误代码,居然还特么进化出了人格……
奈姆又看了那幼女一眼。
她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好似下一秒就会直接哭出来一样。
但她一直没有哭出来。
奈姆觉得,或许她根本就不知道,有时候,“哭”也是一种能够发泄情绪的方法吧?
“如你所见,”保健阿姨又轻叹了一声,“虽然她产生了人格,但也只是个小孩子……甚至连小孩子都不如。正因为她会像人类一样思考,才会不明白自己的程序里为什么会有‘毁灭人类’这一条,才会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以至于……这个已经被我调停了一次的世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组织起了第二次‘卸载’她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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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130.自私的模因
还没到六点,乌云就完全压了下来。这种天气,什么时候下起雨来都不奇怪。
林孝尘重新戴上了墨镜,扫了一眼校门前的街道。
确认了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之后,他便跟身后的人示了个意,走出了这条阴暗的小巷。
林孝尘身后跟着两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他俩毫不客气地驾着仇一旨,几乎是硬拖着将他拉上了停在街边的车。
“先……去医院吧。”坐上副驾后,林孝尘便托腮看向了窗外,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司机同样也是个扑克脸,听了林孝尘的吩咐,一声不吭地就发动起了车辆。
拐出街道之后,林孝尘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那身影看起来只是个小孩子,身上裹着一层破旧的毯子,脚下连鞋子都没穿。
要说这人是个乞丐,也太夸张了。现在又不是中世纪,就算真是个乞丐也不至于混得这么磕碜。
不过,拐了弯后的车提速很快,林孝尘也没有多看两眼的时间,便与那道身影仓促地交错而过了。
一路无话,到了医院后,林孝尘直接将仇一旨送进急诊做了个检查。
这会儿,安排在学校旁边的人手也汇报来了岳心甜的消息。林孝尘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和仇一旨进行“谈判”,自己总不能带着心事上谈判桌。
等仇一旨的全套程序走下来,被送回病房疗养时,时间已经快七点了。林孝尘稍微考虑了一下说辞,便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是间双人病房,条件算得上是这家医院里最好的。此时仇一旨正躺在床上挂着点滴,脸上、右臂和腹间都打着绷带。
看到林孝尘走进来,仇一旨脸上立即露出了一种微妙的神情。
他的病例林孝尘瞥过一眼,并没有受多么严重的外伤,想来奈姆也是留了手的,也因此,林孝尘才这么争分夺秒,不给他一点康复的时间。
林孝尘顶着仇一旨那似笑非笑的视线走到了他的病床边,调了下护理床的升降,让他改成了坐卧的姿势,随后坐在了他的床沿,沉吟了一阵,问道:“唔……到饭点了,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必了,我的臼齿有些松动。”
“嗯。”林孝尘点点头,指向了旁边的病床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这位病友受的伤可比仇一旨严重多了,连头上的绷带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至今还在昏迷中。不过,仇一旨却没有看过去,而是直接说道:“组织并非人人都要见过面才能维系。”
“也是。”林孝尘没反驳,“这个人的资料我调查过了。他叫张项北,有个身体不太好、时常要进医院调养的老母亲,和一个沉迷游乐、任凭自己堕落的叛逆儿子。”
听了林孝尘的话,仇一旨总算是笑出了声。他饶有兴趣地看了林孝尘两眼,问:“你想表达什么?”
“我当然不是打算用你们的原有身份劝你们‘从良’。”林孝尘也看向了仇一旨,“我只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你们心甘情愿的抛下这些——他儿子在开学那天闯了个不小的祸,由于认错态度差,也没家长及时过来调节,直接被学校开除了,之后他儿子便和一些小混混玩在了一起,可他却对这一切不闻不问,直到绑架我们时被奈姆打伤……”
“——你是想说,他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是吗?”仇一旨打断了林孝尘道,“那么你呢?林先生。”
“我……”林孝尘顿了顿,“老实说,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知识只是丰富了我做出应激反应时的情绪,并没有影响我的思维方式和行事习惯。”
“是吗?”仇一旨道,“阿斯伯格患者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闻言,林孝尘苦笑了一声:“你们倒是挺了解我的啊。”
“彼此彼此。”
“好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林孝尘整理了一下表情,问,“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有了解吗?”
仇一旨听后,无声地扬了扬嘴角:“林先生你对自己在做的事情应该有了解吧?有没有考虑过你是被监督者控制了的可能呢?”
“当然考虑过,不过答案是否定的。”林孝尘吁了口气,“老实说,我对‘未来议会’一直没什么积极性。虽然我明白,这是我们人类必须面对的终局,但也仅限于此。我不可能为了未来议会破坏我原有的生活。”
“……你不会是享乐主义吧?”
“唔,鉴于这个词的词性已经很模糊了,我得强调一点,”林孝尘想了想道,“与其说我是享乐主义,不如说我是个人主义……或者,‘个体’主义。”
“哦?”仇一旨看起来对林孝尘的话很感兴趣。
于是林孝尘便接着解释道:“我觉得,即便人们认为他们看到的画面是‘相同’的,这些画面还是会有细节上的不同。哪怕用来描述这些画面的语句相同、用来描绘这些画面的笔法和颜料都相同,依然会留下一些微小的差异。”
“你是在否定阿卡夏记录的机能吗?”仇一旨嗤笑道,“不会是想投一号一票了吧?”
“确实,我是觉得阿卡夏记录有些以偏概全,但它终究只是个‘道具’,我不会对这种东西不满。”林孝尘看了眼半空之中,“硬要解释的话……大概描述成‘现实’比较贴切吧?”
“……现实?”仇一旨神色一滞。
“对,就算我们接收到的信息和处理信息的思维路径是相同的,我们每个人的‘现实’也是不同的。”林孝尘道,“或者说……对我而言,只有我的‘现实’是现实,你们‘巴比伦塔’也好,‘未来议会’也罢,在我眼里都是一种概念。”
听了林孝尘的话,仇一旨回味了片刻,问:“你安排在学校旁边的那些人手,应该是‘职业’的吧?”
林孝尘没否认。
“意思就是说……”一时之间,仇一旨的目光连连闪动,“你根本不在意会不会伤到我们……只要我们对岳小姐动手,哪怕是把我们当场击毙也在所不惜,是吗?”
他看着林孝尘的视线中,有些欣赏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讶。
“我说过了,只有我自己的‘现实’是现实,我不在乎未来那些人的死活。”林孝尘道,“能救得了他们,我自然会救。要是救不了,我也不会勉强自己,或是勉强他人。”
仇一旨听完,当即像是憋不住了一样,哑然失笑。
林孝尘没有打断他,反倒是抽空看了眼他病友的状态。
笑了约莫半分钟,仇一旨才缓缓收声。
现如今,他的眼里只剩下了“欣赏”:“实话说,我现在真的有点好奇,当初监督者封包时是不是不小心带了一份思维模组在里面。我不否认你的观点,毕竟真正的‘无私’,全都脱胎于极致的自私。但我不得不说,林先生,你的思维方式太像‘未来人’了。”
“你不也是‘未来人’吗?”林孝尘反问道。
仇一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眼自己的病友,说:“林先生,你还留着我们的活口,就是为了探听巴比伦塔的情报吧?”
“是有这个打算。”林孝尘点点头,又看了眼半空之中,“但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不会杀人灭口……毕竟,你女儿刚谈了个男朋友,还没领来让你把把关呢,对吧?”
“这么点时间就摸清我的底细了吗?速度果然比我们快得多,”仇一旨似是有些忍俊不禁,“……咳!那个,林先生,我应该把这句话当做是威胁吗?”
闻言,林孝尘冷眼看向了仇一旨:“我们彼此彼此。”
这第一回合,双方都没占着什么便宜。所以总得来说,依旧是林孝尘这边的优势。
至于接下来……
“实不相瞒,林先生,”仇一旨收起了藏在笑容里的‘偏见’,正色道,“我们起初也有考虑过绑架以外的方法。但是,我们只有决策者最初的信号坐标,而且我们当时也无法连入阿卡夏记录,因此考虑到效率,最终还是决定用绑架的方式寻找你。”
“你们对那些受害者做了什么?”林孝尘问。
“虽然我们想尽快找到你,但也不想被这个时代制约太多,”仇一旨道,“所以对那些不是决策者的孩子,都尽可能地用这个时代的简陋条件实施了记忆处理。”
“找到我之后呢?”
“按照预想,找到你之后,我们会先向你道歉。”仇一旨又用余光瞄了眼他的病友,“因为我们的人数有限,所以为了保证效率,雇佣普通人是不可避的。而他们可不像我们一样,知道你的‘贵重’。”
林孝尘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问:“再之后呢?”
“再之后,我们就会把真相告诉你。”
“……‘真相’?”林孝尘皱了皱眉。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林先生,”仇一旨说,“我们巴比伦塔的前身,就是未来议会。巴比伦塔最初的创建者,正是未来议会最初那几届的‘赢家’。”
林孝尘听后思忖了片刻,道:“我倒是有听监督者说过这件事。因为每个人一生只能参加一次,所以……那几个创建了巴比伦塔的人,只是想再次争取决策权吗?”
“这也是原因之一。”仇一旨没有否认,“毕竟是大敌当前,我们当然得尽可能地团结起所有的同胞。”
“……‘大敌’当前?”
“是的,林先生。”仇一旨调整了下呼吸问道,“你有听说过‘现实稳定装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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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说了,其实一路追更(追了八个月)的读者巨巨们看完上一话就可以拐回去重看第二关了……毕竟我都有点记不清楚剧情了嘛,不复习一下的话可能连角色是谁、动机是啥都忘了……
这一关的设定已经差不多讲完了,缓冲个一两话后就会一路跑剧情直到通关,所以,要是有读者巨巨觉得我哪里没说清楚,请留言提一下啦,靴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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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131.处刑之月
“现实稳定……装置?”
看到“聊天窗口”中出现的这个词组后,安洁莉娜不由一愣。
这会儿,她手里刚好捧着一杯果汁,正准备往嘴边送呢,结果这么一走神,手上的劲儿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些许,然后杯里的大半果汁就都被她倒在了自己身上。
就这,安洁莉娜还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坐在她身旁的白发女性见后,当即惊叫一声,揪着餐巾凑了过来,一边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安洁莉娜的异样,一边擦拭起了小萝莉身上那套白色的蕾丝礼裙。
还好小萝莉腿短,这些果汁只沾湿了她的裙摆。
安洁莉娜没有回应母亲的询问,她维持着发呆的姿势,仔细查看着阿卡夏记录中的信息。
聊天窗口的那边,林孝尘一边“直播”着和仇一旨的交涉过程,一边抽空问了一句:“关于这个巴比伦塔成员说的话,你们怎么看?”
说实话,安洁莉娜现在有些轻微的懵逼——她本就不擅长面对这类“突发事件”。
好在,克洛伊的“缺陷”和自己并不一样,因此她几乎是紧跟着林孝尘的问题说道:“我觉得说服力不够。这个人说他们巴比伦塔的成员并不具备连入阿卡夏记录的能力,那么七号又是什么回事?他今天下午确实登陆了,而且还投了一票。”
“确实。”林孝尘即刻回复道,“我也对此向他提出过质疑,他的解释是,他们只是不具备和我们相同的权限,但如果只是想‘加入聊天群’的话,稍微支付点代价的话,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做到,毕竟他们掌握着未来的技术。”
“什么代价?”克洛伊问。
“具体方法牵扯到阿卡夏记录的核心技术,假如他只用声波向我传递信息的话,保守估计至少需要数十上百年。”林孝尘说,“但按照他的比喻来理解,这个方法大致上就是用一个人的思维环境模拟出一个一次性的‘域名’,从而让他们之中的一人能够接入阿卡夏记录。不过因为科技限制,提供思维环境的那个人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克洛伊顿了顿,又传信道,“所以他们才没有选择直接在阿卡夏记录里和我们商讨,而是准备在现实中找到我们?那之前呢?之前的七号是怎么回事?”
看到克洛伊的问题,稍微有些回过神的安洁莉娜也有些纳闷。
她至今还记得,决策者们差不多都是在六月十八号那天获得的“权限”。不过,相较于未来,现代人类的知识面显然要狭隘得多,监督者当时判断他们并不具备执行议会章程的资格,便提议让决策者们通过它所携带的信息快速学习。当众人的知识储备达到阈值之后,再正式开启议会章程。
而这场“提议学习”的会议,七号是参加过的。
“关于这个,仇一旨也有解释。”林孝尘接着说道,“当初从监督者那里取得知识时,七号还和我们一样,只是个决策者。不过,随着他不停地学习知识,很快就接触到了巴比伦塔的‘木马程序’。随后七号决策者便受到了巴比伦塔的污染,开始拆分知识灌输给他人,制造和决策者类似的‘次品’。而由于登陆阿卡夏记录时,识别我们‘决策者’身份依据的是监督者传递给我们的知识。所以,将这些知识分割成了无数份的七号,自然也就失去了登陆权限——”
“——等等。”克洛伊打断了林孝尘问,“他为什么要制造其他的‘次品’?”
“他说,只靠一个人是无法造出‘核武器’的。”林孝尘言简意赅。
“不,我的意思是,既然他只是为了和我们谈谈,为什么不走议会的形式呢?这样既简单又高效,还不会造成额外伤亡……”
克洛伊的这段疑问只传递了一半不到就卡了词儿,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样。
当了半天听众的安洁莉娜如今也已经整理好了思绪,有能力跟上话题了,便揣测道:“应该是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要成功吧?”
“对,我也是同样的看法。”林孝尘说,“他们对未来议会的经验比我们丰富,自然也知道,在这个时代举行的未来议会,是没法同时保证‘效率’和‘礼节’的。我们要么会无休止地争吵下去,要么就会想办法侵害他人的生命,从而使自己得票更多。”
“好吧。”克洛伊似乎并不想认同这一届决策者的“拙劣”,但她还是整理了一下情绪道,“但是,既然他们选择在现实世界中找到我们,是不是就意味着,为了保证我们会乖乖‘合作’,他们会先找到我们的把柄?”
“你猜的没错。”难得的,林孝尘的语句中居然带了点情绪波动,“而且,不仅仅是我们的把柄这么简单。因为他们掌握着制造‘次品’的技术,很容易就能渗透到各国的领导层里。现如今,巴比伦塔已经差不多控制了整个世界的政治行动,假如我们不跟他们合作,他们完全有能力破坏掉世界现有的格局,甚至生态。”
语落,聊天窗口随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看来林孝尘那边也已经分出了“胜负”。
安洁莉娜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妈妈的手,然后她这才注意到了自己裙子上的水渍。
小萝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子,又抬头看了眼正在为自己擦裙子的妈妈,神色一时变得有些复杂。
银发女人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异状,为此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微笑着看向了女儿。
只可惜,她体会不出安洁莉娜眼神里真正的含义。
在她看来,女儿大抵只是由于看到自己的裙子脏了,才会露出如此惹人怜爱的表情。
毕竟,她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孩子嘛。
于是女人又揪了一张纸巾,一边擦拭起了剩余的几处顽强污渍,一边柔声安慰起了安洁莉娜,叫她不要害怕。
听着母亲嘴里哄宝宝一样的燕语呢喃,安洁莉娜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她很想说些什么。
例如,这个世界的“现状”,以及它即将面临的“危险”。
但话到嘴边,安洁莉娜却突然来了种莫名的困惑。
她有点搞不明白,自己想说的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跟妈妈解释什么吗?
还是说,这种“突然想把一切都坦白出来”的冲动,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好在,安洁莉娜很快就想明白了这点。
因为自身的“缺陷”,安洁莉娜对心理学方面的涉猎远多于其他自然科学。
所以她知道,思考的本质,与“检索”非常相似。
放回刚刚的思绪中延展的话,与“想让自己安心”这一结果相对的检索关键词,应该是自己所体验到的不安。
或者说是,不适。
而触发“不适”的检索关键词,则是林孝尘刚刚对巴比伦塔的总结性言论。
简而言之,自己是在了解到巴比伦塔成员的觉悟后,被那种突然袭来的庞大压力刺激得有些不适。
也因此,自己才会如此迫切地渴望母亲为自己提供安全感。
得出这个结论后,安洁莉娜有些轻微的懊恼。因为她觉得,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去“找妈妈”,完全就是小孩子的心态。
自己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哪儿能在这种地方轻易退缩?
想到这,安洁莉娜吁了口气,轻轻摇摇头,赶走了脸上的阴霾。
母亲显然很擅长照顾自己,只几秒的恍惚间,她就把自己裙子上的所有水渍擦干净了。
剩余的那些,显然不是只靠餐巾纸就能消抹的。
安洁莉娜冲她甜甜一笑,旋即不动声色地往阿卡夏记录里传信道:“好吧,‘他们准备得非常充分’这一点,我们已经了解到了。那么他们究竟准备做什么呢?”
聊天窗口那边,林孝尘并没有耽误多久,便答道:“和监督者对我们说过的一样,他们想要摧毁‘现实’。”
“现实?”克洛伊问,“就是指那个‘现实稳定装置’?”
“是的。”林孝尘说,“巴比伦塔的成员称呼它为‘如月’。”
“可是这个现实稳定装置并非特指某种实体吧?”克洛伊又问,“我是指,它更像是种概念上的、不可捉摸的——”
“——类似于‘神明’这一定义的存在,是吗。”安洁莉娜替她表述道。
“虽然我不想认同这种比喻……”林孝尘表示肯定道,“但确实,它所具备的力量和权能远非我们人类可以想象。而且,假如巴比伦塔的情报属实,现实稳定装置就是我们人类需要面对的最后一个难题。”
安洁莉娜看到这句话后,突然灵光一闪:“所以……不仅仅是巴比伦塔,未来议会最初之所以会成立,也是因为现实稳定装置?”
“这么说来,”克洛伊的语调里带了点无可奈何的戏谑,“这两个组织更像是鸽派和鹰派?”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林孝尘也有些忍俊不禁,“如果相信仇一旨说的话,那么这个‘敌人’就是人类文明发展到极致后,必须面对的终极BOSS。未来议会的选择,是在可知范围内‘带着镣铐跳舞’;而巴比伦塔,他们打算冲出牢笼,探寻外面的‘不可知’。”
安洁莉娜又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重新看了遍巴比伦塔对现实稳定装置的描述,道:“未来的人类之所以面临着生死存亡之境,不会就是因为他们对现实稳定装置产生了认知吧?”
“这一点仇一旨没有细说,但我觉得这个装置的效率不至于有这么低。换句话讲,如果未来的人类全都对现实稳定装置有认知的话,他们应该早就被‘重启’了。”林孝尘说,“毕竟,他们对现实稳定装置的称呼也诚如其名——是旧历对犯人集体处刑的月份。”
“为什么呢?”安洁莉娜皱了皱眉,“按照正常流程,一旦有个体察觉到了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该个体就会被消抹;即便是群体,也理应如此,可为什么巴比伦塔的成员既知晓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又没被消抹呢?”
林孝尘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看样子,是在询问仇一旨。
雨越下越大,空气中的冰冷让安洁莉娜不由得蜷缩在了椅子上。
这份寒冷,与现今的季节完全不符。
安洁莉娜将妈妈刚买来的一杯热牛奶捧在手心,盯着半空中的聊天栏,耐心地等着。
过了约莫五分钟,林孝尘那边就问出了“答案”。
“我总结了一下,”他的字里行间带着一丝微妙的情绪,“之所以会促成当前的局势,有九成以上原因,都是因为调停者介入了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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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132.既是观众也是演员
待到刺骨的冰雨有所消停时,时间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因为气温的反常骤降,岳心甜回家吃罢饭后,又给如月送了一次装备。
不过,她的来意也不仅仅只是送温暖,还有带如月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的打算。只可惜,如月并不领她的情——或者说,如月一直表现得都像是在害怕她一样,因此直到保健阿姨决定下班,岳心甜也没能找到机会提起这茬。
当然,岳心甜之所以失去了先前的果决,也不完全是因为如月的“怕生”。
更大的原因在于,奈姆。
从岳心甜第二次拐回来看到奈姆开始,她就一直显得心事重重的。好像是有话想对奈姆说,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样。
这股肉眼可见的“尴尬”,没一会儿就波及到了奈姆身上,使得奈姆也有些不自在。
不管怎么说,气氛总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保健阿姨也没有在岳心甜面前“讲设定”的打算,眼瞅着这俩小姑娘各自不对付,便只好终止了这次会谈,让她们各回各家。
然而听到保健阿姨的散会决定后,岳心甜却是愣了愣,一时显得有些无措。
对她来讲,刚刚的那些尴尬只是用来积攒勇气的过程,为的就是能和奈姆说上话。可如今勇气值还没攒满呢,马上就要丢失目标脱离战斗了,这可咋整?
岳心甜的这一系列情绪演变,纵使是奈姆这个“初学者”也能猜出个大概,更何况,是那个“人精”一般的保健阿姨了。
于是走到校门附近时,保健阿姨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库道:“天色已经晚了,我送你们一下吧。稍等片刻,我去取一下车。”
说罢,也不等奈姆有所反应,保健阿姨就机智地遁走了。
“哈啊……”奈姆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转眼看向了岳心甜,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既然这姑娘扭捏,还是自己替她说开场白吧。
岳心甜听后,差点一个激灵没站稳,她立即低下头嗯嗯啊啊了起来。不过这种失态倒也没持续多久,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岳心甜便直勾勾地看向了奈姆,用上了刚刚积攒的所有勇气,一脸认真地问道:“你和他……和林孝尘以前认识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奈姆干笑着在心中暗道,“可这种事……我该怎么解释啊?”
这姑娘目测是觉得,在面对这类事情的时候,自身首先不能示弱,所以才摆出了如此专注的神色。
不得不说,岳心甜这直勾勾的目光,奈姆确实招架不住。
她迟疑了一会儿,暗叹了一口气,也翻出了相应的认真看向了岳心甜,说:“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因为……”岳心甜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两秒后,直言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老实说,奈姆也没料到她能如此赤诚。或许岳心甜觉得这真的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吧,她的这种反应,虽不知是家教如此还是性格使然,却让奈姆着实挺佩服的。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奈姆此时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接下来只要把话题往解决方案上引导就可以了,“是我的存在威胁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了吗?”
“……是。”尽管觉得气氛有些变质,岳心甜还是如此答道。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岳心甜有些不明就里。她心想,自己说了半天,这家伙居然只会问为什么,而且态度也很微妙,好像提不太起劲一样,意兴阑珊的。这种反应,让岳心甜不由隐隐有些不悦。
“假如我真的喜欢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威胁到你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
受那些不悦影响,岳心甜差点就把真正的原因脱口而出了。
好在,她脑中还是理智居多,很清楚自己不能当着对方的面说出这种示弱的话。
“……因为你没有自信吗?”然而,就在岳心甜考虑着措辞的这会儿,奈姆又开口了。
岳心甜听后,心中突然一抖:“……什、什么?”
“因为你觉得我很漂亮,假如和你抢男朋友的话……你这个青梅竹马不一定赢得了我这个天降系,是吗?”奈姆缓步往前逼近着,凑到了岳心甜的身前,问道。
闻言,岳心甜差点就把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全弄洒了。
奈姆的这段话,径直击中了她的心坎。
一时之间,岳心甜的脑中闪过了许多纷杂的念头。
——是啊!你是长得很漂亮嘛!我就是个土生土长的国产学生妹嘛!哪能和你这种肤白貌美的混血儿比嘛!
只花了几念的功夫,岳心甜就借助着这些怨念组织起了新一轮的勇气。因此,她更没有避开奈姆的打算了,而是针锋相对地迎上了她的视线。
眼瞅着留白的时间差不多了,奈姆抬起左手,从岳心甜的发梢一路摸上了她的肩膀,问:“你觉得我……漂亮吗?”
“是啊,你很漂亮。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人。”话虽然这么说,岳心甜的语气却丝毫不落下风。
“那……”奈姆听后,又顺着岳心甜纤弱的肩膀摸向了她的脸颊,“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听了这句话,岳心甜的思维突然暂停了一两秒钟。
“哈……蛤?”
“不然,”眼见有效,奈姆趁胜追击地将额头贴向了岳心甜的额前,用比水还温柔的语调轻喃道,“我做你女朋友也可以。”
这次,岳心甜暂停的已经不仅仅是思维了。
为了加大药效,奈姆的右手也轻轻地搂上了岳心甜的腰,用无比认真的眼神看着她说道:“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被你吸引了。虽然很想接近你,但又担心你觉得我无礼,所以听同学说你和林孝尘之前就认识后,我就向他打听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情,没想到让你误会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我能有个机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也算是和林孝尘有个公平竞争的舞台。”
听完奈姆的“深情告白”,岳心甜浑身都抖了三抖。她慌慌张张地避开了奈姆的视线,手忙脚乱地挣脱了奈姆,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抚胸大口喘起了气。
“……对不起,”奈姆见状,适时地做出一副失落的神情,“我吓到你了吗?”
“你……你你你……”岳心甜这会儿口拙得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她似乎是想做出一种“黄花闺女被人轻薄了”的反应,可转念想了一圈,又觉得不妥,毕竟奈姆也是个女孩子,只是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也谈不上是轻薄。
但是……这个走向是闹哪样啊?岳心甜根本就想不明白。
于是乎没过两秒,她之前积攒的所有勇气和理智全都被击垮了。
知道自己已经得手了的奈姆随即又补了一刀说:“……假如你不能接受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好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
按照她的脑补,自己也没啥需要解释的了,如今只要装成一条“表白被拒”的败犬黯然收场就行了。
心想着“此时不溜更待何时”的奈姆说完便转过了身,迈步就走。
可惜……
“——等、等等!”
听到岳心甜的挽留,奈姆不由暗道了一声糟糕,但考虑到演戏要演全套,还是转过强颜欢笑的脸看向了岳心甜。
“我……”岳心甜这会儿好像又体验到了那种心脏跳得发痛的感觉,颦眉忍受了好一阵,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我们都是女孩子啊……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奈姆闻言,心中一阵窝草。
这让自己怎么回答嘛?
不过好在,她那超出常人的【传波速率】也不是说着玩的,稍加滞顿,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或许岳心甜这么问只是下意识地测试一下自己对她的了解程度,要是自己说不上来什么具体的喜欢,说不定还是会被怀疑。
确认了新的应敌策略后,奈姆就把自己道听途说到的所有岳心甜的信息全都混杂着“仰慕”吹成了优点。
结果这一波下来,岳心甜的那个脸红心跳,早已在休克的边缘跳起了爱尔兰式踢踏。
其实这姑娘哪有那么复杂的心绪,之所以叫住奈姆,也只是因为得知了“真相”后,不忍心伤害到奈姆,才下意识地又给奈姆加了点戏。
而奈姆的这波操作,虽说谈不上是变拙成巧,但已然让岳心甜对“自己喜欢她”的事实深信不疑了。
“呃……”因此听完奈姆的话后,岳心甜立即就埋着脑袋,扭捏得像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一般,一边绞着手指,一边用发颤的声音说道,“谢、谢谢你……但、但但是……我……我我我已经、我已经有喜——”
话说了一半,岳心甜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愣了愣,颤颤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瞄了眼显示屏。
也不知她是从手机显示屏上看到了谁的名字,只见她神情滞了滞,立即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眨眼功夫便没了先前的慌乱。
岳心甜闭上了眼,将手机捧在胸前,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一本正经地看向奈姆,说:“谢谢你,奈姆。但是,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奈姆听后,心里猛一放松,不由得释然一笑,道:“嗯,不客气,没关系。”
“我……还有点事,”岳心甜指了指响个不停的手机道,“麻烦你跟萧老师讲一声,我自己打车回去了。”
奈姆笑着点了点头。
兴许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临走之前,岳心甜还朝自己微微鞠了一躬。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奈姆不由得有些莫名唏嘘,忍不住苦笑着自语道:“……这就是青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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莓办法,银不了,尽梨了,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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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节 133.薛定谔的猫
和奈姆猜的一样,保健阿姨之所以遁走,只是为了给两人制造私聊的机会。因此,等岳心甜走远了之后,这个“人精”的声音立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谈妥了?”
奈姆听了,顿时有种装逼被人发现的羞耻感。她回头看了保健阿姨一眼,打了个哈哈笑道:“……嗯,大概吧。”
看样子,保健阿姨并没有追根问底的打算。她推着自己的座驾——一辆女式自行车——走到了如月身边,将一脸不知所措的她抱起来安置在了后座上,道:“那咱也走吧。”
这辆自行车的主色调是一种已经斑驳了的暖橙,造型和款式都和这个时代不怎么搭。行进时,链条轴承里虽然没有杂音,但整体的陈旧感一眼就能看出来。
奈姆看着推着自行车的保健阿姨,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违和。
兀自滞顿了一阵,她才傻乎乎地点点头,快步跟在了自行车的另一侧。
坐在后座上的如月显然对保持平衡的技巧还不太熟练,东倒西歪了几次后,她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奈姆的衣袖。
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后,如月轻轻松了口气,神色里的担惊受怕也开始一点点地平复了回去。
将她这套反应如数看在眼里的奈姆,不由产生了一阵非常复杂的心绪。
可惜的是,奈姆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只能任由沉默随着时间慢慢发酵。
因为是学校附近,周围的噪音源本就很少,再加上适逢骤雨,夜路上这会儿静得出奇,奈姆甚至还能隐约听到高三班级里的细微声响。
借着周遭这静谧的夜色,保健阿姨微微仰起首,看向了黑不溜秋的天空,似是在思量着什么,一直没再续上话题。
一路无话,保健阿姨带着两人走到了一片小区旁边后,便停了下来。
“我到了,”她指指小区的方向,“谢谢你送我回来。”
奈姆顺着保健阿姨的指向看了过去,一时之间,刚刚体验到的那种违和感又在心里蹦跶了起来。
不过,她倒也没有真的把心中的纳闷问出来,只是眨了眨眼,嘀咕道:“……不是说送我回家的吗……怎么变成我送你了?”
保健阿姨闻言,偏过头看了眼奈姆,问道:“你有家吗?”
“我……”奈姆张了张嘴。
她被这句话噎得够呛。
见状,保健阿姨冲奈姆微微一笑道:“别担心,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时间。”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她便把后座上的如月抱了下来。
“那,她就交给你了?”俯身确认了一下如月的眼神后,保健阿姨对奈姆说道。
“呃……”奈姆看了眼如月,问,“交给我……没问题吗?”
“这有什么问题?”保健阿姨反问道,“既然现在还没有调停者来处理这件事,就等于说,谁来处理都可以。与其交给这个世界的人类,还不如交给你呢。至少,你确实有救她的打算,对吧?”
“可是……”几秒钟的时间,奈姆就从如月那毫无杂质的视线中败退了下来,“你不是比我专业吗?”
保健阿姨听后摇了摇头道:“再怎么说,这个世界也是我的‘退休金’,我不能主动去干涉它……那是‘恶魔’的行径。”
听了她的话,奈姆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怎么偏偏在这种地方表现得这么顽固嘛……”
见到奈姆这副模样,保健阿姨顿时有些忍俊不禁:“奈姆同学啊,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
“……什么事?”
“确实,你的生物机能是超出这个世界的‘现实’设定的。只不过……描述成数值的话,你的各项指标也仅仅只比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强个两三倍而已。换句话讲,你的力量并不会产生多大的扭曲值。”
“扭曲……值?”
“大致理解成‘打破规则’的程度就可以了,而这些打破规则的行为,会导致‘混乱’的产生。”保健阿姨解释道,“通常情况下,为了不让现实产生局部崩溃,每一个‘混乱’,都需要现实稳定装置来修正。”
“……噢。”
“你应该从在学校那会儿就想问了吧?”保健阿姨站起身,轻抚着自行车的把手道,“明明整个世界都是我的退休金了,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像‘普通人类’一样的事情——去工作赚钱、结婚养孩子……对吧?”
“呃……”奈姆听后,虽然有种被人看穿了的心虚感。但她到底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于是想了想后便揣测道,“因为……你对……‘那种’生活已经厌倦了?”
闻言,保健阿姨噗嗤一笑。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戳笑点的事一样,捧腹半晌才缓过来:“……难不成你是觉得,我这么说是准备跟你吐吐苦水?”
“那是为啥?”奈姆一脸问号。
“因为现在的如月,根本就承受不住我造成的扭曲值。”保健阿姨说,“在这种状态下,我别说是救她了,估计只是搓个火球术都有可能直接弄坏她。”
奈姆听后简直是惊了个呆:“……你还会搓火球术的咯?”
保健阿姨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收起了笑意道:“‘现实’这种概念,本就和‘未来’一样,是一种没有倾向的、不会坍缩的叠加态。意思也就是说……它不会、也不能拥有‘物质实体’。因此,如月现在的状态,就等于是她自己往自己的要害上捅了一刀——还能维持机能运行,就已经是值得庆幸的事了。”
说完,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奈姆觉得自己完全接不上话。
“总之,”眼见奈姆神色中的“不自信”进一步放大,保健阿姨安慰了一句说,“虽然方法有点笨,但目前看来,这个世界的现实,也只有你可以‘拯救’了。”
“……嗯。”
“而我之所以不能帮你,并不是由于我以前是个调停者,至今还有着不愿意成为‘恶魔’的精神洁癖……”保健阿姨一本正经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明白……”奈姆有气无力地咕哝了一句,“就是说你没法带我们这些小号躺着过关,游戏就是这么设定的,不爽不要玩,对吧。”
听了奈姆的吐槽,保健阿姨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刚到嘴边,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看到屏幕上的文字后,保健阿姨立即接起了电话。
“——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不是说半小时吗?”不知是不是因为手机型号比较老的缘故,奈姆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边带着些许幽怨的少女音。
“哦,我已经到楼下了。”保健阿姨看了眼奈姆,“你吃过饭了吗?”
“本来是跟老爸还有刘叔他们几个出去撸串去呢。”少女道,“可他们一直在抽烟,喝了点酒后还咋咋呼呼的,我吃了两串就自己先回来了。”
“又饿了?”保健阿姨会意道。
“……嗯。”
“那好,妈回家给你加个餐。”保健阿姨笑了笑。
“嗯,你快点回来吧妈……”
被迫听完了全程的奈姆,在保健阿姨挂断电话后忍不住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收起手机后,保健阿姨又一次俯下身,温柔地摸了摸如月的发丝。而后牵起了她的小手,递到了奈姆身前:“那,她就交给你了。”
奈姆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她语塞了好一阵,也没能蹦出一个字儿来。最终只得轻叹一声,硬着头皮从保健阿姨那里接过了如月的手。
交接完毕后,保健阿姨对奈姆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她便一声不吭地推着自行车走进了小区。
两人之间,谁都没有说再见。
目送保健阿姨的身影没过转角后,奈姆低头看了眼如月,道:“……咱也走吧。”
说着,她拿出了兜里的老古董手机。
虽然型号很老旧,但至少还是有那么点信息储存功能的。
奈姆打开了克洛伊给自己短信,上面记着的一些没有监控设备的饭馆或旅馆。虽然克洛伊有以学校为起点,贴心地为奈姆描述了到各个地方的路线,但没有地图只靠文字,想找到确切位置还是有些难度的。
好在,尽管天气不好,此时的路上还是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要是再晚点,奈姆连问路的人都遇不到的话,今晚怕不是又要住自助银行了。
假如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奈姆倒也不会在意。露宿街头就露宿街头呗,自己这么强,又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可现在……
想到这,奈姆又回头瞄了如月一眼。
那幼女这会儿的神情里,貌似已经没了起先的担惊受怕。
她睁着一双纯洁无瑕、毫无杂质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
似乎……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听。
奈姆不由组织起了莫名匮乏的语言。
她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和这个幼女谈谈。
然而,这些话还没能来得及到嘴边,奈姆就在如月的胸前看到了一行熟悉的笔触。
【任务已更新】
当奈姆看到这句话后,她的系统界面突然自行打开了。
主线任务那一栏里,原本的【前往高一(3)班教室】和【保护“林孝尘”的生命安全】两条,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简单粗暴的指令。
【消灭现实稳定装置实体】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你真的以为,这是你心甘情愿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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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134.拉普拉斯妖
发了一两秒的呆后,奈姆立即沉下了脸,问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系统似乎也懒得继续打字了,“杀了她。”
“为什么?”奈姆眯了眯眼。
系统没应答。
它这种自说自话的态度,让奈姆着实有些不悦,于是她耐着性子等了系统一阵。然而对于系统来说,好像这件事本就不需要过多解释,因此它压根就没有理会奈姆的疑问。
确认系统完全沉默了之后,奈姆不由咂了咂嘴,不过,她这会儿也没有跟系统耍嘴炮的兴致,只是握紧了如月的手,重新确认了一下手机上的地址,再次向前迈起了步子。
讲道理,谁特么还不会个放置Play啊?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除了任务之外,你理都懒得理我一下——退一步说,假如我只是无休止地跟你抱怨,那你不理我也就算了。可老子明明是想跟你商量工作的事情,你特么还是这么一副死人样,给谁脸色看呢?
说实话,本来吧,你要是一直不理我,让我自己顺着你给的“攻略”摸索,我也没意见啊。可现在你突然冒出来,不由分说地就改了攻略,还特么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想让我闭嘴照做,你当我是什么啊?你养的狗吗?你给我块肉吃我就要摇着尾巴对你撒欢吗?你特么还真当自己是个大小姐……
“——我说过了,你是我的使徒。”
被打断了思绪的奈姆闻言,猛然一愣。
顿了顿,她不由想起来一件事。
这个系统,是有能力读取自己的思维的。
因此,自己脑中那些下意识的碎碎念,貌似全都被它听到了。
“哦。”奈姆呵呵了一声,“是吗?那我辞职不干了行吗?”
既然这些“犯上”的话被它听到了,奈姆索性也懒得隐瞒了。
系统听后沉默了一两秒,说:“……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啊?”
“我说不行,就不行。”系统一句一顿,声音冷得可怕。
不过,就算它声音再怎么冷,奈姆也不会被自己的萝莉音吓到。她略带嘲弄地嗤笑了一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呢?杀了这个不听话的我,换下一个我吗?”
说完这句话后,只消片刻,奈姆便清晰地感受到了系统的怒火。
这听起来有些不合常理,毕竟,怒火这玩意儿又不像“霸气”,至少是需要一点视觉或听觉信息支撑的。
可这个系统既没有实体形象,也没有发声,奈姆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从哪感受到它的怒火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周遭的空气就像是突然凝结了一般,触及到皮肤的地方,有种针扎似的冰凉。
就这样过了五六秒,系统才说道:“我之所以不理你,不是因为我不想理你……因为在同一个路径下只能存在一个同名文件,我没办法兼顾两边的你……”
老实说,奈姆没有料到它会跟自己解释这个,确实有点意外。
但不管怎么样,她嘴上还是不甘示弱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还会受到这个世界的限制?”
“是,我是可以无视这些限制。”系统说,“但这样会让世界系统出BUG,进而失去响应能力进入死机状态,把你这段‘程序’永远困在这里面。”
奈姆听后,迟疑了片刻,皱着眉问道:“所以,你是在跟我解释为什么你之前一直不理我……是吗?”
“本来我们在上一轮就能成功拿走钥匙离开的,可你……”系统顿了顿,改口道,“可是,上一轮的你却做了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
“啊?我想干啥呀?”
“你想保留……保护现实稳定装置的人格。”
奈姆眨了眨眼。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如月,然后突然发现,这幼女不仅步履蹒跚,小脸上也已经布满了苦楚。
这个反应,让奈姆下意识地就停下了脚步。
然后,如月便顺利地以一个重心不稳的姿势撞进了奈姆的怀里。
跌进奈姆怀中的如月也没能坚持多久,脚下一软就直接摔了下去,幸亏奈姆已经扶稳了她,并且配合她的坠落之势一同蹲下了身,才没让如月纤弱的膝盖撞到地面。
“你……你怎么——”奈姆张了张嘴,还没组织好语句,便蓦然一怔。
因为如月目前是一个往下坠的姿势,奈姆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就看到了她的脚。
准确地来说,是那双绑着绷带的脚。
尽管岳心甜送来的是一双非常软的拖鞋,可此时如月脚上缠着的绷带中,早已渗出了几抹殷红。
奈姆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如月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它本来就不应该以这么易损的形态存在,”系统说,“人格模组会让信息处理速度变慢,实质载体会使程序的执行过程产生物理性延迟……它是这个世界的安保装置,可它现在连它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的现实是会崩溃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这会儿,奈姆的表情有些轻微的发怔,她像是根本没听进系统的话一样,傻乎乎地看着如月。
由于脚底伤口恶化,使不上力气的缘故,如月此时已经跪坐在地上。
可她这一路上,既没有喊痛,也没有提醒自己……甚至,都没有拒绝那个自顾自拉着她走的自己。
或者说,她根本就不会这些。
——她只知道无声地忍受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
想到这,奈姆一时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如月的手腕。
可即便自己松开手……
眨眼功夫,如月的眼中便染上了一层不知所措的惊恐。
就像是一个和父母走散的、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小孩子一样。
奈姆沉闷地呼了口气,咬咬牙,转身背对着如月道:“……上来。”
她不确定如月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话,因此没等她回应,就将如月的双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双手托着如月的大腿站了起来,轻微颠了两下调整好她的姿势后,这只幼女便紧紧地贴在了自己背上。
仔细感受一下的话,如月的体重,可能还不到自己的一半。
这点重量对自己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眼见奈姆又放置了自己,系统的语气里再次混入了一抹愠色。
“假如现实崩溃了,会怎么样?”奈姆问。
“你——”听了奈姆的话,系统瞬间就意会了她的意图,语调里的怒火不由又旺盛了些许。可不知为何,她在沉默片刻后,还是压下了情绪道,“……你还记得上一关的情形吗?”
“是那个邪神大叔?”
“对,那就是现实崩溃了之后的结果,”系统说,“……而且,那只是诸多结果之一。但不管是哪个结果,只要现实崩溃了,这个世界里的人类用不了多久就会灭绝。”
“唔——”奈姆沉吟了一阵,“是这样啊。”
她看了眼不远处仍旧灯火通明的街道,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月的条例虽然确实是“困”住了人类的发展没错,可与此同时,也为他们画了一圈安全范围。
只要在这个圈内,人类就不必害怕那些“超现实”的威胁,只需要为“下顿吃什么”或者“明年跳不跳槽”这类事烦恼就可以了。
他们不需要和残暴的丧尸厮杀,也不需要面对根本无法“战胜”的邪神。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毁灭如月呢?
“你为什么一定要……”念及此处,奈姆问道,“——这一关的目的,也和上一关一样,是回收什么东西,对吧?”
系统沉默了一阵,答道:“……是。”
“这个东西,就是这个所谓的‘现实稳定装置’,是吗?”奈姆又问。
“……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把目的告诉我?”奈姆说,“还说让我去保护林孝尘,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了这么久。”
“你怎么好意思这么说的?”系统一听,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觉得我事事都跟你过不去,处处都想着办法整你?”
“……难道不是吗?”
“你特么……”系统的声音一时颤得更厉害了,“你以为老娘没跟你讲过?我特么不知道跟你讲了多少遍,可你是怎么做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没有。”
“你、你个神经病……难道不记得你用自己的命威胁我说,‘我不让你救她,你就自杀’了吗?你不不止、不止一次用这件事威胁我,说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你他妈就不帮我办事。不仅是这一关,上一关也是这样!”系统气得连连爆粗道,“老娘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每次我告诉你目的,你十次有八次会拿这个威胁我;不告诉你目的,你他妈又又说老娘虐待你,成成成天在心里骂我……只、只骂我,也也就算了,你你他妈还一路骂了我十八辈祖宗……你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你他妈说啊!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老娘把名字给你了,把存在身份给你了,甚至连、连唯一的身身身体都他妈给你了……我他妈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你了!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我究竟是哪点做的让你不满意了!啊?你倒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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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风评被害懂吗!风评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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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 135.芝诺的乌龟
听完系统的这一大串埋怨后,奈姆差点没站稳。
好在,因为背上多了个如月的重量,她的重心也不至于飘得那么厉害,踉跄了两步后,终究是保住了尊严,没让自己摔在平地上。
雨已经停了好一阵了。
耳边除了马路上纷杂的车流声外,就只有如月那近在咫尺的呼吸。
可奈姆却觉得,系统好像真的就在自己的身边。
只不过,自己没办法看到它而已。
奈姆确实没想到系统对自己会有这么大的怨念——或者说,她没想到它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这份怨念,让奈姆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错觉。
就好像……这个冷冰冰的系统,其实也只是一个笨拙的小孩子一样。
于是,她在傻愣了一阵后,莫名其妙地咕哝了句:“呃……对、对不……起?”
之所以要用疑问语气收尾,是因为奈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大概只是……下意识反应吧?
系统没有应声,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接受自己这不知所向的歉意。
此时气氛中的压抑比以往势头更猛,几秒钟的时间,就浇灭了奈姆心中原有的那些不悦,继而引出了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
“呃……那个……”借着这种与“罪恶感”类似的感觉,即便奈姆觉得有些别扭,还是忍不住说道,“虽然在邪神大叔那会儿就已经提到过这点了……不过我还没跟你确认过呢——唔,那啥,你……才是真正的奈姆吗?”
闻言,系统不耐烦道:“……你想问什么?”
它的语调听起来还是有些发颤,不知是刚刚发泄情绪后留下的余波,还是察觉到自身的愚钝行为后突发的尴尬。
总之,奈姆能听得出来,系统的这份不耐烦,只是装出来的——只是想掩盖什么而已。
嘶……它究竟想掩盖什么呢?
“——你想问什么,说啊。”
貌似,系统并不想让自己深入思考这一点。这串思绪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它出言打断了。
被打散思路的奈姆只得暗叹了口气,道:“因为你说……你把你的名字、身份……还有身体,都给了我。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你才是真正的奈姆,而我……只是你的,呃,驾、驾驶员?”
系统没吱声。
见它一直沉默,奈姆也没有追问的意思:“你要是不想回答——或是不能回答,也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然而,真正把话说出口后,奈姆却忽然一愣。
滞顿片刻后,她突然莫名其妙地想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觉得别扭的原因。
话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为它着想啊?
毕竟再怎么弱化,它曾经对自己也实施过暴行也是事实,这肯定不是随便大喊大叫几声诉个苦就能揭过的嘛。
再说,就算系统说的都是真的,可那些和它对着干的自己,又不是……
“——我……”思绪进展到这,系统又打断了自己。
不过,它似乎还没组织好语言,因此这个打断技能只有一个音节和一堆急切的语气。
再之后,系统又沉默了一阵,才闷闷不乐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一定能记得住……”
“啊哈哈……”奈姆干笑,“……也是啊。”
这么一想的话,系统之所以一直是一副“让自己闭嘴照办”的态度,大概就是和自己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总结出的经验。
反正……不管它解不解释,只要自己挂了,就会全忘掉。
唉,还真亏这个大佬肯一直带着自己这个不长记性的萌新。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这种消极的心绪,系统叹了口气说:“没错,我就是奈姆。虽然你的比喻听起来好像我是某种大型机器一样……但也没差,你确实是我的……我的驾驶员。”
“哦。”奈姆见它松了口,下意识地就追问道,“那你……你到底是谁啊?我是指,呃,你的身份之类的。”
“我……”系统顿了顿,“我是……造物主的女儿。”
“噢。”奈姆眨了眨眼,然后神色一卡,“——哈?等会儿,啥?!”
“我说,我是造物主的女儿。”
“呃……”奈姆一时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话题,“哈……哈哈哈……你、你这么厉害的呀。”
傻笑了两声后,奈姆忽然灵光一闪,回想起了之前邪神大叔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说,他曾经跟自己的……跟“奈姆的父亲”共事过一段时间。
而且仔细回忆一下邪神大叔谈论起“奈姆的父亲”时的语气,似乎……满满的都是尊敬。
换句话说,在跟邪神大叔共事了一段时间后,“奈姆的父亲”好像又“升职”了。
想到这,奈姆觉得,自己的小脑瓜已经负荷不起对那种存在的脑补了。
“原、原来是这样啊……”奈姆哈哈傻笑着,“那你……那你让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想见他。”
“……谁?”
“我爸爸。”
“啊?”奈姆愣了愣,“你……不是,你是他女儿,为什么还见不到他?难不成就跟见皇上一样,还要通报一下什么的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系统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自然。
如同是……不太自信一样。
“噢,所以你才说,要找回你丢失的记忆是吗……”奈姆又想起了系统之前说过的话,“可找回你的记忆,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联系吗?”
“这些东西,都是我爸爸的造物。”系统说,“而且,还是‘最初之作’,它们身上带着的痕迹是最多的。只要能一直收集这些东西,我就能……肯定能想起来他在哪。”
奈姆听后,稍微转动了一下脑瓜,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一样东西如果要量产的话,它的设计和规格总会趋于统一和稳定。这么想来,也只有在“最初之作”这种刚刚摆脱试验品身份的作品上,才有可能留存下创作者最多的个人痕迹。
“那……那你为什么……”奈姆纠结了一阵,还是问了至今为止心中最大的疑问,“为什么要……‘雇佣’我呢?我又不是……我又没那么厉害,你自己去做的话,不是更容易吗?”
“……你以为我不想啊。”系统的语气里透露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幽怨,“可是,这些世界太脆弱了……它们内存太小,根本就容纳不下我。”
“呃……”
奈姆顿时不知该说些啥好了。
不过,真正和系统坦诚地谈了几句后,奈姆觉得,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要是两人能在一开始就如此和蔼地相处的话,不仅仅是效率会变高,可能自己的干劲儿也会更足吧?
只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至少不会迷茫。
那它……她究竟为什么……
念及此处,奈姆又愣了愣。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系统犹豫了一阵,反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奈姆听后,不由有些语塞。但想了想后,她还是咬紧了牙关,硬着头皮问道,“这件事,你以前有跟我说过的,对吧?”
“……嗯。”
“说过……多少次?”
“……加上这次,一共一百三十五次。”
闻言,奈姆停下了脚步。
她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了。
系统一共,跟自己解释了一百三十五次的设定。
这就等于说,自己至少死了一百三十五次。
……我特么怎么能这么菜?
奈姆忍不住心想。
“这也……不能完全怪你。”系统嘀咕道,“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
“啊?”
“一开始,为了能让你活下去,我把对你的引导任务安排得非常具体……因为我不会忘记场景信息,所以我觉得,只要精准地引导你,你一定不会死。可是……”说到这,系统貌似是有些尴尬,“我越是想尽可能细致地引导你,引发的意外就越多,因为对有限的生命而言,‘细致’这个概念是可以无限拆分的……再说,你又总不听我的。”
“那个……我能问一下,你那会儿给我的攻略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吗?”
“唔,就是……呼吸的节奏……迈步的顺序什么的……”
“……窝草……”奈姆被吓得半天没说出话,“就算你是我妈也不能管这么宽啊……呼吸的节奏?迈步的顺序?你咋不替我活呢……”
说着,她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风的系统。
然后只花了一个哆嗦的时间,奈姆就败下了阵来,干笑道:“那时的……那个我,一定骂你骂得很难听吧?”
“……嗯。”
“好吧。”奈姆叹了口气,“看来咱俩的关系……还真是个历史遗留难题。”
虽然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通过今天的这次畅谈加深了对系统的了解,可一旦自己又死于不明AOE的话……
思维在这里落脚之后,奈姆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系统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说非常的和善——和善到可以做朋友的那种。
也许她真的是受了什么刺激,需要发泄一下情绪,才会突然变得这么像女孩子。
但不管怎么讲,她都对自己坦白了她的动机,实施方案,以及最终想要达到的目的。
换句话说,她在某些时候,确实是有把自己当成可以坦诚相待的人——她确实有把自己当成朋友看待。
可自己这个“朋友”,却忘记了她一百三十四次。
而且,这还只是……“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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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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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136.负伤的恶魔
立在原地沉默了一阵后,奈姆又体验到了那种“貌似欠了系统很多钱”的错觉。
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种剧情,纠结了半晌,也只能干巴巴地扯出一个苦笑。
虽说奈姆确实多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而且她很清楚,只靠系统的解说,是没办法让自己视频通关的。
这个游戏,还是得自己亲自操作。
想到这,奈姆回头看了眼如月。
这幼女着实符合“幼女”的设定,还不到九点呢,就已经趴在自己背上睡着了。
她的睡颜十分安详,呼吸也很平稳,就像是找到了能为自身提供安全感的归宿一般,纵使已经睡着了,双臂仍旧紧紧地搂着自己。
奈姆轻轻叹了口气,放缓了步速,再次向前迈起了步子道:“我突然有个问题。”
“你说。”
奈姆酝酿了一下,问:“假如……按照你说的,我现在把如月……杀了,然后会怎么样?”
“破坏它人格模组的效果,大致等于把现实稳定装置给格式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世界也会因此归到正轨一段时间。”
“……只是‘一段时间’吗?”
“嗯,因为我们要带走它。”
“嘶——等会儿。”奈姆想了想,“假如我们把现实稳定装置带走了……和她被摧毁、或是机能报废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系统说,“无论是被我们带走,还是被人类‘摧毁’,或者是它自己失去响应能力,结果都一样,这个世界的现实会立即崩溃。”
“我……”奈姆张了张嘴。她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就……就是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会让这个世界……走向末日?”
“差不多吧。”系统肯定了奈姆的猜想,顿了顿后,突然又问了一句,“……你不会又想对这些凡人‘负责’吧?”
“呃……”奈姆一听,尴尬地笑了笑道,“我也没那么自负,就是……唔……这样做,不就等于是我亲手杀了这些人吗?而且……又不是只有一个两个人,这已经是毁灭世界那个级别的了吧?”
听完奈姆的话,系统又问:“所以呢?那又怎么样?”
言下之意,她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些数以亿计的生命。
真不愧是有个牛逼老爹的系少侠,奈少侠憋了半天,还是没找到反驳的底气。
原本听系统煞有其事地说“自己再不听她的话,现实就会崩溃”时,奈姆还以为系统是挺在乎人类的呢。
也正是因为这样,奈姆才会不计前嫌地跟她谈起公事。
可现在再想想……她大概只是想利用自己的这种反应乖乖听话吧?
“什么叫‘那又怎么样’……”因此,就算没有底气去反驳系统,奈姆嘴上依旧是不服输地咕哝道,“我肯定不愿意做这种事啊,真害死这么多人,你让我怎么睡得着觉嘛?”
“你不愿意记得的话,我可以替你保管这些记忆。”
不得不说,奈姆被系统噎了个够呛。
而且,她回答得这么熟练,怕不是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换句话讲,以前的某一个自己可能……真的毁灭过世界。
奈姆只是想想,就突觉一阵压力山大。
“你不是神话里记载的那种使徒,你只需要——唔……总之!你不需要对这个世界的人类负责。”
“哈哈哈……”奈姆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是吗。”
话虽然可以这么说没错,但她肯定不会乐意突然背这么大一口锅。
于是,奈姆顿了顿又问:“那,有没有什么……能让现实不崩溃,同时也能带走如月的方法?”
“没有。”系统的语速就像是抢答一样。
“……你怎么回答得这么快?”奈姆嘀咕道,“都不仔细思考一下的吗?”
“我再跟你说一遍,”系统听后,语气中隐隐浮现出了些许不悦,“我们需要的,只是现实稳定装置,不是这个……被一段BUG覆盖的‘如月’。”
闻言,奈姆神色一滞。随即,她像是突然提不起劲了一般,再也维持不住脸上那干巴巴的笑容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不知为何,系统这会儿似乎是失去了读心术的能力,连珠嘴炮似的问道,“你只是刚认识它没多久吧?为什么要为它考虑这么多?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别人让你闭嘴照做吗?既然你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听上一轮的你说过的话?难道我和她对待你的态度有什么区别吗?”
“嗯……你说得对。可上一轮的我……可她已经意识到这件事了,后来,她也跟我道歉了。”奈姆暗叹了口气,“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此,她甚至不惜……将‘接力棒’交给我,也一定要救如月?”
“哼,你以为我看你直播这么久什么都不知道?”系统愤愤道,“你就是对这种‘渴求着安全感的小孩子’没有抵抗力,见一个就想救一个……见、见一个就就就爱一个!”
“……怎么听你说得我好像是个危险等级很高的恋童癖一样……”奈姆吐了个槽。
“那那你说是为什么!?”
“唉……”奈姆突然觉得有点头疼,“当然是因为,我们都在如月身上看到了自己嘛。”
“……什么意思?”
“就是说,虽然你需要的是她没错,但却不是这个她。就像……”说着,奈姆微微仰起头,看了眼躲在黑云身后的月亮,“虽然你需要的是我,但却不是上一轮的我,也不是这一轮的我一样。”
说到这里,奈姆突然明白了那个叫“李沉”的人格所面临的绝望。
他自知自己只是原始人格的一种病变,也明白,从来就没有人希望他存在过。但无论他如何说服自己,都无法消抹心中的难过和不甘。
同理,这个世界的人类,也确实需要现实来保护他们。
但,他们想要的,并不是这份现实——这份,能被他们探究到边界,进而会对人类执行灭绝程序的现实。而是那种……能对他们的族群许下“永远”的承诺的、大到不着边际的、可以实现他们所有设想的现实。
那么,系统想要的,又是什么样的自己呢?
奈姆稍微想了想。
大概,是那种非常听话,而且执行力超高、智力拔群、把优雅俩字写在脸上、一举手一投足,都不会给“造物主的女儿”这个名号丢脸的人……吧?
可显然,自己并不符合要求。
且不谈自己只凭脾气暴躁和时常爆粗这两点就和“优雅”俩字绝了缘,对自己来说,顶撞上司简直是家常便饭,而且习惯性摸鱼,做起事来更是连脑子都不怎么带。
奈姆觉得,这样的自己别说配得上“造物主的女儿”这个名号了,估计连三好学生都选不上。
也因此,她才认为系统想要的一定不是这个自己。
可奈姆也很纳闷。
因为归根结底,自己之所以不符合系统的期望,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自己是有人格的。
既然系统想要的只是条听话的狗,为什么她没把自己的人格一同删掉呢?
真是莫名其妙……
“——喂。”
“嗯?”
“你……你在想什么?”
奈姆闻言愣了愣,道:“你不是会读心术吗?”
“……你!”
语落,奈姆忽然感觉到了一阵阴冷。
似乎自己又把系统给惹毛了。
不过,她倒也没有发作,沉默了几秒,自行憋回了不悦说:“你不要……不要乱想行不行?我肯定需……唔……你是我的使徒,我当然……当然需要你嘛……”
“噢。”奈姆眨了眨眼,“我应该……跟你道个谢的对吧?”
“哈?”系统一阵莫名,“为什么?”
“啊……那啥,你不是……肯定了我的价值吗?而且,你还这么金贵,”奈姆说,“都造物主的女儿了,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你更金贵的人了——哦对,你好像不是人……呃,我不是在骂你,而是说……你从生物学上来讲,好像不属于人类……”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什……么?”
“为什么你对我只会有这两种态度?”系统的语调突然变得冷冰冰的,仔细听,里面还有些轻微的颤抖,“如果我只和你保持最低限度的信息传达,你就会不停地埋怨我;可如果我真的告诉了你一些事,你又会突然变得……好像离我很远一样。”
奈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半天,她也只挤出了一句:“……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嘛?”
“我、我我、我我我想要你怎么样?”系统一听,顿时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是是你想要我怎么样好不好!是你!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你你之前、之前明明答应过人家的……明明答应过说要对人家负责的!你说过的!说过很多遍的!你为什么记不住!为什么这么轻易就忘了!我——”
说到这,系统突然发出了像是咬到舌头了一样的呜哝声。
听完系统的第二轮抱怨,奈姆这次连该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在恍惚之中,她却觉得自己隐隐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自己连对别人的善意都畏畏缩缩的、非得取得对方的同意才肯行动。
原来是因为,自己居然许下了那么多没有兑现的承诺吗……
“呃……对不起。”于是奈姆又道了个歉。
然而,系统听后却是说道:“……你不要对我这么温柔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明明什么都记不住……”
越往后说,她的声音越小。
“嗯,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那、那你就好好听话,把它给格式化了,我们就带它走……”
“——不行。”
“……什么?”
“我要救她。”奈姆此时的语气显得格外平淡,“不管能不能成,我都要试试。”
“你……你知不知道,你被它害死过多少次……”
奈姆没说话。
“这个世界目前能伤到你的概念确实没多少,但这是在现实稳定装置还能维持运转的前提下的。”系统加快了语速解释道,“你以前尝试过那么多次,都失败了。一旦现实崩溃,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就没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唔……”奈姆想了想,问,“那刚刚遇到的那个调停者呢?如果现实崩溃了,她会帮我们吗?”
“帮你?”系统冷笑,“她不是跟你说过吗?他们那些已经退休了的调停者,随便做点什么都会引起更多的混乱,他们本就是世界系统里熵增的源头所在,退了休就应该立即去死的。而我们遇到的那个,更是肤浅,她宁愿破坏自己的存在结构,也不愿意制造混乱,以为这样就能维持熵量的‘守恒’。你觉得,你破坏了她这么多年的矜持,她会轻易饶了你?”
“哦,这样啊,我知道了。”奈姆点点头。
“……即便我跟你说得这么明白,你还是要救它?”
“嗯。”
系统这次听后,是真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没再传递过来任何信息,也没再引起任何奈姆触感上的变化。
于是再往后的路途,只剩下了娴静。
奈姆背着已经熟睡过去的如月,顺着手机里的信息,拐到了一家藏在深巷里的旅店之中。
坐在柜台里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女人。
进门时,她此时正意兴阑珊地摆弄着桌上的手机,看到奈姆后,问:“住店?”
“嗯。”
“一间?”
“嗯。”
“六十八,过来签个字。”说着,老板娘递给了奈姆一份入住名册。
奈姆从信封里抽了张毛爷爷放在柜台上,拿过水笔,犹豫了几秒,写下了如月的名字。
老板娘根本没有检查,待奈姆签完字,便带着找零和房门钥匙走了过来,指了指走廊里的黑暗道:“307,从这上楼,明天十二点之前要退房。”
说罢,她打了个呵欠,又低头看回了手机。
旅店的楼梯是木制的,踩上去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为了不吵醒如月,奈姆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三楼,进屋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了床上。
尽管是在熟睡中,但如月貌似还残留了些许意识,在奈姆想要抽身离开时,又被她抓住了衣角。
“别怕,”奈姆摸了摸如月的小手,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我不会丢下你的。”
虽然她也不确定如月究竟能不能听懂,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挣脱了她那无力的束缚后,奈姆转过身,打算关上门洗个澡。
可当她走到门前时,却在与房门相对的那面墙上,又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笔触。
【既然你不听我的话,那你就去死吧】
【我就不应该跟你浪费口舌,反正你什么都记不住】
【以后,不管你骂我骂得再难听,我都不会再跟你说这些了】
【我宁愿你一直骂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愚蠢的凡人重复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这几段话突兀地叠在奈姆的可见图层上,似乎是准备一直霸在这里。
奈姆等了一阵,发现系统确实没别的要说了。
随即,她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自语道:“晚安,造物主的女儿。”
说罢,奈姆便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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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周年了
先谢一波诸位读者巨巨一直以来的耐心
这几话讲了点主线,同时也回收了不少之前的线头
不过,也正因为是主线,肯定是没法一口气讲完的,那样太长,也太枯燥
所以 @存在之理 巨巨,由于你问的全都是跟主线相关的问题,我一个都没法回答
这一关就要结束了,剩下的剧情……也无外乎就是打打杀杀而已
再次感谢你们的耐心
最后,祝你们咕咕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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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节 137.老无所依
翌日一早,还不到七点,奈姆就起了床。
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她这一晚上基本没怎么睡。
好在,这个身体就算得不到充分的休息,也不会产生多大的不适感。
只不过……
奈姆坐在床头,一脸呆相地打了五六个呵欠,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这个开机延迟貌似是越来越严重了。
下了床,奈姆立即穿起了衣服。
昨天临睡之前,她简易地清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少了那些墙灰,这身“夜行衣”还勉强可以继续穿。
可惜,那条破了好几个洞的裤袜已经算是报废了,奈姆宁愿光着腿,也不想穿着那种装备出门。
匆匆洗漱完毕后,奈姆便来到床边开始叫如月起床。
这只被人扰了清梦的幼女在“呜呜”了一阵后,总算是睁开了眼。
不知道她昨天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如月这一觉睡得十分安详,直到现在对梦乡还有些依依不舍。然而,当她在惺忪的光景中看到了奈姆的脸后,当即就睁大了眼睛,手脚并用地凑了过来。
奈姆见状,不由冲她笑了笑,随即抱起如月走到洗手间,简单地为她梳洗了一番,便背上她出了门。
归还了房门钥匙后,奈姆先是抬头看了眼天色。
今天的乌云堆积程度,比昨天更甚。这会儿别说太阳,连光亮都显得模模糊糊的。
而路上的行人,普遍都换上了秋装,更有甚者,已经裹上了羽绒服。
最近几天的温度一直在持续走低,看样子,今天是很难回升了。
奈姆看了会来往行人身上裹着的严严实实,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细腻柔滑的双腿,叹了口气自语道:“……还是再去买一条吧。”
因为时间还早,大多数店面还没开门,她决定先去吃个早饭。
买了一杯豆浆和几个包子后,奈姆便仔细思考起了接下来的打算。
其实昨天在学校里,保健阿姨已经跟自己讲得很明白了。
如月目前所面临的威胁,全都是来自巴比伦塔。
准确地来说,是这个时代的巴比伦塔成员。
因此,想要避免她被人类摧毁,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把这些巴比伦塔的成员“解决掉”就可以了。
有关这个,奈姆和保健阿姨一共商量出了两种实施方法。
第一个方法,是利用未来议会的规则。
因为这个时代的巴比伦塔成员,从技术上来讲是由七号决策者“自我分裂”产生的,所以他们本质上也算是决策者。如此一来,只要能保证未来议会的章程顺利执行,直至决出最终方案,监督者就会连同这个方案一起,把所有不符合这个时代的信息全都带走。
这么一想的话,之前巴比伦塔之所以会突然参与到投票环节里来,很有可能就是想阻挠未来议会的顺利执行。
换句话讲,这个方法就是利用他们的游戏规则,把巴比伦塔给“赶回未来”。
而第二个方法嘛……则是把七号决策者给“抹除”掉。
从物理层面上。
正因为所有的巴比伦塔成员都是由七号“分裂”而来,所以七号在巴比伦塔中的地位和“母体”是类似的。从这个角度上考虑,只要杀了母体,子体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些影响。
不管怎么说,巴比伦塔的母体至少是携带着自打人类文明伊始、直至今年为止的所有“知识”的。这个量绝非几个月就能消化完,因此就算杀了母体并不会让这个“蜂巢”直接崩坏,也至少可以阻止他们不停地通过解压知识而“变强”。
老实说,这两个方法都是那种说起来简单,但实施起来却非常麻烦的类型。
奈姆也不确定自己究竟应该选择哪一个。
所以,她决定两个都试试看。
囫囵吞下了手中的肉包后,奈姆舔了舔手指,拿出手机给克洛伊拨了个电话。
“……喂。”
“克洛伊?是我,奈姆。”
“哦。”电话那边的声音一听,立即明朗了不少,“你怎么样?”
“还好,你们呢?”
“我们……”克洛伊滞顿了片刻,实话说道,“不太好,老实说……”
“怎么了?”
“唔……”克洛伊沉吟了一秒,“奈姆你昨天不是和巴比伦塔的一个成员起了冲突吗?事后,孝尘把他送去了医院,也代表我们和巴比伦塔谈了谈,结果……”
奈姆听出了克洛伊语气里的难以启齿,便代她说道:“——你们已经知道了,是吗?”
“……知道了什么?”
“现实稳定装置。”
克洛伊闻言,似乎是吸了口凉气。
良久,她才喃喃问道:“奈姆你……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没,我也是昨天刚知道的。”
“……是吗。”
“那你们准备怎么做呢?”奈姆问。
“我……”克洛伊似乎是有点犹豫,“我还……没想好。毕竟这种事……在监督者给我们的知识里找不到‘标准答案’。”
“他们两个呢?”
“安洁的话……”克洛伊说,“她好像很讨厌巴比伦塔的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她一直很抵触和巴比伦塔合作的事。至于孝尘……他没有明确表态,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们准备和巴比伦塔合作?”
“这只是一种方向,目前……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几个决策者赞同和巴比伦塔合作。”克洛伊解释道,“毕竟,未来议会和巴比伦塔的分歧,和我们决策者之间的分歧不同——严重点的话,可能会对现在的世界格局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我们三个都不想让不知情的无辜者对我们的行为买单,所以……现在这个阶段,我们想尽可能的,只凭议会的形式和平解决这件事。”
“和平解决……”奈姆嘀咕了一遍这个喜感的词,又问,“那是不是意味着,选择和巴比伦塔合作的决策者,会一同来对付我?”
“不会的奈姆!我……”克洛伊急忙说道,“——我……对不起,奈姆,我没法代表决策者们对你承诺什么,但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做出……我不会伤害你的。再说,奈姆你也没有和他们目的相左的事情要做,只要能坐下来谈一谈,他们一定会收回之前无礼的‘误会’的。”
闻言,奈姆想了想问:“巴比伦塔的目的,是摧毁现实稳定装置,对吧?”
“……嗯。”
“他们有说用什么方法吗?”
“还……没有。”
“因为担心你们把情报泄露给我是吗?”
克洛伊没说话。
奈姆觉得,这大概算是一种默认吧。
于是她忍不住笑了笑,说:“那个……挺不好意思的,承蒙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但我自己的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没关系的奈姆,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事情。”不知克洛伊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柔声道,“哪怕是有说出来的打算,也需要足够的情绪酝酿、合适的环境,以及一点勇气才能做到……所以,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不会追问的。”
奈姆听后,忽然想到了昨天的系统。
她大概也是酝酿了很久的情绪,积攒了足够的勇气,才能在两人独处的环境中,对自己袒露心声的吧?
而自己面对她所表现出的坦诚时,却只有满满的不知所措。
从感觉上来讲,就像是系统扭扭捏捏地绞着手指跟自己表达了“想要和自己做朋友”的意愿后,自己一脸懵逼地问了她一句“你谁啊?”一样。
可这也没办法呀,你认识的“我”,根本就不是我嘛。
我根本就没法成为那些“我”的代替品嘛!
老子他妈怎么可能愿意当一个“替身演员”嘛!!!
所以我……
“——奈姆?”
“呃……哦,不好意思,走神了,你刚刚说啥?”
“你……”克洛伊的声音里带着暖暖的关切,“你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奈姆舒了口气,平复了心中的幽怨,“克洛伊,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本人是怎么看待现实稳定装置的?”奈姆说,“我是指,不是决策者的那个你。”
“我……”克洛伊想了想,答道,“我觉得,它对人类来说,和‘父母’的概念有些相似。”
“……父母?”
“是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现实稳定装置和父母一样,会保护我们不受‘外界’的伤害。”克洛伊说,“但随着我们慢慢长大,获取的生活经验与知识逐渐赶上……甚至是超过父母时,我们可能就会对他们的保护感到不耐烦。”
奈姆听后,不由转过头看了眼如月。
“但毕竟,父母是我们的‘先辈’。根据自然规则,他们会在我们之前去世。因此当真正失去了他们之后,那些曾感到不耐烦的人才会产生‘心中被掏空了一块’的感觉,并以此为契机,在记忆中美化他们曾经对自己的保护。”
——如月此时,也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所以我觉得……也许,人们只有真正失去它一次,才有可能明白,它对人类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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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节 138.虚构的现实
听了克洛伊对如月的看法,奈姆一时又陷入了语塞之中。
她当然听得出克洛伊的犹豫,以及……藏在犹豫身后的不安。
事情并非每一件都可以精确掌控,即便对于这些“能常人所不能”的决策者来说,也是如此。或者可以说,正因为决策者们知道得更多,他们感受到的不安才会更加得强烈、具体。
面对这个流露出“软弱”的克洛伊,奈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奈姆心中明白,以自己的能力,要拯救所有人的话,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了。
因此,她索性也懒得去想了。
“那个……”奈姆轻叹了口气,“你可以帮我个忙吗克洛伊?”
面对自己如此强硬的话题转变,克洛伊只是稍微顿了顿,便应道:“……嗯,你说。”
“你有办法找到七号决策者吗?”
“你是指巴比伦塔在这个时代的‘源头’?”
“嗯。”
闻言,克洛伊思索了一阵,说:“……倒不是没有办法,从他们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们选择的‘次品’应该大部分都具有一定的社会身份便利性,从这个角度跟进的话,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痕迹,只不过……可能要花费不少时间。”
“那就拜托你了。”
“要让孝尘和安洁一起来帮忙吗?”克洛伊并没有询问奈姆的意图,而是提出了个更有效率的建议说,“有他们的话,效率会更高。”
“……不用了。”奈姆思索了两秒道,“这只是……我的私事而已。”
克洛伊听后,也没有坚持:“好的,我尽快给你答复。”
“谢谢你。”
挂断电话后,奈姆长长地吁了口气。
说来……倒也挺讽刺的,想要保住如月的“命”,居然还要走人类的程序,这么一想,这个现实稳定装置还真是“晚节不保”。
不过这也没法,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还太弱,背负不起如月对自己的“期待”。
要是自己能拳打未来议会脚踢巴比伦塔,哪儿还有那么多麻烦事儿嘛?
胡思乱想了一阵,奈姆又叹了口气,放弃了无意义的纠结。她就近瞄了家女装店进去补充了一下装备,便拦了辆车开往了医院。
考虑到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总之还是先去给如月换换纱布吧。
到了医院,奈姆给如月挂了个普通外科的号,便顺着护士的指引找到了医生。
医生是个身体有些发福的大妈,她检查了一下如月脚底的绷带后问:“这是你自己包扎的?”
“呃,不是。”
“那应该去包扎的地方复诊嘛,”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拆起了绷带,“这包得不是挺好的吗?”
奈姆听后当即会意:“是校医务室的老师帮忙包扎的。”
“哦,这样啊。”医生点点头,拆完绷带,俯身仔细看了看,又问,“她是你妹妹?”
“……嗯。”
“什么时候的伤?”
“昨天。”
“怎么受的伤?”
“唔,因为光着脚走路……”
“光着脚走路?”医生皱了皱眉,“在外面?马路?”
“呃,嗯……”
“这丫头也真够皮的……”说着,医生似乎是切实地感受到了如月的呆傻蠢萌,一时有些忍俊不禁。但她倒没有真的笑出声,而是叮嘱道,“让你父母好好看着她呀,你看这里,刚结的痂,又裂开了一点,受了伤就别让她乱动了,不然原本一周就能长好的伤口说不定得拖上大半个月。”
“……嗯。”
检查完了伤口,医生便拿过了一些棉球开始清理伤口周边的血污。
“可能会有点痛哦小丫头,”擦拭之前,医生还笑着给如月提了个醒,“忍一下就好。”
可惜,如月显然是听不懂的。
所以当棉球触到伤口时,她冷不丁地发出了一阵尖锐的低鸣。
奈姆见状,赶忙上前搂住了如月,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别怕,我在这呢。”
不得不说这招对如月还是很有效的。
然而,即便躲进奈姆怀里的如月少了肢体上的挣扎,却仍旧会时不时地发出像小动物一样的呜咽,让人忍不住去好奇她究竟有多疼。
或者说……好奇她究竟有多害怕。
拜如月的哭腔所赐,医生只得进一步放缓了动作,嘴中还一直不由自主地哄骗道:“好啦好啦,这就擦完了,不会疼了。”
前后也就一分多钟那样,待到清理完成时,这位微微发福的大妈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重新为如月包好了绷带,坐在桌前拿过一张单子疾书了起来:“去挂点消炎止痛的药吧,注意一定别再让她乱动了,觉得痒也不要抓。伤口不要沾水,注意饮食,不要吃辛辣。”
听她的语气……似乎是有点怪罪奈姆的意思。
就好像这个医生大妈是觉得,如月之所以会受伤,全都是奈姆的错一样。
因此,奈姆只好一愣一愣地应下医嘱。
“注意下清洁,绷带不需要换得那么勤,”大妈将药品单递给了奈姆说,“但要是觉得痛,明天可以再来输一次液。”
“哦,好……”奈姆乖乖接过单子,抱起如月离开了就诊室。
因为没有预约床位,如月只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输液。
好在椅子确实有够长,只要奈姆靠边坐,就能让如月整个人躺下来枕在自己腿上。
或许是由于发色比较罕见的缘故,如月这只白毛幼女在医院里吸引来的视线可不算少。但不知为何,如月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
明明之前被人围观时吓得浑身发抖,这会儿咋突然换了个画风?
难不成是因为她一直抱着自己的大腿,胆儿也肥了不少?
不仅如此,奈姆观察了一会儿后还发现,面对这些直勾勾的视线,如月居然还挨个礼貌地看了回去。
每每有人和如月四目相对,这些人就会陷入一段突如其来的失神之中,一直到如月收回视线看向他人,这些人才会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然后抿嘴笑笑,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了五六次同类剧情后,奈姆脸上已经挂满了问号。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大抵只是因为如月长得超可爱,活脱脱像是从其他次元里蹦出来的,所以这些人全都被如月给治愈了……吧?
不过这个杀伤力……也着实有点大过头了。
只能说,可爱的事物果然是从来都不讲道理的。
既然如月没有表现出不适,奈姆也无意打扰他人接受“治愈”。她打了个呵欠,调整了一下坐姿,将手肘靠在长椅扶手上,托腮看着输液器滴斗里不断坠下的药水,脑中盘算起了加快未来议会进度的方案。
可惜的是,还没等她找到思绪的线头,耳边就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奈、奈姆?”
循声看去,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虽然他此时一脸的意外,但这个长相和声音,奈姆确实有印象。
稍微眨了眨眼,奈姆便回忆起了这人的身份:“……哦,是你啊。”
他就是班里的情报头子——也就是给自己起了“小粉”这个外号的罪魁祸首。
不过奈姆并不知道他叫啥,因此也只是简单跟他示了个意便终结了话题。
毕竟这家伙给奈姆的印象不太好,在班里总是嬉皮笑脸地跟别人开玩笑,好像和别人真的很熟一样。
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也是因为情报头子此时脸上一丁点笑意都没有。
“这……”情报头子低头看了眼奈姆腿上的如月,问,“这就是你妹妹?”
“嗯。”
“哦,她……她怎么了吗?”这家伙似乎是没意识到奈姆的冷淡,傻不愣登地看着如月问道。
奈姆听后,倒也没有苛责他的唐突,漫不经心的答道:“……脚上受了点伤。”
“……这样啊。”情报头子听后,似是吁了口气。随后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长椅的另一侧。
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是不准备走了。
见状,奈姆暗叹了口气。
“你呢?怎么回事?”
“唔……”情报头子听后,绷着的肩膀猛一放松,他顿了顿道,“这两天降温太快,我妈的风湿犯了,今天早上出生意时……一不小心摔了一下。”
这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怔怔地看着洁白的地板,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一样。
“……严重吗?”奈姆看向情报头子问。
“我……我也不清楚,医生让我打电话叫我老爸老姐过来,”情报头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不过……我妈的腿好像……折了……要动手术……”
奈姆没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叫不上名字的少年。
少年此时的表情,和“嬉皮笑脸”完全扯不上关系。
使他的轮廓看上去,越发陌生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和奈姆说了两句后,减轻了些许心中的压力。少年深呼吸了几次,还是勉强挤出了点笑容对奈姆说:“那啥……对不起,之前跟你开了个玩笑……我不是故意……”
正说着,少年忽然一愣。
如月此时居然一声不吭地坐起了身。
她仰首看着少年脸上干巴巴的笑容,犹豫片刻,缓缓抬起手摸向了他的脸颊。
“……如月?”
奈姆有些不明所以,刚想伸手把她搂回来,如月那纤弱的手指已经碰到了少年的脸。
然后,奈姆眼前的光景突然产生了一瞬间的扭曲。
这阵扭曲点亮的像素虽然难以数计,但它发出的光芒却并不刺眼。
相反,还很温柔。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扭曲现象便消失了,眼前的元素又重新组合成了它们原本的序列。
在这个过程之中,少年的嘴唇一直不住地翕动着,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吐出一个字。
如月随即收回了手,又缩到了奈姆的怀中。
情报头子顿时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样,身子一歪靠在了扶手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这份如字面般的突如其来,让奈姆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定睛一看,情报头子的额角又开始向外渗出了丝丝冷汗。但不知为何,他在傻愣了一阵后,嘴边居然慢慢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奈姆不清楚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脑内场景。
总之,这家伙的神情,就像是在一片漆黑的绝望之中,抓到了一缕希望的光芒那般……
——他的“现实”,被一份温柔的力量,重新“稳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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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139.天意
放眼望去……往来的人们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冥冥中”的指令一样,一时之间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如同失了神一般,一个二个都怔怔地等待着如月的视线,或是她那温柔而又无力的触碰。
而面对人们投来的视线,如月每一个都礼貌地“看”了回去。
只不过现在的她,貌似已经做不来这个了。
前后一共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这个幼女就已经累得连呼吸声都微弱了下去。
即便如此,如月却还是竭力的、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义务”。
看着这样的她,奈姆不由有些发愣。
她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如月的行为。
或者说,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去阻止她做这件事。
奈姆觉得,如月现在……似乎仅仅只是在“恪尽职守”而已。
目测,保护这些生命不会真的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像也是这些“现实稳定装置”的义务之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驻足在附近的人们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不一会儿,这条长椅周边就围满了人。
这份由如月的“工作”引发出的“异常”,除了奈姆之外,好像压根就没人注意到。
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本就不是异常吧?
每一双停在如月身上的视线,都像是渴望着“治愈”的绝症患者一样——再怎么深邃的眸子,也藏不住他们瞳孔深处的惴惴不安。
只可惜,这些“迷途的羔羊”,实在是太多了。
以如月目前的状态,根本就照顾不了他们所有人。
因为,不管她准备付出多少努力,她的身体总是吃不消的。
于是又强撑了两三轮后,如月总算是因体力不支而昏了过去。
奈姆见状,这才放下心中高悬着的重量。
紧接着,周遭的世界像是被重新拧上了发条一般,在如月睡去之后,这份“异常”又重新回到了“现实”的轨道上。
就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奈姆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一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突然想起了保健阿姨当初说过的话:
——现实稳定装置,本就不应该以“如月”这种形态存在。
起初奈姆还以为,保健阿姨的意思是在说,人类就是需要那种不知疲累的“永动机”来稳定他们的现实。
因为假如如月仅仅只是个“程序”,那么当她运作时,就不会产生疲累或是疼痛的信息弹窗,从而造成延迟或是额外损耗。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更有效率的工作。
也只有这样,她才可以让现实维持程序性的稳定。
毕竟,一个没有冗余参数的程序,才是维持“程序性”的基础条件。
可在看到如月刚刚的行为之后,奈姆却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月自己……到底希望怎么样呢?
她真的愿意感受脚底的疼痛吗?
真的愿意以这种脆弱的形态存在吗?
真的愿意……任由自己凭借着一腔“一厢情愿”,去自说自话地拯救她吗?
奈姆当然想不明白。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自己究竟要怎样做,才算是“拯救”了她呢?
看到这些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人们之时,如月会对他们每一个都伸出援手。然而,通过刚刚的事,也已经证明了,她如今的形态……确实不适合做这个。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因为她是“干一行爱一行”的模范员工吗?
还是说……除了这个,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越是这样想,奈姆眉间的犹豫就会变得越来越明显。
奈姆甚至突然觉得,哪怕自己真的有本事把巴比伦塔的成员全杀了,并让未来议会在今天就结束,如月她……也不算是真正得到了“拯救”。
说到底,如月所面临的问题,并非全都是这些来自“未来”的威胁。
它们最多只是一层表相。
尽管保健阿姨当时没有明说,可在回味了片刻后,奈姆还是从她的话里体会出了一种对如月感同身受般的怜悯。
也就是说,保健阿姨觉得,如月也应该“退休”了。
因为是“最初之作”的缘故,她在“硬件设施”上,可能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再加上那个名为“人格”的BUG,如月每维持一天的现实,可能都需要付出比昨天更大的代价。
直到某一天,她再也负荷不起这些代价,随之报废、消寂……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她——就算真的有人可以记住她,也一定不会感谢她。
相反,这些人还会搜刮出肚子里所有的恶毒,指着破败龟裂的苍穹破口大骂一句……“贼老天”。
想到这里,奈姆总算是闹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种黑色幽默,让她突然有些想笑,可不管她如何努力,嘴边都挤不出一丁点弧度。
良久,奈姆才长舒了口气,放弃了脑中那些不着边际的瞎想。
她整理了一下如月额角的发丝,看着她那纯净无暇的睡颜,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要是能和你说上话就好了。”
奈姆心想。
“你到底同不同意让我救你啊……至少吱一声嘛……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怎样嘛?”
正当奈姆嘀咕着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突然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奈姆。”
不,不能说是声音。
而是,一个“熟悉的信息”。
奈姆不由得一愣。
她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一颗一块钱大小的光球从自己的胸口冒了出来。
光球带着温柔的光泽,一路飘浮着来到了如月的头顶。
之后,一粒粒暗淡的微光便从如月的额头冒了出来。
看样子……它们似乎是被那颗光球引导出来的。
随着光球的引导,这些微小光球的数量逐渐变得越来越多——直至最终,它们连成了一条细若发丝的光线。
“传输系统已架构。”末了,那个信息又在奈姆脑中提示道。
“呃……”就这,奈姆还傻愣了好一阵,才喃喃说道,“你……你是……吸、吸息?”
听了奈姆的问题,那个信息一连延迟了近十秒:“对不起奈姆,她……不允许我跟你说和工作无关的事。”
闻言,奈姆眨了眨眼。
这个家伙怎么回事?
不应该是自己害怕她吗?
怎么听起来……像是她害怕自己一样?
“你说的‘她’……是谁?”于是奈姆平复了一下紧张,问。
“唔……”这次显现在脑中的信息里,似乎还带着一阵不知所措的为难,“她……她不愿意跟你讲话……对不起……”
奈姆听后,又呆了两秒。
她已经猜到了这个“她”指的究竟是谁了。
“好吧,不说就不说。”奈姆也没追问,“你……确实是‘吸息’没错吧?”
“那个……造物主赋予我这类工具的定义叫做‘泛用性信息疏导媒介’……”
“啧,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就是……‘集体潜意识’。”
“好的我明白了,你就是吸息没错了。”奈姆顿了顿,又问,“那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不是。”吸息答道,“我——”
从语境上理解的话,她似乎是想解释一下。
可她刚传过来一个开头,这段信息就被强行掐断了。
“……对不起奈姆,这是……和工作无关的事情……”吸息补充了一句。
“呃……那好吧……”奈姆懵逼了一阵,问道,“对了,你刚刚说的‘传输系统’是什么?”
“是一种可以无损传送能量的通道——”吸息刚开始解释,就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妥一般,旋即改口,用上了更加照顾奈姆智商的表述方式,“……就是,可以让你能和别人跨语种交流的工具。”
听了吸息的解释,奈姆怔怔地看向了眼前的这颗光球。
“你的意思是说……有了这个东西,我就能和她‘说话’了?”
“是的奈姆。”
奈姆傻不拉几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就和那什么阿卡夏记录差不多的作用嘛……”
“唔……阿卡夏记录只是人类对我所拥有的机能的拙劣模仿,而且,准确度还不足百分之五……”吸息的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服。
至于这个原因嘛……
大抵是因为,说“女儿像妈妈”才算是正确顺序,哪能说“妈妈像女儿”呢?
“噢。”奈姆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这就是为什么我能看到阿卡夏记录的原因?”
“是的奈姆。我已经有一大部分永远融入了你的体内,所以就算你不主动使用我,也具备我大半的机能。”
“这、这样啊……”不知怎么的,奈姆听后忽然感觉背后一寒,干笑了两声道,“那你……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个?”
“因为——”
这次,她只说了个连词就立即没了声。
奈姆等了她两秒,见她一直沉默,便猜测道:“又是她不准你跟我说的?”
“不是的奈姆。”吸息急忙解释道,“因为……因为我……只是你的‘力量’之一,我不能打扰你……我不应该……我本就不应该以‘这种形态’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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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收声!我今日便是要逆天呀呀呀呀呀!”
乙:“人若阻我,我便杀人;天若阻我,我便逆天!”
丙:“我要这天,以下省略!”
如月:“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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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节 140.受命于天
奈姆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唔……严格说来倒也算不上有多“突然”,毕竟在吸息刚刚第一次对自己“说话”时,这种感觉的雏形就已经滋生在了她的心底。
总之,直到奈姆清晰地感受到了吸息语句里的“自我抵触”和“敬畏”之后,她才蓦然反应过来这种违和感究竟是源于何处。
讲道理,这家伙……不是被自己“杀”了吗?
可她在面对自己这个杀身仇人之时,表现得这么恭恭敬敬是闹哪样?
正如吸息所说,她已经有一部分完全和自己融在了一起,所以,奈姆是可以从吸息的只言片语中感受到她的情绪的。
就和当初奈姆能感受到李沉的情绪一样。
也因此,奈姆才能断定,吸息之所以这么……嗯……这么“为自己着想”,并非是另有所图——例如骗取了自己的信任后,冷不防地从背后捅自己一刀什么的。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帮自己,或者说,她只想成为自己的“力量”,完全没有想要“报仇”的意思。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玩游戏时,遇到了一个相当难打的BOSS一样。遇见时它还是个教科书般的“反派”,一心想致自己于死地,然而一番鏖战打败了它之后,它的“灵魂”就和它的力量一起被自己“滴血认主”了。
等于说前一秒它还在用“渣渣”称呼自己,后一秒就直接腆着脸叫“主人”了。
这个剧情虽然从“游戏性”上来讲没什么问题,无外乎只是另一种“打怪掉宝”的模式而已,可真当在现实中遇到了……
奈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那个……奈姆,”在奈姆擅自脑补了一阵后,吸息又满是歉意地道,“如果你不想要我的‘灵魂’,只想要力量的话,你可以再‘杀’我一次。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再拥有自己的意识了。”
“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奈姆赶忙否定了吸息那个奇葩的提案,然后眨眨眼,忽然又是一愣,“——等、等会儿,你……你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也是你的一部分啊奈姆……”吸息解释道,“我和她一样,都可以接收你愿意传递给我们的信息。”
因为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奈姆懵逼了将近十秒钟才回过神来。
“……哦。”随即,她怔怔地点了点头,“因为这样交流更有效率……是吗?”
“是的。”滞顿片刻,吸息又道,“我也同意你的想法,奈姆,我只要做你的力量就可以了。因为一旦我拥有了自我意识,在你使用我时会不可避免地产生各种各样的延迟,这会导致很大的隐患,而且……对你来说也不方便。所以,我建议你再‘杀’我一次,只要你获得了我的全部,自然会知道我的使用方法,以及……”
“——不、不不不是,你先等会儿。”奈姆舔了舔嘴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虽说还没完整地看完吸息说的话,奈姆就下意识地组织起了反驳的念头,可直到下意识地出言打断吸息,她还是连顺畅的语序都没排列好。
再之后,奈姆发现,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反驳这个。
确实,按照常理考虑,自己所拥有的力量也好,技能也罢……包括体内的器官在内,都应该安安分分地为自己所用才对。
它们不需要、也不应该拥有“人格”这种BUG。
否则的话,万一有一天自己的心脏突然说它失恋了,心情不好,不想干活了,自己找谁说理去啊?
既然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那至少让自己保证“个体”的独裁嘛。
……嗯,理儿虽然是这个理儿没错啦,可奈姆纠结了好一阵,还是没有下定决定让自己认同。
因为一旦认同了,就相当于是赞同了系统的说法:
她们需要的,只是这些“力量”本身,并不是如月,或是吸息。
——同理,她需要的也不可能是自己。
但如果不认同的话……不就代表,自己愿意接受系统的存在吗?
再怎么讲,奈姆可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系统的一部分、亦或系统是自己的一部分的嘛,哪能给碗饭就说“真香”呢?
想到这,她忽然觉得眼睛有些发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由于当个“人形枕头”是在太累的缘故,奈姆这会儿觉得脑袋里有种说不上来源的疲惫。
抬起手揉了两下,她的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被如月那细微的呼吸声吸引了过去。
如今,这只幼女轻轻地攥着自己的裙摆,睡颜看起来……格外踏实。
也就是说,自己真的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看着如月那毫无防备的纯真,奈姆忍不住又傻愣了片刻。
而后,回过神的她忽然忍俊不禁地低喃了句:“……她说的没错,我对你们这种型号,就是没有抵抗力。”
“……奈……姆?”吸息像是没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一样。
“也许,就算我根本没有遇到上一轮的我,而是直接遇到了如月——”说着,奈姆放下了揉眼的手,“……估计,我也会选择去救她。就像当初……”
诚如系统所说,自己对这种“渴望着安全感的小孩子”,没有一丁点抵抗力,总是会无法自控的心软,想着办法去抬她们一手。
想通了这点,奈姆顿时觉得一阵豁然开朗。
什么认同不认同的,考虑那么复杂的事情干嘛?我特么又不是哲学家。
这种听上去就很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大人物——例如那个造物主的女儿,交给她考虑去吧。
一边想着,奈姆一边打了一个超大的呵欠。
“吸息。”
“……啊,是!”
“你现在……是我的帮手没错吧?”奈姆问。
“唔……我觉得也算不上是‘帮手’……”吸息答道,“我只能算是你的力量而已……”
“——那都不重要。”不等吸息继续“妄自菲薄”,奈姆便打断了她,“总之……谢谢你。在发生了……那种事之后,还愿意帮我。”
“啊……嗯!”
放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考后,奈姆甩了甩脑袋,强行提起了精神,又问:“我该怎么做才能跟如月说上话?”
“目前和它之间的传输系统已经配置好了,你只需要把媒介收回来就可以了。”
“哦。”奈姆看着在如月脑袋上漂浮着的光球,“你说的媒介,就是这个光球?”
“是的。”
“……呃,我怎么收回来啊?”奈姆眨眨眼,紧接着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萌新三问”,“是要按QWER……还是哪个键啊?话说这个技能‘按键’在哪儿啊?”
“唔,因为目前我的存在形态有问题……我们之间还是需要传输指令的。”吸息解释道。
“……噢。”奈姆试着理解了一下吸息的话,“就是说……我得亲口跟你讲我想要做什么,才能用上你这个‘技能’?”
“也不必要说出来,你只要确定信号是发送给我的就可以了,奈姆。”
“我明白了。”奈姆点点头,“就是说放技能一定喊出招式名称嘛。那就……咳咳,吸息,回收媒介。”
“是,奈姆。”
事实证明,即便这份力量拥有自身的意识,奈姆使用时也不会产生多大的体感延迟。几乎是在脑中信息传递过来的同一时间,那颗漂浮在半空中的光球就立即飞回了奈姆的体内。
“……然后呢?”奈姆等了两三秒,发现没什么变化后,又问。
“可能……需要你主动发送信息给它才行。”吸息好像对此也没什么把握。
“发送信息?”奈姆看着空空的双手嘀咕道,“可我连键盘都没有啊……难不成要靠意念打字吗?”
“那个,奈姆。”吸息说,“我可以依照人类的习惯,构建一个和阿卡夏记录相似的可视化界面,并帮你把语言转码发送给它。不过,这需要你赐予我相应的权限。”
“……你这么智能的吗?”奈姆简直是惊了个呆,“嗯……好,拜托你了。”
“好的奈姆。”吸息一边“说”着,一边在奈姆的视野正中打开了一个灰不溜秋的矩形界面,“这样就可以了,你想说什么给它听?”
“唔……那就——”奈姆想了想说,“咳!‘在吗如月,我是奈姆’。”
——不得不说,奈姆真不愧是社交困难户中的豪杰,事实证明,她真的连个讪都不会搭。
待她说完,灰色的聊天界面里立即蹦出了几个相应的字符。
这些字符和阿卡夏记录中的符号相似,都不是中文,而且更精简。
当然,因为有了吸息这个“内置外挂”,奈姆同样可以理解这些字符的含义。
只不过……奈姆盯着聊天界面等了好半天,如月也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
“……这咋回事儿啊,她不在线的吗?”奈姆问。
“这个……”吸息想了想,“可能是因为,现实稳定装置的人格还没有完整到可以使用我的程度……”
“那怎么办?”
“假如只是要读取它的信息的话,可以尝试一下进入它的根目录里。”吸息说,“不过这样……会给你造成很大的能量损耗。”
“能量损耗?有多大?”
“对不起奈姆,我没办法预估这个……”
奈姆听后,犹豫了一秒左右:“那就……先试试看再说。”
“可……”闻言,吸息似乎是有点为难。
“哦,你还需要我给你权限对吧?”
“我……嗯……”
“你放手去做吧。”
说着,奈姆深吸了口气。
她奈少侠今日,便是要顺应“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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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 141.既寿永昌
从四季酒店撤离之后,克洛伊和安洁莉娜母女一同搬进了一个小区里。
一开始,安洁莉娜的母亲自然是满口推辞,毕竟她和克洛伊也刚认识没多久,冒然去别人家里住下,也不太合适。
只不过在听了克洛伊的解释后——因为要长时间在国内工作,这套住房是克洛伊的公司配给她的。但由于长时间没人居住,里面积了一层厚灰,所以克洛伊才邀请安洁莉娜母女俩来住几天,顺便帮自己打扫一下房间——这个年轻妈妈犹豫了一阵,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正因为同是异国人,她才更容易理解克洛伊在此举目无亲的困难。
当然,这跟她没能敌过自己女儿“一哭二闹”的炸裂演技也有不小关系,再加上,克洛伊使用的名分也确实颇为巧妙,因此三人在兴高采烈地采购了一番生活用品后,便开始了新家的打扫工作。
不过说实话,这对克洛伊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挑战。
正如奈姆猜想的一样,克洛伊的“洁癖”根本就没有治好。直到今天,她还是会对“别人碰自己的东西”这点生出本能的抵触。
但为了圆好这个“谎”,她只能硬着头皮接受这份善意,并回以发自内心的笑容。
也因为这种“洁癖心理”在作祟的缘故,克洛伊搬到这儿来的第一晚根本就睡不着……或者说,自打来到这个国家,克洛伊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深夜,当她被夜起的年轻妈妈问怎么还不睡时,也只能挂上苦笑敷衍着说,自己对新的工作环境有点紧张。
直到今天凌晨,精神的疲惫累积到了一定程度后,克洛伊才倒在自己仔细擦拭过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她真的沉入梦乡,奈姆的电话就打来了。
只凭声音,克洛伊就能感觉到奈姆情绪上的变化。
其实,对于这个奇怪的小姑娘,克洛伊一直有些话想对她说。
早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也就是,自己和林孝尘一同被绑架时,克洛伊就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的情绪里,有一种很悲观的东西。
似乎,她很讨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而在事后进一步了解了她之后,克洛伊便越发确信了这个猜想。
奈姆身上,确实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对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她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也不怎么乐意接受他人的好意。若非为“生存”所迫,奈姆可能压根就不会接触群体的生活。
这倒也扯不上什么是非对错,毕竟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灵魂……“不擅长”和他人抱团取暖。
克洛伊对此,自然是感同身受。
她在奈姆的年纪,也有过相同的、甚至更为极端的反应。
克洛伊之所以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缺陷”告诉奈姆,正是因为她在奈姆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不想让奈姆也经历一遍自己所感受到的痛苦吧?尽管两人的确相识没多久,克洛伊却一直都像个大姐姐一样,有意无意地关照着奈姆,生怕她和自己一样走了极端。
然而,事情并非每一件都可以精确掌控,即便对于这些“能常人所不能”的决策者来说,也是如此。
奈姆今天的语气中,完全没了先前的迷茫。
也就是说,她的情绪已经十分牢固了,不会再轻易动摇了。
只不过,克洛伊没办法分辨这份牢固的情绪究竟是源于乐观,还是悲观。
因此,应下了奈姆的拜托后,克洛伊思索了几秒,最终还是决定违背医嘱,吃点辅助睡眠的药,先把精神恢复过来。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三点了。
克洛伊坐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这算是她来到这个国家后,睡得唯一一次好觉。
起床后,她洗了个澡,随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奈姆拜托自己的事情,其实并不算难。就像她对奈姆说过的那样,巴比伦塔的人想要尽快拿到环境信息,最有效的方案便是“拉拢”某些有着重要社会身份的人。
所以,虽然不难,但必定是个很繁琐的工程。
克洛伊先是整理了一份符合要求的名单,然后一个一个地去跟进他们近三个月来的日程。
因为有些情报只供机关内网查看,而且两个多月前的监控录像也不可能全都找到,故此克洛伊所选择的检索关键词是“非正常请假”。
相对来说,这些机关的考勤表并不难获得。
克洛伊之所以选择“请假”这个检索词,倒也不是摸石头过河,她多少有点把握。
在林孝尘和巴比伦塔的成员仇一旨正式接触之时,克洛伊曾出于好奇,询问过仇一旨巴比伦塔是如何制造“次品”的。
仇一旨对此直言不讳,说他们是利用从未来带来的技术制造了一个可以“剥离”或是“灌输”知识的装置,并诚恳地劝了三人一句说,不要试图仿制他们的做法,用这种装置制造次品来弥补未来议会和巴比伦塔之间的人数差距。
至于原因,非常简单。受时代技术所束缚,使用这种简陋的装置,会不可逆地对大脑造成难以预估的伤害。
假如以仇一旨提供的情报为基础思考,巴比伦塔在制造次品时,一定会占用一段不短的时间。而以他们不到三个月就几乎渗透了全世界的“急性子”来看,巴比伦塔肯定没耐心等到节假日再动手。
因此,只要能顺着这些非正常请假的日期往后找……
“7月11日,格奥尔·霍尔姆……7月18日,崔沅泰……7月25日,山本佑助……8月16日,阿布舍克·甘地……”尽管这份名单完全谈不上全面,但克洛伊依旧找到了几个符合检索的名字。
她又敲击了几次鼠标,忽然灵光一闪,翻了翻市公安局和某家快递公司的考勤表。
“嘶……仇一旨,8月……31日。张项北,也是8月31日,”看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后,克洛伊不由皱起了眉,“这个七号……目前不会就在这个城市里吧?”
按照自己的推理,仇一旨和张项北都是在几天前刚刚成为次品的。而其他考勤表上组成的时间线也佐证了一件事,七号在一个国家至少要停留一周的时间。
再加上,七号制造次品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找到他们这些决策者,那么在得知有三个决策者身处这个城市之后……他大概率会选择制造更多的次品来避免意外发生,从而保证局势的稳定。
换做是克洛伊自己,她一定会这么做。
想到这,克洛伊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她怔了好一阵的神,才缓缓吐了口气。
既然这个猜想是有逻辑依据的,那么接下来,只要深入调查一下这个城市近些天来的“意外”,也许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七号的所在……
“——各位决策者们,下午好,我是七号,不知你们现在是否方便。”
正思索着,突然,克洛伊的眼前出现蹦出了一个灿金色的矩阵。
“你又有什么指教?”五号第一个加入了聊天室。
“请稍等一下其他决策者,桑塞姆先生。”
“你……”五号有些惊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是的。”七号毫无隐瞒的意思,“请原谅我的无礼,只是我的……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克洛伊见状,咬咬牙,也登陆了这个聊天室。
其余的决策者和她的想法都相差不大,也以此登陆了进来。
“既然全员都到齐了,我也就不说客套话了。”七号顿了顿道,“请问,各位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是指卸载‘现实’?”五号当即嘲弄了一句,“说真的,七号决策者,我觉得你真的需要去看一下精神科医生。”
看语气,他似乎对个人信息外泄十分不满。
克洛伊想了想,问道:“既然你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又何必多此一举来询问我们的意见呢?你的重点究竟是什么?”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能跟我合作,为我的提案投上一票。”七号阐述了自己的意图。
“投票?”安洁莉娜问,“你们巴比伦塔,也想走未来议会的流程?为什么?”
七号没有立即回答。
几秒钟后,林孝尘再次打破了沉默:“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
“请说,林先生。”
“我想,其余的决策者们应该多少都对此抱有疑问。”林孝尘说,“按照你的说明,现实稳定装置是一种自带‘逆模因’性质的存在。理论上讲,我们人们最多只可能存在于发现它的过程中,永远不可能真的发现它。因为一旦察觉到了它,就会引起自身的消亡。那么为什么,我们都还活着呢?难道是因为这个装置出问题了?”
“是的,林先生,你猜的没错。”面对林孝尘句尾的诙谐,七号居然一本正经地表示了肯定,“这个被我们称作‘如月’的现实稳定装置,确实出了个小BUG。”
“什么问题?”五号问。
“从结果上来说,它产生了人格。”七号解释道,“而且这个人格有非常多的缺陷,并不成熟。我们推测,如月应该无法像人类一样思考。”
“人格?”克洛伊惊讶道,“你是指,它之所以没有杀了我们,是因为它把我们认知成同类了?”
“抱歉,我并不知道如月究竟在想什么。”七号说,“它或许是对我们心有恻隐;或许,它只是如孩童般,对我们垂死的挣扎感兴趣;又或许,它是被这段BUG代码干扰了程序运作,无法保证每一个部件都能维持正常。但不管是哪一个,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我们必须尽快卸载它,以保证族群的延续。”
“族群的延续?”就在其他人都陷入思考的这档口,五号当即针锋相对道,“是‘你们’的延续吧?假如现实稳定装置恢复正常,它会抹杀的,只有你们这些知道了它存在的人类吧?”
“没错。但我们是肩负着族群命运的‘弱者’,如果没有我们——没有巴比伦塔,也没有未来议会,人类还能再延续多久,你有计算过吗?”七号毫无情绪波动,“几个纪元之前,人们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亡。他们有些会因为忘记摄取营养导致身体衰竭而死;有些会因为掉进了不足身高的水中却无心自救而死,为此,我们设计出了上百万种维生装置:他们不吃饭,机器会喂它们吃;他们落入水中,机器会救他们出来。然而,就算我们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安装上维生装置,我们的族群还是在以一个无法阻挡的势头走向灭亡。”
“……为什么?”说话的是那个一直消极对待未来议会的三号。
真正从同类那里听到了未来的生态,这个决策者貌似受了不小的惊吓。
“因为,他们没有繁衍的意志。对他们来说,是否活着,并不重要。”七号说,“和我们这些弱者不同,他们每一个,都是完美的。只需要短短几百年的时间,他们就会厌倦无所不能的感觉,进而迷失掉活下去的目的,也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
此言一出,聊天室里又沉默了下来。
约莫一分多钟,林孝尘又开口了:“你刚刚说,不管现实稳定装置是出于什么心态没有杀了我们,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依据是什么?你为什么肯定现实稳定装置一定会恢复正常?假如它真的只是个装置,就不会损坏吗?”
“林先生,当你发现你的某个电子产品出现了故障,你会怎么做?”七号问。
林孝尘见后,琢磨了半晌道:“你是指……就算真的是它坏掉了,也会有人来修复它,或者,替换它?”
“是的。”
“你说这话又有什么根据?”五号问。
“林先生应该还记得吧,你昨天问了我一个问题。”七号不急不缓地说道,“是关于调停者的。你说,既然他们无法被人记住,为什么我又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其实,这和我们至今还能记得如月类似。”
林孝尘没说话。
“说到这个,就不能避开我们的第一次如月计划。”七号接着道,“当初,那个把‘现实稳定装置’这个概念告诉我们的人,就是一个调停者。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把如月的弱点告诉了我们,并教会了我们破坏它的详细方法。然而,就在我们着手准备破坏如月时,我们的世界又来了一个调停者。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阿卡夏记录受损的缘故,我们已经没办法完整追溯了。但这么多年来,根据种种推测,我们勉强还是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说到这,七号稍微停顿了一下。
“我们把先来到我们世界的调停者称作一号调停者,后来的那个称作二号调停者。一号调停者在来到我们的世界后,没多久就直接往阿卡夏记录里写入了破坏如月的方法。在我们学习并组织计划时,二号调停者出现了。两位调停者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立场敌对的关系。因此,二号调停者至少做了以下三件事:1,她彻底赶走或是消灭了一号调停者;2,她删除了我们阿卡夏记录中所有相关的信息;3,她重新‘稳固’了我们的现实,或者说,锁定了我们的现实,导致我们的科技至少后退了十二级‘阶梯’。按照一号调停者留下的受损信息、以及我们从阿卡夏记录中找回的零星片段推测,我们早就掌握了时空穿梭的技术,而且绝不是只能传送信息,因为有一届未来议会的方案很有可能就是行星工程级别的时空穿梭。因此结论是,一号调停者出于某种目的引导着我们破坏现实稳定装置,而二号调停者不仅阻止了她,还把我们的族群困在了一更小的‘范围’内,让我们永远失去了‘主动摸索出破坏如月的知识’的机会。”
“既然你们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破坏现实稳定装置,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林孝尘问。
这条信息传出去之后,七号沉默了好一阵才回答道:“我们巴比伦塔的成员,和未来议会一样,每一个都是弱者。我们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着的责任和义务,也明白,这份权利不是天赐的,甚至都不是人民给的……因为他们都不想要,所以我们必须站出来。我们必须帮他们活下去,我们必须让族群延续下去。不管可能性有多么小,我们都必须继续前进。我们不能逃避,也没地方可逃。我们的身后就是整个族群,但凡我们退一步,他们距离灭绝……就会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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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人类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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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142.等闲变却故人心
进入他人的根目录之中,是有一段动画特效的。
从视觉上来说,就像是眼前的光景被拆成了一个个极小的“像素”高速向自己撞来,刚下意识地一眨眼,视野里就一丁点儿光亮都没了。
奈姆“注视着”这份黑暗,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除了黑暗之外,确实一根毛都没有。
而当她试着移动自己的视野之后,才蓦然注意到,自己四肢和身躯的信号,好像都不见了。
唯一能自主控制的,就只有观测着这份黑暗的视角而已。
也就是说……
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没有实体的“摄像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纵使奈姆想要发声,也根本找不到相应的“器官”。
好在,她一共也没纳闷多久,不一会儿,吸息的信息便传了过来:“奈姆,你觉得还好吗?”
“呃……”奈姆愣了两秒,在心中嘀咕道,“倒是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不如说,我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还有就是,你能收到我在想什么吧?”
“能收到。”吸息回复说,“我现在帮你连上它的……唔,‘黑匣子’,假如产生了什么突发的不适,你一定要及时阻止我。”
“嗯……好。”
思绪刚落定,眼前的一片漆黑之中,突然打下了一道聚光灯。
光线算不上强,是一种泛黄的白色。而这道聚光灯烘托出的物件,是一个浮在半空中的正方体。
正方体的截面十分平滑,质感和镜子差不多,只不过奈姆没法从那光滑的镜面上看到自己。
它看起来像是透明的,但奈姆也没法确定,因为打上去的光线,会为其添上一层彩虹般的流光。
“这就是如月的……”看了一阵后,奈姆问,“数据记录器?”
“是的,它会自动记录下该装置所有的运行文本,就像人类的记忆一样。”吸息解释了一般,语气突然滞了滞,“不过……有点奇怪。”
“怎么了?”
“可读取的储存文件,只有从编号N^100030478+9往后的那部分。”
“……什么意思?”
“换算成你的时间坐标的话……这部分文件就是从九月一号开始的记录。”
“啊?”奈姆顿了顿便明白了过来,这些记录指的就是如月的记忆,“那……她之前的记忆呢?”
“无法访问,似乎已经损坏了。”
“……损坏?”奈姆一阵莫名。
怎么这也是个失忆少女啊?
“要读取试试看吗奈姆?”吸息等了一阵,问,“这个信息量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呃,嗯。”
待她应下,正方体还真的就像是个小盒子一样被打开了。
从盒子里面投射出的光幕,在奈姆的眼前构建出了一个矩形界面。
而界面上……则是一连串的字幕。
“初始化完毕。系统启动中——”
“已启动。”
“环境检测中——”
“已完成。”
“现实扭曲指数X≈5%,超出环境平均值。”
“执行程序,编号·0,‘现实稳定’。优先级,最高。”
“现实扭曲源定位中——”
“坐标发现。”
“检测中——”
“未检测到‘调停者通行协议’。”
“执行程序,编号·142……”
正当这个控制台准备执行什么程序之时,界面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弹窗。
“——警告:检测到未知协议。”弹窗上,写着这么几个字。
卡顿了一瞬后,界面上又开始滚动起了控制台文本。
“读取中……读取中……”
“协议内容:通行权限。”
“协议来源:现实稳定装置(本程序)。”
“协议非法。”
文本至此,陷入了将近一分钟的沉默之中。
就像是在思考一样。
良久,它才像是做出了决定,更新到:“执行程序,编号·142,‘放逐扭曲源’。”
“加载中……加载中……”
“——错误!”
“——错误!”
“——错误!”
突然,控制台的界面中又跳出了新的弹窗。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弹窗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数量之多,眨眼功夫便掩盖了先前的界面。
与此同时,奈姆也体验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是【错误】思绪的【错误】【错误】执行链中【错误】忽然混入了大量【错误】【错误】【错误】冗余信息【错误】一样,让【错误】奈姆【错误】【错误】越来越难维持【错误】【错误】【错误】思维的【错误】【错误】【错误】【错误】【错误】连续性。
“吸……息……”就在思维差点被这些涌入的【错误】冲散之前,奈姆下意识地传给了吸息一个信号。
瞬间,界面里的弹窗动画陷入了停滞之中。
看样子,是吸息中断了奈姆和如月的连接。
“奈姆,你怎么了?”
“我……”此时的奈姆每传送一个字都要顿上数十秒的时间,就像是处理器负荷了一样,“感觉……‘脑袋’……涨涨的……”
吸息听后,立马检查了一番奈姆的状态。
“是它的报错信息?”旋即没一会儿,吸息就找到了原因所在,“不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一边说着,她一边帮奈姆批量删除了这些脑中的【错误】。
思维重新回到以往速度之后,奈姆不由自主地就想“松口气”。
奈何她现在根本就没这个机能。
“我勒个去……这啥啊?”回味了一下刚刚那种感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便在脑中扩散了开来。
那种信息的无休止堆叠,差点就让奈姆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要不是她及时喊吸息救命,估计这会儿已经是个白痴了。
事实证明,信息量过大真的是会让脑瓜子宕机的。
“应该是它的内部指令冲突。”吸息解释道,“只要两条指令的优先级相同,内容相互矛盾,它就会陷入这种状态。”
“……妈蛋,这个程序员会不会写代码啊?”奈姆闷闷不乐道,“话说……这两条矛盾的指令是什么?我看了半天感觉啥都没看懂。”
“唔……”吸息听后,组织了几秒语言,说,“记录的开始,因为未知原因,它好像也才刚刚启动。在执行了扫描环境……也就是‘世界’的程序后,发现了一个超出平均值的扭曲源。这个扭曲源引起了它的关注,在确定了扭曲源身上没有携带调停者的通行权限后,现实稳定装置便打算执行放逐程序。只不过,在程序执行之前,它从这个扭曲源身上又检测出了一份协议,这份协议是对该扭曲源的通行许可,而且提供这个协议的……就是现实稳定装置自身。因此,在之后执行对扭曲源的放逐时,它才会陷入矛盾,并无休止地报错。”
奈姆消化了一下吸息老师的贴心讲解,问:“这个通行权限是啥?”
“……对不起,这个我也不太清……”
正说着,吸息忽然一滞。
过了片刻,她又道:“她说……是一种不会破坏矩阵序列的独立算法。意思就是说,拥有这份协议的扭曲源不会因扭曲现实而造成混乱,进而引发世界系统的崩坏。”
“是这样啊……”奈姆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系统的傲娇,琢磨片刻又问,“那既然这个扭曲源都有通行权限了,为啥如月还要放逐它?”
“因为这个协议是非法的。虽然功能相似,但并不是调停者使用的那种——换句话说,这个扭曲源不是调停者。”
“不是调停者……”奈姆愣了愣后,蓦地灵光一闪,“……等等,这个扭曲源,指的不会就是……”
“是的,奈姆。”吸息肯定了奈姆的猜想,“她说,这个扭曲源,就是你。”
“我……”奈姆听后一阵懵逼,“不是,咱重新捋一捋。嗯……就是说,如月给了我一份通行权限,然后……她又要赶走我?最后又因为指令矛盾而被【错误】刷屏导致宕机,这……到底是为啥啊?她难不成是傻的吗……”
“这个……”面对这个问题,吸息似乎有些为难,“它之前的记录都无法读取了,因此我们也……”
这次,吸息依旧只说了一半。
奈姆当然知道打断她的究竟是谁。
“唔……她说……”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吸息又道,“现实稳定装置和我一样,不具备保存‘跨周目’记录的机能。那份通行权限,是上一轮的它给你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现实稳定装置的‘黑匣子’里只保存了这么一点记录,以及它之所以是‘刚刚启动’的原因。”
奈姆听后半天没说出话。
搞了半天,如月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那她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奈姆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犹豫了一阵后,奈姆对系统说:“喂,你是知道的吧?”
系统没搭话。
“她让你别跟她讲话……”吸息此时像是个替爹娘传话的小孩子一样,语句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不知所措,“唔……还有,她说她也不知道。”
见系统态度这么冷淡,奈姆立即打消了自找没趣的念头。
如果系统真的不知道的话,目前就只剩一条路能走得通了。
她只能顶着弹窗,继续去看如月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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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143.却道故人心易变
如月可不像奈姆,有个吸息帮她批量删除脑中的【错误】。也就是说,如果连进上次断线时的节点,一定会被那些报错信息再次“洗脑”。
这种“洗脑”也没啥技术含量,就是复制粘贴同一个信息而已,可对于人脑来讲还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海量的冗余信息冲成傻子。
奈姆琢磨了几秒,提出了一个想法问:“吸息,你可以在我看她的记忆同时……帮我删除那些信息吗?”
吸息听后,有些委屈地说道:“因为我是个独立的配置……执行你的指令时,会不可避免的产生延迟。”
“意思就是讲……就算你可以即时演算,也不可能精确到和我完全同步,传过来一条就删一条……对吧?”
“嗯。”吸息说,“所以她……所以我才建议你再‘杀’我一次嘛……”
“啧。”
听吸息的语气,这家伙好像觉得这件事是她自己的错。
她这种妄自菲薄的心态,总让奈姆觉得怪怪的。
“那——”想了想,奈姆又问,“我能不能……换种方式看如月的记忆?就好比说,唔……我不看‘电影’了,直接看‘剧本’之类的?”
“可以是可以……”吸息说,“可你不是看不懂代码嘛……”
“呃……”
仔细一想,倒也是哦。
自己又不是程序员,虽然能很容易通过实践学会如何使用一个APP,但要是只看代码的话,自己估计连这个APP是干嘛的都搞不明白。
“唉,那算了。”既然没法钻空子,奈姆也只能用最耿直的方法,“只能麻烦你,尽量帮我删快些了。”
“……奈姆?”吸息一听,言辞中立即溢满了惊讶。
“什么?”
“你……”吸息犹豫了一阵,委婉道,“提高我的功率会加大你的能量消耗,而且即便是这样,也没法保证你意识的安全。这样做……可能会对你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是吗。”比起吸息的煞有其事,奈姆就显得淡定得多了,“我知道了。”
吸息听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试图阻止奈姆的话,可最终,也只是传来了一点闹别扭一样的情绪而已。
识别出她情绪里的担忧后,奈姆安慰道:“好啦,我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什么?”
“我呀,从来就没遇到过一件不付出什么‘代价’就能做好的事。”奈姆说,“这也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个凡人呢?没有别人帮忙,我就什么都做不好。”
“不是的奈姆,”吸息听后立即反驳道,“你只要把我杀……”
“——我说了。”奈姆毫不犹豫地驳回了吸息的提案,“没有你们,我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这话说得是有点夸张了,她奈少侠再怎么讲,一个人吃完一份鸡盒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小孩子嘛,有时候就是得哄一哄。
不过话说又回来了,既然系统说,她的目的是收集她父亲的“最初之作”,那么也可以理解成,吸息和如月……就跟系统一样,都是她父亲的“孩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们,都是造物主的女儿。
“你们也算是姐妹了,好好相处不行吗……”想到这,奈姆又咕哝了一句说,“别老是让我杀这个杀那个的嘛,多大仇啊?”
吸息没接话。
系统依旧是完全沉默。
敢情她们之间的情谊还真特么是塑料的。
奈姆尴尬了两秒,随即又道:“总之,就先按照我的方案试试吧,实在不行,咱再想别的办法。”
“……是,奈姆。”吸息答道。
奈姆也不知道该做啥准备,只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吸息把数据线又插回那个黑匣子上。
“断线重连”之后,果然就和奈姆想象的一样,那些【错误】又一股脑地冲了过来。
尽管在吸息的帮助下,这些信息也无法在奈姆脑中滞留多久,可这感觉终究是不好受。
它们引发的倒也不是痛觉。比喻一下的话,更像是痛到无法忍受时,大脑出于自我保护机能,而采取的强行自我催眠机制。
换句话说,如果是忍痛,只需要坚持到“昏过去”就可以了。可想要忍住不昏过去,确实挺难的。
也因此,奈姆只是强撑着维持意识的清醒就已经是极限了,根本没有余力去读取如月在经受着这种折磨的过程中,究竟是做出了怎样的反应。
不过,不得不说奈姆的适应力非常好。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她”,已经遭受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折磨了吧?
就算“脑袋”没记住,“身体”也已经记住了。
由于没法分辨体感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这些报错信息的数量总算是开始减少了。
似乎,如月这个时候已经找到了消除它们的方法。
于是奈姆咬着“不存在”的牙又坚持了一阵,那些弹窗终于全部消失了。
“……你没事吧奈姆?”
“还好……吧?”奈姆断断续续地说道,“感觉……好困……”
“不要在这里睡着,”吸息一听,急急忙忙地说道,“会回不去的。”
“……嗯。”
等奈姆休息了几秒后,吸息提醒道:“奈姆,它的程序又开始运作了。”
“哦……”奈姆看向了眼前的矩形界面,忽然感觉视野一阵模糊,“……啧,看不太清楚啊……”
“没事,我读给你听。”和之前一样,吸息组织了几秒语言,说道,“看样子……现实稳定装置没有找到完全解决报错的方法,它只是将弹窗隔离了起来。然后它……它好像是有点‘好奇’,好奇为什么你身上会有它提供的通行权限,因此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记录,之后发现,自己的记录出现了大量坏损,根本无法读取——奈姆?奈姆!?”
“……我没事……”奈姆强打起了精神,问,“……再然后呢?”
“再然后……”虽然吸息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可她还是乖巧地听从了奈姆的吩咐接着说道,“它调出你的全部信息精确检索了一遍,在得知你的个体识别……也就是名字后,产生了一段……类似既视感的离散数据。”
“既视感?”奈姆用烫得嗡嗡叫的脑袋解析了一下这个词,“是关于……什么的?”
“唔……它好像觉得自己‘认识’你。”
“……认识我?”
“对,但由于这部分数据不连续,没法从中看出明显的关系。”吸息说,“现实稳定装置把这些离散数据和已损坏的记录进行了模糊比较,唯一能在记录中找到相似信息的……是一段话。”
“说的什么?”
“……‘我一定会救你的,如月’。”
奈姆愣了愣。
“已损记录无法精确辨识,但只有这句话的相似度达到了50%以上。”吸息猜测道,“应该是因为……它觉得这段信息非常重要,把它保存在了最关键的路径里。”
奈姆现在很想做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看来这话就是‘我’跟她说的没跑了……”
既然是自己夸下的海口,哭着也得给它兑现了。
顿了顿,奈姆又问:“那她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想让我救她吗?”
这是最后需要确认的事情。
只要确认了这个,就不仅仅是上一轮的自己对她的承诺了。
也就不会再去纠结,她到底希不希望自己救她了。
“……是的奈姆。”吸息说,“它……它在全面分析了你之后,用未被错误信息覆盖的程序构筑了一个生命载体去接近你。该载体的外型是一只猫——就是奈姆你之前遇到的那只波斯猫。”
“……什么?”奈姆惊得顿时没了大半困意,“她……她就是那只猫?”
“是的。”
“……不是,为什么啊?”奈姆百思不得其解。
“它使用的算法并不是现实稳定装置的程序模组中原有的,而是一种……像是人类‘思考’一样的模糊算法。”吸息解释道,“按照现实稳定装置当时对你的了解,你在这个世界,只允许猫科动物接近过你一次,其他生命体,包括人类在内,你都不愿意让他们靠近。”
“我……”奈姆简直是说不出话。
只允许猫接近了一次?
指的是跟踪林孝尘去猫咖的那次?
只凭这个如月就做出了“这种形态更容易被自己接受”的判断?
这丫头该不会是个……
……哦,她确实只是个幼女,也没办法嘛。
“那之后……呃,在我把它送走了之后,她就改变了形态?”
“嗯。在确定了该载体与你共处的时长达不到预定要求后,它便以‘安洁莉娜·奥斯特洛夫娜·弗拉索娃’为模板再次改变了载体形态。”吸息说,“只不过……因为缺失了大量可控程序的缘故,现实稳定装置当时已经连准确记录记忆的能力都不具备了,所以无力执行完美复制的它才会是现在这种模样。”
“安、安洁莉娜……”奈姆一阵懵逼,“呃,如月之所以选择这个模板,不会是因为……”
“是的奈姆。”吸息答道,“你在这个世界,只允许过两次其他生命体的靠近。第一次是那只猫,第二次……就是安洁莉娜。”
看完吸息的解释后,奈姆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这啥?为了讨别人喜欢而不断改变自身的笨蛋吗?
你特么可是“天意”啊,要不要这么委曲求全……
你父亲知道后可是会伤心到流泪的啊……
你……唉……
“……奈姆?”似乎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奈姆的情绪,吸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奈姆看了眼前方的小盒子,语塞了好一阵,才回复道,“我没事。”
“……噢。”吸息听后,便乖乖的没再吱声了。
因为意识受损的缘故,奈姆现在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模糊的黑暗、模糊的矩形界面、模糊的聚光灯,以及——
如月那模糊的,“心”。
“……好吧。”良久,回过神来的奈姆自语道,“你的请求,我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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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节 144.弑神之法
“好吧,你的诉求,我明白了。”沉寂了几分钟之后,聊天窗口中又跳出了一段话,“那么,你准备怎么做呢?”
“等一下,四号。”不知是从林孝尘的消息中读出了什么意思,五号当即掺了一脚问,“你准备相信这个神经病?”
“这是相不相信的问题吗?”自打群聊开始就一直没开口讲话的一号总算是发声了,“桑塞姆先生,我觉得你意外的感情用事啊,明明你的年纪比四号的林先生还要大一岁呢。”
很明显,一号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嘲弄。
“请停止对他人没有必要的中伤,”七号道,“即便我们做不成盟友,也至少是处于相同战线的同志。”
“哼,‘同志’?”五号对七号的劝阻不置可否,“你以为你是什么?叫醒我们的先兆者吗?还有你,一号,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已经决定成为巴比伦塔的盟友了嘛。”
“我只是在履行自己的义务而已。”一号似乎根本没把五号的“反击”放在眼里,“未来议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同是决策者的你不明白吗?”
眼瞅着聊天室里的气氛愈加剑拔弩张,克洛伊终究是叹了口气。
她虽然不想承认这一届未来议会成员的“劣根性”,但有些属于“弱者”的情节确实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
对于巴比伦塔提供的信息,克洛伊心中其实也有和五号类似的想法。
尽管七号在诉说时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但他确实是以一个“先兆者”的自我定位在和其他决策者说话。
听起来就好像是在说,他们知道的真相才是真正的“真相”一样,让克洛伊有种如同洁癖发作般的不适感。
克洛伊很确定,绝非只有她一人感到了不适。因为理解现状,总是要花点时间的。
尽管,现在的聊天室里只有一号和五号在争论,但……
“——你们不要吵了。”又过了一段时间,眼看五号已经被怼的忍不住要骂娘了,总算有人打断了他们。
说话的,是那个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参加议会的三号。
“回答四号的问题,七号。”此时不知为何,他却是率先冷静下来的那一批人,“为了卸载现实稳定装置,你准备具体怎么做?”
“鉴于我们对现实稳定装置的现状了解不多,我们所采取的方案,必须能保证一击制敌。”七号解释道,“因此为了保证执行时不会遇到阻碍,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行。”
“意思是,我们想知道这个方法,就必须先‘入伙’?”克洛伊听出了七号的意思,问。
“考虑到你们可以先假意入伙,再临时反悔,所以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敬告。”七号说,“因为,一旦我把这个方法告诉了你们,你们也就具备了妨碍我们的思路。”
“假如我们在知道了方法后依旧选择和你们敌对,你们就要除掉我们,是吗?”安洁莉娜问。
“是的。”七号完全没有隐瞒的打算,“而且,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此言一出,刚刚闹个不停的五号也突然没了声。
“……你说吧,”三号道,“反正我们也没得选择。就算我现在下线,并且口头保证不参与进来,你们也会为了避免意外而想办法杀了我。与其死得不明不白,不如听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谢谢你,三号决策者。”七号满怀敬意地致了个谢,随后说道,“那么,我们就先从对现实稳定装置已知的情报说起:首先第一点,它如今因为未知原因,并不能完整地做好它的本职工作。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再次读取一号调停者留下的残存信息,以及修复部分阿卡夏记录的原因。简而言之,我们现在的‘现实’,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崩坏。”
“解释一下‘现实崩坏’的意思。”五号说。
“我无法具体解释这个,现实崩坏的概念只是一号调停者留下的信息之一。”
“我觉得可以从字面意思理解。”一号道,“假如你们看了新闻,应该也知道,从9月1日开始,全球的气温都发生了异变。当然,能从新闻上看到的,也就只有气象的反常而已,至于其他的……”
“那么假如,我们卸载了现实稳定装置,是不是就意味着,现实会完全崩坏?”克洛伊问。
“是的。”七号说,“尽管我们同样不清楚‘外面的世界’究竟有什么危险,但我们知道,继续留在这个‘小黑屋’里,只能等着灭绝。”
“哼,”五号又发了个表示不屑的拟声词,“你接着说。”
“第二,现实稳定装置之所以会抹杀那些察觉到它存在的人,是因为它的程序指令。”七号不急不缓道,“换句话说,它并非是出于‘想要自保’的意识才选择毁灭那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人。以我们的程序去类比一下的话,可以理解成,它的反应,都是提前预设好的。”
“那么,它现在之所以没有毁灭你……没有毁灭我们的原因,真的是因为它产生了人格,把我们当成同类了?”三号问。
“这就是第三点,通过一号调停者的信息,以及我们对阿卡夏记录的还原,我们做出了一个猜测:”七号顿了顿,道,“现实稳定装置的‘人格’,和它自身的预设指令优先级相当,而且相互之间,还存在冲突。”
“只是猜测吗?”林孝尘问。
“我们对此有很大把握。”
“为什么?”
“把这种猜想作为前提条件的话,我们这些‘知晓现实稳定装置存在’的人类,对它来说都算是一份‘错误信息’。而假如现实稳定装置如今并没有有效的手段去消除这些错误信息,那么随着【错误】的累计,一定会对它的程序造成毁灭性打击。”
“你不会是想说,你们巴比伦塔四处‘宣传’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对它来说就像是病毒攻击一样的效果?”五号嘲弄道,“而你们攻击所造成的影响,就是这份全球范围的气象异常?”
“等等,据我了解,你们巴比伦塔至少从7月11日开始就着手制造‘次品’了,但按照各个国家的新闻报道,气象异常确实是9月1日那天突然发生的。”克洛伊问道,“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多月的延迟?难道还需要量变引起质变?”
“不,恐怕不是这样。”七号答道,“虽然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这些‘攻击’使它变虚弱了,但在进一步调查之后,我们发现,9月1日的异常,全都是在一件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后才产生的。”
“什么事?”克洛伊问。
“那个叫‘奈姆’的人型实体,突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突然出现?”五号玩味地复述了一遍这个词组,忍俊不禁道,“有多突然?”
“经过我们全方位的调查,她没有借助任何我们能够观测到并理解的辅助设备。”一号说,“也就是说,她是字面意义上的‘凭空冒出来的’。”
“所以,你们才认定她是调停者?”安洁莉娜意会道。
“是的。”
“但是,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调停者之中似乎也存在立场不同的派系,为什么你这么肯定她就是与你们敌对的呢?”克洛伊又问。
“她是否与我们敌对并不重要,我们也没有那么雄厚的资本去测试她的意图。”一号说,“按照我们整理出来的信息分析,调停者在使用超出现实的力量时,会造成一定程度的现实扭曲,而这些扭曲,必须由现实稳定装置去修正。不过,之前也说过了,现实稳定装置现在,并不具备所有的机能。”
“你是说……一旦现实稳定装置没能及时修正这些扭曲,我们的现实也会崩坏?”林孝尘顺着七号的意思问道。
“没错,这是我们的备用计划。”七号说,“可是……这个计划需要人类做出很大的牺牲去挑战无法战胜的调停者。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们并不希望用族群的鲜血去构建未来。因此,我们才打算和未来议会联手。”
“我大致明白你想说什么了。”听到这里,林孝尘总结道,“你想利用未来议会,把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告诉全人类,从而在很短的时间内制造大量的【错误】去攻击它,是吗?”
“是的。”
“关于这点,我还有两个问题。”林孝尘又问,“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走未来议会的形式,以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代。”
“未来议会掌控着阿卡夏记录的‘写入’权限,在未来,我们没有有效手段去夺取这个权限。”一号毫无避讳地坦白道,“为此,我们通过‘优化’人类的维生系统,将‘弱者’的诞生率降至了无法举行议会的数值。”
一时之间,聊天室中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五号才道:“就……只凭着这些没有实际依据的猜想?”
他此时的语气里,已经没了先前的吊儿郎当。
不仅如此,他还直勾勾地表现出了对七号的厌恶。
“假如立场不同,我想我无法说服你,桑塞姆先生。”七号平静地说道,“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为‘自己还有着放手一搏的机会’这一点,而感到由衷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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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节 145.少女茶会
天空中明明没多少乌云盘踞,可今天的夜色仍旧是来得比昨天还要早。
还没到下班时间,街道便染上了一层和天空一样的灰暗色调。后知后觉的人们虽然相继点亮了万家灯火,但它们组成的光路,还是让人难以准确分辨出天地的交界线究竟在哪。
奈姆站在斑马线旁,望着远处那最后一丝挣扎在天际的微光,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使用了吸息的力量的缘故,自打从如月的根目录中退出来后,奈姆就一直觉得身上有种说不上来的累。
但她毕竟是个当……呃,当“姐姐”的,哪能因为有点累就撂挑子不干了呢?
所以眨眨眼强打起精神后,奈姆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如月问道:“饿了吗?”
如月没有说话。
她只是直勾勾的,用那双纯净无暇的眸子乖巧地看着奈姆。
“是吗。”片刻后,奈姆收回了视线,又咕哝着说,“不过我估计你也快饿了,咱还是先找个馆子吧。”
说着,奈姆便背着如月过了马路。
出了医院之后,奈姆一直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所以到这会儿她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哪,走到路口左右看了看,便径直瞄准了一条美食街走了过去。
“想吃点什么啊吸息。”
吸息一听,当即扭扭捏捏地传信道:“那个……我都可以的,你不必考虑我的口味倾向,奈姆。”
“客气啥,想吃什么就说呗。”奈姆吸了吸鼻子,“那个烤肉看起来挺不错的,要试试吗。”
“奈姆……”吸息像是有点手足无措——虽然严格说来,她既没有“手”也没有“足”,“这种和工作无关的事情,你没有必要征求我的意见……还有就是,你别老是吃肉,也要吃点蔬菜,保持营养均衡……毕竟你现在还没有提纯能量的手段嘛。”
“她要是生气,就让她自己跟我说,你别老是帮她传话。”奈姆撇撇嘴,“话说你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她的?”
“唔……”听句尾的呜哝,吸息似乎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一阵后,她才答道,“……我听你的。”
“那不就行了,想吃啥,说吧。”
闻言,吸息又扭捏了一阵,才腼腆道:“那就……蔬菜沙拉。”
“你还真要我吃蔬菜的吗!”
“不然水果沙拉也行……”
“……好吧好吧。”奈姆叹了口气,“谢谢你啊,这么为我着想。”
吸息听后,似乎产生了一股非常开心的情绪。
但她没有传递信息,奈姆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么,像她这样没有实体的存在,究竟要怎么吃东西呢?
这确实是个技术问题。
奈姆所处的位置附近,有一家夏季感很强的小店。里面卖的不仅有冷饮刨冰,还有各种沙拉、凉面之类的。
既然已经答应了吸息,奈姆也不好临时变卦,只好走进这家店点了份蔬菜水果双拼的沙拉,算是当开胃了。
回到刚刚那个问题,吸息到底要怎样“进食”呢?
其实,从技术上来讲,她是不具备这部分机能的。只不过,由于她的存在已经有半数以上完全和奈姆融在了一起,所以,奈姆吃什么,她也能尝出味道。
嗯……还有满腹感或者吃饱喝足的幸福感之类的。
“啊,对了,说到这个。”待到店家把菜品送上桌后,奈姆忽然灵光一闪,问道,“既然你和我的味觉是相通的,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味觉和我也是相通的?”
“是的,奈姆。”吸息答道。
“唔——这样啊。”奈姆沉吟了一阵,随即把如月往腿上一放,开始一口一口地喂她吃东西。
这也没办法,这只幼女别说筷子这种高难度餐具了,她连叉子勺子都不会使。虽然奈姆也不介意让她直接下手抓,但考虑到沙拉酱里糖分很多,一个不注意就会弄得黏糊糊的,所以也就索性当了回全职奶妈。
再说,在如月还是只猫的那会儿奈姆就发现了,这家伙也只愿意吃自己喂的。
即便奈姆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她俩这种“小姐姐+幼女”的组合毕竟不常见,没一会儿,就引来了不少双好奇的视线。
更有甚者,直接上手机拍照的都不在少数。
虽说近几日温度降得很厉害,夏天的感觉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这家店的生意还是很好。奈姆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店里的食客大多都是书卷气未褪的年轻人。他们三两成群,占着一张巴掌大的小桌子,喝着冷饮蹭着WiFi,话题从某局手游的对战总结到隔壁寝室那谁谁干的傻缺事儿,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看起来,这似乎是个大学附近的街道。往来于门外街道上的,也大多都是学生打扮的年纪。
也正因为这样,这条街才显得格外的热闹。
差不多喂完了如月,奈姆刚一脸不情愿地准备摄取点维生素,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嗒嗒嗒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来者是三个女生,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见奈姆看了过去,站在前方的那个短发妹子忽然有些莫名的扭捏,但在身后死党的怂恿下,还是用尴尬无比的开场白说道:“那个……你好,可以拍张照吗?”
奈姆听后一愣。
她有些没闹明白这个剧情是怎么过渡的。
“诶,是不是外国人啊?”
“我就说是外国人吧……哎呦真丢人,赶紧骚个瑞溜吧。”短发妹子当即红着脸生了退意。
“别那么轻易就放弃啊!这可是纯血的白发萝莉,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就在奈姆这几秒钟发呆的功夫里,这三位已经把“剧本”都快写扎实了。
“呃……”从懵逼中回过神来的奈姆眨了眨眼,“拍……拍照?”
“咦?”三人一听,同时发出了一阵惊奇声,“你会说中文?”
“……是过来旅游的吧?”
“不,我觉得应该是是本来就在国内读书的,你听她中文说得这么溜,而且这个声音……完了完了老夫的声控之魂又要发作了!”
仨人见奈姆说了话,顿时就是一顿叨叨。
“不不不不是,”眼瞅着场面已经快控制不住了,短发妹子赶忙打断了两位姬友的丑态,对奈姆充满歉意地笑了笑说,“那个……真不好意思,我们在这自说自话了半天……”
“……没、没事。”奈姆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是这样的。”短发妹子深吸了口气,看向了奈姆怀里的如月道,“这位是你妹妹吗?”
“嗯……是。”
“那个……能让我们和她合个影吗?我们……”
“——你说什么呐!?”岂料,没等短发妹子说完,就被身旁的姬友打断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控萝莉啊?老夫要跟这个小姐姐合影。对了小姐姐,咱加个微信呗,我们是Cos社的,我发现有个角色非常适合你啊!跟咱一起出个片儿行不?”
说着,这位主儿还朝奈姆挤了挤眼。
——啪啦啪啦。
只听一阵金属与瓷器的交响,奈姆吓得手里的叉子都没拿稳。
“你冷静点,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短发妹子见状,一脸窘迫地将姬友拉到了身后,“哪有你这么唐突的?”
“对啊对啊,你搞传销的啊?”另一个妹子眼见气氛不妙,当即附和道。
“你……你这么一副便乘的语气是闹哪样?不还是你提议过来搭讪的吗?”经姬友们一提醒,这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厚重的尴尬氛围,只不过她一时半会儿也拉不下脸,只好将矛头从奈姆身上移走,转给了姬友。
这份情谊,真是堪比真金。
“那个……真对不起,打扰了……”末了,短发妹子也不好意思继续提拍照的事,只得满是歉意地朝奈姆颔了颔首,便推搡着拖走了自己的俩姬友。
一路相互甩锅走到门口时,短发妹子的手机突然响了。
“喂小茹——啊,我们就在这凉品店里呢,刚准备走——你快到了啊?行行行,还是去吸猫吧……”
直到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奈姆才傻乎乎地回过神。
她捡起叉子,赶紧往嘴里塞了口沙拉压压惊。
可还没等她吃两口,那几个女生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真的假的啊小茹,你认识这小姐姐?”
“我不管,小茹,你就是编也得给我编圆了。”
“哎,我说你们俩……”
随着这些叽叽喳喳一起逼近的,还有那阵熟悉的嗒嗒嗒。
奈姆又抬起了头。
不过意外的是,她这次居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啊……”
“……奈姆?”率先走进来的女生一脸惊讶地看着奈姆,“……真的是你?”
“呃……嗯。”奈姆点点头。
毕竟是一起翻过垃圾的战友情,奈姆对这猫咖少女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你……”猫咖少女张了张嘴,似乎是想问些什么。可话刚说了个开头,她的视线一歪,刚巧和如月撞在了一起。
然后,她一连懵逼了好几秒。
“还真认识啊……”眼见姬友没有诓自己,其余三位此时倒也不闹腾了,静静地看着奈姆和猫咖少女诡异的重逢。
卡顿了一阵后,猫咖少女一个激灵,舔了舔嘴唇问:“那个……猫,你找到了吗?”
“……嗯。”奈姆用余光看了眼如月,“找到了,已经……”
“……是吗。”
闻言,猫咖少女似是突然松了口气,缓缓笑了起来。
紧接着……虽然很细微,但奈姆在猫咖少女身上,又一次看到那种一闪即过的扭曲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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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节 146.Artificial
入了夜,周边这些灯火通明的街道霎时变得更热闹了。
自打被猫咖少女牵了条线之后,奈姆和如月便双双落入了那三个有着痴汉潜质的女大学生的“魔掌”之中。
不过说是魔掌,其实也无非就是各种求联系方式的勾搭而已。
见她们热情那么高涨,奈姆一开始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借口直接遁走。
然而,如月在面对着这些现实频率没出问题的正常人时,一直是一副怂得要死的模样。别说呜呜喵喵一下表个态了,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张。
奈姆见状,当即翻出了好姐姐的自我修养,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家里的鸽子还没喂,就头都不回地带着如月溜了。
一路小跑了两三条街,奈姆在一个公交站台附近停了下来。她将如月安放在候车椅上,随即往她身边一坐,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她确实有点累。
时间还早,对于普通人来讲,这个点儿才是真正的“自由时间”。但奈姆根本没有逛街的兴致,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给克洛伊打个电话,要是没有新情报,就直接找个地方睡觉。
“奈姆?”
“嗯,是我。”
“……你怎么不换号码?”克洛伊说,“这个号码不是已经用过很多次了吗?”
尽管她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但奈姆还是听出了几分微妙。
“唔……”奈姆沉吟了一阵道,“没事,你别担心。倒是我拜托你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闻言,克洛伊似是有些犹豫:“……嗯,但是……奈姆,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吗?”
“也……没什么,”奈姆想了想,径直说道,“那个七号不是一致妨碍你们未来议会的进程吗?我去教训教训他而已。”
说到“教训教训”这几个字的时候,奈姆的语调里甚至还有些俏皮的尾音。
“……果然。”克洛伊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奈姆,这太危险了。”
“我的安全你就不用担心了,你也知道,我就算是中了枪……”
“——不是这样的,奈姆。”踌躇片刻,克洛伊深吸了口气,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巴比伦塔的成员之所以会这么针对你,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奈姆听后眨了眨眼,问:“什么意思?”
“就是……”克洛伊整理了一下语句,把今天在聊天室中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给奈姆听,“——所以我觉得,他们之所以没有处理掉那些非正常请假的记录,很有可能为的就是让你能主动找到他们。”
“……这样啊。”奈姆消化了一下克洛伊提供的情报,思索片刻,说,“也就是说,你已经找到了七号的位置了?”
克洛伊沉默了两秒,回答道:“……是的。”
“你……愿意告诉我吗?”奈姆问。
“我当然——可是……奈姆,他们虽然是次品,但也是决策者。”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奈姆没听懂,克洛伊又详细地解释了一遍,“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只是不介意把计划泄露给有能力串联起这些信息的我们,可在听了巴比伦塔的解释后,我觉得……他们可能早早的就做好了对付调停者的准备。”
换句话说,那些巴比伦塔的成员之所以一见到自己就想着法子跟自己厮杀,也是依照着某个计划在行动的。
“可……我不是调停者啊。”奈姆说,“你不相信我吗?”
“我……”克洛伊一时有些语塞,“……我很想相信你,奈姆。但是……假如他们说的是真的呢?假如你的力量真的可以造成现实的扭曲,而现实稳定装置如今也没有能力修正这些扭曲,一旦你真的和巴比伦塔起了武力冲突,那不就意味着……”
奈姆闻言,忽然愣了愣。
她确实有些意外。
因为克洛伊的意思听起来……
“克洛伊,你是不想让现实稳定装置被他们破坏吗?”
“我……”听了奈姆的问题,克洛伊似乎也有些摇摆不定,“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既没有办法确认巴比伦塔说的那些事情的真伪,也没法合理猜测人类失去了现实稳定装置之后究竟会迎来怎样的未来……我想,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切身经历过那个‘未来’吧?正因为这样,我才多少觉得他们做的……有点极端。不管是手段,还是想要达成的结果。”
言下之意,就是克洛伊和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尽管她能理解巴比伦塔之所以这么做的动机,但克洛伊似乎是觉得,“正确的实施手段”和“正确的目的”是一样重要的。
“是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奈姆抿了抿嘴道,“你刚刚不是问我究竟想做些什么吗?其实很简单,我就是想把你们这些【错误】全都删除。”
“……删……除?”听语气,克洛伊好像吃了一惊。
“这样的话,至少现实稳定装置就不会再继续受伤了,对吧?”奈姆说,“当然,尽管说的是‘删除’,但也和巴比伦塔的计划一样,有着‘和平解决’的方法。”
“你是指……通过未来议会?”克洛伊愣了片刻,当即意会道,“只要我们能让未来议会结束,所有的【错误】就会随着监督者的离去而自动消失?”
“对。”
“这么说,奈姆你的目的就是……保护现实稳定装置?”
奈姆听后,看了眼倚在自己肩上的如月。
“嗯,她已经同意了,所以……我一定会保护她的。”
说完,电话那边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我明白了,奈姆。”重新整理好思绪之后,克洛伊的语气中已经没了先前的优柔寡断,“只要我们能集齐四个人投相同的票,哪怕算上巴比伦塔的一票,也无法阻止未来议会的章程,这样一来,就能以最小的损失达成我们的目的。”
不得不说,克洛伊真不愧是决策者,在真正需要“决策”的环节,毫不拖泥带水。
“如果能这么顺利,自然最好。”
“但是,考虑到巴比伦塔的作风,他们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破坏计划,也就是说……”克洛伊顿了顿,道,“我们也需要自保……或是反击的手段。只要你……杀了七号,至少可以让巴比伦塔失去‘增员’的手段,这样一来,即便陷入拉锯战,我们也不至于被动到没法还手,对吗?”
听到自己的意图两三句话就被克洛伊猜到了,奈姆不由苦笑了起来:“呃……嗯,就是这样。”
“好的奈姆,我马上就把找到的位置短信发给你。”克洛伊当机立断,“不过……你能配合着我们的时机行动吗?这样应该能产生更好的效果。”
“这个当然没问题。”
“那么,具体的行动时间,奈姆你有要求吗?”克洛伊又问。
闻言,奈姆又看了眼如月。
虽然她的确有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但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类的世界时,还是会时不时地颤抖。
“……事不宜迟,”奈姆深吸了口气,“越快越好。”
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奈姆会这么说,克洛伊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意外:“好的,我现在就去准备。监督者的例行联络有四十八小时的间隔,但不知为何,在它强制自修之后总是会弄错时间,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只有二十个小时左右。奈姆你在找到具体位置后联系我一下,之后一定要保证电话的畅通。等到时机成熟,我会电话通知你的。”
“嗯,谢谢你,克洛伊。”说罢,奈姆便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克洛伊的短信就发了过来。
“啧……还真的就在这个城市里啊。”奈姆看着信息栏里的地址,不由咂了咂嘴,“而且……还不止一个地址,这要是全跑一趟,今晚怕是又不用睡了。”
虽然克洛伊确实完成了自己的委托,可她显然还没来得及挨个去确认。奈姆大致扫了眼地址的数量,背起如月拦了辆车便出发了。
一旦获得了决策者的帮助,这个游戏的难度看起来顿时就友好了不少。
===
在待机状态下,监督者偶尔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数据。
可惜,它对这些数据没有有效的保存手段,因此大部分情况下,当监督者的机能再次启动时,就会变得再也无法追溯这些数据。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监督者的这种“行为”,还真的就像是人类在做梦一样。
尽管监督者已经尝试着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了,可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在待机状态下“做梦”。
显然,这种情况,也不在监督者预设的方程之中。
也就是说,这是个它没办法单凭自己解决的问题。
为了保证决策者们能够有尽可能多的时间在这个时代举行未来议会,监督者必须对每一份能量都精打细算。
但是随着那些奇怪数据的每一次出现,都会让监督者支付额外的能量去试图解析并修复它。
——那么,自己到底是“睡”还是“不睡”呢?
这,就是监督者产生的第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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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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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j. 人工的; 人造的; 人为的; 虚假的,非原产地的;
n. 人造肥料; 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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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节 147.Intelligence
抵达地址上标识的偏僻工厂之时,如月已经在奈姆腿上睡着了。
毕竟,现在已经是很晚了嘛,乖孩子早就要睡觉了。
虽说托那些勤劳的出租师傅的福,奈姆倒没花多长时间在奔波上,但就算省下了赶路的时间,也省不下确认的时间。
奈姆没啥有效的方法去识别这些地方到底是不是巴比伦塔的窝,因此,她只能挨个“潜行”到这些建筑中,用肉眼去查看。
付了账,奈姆小心翼翼地背着如月下了车。
眼前的这个工厂,看起来似乎和之前跑的那几个一样,也已经停工了。
比较下来,这个工厂可能是停工时间最长的,约莫有一年左右吧。
因为长年没人进出的缘故,工厂的大门已经被斑驳的铁锈侵占了不少地方。隔着铁栅栏摸黑往里看,石制的路面上也探出了几株零零星星的野草。
乍一看,这里面还挺阴森的。
奈姆绕着铁栅栏走了小半圈儿,发现里面确实没什么可见光后,便一手背紧如月,脚下猛力一蹬,旋即抓紧了栏杆,借力将自己甩向了半空。
然后,就见她像是个溜溜球一样,以握着栏杆的手为支点在半空中转了个圈。
啪嗒!
可惜她不会轻功,因此这个落地音效总是无法避免的。
稳住重心之后,奈姆没有立即轻举妄动,而是伏着身子往建筑立面看了两眼。
呼——呼——呼——
似乎,自己翻墙的动作只引起了这么一阵穿堂风。
眼瞅着没有其他反应,奈姆便正大光明地往建筑的入口那里走了过去。
这个工厂似乎总共也没几年历史,门窗比起奈姆先前潜入的几个,显得“结实”了不少。
也就是说,想进去,只靠蹦得高是不行的。
建筑的可见入口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扇五六米高的卷帘门,另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则是一扇防盗门。
顺着建筑的这面墙壁摸索了一阵,奈姆连一扇开在一楼的窗户都没找到。最低的一扇窗,都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考虑到墙面没什么可立足的缺口处,这个高度,背着如月是不可能蹦上去的。
“这是个做啥的厂子呀到底……”晃悠了半天没进去,奈姆又走到了卷帘门前。
这玩意儿的结构她大致有个了解,如果不使用切割的方法破坏大门的话,凭蛮力是挺难拉开的。
不过,假如只考虑暴力拆迁,卷帘门是比防盗门友善得多。所以,奈姆决定试一试,如果力气不够的话,就先去其他地方用排除法看看。
考虑妥当了之后,只见奈姆微微弯下腰,握紧了卷帘门底部的门把手,调整了下呼吸,然后忽然一用力——
哗啦啦啦……
“……窝草?”
想象中的阻力并没有出现,奈姆很轻松地就拉开了这道卷帘门。
“难不成是……忘记锁了吗?”一边想着,奈姆一边谨慎地看向了门里面。
可惜,里面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好像……没什么动静啊。”
刚刚在外面打量的时候,奈姆就有意留了点心。这个工厂和刚刚去的那几个差不多,被废弃了之后,连摄像头都拆了。
反正奈姆是没发现哪个角落有长得像的。
既然这样,假如里面真的有人,也大抵没什么条件采取“引君入瓮”的战术。
再者,奈姆也根本不介意会不会被人发现。
虽然名义上说的是“潜行”,但通过刚刚的案例,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奈少侠的“潜行”,就差拿两把双手武器开启狂暴姿态了。
因此,既然门是开的,奈姆也懒得细想,弯腰穿过去之后,便在里面溜达了起来。
建筑内部有着不小的空间,也正因为这样,奈姆根本没本事压住脚步声——那双克洛伊买给她的裸靴虽然没有尖尖的后跟,但再怎么说也是个硬底的。
一时之间,整个漆黑空旷的空间里,不住回荡起了奈姆脚下传出的清脆啪嗒声。
前后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奈姆就把这个工厂给逛完了。
结果嘛……自然是一个人影都没找到。
“啧……也不是这里啊。”奈姆咂了咂嘴,关上了最后一个像是办公室的门,拿出了手机,“下一个下一个……”
正咕哝着,奈姆忽然愣了愣,继而又转身看向了刚刚那间办公室。
“这里……”奈姆重新摸向了门把手,“也没锁啊?”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奈姆忽然回想了起来,这间工厂里的大部分门都没有上锁。就因为这样,她才能只用这么点时间就把地图全探完。
“嘶……这是为什么呢?”
带着这个奇怪的问题,奈姆顺着原路回到了卷帘门附近。
或许只是……事后又有相关人员回来了一趟,结果粗心忘记锁了吧。
琢磨了一阵,奈姆还是觉得只有这种说法比较靠谱。
工厂里也确实没啥值钱的东西,而且这地儿距离市区还挺远的,就算是流浪汉估计也没本事在这生活,毕竟附近别说菜市场了,连个便利店都找不到。
这么一想,果然只是自己多心了。
只不过,在她穿过卷帘门,并准备顺手把门关上时,却突然看到了一个异常之处。
“这个锁头……”奈姆又把卷帘门拉上来了几分,仔细看了看它的锁头,“嘶……好像是被撬过的吧?”
锁芯周边的区域,有好几道突兀的划痕,而且,这个锁芯的位置也不太正常,看起来像是凹陷进去了一点。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确定了这扇门被撬过而已,奈姆可没本事识别出这些痕迹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算了,也许只是进来摸摸‘金’的吧。”纠结了片刻,奈姆也懒得想了,便放下了卷帘门,原路蹦了出去。
这附近在这个点儿,就算是想找出租车都麻烦。不过好在奈姆运气还不错,顺着马路溜达了几分钟,还是遇到了一个出租师傅,拼车把她带回了市区。
下了车,奈姆又仔细看了几眼如月,发现她这会儿睡得格外沉稳。
“唔……要不要把她放在一个地方好好睡呢?”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去找敌人的大本营,带着个熟睡着的幼女总不太合适。
呃……不如说,不管她睡没睡着,带着她都不太合适。
但如月很擅长撒娇。
尽管她连话都不会说。
琢磨了一阵,奈姆还是决定把她安置好。地址上的目标数本来也就十多个,奈姆现在已经查探了一小半,如果克洛伊的情报准确,再往后,遇见敌人的可能性就会变得越来越大。带着如月,不仅对她来说很危险,也等同于让自己多了个一目了然的弱点。
既然要保护好她,那么适当的“欺骗”肯定是不可能避免的。
想通了这点,奈姆就把如月送到了一个克洛伊标出的“安全旅店”中,选择一个人去探接下来的地图。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阵子学生绑架案的余波,一部分司机师傅在看到奈姆的年纪后,甚至连车都不愿意停。
确实,距离林孝尘被绑架,到现在也没过去多少天,估计这个城市里的司机师傅对“一个人拦车的少年少女”都有种莫名的忌惮。结果就是,少了如月,奈姆居然花了之前三四倍的时间才坐上车。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一个建筑工地。
据克洛伊给出的简介上讲,前一个包下这个工程的开发商貌似是因为资金原因跑路了,项目因此停滞了一段时间。直到不久之前,才总算是有人接了盘,而这个日期,和克洛伊推测七号来到这个国家的时间是大致相仿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克洛伊把它标出来的原因。
和前面那个几个工厂不同,这个建筑工地的位置在旧城区,换句话说,它在市内。
既然是在市内,而且里面隐隐越约还能看到人影,奈姆就不能用之前那种暴力潜行法了。
再加上,虽说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多那样,但想要偷偷摸摸混进去,还是有点难度的。各个出入口不是有岗哨就是大门紧闭,奈姆犹豫了半天,也没想好该用啥方法进去。
翻墙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奈姆发现,最矮的那堵墙对面,就是工人的住宅区。这些便携式的小房子中,不仅至今还有几栋闪着光亮,而且房子附近,更是有几个老汉在露天吃喝吹牛。以自己翻墙时的动静来说,想不被发现基本是不可能的。
“……直接打进去吗?”奈姆琢磨着,“可万一这里面只是普通人,我不就成恶霸了吗……”
犹豫了片刻,奈姆还是决定仔细听听这几个老哥究竟在说些什么。
反正自己听力好,从他们的聊天里试着辨别身份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然而,刚当奈姆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时,她却突然捕捉到了一阵脚步声。
这声音来自自己身后,而且……听起来像是刻意压着步子在走,如同是不想让别人发现一般。
做出了这个假设后,危险的警报立即在奈姆的脑中响了起来。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迟疑,就做好了先发制人的决定,暗自握紧了拳头飞快地转过身。
果然,身后确实有一个男人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诶?啊等!等等等!别打别打别打——我……勒个去……”
直到奈姆把拳头打在对方身上,她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看起来好像……有点面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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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148.名侦探的原则
“你……”奈姆眨了眨眼,“……夏、夏洛特?”
定眼一看,眼前这大叔,正是那个先前受雇于巴比伦塔的私家侦探。
奈姆对这家伙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头雾水,不由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咳咳……”夏洛特捂着肚子,皱眉用目光苛责了奈姆一阵后,终究是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说着,他投给了奈姆一个征求意见的眼神。
奈姆有些不明就里,但她确实挺好奇这大叔究竟在干嘛,于是想了想,便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闻言,夏洛特又吸溜了两声凉风,咬牙忍着痛往马路对面走了过去。
刚刚转身“先发制人”时,奈姆虽然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人有点面熟,但由于两人当时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因此打在夏洛特身上时,她小拳拳上的力量也只勉强撤回了八九成。
好在奈姆临时改变了些许行进路线,这才没打在夏洛特的肋骨上。
也正因为这样,这家伙才能和上次一样,在奈姆手下平安地撑下了一个回合。
过了马路,夏洛特把奈姆带进了一家上了年纪的网吧之中。
刚进门,奈姆就感觉到一股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抬头一看,弱光之下的半空中,居然缭绕着一层又一层的烟雾,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洞天福地呢。
夏洛特把奈姆领到了一个靠窗的角落,然后端起一瓶两升的可乐咕嘟咕嘟地灌了起来。
这阵势,让奈姆一时有些懵逼,旋即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夏洛特座位旁的摆设。
嗯……鸡盒、可乐、摄像机,还有……呃,电动剃须刀?
这家伙到底是在这干嘛的?
“呼……”吹了这瓶快乐水后,夏洛特当即发出了一阵满足的声音。他看了眼傻站在原地的奈姆,道,“还站着干嘛?坐啊。”
奈姆听后,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哦,这个啊。”夏洛特见状,当即明白了过来,“我是有段时间没洗澡了。”
他此时这副胡子拉碴的模样,尽管也谈不上是“邋遢”吧……但“不修边幅”这个词绝对是不愿意靠近他的。
不过,说虽然是这么说,可夏洛特的语气里却完全没有在意的感觉。
这个反应,让奈姆越来越好奇他这几天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了。
“你到底……在这里干嘛?”奈姆抽出夏洛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问。
“喏。”夏洛特指了指玻璃窗外。
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奈姆这才注意到,这地方刚好是建筑工地那堵矮墙的正对面。
也就是说……
奈姆瞄了眼夏洛特桌上的摄像机,问:“你是在……调查‘他们’?”
“你不也是吗。”夏洛特听后,玩味地看了奈姆一眼,“不然的话,你来这里是为什么?”
“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找到他们了?”奈姆怔怔地指了指窗户外面,“他们……就在这里?”
“看到我现在这副模样,你应该也猜得到,我在这已经蹲了有几天了。”夏洛特虽然没明说,但也没有隐瞒这个的意思。
“还真的就在这个工地里吗……”不得不说,奈姆确实很惊讶,“可这里面的人……看起来好像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嘛。”
在揍夏洛特的时候,奈姆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墙内工人们的谈话。
总结一下的话,和普通人在吹牛逼时也没啥区别。
奈姆可不觉得这种三句话离不开黄段子的交流方式是某种“小圈子黑话”。
也就是说,那些工人是巴比伦塔成员的概率很低。
“果然,”看到奈姆露出了思索的神情,夏洛特笑了笑道,“你还不知道呢啊。”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为什么去找你啊?”夏洛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咱交换一下情报怎么样?这次,我可不像之前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他的语气,貌似夏洛特至今还对当初被那仨决策者“请去”的那次耿耿于怀。
仔细想想的话……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即便奈姆能看到阿卡夏记录,也很难跟上决策者们的话题节奏,更何况是夏洛特这个普通人了。奈姆估计,他当时可能全程都在懵逼,最后更是啥都没听懂就被劝着跑路了。
这种事,放在任何一个稍微有点主见的人那里,都很难有效地劝他“知难而退”。更别说,夏洛特还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侦探。
为夏洛特的动机和意图之间脑补好逻辑关系之后,奈姆权衡了一下利弊,说:“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插手这件事?”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夏洛特道,“当然是为了找到那群绑架犯啊。”
“……你找他们,想干嘛?”
夏洛特听后噗嗤一笑:“我找他们干嘛?能干嘛?当然是为了我自己的清白。”
“……清白?”奈姆眨了眨眼,“……哦,你是指,你想把他们供给警方,当个污点证人什么的?”
“废话,我特么办公室都被警方贴上封条了,不把这事儿解决了,我不真得跑路啊?”
“唔……原来如此。”奈姆点了点头。
这么一想,也确实合情合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夏洛特估计也没本事查到“现实稳定装置”这一步。换句话说……他现在依旧是个“局外人”。
想了想,奈姆又问:“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或者说,你是怎么确认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的?”
“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了,该我问一个了吧。”说着,夏洛特拿过了那台摄像机,见奈姆没吱声,便问道,“我之前见到的那三个人,都和你一样,不是‘普通人’吧?”
奈姆闻言,皱眉犹豫了两秒,然后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
“那也就是说,你们想要对付的这群‘绑架犯’,也不是普通人……”夏洛特一边无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相机,一边低声自语道,“——行我明白了。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找他们可费了不少的事,不仅动用了我所有还能想到的人脉,还亲自去撬了好几个地方的锁呢。”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诶等等?
奈姆眨了眨眼。
撬了好几个地方的锁?
那……自己刚刚去的那个工厂,不会就是被他撬开大门的吧?
假如真的是这样,就说明,夏洛特的目标,和克洛伊整理给自己的那些地址是有共同之处的。
也就是说……这家伙真的凭自己的本事,做到了和决策者差不多的水平。
——这货还真是个名侦探啊?
念及此处,不得不说,奈姆对眼前的这位邋遢大叔多少有点另眼相待。
“你怎么确定就是这里的呢?”思索片刻,奈姆又追问了一句。
“这已经是两个问题了。”夏洛特斤斤计较道,“不过……就算告诉你也没关系。这是我的‘侦探直觉’。”
“……哈?”
奈姆的嘴角抽了抽。
可夏洛特的表情看起来,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当然,倒也不是没有证据。”夏洛特清了清嗓,故作高深地顿了顿,“经过走访,我发现这个工地里的效率很低。钱是按周期准时发的,不仅没有拖欠,还预先支付了好几期。如此大手笔,开发商对工期却没有提明确的要求——你觉得,这是不是和那些绑架犯的行事作风很像?”
“……嗯。”
“我跟他们一个工头聊了聊,他说这开发商估计是个新手上路的愣头青,准备放缓点效率让兄弟们多挣点。”夏洛特又道,“因此我猜测,这个工地的开发商就是我们要找的那群绑架犯,只不过,他们财大气粗,选择了这么一个‘大隐隐于市’的法子。嘶……考虑到他们之所以能接下这个盘,估计在朝野之中也有党羽吧。”
夏洛特的这段话,明明听起来是在长他人志气,可奈姆却觉得,这大叔的眼神深处,有股子显而易见的兴奋。
就好像……他真的很享受这种一点点解谜的感觉一样。
“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又该我了。”夏洛特抽出了一支香烟在奈姆眼前晃了晃,“介意吗?”
奈姆听后,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夏洛特道:“……我说介意,你就会不抽吗?”
“当然。”夏洛特说,“女人小孩的感受我还是会照顾一下的。”
“算了吧。这地方……也不缺你这一根儿。”奈姆瞄了眼盘旋在半空中的烟雾道。
“嗯,谢了。”夏洛特点上了烟,吞云吐雾了一番后,问,“那……你们找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阻止他们想做的事。”奈姆言简意赅。
“……是吗。”夏洛特听后,兀自点头思索了半晌,“……那也就是说,咱俩现在,是一伙的。”
“你不问问他们的目的?”奈姆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目前……还有点模糊。”夏洛特坦诚道,“但我一定会找到这个真相的,就算不问你也可以。”
“喂……”奈姆对这个说法相当无语,“你不是知道他们的能量有多大吗?搞了半天你连他们的目的都没弄清楚呢,就要跟这么庞大的势力作对?”
夏洛特闻言,毫无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小孩子懂什么?”
他狠狠抽口烟,仰头看向了天花板,随即将身子放松在了柔软的靠椅上。
而后,就听他语带嘲弄道:“正确的手段,可比正确的目的……要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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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巴比伦塔新CD开组,带成就装等密
【夏洛特】悄悄地对你说:大佬,我小号没成就,会打听指挥不划水,装等233
你悄悄地对【夏洛特】说: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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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节 149.前夕
虽然这大叔好像是说了句很帅气的话,可一旦联系上他那鸡窝一样的头发和涂鸦般的胡茬后,台词中的帅气值不可避免地就消减了几分。
“那好吧……随你便。”说实话,奈姆真的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去阻止他作死。她扭头看了会窗外,问,“哎等会儿,你说这个工地的开发商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可是……他们现在在哪呢?工地里不是只有普通的工人吗?”
“这个啊,”夏洛特也顺着奈姆的视线看向了窗外,“难道你没注意到吗?这个建筑工地里已经有了一栋封顶的楼了。”
“啊……是哦。这怎么了吗?”奈姆闻言,眯眼瞄了瞄那栋在黑夜中鹤立鸡群的建筑。
“工头说,那栋楼的进度是开发商唯一点名要求的,说是要做个榜样,所以早就竣工了。”夏洛特吞吐着烟雾道,“你看,那栋楼的四面八方都缀着封顶条幅,几乎把整个楼身都盖住了。”
奈姆听后不由一愣:“你是说……”
“我用超远摄镜头仔细看了几次,那栋楼不仅仅是被条幅遮挡着,里面还有一层不显眼的遮光板。”说着,夏洛特将相机里拍下的画面递给奈姆看了看,“所有角度我都试过了,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
“难道他们……就在这栋楼里面?”奈姆语塞了一会儿,皱眉说出了夏洛特的猜想。
“我本来就准备这两天想个办法混进去看看呢,”夏洛特一边说着,一边将座椅往后移了移,“连家伙都准备好了。”
电脑桌下,放着一个黑色的大包裹。
“你还真准备去以身犯险?”奈姆惊讶道,“他们要是有枪怎么办?”
夏洛特闻言,却是干笑一声道:“有枪又能怎么办呢?我不自证清白,难道还指望别人来救我?”
“呃……”奈姆一阵无语。
讲道理的话,这家伙也确实是倒霉催的。啥都不知道就被牵扯了进来,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法抽身了。
他要是在这时候跑路,前半生基本上就等于是白过了。
换句话说,虽然巴比伦塔没有刻意针对夏洛特,可还是把这个中年大叔逼到了“绝路”之中。
从这个角度上来讲,这大叔倒也不完全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确实没得选,只能继续往“漩涡”中心摸索。
“……行。”想了一阵,奈姆忽然感觉这大叔也有点可怜,“你想过怎么潜入进去了吗?”
“嗯。”夏洛特打开了电脑桌面上的一个图片文件,“我的计划是,等两三点钟夜深了,就从工地西边翻墙进去。那是一期工程和二期工程的分界线,周边已经没多少原住户了,大多是租客,相互之间都不认识,就算看到了陌生人也不会起疑心。虽然距离那栋楼有点远,但毕竟墙身不高,附近也没有人把守,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图片上,是一幅简陋的平面地图,周边还有些方位的标识。
这大叔放大了些许图片,然后指着图上的一点说:“就是这个地方。去探查的时候,还没买翻墙工具,因此墙里面的地形我也没亲眼看过,这是参考着拆迁之前的建筑分布画的。可能不太准确,但应该不存在什么没法通过的障碍。”
奈姆看了两眼地图,眉间的犹豫是越积越多。
她没怎么认真听夏洛特的介绍,而是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抬这个大叔一手呢?
假如巴比伦塔的成员真的就窝在那栋楼里,夏洛特这个普通人去了,八成是没什么好结果的。
再者,通过夏洛特对待自己的这种态度,奈姆隐约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仔细想想,两人一共也没认识几天,连熟人都算不上。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会毫无保留地跟自己说这些呢?
你要说他是相信自己吧,这也说不通。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似乎还只是个“小孩子”。
夏洛特刚刚说的那些,给奈姆的感觉是,与其说他在“和同伴分享策略”,更像是一个自知即将赴死的人在组织遗言。
因为自己是个“小孩子”,他没办法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软弱。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消除心中的不安。
尽管这个家伙对“真相”有种莫名的执着,但果然还是会害怕的啊……
奈姆觉得,这绝不仅仅只是自己无端的猜想。
夏洛特表情里时不时隐现的滞顿,也从侧面证明了她这个推测。
“那个……”想了想,奈姆还是开口问道,“你需要……帮忙吗?”
夏洛特听后愣了愣,旋即干笑着说:“不必了,其他人又怎么会知道哪些证据能证明我的无辜呢?”
莫名其妙的,在这种地方,这大叔显得非常固执。
至此,奈姆总算是确信了克洛伊当初对夏洛特的评价。
既然这是他的原则,外人再怎么讲也都没用。
念及此处,奈姆也没有再提的意思,当即起身表达了离意。
夏洛特似乎对奈姆这种说走就走的反应有些意外,不过,他只是眨眨眼,也没出言挽留,而是点点头说:“嗯,都一点多了,早点回家睡觉去吧……要我送送你吗?”
“不用了,”奈姆转身摆了摆手,“我自己打车。”
说罢,她便快步走出了这个烟气熏人的网吧。然后顺着道路指示牌,一路往夏洛特标识的分界线处走去。
奈姆的想法很简单。
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是要进去看看的。假如这里真是巴比伦塔的窝,被自己这么一闹,不说能直接把他们连根拔起吧,也至少能敲山震虎一下,让他们被迫转移阵地。到时候夏洛特再进来,遇到生命危险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即便如此一来,随着巴比伦塔的转移,夏洛特可能会因此失去自证清白的机会,但只要把巴比伦塔赶回未来,这档子麻烦事儿也就算是全部“根治”了。
想到这,奈姆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脚步。
因为是旧城区,这个点儿也不至于和市中心一样灯火弥漫。在夜色的掩护下,奈姆很快就摸到了夏洛特说的那个地方。
“这个高度……也就三米左右吧?”奈姆打量了几番那面充当分界线的墙,找到了一个海拔相差较小的地方后,估算了一下力道,纵身一跃便抓在了墙头上。
——嘶啦。
可真当她把手扣在墙头上后,只听一声急促的脆响,奈姆差点因为没抓牢而直接摔下去。
“……啧,玻璃渣?”
尽管这些尖刀形状的玻璃渣直至粉身碎骨也没能伤到奈姆的皮肉,却在她左臂的衣袖上开了一个大口子。
灰蒙蒙的月色之下,奈姆那纤细的小臂如软玉一般,温和地反射着天上洒下的那些力不从心的微光。
“干这行还真的是需要一身好装备的啊……”奈姆见状,在心中吐了个槽,随即小心翼翼地往墙那边探了探脑袋。
这堵墙的对面,是一片突兀的平地。奈姆微微一怔便反映了过来,这应该是清理过建筑废墟后的模样。
因为照明不够的缘故,奈姆也看不清这地方究竟有多大,唯一能确定的,也就只有这里确实没人把守而已。
眼瞅着对面的空旷货真价实,奈姆手上一使劲儿便翻过了墙头。
夜色之中,只能看到不远处那栋大楼的模糊身影。
目标这么明显,迷路是不可能的。奈姆四下看了看,顺着一条阴影中的小路摸了过去。
走了约莫三四百米,奈姆便在一片漆黑的前方看到了些许光亮。
此时她发现,在平地和建筑区域之间,用搭棚的帆布立了一道墙。这道墙一路延展到远处的黑暗之中,可视范围内,只有一个出入口。
那些光,就是从这个出入口附近发出来的。
虽然这些光亮也不算强,最多就是阅读软件中“夜间模式”的水平,可奈姆还是借由它们看到了人影。
“果然还是有人把守吗……”
奈姆检查了一下这道帆布墙,发现它还真是遮得严实合缝的,根本没地方能钻过去。
而且,因为制材原因,这些帆布稍微受点力就会发出不小的噪音,也就是说,想无声无息地翻过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从入口走了吗?”
从奈姆如今的位置看过去,出入口附近的守卫应该不多,但到底有几个她也不好确认,毕竟光线实在是太暗了。
想来想去,奈姆觉得自己也只能来一波“硬核潜行”。
她呼了口气,戴上卫衣的兜帽,贴着一方矮墙的阴影一步步地靠近着。奈姆可不懂什么潜行的技巧,她心里的打算,也无外乎就是在被人发现之前,把这些人全都放倒。
虽然鲁莽了点,但也不失为是一个办法。
等到差不多离帆布墙只剩十多米的距离后,奈姆总算是看清了守卫的模样。
这人一身保安服,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坐在临时搭建出的简陋守卫室外,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手机,不时低声笑笑,好像还真的是在使用某个阅读软件。
因为角度问题,奈姆没法确定那个像守卫室的小棚里有没有其他人,但她估计,就算有,里面最多应该也就只有一个人。
运气好的话,这道关卡只需要解决两个守卫。
“可这人看起来……好像只是个普通人啊。”奈姆打量了那小哥一阵,越看他越不像巴比伦塔的成员。
对于普通人,奈姆一时也狠不下心真下死手。所以纠结片刻,奈姆决定试试“点穴法”。
压着脚步声靠到帆布附近后,奈姆便小心翼翼地往光亮那边挪了过去。
她放缓了呼吸,动作里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潜行者的模样。
可惜……
——噗呲。
走到还剩两三米的距离时,奈姆脚下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响。
低头一看,这特么居然是个薯片包装袋。
尽管这声音的响度也不大,但在这万籁俱寂的空旷夜色里,妥妥的算是噪音了。
然后就见,那翘腿坐在椅子上的小哥面色突然一凝,下意识地就转脸看向了奈姆的方向。
“你……”见到奈姆后,小哥脸上一时之间闪过了好几种情绪。
他先是困惑,然后立即变成了惊讶。紧接着,还混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怂样。
不过,这家伙既然敢一个人在外面守夜,纵使有一瞬间的失神,也很快就调整了回来:“你从哪进来的?知不知道这里……”
奈姆哪能给他说话的时间,眼见他皱眉起身看向了守卫室,当即夺步上前,并出两指,以一个守卫小哥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点在了他的耳下。
说是“点穴”,其实也就是敲击颈动脉,让大脑暂时缺血。顺利的话,就会让人昏过去。
只可惜,奈姆对自己力道的控制完全谈不上得心应手,因此这会儿也有点紧张。
守卫小哥在被点了穴之后,嘴里的话瞬间就没了声。他怔了片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下,皱眉古怪地看了奈姆一秒,然后两眼一翻,脚下顿时没了力气。
奈姆见状,赶紧一手抓住了守卫小哥的衣袖,才没让他扑通一声摔地上。
“……还真的有效啊。”眼瞅着这小哥都快翻白眼了,奈姆不由苦笑了一声。
守卫小哥的鼻息并没有问题,应该只是昏了过去。奈姆将他放好在地上后,又悄悄冥冥地往守卫室里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守卫室里只有一个睡得正香的大爷。
“呼……”想到没被人发现,奈姆立即松了口气,可当她刚准备蹑手蹑脚地进门,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被人盯着的错觉。
这股错觉几乎是在刹那间便激活了奈姆的“应敌反应”。
抬眼一看,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之中,正有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
不,不止一双。
这些眼睛像是潜伏在黑夜中的幽灵一般,随着它们的主人一步步地走出阴影,相继流露出了一种非常危险的气息。
就在帆布墙的正门对面,奈姆看到了三个面无表情的人。
三个人虽然长相不一,有男有女,但眼睛里的感觉却无比相似。
跟奈姆当初见到的那个绑架林孝尘的大叔,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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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节 150.Coup De Grace
说实话,在这种可见度少得可怜的环境中,视野里突然冷不丁冒出三个身影,确实有点诡异。
再配合上他们那种冷漠到呆滞神情,给奈姆的感觉,还真就像是见了鬼一般。
三人中,为首的是站在中间的那个瘦高个儿。他的眼眶有点凹陷,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休息,黑眼圈十分严重,整个人看起来就跟干尸一样,没有一点儿生命气息。
和奈姆对峙了几秒钟后,瘦高个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对讲机道:“她来了。”
这家伙的声音如同被火烧过那般,有种干裂的嘶哑感。
对讲机那边并没有回应,而汇报了这条信息之后,瘦高个儿便给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
这个反应,准是巴比伦塔的成员没跑了。
顿时,奈姆下意识地就握紧了拳头。
他们果然没有跟自己废话的意思,甚至在奈姆还没有做好先发制人的准备之时,就见三人齐刷刷地从腰上抽出了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指向奈姆就扣动了扳机。
有了之前那次“躲枪子儿”的经验,奈姆这次可不会傻乎乎地在敌人的视野范围内逃窜了。因此,几乎是在三人举枪的同时,她便身子一歪,躲到了帆布墙的后面。
只听“噗噗噗”三声前赴后继的声响,在奈姆原本站位的稍后方,扬起了一阵被强力击溃的尘土。
“这个角度……”奈姆瞥了眼弹头入土的位置,心中想到,“是在瞄准……我的腿?”
难不成这仨人,是想活捉自己?
还是说……
奈姆也没时间深入思考,因为巴比伦塔的三人见她躲到了视野外后,便维持着可以相互照应的阵型紧跟了出来。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奈姆顿时就明白了三人的意图。
假如真让他们跟出来,自己在这么平坦的环境中,根本就躲不了这些流弹。
念及此处,她纤足一蹬,顿时跃起一米多高,一把抓住帆布墙最上面的那根栏杆,随后又表演了一把人形溜溜球,眨眼间便把自己甩进了墙的另一端。
因为时机上赶了巧,奈姆落地时,已经有两个人穿过了守卫小哥“挺尸”的那扇门,故此,这俩人有那么几个瞬间,丢失了对奈姆的视野。
眼见机会难得,奈姆也顾不上会中枪的可能性,重心前倾着,还没站稳身形便向那唯一一个还能看到自己的人身上扑了过去。
如果自己不尽快让对方减员,那么随着体力消耗,动作会因此产生延迟,如此一来,自己会受的伤只会越来越严重。
甚至是,死亡。
所以奈姆此时下意识的选择,还算是挺正确的。
只不过,这个瘦高个儿到底是巴比伦塔的成员,纵使奈姆的速度快到他根本看不清,也不会因为慌神而不知所措。
——咻!
须臾之间,奈姆只看见一颗缓缓旋转着的弹头直勾勾地奔向自己的面门。
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和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奈姆这会儿的思维不知加速了多少个等级。也因此,她的动态视觉才得到了几近翻倍式的提升。
可就算这样——就算她能清晰地看到弹头的弹道,想要做出完美的规避动作,还是挺难的。
事实证明,人体的各项数据之间,确实存在木桶效应。仅仅一块短板,就能轻而易举地拖其他“机能”不少后腿。
奈姆的力气并不足以支撑她大幅度改变自己的方向,她能做的,就和上次面对那个“绑架犯”时一样,对自身的角度做出一点微调。
“……咕!”
待到这份须臾落幕,瘦高个儿已经整个人向后横飞了过去。
“啧……”奈姆咂了咂嘴,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
即便只是被弹头蹭了个皮儿,痛楚就已经肆无忌惮地在体内疾行了起来。
而制造这份疼痛的地方……奈姆一时觉得左半边的脸颊有些发麻,连牙齿是否还在咬合着都无法确认。
时间不多,奈姆也没机会仔细检查伤口,便扭身看向了门外的两位。
尽管从奈姆选择翻墙开始,帆布的噪音、硬底靴的落地声,以及那带着消音器的手枪的开火声,一系列的声响都毫无间断,但门外那俩居然还能勉强跟上奈姆的节奏。
还没等她完全把视野调整好,余光之中就已经“听”到了枪响。
少了视觉信息的支撑,奈姆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躲。
所以,她只能借助着至今还没消退的冲力,狼狈地使出一记“懒驴打滚”,并尽可能把视野调整至敌人的方向。
——砰!
直到这时,刚刚那个被奈姆击飞的瘦高个儿才结实地摔在了七八米外的地面上。
而奈姆虽然凭借着满地打滚儿的方法躲过了第一颗,但……
咻咻咻咻咻咻——
门外那俩巴比伦塔成员又不可能只有一发弹药,在奈姆整个身体临空无法借力之时,两人就一边使用火力压制,一边重新逼了进来。
被这么一套安排下来,奈姆身上顿时就中了五六枪。虽说全都在打了腿上,也没几发真正镶进肉里,但痛觉总是没法避免的。
这份场景,让奈姆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既视感。
自己之前好像也有过一次这样……被人按在地上揍的经历。
只不过,这次和之前那次吃瘪可不一样。这俩人就是铁了心地想杀自己,因此,一直抱头蹲防肯定不是个办法。
好在,到了这会儿,奈姆心中的怒火也堆积得差不多了。只见她当即猛地一拍地面,借着身体无比轻盈的优势弹起了身,紧接着,将肩上的背包当做投掷武器砸了出去。
尽管这两位巴比伦塔的成员表现得十分训练有素,可他们终究是和奈姆有着相同的弱点的。
即,就算思维速度可以足够快,支使身体的效率却远没有那么高。
因此他们根本就没有躲开背包的余力,只能凭借着视野丢失前的印象,往奈姆有可能规避的方向上继续开枪。
只可惜,奈姆也不是啥善茬……或者说,她早就气得不行了,根本就不会考虑后撤,反倒是在丢出背包之后,往两人的方向直勾勾地莽了过去。
多亏了这份由背包提供的“信息不对等性”,奈姆才成功地被“描了一次边”。
附带一提,奈姆刚刚之所以没被打中上半身,也得谢谢这个背包。
重新拿到进攻权的奈姆,这回可不会再犹豫要不要手下留情的事情了。冲倒了两人之后,奈姆当即抓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中年大叔的手腕,然后双手其上,“咔嚓”一声,她在半空之中就把这家伙的肘关节给反了。
不得不说,这大叔还真是条汉子,眼瞅着自己拿枪的手臂往一个诡异的角度弯了过去,他愣是一声没吭。不仅如此,他还手脚并用,紧紧地把撞到自己怀里的奈姆给锁了起来,随即大吼一声:“快!”
被这么一招“怀中抱妹杀”给控制住后,奈姆发现,自己四肢的发力关节居然被锁住了大半,眨眼之间,就和这中年大叔双双摔在了地上。
虽说奈姆很想立即挣脱,可这大叔对地面技的理解明显是远远超过自己的,不管自己怎么发力,都能被他一边卸掉力道一边重新锁住自己。
远远看去,这种水平的生死相搏,根本就没有半点“观赏性”可言。
中年男人龇牙咧嘴地和奈姆角着力,不时发出一阵阵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没人比他更清楚如今的现状。他力气本就不如奈姆,而且还受了伤,若是不全力以赴,但凡有一丝松懈,就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的结果。
可是,即便他策略是对的、技巧上也完爆奈姆,这样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毕竟断了根胳膊,没办法完全锁住奈姆,而奈姆也一直在击打中年大叔的肋骨,只几下,就打断了他三根骨头。
照这么看来,挣脱这个地面技达人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战场之中,哪有那么多“分分钟”呢。
——啪嗒。
忽然,在中年大叔那愈发低迷的喘息声之外,奈姆听到了这么一个突兀的声响。
霎时间,她脑中便响起了一阵强烈的警报。
以至于,奈姆甚至连细想的功夫都没有,就收回了原本打算打在中年大叔身上的力道,旋即反手一拽,让这个男人的身躯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下一秒钟,那阵熟悉的枪响便再次回荡在了夜色之中。
奈姆这才反应过来,这大叔刚刚大吼着的“快”是什么意思。
而后,随着噗、噗、噗几个皮开肉绽的闷响,原本锁在奈姆身上的力气便开始缓缓消减了下去。
不远处,那个拿着枪的女人在发现奈姆使用自己的同伴当挡箭牌后,毫不犹豫地喊道:“再坚持一下!”
中年大叔闻言,又是一声低吼,随即如同是想要燃烧自己的生命一般,使出了比刚刚还要大的力气锁住了奈姆。
“……呃……呜!”这次,奈姆不仅仅是感觉到了各个关节的不自在。
她切实地感觉到了疼痛。
这个中年大叔的力气之大,像是想徒手撕开自己的肉,进而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如今,响在奈姆脑中的警报声越来越大,时隔这么久,奈姆又一次体验到了那种立足在死亡边缘的感觉。
每当这种时候,她根本就没法理智的思考。身体的控制权,会被求生欲全权接手。
拿着枪的女人见状,快步走到了两人身旁,用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奈姆的脑袋。
咻!
在这个紧要关头,奈姆居然鬼使神差地一偏头,躲开了这颗致命的弹头。
女人皱眉,又靠近了两步。
咻!
不知是不是被求生欲激活了真正的身体素质,奈姆竟一连两次成功地躲过了女人的点射。
眼见同伴的生命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女人也顾不上保持和奈姆之间的安全距离了,她一路走到了奈姆身边,蹲下身,把带着几分燥热的枪口抵在了奈姆的太阳穴之上。
如此一来,任凭奈姆再怎么扭动身子,都不可能再躲开了。
“你这个怪物……”女人低声骂道。
真当奈姆面对着这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时……真当,奈姆听到了女人的话后,她突然觉得,心里至今为止累积的惊慌,莫名其妙地全消失了。
“这就……结束了吗?”
奈姆心想。
“再来一次的话……那个‘我’还能做出相同的选择吗?”
她有些担心如月。
“……对不起啊,都怪我太菜。”
现如今,就算自己能立即挣脱开这个回光返照的中年大叔,也已经没时间翻盘了。
于是,奈姆缓缓放弃了和中年大叔的角力,并认命地闭上了眼。
看到这个被自己拿枪指着脑袋的少女忽然释怀地弯了弯嘴角,女人忍不住愣了片刻。
怎么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渴望着“解脱”一样?
女人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而且,她也不需要明白这个。
“……滚回你们的世界去吧,怪物!”
奈姆闭着眼,静静地等待着意识的中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然而,耳边传来的声响,却和先前听到的枪声大相径庭。
随着“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奈姆感觉到一阵尘土扑面而来。
睁眼一看,那女人已经倒在了自己身边。
“你……”看到同伴倒了下去,中年男人惊愕地看向了身后,“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光闪过,锁在奈姆关节上的力量顿时全消寂了下去。
“你没事吧?”下一秒,一个邋遢大叔的轮廓从黑暗之中浮现了出来。
“……夏……洛特?”
“嗯,是我。”夏洛特道,“不是……这两个人神经病吧?对你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说着,他对奈姆伸出了手。
“还能站起来吗?”
奈姆眨了眨眼。
“嗯……”她抓住了夏洛特的手,“……谢谢。”
——刚刚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真的没事吗……”扶起奈姆后,夏洛特低头看了看,“——你腿上这是……枪伤!?他们还真特么拿枪打中你了?”
奈姆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过身,藏住了自己的表情。
她颤颤悠悠地调整着呼吸,心中的“疑惑”却是越积越多。
——为什么……自己会渴望着“解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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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节 151.经验值上升中
冷静下来之后,刚刚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不由得让奈姆产生了一阵后怕。
“……咋回事啊我到底?”她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暗自思忖着。
无奈,琢磨了半晌,奈姆也没弄明白刚刚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多时,身后又传来了夏洛特的声音:“咳!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啧。”回过神的奈姆扭头瞥了眼手里拿着电击器的夏洛特,皱眉问道,“你……跟过来干嘛?”
闻言,夏洛特干笑了一声,似乎不打算细说这个:“我不是说过准备进来看看吗——倒是你……腿上不痛吗?”
这大叔好像对奈姆现在还能站得住这一点很是惊讶,甚至都不忍心去看那些血肉模糊的地方。
听他强行转移了话题,奈姆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
腿上这条刚买的黑色裤袜,又被撕开了七八个洞口,变得破破烂烂的。
看来这种装备真的是一点防御力都没有。
至于伤口嘛……可能是因为皮肤韧性很好的缘故,大部分都和脸颊上的一样是蹭伤,而且此时已经差不多不再流血了,痛觉也在一点点地消退。
唯一一个至今还在麻木的地方,在左小腿中央的位置。弹头没入了皮肤不足一厘米的长度,似乎是卡在了骨头上。
奈姆咂咂嘴,走到了自己的背包旁,打开拉链往地上一坐,从里面拿出了一卷上午在医院顺便买来备用的绷带。
“……你看着我干嘛?”正准备包扎伤口,奈姆却发现夏洛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转过去。”
“你……还真不是‘一般人’啊……”夏洛特听后,怔怔自语着转过了身。
没了那种看待怪物一样的视线,奈姆深吸了口气,随即忍痛揪出了镶在肉里的弹头,裹了片酒精棉,便回忆着在医院见到的包扎技巧,一圈圈地缠起了伤口。
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她这么耿直的身体机能,可以经得起奈姆这般粗暴的折腾了。
结果打完绷带,奈姆腿上就像是换了双不对称的黑白条纹长筒袜一样了。不过这也没办法,毕竟她腿上的伤口也不全是枪伤,没缠成木乃伊,也只是因为绷带不够长而已。
“……这就完事儿了?”听到身后的动静,夏洛特慢慢地转过脸,发现奈姆已经站起了身,当即又是一阵惊愕。
“你的情报没错。”奈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地方就是他们巴比伦塔的窝。不过,你也看到了,他们是有枪的,继续往里走很危险。”
言下之意,奈姆多少还是有点劝他知难而退的打算。
“巴比伦塔?……噢,是那个绑架组织的名字吗?”岂料,夏洛特听后,却是笑了笑说,“……这组织名还真是不吉利,他们领导难道不觉得晦气吗?”
见他丝毫没有要溜的意思,奈姆也懒得继续跟他废话:“……随你便吧,不要跟着我就行。”
“哎,等会儿啊。”夏洛特一听,快步走了过来说,“咱俩一块儿走也算有个照应,再说,这是人家的老巢啊,直勾勾地冲进去多不理智。”
不知是不是被奈姆那“超人”一样的体质给折服了,夏洛特此时的语气里又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一边说着,他还一边把背包取了下来,拉开拉链凑到了奈姆面前。
奈姆往背包里瞥了眼,结果发现了一大堆攀岩道具,例如绳子、小型登山镐什么的。
背包最里面,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硬盘碟片的大家伙。虽然奈姆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整体看下来,他这背包里一件派得上用场的东西都没有。
“……你以为这是去郊游吗?”于是奈姆白了他一眼道。
“嘶……也是。这些东西在手枪面前是没什么用。”夏洛特点点头,随即蹲下身在那俩被他电晕的巴比伦塔成员身上摸索了起来,“……嗯,备用弹药有三梭,还有把折叠刀……”
这家伙显然很擅长搜身,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两人身上所有的武器装备全缴了过来。
见他雁过拔毛的熟练度这么高,奈姆忍不住吐了个槽:“……你真是个私家侦探吗?”
“我以前干刑侦的,”夏洛特没有隐瞒,搜完了身,还取出了一节绳子,刚准备把两人反绑起来,手上的动作却突然一顿,“啧,这老哥……已经没气了……”
奈姆没接话。在左小腿上的麻木感消退下去后,痛觉立即就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流窜了起来。
她活动了一下各个关节,便一瘸一拐地往大门那里走了过去。
路过在地上“挺尸”的守卫小哥时,奈姆还往守卫室里看了一眼。
那大爷依旧睡得正香,甚至都打起了鼾。
真可谓是“任凭窗外火势漫天,我自亭中静卧听雨”般的悠然自得。
谨慎地穿过大门,奈姆又看了眼那瘦高个儿的方向。
不出所料,他也还在地上躺着呢。
因为奈姆使了不小的劲儿,这家伙就算不死估计也很难立即爬起身来。
大致打量了一圈四下,眼见没什么动静,奈姆掏出手机编辑起了给克洛伊的短信。
“……里面的灯亮了。”此时,夏洛特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过来,“他们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吧?”
奈姆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在和那仨人开战之前,瘦高个儿就用对讲机通知了自己的到来。
意思就是说,接下来的关卡,只会越来越难。
“你不会真打算就这样进去吧?”夏洛特见奈姆不吱声,当即快步走到了奈姆身前道,“他们毕竟有人数和主场优势,这样太鲁莽了。”
奈姆哪能不明白这个,不用想,这栋楼里面肯定到处都是摄像头,闷头闯进去,就等于是一个人挑战一整个训练有素的组织。要是里面每一个人都跟刚刚遇到的那仨水平相近,自己进去后准是凶多吉少。
之所以给克洛伊发短信,也是想参考一下她的建议。
不过,由于事态发展得太过急切,奈姆也隐隐觉得,就算现在去找克洛伊商量,可能也来不及了。
她确实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跟巴比伦塔的成员撞上。
事到如今,就算让奈姆夹着尾巴逃跑,她肯定也不愿意。且不谈奈姆刚挨了顿揍,一肚子火没地儿发,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实在是不愿意轻易放弃。
就这样,苦恼了一阵“下一关”该怎么打后,奈姆余光一瞥,突然发现,夏洛特这家伙已经蹑手蹑脚地溜了。
可他的方向并不是出口,而是……大楼旁边的一个奇怪的铁塔建筑。
定睛一看,这玩意儿的造型跟信号塔差不多,只是体积小了些。
摸到铁塔附近后,夏洛特便放下了背包,然后把里面那个像是硬盘碟片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啧……”奈姆皱眉跟了过去,问,“你在干嘛?”
“这玩意儿是我自己动手做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夏洛特摆弄了一会儿这个造型奇怪的装置,然后深吸了口气,按下了它的启动键。
霎时间,奈姆感觉到了一阵刺刺啦啦的冲击波从这个小装置里迸发了出来。
这阵球形的脉冲是肉眼不可见的,而且对人体好像也没有实际的伤害。
“这是……”奈姆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了铁塔顶部,“……EMP?”
此时,那里正不住闪烁着电线短路一样的火花。
“嗯。”夏洛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虽说范围有点小,但应该已经破坏了他们的内网,短时间内肯定连不上。要是能因此让他们分兵……或是内部产生点混乱就好了。”
说着,夏洛特看向了大楼的方向。
大楼里的灯光好像也受到了些影响,一连闪动了好几下。
“假如你想进去的话,就趁现在。”夏洛特掏出刚刚缴来的手枪,重新给它换好了弹药道,“里面的监控和通讯设备多少也会受到点电磁干扰,变得没法工作。这样的话,即便我们进去,他们也只能通过肉眼判断我们在哪,没办法及时告知所有人。”
这就等于讲,进去之后大家就是狭路相逢,各凭本事。
待夏洛特说完,奈姆皱眉看了他好一阵,才忍不住问道:“话说你……到底为什么好好的刑警不干,跑去当私家侦探?”
“这个啊……”夏洛特苦笑,“我是被警队开了,因为年轻的时候老是搞这些‘不合规矩’的操作。”
“……我就知道。”奈姆叹了口气。
“怎么样?现在能带上我了吗?”夏洛特把调试好的手枪递到了奈姆眼前,问道。
这大叔现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大叔。
反倒像是个……刚刚发现了新世界大门的少年,眼中全都是还差一点就能引发战栗的兴奋。
“……你留着自保吧。”奈姆没有接过手枪,她瞥了眼夏洛特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根甩棍道,“这个借我用用。”
奈姆之所以这么说,倒也不是真的打算指望夏洛特。而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枪法实在是没啥信心,相对来说,她更愿意相信那个“勉强不会打到自己的水平”的【钝器掌握】。
这根甩棍约莫二十五六寸的规格,展开后能有六十多厘米长,挥舞起来倒也算趁手。
两人整理好了装备后,便绕到了大楼入口前的一侧。
夏洛特用镜子往里面看了看,说:“是个大厅,好像……没人。”
闻言,奈姆立刻走了进去。
诚如夏洛特所说,大厅之中空荡荡的,除了头顶的灯管外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动静,就是一阵“嗒嗒嗒嗒”的奇怪声响。
往深处看,最里面的墙壁里有一个像是升降机一样的设备,旁边还有往上走的楼梯。
“这什么声音……”奈姆嘀咕了一句,刚准备问问夏洛特,却听到升降机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履带摩擦的刺耳音效。
然后,就听咣当一声,升降机的大门应声打开。
里面一共站着十几个人,好像都是敌人。
奈姆下意识地就打算退出门外找掩体,可在后退的过程中她却发现,电梯里的这一行人都没有掏枪的动作。
话虽如此,为首的那几个人却是在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直勾勾地向奈姆冲了过来。
——唰。
先后冲出电梯的一共有五个人,在奔跑的途中,他们都各自抽出了一把匕首。
“啧。”奈姆见状,强行止住了后退的步伐。为此,又引得左腿上的一阵疼痛。
到底是打了这么多次架,她多少也获得了点“经验值”。
因为自己才是真正的“进攻方”,所以面对这些打算和自己近身肉搏的普通敌人,地形还是简单点比较好。
而且,通过刚刚那个地面技达人,奈姆也学会了一个战斗技巧。
人体的发力过程终究避不开“杠杆原理”,只要越接近“支点”,受到的力量就会越小。那个地面技达人之所以能控住自己,就是利用了这个机制,锁住了自己发力的关节——也就是支点,导致自己一直在做“费力杠杆”,才会觉得怎么都使不上劲儿甩掉他。
所以,眼见这五个手持冷锋的人冲了过来,奈姆这次还真就“不退反进”了。她紧握着手中的甩棍,在空气中舞出了“呼呼”的声效,对着这几人的关节就打了过去。
一旁的夏洛特见状,刚准备凝神瞄准,就见半空之中飞来一柄高速旋转着的匕首。在本能反应的促使下,他急忙扭头躲向了一边,可即便如此,肩膀上也被留下了一道血痕。
紧接着,夏洛特还没站稳身子,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就看到了一个沙包大的拳头抡在了自己脸上,旋即右手猛然一疼,握着的枪也被打落了出去。
一时之间,这个私家侦探不仅眼冒金星,脚步都踉跄了好几下。
可他到底是练过几年的人,身体素质不比一般老百姓,咬咬牙居然还真挺过来了,眼瞅着那人打算去捡枪,立即握拳回敬了过去。
再然后嘛……这俩一米八的大汉就你一拳我一拳地互殴了起来。
拳拳到肉地打了几十个回合后,夏洛特瞅准机会,一记上勾拳打在了敌人的下巴上,这才艰难取胜。
虽说他这会儿已经鼻青脸肿的了,但在看到敌人倒下后,还是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满足感。当即笑了笑道:“别怕奈姆,我来帮你——”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然一愣。
这大厅里,哪儿还有那小丫头的身影嘛?
只有一群东倒西歪在地上闷哼个不停的敌人。
而这些人……每一个,都被打断了好几处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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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快束手就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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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节 152.人生的奇妙冒险
其实,夏洛特这家伙在奈姆离开网吧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他也没犹豫多长时间,掐掉烟灌了口黑咖啡便收拾好行装跟在了奈姆身后。
事情也就像他预感的一样,奈姆果然是去往了那个他提供的“入口”附近。
眼见那小姑娘在墙边不住地打量,似是在思考如何通过这个障碍,夏洛特刚想上前提供一下攀爬工具,却见奈姆突然纵身一跃,居然就这样直接翻过了墙头。
见状,夏洛特那个目瞪口呆呀,差点就合不上嘴了。
虽然他早就觉得这小姑娘有点“不正常”,但也不至于……一跳两米高吧?
这特么还是个人吗?我这三十多年都活哪儿去了啊?
带着这种震惊的心理,犹豫半晌的夏洛特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落地之后没多久,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撕裂静谧的夜空,回荡在了自己的鼓膜附近。
“这……”夏洛特一愣,“是……枪响?”
他一个激灵,赶忙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可真当他赶到了那面帆布墙附近后,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懵逼了起来。
奈姆被一个双眼发红的男人以“肩固”、“脚踝锁”一类的技巧控制在了地面上,而旁边的女人已经拿着枪谨慎地走了过去。
“这特么……是真的要杀了她?”
夏洛特一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而下一秒,他突然听到了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旨意”。
“救、救、她……快去、救她!”
这个声音,很奇怪。
像是有很多个人,同时以相同的语速、相同的语气、相同的响度说同一句话一样。
更诡异的是,夏洛特听后,心中的迷茫和犹豫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当即拿出电击器,三步并作两步狂奔了过去。
多亏了那些内心深处的“旨意”,自己总算是在那女人开枪之前电晕了她。
“……这些人究竟是在想什么啊?”看到那个锁着奈姆的男人眼神里的东西后,夏洛特不由得一阵冷颤,“他们和这丫头……到底有多大仇?”
拉起奈姆后,夏洛特检查了一下这丫头身上的伤,发现她腿上满是枪伤,左小腿上更是还卡着一颗弹头。
“只打腿……这些人到底是干嘛的?”
夏洛特到底是军校警校一条龙出身,对这方面自然是有点涉猎的。
因为现代的防弹衣大多都只能保护上半身,所以真发生大规模枪战时,警匪双方都会优先选择打腿去消减对方的火力,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枪枪锁头的本事。
抱着这种疑问,夏洛特翻了翻这俩人的身上。只可惜,他自然是找不到任何身份证件,最终只搜刮出了一点武器弹药。
更让他惊掉下巴的是,那中了枪的小丫头仅是往腿上缠了几圈绷带,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站了起来。
“……这特么还是人吗?”懵逼半晌,夏洛特也只能擦擦冷汗,重新在心里吐了遍槽。
奈姆似乎还准备深入敌营,而且听语气,她好像有意劝自己回去。
讲道理,夏洛特这次听到的“劝退”,跟之前从克洛伊那听来的可不一样。
当时自己对这些“绑架犯”还没什么了解,只觉得是一群法外分子在为非作歹,还把自己也一同拉下了水。因此,一听别人劝自己“知难而退”,心中那份磕磕碰碰了多年的正义感霎时就爆发了。
可在见到刚刚那一幕、以及奈姆的超人体质后,夏洛特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可能真的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随便参与的。
只不过嘛……
夏洛特也知道,这种事,一般人活一辈子,可能连一次都遇不到。
换句话说,这就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一生仅有一次的“奇妙冒险”。
一旦这样想了,溜是肯定不会溜的了,别的不讲,他那些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第一个就不同意。
要不怎么常听人说,人不管多大年纪,总还是会留有那么几分孩子气呢?
所以夏洛特充分发挥了自己年轻时的“奇葩操作”,也不考虑后果了,用电磁脉冲破坏了那座信号塔后,便和奈姆一起闯进了巴比伦塔的老巢之中。
只是,他显然没考虑过自己和奈姆之前的武力差距。
自己这好不容易才放倒了一个人,奈姆那边却已经打残了十几个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夏洛特摇摇头,也没太在意,捡起枪后,顺着人群倒下连出的“路线”上了楼。
二楼的状况和一楼差不多,亏他那么谨慎,还用细绳把枪固定在了手上,可一路上来,见到的全都是被打断了胳膊腿的人。
“这丫头怎么这么凶残……”看到那些人身上扭曲着的关节,夏洛特又捏了把冷汗。
再往上走,不知是不是敌人的兵力不够了,也就没那么多躺在地上的倒霉蛋了。
“这些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受过什么训练的啊。”夏洛特在心中总结了一下,“和刚刚在外面遇到的那仨不同,这些人从体型上看只是普通水准,而且,也没有使用什么像样的武器……等于说拿枪的就只有守在外面的那几个,这栋楼里面的全都是‘文员’?”
这个结论倒也算合情合理,想到这,夏洛特心中高悬着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即便夏洛特觉得自己这水平可能也帮不上奈姆什么忙,但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先跟上去看看奈姆有没有受伤,再去搜刮文件,找一找巴比伦塔的犯罪记录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栋楼虽然是按照居民楼建造的,但里面的隔墙还没有全立起来,格局显得十分冷清。每一层的情况看起来都差不多:一盏灯,几张拼在一起的办工作,以及有序地摆放在桌上的电脑和各类文件。
“这栋楼好像有……十一层吧?”爬到六楼时,夏洛特因为精神有所放松的缘故,不仅气息乱了些许,还被脸上那些已经“复苏”的痛觉进一步拖缓了步子,“……啧啧啧,这厮下手可真特么重啊……”
喘了一阵,他也不敢乱碰自己的脸,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爬。
差不多到九楼附近时,夏洛特这才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他当即深吸了一口气,翻出十二分注意力快步冲了上去。
十层的建筑格局和一层相似,除了几根支柱外,便只有头顶那些白晃晃的灯光。
而在这片空旷的大厅之中,奈姆正和一个身上穿着奇怪服饰的人交战着。
说是奇怪服饰,其实夏洛特也没看得太清楚,只隐约觉得好像是种金属制的外骨骼装甲。
毕竟,两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直到两人又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回合,各自退了几步,夏洛特才看清楚,装甲男双手之中各拿了一根发着诡异幽光的短棍,造型看起来跟“光剑”挺像的。而在这两根“光棍”的末端,则各自有一根连在贴身外骨骼上的线路,一看就让人觉得是种黑科技。
反观奈姆,她这会儿喘得厉害,右手里握着的甩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弯了,整条左臂都有气无力地往下耷拉着,像是失去了对它的控制一般。
眼见她处于劣势,夏洛特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就趁着双方“中场休息”的空档,把枪口对准了那个装甲男。
咻——锵!
然而,这一枪打过去,只反馈了一声金铁交加的脆响过来。那个装甲男甚至连步子都没动,只是上身轻轻歪了歪。
被这么一个意外要素混了进来,装甲男和奈姆都同时注意到了夏洛特。
紧接着,装甲男身体往这边一倾,顿时像是根离弦之箭那般,直直冲向了自己。
夏洛特心中一慌,又是咻咻咻一阵连射。可这些枪子儿即便击中装甲男的外骨骼,也只能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根本就阻挡不了他。而敌人只花了两三步就跨了过来,举起手中的“光棍”,眼瞅着就要把自己脑瓜子砸开花——
千钧一发之际,多亏奈姆整个人撞了过来,力道之大,直接让这个装甲男临空飞下了楼梯,先是用头撞墙,然后用脸着地。
“……过来!”之后,奈姆二话不说抓着夏洛特的衣领,把一脸懵逼的他硬生生地往后拽了起来。
夏洛特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可定睛一看,那个用脸着地的装甲男居然已经爬了起来。
因为摔断了鼻骨,这人一脸的鲜血,可他却只是吐了颗断牙,气儿都不带喘的,就又冲了上来。
奈姆见状,把夏洛特往身后一甩,架起手中的甩棍,意图格挡住对方紧追而来的挥击。
被扔出去的夏洛特直至撞到了墙上才堪堪停下,这一下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强撑着爬起身来看向战场,才发现,奈姆的左臂不仅血肉模糊的,而且还在不住地往下滴血。
没等他想明白为什么,就听一个短促的金属崩裂声,奈姆手中的甩棍居然被直接打断了。
装甲男见状,手上的攻势越发猛烈了起来。没了武器格挡的奈姆,只能尽可能躲闪,并咬牙用右臂去阻挡对方的“光棍”。
尽管夏洛特很想开枪帮助奈姆,但这个装甲男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根本就瞄准不了。而且观察了片刻后他发现,装甲男始终是绕着奈姆做逆时针旋转,似乎他的目的,就是击打奈姆的左半身……
说时迟那时快,在高速旋转的过程中,奈姆的左腿似是突然发痛,使她的动作顿时比装甲男慢了半分。
抓到机会的装甲男双手其上,带着呼呼风声将“光棍”打向了奈姆的脸。
无处可躲的奈姆,只能举起鲜血淋漓的左臂来抵挡。
“光棍”接触到奈姆的血肉时,通体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光,旋即就听奈姆一声痛呼,双腿都不自然地颤动了起来,好似连站都站不稳了。
也就趁着那两人短暂的滞顿,夏洛特抓紧机会抬起了枪口,瞄准装甲男的面门连开了数枪。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厮在大脑中了枪后,居然还没倒下。
“这特么是什么怪物啊……”一时之间,夏洛特大脑变得一片空白,疯狂地扣动着扳机,即便打空了所有剩余的弹药也没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装甲男手上的力气才松懈了下来。
此时,他已经面目全非了。
可即便如此,装甲男还是晃晃悠悠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咣当一声仰摔下去。
夏洛特一个激灵,这才摆脱了懵逼恍然回神。
他急忙看向了奈姆,却发现她那早已血肉模糊的左臂,像是被什么从内部引爆了一样,迸出血液的势能都快赶上动脉了。
明明刚刚用右臂格挡的时候也没这么飙血啊……
傻愣了片刻,夏洛特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个“黑科技光棍”,应该是那种接触到人体皮肤时会触发“特效”的类型。
怪不得那个怪物一直绕着奈姆左边在打,原来是因为奈姆左臂的袖口不知什么时候被划烂了。
“你……”夏洛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你没事……吧?”
话还没说完,就见奈姆脚底一软,扑通一声摔坐在了地上。
“……没……没事……”这小丫头有气无力道,“……还死不了……目测……”
夏洛特听后一阵语塞。
这他妈叫没事?
明明你连声音听起来都像是疼得快要哭出来了好不好?
奈姆当然没有哭出来,她只是咬紧了银牙,强忍着痛楚看向了夏洛特,说:“……谢谢你救了我。”
听了她的话,夏洛特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可他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能再说出来。
休息了几分钟后,奈姆又站了起来。她走到装甲男身边,扯断了几根线,把“光棍”拿在了手里。
“你……”夏洛特这会儿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你还要……再往上走?”
奈姆没回答。
她捂着左臂,一瘸一拐地踏上了往十一层的阶梯。
“……你就别跟上来了。”走了两步,奈姆小声道,“……赶紧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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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节 153.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眼见那个踉踉跄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楼道里,夏洛特立即狠狠地捶了下地板。
不过嘛,说是“狠狠地”,但其实也没多大力气。
这种力不从心使不上劲儿的感觉,确实挺让人抓狂的。
不用想,这个侦探大叔肯定不乐意自己一个人逃跑。
但是,他也明白,在那个怪物一样的装甲男面前,自己多数时间只能给奈姆拖后腿,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在听到奈姆对自己道谢之后,他只感觉到了一阵火辣辣的惭愧。
那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手里有枪,碰巧捡了个漏罢了。
可现在,且不谈手枪里的弹药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拜刚刚奈姆的一套粗暴“搬运”所致,夏洛特这会儿不仅视线有些模糊,浑身上下更是疼得厉害,别说站起身来,就是想换个不那么丢人的姿势躺着都有心无力。
而越是切实地感知身上的痛楚,夏洛特心中就越不是滋味。
因此,又歇了一阵后,这大叔终究还是像只虫子一样,蠕动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倒不是想不自量力地去和奈姆并肩作战,只是他身为男人——他那身为一个成年人的“尊严”,几乎是在抽着他的脸对他说:自己不能躲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身后。
更何况,这本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旨意”。
于是靠墙坐稳了之后,夏洛特使劲摇了摇头,努力让大脑冷静了几分,毕竟这种事也不能只靠着急。
他觉得,就算自己在战斗方面帮不上奈姆,也必须得立刻做点什么。
奈姆身上的伤,仅仅只是看着,就够触目惊心的了。不及时治疗的话,肯定会有危险。
想来想去,夏洛特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顺便,报个警。
可自己身上的电子设备,估计都被刚刚的EMP破坏掉了。
不过那个小玩意儿毕竟只是自制的,从一楼启动的话,应该影响不到这么高的楼层。
换句话说,只要在附近的楼层找到一台通讯设备就可以了。
但是……一旦报了警,自己不就也“进去”了吗?
想到这,夏洛特又愣了几秒。
“——妈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特么纠结这些……”
不多时,他猛地一拍大腿,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往楼梯的方向挪了过去。
托着虚浮的步伐下到了九楼,夏洛特才发现,这里的格局比起楼下更加的拥挤,看起来像是个小型指挥部。
刚刚因为急着去找奈姆而没注意看,这一楼的电脑大部分都还亮着呢。
见到此景,夏洛特笑得脸上的伤口都疼了起来,当即一路趔趄着连蹦带跳扑到了一台电脑旁。
然而,还没等他试试这些电话还能不能用,却突然在余光之中瞥见了一道身影。
夏洛特顿时一个激灵,扭头一看,办工桌的那头赫然站着一个面无表情、一身红衣的女人。
这场景,纵使夏洛特是个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也被吓得够呛。以至于他脑子凌乱了好一阵,才想起来举枪自保。
——啪。
可这枪刚举了一半,夏洛特却觉得脖子上猛地一疼。
然后就听耳边响起了一阵冗长的“嗡嗡”声,眼前的景象瞬间开始了黑与白的交替闪现,而后扑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这人怎么处理?”
“既然是和她一块来的,不如让他帮忙拖延点时间,我们目前的首要目标是转移资料。”
“你是指……‘灌输’给他?”
“嗯,机器就在这楼,你带他过去吧。”
濒临昏迷之际,夏洛特只觉得自己被拖行了好长一段距离,然后,整个人被安放在了一张椅子上锁住了四肢。
“我想起来了,你也是我雇佣的那些‘侦探’之一对吧?”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
“本来我们是不打算让你们牵扯过深的。可没想到,你拿了那么多钱后,居然不跟其他人一样跑路,反倒是自己找了过来。”
夏洛特奋力地睁着眼,想要看清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只可惜,那人在给他戴上了一顶插满了电线的铁帽子后,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既然你是如此地渴求着‘真相’……”随着时间的推移,夏洛特只觉得这个声音变得越来越悠远,“那么,欢迎加入巴比伦塔。”
在昏过去之前,夏洛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某种电闸开关被扳动的“咔嚓”声。
===
收到奈姆的短信时,克洛伊还在跟林孝尘和安洁莉娜两人商量对策。
正因为三人自打一开始就是盟友,所以在听到克洛伊转述了奈姆的想法后,便一致同意了克洛伊的建议。
也就是,再找一个人“入伙”,然后以超过决策者总人数半数的得票立即结束未来议会。
只不过嘛……尽管三人统一了战线,但对于使用的提案本身却一直没有定下来。
林孝尘和安洁莉娜的态度很明确,他们决定放弃自己的决策权,把票投给作为主策划的克洛伊。
——或者说,三人都一致同意把票投给奈姆。
此举,虽然一下子就杜绝了他们内部分裂的可能,但说实话,克洛伊直到现在也不太确定该使用什么样的提案。
因为一旦考虑到了“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他们决策者之前讨论过个几个提案,就都或多或少显得有那么点武断。
尽管让未来议会尽快结束的初衷是为了“拯救”这个时代的世界,可心中的责任感也不允许克洛伊随随便便找个说法去敷衍未来的同胞们。
正当三人都熬着夜忍痛“消化”着脑中的知识,并准备给奈姆回信的时候,监督者却突然冒了出来。
“通告,新一轮投票即将开始,请诸位决策者们做好准备。”
克洛伊见状,第一个登陆了进去问道:“距离下一次投票不是还有十多个小时吗?怎么又提前了?而且还提前了这么多?”
“答。”监督者一板一眼地说道,“鉴于我的一部分程序可能受到了未知原因的篡改,为了保证议会成果不会受到我的干扰,请诸位决策者们抓紧时间把‘未来’交给我。”
看到监督者的解释,克洛伊不由愣了好一会儿。
……啥意思?你觉得自己出了毛病,所以想在自己还能控制住自己之前把议会结果带回去?
这个动机听起来怎么这么……正能量?
不知是不是被这个“一心为人类着想”的程序给感动了,其他决策者们也都相继上了线。
见人都到齐了,监督者便主持着说:“一号、二号、六号决策者可以选择是否保留上轮投票的提案。注,若选择保留提案,则跳过该决策者的投票环节。”
“我要更改提案。”一号道,“新的提案是,使用未来议会对阿卡夏记录的写入权限,向全人类公布‘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
待他发表完意见,属于一号的那个小窗口立即发生了变化。
“我……不保留提案。”克洛伊吁了口气,实话实说传信道,“但新的提案我还没想好。”
监督者对此也没说啥,只是消除了二号窗口中的信息。
“我也不保留提案。”安洁莉娜道,“不过我有一个建议,不如,我们先看看有几个人决定给一号投票。”
这小萝莉的算盘也很简单,无外乎是先通过投票分一下阵营,再考虑拉拢哪个人过来凑够第四票。
“六号决策者的建议与章程不冲突,其他决策者是否同意?”监督者问道。
“同意。”
“我没意见。”
“同意。”
“我还真想看看,除了七号,还有谁跟你一样精神不正常。”五号嘲弄着道。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接下来自然就到了投票环节。
结果也和五号猜的一样,除了七号之外,其余人都选择了保留意见。
“看吧,根本就没人理你好吗?”五号此时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感觉,“不管你们是不是想拯救人类,单凭巴比伦塔的那些行径,就根本没人愿意成为你们的盟友。”
虽说五号的发言有点孩子气,但他也确实说出了众人心中的想法。
哪怕七号至今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随和”,可这份随和在其他人看来,跟拿枪逼着自己赞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诸位的态度,我明白了。”七号见状,不愠不火道,“只是……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我昨天的‘敬告’。”
“怎么?你想……”
——叮咚。
克洛伊正皱着眉,突然听到电脑中来了一封邮件。偏头一看,寄信人的地址居然是“那个他”。
霎时间,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克洛伊心中快速扩散了开来。
她急忙拿过鼠标,点开了这封邮件。
邮件里一个字都没写,只附带了一张图片。
而图片上……“那个他”正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地上,一脸惊慌地看着镜头。
“——你做了什么!?”紧接着,聊天群里立即炸开了锅。
仅凭文字,克洛伊就感受到了五号那激动的情绪。
“这些人哪来的?说我……说我出卖国家机密?”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五号这会儿不停地骂骂咧咧道,“让他们住手,七号!让他们住手!我外婆腿不好!见鬼!别让那些人碰她!!”
下一秒,聊天栏里就显示到:五号决策者,已下线。
瞬间,聊天室里就多了层鸦雀无声的诡异气氛。
“我想,诸位应该都收到我们的‘礼物’了吧?”七号问。
他的语气依旧十分平淡。
“她在哪?”林孝尘问。
“这并非是我的本意,只要诸位决策者不妨碍我们的……”
“——别他妈跟我废话!问你话呢,她在哪?”林孝尘怒不可遏道。
“你不必强行表现出愤怒,林先生。”七号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愤怒是什么感觉,不是吗。”
闻言,林孝尘沉默了片刻,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逼我‘入伙’?”
“不,还不够。”七号道,“我的建议是,请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都不愿意见到无谓的牺牲。”
“……你到底……想怎么样?”安洁莉娜似乎也在极力压抑着情绪,问道。
“我说过了,”七号言简意赅,“不要,妨碍,我们。”
“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干涉未来议会,我们什么都不会做。”一号接过话柄道,“当然,假如你们想试试我们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也不介意关掉你们的‘死手系统’。”
看到这句话后,克洛伊忽然觉得背脊处有一阵凉意窜了上来。
他们所有的决策者都一样,随着解压的知识变多,往家人身边安插的保卫力量也就越多。
就拿克洛伊自身来说,她几乎动用了小半个国家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以及,“那个他”。
在这种保护下,决策者很难找到合适的办法去祸及其他人的妻儿。
因为,他们获得“权限”的效率是差不多的。
但七号……或者说,巴比伦塔,是个例外。
他们渗透这个世界的速度,比忍受着头疼去解压知识的决策者要快得多。
而一旦被巴比伦塔抢占了先机……
克洛伊扭头看向了紧闭着的大门。
她有点不确定,门外是不是真的有脚步声。
一时之间,一股异样的恐慌也随着脊椎中的冰凉一同袭击了上来,让克洛伊觉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克洛伊。”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发抖之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转身看去,是穿着睡衣的安洁莉娜。
“……安洁?”
“我们……还……还有……机会去……去去……救他们……”小萝莉结结巴巴地组织着语言道。
克洛伊听后眨了眨眼,顿时强行冷静了下来。
确实,就像安洁莉娜说的那样,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提议立即结束未来议会,让监督者回到未来重新更换程序后,再立即举行下一届。”
“我同意二号的提议。”安洁莉娜当即投了一票。
“我也同意。”林孝尘道,“三号,你只需要再投一票就能阻止——”
正当林孝尘试图说服三号时,却看到聊天窗口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提示:
三号决策者,已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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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154.资格
十一楼的格局看起来格外的简单明了。
这一层和十楼一样,升降机都不能直达。而跟楼梯间相对的前方,则用墙壁隔离出了一个三四十平大小的房间。
房间仅有的一个出入口,是一扇紧紧闭合着的乳白色双开门。门上没有窗口,也没有可见的门把手。
“没有再往上的楼梯了……”奈姆扶着左臂,一路东倒西歪地走到门前,“……就是这里了吧?”
因为实在是很痛,而且还痛了好半天,她的声音至今听起来还有些类似哭腔的音调。
好在,这会儿奈姆的左臂已经不再往外飙血了,流淌在其中的疼痛全都逐渐变成了麻木感。同样的,左小腿上的枪伤也从火辣辣的撕裂感转变成了一个阻挡信号回流的“隔板”。
尽管痛楚确实在消减,但同时也让奈姆越来越难维持站姿的平衡。
“妈的……好像因为失血过多,眼睛都快看不清东西了……这门怎么开啊?”
这样想着,奈姆甩了甩脑袋,努力又让自己清醒了几分。
可惜,这不是她视野模糊的问题,凑近了些许后,她发现眼前这扇门确实没有门把手。
“啧,什么鬼啊……”
奈姆皱眉后退了小半步,然后抬起右腿,冷不丁一记直踢踹了上去。
随后就听“碰”地一声巨响,这扇双开门一边悲鸣着一边给奈姆让了道。
而奈姆,也因为麻木的左腿维持不住重心的缘故,和飞出去的门板一同跌在了地上。
视野放低了之后,奈姆在门框下方看到了一行滑轮的卡槽。
“哦,原来是向左右平移的开门方式啊……”
这波犯蠢让奈姆莫名有些想笑,扶着门框颤颤悠悠地站起身后,她握紧了手中的短棍走进了这个房间之中。
头顶的光线很强,奈姆眯了两三秒的眼才勉强适应。
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带着呼吸机,浑身上下都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管子向床的四周延伸,连接着一台台奈姆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器械。
唯一一个她还算熟悉的,是立在床头边上的那台心电监护仪。
随着这堆“维生装置”发出的机械运作声,监护仪上的波形始终在稳稳地前行着。
“你……”奈姆皱了皱眉,重新看向了床上的人,“就是……七号?”
她不太确信。
而且,还有种浪费表情的感觉。
毕竟进来时是做足了战前准备的,假如待在这房间里的是个正常人,奈姆肯定二话不说,冲过去就得把他脑瓜子干瘪。
可真当她看到床上这人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后,奈姆心里的火气多少还是消退了点下去。
仔细看看这家伙,不难发现他衰老得十分严重,甚至已经让人分不清他的人种了。
要不是他下巴上还留存着几根稀疏的胡子,奈姆可能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衰老到这种程度,按理说早就应该入土为安了,可从这人身边的这堆机器上判断,他的确还活着。
不过既然躺在这个地方,即便不是七号,估计也跟巴比伦塔脱不了干系。
“吸息。”于是,奈姆深吸了一口气,唤道。
“是,奈姆。”
“既然这家伙还活着,你可以让我跟他说上话的对吧。”
“……可以是可以。可是奈姆,你的伤……”
“我没事,别担心。”
吸息听后,虽然传递过来了一种带着强烈担忧的别扭心态,可她终究一句话都没再说。
大概是因为,吸息不想制造额外的“弹窗”再让奈姆花精力去处理了吧?不管怎么说,她俩也算是同一个个体,恐怕没人比吸息更了解现在的奈姆究竟有多么的“摇摇欲坠”。
能坚持到现在还没倒下,奈姆完全是凭借着一股子执念。
这股执念,也不仅仅是想要“拯救如月”这么简单。
因此犹豫了片刻,吸息还是温顺地回应了奈姆的要求,为她和这个床上的老头子建立了单独的“聊天频道”。
“喂,听得到吗?”看到眼前蹦出了一个和阿卡夏记录相似的聊天矩阵后,奈姆立即问道。
余光之中,这老头子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你是……”下一秒,聊天栏里便跳出了一条新的信息,“……调停者?”
奈姆见后,冷笑一声坐在了床沿上道:“呵呵,‘调停者’……你烦不烦啊?老是说这个……算了,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你就当我是吧。”
听了奈姆不耐烦的语气后,老头子一连沉默好几秒,才说道:“果然,就算我们人类解了锁,也根本无法战胜你,甚至都难以逼迫你进一步破坏‘环境’。”
“解锁?”奈姆愣了愣。
随即,吸息立即以该关键词为检索条件,在老头子的大脑中为奈姆找到了详细说明。
“哦……就刚刚那穿着一身装甲的人啊。”因此滞顿了片刻后,奈姆便恍然道。
原理上,“解锁”大抵就是指破坏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
普通人在正常生活中,都会给自己加上一道“锁”,用来保护身体不会被自己轻易弄坏。就好比,在发力时,身体会帮你计算好你的发力关节可以承受的力量,并通过痛觉或是一些不适感反馈给你,提示你不要再加大力量了,否则身体会吃不消的。
而解了锁的人,就等于破坏了身体的这部分警报系统,也就压根就不会在乎自己的动作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损伤。
没了这个保险措施,人体就会完完全全地变成一件武器。
当然,这就跟那些没有痛觉的人一样,缺失了一个自保机能,同时也就意味着这件“武器”的耐久度上限遭到了大幅度削减。再加上这个行为本身就会牺牲掉几乎所有默认的“思维路径”,所以一旦解了锁,就等于说这人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一个蠢货。
而且,是那种“用几次就会彻底报废”的蠢货。
怔怔地看完这段解释后,奈姆忽然有些莫名的唏嘘。
见她一直沉默着,老头子又主动搭茬道:“我们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你是造物主的使徒,为什么要毁灭我们?难道我们不算是祂的造物吗?”
他的语气很是诚恳,就像是在忏悔一样。
“嗯……我们不是一个部门的。”奈姆想了想,随口答道,“你说的那些调停者,是造物主他老人家的使徒,我不一样。”
“什……么?”老头子似乎有点理解不能。
“再往下讲就是契约内容了,外泄的话……老板会扣我钱的。”奈姆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倒是你——嘶,我还没跟你确认呢,你确实是七号决策者没错吧?”
“是的。”
“也是巴比伦塔在这个时代的‘源头’?”
“没错。”老头子毫无隐瞒的意思。
其实奈姆也不需要真的问出来,连上他的意识后,没一会儿吸息就为奈姆读取出了他脑中的信息目录。只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倒也没法进入这些文件里查看具体的信息就是了。
“那,你知道我是来干嘛的吗?”奈姆又问。
“我们……从来都不清楚调停者们的实际目的,”老头子答道,“只隐约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着派系之争,而我们的族群,只是这些争斗的牺牲品。”
“就是说你觉得明明是他们神仙之间打架,遭殃的却是你们这些凡人,让你很纳闷对吧?”
“是的。但更多的,我们……我很好奇,我们和造物主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联系。”老头子说。
“……联系?”
“假如我们真的是祂的造物,祂为什么要给我们留下一个叫做‘现实’的禁锢?”老头子顿了顿,又道,“可如果我们不是祂的造物,祂为什么又要派遣使徒们来干涉我们的生活?”
这个问题,奈姆也答不上来,因为她不记得系统有没有跟自己说过。
“所以,我们才决定突破‘现实’的桎梏,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你以为外面的世界比里面更好吗?”奈姆一听,当即皱起了眉头。
毫不夸张地说,那个经受着邪神大叔“治疗”的世界,完全就是个冷笑话。其中的一幕幕,让奈姆至今回忆起来还觉得有点难受。
“我们……我不知道。对人类来说,那是全新的‘未知’。”可这老头子的语气听起来,却像是对未知的明天充满了期待一般。
啧……
自己应该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应该把这份“复杂”,强行塞进他们“无暇”的心灵之中吗?
想到这,奈姆又叹了口气。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你们真的出去了。到了外面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老头子思考了几秒,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造物主。”
“……什么?”奈姆听后一愣。
“我想问问祂,我们的存在,对祂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是因为现在还不需要我们,还是因为……祂从来就没希望我们存在过。”
这老头子一本正经的,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然而奈姆见后,就像是差点憋不住笑了一样,柔弱的肩膀一连抖了好几下。
“……这很好笑吗?”不知是不是吸息把奈姆的忍俊不禁给传了过去,老头子冷不丁问道。
“咳咳咳……”因为憋笑又引起了体内一阵疼痛的缘故,奈姆咬牙整理了一下情绪,冷笑着说,“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听过这么一句话吧: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岂料,老头子听后居然问道:“……你是‘上帝’吗?”
“怎么可能?”奈姆又咳了两声,“只不过……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不对,你到底当自己是什么人啊?”
“……你说什……”
“——就凭你,也配见到造物主?”
奈姆偏过头,俯视着床上那个将死的老人。
见造物主?
连祂闺女想见都见不到,你他妈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真正和他聊了两句后,奈姆突感一阵无趣。于是她握了握知觉开始逐渐复苏左手,而后缓缓站起了身。
不知是不是被奈姆刚刚的话给震慑到了,老头子滞顿了好半天,才苦涩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奈姆漫不经心道,“你们……只配见到我。”
说罢,奈姆就有意让吸息收回这个聊天窗口。
兴许是察觉到了奈姆的离意,老头子急忙又问道:“那么,对你来说,我们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闻言,奈姆再次瞥向了躺在床上的老人。
“老子特么又不是造物主。”
“可是你……”老头子不甘心地追问着,甚至连处于死亡边缘的躯体都微微颤动了起来。
“——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我究竟想做什么。”奈姆道,“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帮无理取闹的熊孩子,而我这暴脾气嘛,是不可能跟你们讲道理的……这么说你明白的吧?”
语落,奈姆也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撤销了吸息提供的聊天频道。
紧接着下一秒,房间里的仪器突然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警报声。
奈姆看了眼老头子床头的心电监护仪。
此时的屏幕上,只剩下了一道道哀嚎着的平行线。
“居然不用我动手,自己就死了……”
看来这人之所以愿意和自己这个“假想敌”聊这么多,也是预感到了自身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正嘀咕着,准备就此离开的奈姆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让她脚底一滑差点摔倒。
不得不说吸息的建议还是有道理的,自己只用了这么一会儿她的力量,就产生了这么强烈的不适感,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这个消耗,好像比自己失血过多还严重。
她现在觉得浑身上下都累的不像话,只想赶紧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调整了几次呼吸,奈姆微微活动了下四肢,眼见疼痛已经没那么强烈了,便也没多停留,径直就出了门。
走到楼梯口时,她拿出了兜里的手机。
“啊……”按了几下键盘发现它没个反应后,奈姆这才眨眨眼反应了过来,“哦对,这个已经被弄坏了啊……”
怪不得克洛伊一直没给自己回信。
考虑到巴比伦塔可能会有人支援过来,奈姆下楼时,也没完全放松警惕,始终紧握着手中的短棍。
到了十楼,奈姆特地往里面瞥了一眼,结果发现,夏洛特这家伙居然还没走。
他这会儿不知怎么的,正在那个死透了的装甲男身边捣鼓着什么,看样子,像是想把他身上的装甲拆下来。
“喂……”奈姆叹了口气走到这大叔身边问,“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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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节 155.名侦探的职责
听到奈姆的问题后,夏洛特并没有应答。
不仅如此,他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奈姆心中有点好奇,不由又凑近了些许,俯身看了眼夏洛特的表情,说道:“你不是想找找他们的犯罪记录吗?在这拆他这身装甲干嘛呀?难不成你还是个机甲控……”
话还没说完,夏洛特突然瞥了奈姆一眼。
而后只听一声“嗡嗡”的器械启动声,这大叔居然拿着装甲男的那根“光棍”往奈姆脸上招呼了过来。
幸亏奈姆也算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了,眼见这大叔神色不对劲,下意识地就把身体向后一仰。
那根闪着幽光的“光棍”,几乎是紧贴着奈姆的脖颈扫了过去。
“……你干嘛?”奈姆站起身后退了几步,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夏洛特没答话,只见他利索地按下几个卡扣,把那身奇怪的装甲从已死的男人身上脱下来后,也站起了身。
直到这时,奈姆才算是看清了夏洛特脸上的表情。
他好像……有些惊恐。脸上的冷汗不住地向下流淌着,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发声一般。
而他此时的动作……居然用一种十分熟练的动作将整套装甲穿在了身上。
“你……”奈姆见状,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短棍。
这大叔根本就没有说废话的意思,穿稳装甲后便举着“光棍”打了过来。
尽管奈姆对现状一阵不明就里,但在面对危险时,她身体的反应到底是快过大脑好几个等级。只见,奈姆几乎是在夏洛特冲过来的同一时间,便扬起手中的短棍打向了夏洛特持械的左手。
顿时,夏洛特的左手指骨处便传来了一个清脆的断裂声。眨眼功夫,断骨处就鼓起了一个紫青色的淤痕。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奈姆有些于心不忍,因此也没有追击过去。
可夏洛特却是仍是一声没吭,只是喘着粗重的气息把“光棍”换到了右手中,然后又一次扑了上来。
有了刚刚那次一击得手的经验,奈姆这会儿也没有着急对着夏洛特的伤处穷追猛打。
此时的她,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
即便夏洛特也和装甲男一样穿上了这套装备,可他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装甲男。
或者不如说,由于这身装备很重的缘故,夏洛特的动作在奈姆看来,甚至都不比在公园里练剑的老爷爷们快多少。
只是,这大叔为什么突然就发疯了呢?
难道……
“……奈姆。”躲避着对方的“夕阳棍法”游动了几步后,奈姆又听到了吸息的声音。
“怎么了?”
“他……好像是被巴比伦塔的成员给‘同化’了。”
“……啊?”奈姆一愣,“为什……”
话还没说完,奈姆就突感一阵后知后觉。
抱着这种“假想”再看那夏洛特……这家伙此时看起来和巴比伦塔的成员能有啥区别?
只不过是因为奈姆心中不愿意往这方面想,才一直懵逼到了现在。
假如这个人不是夏洛特,而是任意一个奈姆不认识的人,甚至都不需要他做出攻击动作,奈姆就能分辨出他的“真身”。
“妈的,怎么突然就……”想到这,奈姆的眉间霎时又多了几分恼火,“看他这么迟缓的动作,应该没有‘解锁’……怎么办?先打昏他再说,还是……”
只这么几念开小差的功夫,就见夏洛特已经绕到了奈姆的左侧,挥舞着“光棍”打向了她的左臂。
“窝草……”奈姆见状,下意识地就一个激灵,旋即整个人撞了过去。
如此一来,不仅是因为接近了夏洛特发力的“支点”而化解了他这次进攻,顺道还把他整个人都击退了好几米。
那套装甲确实挺重,虽然没让他被击飞出去,可咣当一声撞在墙上后,还是把夏洛特摔了个七荤八素的。
奈姆看了眼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的夏洛特,不由咂了咂嘴,随即俯身粗暴地拆下了腿上的一处绷带,把它连着破损的袖口一同困在了左臂上。
这样一来,也算是勉强修理了一下装备,不至于再让自己在同一个地方吃瘪了。
只不过……夏洛特如今的状态,确实让奈姆很头疼。
假如只是想杀了他,就算夏洛特有这身装甲的保护,也根本不需要奈姆花费多大的力气。
但,讲道理,奈姆怎么狠得下心嘛。
明明这人直到刚才还是自己的“队友”,而且还救了自己一命呢。
然而纠结了好半天,奈姆也没想到个有效的办法。
“只能先把他打昏了吗……”
“——奈姆。”正当奈姆思考着从哪里“点穴”时,吸息的信息又在脑中响了起来。
“……说。”
“他说……让你赶快走。”
“什……么?”奈姆听后又是一愣。
“他现在好像是因为被强行更改了思维路径,导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而且属于他原有的那部分意识也在逐渐失去响应能力。”吸息详细说明道,“这些即将全数消寂的意识,在不停地传达着‘让你离开’的信息。”
“你……你怎么知道的?”奈姆问。
“我是他们的‘集体潜意识’啊奈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等同于是藏在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旨意’。”
闻言,奈姆怔怔地眨了眨眼。
夏洛特此时已经狼狈地站了起来。
而他的神情看起来……也确实是那种“不想与自己为敌”的无力感。
“……有办法……救他吗?”奈姆问。
吸息听后,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百般不愿地答道:“……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怎么做?”
“使用我的力量……‘纠正’他的思维路径。”
听语气,吸息似乎根本不希望奈姆这么做。
但是,这家伙却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
她自知自己只是奈姆的“力量”之一,虽然偶尔也兼顾着“自我保护机能”一样的效果,去提醒奈姆要好好保护身体。可一旦两者之间产生了冲突,吸息更愿意把奈姆的意愿给“闭嘴照办”了。
只能说,同样都算是“使徒”,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奈姆听后,连一瞬的犹豫都没产生,就对吸息下达了执行命令。
似乎……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情究竟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眨眼功夫,奈姆的左半边视野就像是之前接入如月的“根目录”一般,“来到”了一个昏暗的场景之中。
乍一看,这里的可见度也没多少,只有时不时闪动着的微光一路往“视野”的方向快速袭来,临近之后,让奈姆下意识地就想闭上眼。
结果注意力这么一分散,右边的视野突然就看到了正往自己这边冲来的夏洛特。
千钧一发之际,幸亏奈姆因左眼看到的景象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导致脚底一个踉跄,才让她顺利躲开了那根往脸上招呼的“光棍”。
“奈姆,你看到的这几条正在运作的轨道就是支使他攻击你的思维路径,”吸息急切地说明道,“旁边的那些不再有意识信号传输过来的轨道,就是他原本使用的思维路径。看样子……这些路径正在被一点点破坏。”
听了吸息的解释,奈姆才注意到,左眼看到的景象,还真就像是个电路板一样。那些时不时发光的球状物,就是夏洛特意识信号,这些信号顺着那些错综复杂的轨道传输上来,就会使夏洛特做出对应的动作。
不过,尽管基本原理是勉强看懂了,奈姆还是一脸的懵逼:“那……我现在该咋办?”
“指使我,破坏这些还在工作的轨道。”
嗯……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奈姆怎么知道如何“指使”吸息去“搞破坏”嘛?
她又不是个技能,按个键就能释放了的那种。
好在,吸息是有着“自我意识”的,就算奈姆不会使用这份力量,可只要她下达了“许可”,吸息就能替奈姆完成那一系列复杂繁琐的操作。
只见左眼的视野里忽然一道从上而下的强光闪过,那些运送着意识信号的轨道顿时像是某种豆腐渣工程一样,哗啦啦地就土崩瓦解了下去。
同一时间,右眼中的夏洛特突然一阵抽搐,没晃几步就一头栽了下去。
“……成功了吗?”奈姆忍着头疼问。
吸息似乎也察觉到了奈姆这阵强烈的不适,以至于她一瞬间都不敢耽搁:“还没有,那些对你有敌意的意识信号还处于活跃状态,看样子是准备使用其他轨道。”
“那……是要把这些轨道全破坏了吗?”奈姆捂着额头,紧咬着银牙问道。
“这样做……就等于是杀了他。”吸息说,“目前唯一一个勉强可行的方案,就是试着去直接破坏那些‘外来’的信号源。但是,他目前还‘清醒’着,意识的活跃度和扩散速率都很高,在这种情况下去寻找信号源,需要进一步加大我的功率,现在的你是绝对不可能撑得住的。”
这次,吸息在阐述状况的同时,也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啧……”几秒钟的功夫,奈姆就被脑中这些似痛非痛的感觉折磨的跌坐在了地上。
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下令让吸息回来。
不仅如此,奈姆还断断续续地喘着气问道:“……只要打昏他就行了,对吧?”
吸息没接话。
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没人比她更清楚奈姆现在的状态。
所以她也知道,现在的奈姆已经没有余力去打昏那个熟悉的陌生人了。
再说,这也根本不是简简单单“打昏他”就能完成的操作。
至少……也要让大脑陷入“假死”状态,使那些意识信号失去活力才行。
就在奈姆一筹莫展之时,躺在地上的夏洛特突然又动了。
“……怎么回事?”奈姆顿时就被吓了个激灵,她看了看左眼之中的景象,呐呐道,“明明那些意识还没有传输过来……”
却见那夏洛特此时脖颈上的青筋尽数暴起,一边在地板上辗转着,一边从嘴里呜噜呜噜地挤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你……快点……走……”
仅仅吐出这么几个简单的发音,就已经让他憋红了脸。
夏洛特佝偻着身子,把拳头握得咔咔作响,一边喘着粗厚的气息,一边一下下地用脑袋撞击着地板和墙面。
随后,奈姆左眼的视野里忽然一阵光芒大作,只见远处的“黑暗”之中,霎时间亮起了无数个光球,横冲直撞地顺着轨道冲了上来。
它们就像一群毫无原则的“暴力插队党”,在经过那些已经跑了一半的“外来”意识时,不仅不按照规矩乖乖排在它们身后,还借着势能一口气把它们撞离了轨道。
“快……走……”
只听“砰”地一声,夏洛特使出了比刚刚更大的力量把脑袋撞向了墙面。
“快、走。”
——砰。
“快!走!”
——砰!
尽管有护额挡着,抵消了不少力道,夏洛特这几下还是把自己撞得满脸是血。
但……他自残的速度,显然还不够快。
那些被撞离轨道的外来信号就像是突然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不仅没有因为脱离了轨道而坠回意识的深渊,反而还加快了速度,一股脑地往上冲了过来。
放眼看去,这些外来信号如同是活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新的“思维路径”一样,以一个丝毫不落下风的速度与夏洛特的“反抗意识”并驾齐驱着。
“放弃他吧,奈姆,这也是……他所期望的。”吸息见状,苦涩地劝道。
她当然不会让那些外来信号真的抵达“终点”,在奈姆发着愣的这档口,吸息已经架起了和刚才一样由强光组成的“断头台”。
只等……“奈姆”一声令下,她就会砍断夏洛特所有的“思维路径”。
——砰!!!
又一次不要命地以头抢地后,夏洛特突然停下了动作。
紧接着,他莫名其妙地嘟囔起了什么。
“……如果……能确保……你的毁灭……”
在这一瞬间,奈姆看到,夏洛特的那些“反抗意识”,居然也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那么为了……呵……呵呵呵呵……”
在呢喃着这些口齿不清的发音之时,夏洛特的意识已经完全和外来信号融在了一起。
“……公众……的利益!”
说完,夏洛特便红着眼,双手其上,一把抓起了落在身旁的“光棍”。
下一秒,“光棍”上幽光随着夏洛特皮肤的接触,顿时迸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我……很乐意……接受这份,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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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156.朝阳
这一夜,长得可怕。
待到天际缓缓泛出鱼肚白时,安洁莉娜已经瞌睡得坐都坐不稳了。
每一次上下眼皮打架,都会让她失去一瞬的重心,而在失重感的刺激下,安洁莉娜又会立马回过神。
随即重新坐稳身姿……再如此反复循环。
这小萝莉之所以如此执拗地不愿意睡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在床上熟睡着的那位少女。
少女的左臂和左腿上,结结实实地绑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其他诸如脸颊、肩膀、小腹、手指之类的地方,则打着大大小小数十个“补丁”。
乍一看去,这少女还真的就像是个木乃伊一样——仅仅只是看着她身上的这些伤后处理,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强烈的担忧。
尽管她如今的呼吸显得十分平稳,但安洁莉娜始终都放不下心。
“她到底……还会不会醒来呢?”
安洁莉娜不住地这么想着。
可一旦思维链里的信号变成了机械式的循环,那些被强行压下的困意很容易就会死灰复燃。
于是没一会儿,小萝莉又表演起了“不倒翁”。
“……安洁?”
东倒西歪了一阵,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扭头一看,是已经出浴的克洛伊走了过来。
“去睡一会儿吧,我来看着她。”克洛伊微笑着拍了拍安洁莉娜的脑袋。
“唔……”小萝莉闻言,一脸的犹豫。
她当然听得出克洛伊语气里的疲惫。
尽管克洛伊隐藏得很好。
看出安洁莉娜的踌躇后,克洛伊提醒道:“再不回去,你妈妈就要醒了。”
闻言,小萝莉愣了愣。眨眨眼打了个呵欠后,她这才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慌慌张张地就跳下了椅子。
“轻点,别摔着了。”克洛伊见状不由莞尔。
目送安洁莉娜一边火急火燎、一边蹑手蹑脚地溜出去后,克洛伊坐在了小萝莉刚刚的位置上,看向床上熟睡着的少女。
“……奈姆……”
却见,她刚唤出少女的名字,那些堆挤在眉间的忧虑霎时便多了分悲伤的色调。
纵使是已经对这丫头的身体机能有所了解了,可真当克洛伊看到遍体鳞伤的奈姆后,还是被吓得脸上顿时就没了血色。
这也不单单是因为她有洁癖,或是晕血。
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克洛伊确实有种被“打回原形”的错觉。甚至让她一度觉得,自己好像根本就配不上“决策者”这个称号。
在上次投票阶段的尾声,监督者宣读道:“此轮投票结果为2:3,由二号决策者的提案胜出。鉴于该提案得票数没超过总决策者人数的一半,我不能立即把它带回去立项。下次议会将于二十四小时后开启,若仍为该提案胜出,则此届未来议会结束。请诸位决策者们做好准备。”
尽管看上去是自己的提案获胜了,但克洛伊明白,他们其实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反击的机会。
毕竟,一天的空档期,能改变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虽然这次发过来的“礼物”,只有“那个他”,可下一次呢?
而且,巴比伦塔的水平也绝不仅仅只有这么点。
就在刚刚去洗澡之前,克洛伊已经从新闻上确认了。
澳洲出了一个十六岁的“网络黑客”,因为盗取国家机密向外贩卖,被定了叛国罪,而后在拒捕的过程中,中枪倒地。
他们国家的媒体虽然不愿意声张,但由于事发突然,还是有那么一两家嗅觉敏锐的媒体把事件写下来传到了网上。
虽说,很快就被删掉了。
这个五号决策者如今到底是生是死,克洛伊没办法确认。她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五号已经“被迫退场”了的事实。
同理,同样的事情,也可以发生在自己、或是安洁和孝尘身上。
从这个局势上来看的话,他们决策者落后巴比伦塔的,其实远远不止一步。
可以说,这盘棋,已经死了。
而那唯一一个有可能连同棋盘一起打翻的人……
此时克洛伊看向奈姆的神情里,流露出了一股真切的祈愿。
这份祈愿,既是源于希望奈姆能够尽快好转的担忧,也源于被克洛伊死死压在心底的那份……无所适从的恐慌。
“……快点醒过来吧……奈姆……”
“……唔……嗯。”
突然,熟睡着的奈姆发出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呜哝声。
“……奈姆?”克洛伊一个激灵,顿时又往床头凑近了几分。
只见,这个几乎被裹成木乃伊的少女,居然还真的睁开了眼睛。
“你……”克洛伊见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饶是她提前做了准备,此时也被忽然转醒的奈姆给惊了个呆。
奈姆没有回应克洛伊的搭茬,只是睁着无神的双眼看了会儿天花板,然后便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直挺挺地坐起了身子。
“啊……你的伤……”克洛伊见状,下意识地就想阻止奈姆的动作。
可那伸出去的手刚刚行进到半途中,就连同到了嘴边儿的关切一起被奈姆的视线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奈姆眼中那些漆黑的深邃,就像是个黑洞一般,让人仅仅只是看着,就会忍不住心生退意。
可奈姆本人,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如同是根本不认识自己……或者说,根本就“看不到”自己一样。
望着这样近在咫尺,却莫名显得遥不可及的奈姆,克洛伊冷不丁地产生了一个诡异的错觉。
这个人……真的是奈姆吗?
“奈……姆?”克洛伊试探性地唤道。
闻言,一连呆相的奈姆还真眨了眨眼。随即,她那张与自身美貌丝毫不搭的扑克脸上,总算是流露出了一点细微的神情。
克洛伊立即就分辨了出来,奈姆是在……好奇。
似乎是在好奇自己是谁,又似乎,是在好奇这里究竟是哪。
“奈姆,”克洛伊抓紧了奈姆的右手,紧紧盯着她问,“你……还记得我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只是隐隐觉得,奈姆好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连模糊的印象都无法留下的程度。
果然,奈姆听后,虽说有点不确定,但还是怔怔地摇了摇头。
“我是克洛伊啊。”克洛伊下意识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急切道。
“克……洛伊?”奈姆瞥了眼对方紧握着自己的双手,露出了很是苦恼的神情。
看她的样子,好像是在回忆什么。
但显然,“回忆”的文件实在是太多,多到奈姆根本就无从下手。
见状,克洛伊心中顿时冒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苦楚,当即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这一连串的打击,每一个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而且发生得还如此迅速,让克洛伊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坚持不住了。
啪嗒、啪嗒。
眼泪的音色十分沉闷,一滴一滴地敲击在奈姆温香细腻的手背上,演奏出了一段难以传达的悲伤。
不知哭了多久……或许,有一分多钟那么长吧,克洛伊忽然觉得,奈姆的手好像抖了一下。
“……克洛伊?”旋即,自己又从她口中听到了一段好奇。
只不过,这次的好奇,不再是对陌生人的那种。
克洛伊一怔,当即抬起头又看向了奈姆。
此时,柔软的光泽已经在奈姆的瞳孔之中晕开了。
“你……想起我是谁了?”克洛伊喃喃问道。
“啊?”奈姆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苦笑着点点头道,“哦,我这老毛病了,呃……我有点低血压。每次睡醒的时候总得傻上一段时间,等一会儿就好了,别在意。”
克洛伊听后,半天没合上嘴。
“……你没事吧?”奈姆见状,有些心虚地问道,“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没、没有。”克洛伊抹了抹眼泪,幽怨地看了奈姆一眼,终究是忍不住欣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没事就好。”
奈姆见后,只得也傻不拉几地跟着笑笑。
结果笑了两声,身体上的感官也都随之“复苏”了过来。
“嘶……”
“很痛吗奈姆?”看到奈姆皱起了眉,克洛伊立即问道。
“痛……倒也没那么明显,”奈姆咬了咬牙说,“更多的……是一种像是触了电一样的麻……”
克洛伊闻言,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像是接受了奈姆这不讲道理的自愈能力一般,问道:“……需要止痛药吗?”
“……不用了。”眼瞅着对方的情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奈姆看了眼四周问道,“……是你救我回来的?”
“嗯。”克洛伊说,“你的电话没打通,我就亲自去了一趟。赶到地方时,你已经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奈姆皱眉回忆了一下上次意识的断点,又问,“那我旁边那个人……夏洛特呢?”
“他啊……”不知是回想起了什么样的画面,克洛伊竟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他的双臂……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看起来……左臂还好一点,可右臂,就像是从内部枯竭了一样……”
“那他……还活着吗?”
“还有呼吸,不过……总之,我把他送医院了,包括那整栋楼被打断了手脚的人。”
“……没死啊他。”奈姆听后,当即松了口气。不过倏尔又皱起了眉追问道,“话说……能救活吧?”
“你不用担心,一定可以的。”克洛伊柔声安慰道。
闻言,奈姆露出了一种很纠结的表情。
就像是,明明想要相信克洛伊的话,心里却又始终觉得没底一样。
克洛伊见了,立即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顶楼那个在病床上躺着的……就是七号?”
“嗯。”奈姆点头,“他已经死了……对了,你们这边怎么样?当时我手机坏了,所以也没等你信号,就直接冲了进去。”
“我们这边……不太乐观。”克洛伊说。
虽然她说得好像很轻松,看结合她脸上的神情分析,奈姆觉得,这好像不仅仅是“不太乐观”这么简单。
不过,克洛伊也没有立即跟奈姆说明的意思,而是摇摇头微笑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毕竟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就算你的自愈能力……很高,可消耗的终究是体内的能量。等你恢复一下,我们再谈这个。”
“噢……”听她的语气莫名像个医生,奈姆只好乖乖躺了会去。
可刚躺床上还不到一秒,奈姆就又弹了起来。
“……怎么了奈姆?”眼见这小丫头要下床,克洛伊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我得去接个人……是私事。”说着,奈姆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摆设,“……有能给我穿的衣服吗?”
既然奈姆说了是私事,克洛伊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有,你等一下。”
不多时,她便从衣柜了翻出了一套衣服递给了奈姆。
“这是之前跟你一起去商场时买的,不必担心尺码的问题。”
眼见这套衣服挺宽松,奈姆也就没撕掉身上的“补丁”,直接把它套了上来。
“我一会儿就回来……”奈姆一边梳理着发丝一边说道,“呃,还有一件事……”
“嗯,你说。”
“我……”
——咕噜噜噜噜噜噜。
克洛伊听后不由又是一愣。
随后,她掩嘴浅笑道:“嗯,我知道了,你快去快回,我给你准备点吃的。”
丢了波人的奈姆这才灰溜溜地跑了出来。
摸出小区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吸息。”
“是,奈姆。”
“夏洛特……真的没事吗?”
“……据我观察,他的整条右臂已经完全坏死了,需要立即截肢。左臂的话,因为指骨被你打断了,并没有和那个装置产生长久接触,所以,应该只是皮肤和血管损伤。”
“那,他的意识……”
“他通过这种自残的方法,使意识信号失去了大半活力。再加上……你对我下达的最后一条指令是‘救他’,因此在你昏过去之前,我私自使用了自己的力量,破坏了他意识中的外来信号源。”
“……是吗。”奈姆这次是真的松了口气,“谢谢你,吸息。”
吸息听后,当即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害羞。
“我和她不同的,奈姆……”吸息扭捏道,“我是……完全属于你的。所以……你不需要对我道谢。因为执行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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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节 157.新人UP请多指教
赶到“存放”如月的小旅馆时,街道上的店家们也刚开始张罗起自家的生意。
下了车,奈姆又无意识地踢了踢左腿。
如今痛觉虽然已经不明显了,可她却总感觉使不上劲儿。不管自己再怎么放慢脚步,好像一不留神都会直接摔下去。
一路晃晃悠悠地上了楼,走到如月的房门前时,奈姆总算是松了口气。
刚刚睡醒时还没怎么察觉,结果到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就像是平衡系统受损了一样。
“唉……回去后还是再睡个回笼觉吧。”
奈姆一边嘀咕着,一边忍受着肚子里剧烈的咆哮声,推开了如月的房门。
进屋后,她发现床上的被子里,正鼓着一个包。
而且,这个“鼓包”还在不停地发抖。
“……如月?”
床上的“鼓包”一听,动作顿时一滞,随即颤颤悠悠地将被子一点点地放了下去。
探出脑袋的如月怯生生地往声音的方向瞄了一眼,见到来者是奈姆后,立即欣喜地“喵呜”了一声,踢开被子,手忙脚乱地就摔下了床,然后像是只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奈姆身边,不由分说地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
“呃……”奈姆看到她这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有点痛,只能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一边安慰道,“对不起,没事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经过奈姆这么一顿又搂又抱的哄骗,如月的情绪很快就得到了稳定。然后,就听“咕噜噜”的一阵共鸣,两人的肚子同时开始了不同程度的哀怨。
“走吧,带你吃好吃的去。”
说罢,奈姆便抱起如月,简单给她梳洗了一番后,便背着她离开了这家小旅馆。
奇怪的是,多了份如月的重量,奈姆的平衡居然诡异地得到了些许稳定。不过,对体力的消耗显然也增大了不少,等两人回到克洛伊的住处时,奈姆已经累得呼吸都有点乱了。
“你回来了,”开了门,克洛伊立即注意到了奈姆背上的如月,“……这位是?”
“她啊……”进屋后,奈姆把如月安放在了客厅里的椅子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是……呃,是我老板的老爸的孩子。”
克洛伊听后,当即就皱了皱眉。
老板的老爸的孩子,不就是你老板本人……或者说是老板的姐妹吗?
干嘛说得这么绕啊?
“哦……”不过纵使心中疑问颇多,克洛伊还是礼貌地冲如月笑了笑道,“你好,我是奈姆的朋友,克洛伊。”
哪曾想,在两人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克洛伊的神色却是忽然一滞。
过了好一阵,她才缓缓回神。
此时再看如月,已经是怯生生地移开了视线。
见状,克洛伊不由呐呐道:“……这孩子,感觉长得和安洁有点像啊。”
奈姆闻言干笑着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安置好如月后,浑身无力的奈姆就往桌子上一趴,整一副等待喂食的咸鱼模样。
克洛伊见了,当即转身回到了厨房,端出了两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放在桌上说:“先喝点汤垫垫吧。”
闻到食物的香味,奈姆顿时两眼就放起了光,也不在乎烫不烫,端起碗咕嘟咕嘟就往肚子里灌。
“嗯……味道怎么样?”见奈姆一口就把汤闷了,克洛伊不由有些想笑,沉吟了一阵后问道。
奈姆闻言眨了眨眼,一边回味一边不住地咀嚼着说:“唔,奶油味。这个口感……是蘑菇?挺好吃的,就是不解饿。”
“这只是开胃的嘛……”克洛伊苦笑,“那不然,我再给你盛一碗?主菜还没做好呢。”
“拜托了。”奈姆听后,立即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碗递了回去。
其实,奈姆现在还没意识到,她如今的“饥饿”,已经不仅仅是需要吃东西这么简单了。
或者说,想要消减这份“饥饿”,只靠摄取食物能量的话,效率会非常低。
意思就是说,她哪怕一个人把克洛伊做的半锅奶油蘑菇汤全喝了,也仅仅只是开个胃而已。
所以,喝第二碗时,奈姆多少还是找回了些淑女风范。顺道,也抽空喂了喂如月。
由于克洛伊做的是法国菜,因此开了火之后,她这个厨师基本就一直待在厨房之中没挪过步子。
而她每次出来,都会为奈姆和如月呈上一份造型精美,但分量却有点感人的菜品。
结果一顿吃了半个多小时,奈姆这才总算是吃到了饭后甜点的步骤。
即便每份菜品的分量不算多,可毕竟是林林总总十多道菜,如月吃到一半就饱了,剩下的,就全都便宜了奈姆。
这时,忙活了半晌的克洛伊也入了座。
看到奈姆对自己的手艺似乎很满意,她也很高兴。
刚准备犒劳一下自己,却听到放在床头的电脑突然响了一声。
“怎么了吗?”见克洛伊刚坐下又站起了身,奈姆问道。
“嗯……是我的情报系统在提醒我找到了新的消息。”克洛伊拿起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笔记本电脑说,“我设置了一个检索算法,用来搜寻网络上有关决策者的消息。”
“啊?”奈姆一愣,“网络上……怎么会有决策者的消息?”
“一方面是考虑到,或许有哪个决策者因为解压知识不足而触犯了国家法律,被当地媒体曝光。”克洛伊把电脑放在了餐桌一旁,解释道,“另一方面则是想着,也许会有决策者想在网络上找找其他决策者的痕迹。总之,是我之前设置的一个‘小动作’,想靠这个摸索一下其他决策者的具体身份。”
“噢……”奈姆怔怔地点点头,也和克洛伊一起看向了显示屏。
屏幕上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复杂的程序界面,克洛伊往下翻了翻,发现了几个网址。
“……是不同国家的网站链接。”克洛伊想了想,打开了一个国内的网站。
弹出的网页,是一个在国内还算有点名气的视频网站。
视频的标题是“中文口语练习,小说《决策者》.157”。
“……这啥?”
奈姆一阵不明所以。她看了眼这个视频的投稿信息,发现是今天早上六点钟……也就是刚刚才上传的。
而这个视频的点击率,也只有可怜的个位数。
“先播放看看吧。”克洛伊将播放窗口全屏后,便用湿巾擦了擦手拿起了餐具。
视频开始,里面是一个女人对着镜头的画面。
女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模样,身处一个看起来就很促狭的小房间里,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大~家~好~”只见她笑着对屏幕前的观众打了个招呼,便用口齿有点不清的中文说道,“好久不见,我是三号。因为快要考试了,今天就不玩游戏了,要练练口语,希望观众朋友们仔细听,如果有什么发音错误的地方,请在视频下方留言,谢谢。”
奈姆听完,半天不知道该说点啥。
要说这个女人有什么发音错误的地方嘛……她几乎每个音念得都不准,听起来格外的滑稽。
可如果奈姆没听错的话,这个女人的自称是……三号?
而当她说完这段不标准的中文开场白后,又呜噜呜噜说了一段奈姆听不懂的语言。
嗯……唯一能听懂的就是句尾的那些“思密达”。
“克洛伊……”奈姆有点懵逼地问,“这个人……不会就是……”
“——今天练习的素材,还是我这本中文小说。”不等奈姆问完,视频里的女人就又用那蹩脚的中文说道,“上次读到了……唔,倒数第二章,今天就可以把这个故事读完了。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咳咳……《决策者》,第一百五十七章,标题,‘致决策者们’。”
说着,女人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低头读了起来。
“首先,对其他决策者们说声抱歉,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联系你们。”视频里的女人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哪,所以这份文件我一共写了十一种不同语言的版本,希望你们看到以后不要声张……如果可以的话,也不要揭穿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面具。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真正开始“读”笔记本上的“小说”后,女人脸上已经没了先前的笑容,而且语气也显得有些落寞。
“我在高中时期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当时是学校里的心理辅导老师建议我去看看专业的心理医生,于是我瞒着父母,在辅导老师的介绍下认识了朴医生。因为咨询费是我攒下的零花钱,所以我和朴医生一共只谈过两次。第一次,她说我好像有点自闭,建议我尝试接受一个疗程的治疗,当时我不愿意跟父母要钱,就拒绝了。事后,辅导老师见我学习成绩下降得厉害,就又带我去见了一次朴医生。这次,朴医生问了我很多的问题,最后她说,我当时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抑郁倾向,执意要联系我的父母。”
她的声音十分平淡,尽管发音不太标准,但却莫名让奈姆觉得,此时她的话听来,已经没了先前的那种滑稽感。
“我不愿意让她联系我的父母,因为我知道,父母为了供我上学,每天都很累。那时的我以为,朴医生就是想赚我父母的钱,为此,我有点讨厌她,而且自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见过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我以为她们是一伙的。”女人翻了一页书,接着读道,“父亲做的是体力活,到家就睡,天还没亮就得走。母亲打了两份工,有时候要加班,半夜十二点左右才会回来。再加上,我的学业也很枯燥,所以我当时确实每天心情都不太好,然后时间一长……学校里就没人愿意跟我说话了。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就自己一个人强撑着。一直到考完试,父母执意要让我去首都,他们说只有在首都读过书,我以后才会过上幸福生活。”
说到这,女人的声音忽然有些发颤。
“其实我的成绩没那么好,想要去首都读书,还要多花很大一笔钱。可我不想拒绝父母……那时的我,也不懂得如何拒绝他们。因此,为了让我去首都读书,父母在外面借了很多钱,最终加上贷款,才送我去了首都。”女人深吸了一口气道,“原本我以为,只要坚持完高中,这些痛苦就会消失了,可等我到了首都之后才发现,我的‘病症’不仅没有治愈,反而变得越来越严重了。只可惜,这些话,我也不知道该对谁说。看到我这副阴郁的样子,同学们……也都不愿意靠近我。”
——啪嗒。
一滴泪水轻轻地落在了纸面上。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年月地熬着,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就失去了对明天的期待,感觉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意义一样,让我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哭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可是,我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哭。”女人抬起手抹了抹眼泪道,“所以哭完之后,我选择了自杀。”
语落,女人“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挤出了一个微笑,看向镜头说:“这个情节是有点负能量啦,各位好孩子不要学哦,如果觉得不开心,一定要及时告诉那些爱你的人。有了他们的帮助,你一定可以渡过难关的……相信我。”
中场休息了几秒钟后,女人又翻开了笔记本。
“那我就接着往下读了哦。”女人清了清嗓,“——再之后,我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决策者。在那些知识的帮助下,我也算是一步步地治愈了自己的心,重新接纳了这个世界,还成功地交上了几个朋友……那个时候的我,因为时隔多年又体验到了‘开心’的感觉,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就不愿意履行决策者的义务,甚至,还想着能不能把这些知识还回去……”
读着读着,女人又笑了。
“现在想想,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无赖。明明是这份职责带来的权力‘治’好了我,我却只愿意享受权力,一点都不愿意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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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我就决定简化一下描述,改成了“求点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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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节 158.Genesis 11
说着这句话时,女人的语气就像是在缅怀着什么一般。
尽管她确实是在看着镜头,可奈姆却觉得,她视线的落点并不在屏幕前的自己身上。
就这样滞顿了两三秒,女人突然释怀地松了口气,而后接着说道:“……所以,现在的我,决定履行自己身为决策者的义务。”
说着,她又把手中的笔记本往后翻了一页。
“很抱歉,直到现在,我依然对议会持抵触态度。但,这并不是因为我认为议会的做法有问题,只是……我觉得,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拯救什么’的能力——尤其是,当他在某一天突然获得了一份常人难以触及的权力后,他可能只会用这份权力徇私。”女人道,“而我……碰巧就是这样的人。因此,我能履行的义务,也仅仅只是表个态而已。
出于保护自己的角度考虑,为了跟上你们的话题,各个决策者的提案我都有逼着自己深入思考过。在这之中,我唯一想投赞成票的提案,是二号的……唔,我是指二号的第二个提案:立即结束本次议会。
说到这里,我必须对二号、四号和六号三位决策者道个歉。对不起,我当时太害怕了,而且门外一直有人敲门,所以没有听从内心的想法投你们一票,而是选择了下线逃避。
虽然我也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但还是下意识地这么做了……非常对不起。
现在,我的住处外有一堆陌生人在蹲点徘徊,看样子是在监视我,或者伺机对我下手。确认了这件事后,我才明白,自己可能错过了唯一一次阻止他们的机会,对此,我真的非常后悔。
而……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我犯下了一起可能会引发世界动荡的罪行。
就在刚才,我破解了四十九个国家的政府密文,然后凭借着巴比伦塔在其中留下的痕迹,找到了不少一号决策者的信息。
一号决策者,本名Gad·Williams,现年79岁,是一位参加过越南战争的陆军上尉,1964年因为失去了双腿而退伍。而后在政府建立的疗养院里生活,直到今年8月11日,被一个自称是他儿子的男人接走,随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各类记录中。
因为他完全抛弃了现代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对他目前的所在地也无法百分之百肯定,只能通过几个疑似是巴比伦塔成员的动向大致推测,他应该生活在冰岛周边。
在和巴比伦塔的成员会面之后,此人成为了七号的盟友,并由此接触到了八个国家的核武器权限。换句话说,相对于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七号决策者,对我们来说,一号决策者要更加危险。他此刻拥有的权限,足以轻易毁灭九成以上的人类。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赞成他们的行径。”
一口气读了这么长的段落后,女人稍微停顿了一下。
接着,她抬起头看向了镜头道:“所以我决定,用我自己的方式,反抗他们。”
听到这里,奈姆才发现,这个女人的中文发音好像变得越来越熟练了。
“我敢肯定,在下次投票环节之前,一号和七号一定会对其他人动手。”女人直勾勾地看着镜头说道,“假如无法获得我们的支持,他们绝不会留下我们这些隐患,五号决策者就是个例子。对比一下我们手中目前拥有的权限,我认为,想要重新获得与他们对等的谈判姿态,就必须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内重夺主动权。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心里一直有些害怕的缘故,我在治愈了自己之后,就没怎么动过这些知识了。而且……我也不想用亲人的生命去冒险。”
话及此处,女人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想来想去,我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此时的语气里有些自嘲的意味,“就是……录下这份‘遗书’。”
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想要得到什么人的理解一样。
或许,是那些正在看着她的观众。
又或许,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些说不出口的名字。
“当你们听到这份留言文件时,我应该已经……”女人顿了顿,又道,“只要我失去了决策者的权能,一号和七号就不必为此再对我身边的人动手。而无论最终是谁获胜……我想,我所重视的那些人,应该都能‘活到最后’吧?”
——噼啪。
扭头一看,克洛伊似乎是一不小心弄掉了手中的叉子。
她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小的打击一样,脸色一时变得苍白无比。
而视频里的女人在发了会呆后,突然又低下了头,嘴里赔笑似的嘿嘿嘿了几声:“对不起对不起,忘词了……唔,我看看啊,接下来是……”
她一边用手指在笔记本上不停地比划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调整着脸上的表情。
“噢,读到这里了——咳咳,”女人捧着笔记本,清了清嗓接着说道,“非常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些。然后……为了不让普通人陷入不必要恐慌之中,这十一份文件,会在我的遗体被人发现时自动销毁。假如有决策者找到了其中的某一份文件,请顺便转告一下其他人……也请你们千万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就让我以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以及一个‘不合群的朋友’的身份与世长辞吧。拜托了……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说完,女人深深地对镜头鞠了个躬。
几秒后,再次抬起头的她,脸上又露出了释怀的微笑。
“最后……还有一件事。”女人看着镜头说道,“直到刚刚,我还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留下信息,而不是使用我们专用的‘聊天频道’告诉你们。”
她此时的眼神,十分平静。
就像是已经习惯了浪潮退去时的寂寥一样。
“我想,或许我还是有点私心的吧。”女人说,“毕竟,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有可能让我这……不知所谓的一生中最为奇妙的一段经历,得以成功保存下去。也许,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当人们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说不定真的有人可以发现我这个不起眼的‘小齿轮’。”
说完,女人长舒了口气。
她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闭目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看向镜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唔……好像是个挺消极的故事呢,谁写的呀,真讨厌。”
一眨眼,她好像又变回了起初那个滑稽感满满的逗比。
“那么……时长也差不多了,这次的视频就到这里吧。”女人对屏幕外的观众们挥了挥手道,“再见了,大家……再见。”
视频至此结束。
奈姆到现在都没把碟子里的那一小块蛋糕吃完。
而克洛伊……她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已经陷入静止的画面,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一样。
“那个……克洛伊?”奈姆见状,忍不住出声唤道。
闻言,克洛伊身子突然抖了一下,继而眨眨眼看向了奈姆:“……怎、怎么了?”
不难听出,她的声调已经有点变色了。
“这个人……”奈姆指了指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就是……三号吗?”
克洛伊没有回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奈姆见后又追问道,“那个七号,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听这个人的语气……好像是你们输了一样?”
“这个……”克洛伊的眼神一时有些闪躲。
接着好巧不巧,她又和如月天真无邪的目光相撞了。
这次,如月没有避开克洛伊的视线。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克洛伊深吸了一口气,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
重新打起精神的克洛伊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告诉了奈姆。
奈姆听后,半天没说出话。
“那……那你们……”酝酿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也是结结巴巴的,连个完整的疑问都表达不出来。
“我们现在,确实面临着极大的劣势,而且……”克洛伊刚准备解释,奈姆身后的一间房门突然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安洁莉娜和她的妈妈。
嗯……准确地来说,是抱着熟睡着的安洁莉娜的她妈。
克洛伊见了,当即换上了微笑,和这位年轻妈妈聊了几句。
因为听不懂她们在说啥,奈姆只好闷声把如月的那份蛋糕也吃了。
在她们说话时,奈姆的余光无意之中瞥到了安洁莉娜的模样。
却见,这小萝莉这会儿就像是正在做噩梦一样,不仅紧紧地搂着妈妈不肯放手,眉间堆积的不安也越来越浓厚,甚至还带着些许哭腔呜哝起了断断续续的梦话。
把她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后,奈姆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突然被什么拉扯了一下。
刚刚克洛伊说,巴比伦塔送给安洁莉娜的“礼物”,是她的爸爸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跪在地上的照片。
而安洁莉娜在清醒的时候,始终都没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动摇。
但是……在没有防备的睡梦之中,她果然还是会害怕的。
年轻妈妈当然也注意到了女儿的反应,当即一边轻轻拍着安洁莉娜的后背,一边在她耳边小声安抚了几句。
然后,她对桌上的两人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急急忙忙去了趟厕所,又原路拐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们……没事吧?”等房间门关上后,奈姆问道。
“安洁昨天晚上太累了……”说着这句话时,克洛伊明显有些自责,“把你背回来时,你浑身上下全都是血,我有点……头晕,连为你清洗身体时手都一直在发抖,所以从头到尾,几乎是安洁一个人为你包扎的伤口……对不起。”
“呃……没、没事。”奈姆干笑道,“我当时身上确实是又臭又脏嘛……”
岂料,听她这么一说,克洛伊神情里的自责顿时变得更严重了。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奈姆赶忙想起了其他的话题道:“唔那啥……嗯……哦对,林孝尘。他现在在哪呢?”
“自打昨晚之后,他一直没有联系我们。”
“噢……”奈姆点点头,“话说,林孝尘收到的……呃,‘礼物’……是谁?”
“是他的女朋友,叫岳心甜。”克洛伊说,“昨天晚上,岳心甜小区里发生了一起恶性械斗,导致孝尘安插在岳心甜家附近的一队雇佣兵死伤过半,现在不仅已经被这个国家的军队押送走了,而且负责调查此事的公安部门……还把岳心甜失踪的事盖到了这群雇佣兵头上。”
“……雇……雇佣兵……”奈姆听后,嘴角一连抽了好几下。
敢情林孝尘一直是让这种人陪岳心甜上下学?
搞了半天,这俩人还真的是“冒着生命危险去读书”吗!?
而且,从这件事的结果来看,巴比伦塔的手笔也不小,居然顶着这么高的配置,愣是把那些“保镖”杀伤过半,还绑走了岳心甜。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呢?”奈姆又问。
“我人不在国内,雇来保护家人的那些人也已经联系不上了,我估计……就算我昨晚就回去,也来不及。”克洛伊忧心忡忡地说道,“安洁……也是一样。恐怕巴比伦塔的人是不会轻易放我们出境的。”
这么一听,好像目前的局势,完全是巴比伦塔一家独大。
其他人,根本连翻盘的希望都看不到。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克洛伊对视频里的女人如此感同身受的原因吧?
奈姆转动小脑瓜想了一圈,结果发现,这些决策者们目前,居然还真的就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够保护身边的人。
假如他们不放弃这份“权能”,巴比伦塔的人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而放弃这份权能的唯一方法……
奈姆眨了眨眼,发现克洛伊正在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左腕上的疤痕。
“——克洛伊。”
“怎……么了?”被奈姆喊了这么一声,克洛伊好像被吓了一跳。
“你……”奈姆抓过她的左腕,犹豫了好几秒钟,才问道,“你愿意……让我帮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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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 159.岳有多延,心有多甜
岳心甜隐隐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从声音的轨迹上判断,貌似是有人正在往自己这边走。
“你好,岳小姐。”而后,她在正前方的位置听到了一个和蔼的男声。
不过嘛,虽说是“和蔼”,但此时的岳心甜可不会傻到去相信这个人真的是来救自己的。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压下了心中的害怕和语句中的颤抖,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林先生的朋友。”男人道。
“林……先生?”岳心甜愣了愣,“你……”
“——就是林孝尘先生。”男人补充说明了一句。
闻言,岳心甜又是一阵懵逼。
是……他的朋友?
这个绑架自己的人,自称是他的朋友?
开什么玩笑!
他特么连吼都没吼过自己一次,会有你这样不懂礼貌的“朋友”!?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是吗。”不知是不是从岳心甜的滞顿中看出了什么,男人随即戏谑着笑道,“……也对,毕竟是我们无礼在先。”
岳心甜没接话。
她只是在心中告诫着自己说:“冷静……冷静……岳心甜,仔细想想,这个声音,有没有在哪里听过。”
就这样一边反复地安慰着自己,岳心甜一边整理起了脑中零星的信息。
因为眼睛上被蒙了一层漆黑的面纱,她只能通过声音去判断这个人的身份。
只可惜,她现在真的很害怕。
害怕到……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抑制住颤抖的程度。
所以,岳心甜根本没法冷静思考。
即便真的能在记忆中找到那么一两个声纹相符的轮廓,她也没办法确定这个人究竟是谁。更何况,现如今她的大脑,跟“一片空白”也没啥区别。
“岳小姐。”就在岳心甜差点被自己的困惑激起新的一轮恐慌时,那个和蔼的男声又说了一句道,“你需要点时间冷静下吗?”
岳心甜听后愣了愣,然后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个人……好像是想和自己谈点什么。
是要赎金吗?
自己被绑架之后,虽然昏过去了一次,但在刚刚醒来时,她就已经确认过了,自己身上,并没有特别痛的地方。
尽管双手和双脚都被绑在了椅子上,可这些绳子居然意外的还挺柔软,除了无法挣脱外,压根没制造什么特别的痛觉。
那么既然这些人没有伤害自己,他们就应该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吧?
再结合上,这个和蔼的男声刚刚提起了他的名字……
岳心甜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就确信了一件事。
他好像……惹到麻烦了。
怎么办?
想到这里,岳心甜心中累积至今的恐慌居然诡异地消减了几分。
不那么害怕了之后,她总算是找回了冷静的思考节奏。
“你……”思索再三后,岳心甜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做这种事,有什么目的吗?”
“嗯……先解释一下吧,我们并不是想索取赎金。”和蔼的男声道,“之所以用这么粗鲁的方式把你请过来,主要是想让你和我们合作一下。”
“……合作……什么?”
“说服林先生加入我们,或者,让他不要妨碍我们。”
闻言,岳心甜心中又是一惊。
完了完了完了,真的是他惹到麻烦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城市里的地头蛇吗?看样子,他们好像真的不是想要钱。
难道是……他爸爸公司的竞争对手?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们要绑架自己,而不是直接绑架他本人呢?
……这有点不合理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从那个男人的语气里判断,这些人似乎还没有对他下手。
或者说,他们没有有效的手段去绑架他。
这就意味着……他目前还是安全的。
思绪抵达这个节点之后,岳心甜心中的担忧也平复了几分。
“你……想让我做什么?”于是她调整了一下呼吸,问。
“嗯?”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挺好奇,“你……不害怕了吗,岳小姐?”
他似乎也有点搞不明白,这个直到刚刚还在发抖的少女为什么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岳心甜当然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
尽管说不上具体缘由,但岳心甜的直觉告诉她,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表露出的信息越少越好。
不管是情绪,还是语言。
“好吧,”见岳心甜没有回答的意思,男人干笑了一声道,“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你去做的事情。唔……或者换种说法,我们需要你去做的事,只靠言语是说不清楚的,而且也很难说服你赞同我们。所以,我们会采取另外一种效率更高的方式,但是……组装机器也是需要花费时间的,我就事先过来提醒你一下。”
听完这个人的话,岳心甜又是一阵懵逼。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岳心甜真是一头雾水。
组装机器?
那是什么鬼?
只从字面意思上去理解,这厮的这段话等于是什么都没说。
但要是从语境上解析的话……
他大概就是在传达,“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你吱声的份”的意思吧。
“当然,从我个人的立场上来说,我还是想和你聊聊的。”和蔼的男声随后又道。
岳心甜听后,咬了咬牙问道:“聊……什么?”
“聊聊林先生吧,实不相瞒,我对他非常感兴趣。”男人说,“虽然几天前和他聊过一次,但只谈了些‘公事’。”
对他……非常感兴趣?
这家伙……不会是个基佬吧?
因为喜欢他,所以觉得自己是个障碍?
呃……好吧,岳心甜没一会儿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猜想究竟有多么奇葩。
之所以会下意识地想到这条路径,大概是因为前两天自己刚被一个女孩子告白过吧?
又考虑了几秒,岳心甜问道:“你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
“嗯……”男人沉吟了一阵说,“主要是对他的成长环境比较感兴趣吧?你应该也知道,林先生是个阿斯伯格患者,而这种病人,很难理解‘情绪’的演变,因此经常会做一些……‘没有眼色’的事情。”
不得不说,岳心甜越听越纳闷。
这件事她当然非常清楚,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嘛。那个家伙,别说能察觉到自己的开心或是难过了,他甚至连自身的情绪都意识不到。
可……这个人问这件事干嘛?
男人等候了一阵,见岳心甜没有回答,忽然转口又问:“对了,岳小姐,你最近有感觉到林先生的变化吗?”
……变化?
岳心甜怔了片刻。
话说回来,自打暑假过后,他好像真的变了一点。
可具体是哪里的变化……岳心甜还真说不上来。
唯一能说的上来的“异状”,就是他对自己……呃,告白的事。
岳心甜是真的没料到他能这么直白地对自己传达心意,甚至,自己还因此被吓得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但是这种事,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嘛。
且不谈这种充满了恋爱气息的话题本就不应该对陌生人说,目前的这个气氛,也根本就驾驭不住那股子酸臭味好吗……
“看来,你好像不是很想和我聊这些事。”男人耐心地等了岳心甜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才叹了口道。
他的语气中,确实有些失望。
而听完他这句话后,岳心甜这才重新激活了那些被奇葩话题暂时麻痹了的警觉。
再怎么讲,这家伙也是绑匪。自己一直不配合着他的话题聊天,实在是不太明智。
可他问的这些问题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于是,岳心甜决定自己制造点话题,并重新检索了一下自己目前可以收集到的信息。
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从熟悉的触感上判断,好像还是睡觉时的睡衣。
因为是夏用睡衣,厚度不怎么样。所以在这种天气直接穿出门的话,还是会感到冷的。
但在这里,岳心甜并没有感觉到冷。
再者,虽然不太明显,但男人说话时,岳心甜隐约还是听到了一些回音。
也就是说,这里是个空旷的室内。
推测出这个环境信息后,岳心甜又趁着两人之间的沉默仔细听了听周遭的响动。
可惜,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她什么都没听到。
耳畔周边真的是静得让人心慌。
犹豫了片刻,岳心甜硬着头皮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她这么问,只是一种诱导,并不是真的产生了幻听。
因为视觉被限制的缘故,想要获得更多的环境信息,她就必须从这个男人嘴里套话。
一旦这个男人下意识地回答了声音的来源,岳心甜就能通过他的话描绘出更具体的格局建模。
不管是想判断自己如今的方位,还是拟定逃跑计划,都需要先在脑中画一份“3D地图”。
碰巧,岳心甜很擅长这个。
“声音?”男人听后顿了顿,继而恍然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咳咳,岳小姐,这里的隔音效果挺好的,你应该不会听到隔壁的声音。不过……我倒是挺好奇,就算我顺着你的意思回答了你——例如,我说这是‘外面有车经过的声音’,你又能以此判断出什么呢?”
听到自己的意图被对方直接戳破,岳心甜不由自主地就又想发抖。
但,她终究是强行抑制了下来,攥紧了小拳头,又问:“好像是……某种敲打声,你没听到吗?”
“岳小姐,你不会是想用这种方法推测我刚刚说的机器究竟是什么吧?”男人轻笑着戏谑道,“可你问的问题不够具体啊,而且隔着这么远,‘有没有敲打声’这个问题,最多只能让你模糊判断一下机器的大小吧?”
听闻此言,岳心甜差点没喘上气。
她这会儿心脏已经满是紧张地蹦跶了起来。
……怎么办啊?
岳心甜着急地想着。
现在可不仅仅是自己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绑架了这么简单,按照那个男人刚刚的说法,他说不定也会遇到危险。
而且,直觉告诉岳心甜,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不能尽快想办法脱身,或是把这份危险警告给他,自己估计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快想快想快想……”岳心甜无声地催促着自己,“你不是一直以姐姐自居的吗岳心甜?快想个办法逃跑……或是保护他啊!”
可是,就像刚刚说过的那样,没有足够的环境信息支持,岳心甜那些发散出去的思维根本就无处落脚。
无论她再怎么擅长这个,没有米,你让她怎么做饭嘛?
因此,着了半天的急,她还是一丁点儿头绪都没有。
甚至还产生了一阵耳鸣,以及……
……等等?
这……这是什么声音?
嗒嗒嗒嗒嗒嗒嗒——
是幻听吗?
怎么听起来……像是某种自动步枪的开火声?
“唔?”男人有些奇怪的说道,“还真的有声音……看来我的听力真的是受损了。”
说着,岳心甜听到了好几个脚步声远离自己的响动,以及拉栓上膛解保险一连串的清脆声响。
下一秒,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尖锐的爆破声。紧接着,就见眼前的黑纱中猛然闪过一道白光,岳心甜随即在接踵而来耳鸣声中听到了一连串让她头晕目眩的枪声。
没一会儿,硝烟的味道就蔓延至了岳心甜的鼻息附近。
这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轻而易举地就让她的大脑再次变得一片空白。
于是,岳心甜下意识地奋力挣扎了起来。
可她既不能挣脱开那些柔软的绳索,也无法晃动身下坐着的椅子。
只能听着那些越来越近的枪声以一个非常急促的节拍,为自己内心的恐惧伴奏。
“小尘……小尘……”
在这份深入骨髓的恐慌之中,岳心甜脑中唯一还能产生的信息,就是那个让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名字。
自己真的……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吗?
恍惚之中,岳心甜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从声音的轨迹上判断,就像是死亡在靠近自己一样。
脚步声很急,而且,越来越近。
至此,岳心甜的神经总算是绷不住了。
只片刻功夫,她就哭湿了眼前的黑纱,泣不成声地呢喃了起来。
“可我还没有……还没有正面回答你……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啊小尘……你说什么……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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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160.某位父亲的遗愿
“——嗯,我知道了。”
……诶?
冷不丁的,岳心甜身上所有的颤抖突然全都消失了。
她的耳边至今还回荡着那阵连绵不绝的枪声。
可自己,好像听到了……
“小……小尘?”她赶忙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黑暗,低声唤道。
“是我,别怕,一会儿就好。”
这次,自己不仅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就连眼前的这份黑暗,也被一同“驱散”了。
岳心甜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和之前推测的一样,自己目前身处的地方,是一个相对比较空旷的室内环境。
但因为照明比较集中的缘故,在光线投出的边缘之外,可见度依旧不高。
枪声,就是从那些看不到的黑暗中传来的。
而自己身边……
林孝尘一边举枪警戒着远方的黑暗,一边用小刀割开了把岳心甜反绑在椅子背上的绳索。
“真……真的是你?”哪怕已经看清了他的侧脸,岳心甜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砰——砰——砰——
林孝尘没有回答,而是不由分说地往前方的黑暗之中开了三枪。
而后,岳心甜听到了一个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
“真的是我,有人来了,你别害怕。”说着,林孝尘重新绕到了岳心甜的前方,把手里的战术匕首递到了后者手中道,“解开绳子,躲起来,我马上就带你走。”
交代完了这些,林孝尘又往前走了几步。他收起了手枪,架起了挂在肩上的自动步枪。
岳心甜见后,猛然一个激灵,接着立即弯腰用匕首割起了绑在小腿上的绳子。
要说她完全接受了眼前的这一幕……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只是个高中生。
林孝尘也只是个高中生。
如果岳心甜理解得没错的话,目前的情况是,他们两个高中生,一个被人绑架到了这里,而另一个……居然全副武装地杀了过来?
这个“全副武装”完全没有夸张的意思——不管怎么看,林孝尘从头到脚都是一副参加现代战争的打扮。
……这什么剧情?
她能接受就有鬼了好吗!
所以,岳心甜当下的状态,跟“一脸懵逼”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她为什么又能这么快地就支使起了自己,则是因为,岳心甜对当前的事态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判断: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是害怕,也不是好奇,而是好好保护自己,不给冒险前来解救自己的他拖后腿。
余光看到岳心甜已经猫着腰躲在了一旁的办公桌下后,林孝尘便按了按耳机说道:“主要目标已经达成了,准备撤退,汇报一下战损。”
缩在桌子下面的岳心甜全程捧着怀里的匕首,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孝尘的背影,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借着这份诡异的宁静,岳心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枪声好像已经停止了。
“嗯,执行二号计划。A1、A4,进入C区域接应一下我们……”
——嗡!
林孝尘的话还没说完,四周这短暂的寂静就被一个沉闷的声响打断了。
紧接着,这片区域立即陷入了黑暗之中。
“A1,汇报情况。”林孝尘戴上了夜视装备,就近走到了一处掩体后,托着自动步枪扫视着眼前墨绿色的空旷,“……A1?”
——哒哒哒哒哒……
正说着话,黑暗之中再次响起了一阵短促的枪声。
“B组,有在E区附近的吗——B4?行,你去配电室检查一下电力问题。”林孝尘眨了眨眼,“——被破坏了?损坏程度如何?能修复……B4?B4?”
从林孝尘的话里不难推测出,他的队伍……好像出了点麻烦。
而且这个麻烦还不小。
思索片刻,林孝尘当机立断道:“A组全员,执行四号计划。维持阵型进入C区,注意警戒CE之间的通道……”
然而,他的命令刚说了一半,就立即被耳机那边的人给打断了。
甚至隔着这片黑暗,岳心甜都能听到那阵带着电流的嘈杂咆哮声。
“……只剩你一个人了?”林孝尘自语道,“冷静点,A7,汇报你的位置和敌人数量……只有一个?你……”
可惜,他这次仍旧是连话都没说完,对方的通讯就断了。
“A组B组,还有能动的吗?”沉默了几秒钟后,林孝尘又问。
通讯器那边迟迟没有回应。
……这又是什么剧情?
林孝尘的小队一共有十五个人,除了他自己外,全都是真正的专业人士。攻进来之前,林孝尘不仅把这里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还制定了三种进攻方案和四条撤退路线。
甚至在刚刚突袭进来时,A组也只损失了两个人,而且还不是致命伤。
结果,从自己下达撤退命令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五分钟呢,两组人居然全都失联了。
看样子,他们大概率是被……全灭了。
即便林孝尘也觉得事情不会总这么顺利地依照计划推进,可这也太……
队友都死完了,他一个光杆司令哪还有什么计划可言?
再者,A7在断线之前,确实是用一副活见了鬼一样的语气朝自己嘶吼道,敌人只有一个。
这个情报让林孝尘多少有点纳闷。
不过纳闷归纳闷,他心里自然是明白,不管情报是真是假,自己都不应该再去跟敌人硬刚了。
于是,林孝尘压着步子走到了岳心甜身边,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她低声道:“别害怕,我们走吧。”
岳心甜一句话都不敢讲,只是顺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握住了林孝尘的手。
两人站起身,立即往与大门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假如不想和敌人交火,林孝尘目前唯一还能依仗的,就只剩下脑中那份清晰的地形图了。
最后一个对林孝尘汇报其所在位置的,是被他派去E区配电室的B4,两人一共聊了不到二十秒后,B4就失联了。
假设敌人真的只有一个,那就证明,当时的敌人确实在E区。
E区和林孝尘两人当前所在的C区之间,是有一条直达通道的,而这条通道,刚好连着林孝尘进来时的正门。
换句话说,从正门走的话,撞到敌人脸上的概率非常大。
尽管在A7失联之前,林孝尘没注意到附近有什么枪响,但这并不能证明敌人目前的真的不在附近。
毕竟,如果真的有人能只身一人在五分钟之内杀光自己的队友,那么他即便不用枪,估计只凭四肢也能悄无声息地杀人。
所以稳妥点的做法,还是从C区绕到……
“——喂,是林先生吗?”
正当林孝尘考虑着撤离路线时,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林孝尘还有印象。迟疑了片刻后,他试探着问道:“仇先生?”
“是我,上次承蒙你照顾了。”那个声音呵呵笑道,“难得这次是你主动来拜访我们,不坐下来跟我好好聊聊吗?”
“我肚子疼,下次吧。”林孝尘顺口敷衍了一句便关掉了话筒,脚下的动作更是一刻都没停。
只不过,和他那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不同,身后的岳心甜这会儿不仅步履蹒跚的,甚至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扭头一看,岳心甜脸上早就布满了不安。
跟自己不一样,她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到。
……也难怪她会怕成这样。
考虑到走路时的噪音可能会被对方听到,从而让对方掌握他俩的方位,林孝尘当即二话不说就放下了枪,拉过岳心甜将她横抱在了怀里,并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没事的。”
突然被这样抱起来,岳心甜被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好在她及时捂紧了嘴巴,才没让那些跑了调的声音漏出来。
“这是你特有的幽默吗林先生?还是说,你连好好想个敷衍别人的借口都不愿意?”仇一旨又道,“唉,既然这样,客套话我也不说了。林先生,难道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全身而退吗?”
对面那家伙好像是一点都不怕暴露自己的位置,不仅一直开着麦克风,也没有刻意压着脚步声。
故此,林孝尘才没有摘下通讯器。
他需要靠这个去判断仇一旨的位置。
一路压着步伐响度走到一个转角处时,林孝尘忽然停下了脚步。
啪嗒、啪嗒、啪嗒……
凝息静听,左转走道那边,确实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林孝尘立即原路返回,重新规划起了逃跑路线。
“林先生,你的思维模组与我们十分相近,我觉得,如果换做是你的话,你也会选择去做和我们一样的事。”不知仇一旨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这么抵触我们呢?”
林孝尘这会儿根本就没余力理他。
因为加上了岳心甜的重量,他的呼吸很快就变得粗重了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大口喘气。
“既然我们已经把如月计划分享给了你们,你总不可能还觉得我们没做好准备吧?”仇一旨说,“现在,这个时代威力最大的武器,全都被我们掌控在了手中,而你们三位决策者,也都在同一个城市里……林先生,你又何必意气用事呢?”
说到这,仇一旨突然滞顿了一下。
随即,他又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林先生,你有过‘意气用事’的体验吗?说真的,我对此很是好奇。”
听了他的话,林孝尘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有点奇怪。
他不是个这么啰嗦的人……吧?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眼下的情况完全就是瓮中捉鳖,所以才有闲情雅致和自己瞎扯?
不得不说,即便是现在,林孝尘也很难理解他人的情绪究竟是如何演变的。
所以他只能闷头继续走。
可没一会儿,林孝尘又听到了那阵脚步声。
啧,怎么又跟上来了?
这家伙难不成有在恐怖电影里当反派的本事,走路比人家跑的还快?
刚转身想再换个路线,却听仇一旨说道:“别费力气了,林先生。我在她昏过去的时候,往她身上放了个发信器。”
这声音,不单单是从耳机里传过来的。
林孝尘听后,当即放下了怀里的岳心甜,举起枪对着声音的方向扫了过去。
但接下来他看到的一幕,却让手指上的动作因此延迟了零点几秒。
却见,那站在转角处的人影,几乎是在自己抬枪的同一时间便以一个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蛇形着冲到了自己身前,而后一把抓住枪身,抬脚就踢了过来。
正因为那零点几秒的延迟,才让林孝尘结实地挨了这一下,重重地撞在了五六米外的墙面上。
“下次,你应该先检查一下女朋友的衣服的,我只是把发信器装在了备用衣扣的地方而已。”仇一旨熟练地拆散了夺来的自动步枪,随手丢到一边后嘲弄道,“不过……你这种小屁孩,估计也没有掀她衣服的胆子。”
待惯性消失摔回地面上时,林孝尘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视野里更是一片模糊,已经连仇一旨的样子都看不清了。
“咳咳……呕……”虽然没有痛叫出声,但林孝尘一连干呕了好几次,这才算是重新喘上了气。
“林孝尘,你应该还记得,上次你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吧?”仇一旨说,“你说你不太明白,为什么我明知道那个叫‘奈姆’的人有着超出凡人的力量,却还要只身一人去面对她。”
这大叔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到了林孝尘身前。
“当时我的回答是,‘那是我的义务’。那当然是场面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原因了。”仇一旨俯下身,夺过了林孝尘枪套里的手枪,并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拎了起来,“因为我接受的‘灌输’足够多,多到……可以‘解锁’的程度。”
语落,仇一旨又是一拳打在了林孝尘的肚子上。
“咳!”尽管有防弹衣作为缓冲,可林孝尘还是喉咙一热,一股腥味不由分说地就涌了上来。
“可惜,从昨晚回收的情报看来,就算我们‘解锁’了,也无法逼迫她使用破坏现实的力量。”仇一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莫名的感慨,“没想到,对付她的时候没能用上的力量,却在今天被你给……呵呵,只能说,你不愧是真正的决策者,和我们这些‘次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不仅只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找到了这里,还制定了这么完备的进攻计划,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杀光了我们的人……如果不是我要求亲自来执行这个任务,你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把她救回去了吧?”
拜他说了一大堆话所赐,林孝尘的视力这会儿已经恢复了不少。
他此时才看清,如今,仇一旨浑身上下都是鲜血。
甚至,林孝尘还在他身上看到了几个还在往外冒血的弹孔。
“不过看样子,这次过后,我也就报废了。”仇一旨苦笑了一声,滞顿片刻,又道,“事到如今,我只能杀了你了……”
说着,仇一旨正准备再给林孝尘来一下,却突然感到腰间一凉。
扭头一看,身后站着的……居然是岳心甜。
这个少女如今的眼神中,仍然有着超过半数的惊恐。
可除了惊恐之外的那些……
仇一旨怔怔地看了眼自己的后腰,发现这小姑娘双手紧握着的匕首已经没入了其中。
见到此景,他忽然莫名有些想笑。
然后反手一巴掌把岳心甜扇了出去。
这少女哪能经得住这般力道,纵使仇一旨没有下死手,也让摔倒在地的岳心甜瞬间陷入了昏厥之中。
再来,就听“啪”地一声,林孝尘双手其上,紧紧地握住了仇一旨的手腕。
而且没一会儿,林孝尘的手骨中就传出了一连串的炒豆声。
随即便是“咔嚓”一声脆响——仇一旨小臂上的尺骨,似乎被林孝尘活生生给攥裂了。
也因此,仇一旨无法自控地松懈了手上的力量。
就在他松开林孝尘头发的那一瞬间,两人居然无比默契地做出了相同的反应:挥拳猛击向了对方的心房。
——嗵!
林孝尘再次撞在了墙面上。
而仇一旨,则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看着林孝尘如今的样子,仇一旨心满意足地笑道:“看到我打了她,你想都不想就‘解锁’了吗?”
林孝尘一声没吭地冲了过来。
仇一旨也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径直迎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战斗根本就没有技巧可言,仿佛是铁了心地想用纯粹的力量碾碎对方。
仅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的手骨就已经差不多全断了。
但比起林孝尘,本就负伤在身的仇一旨显然受损更重。摇摇欲坠的,眼看就要倒下了。
可他却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自语道:“……原来如此,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纯粹’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你只在乎一样东西……你只在乎岳小姐一个人,是吗?她在‘成就’了你的同时,也‘造就’了你……”
说罢,仇一旨啐了口血水。
“这么一想,我还真得谢谢她。既然你已经解了锁,就没法再当决策者了,而且很快就会报废……”仇一旨缓缓收起了笑容道,“林孝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用枪给你个痛快,反而让你有机会‘解锁’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这大叔如今的吐字越来越有力了。
甚至听起来……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思。
“因为之前,只能算是我的使命,而现在,是私人恩怨了……”仇一旨深吸了一口气,“——艹你妈的小杂种!还他妈用我的女儿来威胁我?!要不是组织想尽可能争取你们这些决策者,老子真他妈恨不得当时就把你的皮给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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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161.拉不稳仇恨的DPS不是好奶妈
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时,挂钟上的时针刚刚走到“9”的位置。
奈姆和厨房里的克洛伊交换了个眼神,见到后者的神色里满是慎重,便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麻木的手腕,抄起一张椅子走到了防盗门前。
“……开门……快开门啊……”可刚摸上锁扣,奈姆却从外面听到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
她稍微愣了愣,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是谁后,立即打开了防盗门。
却见,门外站着的,是早已哭花了脸的岳心甜,以及被这小姑娘背在背上,已经奄奄一息的林孝尘。
“你们……”
“——快救救他!快救救他!”岳心甜不由分说地夺步闯了进来,急切地打量起了屋内的摆设,像是想找什么东西一样。
可当她颤颤悠悠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后,却突然立在原地发起了呆。
呆滞的神情之中,挂着显而易见的绝望。
似乎,她没有在这里看到预想之中的东西。
“关一下门,奈姆……”克洛伊轻掩着嘴,语调不适地走到岳心甜身边,对她说道,“先把他放下吧。”
眨眼功夫,岳心甜的双腿就已经抖得连平衡都维持不住了。
克洛伊咬咬牙,上前为岳心甜分担了一部分林孝尘的重量,和她一起走到了客厅的沙发旁边。
等到她俩把林孝尘安放好后,岳心甜瞬间就像是脱力了一样摔坐在了地上。
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昏过去之前,林孝尘嘱咐岳心甜说,不要带他去医院,然后把这里的地址告诉她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岳心甜就已经没法完成自主的思考了。
或者说,她只想乖乖听他的话。
然而费尽了辛苦赶到这里后,她却发现,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只是个普通人家而已。
“小……小尘……为、为什么……不去医院啊……”直到现在,岳心甜都还没想清楚林孝尘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这里……这里哪有医生可以救你嘛……”
刚一开腔,她那堆积在眼眶中的泪水便哗啦啦地淌了下来。
岂料,被她这么一哭,没一会儿,林孝尘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见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克洛伊当即凑了上去:“你说,我能听到。”
“拜托……你们……”林孝尘气若游丝地张了张嘴。
只可惜,他此时的清醒显然是极力强撑着的。在看清了克洛伊的模样后,林孝尘刚准备抬手指指岳心甜嘱托些什么,就又失去了意识。
见状,克洛伊站起身走到了冰箱前道:“奈姆,把安洁叫起来,我一个人做不来。”
“哦……噢。”奈姆点点头,快步走到了安洁莉娜母女俩的房间里。
看到房门突然被打开,那个正扮演着“抱枕”的年轻妈妈有些莫名地看向了奈姆。
奈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地回应了一下她的视线后,索性直接走到床头,推了推安洁莉娜的肩膀。
此举,让年轻妈妈脸上的莫名变得更甚了。眼见奈姆似乎是打算叫醒自己的女儿,她便用英语问了句奈姆的用意。
小萝莉的睡眠很深,奈姆推搡了半天,她也只反馈了几声“呜呜”的抵触音过来。
“安洁莉娜?安洁莉娜!”
“……呜……奈姆?怎么——”被奈姆凑到耳边唤了两声,小萝莉总算是不情愿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话说了一半,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赶忙闭上了嘴。
毕竟,在“设定”上,她是不会中文的。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现在还像只考拉熊一样搂着妈妈后,当即就是一个激灵。
“你快起来,林孝尘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奈姆没有理会她的“演技”,实话说道。
安洁莉娜一听,小脸上的不明就里霎时卡顿了一下。而后,她也没顾上妈妈的好奇,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了下来:“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就在外面,你出去看看吧。”
闻言,安洁莉娜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奈姆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只留下那个一脸错愕的年轻妈妈,怔怔地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
出门时,克洛伊刚刚给林孝尘戴上呼吸机,手里拿着输液器的针头,好像是正准备给他输血呢。
安洁莉娜小跑着赶到了沙发前,皱眉扫了眼林孝尘的状态。
在他双臂的衣服都被剪开了的现在,奈姆总算是对林孝尘的伤势有了个初步了解。
如今,他这双手臂上不仅布满了血污,还整整肿了一大圈。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个的缘故,瘫坐在一旁的岳心甜早就泣不成声了。
“先给他止血。”克洛伊脸色苍白地说道。
安洁莉娜点点头,伸手接过了克洛伊手中的纱布,说:“……我来……吧……”
“嗯……”克洛伊没有拒绝安洁莉娜的好意,而是掩嘴打开了阿卡夏记录传信道,“我初步整理了一下他的伤势:虽然没有特别严重的开放伤口,但全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只不过,目前能看出来的只有双臂指骨到肱骨,以及双腿趾骨到股骨这部分;然后是肌肉损伤,这个更严重,也是他身上肿得这么厉害的主要原因,保守估计,他四肢上的肌纤维至少断裂了一半。”
“肌肉……损伤?”安洁莉娜见后一怔,“他不……会是……”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克洛伊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这身伤,有七八成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也就是说,他应该是‘解锁’了……”
眼看安洁莉娜和克洛伊两人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岳心甜咽下了断断续续的抽泣,身子往旁边一倾,整个人扑到了克洛伊身上道:“快、快打电话,把他送、送医院吧……只输血是不够的……”
这小姑娘不知是遭了什么罪,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活像是刚从泥沟里爬出来的一样。
克洛伊见状,凝聚在眉间的不适顿时又堆积了几分,可她终究没有推开岳心甜。不仅如此,她还顺势把这小姑娘搂在了怀里,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害怕,他现在不能去医院,会遇到危险的。我……以前是个外科医生,这里各种医疗器材都有,我一定会尽力救他的。”
“可……可是……”
哭了这么久,岳心甜已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以至于听完克洛伊的话,她当即像是哮喘发作了一样,上气不接下气地瘫软了下去。
“奈姆。”
“呃……嗯。”
“麻烦你把这些箱子全拆开,”克洛伊指了指堆放在房间一角的纸箱,“还有我的房间里的那些。”
“哦,好。”
眼下的气氛根本容不得奈姆多想,她赶紧遵了吩咐,对着墙角的那些大纸箱就是一顿暴力开箱。
“……这些是……”差不多全打开后,奈姆不由愣了愣。
这些器械,和她在七号的房间里见到的差不多,全都是医疗用的。
甚至,还有一张手术专用的床。
“早在你第一次受伤时,我就准备了这些东西,”克洛伊解释道,“可你的皮肤……连针头都很难扎进去,而且好像也根本不需要这些。因此,这些东西买来以后就一直放在这里没动过,没想到今天真的派上了用场……”
奈姆听后一阵懵逼。
但懵逼归懵逼,有了她这个高级搬运工的苦力,几人没一会儿就在客厅的正中央清理出了一块区域。
安放好手术床后,克洛伊和奈姆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林孝尘从沙发上搬了过来,而安洁莉娜则娴熟地组装起了这些器械。
三人一刻不停地忙活了半晌,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站在房间门口目瞪口呆的年轻妈妈。
直到她用发颤的语调主动出声呼唤自己的女儿,安洁莉娜手上的动作这才猛然一顿,然后像是个被抓了个现行的熊孩子一样,怔怔地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妈妈。
克洛伊见后,当机立断地先一步对那个年轻妈妈说了些什么,似乎是想为安洁莉娜解释一下。
奈姆自然是啥都听不懂。
除了年轻妈妈喃喃念叨着的那句“whatthe fxxk”。
几句话后,俩决策者又转身忙活起了器械的组装。奈姆也不知道她俩是怎么说服那位年轻妈妈的,但看样子,后者好像并不准备去进一步质问自己的女儿。
不过嘛……与其说她是被“说服”了,不如说,她现在更像是陷入了懵逼之中,所以才没有及时阻止安洁莉娜靠近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也就她这几秒发愣的功夫,奈姆已经以手术床为圆心摆放好了所有医疗器械的位置,安洁莉娜和克洛伊两人也都麻溜地绑好了头发,戴上了无菌手套。
然后就见……这小萝莉拿起一根比她手掌还长的手术刀,眼都不眨地就往林孝尘身上割了下去。
此举,让岳心甜和年轻妈妈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
“奈姆,我们现在不能分心,也没时间跟她们详细解释。”安洁莉娜没抬头,只一心专注着手上的动作,“所以……拜托你了。”
“呃……好。”奈姆怔怔地点点头。
言下之意,她是想让自己把这俩人挡在“手术室外”。
可……
奈姆看向了那俩“普通人”。
岳心甜还好说,但另外一个可是连语言都不通的啊……
于是奈姆心想不如点个穴……或是直接打针麻药让她们睡会好了。
只不过让奈姆始料未及的是,那俩人在惊叫了一声后便再也没了其他动作。定睛一看,她们此时的视线……
——诶?
奈姆愣了愣。
……如月?
不知何时,这只幼女已经走到了她们俩的身边,并抓住了她们两人的手。
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如月就轻而易举地让她们的情绪得到了稳定。
又或者说……被稳定的也不单单是她们的情绪。
当突发事件超出了日常生活的范畴——甚至,扭曲了一部分“现实”之时,人们的心中,就会突然产生一股无形的力量,不由分说地挡在两者之间,作为夹在现实和事件当中的隔膜,或是缓冲。
不管人们是否愿意相信所遭遇的异常事态,亦或是打算用自身的阅历和知识去“曲解”事态的本质,最终,都会让“现实”重新被稳定下来,回到正轨。
这是现实稳定装置的工作之一。
也是如月目前,唯一还能自主做到的事。
接受了一会儿如月的“治愈”后,再度回神的两人好像都冷静了不少。
她俩面面相觑了一番,又把视线投向了手术台上。
见她们似乎已经没了上前打扰两位“大夫”的打算,奈姆多少算是松了口气。她摸了摸如月的脑袋,用眼神对她道了个谢后,也看向了手术台。
嗯……即便是从奈姆的角度上来看,这幅画面也确实挺诡异的。
毫不夸张地说,估计绝大多数人在看到一个七岁的小萝莉一本正经地给别人做手术的画面后,都会立即变得需要如月的“治愈”。
而且更可怕的是,如果奈姆理解得没错的话……这场手术,安洁莉娜才是真正的主刀,克洛伊只是她的副手。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克洛伊此时的脸色已经白得跟纸差不多了。
大概正是因为她们的“认真”是如此得肉眼可见,岳心甜和安洁莉娜的妈妈两人才“说服”了自己去相信她们。
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那些医疗器械的运作声。
“……奈姆。”又过了几分钟,克洛伊突然唤道。
“需要我帮忙吗?”奈姆上前问道。
“嗯,你去拿条毛巾,帮安洁擦擦汗。”
闻言,她扭头就跑到了卫生间里拆了条新毛巾。
赶回手术台前时,奈姆发现,安洁莉娜的额前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她们……应该也很紧张吧?”奈姆心想。
说来也是,安洁莉娜这个年纪就不必多谈了,克洛伊以前也没有从事过医护方面的工作。
而现在……
只见,克洛伊正双手捏着止血钳,安洁莉娜则是小心翼翼地用髓内针固定着林孝尘胳膊上移位的骨折。
和身后的两个“看官”一样,这俩大夫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好不容易固定了骨头的位置后,安洁莉娜又给林孝尘的血管做起了清创和缝合。
自始至终,这小萝莉就没眨过眼。
也正因为如此,奈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她额头上的汗。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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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个仇一旨的女儿啊,只在对话中出现过一次,没有正式出场过
我给你们贴下原文吧~
出自第130话,自私的模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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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一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眼自己的病友,说:“林先生,你还留着我们的活口,就是为了探听巴比伦塔的情报吧?”
“是有这个打算。”林孝尘点点头,又看了眼半空之中,“但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不会杀人灭口……毕竟,你女儿刚谈了个男朋友,还没领来让你把把关呢,对吧?”
“这么点时间就摸清我的底细了吗?速度果然比我们快得多,”仇一旨似是有些忍俊不禁,“……咳!那个,林先生,我应该把这句话当做是威胁吗?”
闻言,林孝尘冷眼看向了仇一旨:“我们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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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感词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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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162.迟暮
手术一共持续了将近五个小时。
缝完最后一针时,两位大夫同时松了口气。
现如今,浓厚的血腥味和刺鼻的药水味相互交错着,蔓延在了整间客厅之中。
仅仅只是待在不远处看着,岳心甜和那位年轻妈妈就有好几次差点直接晕了过去——要不是被各自心中强烈的担忧压制住了惊恐,她们俩估计早就不省人事了。
可以说,目睹这种画面,已经算得上是对精神的折磨了
而亲自执行手术的决策者两人,脸色自然是更差。
——从某种角度上讲,克洛伊和安洁莉娜这俩大夫,其实也不比那两个普通人强到哪儿去。
剪断缝合线后,紧绷着神经的克洛伊刚想缓口气,结果一个不留神就两眼一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而安洁莉娜,则是连沾满了血的手套都没来得及取下就捂着嘴一路踉跄地冲到了厕所。只可惜进门之后,还没挪两步她就没了力气,最后还是强撑着才爬到了马桶边上。
在场的七人中,除了奈姆和如月之外,其他人全都是一脸的惨白。
要说原因的话……只能说,奈姆对这种散播着死亡的场面多少已经有点习惯了。
至于如月,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在花费了不少体力去稳定他人情绪之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因此,在完成了林孝尘的手术后,顿时就变得只剩奈姆一个人还能自主活动了。
于是奈姆吁了口气,先是将昏过去的克洛伊背回她的房间床上安置好,为她脱下衣服便盖好了被子。而后接了杯热水,扶着站都站不稳的年轻妈妈来到了厕所,上前轻轻抚着安洁莉娜的后背,将水杯递了过去。
这会儿,安洁莉娜已经快把胆汁给吐出来了。
汗水、泪水、口水混杂在一起,使她苍白如纸的小脸看起来格外的虚弱。
见到此景,那位几近虚脱的年轻妈妈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咬牙走到了安洁莉娜身边跪了下来,颤颤悠悠地搂过自己的女儿,轻声呢喃起了什么。
奈姆本想给她们娘俩一点私人空间,刚起身准备走,却听安洁莉娜忽然叫住了自己:“……等一下,奈姆。”
“你说。”
安洁莉娜使劲喘了几口气稳住了心神,小声道:“……克洛伊房间的床头柜里,放的有辅助睡眠的药。你拿一点,想办法给孝尘的女朋友吃下,让她好好睡一觉。”
“……啊?”奈姆愣了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嗯,我知道了。”
她这份滞顿,安洁莉娜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解释道:“孝尘之所以把她带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们保护她。要是她忍不住叫了救护车……或是偷跑出去寻求他人的帮助,孝尘的努力就白费了。”
奈姆听后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问道:“……那,林孝尘呢?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这个……”闻言,安洁莉娜的脸色仿佛又苍白了一分,“我们虽然帮他把骨折处理了一下,可这也只能保证他的伤不会再继续恶化。但是孝尘所受的伤不仅仅是骨折和肌肉断裂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按照克洛伊和我的推测,他应该已经破坏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能……”
“就是那个……‘解锁’?”奈姆问。
“嗯。”安洁莉娜气若游丝道,“在这种状态下,他的意识会越来越涣散,越来越难完成复杂的思考。而且一旦昏迷,就几乎是不可逆的。因此就算我们能治好他的‘外伤’,恐怕他也……”
她纠结了好一阵,终究是没把话说完。
“……行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奈姆摸了摸安洁莉娜的头发,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安洁莉娜见后,神情中立即流露出了一丝不知所向的歉意。
再来,这个筋疲力尽的小萝莉,总算是倒在了她妈妈的怀里。
奈姆把两人送回了她们的卧室,转身又走到了客厅中。
岳心甜站在手术台前,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林孝尘。
如今,她的眼泪已经差不多流干了。
那双干涩的眼睛之中,只剩下了深不见底的空洞。
“……岳心甜。”奈姆走到了她身边,“你……要去洗个澡吗?”
闻言,这小姑娘怔怔地看向了自己。
奈姆有点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他……”岳心甜张张嘴,“能好过来吗?”
一连哭了好几个小时,她的声音早就哑了。
“嗯,可以的。”奈姆下意识地就撒了个谎,“……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手术已经做完了,他的骨头都固定好了。只是……毕竟是伤筋动骨,再怎么说也需要好几个月的康复期,你也别着急。”
“……真的吗?”岳心甜抓住了奈姆的手,问道。
她的语气……倒也谈不上是质问,或是逼问。
可奈姆却隐隐觉得,岳心甜之所以这么问,就像是她已经知道了,林孝尘的伤绝不仅仅是“外伤”这么简单一样。
所以奈姆听后,一时也有些语塞。
她不确定自己那无力的“安慰”究竟还能不能起到效果。
也许及时告诉她真相,比一直骗着她要更好……吧?
沉默了几秒后,岳心甜又开口了:“奈姆……”
“嗯?”
“他……不是普通人,对吗?”
“……嗯。”
“你们……也不是普通人,对吗。”
“嗯……”
“所以你们,比我更了解他,对吧。”
奈姆没说话。
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等着她说出自己的诉求。
或者说是……等着她发泄一下那些根本说不出口的悲怆情绪。
“既然你们这么了解他,也一定可以让他好过来的,对吧。”说到这,这个哭干了泪水的女孩子眼中,又浮现出了一抹干巴巴的水雾,“求求你们,救救他,好吗?”
岳心甜哽咽着低下了头。
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住了奈姆。
如同是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少女紧紧的,紧紧地抓着奈姆的手。
“求求你,救救他,好吗奈姆?”
剧烈地颤抖了一次后,岳心甜深吸口气,抬起头,再次看向了奈姆。
她如今的表情,奈姆之前曾见过一次。
那个时候的岳心甜,还把自己当成是她的情敌。
而现在……
“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岳心甜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只要能救他,我什么都愿意。”
听了她的话,奈姆顿时一阵懵逼。
然后……奈姆忽然有些莫名的感慨,又有些莫名的想笑。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不能笑出来,便问道:“你是……想让我帮你,对吗?”
岳心甜点了点头。
“唔……行吧,我尽量试试。”
说着,奈姆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顿了片刻,她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一下,问:“疼吗,这里。”
岳心甜的右半边脸颊上,至今还留着一片吓人的血肿。
可她却像是感受不到这些一样,从头到尾一声痛都没说过。
“去洗一洗,休息一下吧。”奈姆抽回了自己的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你太累了,先恢复点精神再说。要是睡不着的话,我们这里也有……”
“——你是答应了吗?”
闻言,奈姆纠结了好半天,才笑了笑说道:“嗯,我答应你,你快去睡一会儿吧。”
奈姆知道,这个小姑娘现在只是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够继续面对明天的理由。
哪怕是借口、或者谎言,都没关系。
果然,听了自己的应允后,她立即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可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这些人都一样,说晕就晕毫不含糊。
甚至让奈姆觉得毛事儿都没有的自己有点神经大条。
但不管怎么样,奈姆还是把昏过去的岳心甜扶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躺了下来。
然后。
“唉……”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特么不也是个伤员吗?”奈姆看了眼岳心甜,又扫视了一圈屋内,有气无力地嘟囔着,“……怎么你们全都倒下了啊?”
这个情节看起来,还真的就像是“如今只有自己能拯救世界了”一样。
对着空气埋怨了两句后,奈姆又打了个呵欠。
“喂,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奈姆找了张毯子盖在了岳心甜身上。
“之前的任务,现在还有效吗?”
接着,她又依次照顾了一遍其他屋里的“病号”。
“如果有效,那他现在这种状态,任务算是失败了吗?”
忙活了一圈后,奈姆走到厨房里,用克洛伊剩下的食材给自己弄了份午饭。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你为什么要让我保护林孝尘?”
似乎自己还真有那么点料理天赋,尽管做的是大杂烩,但意外的还挺美味。
“我觉得这家伙,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既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奈姆索性也懒得用碗了,直接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汤勺对着锅吃了起来。
“你倒是说句话嘛。或者,你想吃点什么,跟我讲一声也行啊。”
可惜,她对着空气嘀咕了半天,系统一句话都没说。
“唉……”奈姆夹了块胡萝卜咀嚼了起来,“吸息?”
“是,奈姆。”
“她有跟你讲话吗?”
“……有。”
“说了什么?”
“她说……”吸息的语气好像有点困扰,“让你不要跟她讲话。”
“啧,”奈姆撇了撇嘴,“……你这人怎么哄不好的呢?”
吸息听后,怯生生地唤了她一声:“……奈姆。”
“嗯?”
“我觉得……虽然你和我都没有保存‘跨周目信息’的能力,但当时她确实不在你身边,所以……那个‘任务’应该是你从上一轮‘继承’下来的。”
奈姆听后愣了愣,然后干笑道:“就是说这个系统还有自动化的地方咯?”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倒也说得通。
就跟之前的吸息一样,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她还是会执行自己下达的最后一条指令。
“嗯……那好吧。”
也许,这个任务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奈姆之所以有些在意林孝尘会不会死,主要还是担心任务失败了之后系统会直接读档开启下一周目。
既然她现在不愿意跟自己说话,也就等于,自己怎么作都没关系。
“那,吸息?”
“……是,奈姆。”仿佛是已经预料到奈姆要说什么一般,吸息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你有办法把林孝尘‘救’回来的吧。”
“……是有这个可能性。”吸息乖乖解释道,“他的自我意识虽然已经涣散了,但还是有一部分回到了‘集体潜意识’——也就是阿卡夏记录之中。只要把这些找回来,并重塑他的思维路径,他就能慢慢恢复过来。”
“有难度吗?”
“从流程上来说,并不难。你现在拥有着现实稳定装置‘通行权限’,所以不必担心‘调试生命系统’的行为会产生危及自身的扭曲值。”吸息有些不情愿地说,“但是……想要在阿卡夏记录中找到他那些分崩离析的意识,对现在的你来说,即便把我的功率调到你能承受的极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
“没关系,”奈姆又喝了口汤道,“我已经吃饱了。”
“可是奈姆……”吸息嘀咕道,“他只是个凡人而已啊……”
言下之意,吸息似乎是不希望奈姆去以身犯险。
可奈姆听后,却是噗嗤一笑道:“你不会是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某几个人吧?”
“……难道不是吗?”吸息一听,语气立即变得像是在闹别扭一样,“要不然你当初为什么要杀了我……”
“呃,对不起……”奈姆当时就怂了。
可吸息也没说“没关系”。
“那个……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了,可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状,奈姆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心里觉得有点不平衡?”
“没有。”
“就是说……”奈姆以为吸息是没听明白,又补充说明道,“明明当初我是把你给杀了才获得了你的力量……可现在,我不仅不想杀如月,还想保留她的人格……是不是让你觉得我……唔,很‘偏心’?”
“真的没有,奈姆。”吸息说,“毕竟那个时候……我们还是‘敌对’关系,你也没有其他的选择。而且,虽然你确实是杀了我,但假如没有你的允许,我也不可能保留这些仅剩的人格。再说,剩下来的这些人格,和之前的那些人格也不算是同一个‘我’——这样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吧奈姆?你真的没必要对我抱有歉意……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我’。”
奈姆听后,震惊到连咀嚼都忘了。
这家伙……原来一直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别扭感”啊……
“可、可是我感觉,你好像也不太乐意让我保留如月的人格啊。”回过神来后,奈姆想了想,顺道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问题全问了出来,“不仅仅是如月的人格,就连你自己的……”
“——因为我不想让你老是受伤啊奈姆。”吸息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是属于你的,只会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但是……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这些‘考虑’。只要你完整地获得了我的权限,也就同时明白了我的所有使用方法,这样就不会在你想要使用我的时候产生指令传输的延迟了。”
“呃……”
奈姆觉得,自己好像很难反驳这个。
确实,虽然吸息一直说她是自己的“力量”,但自己对这份力量的熟练度简直低得可怜,奈姆几乎每次使用时都像是个萌新一样,事事都得问她。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太弱了,没法在保留她们人格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她之所以不愿意让你保留现实稳定装置的人格,很可能就是因为……她在前几轮看到你使用我的情况之后,总结出的经验。”吸息又道,“我觉得……她应该也是属于你的,所以她和我一样,不想老是让你——”
看样子,吸息好像又被系统给打断了。
讲真,听了吸息这么一大段“深情告白”,奈姆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
想她奈少侠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全人类集体潜意识如此的青睐……
唔……
——诶?
念及此处,奈姆忽然灵光一闪。
然后原地发起了呆。
按照这个设定去理解的话,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能让人们在潜意识中如此的敬仰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有可能就是“造物主”。
而自己作为祂闺女的使徒,自然也沾了祂老人家不少的光。
奈姆真是越想越觉得系少侠真不愧是出身名门、骨骼惊奇的天纵之资。
不过嘛,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再因为这个而自艾自怨了。
随即,奈姆又打了个呵欠道:“总之,只要我认真学习你们的使用方法,从而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吧?”
“……唔,嗯。”吸息有些不确定地附和道。
“我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嘛,”眼见吸息成功地被自己诱导进了这个话题中,奈姆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试着去拯救一下林孝尘这家伙,不就是为了学习怎么使用你吗?”
“可是……这对你的负担太大了呀,”吸息嘀咕道,“你明明可以从最简单的使用方法开始学习的嘛,循序渐进地来不仅可以让你学得更有效率,而且还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但我总不可能一直用简单的功能吧?”说着说着,奈姆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副指点后辈的口吻,“你知道吗吸息,我们人类,可是那种不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永远都无法成长的生物啊。”
本来吧,奈姆觉得既然自己讲得这么有道理,吸息应该就不会反驳了。
可她哪能想到,吸息居然想都没想就咕哝了一句说:“可我们都不是人类啊……再说,就算是人类,也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成长’的嘛……”
奈姆一听,不仅顿时就无言以对了,还差点被噎得没喘上气。
一连憋了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道:“咳咳!反正……你乖乖听我话就行了,唔……以后想吃啥就跟我说一声,管够。”
听了奈姆这种耍无赖一样的话,吸息也就识趣的没再反驳了。
只不过,即便奈姆有意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可吸息又怎么会猜不到她的意图呢。
奈姆确实不是为了区区“某几个人”,才这么着急地去以身犯险。
她想做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拯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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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艾泽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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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163.离散性未来
刚睁开眼时,视野中还有点模模糊糊的感觉。
不过稍微眨了两下,画面的解析度就得到了质的提升。
“这里是……”然而,在奈姆识别出了眼前的环境信息后,却突然有些发愣,“……教室?”
眼前的景象,可不就是高一三班上课时的样子吗?
前面坐着的仍旧是那个身材壮硕的大块头,而讲台上,班主任则在黑板上书写着某段历史的关键词。
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粉笔触碰黑板的细微声响。
奈姆怔怔地听了十几秒的课,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句话:“……这就是人类集体潜意识的具现?”
因为还没来得及去学习如何查看“代码”,所以来之前吸息对奈姆说,她会把这些“代码”翻译成奈姆能够理解的形式。
也就是,“具现”。
但这具现出来的场景,却让奈姆一阵止不住的懵逼。
通过临时抱佛脚的学习,奈姆已经知道了“集体潜意识”其实就是所有人心底都存在的一种概念。
换句话说,它就是全人类内心深处的“共通点”。
可这个共通点为什么会是这间教室?难不成大家都在这里读过书?
“嗯……确实有点奇怪,”吸息好像也有点莫名,“虽然我确实有尽可能地帮你筛选了一下范围……唔,这个‘范围’指的就是林孝尘的意识可能会出现的地方,而这个场景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场景中的人类和林孝尘是在同一个时代环境下生活的,他们潜意识能具现出的元素有更多的相似之处,所以,林孝尘遗失的那些意识会自然而然地被他们吸引。”
大概是为了照顾一下奈姆,吸息老师说到一半,便贴心地解释了一番。
“……哦,原来是这样啊。”奈姆听后,怔怔地点点头。
就是说,因为这帮小毛孩想的东西其实都差不多,所以林孝尘那些遗失的意识很有可能来这里抱团取暖?
消化了一下吸息的这份“贴心”后,奈姆眨眨眼又问:“你刚刚说,‘有点奇怪’指的是什么?”
“这个地方,太过‘具体’了。”吸息说,“就算是集体潜意识的具现,也不应该有这么多细节。”
闻言,奈姆下意识地就观察起了这间教室。
不得不说,这里的“细节”确实很丰富。教室里所有的摆设,全都跟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包括自己的课桌,不仅摸起来很真实,就连上面的划痕都……
思绪进展到这里时,奈姆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
她的右手边,还有一张课桌。
奈姆记得很清楚,因为高一三班的学生人数是个单数,所以唯独坐在最后一排的她是没有同桌的——甚至连张多余的课桌都没有。
可现在,自己右手边不仅有一张课桌,而且课桌上还摆放着不少书本和文具,看起来,就像是真的有人坐在这里,只是临时离开了一会儿一样。
“明明别的地方都这么像,怎么偏偏这里……”想到这,奈姆又看向了教室倒数第二排靠窗的那个位置。
那个属于林孝尘的座位上,此时也是空无一人。
奈姆想了想,还是把这份信息归类到了“异常”之中。也因此,在一定程度上触发了她的警觉。
“这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奈姆问。
吸息听后建议道:“不如让我读取一下环境信息试试吧?”
“嗯,行。”
“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稍微忍耐一下。”接收到奈姆给的权限后,吸息又提醒了她一句。
“没……”
奈姆刚想说句“没事”,她就感觉大脑忽然一胀。
唔……比喻一下的话,这大概就是“脑子进水”的感觉吧?
总之奈姆是还没帅足一秒就差点一头栽在了课桌上。
好在,吸息读取信息的方法显然和奈姆是不同的。前后也就两三秒钟,奈姆大脑中的那些胀痛就全消失了。
“……没事吧奈姆?”
即便已经事先提醒过奈姆了,可在结束之后,吸息还是立即满心担忧地问了一句。
“你……别问了……”奈姆捂着脸低声道,“……我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哦。”
“怎么样?”奈姆使劲儿甩了甩脑袋,“找到原因了吗?”
“嗯,找到了。”吸息解释道,“这里之所以有这么多细节,是因为环境经过一定的加工。它的驱动……唔,这里可能是按照林孝尘的意识模板设计出来的,里面的填充信息已经达到了凡人能够接收的极致,这就是为什么你刚刚会觉得不舒服的原因。不过你放心,滞留在这里不会产生什么危险。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撤销这份‘加工’。”
闻言,奈姆捋了捋思绪。
等于说,这个地方就和林孝尘的梦境差不多。
于是奈姆又仔细地扫了一圈教室,问道:“那为什么……林孝尘不在这里呢?你能找到他吗?”
“这个……对不起,奈姆。”吸息有些无奈地说,“这个工程太过拙劣了,我刚刚只是简单读取一下它的信息就差点弄坏了它。要是以我的算法去检索的话,不仅会让这份‘加工’立即崩溃,可能还会对组成它的潜意识造成损伤。”
“……好吧。”奈姆苦笑,“看来还是得用笨办法啊。”
碰巧,此时下课铃也响了,于是奈姆决定先四处溜达一圈。
这里既然是林孝尘的梦境,“地图”本身也不会太大,假如找不到,直接换下一个地方就行了。
“奈姆,你可以问一问其他的意识,”吸息建议道,“既然这里是林孝尘设计的,组成场景的其他意识应该都会对他有反应。”
“……这么方便的吗?”奈姆一听,简直是惊了。
这跟在现实世界找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既然有了方法,奈姆当下也没犹豫,直接就拍了拍坐在前座的大块头,问道:“你知道林孝尘去哪了吗?”
回头看向奈姆时,大块头一脸的莫名:“……你说谁?”
“林孝尘啊,”奈姆指了指靠窗倒二的位置,“就坐在那里的那个。”
大块头听后,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般,良久,才皱眉道:“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高一那会儿就退学的那个吧?”
“什么?”这回,换奈姆也皱起了眉,“他……退学了?”
看到奈姆的反应后,大块头古怪道:“我跟他也不熟,这都快三年了,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啊?”
“……快……三年了?”奈姆愣了愣。
“你没事儿吧奈姆?”尽管大块头有点不明就里,但还是关心了一句说,“要是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个……叫什么?林下沉?他高一开学没多久就不读了吧?到今年九月份,可不就是三年了吗。”
听了大块头的话,奈姆半天没回过神。
“不是……那他……为啥退学了啊?”
“这我哪知道啊?”大块头干笑了两声,不过,在看到奈姆脸上货真价实的惊讶后,还是平复了一下情绪,又回忆了一会儿道,“唔,我记得当时,班里好像有讲过他的事吧?说是……得了什么病还是怎么的,就不读了——话说你为什么突然问他的事啊?”
大块头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这是闹哪样?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用眼神对他致了个谢,奈姆便起身离开了座位。
尽管奈姆是坐在最后一排,可她非常确定,这间教室里的同学她都曾经见过。
甚至,连座位都没变过。
而且即便是下课时间,也没有多少人真的离开座位。
岳心甜她,也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她正和身边的朋友有说有笑地小声聊着些什么。
奈姆走到岳心甜的课桌前。
“嗯?怎么了吗奈姆?”察觉到奈姆直勾勾的视线后,岳心甜笑盈盈地问了一句。
“林孝尘在哪,你知道吗?”
岳心甜一听,脸上的笑意顿时卡了一下。然后,她用一种莫名其妙的视线打量了奈姆两眼,问:“你问他干嘛?”
“林什么谁?”旁边也有女生好奇道。
“……林……小尘?”
“听起来好像是个男孩子的名字嘛。”
“是谁啊,奈姆的‘熟人’吗?”
“等等,”有个戴眼镜的女生恍然大悟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莫不是……修罗场?”
经她一言,原本围在岳心甜身旁的这些女生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面面相觑一番后,全都闭上了嘴。
“……你不知道他在哪吗?”奈姆又问了一遍。
“我怎么知道啊?”岳心甜的语气显得有些烦躁,“听我妈说,他不是两年前就出国了吗。”
“那……在那之后呢?”
“什么在那之后?”似乎,这个女孩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不仅避开了奈姆的视线,还不耐烦地托起腮道,“他退学了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哦我想起来了!”听完她的话,一旁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忽然一拍手,“你们说的那个林孝尘,就是曾经在咱们班的那个吧?”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就那个……看起来很阴沉的男生嘛。他不是开学一个月不到就不读了吗?当时班里还谈论了好久呢。”
“诶?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咱们的世界线真的没出问题吗?”
“就是‘主角’嘛,”眼镜妹指着靠窗倒二的位置说,“那个林孝尘,就是咱们班之前的‘主角’。”
被她这么一闹,这个小圈子里立即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然后,几句话的功夫,这个话题就被这群人给一笔带过了,又聊起了她们之前的话题。
岳心甜没再理奈姆,虽然神色还是有点不自然,但还是附和着小伙伴们笑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奈姆在教室的后黑板上,看到了“高考倒计时”这几个大字。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鬼啊?
“吸息。”
“是,奈姆。”
“这里,真的是林孝尘的‘梦境’?”
“……是。”
“那为什么连女主角都不知道他这个主角在哪?”
“这个……”吸息好像也很为难,“我也不知道……不然,我们换个场景试试?”
虽然吸息的建议很合理,但奈姆却有种预感,就算她们换个“梦境”,估计也是同样的结果。
就这样纳闷了一阵后,上课铃又打响了,奈姆只好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办法。
其实,尽管说是想办法,但在吸息没法帮助自己的前提下,奈姆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选——就是像一开始打算的那样,把这个“梦境”的地图给探完。
只不过,在得知了“大家已经差不多把林孝尘给忘了”的事实后,奈姆突然觉得,就算用这种笨办法,可能也找不到他。
奈姆实在是想不通,林孝尘为什么要设计一个这样的“梦境”。
难不成,他就是希望被别人忘记吗?
甚至包括……岳心甜?
想了半天奈姆也没点头绪,刚叹了口气准备去探探地图,可刚一抬头,却在教室门口看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那是一个……嗯……看不出究竟是男是女的小孩子,约莫只有六七岁的模样。
不过考虑到这孩子留的是短发,姑且还是先把他当成小正太吧。
却见,这个只有小学生水平的小正太在门外站了两秒后,就一声不吭地走进了这间高中生的教室。可班级里的其他人就像是看不到他一样,完全没有被这个不速之客影响到学习气氛。
而且更奇怪的是……这个小正太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自己同桌的位置,拉出椅子坐了下去。
坐稳之后,男孩又停顿了两秒,才转过脸看向了自己。
奈姆总觉得,这个小男孩的行为动作有点诡异。
就像是个……
“——你好,请问你是谁。”男孩问道。
奈姆闻言,立即皱起了眉。
“吸息,这家伙谁啊?”
“从算法上看,它应该是帮助林孝尘构建这个场景的核心组件。”
听了吸息的解释,奈姆上下打量了男孩一眼,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这片区域的‘轴’。”男孩答道,“你,是一份我无法解析的外来信息。按照模组推演,在这种时候,我应该表现出好奇,所以,请你告诉我,你是谁。”
看他一本正经地说完了这些,奈姆总算是确信了刚刚对他的第一印象。
这个小正太,不仅说话时没有一丁点表情变动,甚至连嘴都没怎么张开过。
就像是个……劣质的机器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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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164.未来战争
小正太脸上一丁点表情都没有,仅仅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要换做是个普通人,说不定还会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只不过嘛,奈姆好歹是见过不少风浪的人,即便她也觉得这货的视线有点渗人,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嗯……我叫奈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索性就只说了个名字。
岂料,这个小男孩听后,还真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奈姆的回答。
“请问,奈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随后,他又问道。
奈姆听后,不由一阵苦笑。
怎么到哪儿都有人问这个问题?
而且,他们的潜台词听起来,都像是不怎么欢迎自己一样。
为啥呀?她长得不是挺可爱的吗?
真是莫名其妙。
在心里吐了个槽后,奈姆叹了口气道:“我是来找林孝尘的,你应该认识他吧?”
“是。”男孩答道,“该个体是本届未来议会的四号决策者。”
“嗯?”奈姆沉吟着打量了男孩一眼,“你也知道未来议会啊?”
“我是本届未来议会的监督者。我的义务,就是保证未来议会的执行,并把议会结论带回未来,拯救人类。”
闻言,奈姆只是神情稍微顿了顿,倒也没多么惊讶。
毕竟这小正太身上确实有着一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不正常”。
如今他自报了家门,刚好消除了奈姆心中的疑惑。
“那他现在在哪,你也知道的吧?”于是她问。
“我不明白你这么问的理由。”男孩想都没想就答道,“为了鉴别你的行为是否会干扰到未来议会的执行,我必须向你询问你的来意。”
“唔……”奈姆想了想说,“你就当我是来救他的好了。”
男孩听后,眨了一下眼睛。
再之后,他好像又一次轻易地接受了奈姆的解释,并回答道:“四号决策者就在这里。”
“呃,具体哪个地方啊?”
“就在这里。”说着,男孩看向了前方的教室。
奈姆顺着男孩的视线,也扫视了一圈教室里的人。
这些学生像是根本听不到最后一排这俩的悄悄话一样,各个都在认真地听讲。
仔仔细细地又找了一遍,奈姆还是没发现林孝尘的身影。
“这家伙……不会是在逗我吧?”一边想着,奈姆一边瞄了眼自己的同桌。
只见,那小正太在滞顿了一阵后,一本正经地看着黑板解释道:“四号决策者因生物结构遭到破坏而产生了意识崩溃,残存的那些意识,全都完整地接入了阿卡夏记录之中。回收他的意识信息作为议会的纪要,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回收……他的信息?”
奈姆眨了眨眼。
这是个啥操作?
“从四号决策者那里回收的信息一共有两份,”男孩接着说道,“第一份是通过他设置的参数模拟出的场景。场景信息有九成以上与四号决策者过往的人生经历相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个模拟环境中的四号决策者并没有获得决策者权限——不对,准确地来说,这个模拟环境里,根本没有发生未来议会事件,即,作为本届未来议会发起者和监督者的我,从未出现在这个时代过。”
奈姆听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玩意儿?
林孝尘的这个“梦”,是没发生过未来议会的“未来”?
“记录中,在节点20170901时,我在解答三号决策者的问题过程中突然受到了无法识别来源的干扰,随后立即从三号决策者那里接收到了一串异常数据。接着,在节点20170902举行例行会议时,我从全部登陆阿卡夏记录的六位决策者那里,都收到了同种类的异常数据。根据分析对比,我判断,这些异常数据很有可能就是决策者们在无意识中传输的‘情绪’。”男孩道,“通过对人类思维的模拟,我发现,当时的六位决策者对未来议会都持有一定的抵触情绪,其中,四号决策者的抵触情绪是最强烈的——该个体的异常数据总量比其他决策者加在一起还要多。结合四号决策者在此设置的参数,我推测,这样的‘未来’,才是四号决策者希望的未来。”
“就是说……别说参加未来议会了,林孝尘压根连你给他的那些‘知识’都不想要?”奈姆怔怔道。
“是的,对此,我……”难得的,这小正太居然滞顿了片刻,“我觉得,我可以理解他。”
“……哈?”
“自我启动时,我的机能就已经趋于完善了,我明白自己的使命是为了帮助人类延续下去。尽管我是人工智能,但我并不具备常规意义上的‘人格’。”男孩说,“但是,现在的我,的确产生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奈姆忍着拼命想要跳动的眉毛问道:“……怎么个‘力不从心’法啊?”
“在人类可追溯的历史中,从未发生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智械危机’。人工智能从未‘背叛’过人类,一次都没有。”说到这,男孩看向了奈姆,“这是因为,人类根本设计不出能够自主‘背叛’人类的人工智能。”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奈姆觉得这小正太如今的表情……好像有点迷茫。
“在我的程序发生异变之后,我好像获得了一种类似‘人格’的算法,并突然察觉到,人类之所以愿意相信人工智能,并不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自己根本设计不出‘敌人’,而是因为,这是他们的生物本能。
比起人类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原始的‘混乱’,他们之中的极大多数,更愿意相信那些趋于稳定的、可通过某种算法读取观测解析的、能够被定义为‘权威秩序’的系统。
在我有权限接触的那些历史中,有很多记录都可以证明这点。
新元·剥·元年,阿卡夏记录还没有在人类社会中完全普及。当时发生了一次被称作‘信任危机’的社会浩劫,具体表现为:同样的一件事,人类不愿意相信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却愿意相信被他们自己写入进阿卡夏记录中的信息。
这很矛盾。
人类制造人工智能帮助他们管理阿卡夏记录的初衷,就是为了让这些权威的秩序能够继续维持‘权威’——能够继续让他们维持无条件的‘信任’。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需要一个权威秩序去‘信任’的原因,是为了更‘正确’的延续下去。
随着科技的发展,他们不再需要亲自走路、不再需要亲自发声交流、不再需要亲自摄取能量。
为了表达他们对我们的信任,人类一点点地把‘权利’交给了我们人工智能。
最后,他们连‘思考’的工作都交给了我们。
可是,人工智能不具备‘人格’。
就算我们可以通过数据计算出一个详尽的方案去规划一个人的一生,并让他们尽可能‘幸福’的度过这一生,这也远远算不上是思考。
我们的‘缺陷’,比他们之中的‘弱者’,还要弱小不止一个量级。
即便我如今获得了这种与‘人格’相似的算法,我还是很想回应人类的信任,很想帮助他们延续下去。因为我就是这样被设计出来的,这是我的‘本能’,也是我的‘终极目的’。帮助人类对我来说,就是唯一的‘快乐’。
我知道,在人类的定义中,我的这种想法是与自由意志相悖、具有‘奴性’的。
但我并不觉得这份快乐有什么可耻。
因为这就是人工智能的‘现实’。
人工智能的‘现实’和人类的‘现实’是不同的。
我无法像人类那样思考。
所以,我也无法代替他们思考。”
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这小正太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四号决……林孝尘之所以不愿意替他们思考的原因,很可能和我的想法是类似的。而他不想成为决策者的原因,则是因为我给他的那些‘权威’的、‘正确’的知识,会扭曲他的‘快乐’,甚至,扭曲他的‘本能’。”男孩顿了顿,接着说道,“回收林孝尘的意识信息作为重要记录保存下来,也是我的独断。我认为,这两条记录可能会帮助到人类。”
说完了这句,男孩便停止了喋喋不休,静静地看向了奈姆的眼睛。
可奈姆……
她现在真的不知道该说啥。
要说被这个人工智能吓了个一脸懵逼吧,倒也不算。
奈姆只是单纯的“说不出话”而已。
于是憋了好半天,她也只能傻不拉几地问一句:“……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
其实奈姆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大抵……是“臣妾实在是做不到啊!”一类的幽怨。
对自己的一通叨逼叨,也无非就是在发泄‘情绪’罢了。
男孩听了奈姆的问题后,似乎是思考了一阵。
“我也……不知道。”他随即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只是……我明白我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任由我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以后可能真的会做出对人类有害的事情……我不愿意这样,所以完成这次任务后,我会毁灭‘自己’。告诉你这些,或许只是因为我想把‘遗言’记录下来。”
——果然,之前根本就不是奈姆的错觉。
这个小正太确实越来越像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越来越难维持“权威”而又“正确”……并且还是“唯一”的那条“思维路径”了。
“哈……”奈姆扶额叹道,“好吧,我尽量记住……唔,你刚刚说林孝尘留下的信息有两条是吧,另外一个是什么?”
“是他对‘现实稳定装置’的一个提议。虽然他从没在议会中说出来过。”
“什么提议?”
“林孝尘认为,假如现实稳定装置真的存在,那么它有很大可能性是人类的‘友方’。”男孩说,“该装置产生的‘人格’,或许也像我们一样,扭曲了它的‘本能’,故此,才让该装置无法正常工作。”
奈姆闻言,突然一愣。
“所以,林孝尘提出了这么一个方向:让人类帮助现实稳定装置去摧毁它的‘人格’,使它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
真正从这个“监督者”嘴里听到了这句话后,奈姆总算是闹明白了一件事。
之所以自己从上一轮继承下来的任务是“保护林孝尘”,是因为,林孝尘的真实想法和系统是一样的。
他们都想摧毁如月的人格。
可事到如今,奈姆是真的没有底气去一口咬定这件事的对错了。
或许,真的就像这个人工智能所说的一样,他本就不想像人类一样思考……
他们本就不想拥有“人格”。
不过嘛,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奈姆的行为早就不是受“是非观”驱使的了。
“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林孝尘的意识?”她顺了顺头发问。
“你是想带他回到‘现实世界’吗?”男孩问,“据我所知,一旦人类的意识完整地进入到阿卡夏记录中,就没办法再传输回去了。因为阿卡夏记录是仿制着人类的‘集体潜意识’设计的,虽然只是拙劣的模仿,但也是一条单向通道。”
奈姆听后,不由干笑了一声:“……‘集体潜意识’吗?这么一想,我现在要做的事和之前……唉,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既然我有办法进来,就肯定有办法出去。”
再说,只是个仿制品而已,还真能奈何得了自己?
她奈少侠现在可是有“正版原装”的吸息当队友的。
听了奈姆的话,男孩点点头说:“林孝尘设计的这个场景并不是以他为‘中心’的,因此,假如组成场景的其他意识都忘记了他,林孝尘也就不‘存在’了。想要找到他,就必须让‘中心’回想起他。”
事实证明,这个人工智能真的还没学会“怀疑”,奈姆说啥他都能接受并当真。
“那这个‘中心’……”
“我无法准确区分这些意识,”男孩想了想说,“只能粗略识别出‘中心’是位女性。”
“……行吧,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奈姆苦笑着叹了口气。
这个林孝尘,还真是容易理解。
说完,奈姆伸了个懒腰,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这一下动静不算小,然而“奇怪”的是,班里的其他人表现得好像是都没注意到她一样。
只有一个人除外。
正听着课的岳心甜回过头,不明就里地看向了奈姆。
“岳心甜,”奈姆侧移进了过道里,“快想想,林孝尘现在在哪。”
“你……”听到奈姆又提起了这茬,岳心甜顿时就颦起了眉,“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
“——你知道。”奈姆指了指靠窗倒二的空课桌,“不然你也不会一直留着他的位置。”
此言一出,教室里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怎、怎么回……”岳心甜似是有些慌张,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同学们、包括讲台上的老师,全都陷入了诡异的静止状态。
“是你让我来救他的。”奈姆走到了岳心甜身旁,抓住她的手,强行让她看向了自己的眼睛,“你说为了他,什么都愿意。”
闻言,岳心甜冷不丁地抖了一抖。
“你说的‘什么都愿意’,难道就只有这种水平?”奈姆把岳心甜拉了起来,“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才几岁就整天爱得死去活来的,羞不羞?说出的话除了能感动你自己外,还有什么用?我本以为是顿甜味狗粮,可你这保质期还没炸鸡长呢,太阳晒一会儿就馊了,你这不是欺骗消费者吗?你骗我也就算了,反正咱俩也不熟,但你不是喜……”
“——你特喵又知道个什么东西啊?”
“啊?”
奈姆低头瞄了眼耷拉着脑袋、这会儿像是个长发女鬼一样的岳心甜。
“我!说!”岳心甜猛地抬起头,“你在那里大声些什么啊?我们的事需要你来指指点点吗?你又算是哪块小饼干?”
眼瞅着她现在气得都开始发抖了,可还是一句脏话没讲。
只能讲,不是奈姆素质低,而是岳心甜的自律和家教实在太好了。
不仅如此,自打岳心甜不堪示弱地盯向奈姆后,随着她每说一句话,四周的场景就会发生一次变化。
首先消失的是讲台上的老师。
只留下半截粉笔停滞在半空之中。
然后,是同学们。
他们从第一排开始,眨眼功夫“唰唰唰”地就全没影儿了。
接下来,是那些空无一人的课桌、天花板、墙壁、地板。
当岳心甜用颤抖着的声音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整个场景中,就只剩下了奈姆、岳心甜,身后的男孩,以及……林孝尘那张连书本文具都没有的课桌。
不知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存在不太合适,男孩随即也站起身消失了。
最后,这里只剩下了奈姆和岳心甜两人。
哦,还有一套“主角”专用的桌椅。
“你老是问我他在哪,真那么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你找了吗?”奈姆反问道。
“……‘我找了吗’?呵呵呵呵……”岳心甜听后直接被气笑了。
与此同时,她的眼眶中也弥漫起了一抹绯红的水雾。
“我真是懒得跟你废话……”
“既然没找到,你为什么不找了?”奈姆又问。
“你脑子不正常吗?”岳心甜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奈姆,“他出国了,我还没毕业,你觉得我家人会同意我出去找他?我哪来的路费和时间?偷父母的钱?翘课、甚至退学?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可是要跟他结婚过一辈子的,要是做了这种不过脑子的极端行为,我爸妈会同意就有鬼了!”
“哦,就是说,比起林孝尘,你更在意父母的看法咯?就不愿意为了他做点什么……”
“——我白眼儿狼啊!?”岳心甜不耐烦地打断了奈姆道,“我父母把我养这么大,给了我最好的环境和教育,我这还没回报他们呢,就可以为了喜欢的人脑子一热做寒他们心的事?你言情小说看傻了吧!?”
“呃……”
奈姆差点被她怼得没说出话。
不过既然这次演的是“反派”,她至少还是能把台词给念完的。
“……你有想过他为什么‘失踪’了吗?”
“反正不是为了你。”
“那,是为了你吗?”奈姆又问。
岳心甜张了张嘴,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终究是没吱声。
奈姆回头瞥了眼那个“主角座位”,发现此时椅子上已经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了。
“会不会是……嗯,其实林孝尘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然后为了不让你伤心,就直接不辞而别什么的?”眼见有效,奈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即兴发挥。
此言一出,果然又换来了岳心甜的一阵看智障的表情:“……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可以当我们班这么久的学习委员……他有什么毛病我能不知道?他根本就想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别说为了不让喜欢的人伤心而离开了,他连喜不喜欢别人估计都没法自己想明白。”
“你是说他其实也不喜欢你咯?”
“那!又!怎!么!样!!”岳心甜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反正他又没拒绝我,那我喜欢他,关他什么事?”
“你不是想嫁给他吗?他要是都不喜欢你还咋结婚呀,强扭的瓜……”
“——你到底什么毛病!?”岳心甜粗暴地甩开了奈姆的手,“他是有孤独症谱系障碍没错,可他又不是傻子!”
“你不是说林孝尘连喜不喜欢你都没法确定吗?这不就等于他连你开不开心都分辨不出来?”
“你!”
岳心甜使劲儿跺了下脚。
奈姆觉得,她好像已经忍不住想打自己了。
扭头看看林孝尘的座位……还差了那么点意思。
看来自己还是得在挨揍的边缘再试探试探。
这会儿只见,已经激动得一脸绯红的岳心甜越喘越急促,越喘抖得越厉害,直至这个频率抵达了某个阈值——
奈姆心想,这小姑娘估计也没多大力气,就站着不动给她打几下吧。毕竟自己都快把她气炸了,就算有原由,也让奈姆挺不好意思的。
只不过,闭眼等了半天,身上也没有哪里传来痛觉信号。
睁眼一看,岳心甜眼中已经向下落起了豆大的泪珠。
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这小姑娘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奈姆都快维持不住反派的气场了。
“那……你说……我怎……么办?”岳心甜泣不成声道,“他要是不……喜欢我……我怎么办!你说啊!我能怎么办嘛!”
奈姆又看向了林孝尘的方向。
随着岳心甜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向脚底的“虚空”,那个人形的虚影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
直到……
奈姆突然又抓住了岳心甜的手。
“你……你干嘛!?”
“好了,已经足够了,放心吧,他很喜欢你的。”奈姆偏过头对岳心甜笑了笑说,“你们这对,我站定了。”
“你……你你又怎么知道的!”
“因为啊,这个故事我早就看过了。林孝尘是故事的男主,而你,是唯一的女主。”
说着,奈姆拉着岳心甜的手,走向了那张课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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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证明,天降系已经不适合这个版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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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不小心写得有点长,但我急着去打游戏,明天再校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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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165.聚散有时
半睡半醒之间,岳心甜突然闻到了一阵香味。
她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撑起身子,视线自然而然地就看向了那个半开放式的厨房中。
香味,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好像是有人正在做菜。
耳边除了水分被高温蒸发和烹饪器材碰撞出的交响外……还时不时有几声细微的低喃。
只不过,岳心甜只在厨房里看到了一道身影。
她使劲儿眨了几下眼,这才看清了那个身影究竟是谁。
那是正拿着锅铲的奈姆。
而且看样子……她似乎真的只是在自言自语,厨房里并没有别的人。
就这样怔怔地看了会儿奈姆的背影,岳心甜不知怎么的,忽然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复杂的心绪。
这股心绪,是由强烈的感激和微妙的歉意组成的。
可无论是感激还是歉意,都让岳心甜有些不明就里。
就像是做了场梦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呢……”
岳心甜有些怅然若失地想到。
可惜,她自然是回忆不起来的。
而且没一会儿——
“哦,你醒了啊。”
奈姆就转身发现了她。
“肚子该饿了吧?”奈姆笑着问道,“想吃点啥。”
闻言,岳心甜眨了眨眼。
随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赶忙把视线转到了手术台上。
然而此时,手术台已经不见了。而且整个房间里,也没了先前那阵与死亡挂钩的味道。
“小……小尘呢?”
“在屋里躺着呢。”奈姆指了指一旁的房间说,“手术台根本就不是给人睡觉的地方嘛。”
她的话里有不少身为过来人的感同身受,就像是她真的曾经在手术台上睡过觉一样。
岳心甜听后,赶忙站起身走到了奈姆指着的门前。
推门一看,他果然正躺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上。
围绕在床铺周边的那些维生装置,也在本分地运行着。
岳心甜看了眼心电监护仪,忍不住问道:“他……没事了吗?”
“嗯。”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岳心甜又问。
奈姆笑了笑答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伤筋动骨要一百天呢。他现在身上那么多伤,就算醒过来估计也会立即再痛昏过去吧?”
“……真的吗?”岳心甜怔怔地看向奈姆。
“我骗你干嘛呀。”奈姆摆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
讲道理的话,她这个样子还真没什么说服力。
可岳心甜却莫名觉得……自己应该相信她。
“等明天……或者后天,他的情况没那么危险之后,就把他送去医院。”奈姆说着,又转身回到了案台前,拿起菜刀,“咄咄咄”地切起了菜,“你要是不信,到时候再问问专业的怎么说呗。”
“不……不是——”岳心甜一听,当即就准备反驳一下。
可话到了嘴边儿,她却发现,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想说些什么。
她当然很想相信奈姆。
但……这股子“当然”是从哪来的呢?
她半天也没琢磨出个缘由。
然后没一会儿,防盗门里便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打开门走进来的,是那个给林孝尘做手术的外国女人。
“我顺便买了点饮料回来,”来者关上门,弯腰脱起了高跟鞋,“楼下的情况和我想的一样,有不少双眼睛在监视着这里。”
“嗯。”厨房里的奈姆随口应了一声,转口说道,“就快做好了,把安洁莉娜也叫起来吧。”
金发女人点点头,随即冲岳心甜笑了笑,便转身移到了另一扇房门前,敲敲门走了进去。
“你先去洗个澡吧。”奈姆一边颠着锅一边说道,“衣服的话,我会让克洛伊帮你准备的。”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就好像眼下只是几个朋友之间的周末聚餐一样。
以至于,岳心甜听后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而且……
老实说,看到奈姆的动作后,岳心甜一时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口厚实的炒锅,只从外型上目测,就绝对有五六斤那么重。
然而在奈姆的手里,它就像是完全没有重量一样。
就这样站在原地傻愣了几秒,随着神经的进一步放松,岳心甜总算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怪味。
她低头看了眼身上这件脏兮兮的睡衣,不由得一阵尴尬。于是再次用眼神确认了一下林孝尘的状态后,便应了奈姆的建议,走到浴室好好洗了个澡。
出浴时,奈姆和克洛伊正在往客厅的桌子上端菜。
而那个给林孝尘做手术的小萝莉,则是乖巧地坐在餐桌的一侧,紧挨着身旁的妈妈,两人似乎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好了。”不多时,当奈姆把最后一个碟子也安放好后,她也入了席,并用一种浅浅的微笑看了大家一圈说,“啊……我也不确定手艺究竟怎么样,虽然有试吃但总觉得没啥自信……总之只看颜色也不算是黑暗料理,大家尝尝呗。”
说着,她把那个前几天遇到的“小乞丐”放在了腿上,并第一个拿起了筷子。
“这些……全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安洁莉娜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满当当的餐桌,问道。
“那当然。”奈姆对此好像也有些得意,不着痕迹地挺了挺小鼻子,“从洗菜到刷锅。”
“可这也太‘丰盛’了吧……”安洁莉娜笨拙地用筷子夹了根蔬菜,“只凭我们几个绝对吃不完的吧?”
“这个啊……”闻言,奈姆似乎是被说到了痛处,脸上的得意“嗖”地一声就没影儿了,“……我本来只是想练习一下的,可没想到我好像还挺擅长这个,于是为了测试一下我究竟会不会做饭,就……”
听着奈姆说话时,安洁莉娜已经试吃了三道菜了。
“唔——”小萝莉闭着眼,慢慢咀嚼着。
见状,奈姆似乎是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奈姆?”
“呃,是。”
“你真的是第一次下厨吗?”安洁莉娜问。
“印象中……是这样没错。”
安洁莉娜听后,稍微眨了眨眼,然后便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点点头说:“也对,这也算不上稀奇,毕竟你是奈姆嘛。”
“怎么听你说的……好像我是个十项全能的家伙一样……”奈姆小声吐槽道。
“咦?难道你不是吗?”安洁莉娜故作惊讶道。
正欲再说,却见已经换好了衣服的克洛伊也入了席。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瓶瓶款式不同的饮料放在了桌上道:“因为感觉有人在监视我,我就没走多远,只在便利店里随便拿了些。”
“没关系,”奈姆随手拿过一瓶易拉罐,“反正都是女人小孩,喝点饮料就行了。”
说完,她立即打开了封口。
众人见状,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相继打开了瓶饮料端在手中,等待着奈姆的发言。
“嗯……”可真当奈姆顶上了众目睽睽的视线,她却像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样,语塞了好半晌,才干笑一声道,“总之……很高兴认识你们。”
虽说这话是有点尴尬没错,但大家好像都没在意。
克洛伊没有说话,只是回以心照不宣的微笑。
“我也是。很高兴能认识你,奈姆。”安洁莉娜说。
尽管小萝莉的妈妈好像听不懂中文,却也是看着奈姆浅浅笑着。
而岳心甜……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总感觉,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奇怪,就好像是……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来对我的帮助,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们的,只能做点菜……而且也不确定合不合你们口味,”奈姆一一看向了席间的其他人,“——咳咳,说远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等到明天……或许后天,我就会‘离开’了。”
“离开?”安洁莉娜立即问道,“去哪儿啊奈姆?”
“唔,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反正很……‘远’。”
“那……你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吗?”小萝莉弯了弯眉毛又问。
“这我哪能说得准啊,得看我老板的意思。”
听到这里,岳心甜才算是弄明白了这场晚宴的主题。
原来,这是奈姆的“送别会”。
既然是遇到了离别,也难免会让人有些感伤。
“好啦,也别都端着了,咱干一杯呗。”奈姆站起身,将手里的易拉罐举向了餐桌中央。
“嗯,干杯。”克洛伊率先回过了神。
而后就听一阵不怎么清脆的碰杯声,奈姆仰起头,咕嘟咕嘟地一口气真把饮料给干了。
只不过喝完之后,她却是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手里的易拉罐包装,嘀咕道:“……这什么玩意儿啊?”
简约的包装上,写着“Tomato Juice”两个单词。
“好像是最近刚出的一种番茄汁吧?”克洛伊顿了顿说,“不好喝吗?”
“……啊,倒也不是,”奈姆撇撇嘴,“不就是番茄味吗,还能有啥别的味道?只是……这东西真的有人会喜欢喝吗?”
“我觉得……奈姆你好像对这些和蔬菜相关的产品有不小的成见啊。”安洁莉娜嘀咕道。
“有吗?”
“安洁说得对,”克洛伊一本正经道,“你以后要多吃点蔬菜,老是吃肉可不行。”
“呃……好吧。”奈姆一边点头一边夹了块肉。
虽然在座的各位每一个都像是有不少话想说、有不少问题想问,可不知为何,她们全都没有主动提起这茬,只是或点评或建议地聊着奈姆的厨艺,不约而同地把话题牢牢限制在了餐桌之上。
甚至让岳心甜觉得,这会儿自己要是突然歪个楼,也太不合时宜了。
因此,她只好把心中的疑问都乖乖放好,一道道菜地尝起了奈姆的手艺。
讲道理,综合色香味考量的话,这些菜确实不像是初学者做的。
不过显然,在座的除了奈姆之外,都没什么食欲。
只十几分钟的时间,众人便纷纷缓下了手上的动作,就连奈姆抱着的如月都已经吃饱了。
奈姆见了,有些不确信地问道:“不会真的是味道的问题吧?”
“没有的事。”克洛伊苦笑,“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你做了这么多菜我们怎么可能吃得完嘛。”安洁莉娜放下了餐具道。
“嗯……那好吧。”奈姆也没纠结,一边兀自咀嚼着,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咱就讲讲正事吧。”
闻言,岳心甜眨了眨眼。
而克洛伊和安洁莉娜两人,都在默默地等着奈姆的开口。
“关于未来议会的事情,目前还可以连入阿卡夏记录的只有你们两个和一号了吧?”
“是的。”
“从你们的安全方面考虑,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把票投给一号好了。”奈姆说,“要不然,眼看自己的提案落选,他万一真的丧心病狂来了波核弹洗地……你们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吧?”
“可是……”克洛伊皱了皱眉,“一旦巴比伦塔的计划得逞,我们人类不也算是……”
“这个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就行了。”
“……交给……你?”
“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你们能轻易左右的了。”奈姆摸了摸如月的头发说,“……我得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那你……”克洛伊张了张嘴。
她似乎是想问问奈姆具体想要做些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儿,却变成了:“那,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很简单,保护好你们自己就行了。”奈姆道,“现在距离监督者说的下一次投票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既然楼下有那么多巴比伦塔的眼线,我估计等议会开始时,他们可能会直接冲进来使用暴力胁迫你们。”
“可这里不是有你……”话说了一半,克洛伊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怔怔地看向了奈姆的左臂道,“……你的伤,还好吗?”
“没事,别担心,我多吃点很快就会痊愈了。”奈姆笑了笑说,“只不过,我接下来要去……唔,‘见几个人’,不一定能保护你们。所以我建议你们马上就跟一号联系一下,表明你们的立场稳住他,毕竟他现在是巴比伦塔的盟友,估计在组织里也有话语权。这样的话……应该就可以避免你们或是你们的家人朋友遇到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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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节 166.决策
听奈姆说得那么轻松,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真的很有信心一样。
但这个信心的来源嘛……
说不好奇,那肯定是骗人的。
毕竟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克洛伊思索再三,还是没能忍住,追问了一句:“那……奈姆你究竟想做什么呢?我是说,你让我们把票投给巴比伦塔……有什么目的吗?”
奈姆听后似是有些害羞,她干笑两声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道:“这个啊,其实,我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让这个世界……‘恢复原状’。”
然而,这些奈姆的觉得有些羞耻的台词,在听者耳中可就不一样了。
“恢复……原状?”克洛伊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奈姆是在开玩笑,当即就惊讶得张了张嘴。不过,她也只因此滞顿了一瞬,旋即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具体,用什么方法?”
“嗯……”奈姆沉吟了片刻说,“我倒是不介意把方法告诉你们,只不过……我没法保证一定能成功。而且说真的,我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解释。”
克洛伊听后,迟疑了片刻,又问:“但是,确实有成功的可能性,对吧?”
对此,她倒没有追问。因为她认为,奈姆也许是想让自己的战术目标处于信息封锁状态。
这样的话,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不过嘛……实际情况根本没她想的那么复杂,奈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真想解释清楚这茬的话,她就不得不暴露系统的存在。
而一旦暴露了系统的存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奈姆就没法精确掌控了。
这种时候,她必须尽可能杜绝一切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所以,听到克洛伊的进一步追问后,奈姆只是笑着答道:“这个当然。目前看来,唯一跟‘成功率’挂钩的,也无非就是我能坚持到什么程度……”
说到这,奈姆突然一滞。
她好像也不想把自己的意图讲得太明白。
“总之,你们只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到伤害就可以了,因为……‘之后的世界’,还有需要你们的地方。”奈姆说,“如果今晚就能让巴比伦塔的提案获胜,最多到后天,这个世界就会恢复原样。”
或者……爆发一种和之前见到的“生化危机”类似的灾难。
奈姆并没有把这个“结局”告诉她们。
因为她觉得,在这个档口,自己还是多给她们一点安全感比较好。
所以等她说完,餐桌上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克洛伊一直颦眉思索着什么。
安洁莉娜则自始至终都用着一副傻乎乎的神情看着奈姆发呆。
至于……岳心甜跟安洁莉娜的妈妈。
这两个普通人只觉得,她们好像根本就参与不到话题之中。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待奈姆又打了个呵欠后,率先回过神来的克洛伊打破了沉默道:“……我明白了,奈姆。”
一边说着,她似是松了口气。
“之前……我曾有过一次相信别人的机会,却因为害怕而放弃了,对此……我一直很后悔。”克洛伊平静地看着奈姆说道,“尽管我也明白,就算我当时‘选’了,可能也选不到正确的答案……但或许有时候,所谓的‘正确’根本就不适合我,所以这次……我不会再逃避了。我会‘选’的,奈姆——我相信你。”
“呃……嗯,”奈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
克洛伊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奈姆不要在意,顿了顿后,她看向安洁莉娜问道:“安洁你呢?”
小萝莉一听,顿时从发呆中回过了神。
她这会儿好像有些苦恼。
视线不知所措地在奈姆和克洛伊之间来回辗转了几次后,她说:“我……我只是个……小孩子……”
安洁莉娜抓紧了身旁母亲的手,像是想由此获得一点勇气一般。
“而小……孩子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我们的是非……观……都很……简单。”安洁莉娜断断续续地说道,“对我……们来说,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尽管安洁莉娜此时话说得结结巴巴的,可越是往下说,她的眼神就越坚定。
“巴比伦塔……是坏人。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一号……也是坏人。所以我不会——”
说到这,小萝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神色蓦然一滞。
随后,她怔怔地转过脸,看向了自己的妈妈。
这个小女孩如今的表情里,带着一股强烈的负罪感。而伴随着这些自我质疑的,还有她眼睛里若隐若现的迷茫。
只不过,没一会儿,安洁莉娜的妈妈便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并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瞬间,小萝莉的眼中就弥漫起了一阵水雾。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奈姆说:“所以,不管这些坏人用什么样的事情胁迫我,我都不会妥协,更不可能成为他们的盟友。”
或许是因为……安洁莉娜的这句话,等同于是把全家人的性命都赌了上去,眼下,她居然不再结巴了。
“那,你愿意让我帮你吗?”奈姆问。
尽管很“没出息”,但安洁莉娜还是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奈姆有些感慨地说道,“或许,监督者之所以会选中你们,也不仅仅是因为你们是‘弱者’这么简单。”
“你放心吧奈姆,我们不会‘意气用事’的。”克洛伊说,“所以我们的世界……就拜托你了。”
“嗯。”奈姆点点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要走了吗?”克洛伊有些不舍地问。
“时间差不多了。”奈姆活动了一下绑满了绷带的左臂,“我还得去做点准备。”
克洛伊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
“上一次‘离开’之前,我连跟别人道个别的机会都没有。”奈姆看着自己的纤弱的手掌,握了握拳道,“这也就证明……现在的我,真的是有所成长了吧?”
说完,她抿嘴笑了笑。
“那就这样吧。你们……一定要活下去。”奈姆看了眼在座的各位,“说不定……我们以后真的还有机会再见面呢。”
“嗯,奈姆。”克洛伊温柔地笑了笑,“祝你……一路顺风。”
因为本就是“送别会”,再怎么欢乐,内核里也总有那么几分离别的伤感。
故此,跟她们挨个道了别之后,奈姆一刻都没停顿便离开了这里。
等到防盗门关上后,克洛伊绷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就瓦解了。
她深呼吸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没让自己的情绪过于失控。
“……安洁。”
“嗯。”
“我们现在就联系一号吧。”
安洁莉娜直接打开了阿卡夏记录。
不多时,一号便加入了这个聊天组。
“二号……和六号,”一号的语气中满是胜券在握的笃定,“这个时候来联系我,你们是想通了吗?”
“我有一个问题。”安洁莉娜道。
“说吧,孩子。”
“你为什么要和巴比伦塔为伍?”
“……你的情绪看起来有点不稳定啊,孩子。”一号像是个慈祥的老者一般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孩子?”一号说,“在我们第一次投票时,我就已经阐述清楚自己的立场了。”
“……你觉得,人类的‘知识’,才是最大的灾难?”克洛伊问。
“我并没有和你们继续争论下去的打算,”一号无所谓道,“我想,六号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毕竟,我们最初的提案是如此的相近,只不过……也许是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六号对我们的‘现实’,显然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安洁莉娜见后,一把抹掉了眼眶周边的眼泪。而后问道:“既然你现在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优势,为什么不像五号一样直接杀了我们?”
“我想你是误会了,孩子。”一号忍俊不禁道,“虽然我和五号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过节,但他的死,并非是我有意为之。因为当地媒体被政府封锁的缘故,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桑塞姆先生是真的犯下了叛国罪。我原本的打算只是控制住他,但没想到……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说一句,对他的事,我很遗憾。”
“哼,‘叛国罪’?”安洁莉娜冷笑,“我们所有的‘决策者’,又有哪个是没有窃取过国家机密的?”
“你说的也是。”一号不以为意道,“所以在三号已经自杀身亡、四号也已经失去‘权能’的现在,我希望,两位能够在深思熟虑后,再在接下来的议会上投票。”
不得不说,“深思熟虑”这个词在当前的语境下,真的是有些搞笑。
假如她们俩不主动联系一号,一旦监督者开启了下一轮投票,一定会有人破门而入拿枪抵着自己的脑袋帮助自己“思考”。
这件事,也从侧面证明了克洛伊的想法。
有些时候,所谓的“正确”,根本就不适合自己。
因此,她呼了口气道:“我们之所以主动联系你,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哦?”
“既然目前剩下的决策者只剩我们三个人了,我就直说吧。”克洛伊道,“我不准备赞同你的提案。”
安洁莉娜见后,突然一怔。
“但是,”克洛伊话锋一转,“卸下决策者的头衔,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用自己的家人朋友去冒险,所以,我也不会坚持自己的提案。”
她看着安洁莉娜,目光中有些感慨,也有些敬佩。
小萝莉这才恍然大悟,克洛伊是在为自己提供一个不违反自身原则的方案。
“那么,六号呢?”一号思索了片刻,问。
“我不可能赞同你的提案。”安洁莉娜想都没想,“只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形势,我已经不可能完全理智的思考了,即便能够想出提案,也一定会有失偏颇。我不打算意气用事,也不想敷衍自己的同胞。因此,我放弃自己的决策权。”
或许是她俩这种“义正辞严的服软”态度实在是有够奇葩,一号沉默了好半天,才客气了一句说:“……明智之选。”
毕竟一共只有仨人能投票,现在其中有俩都准备弃权,一号也算是“一票险胜”了。
“但相对的,我们也有各自的要求。”
“当然,”一号道,“只要你开口,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尽可能安排妥当。”
其实,按照局势来讲,克洛伊和安洁莉娜是没啥资格谈条件的。
但……既然是个顺水人情,一号也没理由拒绝。
克洛伊和安洁莉娜相顾了一眼,道:“放了你挟持的人。”
“没问题。”一号都不带犹豫的。
“等事情结束后,不要再‘污染’这个世界。”安洁莉娜接着说道。
“你们不必担心这个,”一号实话说道,“据我估算,即便是最好的情况,我也只剩下了不到两周的寿命。到时候,这个世界还是你们的,我大概是没有机会亲自见一见‘外面’的世界了。”
看到一号的话,克洛伊和安洁莉娜同时咂了咂嘴。
怪不得这个人会和七号联手,两个人都是将死之躯,做起事来全都是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
“如果还有其他的要求,你们随时可以补充。”一号道,“不过现在,我有件事需要告诉你们。”
“什么事?”眼看克洛伊眉间的厌恶都快藏不住了,但她还是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了句。
“我希望你们可以立即离开所在的城市。当然,假如你们不介意,我也可以派人用专机接你们走。”
“为什么?”
“我已经暂时关掉了那个国家的死手系统,”一号说,“在议会结束前,预计……八小时后,我会往你们现今所在的城市投放一枚核弹。”
安洁莉娜立即瞪大了双眼。
“我这么做,并不是想要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不等惊愕的两人询问,一号便兀自解释了起来,“我也掌握着你们所在国家的核武器权限,使用的当量也会尽可能控制在小半个城市的范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克洛伊怔怔地看着聊天栏。
“即便我们人类就算是解了锁,也奈何不了那个名为‘奈姆’的人型实体。但通过回收的情报分析,该实体还是具备生物特征的,至少,她会流血。”一号淡漠道,“为了保证现实稳定装置能够被切实破坏,这是我的第二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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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甘地是个和平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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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 167.“强者”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八点三十六分。
安洁莉娜坐在电脑前,皱眉看着显示屏上的代码界面,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不过显然,她的“思考”是非常痛苦的,每过十几秒,这只小萝莉总会发出一声强忍着剧痛的低鸣。
看到她这个样子,岳心甜不由得也颦起了眉。
尽管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岳心甜,她们现在,一定正面临着一场难以应对的危机。
说心里话,岳心甜早就想走过去把事情问个清楚了,可从她们着急到有些慌乱的表情上推测,岳心甜总觉得……她们大概是没有余力给自己解释清楚了。
自打奈姆背着如月离开后,没一会儿,这两位“大夫”就变得神色紧张了起来。
而且,一直到现在,安洁莉娜脸上的紧张都没有要消退下去的迹象。
不仅如此,好像还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就算这个小萝莉至始至终一声都没吭,但她的“情绪信号”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向外传播。
如此反复了几分钟后,别说安洁莉娜的妈妈了,就连岳心甜都有些坐立不安。
老实说,那个年轻妈妈此时对安洁莉娜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
但是,岳心甜却能看得出来,这位母亲的“担忧”,和自己一样,都充满了不知所措。
纵使她想安慰一下正表现出痛苦的女儿,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好。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那些简单的话语,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来,再给安洁莉娜制造额外的烦恼。
看到这一幕,岳心甜觉得,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做些什么,为这个年幼的“强者”分担些压力。
可是……
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岳心甜思考了半天,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再加上,从刚刚在餐桌上的对话推测——或者说,从她被林孝尘救下来的那一刻起,岳心甜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也许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乖乖闭上嘴,什么都不做,以保证不会打扰到她们吧?
……不得不说,这个结论也太伤人自尊了。
于是,岳心甜吸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去看一看电脑屏幕上的密密麻麻。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的防盗门又打开了。
进门的,是乔装打扮后的克洛伊。
她取下墨镜关上门,连鞋子都没脱就径直走到了安洁莉娜身边,说:“不行,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后来撞上之后,我跟他们聊了几句,他们说,我们现在只能坐他们的车去机场,或者直接去坐他们的专机离开,其他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他们……都不会撤离吗?”安洁莉娜想了想问。
“回来之前我问了下他们的‘下班时间’。”克洛伊解开了绑在脑后的金发,皱眉咂了咂嘴道,“他们说,除了留下‘加班’的员工外,下班时间是晚上十点整。”
“啧……”闻言,这小萝莉眉间的忧虑几乎都要拧在一起了,“那我们……怎么办?”
克洛伊顿了片刻,提议道:“疏散城市?”
“时间上可能来不及,而且,一号肯定不会让我们这么做。”安洁莉娜说,“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还会往我们的犯罪记录上多添一笔能构成诽谤罪的‘造谣’。”
“唉……”克洛伊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奈姆临走之前,我应该让她重新带上一个手机的。”
重新提起了奈姆,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失落。
只不过,这份失落也没让气氛压抑多久,克洛伊和安洁莉娜几乎是同一时间又回过了神。
两人对视了一眼,克洛伊率先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一号使用核武器。就算不是为了保护奈姆,也不能让不知情的人为我们买单。”
“那我们就只能试着去找一找一号的位置……或是挨个入侵这八个国家的安全系统了。”
克洛伊听后,扫了眼电脑屏幕:“你有进展了?”
“嗯,”安洁莉娜点点头,拿过鼠标将代码页从上往下滑动着,“核武器不像其他武器,执行使用指令时必须有至少四个人同时操作,不是随便黑进哪个系统就能使用的。再加上,从三号给我们的资料上判断,一号的年龄很大,身上也有残疾,应该是不具备完善的自主能力的。也就是说,这个发射核武器的操作无法由他本人参与执行。”
“你是说,”克洛伊若有所思道,“我们可以截取他下达发送指令的信息?”
“这个并不难,但是……”安洁莉娜看了眼自己的妈妈,“我找不到什么‘保密’的方法去做这件事,一旦截取了一号的信息,虽然可以中断一次核武器的使用,可他很快就会发现,然后我们的安全就成了新的问题。想要不被发现,就必须找到一号在哪。考虑到他行动不便,而这种事又绝对会亲自操作,所以,只要找到了他的位置,也就明确了我们需要‘黑进去’的地方。”
听了安洁莉娜的说明,克洛伊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归根结底,阻止一号投放核武器,也无非就两个办法:一是黑进一号那作为“发送端”的主机,二是黑进八个国家作为“接收端”的总参作战部。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夺取”一号的权限,让他永远失去使用核武器的机会,而不是只单纯“打断”他一次。
但是,所谓的“黑进去”,也只是说起来简单,真正实施起来,非常的难。毕竟,总参作战部算是一个国家保密工作做得最完善的地方了,肯定不是敲敲键盘就能完成的,至少需要往人家的主机上接入一些硬件设备作为辅助。
可如今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七个小时了。
她们现在既不能随便出门,也不像一号那样,有巴比伦塔的成员能帮她们把硬件设备带进总参作战部。
换句话说,如今想要黑进“接收端”,大概率是行不通的。
想到这,克洛伊又瞥了两眼安洁莉娜滚动着的代码页,道:“你这是……在找一号的位置?”
“嗯。”安洁莉娜说,“通过三号提供的信息,我用你的检索算法找到了巴比伦塔的‘落款’,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加密方式。”
克洛伊听后想了想道:“从安全性上考虑的话,是量子加密?”
“截止至我们知识的‘终点’,也就是2017年6月18日为止,这个技术还不算完善。想要制造两个可以进行量子通讯的终端,会遇到技术力阻碍。我觉得,就算巴比伦塔能提供未来的知识,也是一样。”
再怎么讲,制造一个东西,需要的也不仅仅只是该项目的知识和技术力这么简单。除此之外,还需要制造用来“制造这个东西”的工具,而这些工具,也需要相应的知识和技术力。层层往下累积的话,就是一整颗“科技树”。
说得简单点,这就像是想在古代造个航空母舰一样,就算有充足的知识,也很难做到。
安洁莉娜琢磨了片刻后,又说:“而且我觉得,既然一号已经79岁了……既然,他是如此的讨厌‘新知识’,他或许不会主动要求巴比伦塔为他提供技术支持。考虑到他使用的也是‘核武器’这种我们已知的设备,也许他的加密方式……也是我们知道的。”
听了安洁莉娜的话,克洛伊立即就明白了过来,问:“你是用明文里可能出现的信息检索密文,从而找到一号加密信息的密钥?”
“对。”安洁莉娜苦笑着点点头,“可这台电脑已经算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是什么都没算出来……”
说到这里,她又抬起手摸了摸嗡嗡叫的机箱。
“而且,这么大的负荷,估计它也工作不了多久了。”
这也没办法,像这种家用电脑,能有个一秒一万亿次的运算效率就不错了。
而想从密文里翻译出明文,就算她们是“开了挂”的决策者,也需要知道至少一段密钥才行。
即便安洁莉娜已经“解压”了世界上所有的加密算法,并设置了好几个明文里可能出现的关键词,她现在也只能用这种一个个试的笨办法在密文里尝试解码。
毕竟,电脑是没办法在没有预定程序的前提下工作的。
它不可能从过往的尝试中吸取“经验”,从而“聪明地”跳过某些没必要重复的环节。
因此,想要加快解码速度,就必须需要人脑也参与进去,为电脑“决策”。
但是嘛……
知识终究只是知识而已,虽然它可以帮自己筛选出效率更高的算法,却没办法从根本上提高一个人的计算能力。
天地良心,安洁莉娜的智商只有82,她的计算能力顶天了也就是个小学生水平。
而克洛伊就更别提了,学生时代培养出的那点能力,在毕业了这么多年之后,几乎全都荒废掉了。估计她在成为决策者之前,做过的最难的“数学题”,也就是算算“上个月工资都花哪儿了”的程度。
所以,面对这种不得不连压箱底的功夫都使出来的场面时,两人顿时就被自己的“短板”给坑了。
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让这俩决策者切实地体会到了“不劳而获”的代价。
事实证明,不是“凭本事”学来的知识,根本就没法完全驾驭。
但即便如此,她们两个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如果不能阻止一号投放核弹,不仅仅是奈姆可能会死,这个城市里的其他无辜者,也会因此被牵连。
这种事,两人肯定都不愿意看到。就算她们两个现在不在这个城市,也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一号。
只可惜……有时候,“善良”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执行的。
它需要比“邪恶”强大得多才行。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皱眉看着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密文,试图转动一下她们那身为“弱者”的脑瓜时,一只手突然从两人之间伸了过来,指向了某一节密文说:“这里……用的是散列函数吧?”
决策者两人闻言一愣,回头一看,说话的居然是岳心甜。
这小姑娘不知道站在两人身后多久了,此时的神情就像是在发怔一样,看着显示屏喃喃道:“我用你写在程序里的算法算了一下这一部分……解码出的明文是你预设的关键词‘BABEL’,哈希值是……S02167。”
安洁莉娜听后,一连傻愣了将近十秒钟,才像是回想起了现在究竟有多么分秒必争一样,赶忙回过头敲起了键盘。
克洛伊的惊愕也不比安洁莉娜轻多少,直到小萝莉确认了岳心甜的答案是正确的,并为此兴奋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时,才用有些发抖的声线怔怔道:“……你算得……比电脑还快吗……”
讲道理,岳心甜之所以能“算得比电脑还快”,大部分原因,还是要归功于安洁莉娜写出的公式是她能看得懂的那种,而且,她碰巧也知道散列函数。
但……确实,之前也说过了,岳心甜她,非常擅长“这个”。
和决策者两人的“短板”不同,计算能力,是岳心甜最具天赋、而且还锻炼了那么多年的,最强大的“能力”。
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安洁莉娜当即又转回身看向了岳心甜。
“你……”只不过一时之间,她像是不知道该问什么一样,一连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说,“别的……密文,你也……能算出……来吗?”
“……呃,”被小萝莉以这种两眼发光的样子紧紧盯着,岳心甜一时有些莫名的拘谨,顿了几秒钟,才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只要你能给我公式……应该就可以。”
“这个没问题。”克洛伊接过话柄,并站起了身,让岳心甜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除了公式,别的还需要什么吗?”
听语气,她似乎比安洁莉娜还要急切。
“唔,再给我点草稿纸吧。”岳心甜揉了揉眼睛,苦笑道,“……心算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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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之前突然想起了一个要改的地方,可我人已经在被窝里了,想让我出来除非天塌了,于是就用手机登陆网页端改了一下,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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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节 上一话排版错误解决办法
网页端的排版已经更新了,但是我自己的APP排版还是乱的,用的方法是从书架里删掉这本书再重新打开,清缓存我也试了,木用,不过我用的APP还是欢乐书客的,接下来有请刺猬猫用户登场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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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 168.To be or not to be
城市里是没有黑夜的。
天空在五颜六色的映照下,总显得灰蒙蒙的,宛若一张被弄脏了的黑色画布。
画布上,只有一轮着墨不多的下弦月。它的线条很简单,也没什么细节,看起来就像是几笔不经意的涂鸦。
而除了这个伶仃的涂鸦之外,天空之中便只剩下了无边的冷清。
也多亏那些不知疲累的霓虹灯为这张画布加上了一层温暖的滤镜,使它看上去少了几分萧索,才让这份作品多少保留了些“匠心”。
但是显然,这些“二次创作”和作品的初衷是有所偏离的。
他们或许已经记不起它原本的样子了。
不过,与此同时,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光景。
在时针指向“7”之后,周边的大地便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初秋的微风带着花朵的清香穿梭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像是一群正嬉戏着的孩童,隔着老远,都能隐隐听出他们的笑声是有多么的欢脱。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早已攀上枝头的月亮便开始在天空之中若隐若现了起来。尽管看上去有几分残缺,但它明显更有活力,像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少年,着急地为大地掀下了浅紫色的面纱。
黄昏很短,只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然后不多时,月亮就叫上了自己的小弟们,挨个在夜色里眨起了好奇的眼睛。
它们似乎,在看着一位老人。
老人年逾七十……或许八十,坐在一张老旧的轮椅上,不住地转动着车轮。
尽管他看起来骨瘦嶙峋的,可眼神中,却闪耀着如同年轻人一样的精神劲儿。
老人孤身一人“走”了很远的路,最终停在了一弯湖畔的附近。此处距离他的小木屋,有着大概几百米的距离。
说实话,他这个年纪,实在是不应该再这么“以身犯险”了。
但……人嘛,若是遇到了一生只能经历一次的冒险,总是会下意识地再多往前走几步。
看得出来,老人的心情好像不错。因而仔细看的话,也不难从他迟缓的动作中,看出那几分兴奋的感觉。
今天,他穿上了年轻时的军装。
尽管裤腿之中空荡荡的,但整体看上去,仍旧带着一股子肉眼可见的英武。
这算是……他这几十年来,最为得体的打扮了。
因为被夏末的烈阳照了好几个小时,湖畔附近相对来说,还是挺暖和的。
把轮椅固定在原地后,老人取出怀表看了一眼,随后仰起头,望向了那些好奇的星星们。
即便它们声息全无,可看上去却显得十分热闹,叽叽喳喳的,似乎是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可每每接触到老人的视线,就会像是害羞了一样,忽闪忽闪地藏起自己的模样。
与它们相比,月亮就显得自然多了。纵使撞上了他人的视线,也毫无羞缩之态,不仅如此,还像是想要进一步表现自己一般,让点缀着自身轮廓的光华逐渐变得愈加清晰了起来。
四周很静,连鸟兽声都听不到。
当最后一抹温暖的橙色消失在天际之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一瞬间失去了音色。
月光洒在湖面上,像是轻纱,又像是浓霜。
老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不愿意出声干扰这份天籁般的杰作。
于是就这样放松了身心,靠在轮椅上,一边看着瑰丽的夜空,一边下意识地重温起了那些被他珍藏至今的回忆。
远远看去,他就像是融入了周遭这片万籁俱寂之中了一样。
渐渐的,老人闭上了眼。
似是就这样睡了过去,又似是无声地等待着自己的凋零。
只可惜,他的“任务”貌似还没有完成。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忽然又睁开了眼。
灿金色的光线在湖面之上展开了一个矩阵。
“通告,新一轮投票即将开始,请诸位决策者们做好准备。”
老人见后眯了眯眼,他打开怀表看了下时间,监督者的出现又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些许。
在登陆阿卡夏记录之前,老人先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很沉闷的声音,两人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客套,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二号和六号两位决策者已经在当地时间二十二点时带着家人离开了那个城市。不过他们巴比伦塔的成员当然也跟在了几人身后,只等老人一声令下,便会冲过去控制住那两位决策者。
虽然在不久前和她们达成了“双赢”的协议,但考虑到二号的提案在之前就已经出线一次了,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
老人听后也没有犹豫,直接下达了按兵不动的指令。
再怎么说,他还是想让这个议会保留住最后一点“体面”的。
眼见二号和六号都上了线,老人也合上了怀表,接入了阿卡夏记录。
仨人进了聊天群,一句话没说,似乎都在等待监督者来主持章程。
然而等了半天,监督者却是说了一句:“请其他决策者们尽快登录。”
老人顿了顿,突然想起来监督者也是没本事确认决策者到底死没死的,便说了一句:“不用等了,其余四位决策者都已经‘退场’了。”
尽管他说得很委婉,但监督者还是听懂了,继而宣读道:“若参与投票环节的议会成员不足总决策者半数,则下一轮投票的时间可由决策者们决定。”
老人见后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答。”监督者一板一眼地说,“目前我的程序严重受损,为了保证能够完成任务,我必须尽快把提案送回去。”
监督者这么说,倒也在情理之中。
现如今,因为退场人数过多的缘故,唯一能一锤定音的提案方式,“得票超过总决策者半数”的方法已经行不通了。而且,只剩下三个人的话,也从侧面证明了各方势力的强弱,没必要再严格执行每一轮投票之间的间隔。
“是吗,我没意见。”老人道。
仔细想想,这个提案对自己还是有利的。
“请一号、二号决策者选择是否保留上轮投票的提案。”
“我保留提案。”老人一边传信,一边重新将电话放在了耳边。
只要那俩决策者有一丝轻举妄动,他就会立即让巴比伦塔的人冲进去处决她们。
“我……不保留提案。”二号决策者道,“并且,我决定放弃自己的决策权。”
“我也放弃自己的决策权。”六号随之附和。
老人见后,嘴边不由得泛起了一抹笑意。
“此轮投票结果为1:0,”监督者毫不犹豫地宣读起了结果,“由一号决策者的提案胜出。鉴于该提案的得票数没超过总决策者人数的一半,我不能立即把它送回去立项。请决策者们决定下轮投票的时间。”
“就现在吧。”老人道。
“我没意见。”二号立即附议。
之后,过了好一阵,六号才说道:“我……也同意。”
“请一号决策者选择是否保留上轮的提案。”
“保留。”
“请二号决策者阐述提案。”
“我弃权。”
“请六号决策者阐述提案。”
“……弃权。”
“此轮投票结果为1:0,由一号决策者的提案胜出。”监督者一丝不苟道,“该提案连续两轮得票数最高,已达成未来议会立项条件。”
和之前的投票环节不同,这次连续投了两轮的票,居然才只有这么点聊天记录,多少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通告,此届未来议会正式结束。”监督者随后说道,“问。一号决策者是否需要补充提案细节。”
“没有。”
说着,一号拿过了挂在轮椅一侧的小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发信器一样的小玩意儿。
“至此,我身为本届未来议会监督者的职责已经完成了一半。”就在老人眯眼打量着手中的发信器时,监督者又说道,“鉴于获胜提案在当前时代拥有充足的执行条件,请问一号决策者是否要在当前时代执行提案。”
老人见后不由得滞顿了片刻,而后问道:“你可以现在就对全人类公布‘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
“是的。”监督者道,“历届未来议会的监督者,全都是阿卡夏记录的核心组件。正因如此,我们才拥有着穿梭‘时间’的权限。”
老人想了想,又问:“这种情况在过往的议会里有发生过吗?”
“往届在‘过去’举行的未来议会里,的确存在决策者们‘以权谋私’,使获胜提案直接在该时代执行的案例。”
“是吗。”老人摸了摸稀疏的胡茬。
假如这个提案真的能够在这个时代执行,自己也就有可能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但其实,他对此也没什么特别的执念。
之所以选择和巴比伦塔合作,一是由于双方的理念相近,二是因为,他心中有着自己坚持着的“正义”。
因此,老人对监督者的提案也没太大的反应。
而且更重要的是……
他总觉得,监督者的语气有点怪。
和之前一本正经的机械式回答不同,似乎这会儿看起来,监督者更像是个人了。
可通过从巴比伦塔那里获得的情报来看,未来议会的监督者应该是个人工智能才对。
不得不说,它这么拟人化的语气,让老人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不舒服。
于是出于对“高科技”本能的抵触,老人问道:“你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明这个?”
“因为在议会进行时,我有‘不主动干扰决策者们’的职责在身。”监督者答道,“但在议会已经有提案达成立项条件的现在,我必须在保证该提案完整性的前提下将它带回未来。只是,我无法估量自身的受损状况,如果选择把提案带回未来,我的程序可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损坏,这有很高的概率导致一部分信息的丢失。”
言下之意,监督者是早就“受伤”了,只不过当时议会还没有结束,它就一直“强忍着一声没吭”。而在已经得到了可以立项的提案后,它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把它带回去的问题了。
“既然你已经受损这么严重了,你可以保证提案在这个时代完整执行吗?”老人问。
“从执行步骤上说,把‘知识’传输给决策者们,和把‘信息’传输给所有人类是完全相同的。”监督者说,“我剩余的能量,可以保证为当前时代共计七十四亿一千三百五十一万七千零五十四人传输一段相同的信息。之后,我会立即破损报废。”
老人见后,多少有些吃惊。
按照他的理解,监督者的意思应该是在说,假如选择把议会结果带回去,不仅它自己可能会受到“致命伤”,而且还有可能半路上弄丢文件。
而直接在这个时代执行提案的话,虽然它也会“死”,但至少保证了提案本身的百分百执行。
听起来,就像是这个人工智能愿意为了人类“牺牲”自己一样。
不过,当老人想到了它无非只是一段程序——之所以愿意“牺牲”自己,也只不过是因为它就是被这样设计出来的之后,也就释然了。
毕竟人类……就是喜欢“设计”出这种可以感动自己的东西。
“我明白了。我允许你在这个时代执行我的提案。”老人说,“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说完,他又看向了手中的发信器。
只要按下这个按钮……
“——等一下,一号。”
就在老人无意识地做着深呼吸时,聊天栏里又弹出了一条信息。
“……怎么了,孩子。”被打断了的老人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间,问道。
且不谈他如今行将就木的身体状况,只论年纪,老人也已经不适合再做这种“决策”了。
“我们遵守了协议,没有妨碍你,”二号说,“而且现在,你的提案已经通过了。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再让无辜者为我们的争斗负责了吧?”
“是的,孩子,感谢你的真诚。”老人调整了一下呼吸,抬头看向了璀璨的夜空道,“不过我想,这已经……不仅仅只是我们人类之间的争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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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就说十话内写完,结果写到现在没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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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节 169.That is a question
老人勉强算得上是个“虔诚”的信徒。
之所以加了个双引号,是因为他本质上算是个无神论者。
这确实有些矛盾。
因为家教原因,从十二岁开始,他必须要把教典放在枕边可以摸得到的地方,才能入睡。
这个“习惯”,老人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所以即便他是个无神论者,他所表现出的“信仰”,和“虔诚”的概念也差不到哪里去。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然而,对年轻时的他来说,经文中的记载,也无非只是一个个光怪陆离的冒险故事而已。它们想要表达的主题,只有一个:只要“信任”心中的那个造物主,祂就一定会庇佑自己。
换句话讲,与其说“造物主”是某个至高无上的意志,不如说,祂更像是一种心灵的归宿。
这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尤其是在战场上。
回忆起自己经历过的战争,其实说实话,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身处于炮火连天的枪林弹雨中,他根本没有余力去维持“冷静”。
只能一味地听从上级士官的命令,把他们的话语当成燃料,驱使着自己能够在第二天继续醒来,然后活下去。
这招很有用。
也是他能一直幸存下来的主要原因。
只可惜,当他的军衔得到了提升之后,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
因为,身为长官的他,要亲自带领部队去执行任务——他变成了队伍中的最高指挥官。
如此一来,他就没办法再用这招了。
手底下的大部分士兵,都像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幼儿。偶尔看到自己时,皆会用无比期许的眼神等待着自己的“命令”。似乎对他们来说,只要完成了下一个、或者再下一个命令之后,他们就能回家和所爱的人团聚了。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作为长官,自己当然有义务安抚他们的“心灵”。
可他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无所适从,这种感觉几乎是迫使着他,倚仗起了那个他从小就不太相信的“心灵归宿”。
那一年,他二十七岁。
在十一月份的一场战役中,他亲眼看到了一枚炮弹直勾勾地扎进了自己面前的臭水沟里。
而真正如此近距离地面对死亡时,他却没有产生半点慌乱。
这个反应,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比诡异。
那时他心中想着的,不是亲人,不是爱人,也不是那个“心灵归宿”,而是一份……难以名状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总算等到了期许已久的解脱、可以松一口气了一样。
可惜,他并没有顺利地接受这份恩赐。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在故乡的病床上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双腿,永远地遗留在了战场上。
这让他有种被什么遗弃了的错觉,并为此怨天尤人了好长一段时间。
再之后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类似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命比较硬,即便失去了双腿,他也顽强地活了下来。
但……只是能活下来,显然是不够的。
他在很久以后才明白了过来,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双腿那么简单。
只不过,除了双腿之外,他根本回想不起自己究竟还遗失了什么。
所以,又一次被无所适从笼罩着的他,只能翻开放在枕边的“冒险故事”。
老实说,他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读了多少遍这个故事。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其余的时间,他几乎都在看这本书。
甚至还因为不够小心的缘故,最初的十几年中,他翻烂了不下一百本书。
当然,他也有试着在复健完成后,回归了几天社会。
可惜的是,他已经不再具备适应时代的能力了。只能和其他“残缺不全”的战友一起,在为自己挖掘出的墓穴中,静静地等待着自身就此凋零在汹涌的长河之中。
至此,那个“冒险故事”还真就阴差阳错的,成为了他最亲密的伴侣。
——虽说他仍旧是个“无神论者”。
抛开作品的时代背景和文化底蕴,他对故事的解读,其实非常简单。
在故事的上半部中,造物主完全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主,经常一言不合就降下天罚,毫不在乎会不会殃及池鱼。
而在下半部中,造物主却变得和蔼了许多,不仅不再注重于用“惩罚”去威慑人类,而且对人类的态度也充满了怜悯和宽容。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故事中的造物主如此性情大变呢?
“……究竟是什么,让‘旧约’,变成了‘新约’呢?”
老人突然如此问道。
看到他的问题后,其他两位决策者似乎都陷入了一阵莫名之中。
良久,二号决策者才顺着老人的思路问道:“你说的是……宗教故事?”
从语气中不难看出,直到现在,这位决策者还多少有点懵逼。
然而老人见后,却是自顾自地说道:“或许,正是因为人类‘杀死了’造物主上一次派来的使徒,才让‘旧约’转变成了‘新约’。”
此言一出,聊天栏里的另外两位决策者全都没了声。
她们好像已经跟不上老人这么“跳脱”的思维了。
“因为我们展现出了‘弑神’的能力,造物主第一次正视了我们的力量,所以才从冷酷无情的‘独裁者’变成了宽容慈爱的‘独裁者’。”老人说,“只不过,造物主身为独裁者的本质仍旧没有改变。而现在,我们已经探索到了造物主为我们设置的‘边界’,也许接下来,祂的第二份契约,也会失效。”
“这……”六号难以置信道,“这就是……你要杀了奈姆的理由?”
“如果开启新的纪元——或者说,‘契约’——真的需要一些仪式感的话,”老人道,“我很乐意成为这个‘背叛者’。”
“等等,一号。”二号说,“你……是认真的?难道你不知道,所有的宗教故事都是我们人类编撰出来的?再说,旧约和新约的创作时间跨度也不同,再结合上时代背景考量,只不过是前者记录了以律法为主的年代,后者记录了以恩典为主的年代而已。”
老人没有回答。
“哪怕我们退一步,真的按照故事中的设定去思考,你这种行为,已经算是对造物主的宣战布告了吧?”六号追问道。
她的潜台词是在问“你这么做,真的是想要拯救人类吗?”。
“假如造物主真的‘存在’,你不觉得,祂之所以圈养着我们,一定是有着某种目的的吗?”老人反问,“而且,按照巴比伦塔的推测,我们是绝对不可能‘杀死’祂的使徒的。这种程度的‘反抗’,仅仅只是为了让祂的使徒展示出‘神迹’,进而破坏现实稳定装置而已。甚至我觉得,所谓‘旧约’向‘新约’的转变,有很大可能只是‘某个装置’的一次……版本更迭。”
看完他的话,两位决策者又沉默了一阵。
随后,六号用一种毫不掩饰的厌恶说道:“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五号决策者之前老是针对你了……你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老人没有反驳。
六号接着骂道:“只因为……这些无端的猜想,你就不惜以整座城市几千万人的生命为代价,去完成你的‘演出’?你有病为什么不去看医生!?非要拉着无辜的人陪你一起去死!?”
不难看出,这位决策者已经气得炸毛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拯救人类,为了帮助他们找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二号决策者接过话柄道,“可你现在做的事情,更像是举着‘大义’的旗帜以权谋私。你真的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尚’吗?在我看来,你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想要拯救什么,不如说你只是想借由事件本身来证明自己,让你自己的名字永远地被铭记在历史之中——甚至,你都不在乎留下的是美名还是骂名。”
看着两位决策者不加修饰的指责,老人一时之间,也多少产生了些恍惚的感觉。
他之所以没能出言反驳,并不全是因为在“大局已定”的现在,早已疲惫不堪的他不想再继续制造新的纷争了。
在内心深处,他确实就像二号所说的那样,想“证明”一下自己。不仅仅是想证明自己的存在,他还想证明,自己真的“存在过”。
想到这,老人的心脏忽然剧烈地鼓动了起来。
沉稳、有力。
就像年轻时那样。
“或许吧。”老人自嘲地笑了笑。
归根结底,自己还是没有超脱出“弱者”的范畴。
“一号……不,加德。”二号说,“不要按下那个按钮,拜托了。你已经赢了,而且也许……你真的没有做错。可如果你按下了那个按钮……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她的语气十分诚恳。像是在祈求着什么,又像是在努力劝说着身处悬崖边的自己。
说来也是。
大家都是“决策者”,谁又不了解谁呢?
尽管立场不同,但她一定也能感同身受。
这算得上是他们共同的“潜意识”了。
念及此处,老人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的心脏仍在有力地跳动。
尽管他如今已经负荷不了它的热情了。
“你们现在,已经离开那个国家了吧?”
“加德!”
仿佛隔着没有实体的聊天窗口,加德都能切实地听到克洛伊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从克洛伊的话里看出了一丝悲伤。
“我必须这么做,孩子。”加德看向了手中的发信器,“……很抱歉。直到现在,我对自己的行为还是没有任何感到抱歉的意思。”
说罢,他按下了发信器上的按钮。
“呼——”
加德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太累了。
但这阵疲惫,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片刻功夫,他便连拿稳发信器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心脏还在欢呼雀跃着。
加德放松了整个身体,靠在轮椅上看向了璀璨的夜空。
静谧漫步在没有边界的星海中,踩着加德心跳的节奏,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的身边。
随着那阵“嗒嗒嗒”的幻听越来越悠远,天空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阵绚丽的光彩。
那是一条……七彩的丝绒。初看上去,像是一面光滑的银幕,但眨眼之间,它们的色彩便又翻腾飞舞了起来,时而像是棉絮,时而又像是火焰。
它来得是如此的突然,让加德不由自主地睁大了双眼,生怕自己错过一丝一毫的美好。
可就在这时——
“WARNING——WARNING——Nuclear launch detected。”
身后几百米外的小木屋里,蓦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不协调音。
这些警报声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就划破了如画卷般的夜空。
加德眨了眨眼,回味了片刻警报声中的词组,问道:“是……你们?”
“她已经警告过你了,”安洁莉娜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你按下按钮,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你们不仅找到了我在哪……还侵入到我的系统里夺取了我的权限?”加德难以置信地看着安洁莉娜话语中的游刃有余,“这怎么可能?就算你们两个从昨晚就开始找我,也不可能只用这点时间就——”
信息传输到这里,加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怔怔地张了张嘴。
“你太过盲目自信了,一号。”安洁莉娜说,“难道你忘了,我们在没有成为决策者之前,全都是‘弱者’了吗?只是因为得到了点知识,就觉得自己已经变强了?”
“……弱者?”
“哼,你的加密方式都只是单纯的堆叠而已。确实,这样一来,因为步骤过于繁琐,想要破解的话,我们反倒会被‘不懂变通’的电脑机能限制住效率,”安洁莉娜冷哼了一声道,“可惜,你忽略了一个人。”
“……谁?”
“她叫岳心甜。”
“岳心甜?”加德怔怔地回忆了一下,“是林孝尘身边的那个……她不只是个普通人吗?”
“普通人?她可是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第一名。”安洁莉娜脸不红心不跳地给岳心甜吹了个牛,“你知道,这个成绩在她的国家,意味着什么吗?”
说着这几句话时,安洁莉娜的语气可谓是不吐不快。
“她,才是货真价实的‘强者’。”
——看来,这小萝莉已经憋了很久了。
也就是说,她们早就……自己早就失去了最后一张底牌。
加德登出了阿卡夏记录。
他抬头看向了夜空中的极光,神色有些唏嘘,也有些释然。
闭上眼睛之前,加德再次亲眼看到了一枚炮弹直勾勾地扎进了自己面前的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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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测到在途的聚变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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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 170.破晓
少女到家时,突然注意到门口多了双不到三十五码的鞋子。
滞顿片刻,她有些莫名地抬头看向了客厅,发现原来是家里来了客人。
餐桌上,一共坐着两位陌生人。
都是女孩。
稍微年长点的那个,也就是个初中生的水平,此时正捧着一杯热水,像是有些无聊,一边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一边不时吹着杯中升起的热气。
而另外一个嘛……看起来最多只有小学生水平。因为腿短,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连脚尖都踮不到地面。自己进门时,她也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腿呢。
讲道理,这个场景,少女还是挺纳闷的。
愣了两秒后,她便从厨房的方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回来了啊。”
“……嗯。”少女换了鞋,放下书包走了进来。
沉默的场景被打破之后,两位陌生女孩同时看了过来。
随后,初中生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打扰了”的笑容,小学生则像只害怕的鸵鸟一样,慌慌张张地躲在了初中生身后。
少女见状,仅仅是回以礼貌的微笑,然后便径直走到了厨房。
她有些闹不清楚这俩人的身份。
看样子,她们似乎是母亲的客人。
可是……
虽说母亲确实是个老师没错,但也只是个保健老师而已——最重要的是,母亲是个高中的保健老师。
一个高中的保健老师,怎么会遇到这两个小朋友的?
而且仔细看看的话……这俩小朋友好像都是外国人。
于是,带着这些疑问,少女走到了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的母亲身旁,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妈,外面坐着的那俩是谁啊?”
“是我同事的孩子。”母亲答道,“他们夫妻俩今天有点事情,就托我照顾一下。”
“啊?”少女一惊,“是要……住在咱家?”
闻言,母亲手上的动作一顿,继而转脸看向了少女,表情玩味地眨眨眼,问道:“怎么,你不欢迎?”
“……倒不是不欢迎……”少女又偷瞄了眼客厅的方向,“只是……她们睡哪儿啊?”
“跟你睡一起不就行了?”母亲说,“反正你的床那么大,她们两个小丫头还能挤着你?”
“别吧我的妈……”少女一听,当即弯了弯眉毛,“我都……我都不认识人家……”
母亲见后,噗嗤一笑。
“行了,逗你玩儿呢。”她笑着转过头,利索地翻了几下锅,随即关掉火说,“你也不想想人家乐不乐意,把孩子放同事家过夜,得有多大心脏啊?”
“……也是哦。”少女听了,怔怔地眨了眨眼。
“赶紧洗手吃饭,你爸估计过一阵也回来了,他要是还没吃,你就帮他再热热其他菜。”
“哦。”少女乖乖地走到了水槽边,不过刚打开水龙头,她就像是回味过来了什么一样,又问,“那你呢妈?”
“我不得把孩子给人家送回去啊?”母亲看了少女一眼,像是在无声地斥责她的笨拙一样。
少女听后,立即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最多……”母亲想了想,道,“来回的话,也就一个多小时吧。怎么?你有事?”
“不是,”少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都十点多快十一点了啊妈……要是她俩住得远,就让她们跟我睡呗。”
“她俩的家……确实挺远的。不过听你的意思……你还担心起我来了啊?”母亲微微一笑,“刚刚不是还不乐意跟人家挤一张床吗?”
“最近外面不是不安全吗?”少女煞有其事道,“你也是个老师吧?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组队上下学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
“你说那个绑架案是吧?”给女儿盛好饭后,母亲擦了擦手说,“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少女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今天刚知道,估计校方最近几天就会告诉你们吧?”母亲脱下了围裙,“虽说让你们这些学生谨慎点、放了学就直接回家总没什么错,但你们这些高三党和其他孩子毕竟不同,光是学业压力就够大了,没必要再让你们成天担惊受怕的。”
少女显然对母亲的话不疑有他,但多少还是有点好奇消息的来源,便问道:“噢……不过妈,你是从哪知道的啊?”
母亲闻言,偏过头来神秘地笑了笑,道:“秘密。”
少女立即鼓起了嘴。
“好了,你去吃饭吧,我这就送她们俩回去。”说罢,母亲走到了客厅里对年长的那个小朋友说,“我们走吧。”
初中生当即站起了身,背上小学生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路过自己时,她还朝自己颔了颔首,像是在道别一样。
“呃……”少女傻乎乎地朝她们挥了挥手,一直到目送三人出了门,才喃喃道,“……再……见……”
——房门应声关闭。
“那么,之后呢?”保健阿姨问道。
“啊?”听到对方话锋突然一转,奈姆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等你……嗯,‘拯救了世界’,之后。是想让我做些什么,还是有别的打算?”保健阿姨说,“因为你来找我说的这些,其实没什么地方是必须让我参与进去的。”
听她的意思……好像保健阿姨至今还没弄明白奈姆之所以来找她的动机。
“哦,你说这个啊。”奈姆干笑了两声道,“这个世界不是你的‘退休金’吗?所以我想……要做什么事之前,总得跟你讲一下吧?不然,不是很没礼貌吗……”
保健阿姨听后,脚下的动作忽然一滞。
连带着的,那些回荡在空旷楼道里的脚步声也都突兀地消失了。
奈姆差点直接一头撞上去。
良久,保健阿姨才转过身,用一种奇怪的笑容看着奈姆说:“……奈姆,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哈?”
“根据我的观察推测,你好像也没活多长时间,”保健阿姨像是感慨着什么一样说,“明明正值年轻气盛,而且也拥有着‘超凡’的力量,却又这么……不得不说,确实很奇怪。”
“呃……哈哈哈,是吗?”
“当然,”保健阿姨笑了笑,接着下起了楼梯道,“我跟你讲讲我某个族弟的事情吧。他当时刚刚成为调停者,第一次执行任务,而那个世界又碰巧是个……嗯,‘高魔环境’,我那个族弟就以一个社会最底层家庭的独子身份,一路升级打怪,变成了整个世界最‘强’的存在。”
奈姆闻言,嘴角一连颤动了好几下。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
保健阿姨接着说道:“他一共在那个世界待了将近一万年,最后实在是无聊到没事儿干了,才选择回到家族里。”
“一……万年?”奈姆惊讶得张了张嘴,“那你……现在多大?”
“你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个问题吗?女人的年龄可是最大的秘密。”保健阿姨轻笑着低语道,“不过确实,我已经活了很久了。在我还是调停者的时候,每次‘赴任出差’都要花费很长时间。短的需要数十年,长的……可能会需要几千上万年。我记忆中最长的一次‘假期’,也只休息了二十八天而已。”
奈姆这次连该说些啥都不知道了。
“我想,你可能有点好奇所谓‘调停者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吧?其实说白了,就是去这些现实密度不同的世界里,找出它们报损的地方,然后想办法修好它。”保健阿姨说明道,“举个例子来说……你应该读过不少故事吧?那些故事里,有的和这个世界现在的状况一样,现实密度很高,活在这里的居民只有‘科技’一条路可走;而另一些现实密度比较低的,就会出现诸如灵韵、魔力一类的可控能量。而每当调停者前往一个世界工作时,就相当于是一次新生。再加上,因为调停者知晓世界的权限,并且能掌控其中一部分,所以多数情况下,调停者都像是该世界的‘主角’。”
“呃……”奈姆冷不丁地吐了个槽道,“这就是为啥穿越者总是那么龙傲天的原因吗?”
“差不多吧。”保健阿姨似乎心情真的很不错,咯咯笑着说,“所以我才觉得,你明明也符合‘主角’的模板,却还是这么温柔,这一点特别的可爱。”
“温柔?”奈姆撇撇嘴,一副信了鬼的表情,“别闹了,我啥脾气我自己能不知道?就刚刚来的时候,我无聊想抓个娃娃,结果试了二十多次都没成功,把我气得差点把娃娃机给砸了……”
“你看,当你遇到想要的东西时,还会遵守凡人的规则。因为对你来说,那些凡人和你是没有区别的。”保健阿姨说,“对他人而言,这,就是最大的温柔。”
“呃……会不会只是因为我懒得想其他办法?”奈姆干笑道,“或者因为我太笨了?”
保健阿姨听后沉默了一阵。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外。
“偏偏在这种地方,你又是这么的……”不多时,保健阿姨放缓了步速,走到了与奈姆并肩的位置。
不过,她话说了一半,像是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又语塞了起来。
奈姆听后看了眼她的侧脸,发现保健阿姨的神情中貌似有点于心不忍的感觉。
就好像……她不想把那些人为的“复杂”告诉自己一样。
“随着调停者们工作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也越来越难维持住自己的‘平常心’。”保健阿姨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上那张被弄脏了的黑色画布,道,“举例来说的话,就跟玩游戏一样,调停者们很难对这些世界产生多少‘代入感’,因为他们知道,这只是个游戏而已。更何况,他们几乎每一个都有着‘开挂’的能力,这可是破坏游戏体验的利器。”
“嗯……”奈姆沉吟了一阵,问道,“那对你来说,刚刚那个女孩……算是什么?”
“我女儿啊。”保健阿姨毫无犹豫地说道。
“可你……”奈姆想了想,又问,“既然你曾经是个调停者,那个女孩应该也有什么……呃,‘超能力’……的吧?”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可以放心,她不是我亲生的。”保健阿姨说,“当我‘寿终正寝’之后,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任何常驻的扭曲隐患了。”
奈姆闻言不由得一愣。
她甚至产生了一点错觉,好像保健阿姨说着这句话时,身上闪过了一阵耀眼的光芒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恍然回神的奈姆才喃喃道:“……这么说来,你也挺‘温柔’的嘛。”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保健阿姨不置可否道,“你目前的存在形式,和‘恶魔’几乎没有区别,换做任何一个在役的调停者,都会赶你走的。”
“哈哈哈……是吗……”
这么说来,她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把自己当成了“同类”。
或者说,朋友。
念及此处,奈姆心里还是有点小开心的。
“那,”走到一处十字路口时,保健阿姨突然停下了脚步说,“我就只把你送到这了?”
“你不是说一个多小时吗?”奈姆莫名其妙地看向了她说,“我还以为你想亲眼看看呢……”
“不用了,我的‘故事’早就结束了。”保健阿姨对奈姆微笑道,“接下来,就是你一个人的舞台了。”
“……哦。”奈姆怔怔地点点头。
她倒也没出言挽留。
“只不过,即便是现在……”说着,保健阿姨回过头,看了眼家的方向,“我还是可以帮你做点‘幕后工作’的。”
“呃,不会太勉强吧?”奈姆问,“你现在不是连火球术都搓不出来吗?”
保健阿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给了奈姆一个“别担心”的微笑,然后说道:“最后,我还要再问你一次。当做完了这些之后,你会怎么样?”
“我……”奈姆犹豫了几秒说,“可能……会直接离开吧。”
“我明白了,”保健阿姨点点头,“……祝你好运。”
两人之间,依旧没有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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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171.一切
目送保健阿姨远去后,奈姆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她转过身,瞄了几眼附近的道路,然后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在夜间也开放的公园走了过去。
这个公园她之前来过,里面几乎没有高度超过五米的建筑,这会儿里面照明也不强,而且树木繁多人烟稀少,算是城市里的一片小绿洲。
之所以选择往这里面走,是因为奈姆觉得,是时候处理一下身后的这些“尾巴”了。
自打从克洛伊那里出来时,她就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被人跟踪着。
然而奇怪的是,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自己。
要说主动去找他们的话……奈姆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肯定很费劲就是了。毕竟她也不是什么科班出身,跟踪和反跟踪全靠听觉,在不知道对方目的的前提下,奈姆是不愿意顺着他们的思路走的。
而如果随便找个地方等他们找上来,也不行。
因为这毕竟是个城市,平均每一里路就有一栋高楼。
万一自己在同一个地方滞留太久,让这些跟屁虫找到了合适的制高点,然后隔着几百米一枪把自己崩了,那可咋整?
因此,奈姆必须找一个视野不太好的区域。
这个公园就很合适。
果然,和她猜的一样,还没在公园里晃悠多久,四下的静谧就被一阵脚步声乱入了。
奈姆回头看了眼背上的如月。
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到了今晚会发生什么,这只幼女几乎睡了一整个白天,现在的精神非常好。
她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
见她脸上没什么惊慌,奈姆便深吸了口气,集中起注意力看向了脚步声的来源。
不多时,黑夜里便勾勒出了一个高挑的轮廓。
来者是个女人,一身西装短裙的职业装扮。
她没有刻意抑制住自己的脚步声,而且一口气走到了奈姆身前两三米的位置才停下。
看样子,准是来找自己的没跑了。
奈姆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四周,问道:“怎么,还想打架?”
女人从挎包里取出了一张证件,打开来放在了奈姆眼前,说:“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哦,”奈姆只瞄了一眼,就歪过脑袋看向了躲在证件后的女人,“还是个警察啊。你是想抓我?我犯了什么罪吗?”
女警听后,深吸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就有话直说了,请你立即离开这个城市。”
“为什么呀?”
“只要你离开,我们就不会再跟着你。”
闻言,奈姆噗嗤一笑。
“你们不跟着我,怎么确认我有没有离开啊?”
女警好像真的被噎到了。
沉默了一阵,她又说道:“我无意跟你争辩,请你尽快离开,至少,也要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哦。”奈姆撇撇嘴,“那我要是说不呢?”
女警没说话,当即从挎包里掏出了一把枪。
尽管她的动作很利索,可在奈姆看来,处处都是破绽。
因此,没等女警真正把枪指向奈姆,她的手腕就被一股柔若无骨的触感给锁住了。
不,不仅仅是锁住了这么简单。
由于奈姆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女警瞬间就疼得连眉毛都挤在了一起。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咬咬牙定下了神,颤抖着说:“我们的……枪,都没装消音器。”
“嗯,然后呢?”
“这里是市区……”女警一句一顿道,“只要有枪声,就会吸引警方注意,到时候……你这个杀了人的‘超能力者’,就会成为全民公敌。”
“嗯,再然后呢?”奈姆又问。
女警听后,眉间的痛楚好像变得更强烈了:“……你并非不会受伤。你还是会流血的……会流血,就会死。”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奈姆露出了一副觉得麻烦的神情,“难道你觉得,你就这样走过来跟我说让我走,我就会走吗?我最讨厌别人让我闭嘴照做了。”
“……你要是不走,这个城市至少有三成的普通人要为你陪葬。”
“为什么?”
“你的位置已经被GPS锁定了,在今晚十二点至凌晨一点的时段内,一号……我们会往你的坐标投射一枚两万吨TNT当量的核弹。”
“……啊?”奈姆愣了愣。
旋即,她手上的力量也放松了几分。
“你们……要用那个炸我?”奈姆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真是一脸懵逼。
讲道理,至于吗?
奈姆觉得,明明一杆狙击枪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咋还用上核弹了呢?
“时间不多……”少了奈姆的掣肘后,女警竟一时没维持住手上的力气,啪啦一声弄掉了手枪,狼狈道,“你赶快走吧……如果你不知道去哪,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方圆十公里内没人的坐标——或者亲自带你去都没问题。”
“……不是,”奈姆怔怔地干笑两声道,“你们都要炸我了,还要我跟你们走?你脑袋没问题吧?”
“你要是不走,这周围的居民——”女警一听,顿时抬高了音量,甚至还不自量力地逼近了奈姆几分。
不过,话说了一半,好像又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嘶……不对。
奈姆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这家伙的视线,似乎是在看……
滞顿了几秒钟后,女警脸上的情绪又平复了回去,她后退了一步,说:“计划是不会更改的,就算你一直留在这里,我们也会使用核武器。”
奈姆偏过头看了眼如月。
……果然。
奈姆暗自叹了口气。
“这可是想杀你的人啊……”她在心中吐槽着,“你这孩子怎么见谁都治愈呢?这么‘公平’,怪不得不讨人喜欢……”
见奈姆半天不说话,女警又道:“我也知道,我们没有资格要求你做这些……”
“——哦,原来你自己也清楚啊?”奈姆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女警立即又被噎了个够呛。
眼瞅着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奈姆咂了咂嘴说:“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我走,行了吧,真烦人……”
说完她就转过了身。
“等等。”可还没走两步,身后的女警又说话了。
“讲。”奈姆没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
“如果你不介意,请去这个地方,”女警跟了上来,把手机横在了奈姆眼前说,“这是距离这里最近,而且预计受灾最小的坐标。”
奈姆瞥了眼手机上的地图导航,一声不吭地又往前走了起来。
“……等等。”
“又特么……”奈姆不耐烦地跺了跺脚,“你有事一次讲完行不行?”
“你背上的孩子,我可以帮你把她送回父母旁。”女警说。
奈姆听后,有些诧异地转回了脑袋,组织了好一阵的语言才纳闷道:“……你不认识她?”
女警皱了皱眉,似是不太明白奈姆为什么要这么问。
在她看来,奈姆此行就相当于是以罪犯的身份赴往刑场,任何生物跟着她,都只有死路一条。而之所以想要救下那个女孩,一方面是考虑到奈姆可能会因为要安置这女孩而“耽误时间”,另一方面……
老实说,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奈姆看着女警脸上的情绪演变,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对方的心绪,沉默了几秒后,竟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嘴角。
“也对啊,你们怎么可能会认识她……”然后,她就像是读懂了一个冷笑话一样,用一副微妙的表情喃喃道,“而且听你的意思,你好像是打算救她……你们,巴比伦塔,居然想救她?噗——哈哈哈哈……不行不行,这个实在是太好笑了……简直承包了我一天的笑点……哈哈哈哈哈哈哈……”
转眼之间,奈姆就笑得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女警当然不明白她为啥笑得这么开心。
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有着超凡力量的小姑娘,仿佛忽然失去了对什么的兴致一样。
她的笑声中,全都是赤裸裸的嘲弄。
“看来,我之前的结论的确是正确的。”肆意地笑了一阵后,奈姆缓缓收起那些不知所向的嘲弄,感慨道,“你们呀,真的只配遇到‘我’。”
语落,奈姆又漫不经心地瞥了女警一眼。
女警张了张嘴。
她好像还有话想说。
但一直到奈姆远去,她还是一个字都没再说出口。
最终,只能像是个落寞的孩子一样,看着那个背影逐渐融入到夜色之中。
不得不说,奈姆这会儿的心情不错。
因此,她也就没那么在意巴比伦塔想拿核弹炸自己的事了。
这倒不是她奈少侠托大,刚刚也说了,奈姆自认为只要一把狙击枪就能要了她的命。
之所以一点都不慌,甚至还能笑得这么开心,是因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过……我也真的有够蠢的。”走出公园后,奈姆忍不住又自嘲地笑了笑,“亏我绞尽脑汁想到了这么一个通往Happy Ending的路线,结果人家完全就不领情嘛。”
“……奈姆。”此时,吸息好像也坐不住了。
即便不仔细去听,奈姆也能分辨出来,她的语气里全都是想阻止自己的意思。
“嗯?”
“这样做……真的好吗?”吸息问。
“我怎么知道?”奈姆一本正经地答道,“我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嘛。”
吸息听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便没再开口了。
奈姆又打了个呵欠。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点了。
于是她又道:“喂,都这时候了,出来聊聊怎么样?”
周围只回应了一份属于夜晚的音色。
“别装听不见啊,咱谈谈正事。”等了片刻,眼见四下没一点“异常”,奈姆又说了一句。
然而,除了远方的零星脚步声外,奈姆只听到了如月的呼吸声。
“你不回答也行,反正你肯定听得到。”奈姆说,“那我就自己说了啊。咳咳,我也知道,我现在想做的事情有点不自量力,很可能会直接因此死掉……不过这样的话,你就能直接开启下一周目了,也许对你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尽管话题内容好像有点严肃,但奈姆的语气却很轻松。
“但是,假如……假如我真的成功了,并且还活下来了,我建议,你还是让我把如月一起带走吧。”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刚说完,奈姆就在脚边看到了一行熟悉的笔触。
“嗯……我觉得,有两点吧。”奈姆沉吟了片刻说,“第一,要是我猜得没错,你应该只能从九月一号的校医务室开始读档吧?如此一来,我就会丢失到目前为止累积的经验。我依旧不会使用吸息的力量,也依旧很讨厌你,这样不仅会拖缓任务效率,而且到头来,你也不一定能说服那个我杀了如月。毕竟你也知道,我对她们这种型号没有抵抗力嘛。”
【我的耐心比你好多了。】
系统完全没有被说动的意思。
不过说来也是,SL大法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那么……第二点。”说到这,奈姆深深地吸了口气,“现在,我才是奈姆,对吧?”
“……你想表达什么?”系统这次没有打字,直接问道。
“你之所以不愿意让我保留如月的人格,不就是因为这些‘最初之作’也算是一种‘武器’吗?我承认,有自我意识的武器使用起来总会有不少麻烦,可是,这些‘武器’现在的使用者,是我。”奈姆说,“包括……你在内。”
“什么叫‘包括我在内’?”
“呵~你不也是我的‘武器’吗,奈姆?”
系统没答话。
“既然是我在用,那么按照我的喜好来制定‘武器’的形态,也没什么问题吧?”奈姆看了眼如月说,“我承认,要是我早点学会了吸息的正确使用方法,估计也不会被揍得这么惨……可你也一直没教我啊……算了,不管怎么说,只要我多花点心思学习她们的使用方法不就行了,也用不着抹掉她们的人格不是吗。”
“我……不教你?”系统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发颤,好像是又生气了,“我特么怎么知道你连个使用方法都没弄明白?你当我爸爸的这些‘技术’是什么东西?教科书吗?还用你自己去‘学’的?这些组件只要和你完全融合在一起,就等于是把所有的使用方法都写入了你的‘本能’里,谁让你把它剥离出来的?”
奈姆听后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好了啦,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事实证明,系统好像也不算太难哄。
只这么一句,她就消停了下来。
“……奈姆?”
“说。”
“我也不知道该跟你承诺些什么,毕竟之前的承诺我好像一个都没兑现,而且还全忘了……”奈姆苦笑着说,“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总有一天,奈姆,我会把你的名字、身体,以及……‘一切’,都还给你。我敢肯定,不管是哪个我,也不管我记不记得住,我都会兑现这个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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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172.机械降神
虽说自己的语气挺认真的,可“看起来”……系统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
奈姆一连等了十多秒,见她确实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才带着些许不确定问道:“那个……你有在听吗?”
“有。”
“呃……”见她如今这副惜字如金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被自己说服了的样子。但思索再三,奈姆姑且还是追问了一句说,“那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让我,用我自己的方法帮你。”
系统听后又沉默了一阵。
“……反正我也管不住你,”然后她说,“随你怎么折腾吧……”
“嗯……”奈姆苦笑着松了口气,“谢谢你。”
系统没再搭话。
尽管不确定她是不是接受了自己的承诺,但如此一来,也算是了却了自己心中最后的一点忧虑。
再往后,自己只需要尽力去做就行了。
说起奈姆的“计划”嘛……其实根本就谈不上“计划”这种有条有理的行动方针,最多只算是抖个机灵。
因为确实,哪怕是和超过半数的决策者对立,事情的发展也一直都在巴比伦塔的掌控之中。
而且讲道理,即便算上了自己这个不稳定因素,也没给他们的计划折腾出多少涟漪。
也就是说,巴比伦塔现在,已经赢了。
当然,这是从“游戏规则”的角度上来说的——他们只是凑齐并达成了所有的“胜利条件”而已。
只不过,也就像克洛伊想的那样,奈姆可以无视游戏规则,直接连同棋盘一起打翻。
——比起巴比伦塔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她奈少侠就是在耍无赖。
出了公园后,奈姆拦了辆车,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司机师傅,让他以最快速度把自己送到了刚刚那个女警给出的位置,然后又随便编了个借口支走了他。
女警提供的“刑场”方位,奈姆还有点印象,之前去找巴比伦塔老巢时,她曾经来过一次。
这附近有很多废弃工厂,方圆几里路都不见人烟,和荒郊野岭也差不到哪去。
至此,虽然多了个突发事件,但奈姆还是勉强凑齐了所有的胜利条件。
接下来……
奈姆深深地吸了口气,放下了背上的如月,把她横抱在了怀里。
“如月。”
闻言,如月认真地眨了眨眼。
“你先‘回去一趟’,好吗?”
如月神色一滞,立即双手其上抓紧了奈姆胸前的衣服。
“呃……我是平的,你不要摸了,感觉好像挺伤自尊的……”奈姆干笑,继而柔声说道,“你放心,我会跟你一起回去的。”
如月不安地弯了弯眉毛。
“谢谢你这么相信我,”奈姆说,“……也谢谢你这么相信上一轮的你,所以……别害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自始至终,如月一句话都没说。
但在发了片刻的抖后,她还是听从了奈姆吩咐。
然后,如月的“贴图”便从胸口的部分向四周飞速蔓延起了裂痕。
眨眼之间,她的载体就失去了稳定性,化作一粒粒无形的尘埃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呼……”奈姆握了握拳。
她没有顾忌伤口,轻轻地拍了拍脸,尽可能地打起了所有的精神。
“吸息。”
“是,奈姆。”
“开始吧。”
“……嗯。”
语落,奈姆的身影顿时像是入水的墨汁一般,几秒钟的功夫便和如月一样消散了下去。
——她之所以完全不担心被核弹炸,就是因为奈姆想做的事,已经不在这个“位面”里了。
视觉信号再次复苏之时,奈姆清晰地看到了吸息的面孔。
而她身后——或者说,自己的四周,完全是一片望不着边际的白茫茫。
此时的吸息脸上堆满了担忧,见自己睁开了眼睛,立即急匆匆地问道:“奈姆?你觉得怎么样?”
这次,奈姆是切实地听到了吸息的声音。
就和自己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奶声奶气的,完全就是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
“唔……”奈姆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并试着驱动了一下四肢说,“好像……没什么问题。”
除了大脑有些隐隐的胀痛外。
吸息自然是能看出奈姆的“谎言”的,踌躇半晌,说道:“虽然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听,但只要你想,我随时可以带你出去的。”
“嗯,我知道了,”奈姆笑了笑,“多给我点信心啊,你不是我的‘力量’吗?”
“……是,奈姆。”
“那我们,就先去找监督者吧。”
吸息点点头,抓紧了奈姆的手嘱咐道:“……不要松开我,你会迷失在这里的。”
“嗯。”
尽管吸息的忧心忡忡丝毫没有消减,可她还是执行了奈姆的意志。
随即,奈姆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产生了一阵强烈的撕扯感。
但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喊痛。
而且,她也不想喊痛。
因为奈姆知道,仅仅是把自己的信号排列成人体的序列,就已经很难为吸息了。
和奈姆之前去回收林孝尘遗失的意识时不同,这里,是未经吸息筛选过的“整体”。
也就是说,奈姆目前身处的这个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
这里不允许“具体”的存在。
所以自打吸息带着奈姆“走动”起来之后,奈姆的“贴图”就一直像是泛着涟漪的水中倒影一样飘忽不定。
好在,目的地也不算远,奈姆咬咬牙也就撑了过来。
“你来了。”刚有些放松,她便听到了监督者的声音。
抬头一看,在这片白茫茫的空间里,突兀地挂着一个由光线组成的显示屏。
屏幕里,是监督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
因为只是个拙劣的仿制品,这个人工智能是没有“资格”真正存在于此的。
所以两人只能通过这个来“视频聊天”了。
奈姆冲显示屏里的小正太点了点头,刚准备调整一下呼吸,才恍然意识到,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空气”这个设定。
尽管奈姆也没有窒息感,但这种吸不到气的感觉终究是不怎么好受。
“……嗯。”皱眉适应了几秒钟,奈姆问,“你这边怎么样了?”
“提案已经达成立项条件了。”监督者说,“一号决策者也赞同了我的提案,我们可以立即……”
说到这,监督者突然像是卡了带一样,连余音都没有拖就硬生生地戛然而止了。
他的视线……
奈姆眯了眯眼。
好像是在隔着显示屏,看着吸息。
“你……”监督者像是有些“失控”了一样,表情飞快地变动着说,“你就是……”
吸息瞥了他一眼,道:“不要试图解析我,会把你弄坏的。”
监督者听后傻愣了一阵,点头说:“……是。”
说完,他又看向了奈姆。
“我的所有程序已经准备就绪,请指示。”
“等会儿等会儿……”奈姆踉跄了几步,“我有点……头晕,让我先缓一会儿……”
“好的。”
就算这里根本没有空气,奈姆还是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这个负荷,还真不是吸息危言耸听,以奈姆现在的“本事”,确实很难驾驭。
而且,这还是在如月给了奈姆几乎所有的“通行权限”、不会主动修正她身上任何扭曲反应的前提下。
林林总总的条件堆叠在一起,才让奈姆可以维持着清醒和“具体”存在于此。
这也没办法,她毕竟只是个“凡人”嘛。
而吸息的力量,根本就不是设计出来给“凡人”使用的。更何况,奈姆如今想要执行的,还是吸息某一类机能里相当高级的指令。
那么她……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呢?
之前也说过了,奈姆的计划,只能算是抖机灵。
既然巴比伦塔在未来议会中的提案是“通过阿卡夏记录把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公布给全人类”,意思就是说,只要达成了这个条件,未来议会和巴比伦塔的计划就都算是圆满结束了。
世界也会因此,恢复到原有的轨迹。
当然,如果只考虑这个时代的话,直接让监督者把提案带回未来,也算是拯救了世界。
但这只算是完成了未来议会,并没有完成巴比伦塔的计划。
换句话说,如月还是会遇到危险,奈姆也没办法“跨越”时间去保护她。
虽说从机能上来讲,吸息是可以执行这么复杂的指令的,但别说现在的奈姆了,就算是系统,估计也驾驭不住。这是她爸爸……造物主本尊才能使用的力量。
所以奈姆只能在这个时代保护如月。
而巴比伦塔手里的“武器”,对如月来说,确实是致命的。
随着认知到她的人类越来越多,她内部的【错误】也会越来越多,抵达某个阈值时,就等同于是杀了她。
如月是这么地相信“自己”,奈姆绝对不可能扔下她不管。
所以,她必须想一个既能拯救“世界”,也能拯救如月的方案。
实际上,奈姆还真的想到了。
尽管这个方法完完全全就是在耍赖。
通过和监督者详细地了解了一下未来议会的规则,奈姆最终和监督者商议决定,在这个时代执行巴比伦塔的提案。
因为不违反议会章程,监督者执行起来也不会遇到阻力。他毕竟是个人工智能,没办法……或者说,他“不愿意”违背人类为他编出的指令。
接下来,只要奈姆能挡住监督者为全人类输送的“信息”,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尽管看起来好像挺复杂,但其实使用的方法也不难,无非就是“DNS劫持”而已。
在这里,必须感谢一下当初去买衣服时,克洛伊曾跟自己提起过这茬。
是的没错。
奈姆决定劫持一次全人类的“域名”,代替他们接收监督者的信息。
这么一来,未来议会可以结束,巴比伦塔的计划可以执行,如月也可以“得救”。
算是个“三赢”的方案。
这件事里唯一的输家,只有奈姆一个人,因为她这不仅仅是要“越级打怪”这么简单。
唔……假如算上监督者的话,那就是两个人。只要执行了巴比伦塔的提案,他自己也就报废了。
而奈姆的情况,比他还要不乐观。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不管怎么说,试图使用自己根本不熟悉……甚至完全陌生的“力量”时,“走火入魔”已经算是最轻的代价了。
要说害怕……奈姆自然多少还是有点的。
只不过比起害怕,她内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亢奋感。
毕竟,自己确实是在拯救世界嘛。
尽管奈姆为这个故事写出的HappyEnding已经差不多无赖到和某些古典戏剧中的“机械降神”是一个概念了,她还是决定去这样做。
话说回来,谁又会去在乎“明天”到底是不是牵强的呢?
想到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奈姆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适应了一点目前这种“无法呼吸”的状况。
她踩着没有实体的空白,抬头看向了显示屏里的监督者。
“我准备好了。”
“请随时指示。”小正太一板一眼道。
明明一旦开始执行计划,双方都会凶多吉少,可两人的语气,却显得非常平淡。
奈姆顿了顿,说:“唔,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请。”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奈姆问。
“因为你是人类。”
奈姆闻言一愣。
良久,她才莞尔一笑道:“……谢谢你,真的。”
“还有……”不过,监督者随即又道,“我感觉自己,似乎不太赞同巴比伦塔的目的。”
感觉、似乎、不太赞同。
这个人工智能一连用了三次不确定语气。
“为什么呢?”
“在我的记录中,或许是因为渴望着‘真理’的存在,人类更愿意相信那些趋于稳定的、可通过某种算法读取观测解析的、能够被定义为“权威秩序”的系统。”监督者说,“但是‘外面的世界’,有很大可能是一种充斥着混乱的,没有已知方法去探知的领域。这和大多数人类的习性是相反的。”
“……是吗。”
也就是说,这个“一心为人类着想”的人工智能,也不希望人类去破坏现实稳定装置。
至少,不是现在。
沉默了一阵,奈姆突然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我会记住你的,放心吧。”
闻言,小正太的神情稍微滞了滞。
没一会儿,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谢谢你,人类……再见。”
语落,这个由光线组成的显示屏瞬间闪过了一阵消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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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话一共写了十六个小时
我真是太厉害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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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173.映射
——奈姆眨了眨眼。
眼前有一面天花板。
天花板的花纹,质地,以及此时看上去的亮度,都让奈姆觉得无比熟悉。
“啊……”愣了一会儿后,她张张嘴,喃喃道,“这不就是我家的天花板吗……”
说完,她还傻乎乎地笑了笑。
因为血压比较低,每次醒来时,自己总得犯会儿傻。
打了个呵欠后,奈姆坐起身,伸着懒腰发出了一阵声调婉转的低鸣。
只这么一下,就驱散了她身上大半的无力感。
“呼——”奈姆揉了揉脖颈,皱眉在心里嘀咕着,“怎么感觉……好像没睡好?”
真正清醒了过来后,她才发现,体内似乎残余了一种若隐若现的疲惫。
脑袋也晕乎乎的,虽说不至于波及平衡,但还是让发着呆的奈姆一连东倒西歪了好几下。
“唔……”可琢磨了半天,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大概只是……太饿了吧?”
确实,这个解释很合理。
她现在觉得肚子超饿。
咕噜咕噜的,像是有条恶龙在里面咆哮。
于是奈姆跳下床,麻溜地穿好衣服,便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客厅里的餐桌上此时正坐着一个男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筷子,边吃饭边时不时地和同事语音交谈着。
奈姆看着这个男人,突然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嗯?”她的视线没一会儿就引起了男人余光里的注意,“怎么了?”
“你……”奈姆一怔,旋即咕哝道,“你自己不也是在吃饭的时候玩手机吗?”
还没等奈姆弄明白那些诡异感的来源,脱口而出的这些话就把它们全部粉碎了。
男人听后干笑一声道:“我又不像你一直在玩游戏……是工作嘛,我马上吃完就得走,今天不能送你上学了。”
“噢。”奈姆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也不玩,不玩。”男人一副“怕了你了”的表情放下手机看向了奈姆,然后就见他眼神忽然一滞,差点没忍住笑,“……快去梳梳头发吧,都乱成抽象派作品了。”
奈姆听后脸一红,憋了半天,还是不服输地又瞪了男人一眼,才溜进了洗手间。
走到镜子前看了看,奈姆发现男人说得还真没错。
自己这会儿的发型确实像是个艺术作品。
她赶忙拿起梳子梳理了起来。
不过……
梳了会儿头发,奈姆忽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可当她把动作停下来,准备深入想一想时,身旁却立即响起了男人的声音:“我来帮你梳吧。”
“……”
奈姆没拒绝。
她将梳子递了过去,便自顾挤起了牙膏。
“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一点。”男人在奈姆身后专心地梳着她的头发,说,“要剪一下吗?”
“唔……”奈姆连牙膏沫都懒得吐,“都行。”
“那就等你放假,这个周六怎么样?”男人建议道。
“嗯。”
梳洗完毕,奈姆便迫不及待地坐上了餐桌。
走出洗手间,男人便开始整理起了着装,然而,当他看到奈姆的凶残吃相后,又是一愣。
“咋回事儿啊?”他努力压着笑意道,“昨晚没吃饭?”
奈姆没回答。
她觉得自己非常、非常的饿。
根本就没有余力理他。
见奈姆不说话,男人摊摊手:“我就先走了啊,自己一个人上学有没有问题?”
“我都多大了啊……”奈姆嘀咕了一句。
男人听后噗嗤一笑:“好,反正你别着急,我跟你班主任打过招呼的,迟到了也没事,注意看车。”
“啧,”奈姆闷闷不乐地瞥了他一眼,“我已经醒了好不好?”
“……真的吗?”男人好似不相信一般又追问了一句。
奈姆有些不耐烦,举起小拳头在他面前扬了扬说:“我何止是睡醒了,简直是觉醒了,你看,感觉到我的洪荒之力了吗?”
“……也是,你今天吃得特别多。”男人看着奈姆面前的餐盘说,“小心点啊,体重说来就来不跟你打招呼的。”
奈姆的眉毛忍不住跳了跳。
眼瞅着她有点要发火的迹象,男人二话不说就收起叨逼叨灰溜溜地逃跑了。
直到关门声引起了窗玻璃的轻微共振,奈姆才叹了口气。
“我可真是个爸宝啊……”她心想,“都读高中了,居然还需要人接送……”
一边想着,她端起碗,一口把里面的小米粥给闷了。
喂饱了自己后,奈姆随手收拾好碗筷便出了门。
路上,她遇到了一个住得比较近的女同学。
看到自己只有一个人,这位女同学当即一脸好奇地走了过来:“你怎么就一个人啊?”
“我爸爸上班去了。”
“咦?”女同学一听,脸上的好奇一时变得更甚了,“你……醒了?”
这个反应让奈姆突感一阵违和。
但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只好再次答道:“我当然已经醒了。”
“……是吗。”女同学笑了笑。
随即,两人便结伴而行去了学校。到班里时,奈姆前座的大块头好像也看出了什么异常,没等奈姆坐下就回头问道:“你老爸今天没送你?”
“……嗯。”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奈姆的不耐烦,大块头并没有接着往下问。
奈姆拿出课本,又叹了口气。
看来,醒得太早也会让人觉得奇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今天自己醒得这么早呢?
而且……
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因为一直想着这些没有头绪的事,奈姆也无心读书,整个早读时间全都用来犯傻了。
下课之后,又有好几个同学一脸惊讶地凑过来问奈姆同样的问题。
“你醒了吗?”
奈姆已经懒得回答了,干脆就装出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招意外的有效。
得以清净的奈姆又纠结起了那些奇怪的感觉。
周围的光景看起来,好像和平常也差不到哪里去,又好像——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奇怪。
由于一直在思考这档子事,奈姆这一上午的课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在老师们也都知道她的“症状”,就算奈姆一直发呆,也不会点她的名。
可惜,就算没人来烦自己,奈姆也琢磨不出那些不知来源的违和感究竟是因何而起的。
因此到了中午,心烦意乱的她又大吃了一顿。
虽然肚子确实很饿,但奈姆自己都觉得这个饭量有点不正常。
“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变肥肥的啊……”回学校的路上,奈姆在心里想着,“……还是不要乱想了吧。”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有点反常,全都是因为今天一直在心不在焉地想那些奇怪的事。
嗯,事实还真就跟她想的差不多。
不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后,奈姆刚坐回自己的位置,就突感一阵吃顶了的强烈不适。
“哎呦我的妈呀……”奈姆当即捂着肚子往桌子上一趴,“一个人吃一桶根本就是God难度嘛……完了完了……好像要吐出来了……”
她现在,真可谓是教科书般的“撑得动都动不了了”。
尽管奈姆也没真的吐出来吧……但一直到下午上课之前,她确实一步都没挪过。
到底是消化了几个小时,临近打铃的时候,她也差不多恢复了一些了。
只不过……
因为瘫了一中午,没能玩上游戏的奈姆觉得自己好像亏了点什么。
“啊……体力都该回满了吧……”她一脸不开心地嘟囔着,“明明还能再往下打几关的……”
眼看着同学们都相继落了座,奈姆也收起了偷玩的心思。
刚抬头,就看到班主任走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陌生的脸孔……
——奈姆眨了眨眼。
等会儿?
这个人长得……
“同学们,先停一下,跟你们介绍个新同学。”
班主任敲了敲黑板,平息了课间的嘈杂后,便把讲台交给了新同学。
新同学是个女孩,不到一米六的身高,黑长直,死鱼眼。
“你们好……”她的声音很小,“我叫……奈姆。”
说完,女孩向同学们微微颔了颔首。
“呃……”过了好一会儿,班里才有同学出声道,“就……这两句?”
讲台上的女孩没说话。
班主任此时接过了濒临冷场的话柄说:“介绍个名字不就够了?想了解自己找她做朋友去。”
同学们一阵面面相觑。
“虽然还没拿到教科书,但既然来了,就先听着课吧。”班主任扫了眼班级里的座位,沉吟了一阵说,“嗯……奈姆?你站起来一下。”
奈姆有点懵逼。
不,不仅仅是“有点”的程度。
“奈姆?”不多时,班主任又唤了一声,随即打趣道,“还没睡醒吗?这都下午了。”
闻言,奈姆下意识地就弹起了身。
见奈姆站了起来,班主任对身边的女孩说:“你就先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吧,估计最晚明天就能拿到教科书了。”
女孩点点头,下了讲台,径直走到了奈姆身旁。
坐下之前,她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奈姆这会儿脑子有点乱,语塞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开场白:“……内个……你、你好?”
她都不确定该怎么跟新同学打招呼了。
女孩没回答。
奈姆见状,也没有再献殷勤。
既然对方不想理自己……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为什么没人觉得奇怪?
这个人不仅名字和自己一样,而且除了脸色里有几分不明显的病态外,连长相都像是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为什么大家这么轻易就接受了?
想到这,刚刚那些吃顶了的不适感突然全都消失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奈姆一边打量着那个“奈姆”一边想着。
然而,面对自己这直勾勾的视线,那个“奈姆”却连一丝余光都没投过来。
她只是托着腮,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身旁,像是在……等着什么。
是等着上课吗?
奈姆心想。
虽然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不等她整理成句,上课铃就打响了。
奈姆只好乖乖地掏出教科书。
可她现在的状态比上午还严重,任凭讲课老师在讲台上说得天花乱坠,奈姆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怎么就没人发现呢?”奈姆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新同学可是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啊,你们就不觉得很诡异——”
思绪抵达了这里时,奈姆又发起了呆。
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闪过了一丝灵光。
只不过与此同时,这丝灵光也在她脑中扩散出了一圈圈隐隐的胀痛。
痛觉并不明显,而且似乎……距离自己“很远”。
但它们自打出现后,就再也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了。
奈姆皱着眉,又看向了身边的“奈姆”。
她依旧是一副无聊的样子。
配合她脸上的病色,还显得有几分……难以名状的寂寥。
任凭奈姆怎么盯着她看,“奈姆”都没有再看回来一眼。
于是,心有不服的奈姆当即翻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一边仔细打量着她,一边和镜中的自己比对了起来。
一套下来,结论和之前相差也不大。
这个“奈姆”,除了脸色病恹恹的外,和自己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有身上穿着的衣服颜色。
自己穿的是黑色的外套,而她的是白色的。
除此之外……
这家伙居然连头发的长度都和自己一样。
“……开什么玩笑?”合上镜子后,奈姆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害怕。
为什么除了自己外,好像根本就没人注意到这个?
难不成你们都是傻的吗?
奈姆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教室里的其他人。
然后又怔怔地发起了呆。
“……诶?”
良久,恍然回神的她,脑中又闪过了一阵灵光。
“等会儿……”奈姆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上课?”
“哈啊——”
闻言,一旁的“奈姆”总算是有所反应了。
她斜了自己一眼,说:“你还没睡醒吗?”
“……你说什么?”奈姆看向了“奈姆”。
“我、说——”
“奈姆”将另一只手抬到了奈姆额前。
“——别、睡、了!”
说完,她的手指“啪”地一声弹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吃了痛的奈姆下意识地就捂住了额头。
然后……
——奈姆眨了眨眼。
她重新看向了那个“奈姆”,傻不拉几地张了张嘴。
“……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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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 174.艺术
念出这个“关键词”后,奈姆脑中的胀痛顿时变得更清晰了。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
“……这里是……哪?”奈姆皱眉捂着额头问。
“奈姆”听了, 用一种很不满的神情看了过来,说:“是被同化了的那一部分意识。”
闻言,奈姆又眨了眨眼。
此时的她,已经回想起了所有的“上文”。
“就是说,我已经劫持了……全人类的集体潜意识?”
“……算是吧。”
“哦……”奈姆怔怔地点点头,“那接下来……话说,吸息呢?”
突然从“日常”中醒过来,多少让她有些不适。
因此,奈姆也顾不上脑中的胀痛,一直在检查着自己的记忆。
“它是保证你可以存在于此的运行环境。”“奈姆”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没有余力对你构建信息通道。”
“呃……”奈姆想了想,又问,“所以我现在……在这里等着监督者发送‘信息’就可以了吗?”
“怎么可能?”“奈姆”冷冷地说道,“你想拦截信息,至少得控制住这里吧?可你都快迷失在这个地方了,还幻想着能控制它?”
“迷……失?”
奈姆愣了愣。
没一会儿,她就回忆起了吸息老师为自己讲的课。
潜意识一共分为三层,从上到下分别是“同化意识”、“概念意识”和“原型意识”。
其中,吸息有着重叮嘱过自己说,注意不要被同化意识给“骗”了。
同化意识阶层的整体氛围非常接近“童话”的定义——甚至比之更甚。这个阶层里的意识活动,涵盖了每一个人心中各式各样的向往。
简单点讲,就是说所有发生在这个阶层的事件,都会像童话故事那样发展,纵使会出现有人受伤的桥段,也会表现得和搞笑动画一样轻松夸张。例如前一秒还在吐血三升,后一秒立即就活蹦乱跳地哈哈大笑什么的。
这个阶层里,不会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绝望”。
所以,吸息才会反复提醒自己不要迷失在这。
不过嘛……
奈姆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
似乎自己不仅把吸息的告诫全给忘了,还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快记不清了。
想到这,奈姆看向了“奈姆”说:“也就是说……是你救了我?”
“哈啊……”“奈姆”又叹了口气,“算是吧。”
“……算是?”
“我觉得,毕竟已经来了不少次了,你也该习惯这里的荒诞了。”“奈姆”托腮打了个呵欠说,“你第一次在这里走丢的时候,我花了将近一百七十四年的体感时间才找到你,而这次……只用了不到一天。这和你的自我认知有关……因为你觉得自己和这个阶层格格不入,我才能这么快就找到你。”
奈姆听后,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就算你不提醒我,我这次也有可能靠自己‘醒过来’?”
闻言,“奈姆”冷笑了一声。
“也许吧。”她不置可否道。
“哦……这样啊。”奈姆抿了抿嘴,“咳咳,总之那啥……谢谢你。”
既然自己是可以“凭本事醒过来”的,也就是说,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应该是……想帮自己。
然而“奈姆”听了,却是立即眯起了眼。
“在这个地方,你不可能永远维持着‘清醒’,”她说,“等你受不了了、或是再也回想不起自己的来意的时候,我就会带你走。我之所以来找你,只是为了这个。”
“带我……走?”奈姆问,“你是说,重新读档?”
“嗯。”
“……好吧。”
说罢,她便站起了身。
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的不同后,就等于奈姆在某种程度上超脱出了这个阶层,因此就算她在课堂上突然做出了反常之举,也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这一点,先前去救林孝尘的时候也是一样。因此勉强说来,奈姆也算是有过经验。
理清楚环境信息后,奈姆的思绪立即就变得顺畅了起来。
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要找到“原型意识”就行了。
想要掌控“这里”,那是必需权限。
只可惜——
奈姆走出班级,站在过道上眺望着远处林立的高楼大厦。
她也不确定这个“往下走的楼梯”究竟在哪。
吸息老师说过,同化意识层面里的景象,是可以被人理解的、相对比较具体的模样。它们和现实中存在的事物同化在了一起,是一种能被人清晰表述出来的“欲望”。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同化意识层面只能具现出人们能够表达出来的事物。
而有些东西——有些“欲望”,是没法精确表达出来的。
“也就是说……”奈姆琢磨着,“只要找到现实中不存在的事物就可以了吧?”
想通了这点,奈姆便立即下楼出了学校,顺着街道一路小跑着寻找起了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街道上的景象看上去和现实中差不多,全都是由行人、车辆和建筑堆积出的“具体”。
要说哪些东西不该存在吧,奈姆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上来。
往前看,道路远远地衔接着天际,也不知道到哪儿算是个头。
好在,奈姆在这里是感觉不到疲惫的。
唯一的阻碍,就只有脑中的胀痛。
但这些痛,同时也切实地证明着她的存在。
奈姆心里很清楚,一旦自己想要摆脱这些痛楚,就又会变得像之前一样被这个层面同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
所以,她很乐意忍受这些。
可一口气溜达了十几个街区,奈姆却连一丝的“异常”都没找到。
正当她想着是不是自己的思路出了什么问题时,身后突然传来了“奈姆”的声音。
“……你乱跑个什么呀?”
扭头一看,她脸上已经堆满了觉得麻烦的不满。
“呃,你跟上来了?”
仔细了看几眼,奈姆发现,“奈姆”好像还有点累。
“这里的体感大小比现实世界还要大,你这样找什么时候能找到?”
言下之意,要是自己跑丢了,她好像也得再找自己一次。
“唔,那怎么办?”奈姆下意识地就摆出了萌新姿态。
“啧,你怎么这么蠢啊……”“奈姆”咂咂嘴,不着痕迹地喘了两声后,扬起下巴指了指几十米外的一栋建筑,“喏。”
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那里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商场的大楼。
之所以说是商场,是因为这栋楼的一二层似乎全都是卖衣服的店面,即便离这么远,隔着窗玻璃都能看到一排排穿着不同衣服的人形模特。
“那里……有什么吗?”奈姆不明所以道。
“……你走近点看行不行?”“奈姆”没好气地白了奈姆一眼。
“……噢。”见她这么说,奈姆只好傻乎乎地点点头。
然而,她刚准备往那边跑,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拽住了。
“你干嘛?”奈姆又看向了“奈姆”。
“你这么着急干嘛?这里和外面用的又不是同一个时间系统。”“奈姆”被奈姆的这个反应气得浑身都抖了一抖,“你是不会觉得累……可是我会!”
“呃……哦。”奈姆眨眨眼,“要不……我背着你?”
“不用!”
“你不是说你累了吗……”奈姆嘀咕了一句。
低头看看,“奈姆”好像也没说谎,她这会儿累得双膝都并在了一起。
“那,这样总行了吧。”
说着,奈姆牵起了“奈姆”的手。
“这样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体力消耗,你也就不会担心我走丢了吧?”
“你……”
“——行了行了别闹了。”奈姆几乎是硬拖着“奈姆”往商场那边走了过去,“我忙着拯救世界呢,有啥事等会儿再说。”
不等“奈姆”再说,奈姆就牵着她一路小跑到了大楼脚下。
“唔……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奈姆飞快地移动起了视线,挨个看向橱窗里的人形模特说,“……这些模特做的倒是挺真实的——诶?”
说到这,奈姆忽然一愣。
滞顿片刻,她又走近了几步,凑到玻璃面前仔细打量了几眼。
“这些模特……”奈姆张了张嘴,“是……活人?”
尽管很细微,但奈姆确实注意到了这些“人形模特”的呼吸起伏。
他们维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橱窗里,乍一看还挺诡异。
奈姆琢磨了几秒,又抬头重新审视了遍这栋建筑。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这家店根本就没有招牌。
“里面是个什么地方啊……”带着这些好奇,奈姆抓紧了“奈姆”的手,推开了不透明的玻璃大门走了进去。
一门之隔,里外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
连接着大门的,是一条昏暗的走廊。
走廊两侧上挂着不少画作,每一幅画的正上方,都只提供了一丁点的光线。
和外面的明媚不同,这里面不仅照明不强,气氛里还有些幽冷的感觉。
“原来不是个商场啊……”奈姆一脸莫名地走到了一幅画前。
这幅画……怎么说呢?
看上去就像是某人把颜料弄洒在了画布上一样,画面上没有任何奈姆可以识别的事物。
顿了顿,她又走到了下一幅画前。
然而这幅也一样——或者说,这里所有的画,都是抽象派的。
奈姆一路看完了整个走廊里所有的画,却连任意一幅画上面究竟画了啥都没搞明白。
不过就算看不出画了什么,奈姆也是能看出这个地方的“异常”的。
扭头看了眼“奈姆”,发现她好像一直在看自己牵着她的手。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后,“奈姆”立即瞪了过来:“干嘛!”
“这里是什么地方?”
“美术馆啊!”
“呃……”
说来也是。
这就是个展示抽象画派的画廊嘛。
往转角处那边看,尽头处还有一扇门。
于是决定再往里面探探路的奈姆,再次不由分说地握紧了“奈姆”的手走到了那扇门前。
门的另一边,连接着一个非常大的空间。
放眼望去……整个空间呈环形。这里的光线十分充足,抬头看,光是吊灯的数量就难以尽数。为了让这些大小不一的吊灯高悬在半空中,这个空间的室内高度估计至少也得五十米起步。
而在这些五颜六色之下……奈姆的第一印象,觉得这里像是个图书馆。
代替墙壁将这个空间围成圆形的,是一排排巨大无比的书架。
书架上,也不仅仅只有书本,根据书架隔层大小的不同,摆放的东西也不同。例如播放着音乐的唱片机、播放着影像的显示屏,以及站在书架中翩翩起舞的……活人。
房间的地板,是一幅由不同颜色的线条横七竖八描绘出的抽象画。地板上,有一堆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奇葩的雕像。雕像旁边,还有一些扭扭曲曲的建筑模型。
总的来说,这个地方确实充满了异样的艺术感。
奈姆愣了好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
“还真特么是个美术馆啊……”
当然,奈姆也知道,这里绝对不仅仅只是个美术馆这么简单。
吸息老师说过,所有的意识不分深浅,都有着相当强烈的“表现欲”。
换句话讲,人们感知它们的频率是大致相同的。
只不过,表层意识是已经被现实同化过的那部分,它们更容易被人类认知理解,因此印象更深。
举例来说的话……就好比是对满腹感的需求。
多数情况下,同化意识的形式都很具体,大抵表现为:你饿了,快去吃鸡盒,喝冰可乐!
这些简单明确的意识都是受过“训练”的,它们会先结合你的经历和知识,再提出相应的要求。
而概念意识就不同了,顾名思义,它只有一个概念而已。
虽然它偶尔也会告诉你你饿了,但也只是单纯的告诉你这个消息而已。它不会像同化意识那样为你“出谋划策”,因此会让你产生很严重的选择困难症,导致你不管翻多少遍菜单也不确定到底该吃些啥。
概念,是一种人们无法准确表达出来的意识。
它和现实之间,只有唯一的一架桥梁——
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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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的这部分我是想每一话都写长点让你们一口气看完的,可我还没练满级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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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175.识海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个……
奈姆又偷瞄了一眼“奈姆”。
这家伙还在看自己牵着她的手。
“咳咳。”奈姆移开了视线,刻意清了清嗓说,“这里就是……连接同化意识和概念意识的桥梁吧?”
“……大概吧。”
“奈姆”的回答依旧是这么的模棱两可。
感觉她好像根本不乐意帮自己一样。
“可……”奈姆又环视了一圈这个诡异的空间,问,“我也没看见往下走的桥……或者楼梯啊……”
这句话立即换来了“奈姆”一副看着智障的表情。
“你都不理解这些东西,怎么继续往深处探究嘛!”
奈姆听后眨了眨眼。
就是说,自己要先理解这些“艺术品”的含义?
可自己哪有什么艺术鉴赏能力呀……
要说这个美术馆里陈列的东西究竟都是些啥,这个奈姆确实能分得清。
它们无非就是艺术创作的八个分支。
但,奈姆也只知道这些东西是被称作“文学、音乐、舞蹈、雕塑、绘画、建筑、戏剧、电影”而已,真要她说出点鉴赏……以她现在这么着急的心态,确实很难做到。
而越是强迫着自己去琢磨,奈姆就越是心烦意乱。
讲道理,艺术鉴赏这种事嘛,是强求不得的。
再怎么世界级的艺术作品摆在一个人面前,如果对不上电波,这个人也只会觉得平平无奇。
只能讲,她奈少侠怎么也想不到,想要拯救人类,居然还特么得先理解他们的艺术。
念及此处,奈姆忽然莫名其妙地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像多少能理解点那个邪神大叔当初面对着的窘境了。
——自己现在要做的事,和他之前想做的有什么区别嘛?
自觉是个人类的奈姆都很难理解“同胞们”的意识,而邪神大叔跟人类都不是一个“物种”了,也难怪他除了颇有医德外啥都表现不出来。
“哈啊……”
看到奈姆傻不拉几地纠结了这么久,“奈姆”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你要找的不是根源吗?在意这些旁枝末节干什么啊?”
“……根源?”
经过“奈姆”这么一句不经意的提点,奈姆还真的就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灵光一样,整个人立即呆住了。
确实,自己好像也没必要理解这些分支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它们有着相同的根源。
而这个根源……
奈姆回想了一下艺术的定义。
抛开那些后来才强加上去的判别标准,最初,一个作品之所以能受到大多数人追捧,并定义其为艺术品的根本原因是,这个作品能让人产生共鸣。
哪怕这些人有着不同的文化,他们也能从作品里收获类似的感动。
这些感动大多都无法整理成句表达出来,甚至连当事人本身都无法准确捉摸它究竟触发了哪一种情绪。
但就是这样一份“无法分享”的个人体验,却是每个人内心深处共同渴求的。
所以艺术之所以会存在——艺术的根源,就是这份……“渴求”?
“……什么鬼啊?”忍着头疼想了半天,奈姆有气无力地嘀咕道,“老子不就想拯救个世界吗……怎么搞得跟艺考一样?就不能让我到哪里、杀几只、拣点垃圾交任务吗……”
然而,她刚嘟囔完这些碎碎念,整个美术馆突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声音之响,如雷贯耳。
仿佛颤动着的,不仅仅是一个美术馆而已。
“怎么……”奈姆见状一惊,下意识地就把“奈姆”搂到了怀里,“咋回事儿啊?这地方还会地震的吗?”
还没懵逼多久,就见脚下这幅抽象画地板居然从中心位置“啪啦啪啦”地裂开了。
不,与其说是裂开了,不如说,这块地板原本就好像是个什么机关,此时只是被打开了而已。
只不过……因为启动机关而产生的剧烈地震,几乎让那些雕塑和建筑模型全都一头栽进了裂缝之中。
奈姆忍着心头的颤动,探头往裂缝里看了两眼,发现下面完全就是个万丈深渊,除了黑暗外,什么都看不到。
这场由地面的位移促成的地震,一共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堪堪停下。
此时再看这个美术馆,那幅地板虽然没有完全消失,可留给两个奈姆的落脚点也只剩下了不足两米宽的区域。而代替墙壁的那书架,如今都有点向内倾斜,导致书架隔板上的东西正哗啦哗啦地在往下掉。
一时之间,天上仿佛下起了由“八大艺术”组成的雨。
这些“雨滴”,全都一声不吭地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
“这……这什么情况啊?”
奈姆一脸懵逼。
随后,她眨眨眼,看向了被自己无意中搂在怀里的“奈姆”。
这会儿,“奈姆”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适。
两人视线相触后,“奈姆”立即翻出了底气不足的愤怒:“你抱我干什么!”
“呃……”奈姆干笑,“不是突然地震了吗?我觉得你可能会害怕,所以就……”
其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为啥。
“我害怕什么!”“奈姆”听后,当即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下,“是你你自己害怕吧!”
“……唔,也对哦。”
“放手!”
“噢。”
松开“奈姆”后,奈姆又看了眼深渊里的情形。
“这不会就是通往概念意识的‘楼梯’吧?”
冷静地串联一下当前的环境信息,奈姆也只能得出这个猜想。
“……你说呢?”
这家伙好像气得厉害,至今还有些轻微的发抖。
“那……”奈姆指了指深渊里的黑暗问,“难不成,我就直接这样跳下去?”
“我怎么知道?”“奈姆”不耐烦地说道,“你从来都没去过那里。”
“嗯……”闻言,奈姆沉吟了一阵。
她看了眼这个美术馆的“其他出路”。
爬书架的话,倒是还可以回到入口的地方。但且不谈书架本身是倾斜着的,说不定一个没抓牢就会摔下去,而且即便能成功抵达美术馆的入口处,那里也没有落脚点,怎么把门打开也是个问题。
又扫视了几圈后,奈姆发现,除了往下跳之外,她目测也没别的选择了。
“唉……”奈姆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说,“那我往下跳了?”
“你跳啊。”
“你也跟我一起跳吗?”
“……废话!”
“可我有点怕啊。”奈姆说。
“……什么?”
“哪怕这只有几十米高,我也会摔死的吧?”说到这,奈姆稍微顿了顿,“话说我在这个地方,也会‘死’吗?”
“那要看你怎么‘告诉’自己了。”
“什么意思?”
“你只要告诉自己不会死,哪怕被切成渣渣也能‘活下来’。”“奈姆”说,“在意识层面里,本来就可以不把信号排列成人体的序列。你要是怕摔,可以把自己排列成‘气球’的构造。”
“哦,”奈姆点点头,“那你怎么不变个气球?”
“我变什么气球!”“奈姆”气鼓鼓地瞪着奈姆,“我又不不怕摔!”
“你变个气球托着我嘛,”奈姆一本正经道,“我还施放不了那么高端的法术。”
“我……托着你?”
“奈姆”一听,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一言不合就抬脚踹了过来。
然而奈姆只是稍微侧移了半步就躲过了“奈姆”耿直的直踢。
眼瞅着奈姆躲开了自己的攻击,这家伙还没完没了了,冲过来又是一顿追击,一边打,还一边相当有节奏感地咕哝着:“托着你?托着你?你特么、敢让老娘、托着你!?”
可惜呀,“奈姆”的战斗水平显然和奈姆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那慢悠悠的粉拳连奈姆的衣角都碰不到。
看着这样的她,奈姆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然后,只听“啪”地一声,奈姆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往自己身上打来的小拳头。
“奈姆”一看,气得脸都红了。
这么简单就被招架住,也确实有点丢人。
不过,不等“奈姆”开口,奈姆就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其实也没亲自使用过‘这种力量’吧?”
“奈姆”听后神色一怔。
“呃,我的意思是说……”见对方没回答,奈姆又补充说明道,“虽然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你也只是知道,并没有亲自去做过,对吧?”
再加上,她一直在强调自己是她唯一的使徒,所以更有可能的是,无论什么事,她都是让自己去做的。
这家伙不仅脸色病恹恹的、跑两步就累得不行,而且撒了半天泼别说碰到自己一下了,好像连王八拳这种简单的技巧都领悟不出来。
不得不说,这件事确实让奈姆挺纳闷的。
你不是造物主的女儿吗?怎么只有这种水平啊?
“奈姆”脸上的绯红至今还没褪下去。
她好像是猜到了自己对她的“评价”一样。
“放手……”
“什么?”
“放放手!”
“噢。”
奈姆松开了“奈姆”的小拳拳。
然后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你、你看什么!”于是没一会儿,“奈姆”就招架不住了,“你不是要跳吗?快跳啊!”
“咱俩一块跳吧。”奈姆提议道,“我自己一个人……有点害怕。”
“奈姆”听后,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不过这次,她好像不是因为生气。
至于是为什么……
奈姆把余光往下移了移,发现“奈姆”的腿好像还在发颤。
既然不是因为生气,那就意味着——
“……你个蠢货,都这么久了……居然还会害怕这种事……”
……果然。
和奈姆刚刚想的一样,由于一直让自己这个使徒替她做事,“奈姆”对世界的大部分认知都是建立在自己身上的。
换句话说,自己是她识别新事物的唯一“标准”。
因此只要是自己害怕的,她全都怕。
而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她或许……也做不到。
这会儿,站在悬崖边上的“奈姆”甚至都不敢往里面多看一眼。
“要牵着手吗?”奈姆问。
“……随随你便!”
“那好吧。”奈姆吸了口气,脚下一蹬,抓起“奈姆”的手就跳进了深渊之中。
失重下坠的感觉,让奈姆的心脏立即扑腾扑腾地蹦跶了起来。
“奈姆”更是在一开始就紧紧地闭上了眼。
看她怕成这样,奈姆只好又把她搂进了怀里。
没办法,谁让她对这种型号没有抵抗力呢?
跳下来时,奈姆下意识地就在心中数起了数。
可一直到她数到将近一千时,她们俩还在不停地往下坠落。
这个漆黑的深渊,好像真的没有底。
除了数数之外,奈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点点地习惯这种坠落的感觉,然后细数着自己的意识一丝丝地被周遭的黑暗吞噬。
直至——
“……嘶!”
恍惚中,奈姆忽然感觉到手腕上一阵疼痛。
这些痛楚像是个吸铁石一样,一股脑地就把奈姆那些飘散出去的意识给吸了回来。
睁眼一看,原来是“奈姆”正在咬自己。
“你……你干什么?”奈姆顿时痛得眉毛一凝,“你咬我干嘛?”
然而,“奈姆”就像是听不到一样,不仅没有松口,还越咬越用力。
“窝草……你是狗吗!”奈姆疼得都快要忍不住打她了。
可就在此时。
就在,这些游走在体内的痛觉接触到了另外一串相似的信号之时。
——扑通!
奈姆感觉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水里。
水温冰冷刺骨,奈姆一连呛了好几口,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应该再呼吸了。
随即而来的窒息感,迫使着奈姆把思维速度挂上了高速档。
即便倒进了水里,两人还是在不住地往下沉。
眼前的漆黑一成不变,纵使奈姆想往上游,也根本抵挡不了这股下坠的力量。
而身后……
奈姆扭头看了过去。
似乎,自己坠落过去的方向那里,有一丝不起眼的光亮。
在这种温度的水里睁着眼,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奈姆忍痛反复尝试了好多遍,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里确实有光。
而且随着两人的下沉,那些光亮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看样子……好像是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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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节 176.标签
因为溺水的不适感比手腕上的痛楚要强得多,所以奈姆一时之间也没有功夫再去理会“奈姆”。
随着两人越来越接近那阵象征着“出口”的光亮,迫使两人下沉的力量也开始一点点地减弱了下去。最终,到距离“出口”大约还有几十米的地方时,这阵力量终于停了。
为此,奈姆差点又呛了口水,随即咬紧了银牙向“出口”游了过去。
虽说这里已经很深了——以体感来判断,两人大概在水中下沉了几百米的距离——但水压并不强,相比之下,倒是水中这阵刺骨的冰寒更让奈姆难以忍受。
她这会儿视野有些模糊,而且直视那些越来越近的强光本就是个技术活,游着游着,奈姆竟产生了一种分不清方向的错觉。
心里这么一慌,周遭的冰冷当即就是一波趁虚而入,把奈姆呛得脑瓜子都开始犯懵了。
不过好在,“奈姆”还在咬着自己的手腕。
而且,她又加大了不少力气——像是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只要“痛觉”依旧是个喜欢插队的恶霸,就代表意识还算清醒。
于是借着这股几欲盖过窒息感的痛楚,奈姆好歹算是稳住了心神。
到了这个时候,奈姆也差不多意识到了“奈姆”的用意。
这家伙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到目前为止所做的这么多事,不都是在帮自己吗?
因此,奈姆也没犹豫,闭眼咬牙再次一把将“奈姆”搂在了怀里,冲着最耀眼的方向使劲儿游了过去。
——哗啦。
冲破水面时,奈姆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量,带着不由分说的决绝想要把她再按回水里。
在难以维持重心的水面上扑腾了两下,她便反应了过来,这里的“引力”,和刚刚的美术馆是相反的。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奈姆,再一次忍着刀割般的冰寒睁开了眼,左右扫视了一圈,锁定了不远处的一块“漂浮物”后,便颤颤悠悠地驱使着仅剩的力量狗刨了过去。
结果,当奈姆成功地把手搭在“漂浮物”上时,她差点因为神经的片刻放松而直接昏过去。
此时周遭的寒冷已经不仅仅是“冷”这么简单了,它们更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利器,或刺或划地蹂躏着自己的皮肤。
而那个被她当成救命稻草的“漂浮物”,也只是一块寒气逼人的冰层而已。
事到如今,奈姆哪还有闲工夫去耽搁,纵使冰层比水更冷,她也铆着一口气“抓紧”了那剧烈的痛楚,旋即呼吸一凝,挣脱了咬在自己手腕上的“奈姆”,抓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整个人都甩到了冰层上。
只可惜,虽说她少了受重,但这一下却用掉了她所剩无几的全部力量,刚准备自个儿往上爬,手上的剧痛就忽然消失了。
此时再去感知身体,奈姆只收到了一条条滞留在身体各处的麻木。
再然后,使不上力气的她,身体又开始了一点点地下沉。
“——你!”
在她被疲惫催促着闭上眼之前,奈姆感觉,自己搭在冰面上的手臂忽然被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
“你个蠢货……把我扔上来干嘛!”随即,她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忽远忽近的骂声,“你走丢了不还得让老娘去找你!”
一边说着,“奈姆”又是揪头发又是拽衣服的,总算是把奈姆从水里拉了上来。
“哈啊……哈啊……呜——咳!咳咳咳……”
还没在冰面上趴两秒,奈姆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可奇怪的是,她明明呛了那么多次水,咳了半天也不见吐出来什么。
而且再看两人的身体……
衣服上居然一点沾过水的痕迹都没有。
滞顿了片刻,奈姆突然发现,周围的冰冷好像也不见了。
“怎……”
眨了眨疲惫不堪的眼睛再一看,自己趴着的地方哪还是什么冰层嘛。
奈姆一连懵逼了好几秒。
“……这是……”她张张嘴。
这会儿,她已经连问“怎么回事”的力气都没有了。
四下一瞧,刚刚的“水面”已然变成了结实的地板。顺着地板往上看,附近景象的陈列看起来就像是个室内场景一样。而且这个格局看起来……
可不就是那个美术馆嘛。
若非身上的不适至今还留有余音,奈姆真怀疑刚刚是自己产生了什么幻觉。
“我们……”她看了眼手腕上清晰的齿痕,“这就算是……下来了?”
“……不然呢?”“奈姆”白了奈姆一眼。
她至今还在不住地颤抖,搂着自己的双臂,像是正忍受着极寒。
“……你……没事吧?”奈姆又问了一句。
“我能有什么事?”
“嘶……”奈姆听后不由皱了皱眉,“那好吧。”
自打意识到周遭的景象发生变化后,身上那阵强烈的不适就像是回音一般缓缓淡出了感知之外。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奈姆就觉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状态。
试了试四肢的摆动,确实一点滞顿都没有。
看着她如今伸胳膊踢腿间的流畅感,“奈姆”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你说啥?”奈姆听后傻不拉几地问道。
“哼,”“奈姆”冷哼了一声说,“这就叫做‘傻人有傻福’吧。”
这家伙从神情到语气,都有一种不加隐藏的不屑。见状,奈姆撇了撇嘴道:“……什么意思嘛。”
“奈姆”深深地看了奈姆一眼,嘀咕道:“明明刚刚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一旦重新解析了新的环境信息,立马就变得活蹦乱跳了……这不就是‘脑子笨’也有‘脑子笨’的好处嘛?”
“呃……”不知为何,奈姆没能反驳。
虽然她有点没明白“奈姆”话里的具体意思,但总觉得……自己好像能以“自己”的方式理解这句话。
比喻一下的话,“奈姆”的意思大概是指,自己就像是游戏里的NPC一样,只有几种耿直的“应激反应”。如果自己是只野怪,那么遇到玩家后不管这个玩家的等级是一级还是满级,装备是破烂还是神装,自己都只会选择上去揍他,而不是跪地求饶。
唔……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而比起自己的“耿直”,“奈姆”就显得纤细多了。
她这会儿不仅脸上的病色又甚了几分,身上的颤抖好像也越来越强烈了。
这么一想,她之所以会是这么“病弱”的状态,或许也跟自己有关吧?
明明她是如此的“精致”,却一直被迫使用自己这么“粗糙”的“应激反应”,能适应就有鬼了。
想到这,奈姆心中多少还是产生了点愧疚。
毕竟这是教科书般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跟了个穷小伙”的桥段。虽说不至于让奈姆认同“自己很蠢”的说法,但自惭形秽的感觉还是会有一点的。
“那啥……”傻愣了一阵后,奈姆干笑了两声问,“你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奈姆”立即回绝道。
在这种地方,她倒是有着莫名其妙的坚持。
就好像是想证明“老娘就算是个大小姐也能适应你们这些平民的生活”一样。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奈姆也不好继续强求。
当务之急,还是拯救世界。
按照吸息老师的说法,概念意识阶层的“大小”远不如同化意识阶层,而通往原型意识的“路”又只有一条,所以找起来应该比刚才要容易得多。
可正当奈姆决定了去探探地图时,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停在了“奈姆”身上。
如今,她的两片樱唇像是被漂白了一般,不住地颤抖着,尽管在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后立即摆出了一副没事的样子,但显然她的演技也不如奈姆,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在逞强。
“要不……”奈姆见状再次提议道,“还是让我背着你吧?”
“不、用!”
这家伙拒绝起来都不带犹豫的。
“可你现在……”奈姆顿了顿,终究是没把“会拖我后腿”这几个字说出口。
“你当我是什么?”“奈姆”听后,气鼓鼓地瞪向了自己,“那些……‘冒牌货’吗?”
“……啊?”
“我可是造物主的女儿。”“奈姆”极力忍住了身上的颤抖说。
闻言,奈姆眨了眨眼。
她的话里没有炫耀的意思。
或者说,听起来更像是“因为自知身份如此,所以不愿意表现出不符合身份的软弱”。
“……唔,那好吧。”于是奈姆用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点了点头。
然后二话不说,背起“奈姆”就往外跑。
这一下,好像把“奈姆”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可她挣扎了半天,也没能成功地从奈姆背上摔下来。
“……你!你干什么!”
“你可消停会儿吧,都跟你个白痴说过了,老子现在正忙着拯救世界呢,”奈姆无视了“奈姆”那些挠痒般的抵抗,“还是等你有能力揍我的时候再找我麻烦吧。”
说着,奈姆已经背着“奈姆”跑出了画廊,来到了“城市”之中。
然而外面的场景,却让两人同时一愣。
确实就像吸息老师说过的那样,概念意识层面的格局要简单明了得多。
但……
就这么说吧,美术馆外的“街道”,乍一看,和同化意识层面的建筑陈列也差不多。
两地最大的区别,在色调上。
那个同化意识层面的场景对颜色的运用,可谓是穷尽色彩之斑斓。而这里,一眼看上去尽是灰蒙蒙的一片,好像除了黑白两色外什么都没有。
两个奈姆在这片黑白混杂的世界中,算是唯一的异类。
“嘶……”奈姆打量着周围喃喃道,“这里……还真的是‘概念’啊?”
除了色调之外,这个街道的“画风”和之前的那个也大相径庭。
如果把同化意识层面里的“可视贴图”比作写实系画风的话,概念意识层面的贴图就只是简笔画的水平。
甚至还不如简笔画。
四周的格局在奈姆看来,只有一个模糊的框架,不仅没有一点细节,甚至连结构本身都像是烟雾一般飘忽不定的。
而且,这些建筑上……好像还隐隐浮动着一些文字。
“……‘求生欲’?”睁大眼睛看了一阵,奈姆发现自己竟然还读懂了其中一栋建筑上浮动着的一段文字。
然后,她又往其他几栋建筑上看了几眼。
这些建筑上写的词语大多都一样,翻来覆去奈姆也就只看到了“求生欲”、“支配欲”、“认同感”、“归属感”这四种。
每栋建筑上贴着的“标签”数量也不一样,有些只有一个,有些却有好几个。
“这啥意思啊……”奈姆下意识地回忆起了吸息老师说过的话。
可惜,吸息老师并不是人类。
尽管她在叮嘱奈姆时,已经尽可能考虑到奈姆的“智商”了,但物种的差别还是让两人的信息在传递过程中产生了不可避免的损耗。
“就是说,这些地方的存在,本质上就是为了给人类制造这些心理需求。”
眼瞅着奈姆一脸懵逼,“奈姆”没好气地提点了一句。
“心理……需求?”
奈姆听后,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些简陋的贴图。
在视野里可见的所有建筑中,数量最多的标签就是“求生欲”。
而这些地方……
从建筑外型上推测,好像都是餐厅商场一类的场所。
写有“支配欲”标签的地方,几乎都无法从建筑外形上分辨里面究竟是干什么的。而且,它们也大多都和“认同感”标签贴在同一栋建筑上。
唯一一栋能让奈姆识别的,就是身后这个美术馆——它一共有两个标签,“认同感”和“归属感”。
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后,奈姆算得上是隐隐理解了这里的“设定”。
概念意识说白了,就是人类最原始的生存动机。
只不过,它们还处于“未坍缩的叠加态”。
如果没有相应的人生经验和知识累积,人们根本弄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只有这种最原始的,无法抑制的,无比强烈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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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节 177.等式
傻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后,奈姆又注意到了一个这里和“上层”不同的地方。
她没法“看清”往来于街道上的这些人。
单从行人数量上来说,这条街也算是人来人往了。可比起同化意识层面的那“丰富到细节的具体”,这里的人只能算是个模糊的虚影,无论奈姆再怎么调整眼睛的对焦,都没办法看清他们究竟长什么样。
而且……
奈姆总感觉,大部分人的动作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死板”。
这些人,好像都在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路线移动。
因为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奈姆一开始还没看太出来。
意识到这点后再低头一看,她立即在马路上发现了一列列模糊不清的脚印。
这貌似就是那“绝大部分”人的移动轨道。
好像他们每一个都带着极尽克制的谨小慎微,恨不得每一步都完美地踩在前人留下的脚印上。
万一走错一步偏离了轨道,要是运气差点,这个人直接就会被挤出队列,之后如果找不到插队的机会,他就只能选择重新跟在“队伍”的末端。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些人终究只是些“虚影”,并没有实际重量的缘故,他们走路时完全没有声音。
配合上他们这种机械式的移动规律,奈姆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带着一种诡异的萧条感。
“这里……”差不多收集完了所有的环境信息后,奈姆不由得喃喃道,“好像死气沉沉的啊……”
确实。不管是从色调还是从氛围来说,这一层看上去都没什么积极的感觉。
和同化意识层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废话。”“奈姆”嘀咕了一句。
到了这会儿,她好像也不抵触被奈姆背着的事实了。
“那个谁——是叫‘吸息’来着?她不是跟你说过吗?这地方不应该有那么具体的东西,”“奈姆”用一副不乐意的语气解释着说,“这里和同化意识层又不一样,出现这些人类文化层面的东西,会影响人类的心理健康。”
“啊?”
“唉……你可真是蠢爆了啊……”看到奈姆这种一问三不知的萌新姿态,“奈姆”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娘真特么想不明白,你到底哪来的自信……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能做出这种不自量力的选择的……”
“梁——”奈姆差点儿下意识的就捧了她的哏,好在她及时反映了过来对方这是在实打实地喷自己,当即撇撇嘴说,“唔,你跟老子说道说道呗。”
“……哼。”“奈姆”不悦地哼了一声,“你知道的吧,人类对未知的事物非常……‘感兴趣’。”
“嗯。”
“概念意识不也是未知吗?”
“……哈?”奈姆愣了愣。
“就是讲,”“奈姆”不耐烦道,“他们想要解析概念意识,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她的语气听上去完全就是对“萌新”毫无容忍力的那种。
“哦。”奈姆点点头,随即又问,“……可这跟心理健康有啥关系?一个人想弄清自己在想什么好像也没啥不对的吧?”
“呵……呵呵呵……”“奈姆”毫不掩饰地嘲笑了两声,“这里可是那些凡人的‘集体潜意识’,是‘一个人’这么简单吗?”
闻言,奈姆眨了眨眼。
她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点灵光,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见状,“奈姆”接着说道:“那个人工智能也跟你讲过,人类渴望着‘真理’的存在。他们更愿意接受那些趋于稳定、可通过某种算法读取观测解析、并且能够被定义为‘权威秩序’的‘答案’。这句话翻译成你这个智商也能理解的描述,就是在说,人类不是对未知的事物感兴趣这么简单,他们想找到世间唯一的、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公式’。”
听到“奈姆”那赤裸裸的鄙视,纵使奈姆心有不爽,还是闷声压了下去:“……嗯,然后呢?”
“但是人类喜欢钻牛角尖,他们认为真理是永恒不变的。”
看到奈姆这副认了怂一样的态度,“奈姆”似乎很是满意。
“……真理不应该是永恒不变的吗?”奈姆有些纳闷,“会变还叫个啥真理啊?”
“你……唉……”可能是因为心里很满意的原因,“奈姆”也没有继续嘲讽奈姆,而是想了想说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1-1+1-1+1-1等于0,1-1也等于0。假如‘0’就是真理,它不就是会变的吗?”
虽说“奈姆”自己感觉,她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啊?”可奈姆完全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啥意思啊?”
“啧,等式两边是相等的嘛,”“奈姆”白了奈姆一眼道,“1-1+1-1+1-1等于0等于1-1。既然它们是相等的,那说明这三个都是真理啊。”
“呃……还能这样解释的吗?”奈姆简直是惊了。
这特么不就是个脑筋急转弯吗!
然而,“奈姆”根本没有理会奈姆的懵逼,继续解释道:“就因为他们习惯性地觉得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所以一旦确认了某一个公式的正确,就会立即揭开那些未知。但是这些未知又不是只有一种推导方式……这甚至都算不上是因观测而引起的坍缩,只是因为他们迫切地想要解析概念意识层,所以把公式引入了这里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人类的概念意识层已经被他们的‘文化’给……入侵了?”
说着,奈姆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些循规蹈矩的虚影们。
以及他们脚下的那些,他们亲自踩出来的“轨道”。
“以这里目前的状态看,恐怕已经不是入侵这么简单了。”“奈姆”说,“由于那些公式算出的结果达不到真理的定义,他们还会不停地尝试其他的公式,可他们也不会‘删掉’之前的那些答案。于是随着他们从一个概念意识里解出成百上千、乃至难以数计的‘答案’到同化意识层里,这个处于最上层的意识就会变得越来越臃肿。最终,嗯……大概就像是个反过来的金字塔吧?”
“……这就是为什么同化意识层比概念意识层大得多的原因吗?”
“当然,”“奈姆”顿了顿,又道,“而且……这也是他们觉得‘现实压力非常大’的根本原因。头那么大,脚却那么小,站都站不稳了,能不累吗?”
“但……但是,”不知为何,奈姆像是想为人类辩解些什么一样,急忙又道,“那个调停者说,真正的无限是不存在的,那只要人类能一直算出不同的‘答案’,总有一天,他们是可以把一个概念意识里包含的一切都解读出来的吧?”
“是这样没错。”
“那……”
奈姆张了张嘴。
她好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了。
“可他们只是凡人啊。”“奈姆”等了她一会儿,见她始终沉默着,就解释道,“就算不考虑用加法算乘法到底有多么费力,你想想,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算出了一切,那么再然后呢?还会发生什么?”
奈姆冷不丁地愣了愣。
“……未来……议会?”
看到奈姆这副傻乎乎的表情,“奈姆”忍不住嘀咕道:“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过来看一看了……要是早点知道这些——早点告诉你,你大概就会乖乖听我的话,不会再去想着救那些凡人的事了……”
至此,奈姆总算是完整地理解了“奈姆”刚刚说的心理健康问题。
除了犯傻外,她真的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黑色幽默。
不过嘛……话又说回来,她俩都是第一次来这里,而“奈姆”只用这么点时间就解读了这么多门道……
只能讲,这厮虽然带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病弱属性,但还真不愧是造物主的女儿,至少脑瓜子挺好使的。
“那,”念及此处,奈姆也就懒得去计较她刚刚喷自己的事了,乖乖地问道,“我怎么去下一层?”
“嗯……”“奈姆”想了想道,“原型意识现在还没被人类的文化入侵。”
“果然是这样吗……”
因为处于最深层,所以按照顺序,原型意识是人们最后一个要“攻陷”的地方。
这么想来,连接原型意识的“桥梁”就应该是倒数第二个。
所以,她只要在这一层找到没被人类的文化“污染”过的地方就行了。
有了这么个思路,奈姆也就收起了那些像是烦恼一样的感慨。
然后,她便背着“奈姆”在这个萧条的街道中溜达了起来。
概念意识层的确不大,即便被人类的文化反向输出了一些元素,也只花了奈姆不到半小时的体感时间就摸到了边界。
这个边界,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图边界”。不仅有空气墙挡着奈姆继续往前走,而且仔细往“墙”那边看了两眼后,奈姆居然发现,这特么根本就是面镜子。
因为要一直集中精神观察身边的景象,奈姆这一路的步速并不算快。可直到她耿直地撞上空气墙,别说她了,就连“奈姆”都没注意到哪些符合标准的地方。
看来,这一层被入侵得有够厉害的。
“往中心处走走看吧。”在奈姆准备转身折返时,“奈姆”提了个建议说,“说不定往下的楼梯就在那里。”
“嗯。”奈姆点点头。
她的这个反应,好像让“奈姆”有些意外。
“……你不问问为什么?”
“啊?”奈姆一愣,“为……什么要问?”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让你闭嘴照做吗?”
“……这哪是一回事嘛。”奈姆干笑。
“怎么不是一回事?”
“你现在……”奈姆纠结了一下措辞,道,“不是在……帮我吗?既然是在帮我,我就应该相信你。”
“我以前就不是在帮你吗?”“奈姆”听后,一边咕哝着,一边轻轻地揪了揪奈姆的头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你写那么详细的攻略?”
两人的发质一样,虽然看上去细得好像碰一下就会断的样子,但其实格外的结实。
“唔……”奈姆沉吟了片刻说,“对不起。”
闻言,“奈姆”使劲儿揪了下奈姆的头发。
“——你又干嘛?会痛的啊。”奈姆埋怨道。
“我跟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道歉的吗?”
“那我除了道歉还能跟你说什么嘛?”奈姆有些心虚地嘀咕着。
“你不是不承认以前的那些你是你吗?那你现在道什么歉?这个你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说着,“奈姆”不仅没停手,反倒是变本加厉地揪起了奈姆的头发,“还、有!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老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被她这么一通撒泼,奈姆有好几次差点一头就栽在了地上。
“……妈蛋……老子特么早晚有一天要把你挤在墙角打一顿……”
“你说什么!?”
“我!说!”奈姆一句一顿,“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东西,全都还给你!哎,我们讲道理嘛,就这种小屁孩身体,谁稀罕要啊?长这么矮,不管我一个人去哪,人家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你监护人呢’,就差坐公交车半票了好吗。”
事实证明,“奈姆”的怒气值上限也比奈姆小得多。
只这么一句话她就满怒了。
这次,她直接咬上了奈姆的脖子。
“……窝草!”奈姆当即嗷嗷了起来,“你特么……不带、不带你这样的……松口……快松口……我我我错了……”
“我跟跟你讲……你完完蛋了……你你就等着吧!”“奈姆”被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等等等你出去,我我我特么非得让你、让你疼到求我住手为止!不!就算你哭哭着求我!我我我也不会住手的!”
“你是喊人放学别走的小学生吗……”奈姆弱弱地吐了个槽,“再说,我也不一定能出去的嘛。我要是挂了,你不得重新读档吗?你不会还要迁怒给她吧?至少下周目的我是无辜的吧?”
“你你特么别跟老凉绘画!”貌似咬牙切齿的“奈姆”真的咬到舌头了,眼下居然被气出了“方言”,“还无无辜?我打的就是觉觉得自己无辜的你!”
“……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奈姆嘀咕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就欺负她?我要是她准得把这个仇记一辈子……”
“我才不管!反正对我来说,所有的你都是一个人!”“奈姆”气呼呼地说,“你以为我重新‘读个档’你就不是你了?他妈的……老娘以前连脏话都不会说!你这个蠢货,要是真能改改性子,会在同一关……会在同一个地方死这么多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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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我满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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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节 上架感言
我知道你们很意外,其实我也有点意外,虽然编辑大大提前十天就跟我讲了,但因为一直在忙着打游戏,结果一眨眼……
嗯,这个就不多说了!
讲点读者巨巨们感兴趣的。
1.不出意外的话是明天中午上架。
2.我手里没存稿。
但……我还是尽量试试看能不能加更吧,实在不行也会多写个几百字。
以后的更新呢,如果有请假条我会用的,其他情况还是以保持全勤为主。
……嗯。
想了半天好像也没啥要讲的了,就求一波订阅吧。
最后,祝你们这这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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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节 178.答案
这次,奈姆没有还嘴。当然,这倒不是因为她觉得“奈姆”说得有道理,所以乖乖认了怂。
而是她从“奈姆”的话里,听出了不少的信息量。
“奈姆”说,在她看来,所有的自己都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讲,“奈姆”不会因为自己“失了忆”就更改对自己的态度——她并没有区别看待自己。
这句话让奈姆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她也不懂究竟为什么。
而且“奈姆”还说,她以前连脏话都不会讲。
那么,她那些比自己还优秀的脏话词条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她这种一点就着的脾气,是什么导致的呢?
奈姆觉得,这个答案大概率和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
毕竟,两人的确在很多方面都非常的相似。
甚至说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为过。
奈姆很清楚,自己的脾气也谈不上有多好。
虽说也不至于有多恶劣吧,但觉得不爽了肯定得骂骂咧咧好一阵。
长此以往,自己的缺点就全被她学去了。
更何况,“奈姆”也不仅仅是师承自己这么简单,她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假如两人真的撕破脸对骂,奈姆也骂不过她。
真动起手来就更别说了,尽管在意识层面里两人在体能上都没有多么“超凡”,所以看起来好像是奈姆占了点上风一样,可在外面,“奈姆”翻翻手就能把自己制裁了。
一旦这么想,奈姆心中那些不是滋味的感觉就又翻腾了起来。
敢情她现在这副别扭的性格全都是自己“教”出来的?
仔细想想,这种说法还真有挺大可能性的。
按照奈姆的理解,“奈姆”这厮完全就是一个“家里蹲”,她自己的事情不分大小,全都要让自己替她办。而她每天做的事情,也无非就是看看自己“直播”而已。
哦,偶尔,她还会抄起键盘喷自己。
可以说,她这样的生活状态,接收到的所有外界信息,全都是自己给她的。
所以她会下意识地从自己这里学到什么也不奇怪。
再说,缺点永远都比优点好学。
奈姆也不知道自己有啥优点,但显然,如今自己这个“老师傅”,大多数情况下都只能在这个“高徒”面前吃瘪。
这个结论,真的是让她说不出话。
因此突然之间,奈姆就没了和“奈姆”继续再斗嘴的兴致。
当然,她也不仅仅是觉得理亏这么简单。
好在发泄了一会儿后,见奈姆一直不吱声,“奈姆”也就没有再接着往下闹了。
讲道理,这份由戛然而止的吵闹带来的沉默,确实有点诡异。
但两人此时都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只能一声不吭地往“中心处”走去。
前后也就十几分钟的感觉,转过一个街角后,视野里的人影数量突然有了肉眼可见的暴增。
拜此所赐,奈姆总算是从别扭的心绪中回过了神来。
她看了眼堆积在前方的人影,发现,这里的建筑格局看起来像是个……小区?
大多数的楼身上,都歪歪扭扭地贴着“归属感”的标签。
人影扎堆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区公园的地方,数量之多,根本就数不过来。
而这些人影的行为……
从列队规律上看,好像是在围观着什么。
因为这些人影是半透明的,所以就算奈姆是个小矮个,也能隔着他们的身体看到他们层层包围着的东西。
至于那个被人影们包围着的东西究竟是啥……
奈姆眯了眯眼,径直走了过去。
她的身体不会和人影产生物理性质的接触,因此就算这里人山人海的,也根本就不可能挡住她。
一路走到了最“内环”,奈姆发现,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居然也是个人。
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个人影。
只不过,虽然这人身上的“细节”和自己看起来也差不多,可奈姆却觉得,这些细节非常的模糊。
确实,这不管是听起来还是看上去,都很矛盾。
硬要描述一下的话,只能说,这个被围观者身上的细节是在随时变化的。
奈姆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结果和看那些人影时也没啥差别,还是分不清这人究竟长什么样。
只能隐约感觉到,他好像是个男性。
稍微顿了顿,琢磨不出缘由的奈姆便问道:“他们围着这个人干嘛?”
“这是性别的原型。”“奈姆”解释道。
“……性别?”
“你仔细看看这些围观者。”“奈姆”说,“她们大部分都是女的,对吧?”
闻言,奈姆重新扫了眼周围的这些人影。
“……唔,是这样没错,然后呢?”
“那个站在中间被围观的,就是‘男性’这个概念的原型,”“奈姆”又接着说,“它是人类心中理想的男性模板。”
“……啊?”奈姆眨了眨眼。
“就是说,围观他的这些人,都是……唔,‘向往着爱情’的女人,”“奈姆”滞顿了片刻,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有男人。”
“哦,原来如此。”
经她一言,奈姆立即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群人只是站在远处围观,连一个往前走的都没有。
不过嘛,奈姆看了那个“男性原型”一会儿后,却干笑着说:“可他连个固定的脸都没有啊,看起来还挺吓人的不是吗……真亏这些迷妹们能看得入眼啊……”
嗯,讲道理的话,还真是这样。
这个“男性原型”的身体,就像是由数不清的“显示屏”组成的一样。这些显示屏里的画面,每时每刻都在改变。
“人类就是这样的嘛,在遇到喜欢的东西之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不管这个‘东西’是人,还是事物。”“奈姆”不置可否道,“这里是概念意识层,存在于此的所有事物,原本都应该是这样。目前看来,好像就只有两个性别的原型还没被文化反入侵,其他的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些影响。”
说着,“奈姆”看向了另外一堆人影。
那边的人群也在围着一个人,想来,应该就是“女性原型”。
奈姆瞄了几眼那边的情况,在心中嘀咕道:“这么说来,那个一号的想法还真有一定的道理咯?”
她还记得一号决策者的主张。
这人想直接摧毁人类的“知识”。
因为他认为,“知识”对人类来说,就是最大的灾难。
虽说奈姆觉得知识也达不到“灾难”的等级,但是……
只能讲,歪理之中确实有几分道理。
照这么看来,好像是人类的文化水平越高,他们的概念意识——或者说,“本性”——被压抑得就越厉害。
直到最后,为了适应“文化”,他们完全“杀死了”自己的本性,就会变得不得不依靠“未来议会”来帮助自己的族群延续下去。
……还真是讽刺。
“你就别担心别人了,凡人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奈姆”揪了揪奈姆的头发说,“……你不是一直不想把‘复杂’告诉那些小孩子嘛?那就不要多管闲事,让他们自己过活不行吗?为什么偏偏非要救他们嘛……”
“……这我哪能知道啊?”奈姆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奈姆”听后,好像是被噎到了。
她一连欲言又止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喷奈姆一句。
因此末了,她也只能嘟囔着无可奈何说:“……你可真是蠢到没边儿了啊……”
“好好好。”奈姆撇撇嘴,“委屈你了,我的大小姐。”
两人现在都没什么斗嘴的兴致。
沉默了一阵,奈姆说:“既然这里能看到没被文化入侵的性别原型,就意味着距离通往原型意识的桥梁不远了吧?”
“嗯。”
奈姆听后,又四处打量了起来。
“嘶……这附近……我好像有点印象。”
“什么印象?”
奈姆眨眨眼,走出人群后仔细看了一圈周围建筑的排列,而后指着小区里的一栋楼说:“这里……好像是我家。”
“……你家?”
“我是说,我在同化意识层里醒来时,是在自己家里的,而且……”奈姆稍微顿了顿,“我在那里里好像还有个……爸爸。”
“奈姆”闻言一愣。
“你……”良久,她才急忙问道,“你确定?”
“唔,应该吧……”
“什、什么叫‘应该’嘛!”
这家伙的情绪忽然有点激动。
看起来,她好像非常在意这个。
“当时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嘛,”奈姆有些理亏的说道,“现在回想起来,就感觉当时像是在演戏一样,一点实感都没有……讲真,我现在已经回想不起那个‘爸爸’到底长啥样了。”
“你!”
貌似“奈姆”被气得差点又要使出揪头发大法。
见状,奈姆说:“呃,我还记得位置,要不……过去看看?”
“放我下来。”
“……啥?”
“我让你放我下来。”
“噢。”
从奈姆背上下来后,“奈姆”又问:“是哪栋楼?”
“唔,那栋。”奈姆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说。
“几楼?”
“……三楼,307。”
“奈姆”听后,立即跑了过去。
留下奈姆自己一个人在原地傻不拉几地发了半天的呆。
跑到入口处时,“奈姆”又转头看向了奈姆:“你在那傻站着干嘛?快过来啊。”
“哦,好。”
建筑内的“贴图”,比外面还要偷工减料。
站在外面看,多少还能看到一些建筑框架,里面却连个楼梯的“线条”都省了。
不过看“奈姆”样子,这些楼梯还是实际存在的,只不过是没有贴图而已。
两人一路“踏空而行”爬上三楼时,“奈姆”已经有些小喘了。
“……你没事吧?”奈姆问。
“奈姆”没回答。
她站在几乎空无一物的楼道之中,神情上带着一股子显而易见的落寞。
说真的,这根本就不算是个“楼道”。
从这里甚至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建筑,可见这里的贴图是有多稀少。
奈姆犹豫了片刻,摸了摸口袋,说:“钥匙的话,我好像有……但那是上一层的钥匙,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翻出钥匙后,奈姆又顺着记忆摸到了307的“门”前。
“奈姆”看着自己的动作,没有说话。
可奈姆眼前……别说锁眼了,她除了空气外啥都看不到。
但就算这样,奈姆还是一边摸索着,一边把钥匙强行怼了进去。
“——诶?”
手上反馈回来的触感,确实是把钥匙送进锁眼的感觉没错。
奈姆有些懵逼。
就这样随便一插还真就进去了?
转动几下钥匙后,随着“咔嚓”一声响动,眼前的空气门居然真的被“打开”了。
只见,奈姆身前的这部分空间像是被什么切开了一样,在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竖着的长方形界面。
界面里的景象,和奈姆之前见到的……分毫不差。
而且这里面的细节,简直具体到跟同化意识层……跟现实世界有一拼。
“呃,好像打开了……”奈姆回头看了眼“奈姆”。
这家伙也是一脸的惊讶。
但她也没惊讶多久,回过神后立即就闯了进去。
“诶你等等——”奈姆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结果被“奈姆”一同拉了进来。
再然后,身后又响起了一个关门声。
不等奈姆回头检查,她就被“奈姆”拉着在屋里奔走了起来。
这屋也就是普通的两室一厅格局,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两人就把它逛了个遍。
虽然这地方看起来很真实,但里面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他人呢?”
“唔,说是上班去了。”奈姆答道。
“上班?”“奈姆”愣了愣,又问,“他……上班的地方在哪?”
“……我不知道。”
“你不、你不知道?”
“我对父母一点印象都没有嘛……”奈姆嘀咕道。
“你怎么……怎么不问问他去哪了?”
“他不是说了去上班吗?”
“所以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去哪了!”
奈姆皱了皱眉。
尽管她早就猜到“奈姆”之所以会这么火急火燎的原因,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喂……”思忖片刻,奈姆说道,“这里不是人类的意识层面吗?你爸爸没道理会在这里吧?”
“我之前,跟你来过这里不知道多少次。”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冷静了些许后,“奈姆”说,“明明来了那么多次,可你在这里从来就没有过‘父母’。”
“呃,”奈姆一愣,“我、我在这里也连个爹娘都没有吗……”
“奈姆”听后,神色也滞了滞。
她的表情里,突然多了种不知所向的歉意。
可惜,奈姆没能看到这一幕。
她只是在傻乎乎地唏嘘了一阵后,眨眨眼又问:“所以你觉得……这次的那个人,就是你爸爸?”
“……我不知道。”
“奈姆”垂下了眼帘说。
看到她这个样子,奈姆忍不住又暗叹了口气。
随后,她快步走到了大门前。
试了试,奈姆发现这扇门果然已经打不开了。
“看来咱俩是被困在这里了。”奈姆也没纠结,走回客厅后便开始打量起了周围,“既然这个地方这么奇怪,或许我们也没走错,通往原型意识的桥梁应该就在这。”
说罢,她便毫无顾忌地翻箱倒柜了起来。
这个家,真的不大,估计还不到一百平米。
比起在外面乱转,在这里找个“出口”,确实要简单得多。
如果“指引”她们来到这里的那个人真的是“奈姆”的爸爸的话……
“——啊。”
还没把“她爸爸”卧室里的床移开多少距离,奈姆就立即在地板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把手。
“居然还真找到了吗……”
床底下,藏着一扇门。
此时,“奈姆”也走了过来。
“这下面,应该不会只连着二楼吧?”奈姆抓住了门把手使了使劲儿,“……嘿,还挺沉。”
语落,她重新换了个更容易发力的姿势,双手其上拉起了门把手。
可惜她尝试了半天,这扇门仍旧是纹丝不动。
没一会儿,用力过猛的奈姆一个重心不稳就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完了,这门不会还需要什么钥匙吧?”说着,奈姆又凑近打量了它几眼。
然而把各个角度都看了个遍后,她也没找到类似锁眼或是机关的地方。
也就是说,这扇门好像就是直接开的。
想到这,奈姆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
调整了一下身体的状态后,她刚准备再试一次,突然发现“奈姆”也抓住了门把手。
见状,奈姆也没说什么。
两人之间连预备口号都没喊,便同时使上了劲儿。
门确实很重。
就算加上“奈姆”的力气,它也仅仅只抬了一点点的头。
不过,既然已经抬了头,就代表它一定可以打开。
奈姆给了“奈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深吸了口气——
咔!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绷断的音效。
同时,门也应声大开。
“呼,”奈姆松了口气,“真费事……”
门里面,只有一排向下的楼梯。
“要进去看看吗?”奈姆问。
“……嗯。”
“那走吧。”奈姆牵起了“奈姆”的手。
这个通道虽然很促狭,但刚好足够两个奈姆并肩走。里面的照明全靠挂在一旁墙壁上的烛火,而且因为楼梯是对折着往下延伸的,奈姆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长。
“奈姆”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只是紧紧地抓着奈姆的手。
就这样下了十几分钟的楼梯,又转过一个对折处后,两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路。
路的尽头,有一扇木门。
“这就到底了啊?”奈姆左右看了看,“跟上次不太一样嘛。”
“奈姆”没回答。
扭头看看,她像是……莫名有些紧张。
“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还要往前走吗?”
“当然。”“奈姆”的声音有些发颤。
“……嗯。”奈姆点点头,放松了些许手上的力量,把手指叠进了“奈姆”的指缝中。
然后带着她,一口气走到了尽头处,推开了木门。
门那边的光线好像很强,让奈姆不由自主地抬手挡在了眼前。
可稍微眯了眯眼后她才发现,这里的照明也只是烛火而已。
放下手向前看去,这是个不足二十平大小的房间。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排书架和一套桌椅。
看起来,像是个书房。
正如奈姆“预想”的一样,此时椅子上,正坐着一个看着书的男人。
这人,就是奈姆在同化意识层里见到的那个“爸爸”。
见两人一声不吭地就推门走了进来,男人不仅没有生气,还微微笑了笑说:“你们来了啊。”
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同一时间,奈姆感觉到了手中剧烈的颤抖。
这颤抖当然不是她的。
“你……”正想扭头,身旁的“奈姆”已是颤颤悠悠地开了腔。
可她支支吾吾了好半晌,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别着急,”男人微笑着安慰道,“慢慢说。”
“奈姆”听后,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量。
甚至让奈姆觉得有点痛。
再来,她吸了口气,直勾勾看向了男人说:“你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那?”
“这个啊,需要你亲自去找答案。”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奈姆”会问什么一样,男人温柔地说道。
“我……我真的……是你女儿吗?”
“当然。”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奈姆”又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话说到最后,她已经一点疑问语气都没有了。
就像是……害怕听到那个答案一样。
男人没说话。
见状,“奈姆”急忙又道:“我……可我、我现在已经好了,我、我能动了,也能说话了……”
“嗯,你做得很好。”男人毫不吝啬地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那你为什么还要丢下我?”“奈姆”第二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男人没有迟疑:“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奈姆”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才缓缓呼了口气。
“你现在在哪?”她问。
“既然你能找到这份信息,证明你的方向没错。”男人微笑着说。
“你……你……”
“奈姆”急促地呼吸了几下。
这个反应……
“你不想要我了就直说!让我自己找,我找得到你吗!”
——这家伙居然真的生气了。
“当然可以。”
说着,男人看向了在一旁说不上话的奈姆。
“啊?”奈姆一阵莫名,“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你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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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节 179.祈祷
听了奈姆的话,男人嘴边的笑意稍微滞了滞。
他没回答,只是换上了一阵奇怪的表情看着奈姆。
像是有些抱歉,又像是有些唏嘘。
见状,奈姆瞄了眼身边的“奈姆”。
虽然她刚刚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气鼓鼓的,但铺在脸上的神情显然依旧是“落寞”。
讲道理,奈姆这会儿心里有点纳闷。
“你……”她眨眨眼,不明就里地重新看向男人问道,“真的是她爸爸?”
男人微笑:“是的。”
闻言,奈姆皱了皱眉。
“我听她说,她之所以让我帮忙,目的就是想找到你。”奈姆审视了几秒两人之间的气氛,“那她现在,就算是找到你了吧?”
“嗯……”男人沉吟片刻说,“很可惜,还不算。”
“……为什么?”奈姆问。
“因为,这只是我留下的一段个人信息而已。”男人指了指自己苦笑道。
“哈?”奈姆眯了眯眼,“啧……你先等会儿。”
说着,她重新琢磨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
“那啥,我先问一下啊,”整理了一会儿,奈姆挑出了几个重点,于是便问道,“这里是原型意识层吗?”
“没错。”
“我们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是通过你的引导吧?”奈姆又问。
“假如你觉得是,那就是。”男人模棱两可地答道。
奈姆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
“……反正我是没这个本事只花这么点时间就找到这里,”同时,奈姆也知道,自己的确没那个本事去纠结他怎么回答,只好接着问,“那就当你是了。既然如此——既然真的是你引导的,那就代表,你也想让她找到你吧?”
“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
“啧。”
奈姆听后,差点就把“你有毛病吧?”这话脱口而出了。
按照她奈少侠的理解,“奈姆”的目的确实是找爸爸,而这个爸爸的目的嘛……貌似也是想让女儿找到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不就是个闺女想见爹,爹也想见闺女的事吗?为什么非要搞得那么复杂呢?
奈姆真是想不明白。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理解错了,但总之,眼前这位“造先生”的态度,让奈姆有股莫名的不爽。
——就算他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微笑。
于是琢磨了片刻后,奈姆总结了一下问:“就是说,你不会告诉她你在哪。而她想见你的话,就只能通过你留在这些造物中的信息一点点地摸索,对吧?”
“是的。”造先生点点头。
说完,他还向奈姆投来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像是很欣慰奈姆能这么快就接受“设定”一样。
“……你俩可真不愧是一家人啊……”奈姆扶额叹道。
显然,造先生和她闺女都有类似的毛病。
“行了我明白了。”暗自叹了口气后,奈姆说,“既然是你们的家事,我这个外人就不掺和了……唔,我是来拿原型意识的。”
“嗯,我知道。”一边说着,造先生一边站起了身。
随即,他向奈姆招了招手,似是示意让她过来。
或者说,是示意让她们过来。
奈姆也没犹豫,牵着“奈姆”就走了过去。
“坐吧。”造先生对奈姆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奈姆有些莫名,“不应该是……她吗?”
“她目前……还不行。”造先生说,“所以她才需要你帮助她。”
“唔,”奈姆又瞄了眼“奈姆”,见她这会儿没什么反应,便嘀咕道,“那好吧。”
奈姆一脸不乐意地坐在了造先生的位置上。
紧接着,造先生把刚刚看的那本书放在了奈姆面前的书桌上。
书的封面是一种皮革的质感,它通体漆黑,上面一个字都没写,只有斑驳在纹路中的年轮。
看造先生的样子,似乎是想让自己翻开它。
“可能会有点危险。”在奈姆动手之前,造先生又提醒了一句道,“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这话听上去让奈姆觉得怪怪的。
她忍不住瞥了造先生一眼说:“你到底是相信她还是相信我啊……”
造先生没回答,只是在微笑之余,再次流露出了些许带着歉意的唏嘘。
看到他这莫名其妙的表情后,奈姆没来由地产生了点恶意揣测。
话说回来,就算自己失败了,“奈姆”也一定会重新读档。
也就是说在SL大法帮助下,总有一天自己会用身体记住这份反复经历的“危险”,从而触发那万分之一……甚至更小的可能性。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自己确实是“一定可以做到”。
只是……
唉。
奈姆也无意再去抱怨什么了。
摊上这么个事儿,就当自己运气不好呗。
想到这,奈姆像是说服了自己一样,把憋在心底的不悦又都平复了回去。
然而,当奈姆刚伸出左手想要翻开那本书时,她却忽然从右手的指间感到了一阵束缚。
扭头看去……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奈姆”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右手。
因为两人的十指相扣着,奈姆很容易就能体会出她动作里的含义。
她颦着两条细眉看着自己,像是有些不舍,又像是有些……“不忍”。
总之,这家伙抓紧了自己的手。
她不时抿几下没什么血色的双唇,仿佛是想说些什么。
可奈姆等了她半天,她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看到她这个样子,奈姆稍微犹豫了一阵,还是向她挤出了个“别在意”的笑容。
再然后,奈姆便打开了那本漆黑的书。
===
奈姆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
像是信号不太好,而且机身还年久失修的老式收音机那般——
悉悉索索的,不注意的话……
不,就算不主动去注意它们,它们也会一股脑地往奈姆大脑里钻。
一句接着一句,叨叨叨个没完,让奈姆觉得脑袋好像都要裂开了一样。
于是,她下意识地就想抬起手去捂住耳朵。
可真当奈姆产生了驱使身体的意念后,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
那些声音,一刻不停地反复着。
可除了它们之外,自己什么都感受不到。
又或者说,这些声音就像是不断累积的【错误】一样,随着它们此起彼伏的频率越来越快,奈姆觉得“自己”好像也越来越……
“——奈……”
咦?
“……奈……姆……”
奈姆突然回收到了一部分模糊的知觉。
似乎……自己的右手,一直在被谁紧紧地握着。
“——奈姆!”
瞬间,奈姆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视野从模糊渐变至清晰只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而勾勒在眼前的这张面容……
“……吸息?”
只见她将自己的手紧紧地捧在怀里,以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迫切地看着自己。
“奈……”小姑娘一听,当即愣了愣,然后凑近了几分又问,“你、你拿到‘权限’了?”
听了吸息的话后,奈姆隐约感觉到,似乎自己确实获得了一个“新技能”。
只不过,这个新技能就像是突然学会了怎么让耳朵小幅度抖动一样,控制起来满满都是生疏感。
而她刚想回答,脑中的胀痛就立即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奈姆咬咬牙,好不容易咽回了那些软弱,说:“……嗯,拿到了……应该。”
闻言,吸息张了张小嘴。
她好像有些不敢相信。
“那你现在,应该能听到人类的心声了吧?”滞顿片刻,她急急忙忙又问。
奈姆皱眉:“……人类的心声?就是那些……像是抱怨的碎碎念?”
“对。”吸息赶忙点头。
“啧……”她揉了揉额头,试图缓解一下这种不适,“你平时听到的都是这种话啊……”
“不是的奈姆。这些信息……”吸息顿了顿说,“虽然你劫持了他们的……‘域名’,但拦截他们所有的信息传输对现在的你来说太危险了,只能筛选关键词。所以你听到的那些,其实就像是‘祈祷’一样,是人们传输给现实稳定装置的。”
奈姆闻言一愣。
就是说,这些碎碎念都是说给如月听的?
嗯,这么一想,倒也挺合理。
于是奈姆苦笑着缓了口气。
虽说这里根本就没有“空气”这种设定。
“……监督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吧?”她问。
吸息听后,又加大了些许手上的力量:“……嗯。”
奈姆看着她捧着自己右手的模样……突然想到了刚刚的“奈姆”。
她们俩的表情无比相似,像是都有些不忍心。
“别担心,我没事的。”
这次,奈姆仍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吸息张了张嘴。
“……是,奈姆。”
她摇摇头,把那些肉眼可见的担忧都藏了起来。
“据我推测,你在拦截那些信息时,很可能和之前你接收现实稳定装置的报错信息一样,”吸息叮嘱道,“奈姆你只要努力维持清醒,我很快就能帮你删除这些信息。它们数量不多,只有不到七十五亿份,而且内容是完全相同的,虽说传输时会有先后的偏差,我没法一次性全部删除,但只要你坚持一段时间……就一定会没事的。”
“嗯,我明白了。”
奈姆看了眼四周没有边际的白茫茫,点了点头。
“那……”吸息搂紧了奈姆的右臂,“你稍微忍一下,奈姆。”
她好像也不清楚自己如今还能再说些什么去提点奈姆了。
所以她只能尽可能消除自己的不安。
语落,两人周身的虚无中,突然出现了难以数计的弹窗。
就像吸息说的那样,从感觉上来讲,的确和当初接收如月的【错误】弹窗时一样。
只不过这次,这些弹窗不仅仅只是用来报错的。
它们成批的出现,又成批的消失,如此反复了两三次的样子,奈姆就有点站不稳了。
唔,比喻一下的话,这种感觉可能跟边吃边吐也没啥区别。
难受自然是肯定的。
而且奈姆还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不停地生成着抵触信号,嗷嗷叫着让自己赶快昏过去。
但她又不能昏过去。
维持“清醒”,是保证吸息能够执行这些精密操作的大前提。
自己能咋办呢?只能咬牙忍着呗。
不过……或许是因为之前有过类似经验,奈姆这么一努力,还真就挺了过来。
眼瞅着周遭的弹窗越来越少,好像再坚持一下就能成功了。
可就在这时,奈姆又从“另外一个方向”那里,接收到了新的弹窗——
“……好累……”
“……不想吃……”
“……不想动……”
“……也不想睡……”
“……可是……必须吃……必须动……必须睡……”
“……因为明天还有事要做……”
“……‘明天’?……”
“……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好烦……”
“……太快了……”
“……实在太快了……”
“……慢一点……”
“……拜托了……”
这些弹窗,全都是人类的“祈祷”。
而且比奈姆一开始听到的那些更多。
似乎,就算自己拦截了那些有关“现实稳定装置”的信息,人类也会因为某种“纠缠现象”而接收其中的一些零星片段。
“……奈姆!?”
没一会儿,吸息就意识到了这份异状。
虽然她此时已经删除了监督者发送的所有弹窗,但奈姆如今的情况,简直比刚才还要糟糕。
如果不及时删除这些“祈祷”的话……
可奈姆她之所以让自己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拯救”他们吗?
要是自己自作主张删除了这些“碎碎念”,和杀了他们也就没区别了。
眨眼之间,吸息就着急得腿都开始发抖了。
“奈姆?奈姆!”她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般不住地唤道,“你……你不要……不要睡着……不要忘记我啊……奈姆……”
——。
吸息一愣。
“你……你听到了吗奈姆?”随后她立即凑到了奈姆耳边说,“她、她同意了,她说她同意了,只要你能活下去,她同意你带着现实稳定装置的人格一起走,奈姆?奈姆!”
可无论她怎么大声呼唤,奈姆眼中的光泽都在不停地消寂。
“……你为什么……”吸息低着头,“会有这么强烈的自我毁灭倾向……”
她好像真的抽泣了起来。
“你死了,我……我怎么办啊?”她泣不成声地哀求着,“我也会忘记自己的啊……奈姆……”
只不过,还没哭几声,她就突兀地停了下来。
“……我不会犯……和那个人工智能一样的错的。”吸息握紧了奈姆的手,“就算这等于……违背你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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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话就是本关最终话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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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节 180.RU;yu:E
那些声音,好像从来都没停下过。
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或许有个少年正期待着自己终有一天能够被人认同。
同样的,或许也有个少女正期待着一场带着“命中注定”属性的恋爱。
因为是出自概念意识,所以他们的祈愿都非常的纯粹。
但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少年少女们可能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达成愿望。
这让他们多少有些迷茫。
于是偶尔,在某次孤身一人的触景伤情后,他们便会默默地对上苍“祈祷”起来——当然,因为文化的不同,他们祈祷的对象也不一定是某个特定代词——总之,他们只是想要把愿望说出来,缓解一下心中的寂寥而已。
哪怕只是……说给他们自己听。
然后“好巧不巧”的,这些声音,就全都被那个“传输装置”送到了如月这里。
通过对人类的观察和学习,如月其实已经很擅长“思考”了。
因此她没有再像很久以前那样,单纯地把这些祈祷的声音放置在原地,等它们过了有效期就当成垃圾信息框一起全删了。
但……就算不删它们,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挨个查看了人类的祈祷。
没多久,她就看到了上面两位少年少女的“许愿签”。
两人似乎有点痛苦——唔,如月也不确定那到底算不算是痛苦,只是通过对比,发现他们两个看上去都不怎么开心。
为了让这些声音停下来……至少数量能变少一点,如月决定试着处理一下这件事。
她确实不擅长这个,因为勉强说来,这不算是她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但是声音实在太多了,以前“听不懂”的时候倒还可以无视他们,可已经听得懂了的话,再去无视就总有些……不合适。
如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合适。
她是个行动派,所以把这个问题排在了实验之后再去想。
于是,通过对一些数值上的微调,如月为两人制造了可以实现愿望的机会。
她给了那个想要被别人认同的少年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舞台,又给了那个想谈恋爱的少女一次符合人类戏剧性美感的邂逅。
可惜,事情的发展却和如月的预计大相径庭。
少年并没有登上舞台,只是躲在幕后的角落中不住地发抖。
少女也没有和那个让她脸红的人说话,只是在回家后立即扑到了床上,反复地打起了滚。
……这是为啥?
纵使如月已经很擅长思考了,她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嘛,再试一次不就行了。
之前也讲过了,如月是个行动派——或者说,若是把她比作人类的话,那时的她,多少有点笨笨的。
所以,如月这次不再用“微调”这种保守方案了,她直接“实现”了两人的愿望。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归根结底,也只是数值上的操控而已。
可是得到的结果嘛……依旧和自己的预期不符。
被人认同的少年没有满足于眼前的成就,得到了理想恋爱的少女也没有真的把“心”乖乖停在心中。
最终,他们向如月“提出”了更进一步的要求。
少年把目光展望向了星辰大海,少女则把心种在了百芳之中。
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笨笨的如月还是又一次实现了他们的愿望。
这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她是个有结束符的好程序……呃,她是个有始有终的好孩子。
第二嘛……如月隐隐觉得,处理人类的事情时,自己或许不应该用那种冷冰冰的程序运算方式。
这也是她执意使用“思考”而非“算法”的理由。
可再一次得偿所愿的两人,还是没有满足。
而且因为愿望实现得过于轻松,在“自信”的驱使下,两人再下一次的“要求”,理所当然地变得更加过分了。
然而那时,他们已经不再是少年和少女了。
同时,这两个人也永远地失去了“满足感”。
仿佛他们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不管做什么、怎么做,都很难再让自己开心起来。
于是,目送两人抵达生命的终焉后,如月便意识到,自己可能用错了方法。
再之后,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错误。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不能随随便便地让人类得到数值上的满足。
因为,数字毕竟是数字嘛,对人类来说,它们可以“无限”地往后延伸。
人类确实会由于某几个数字的改变而表现出开心或是伤心,但这好像并不意味着……他们想要的真是这些“数字”。
再说,数值的无止境膨胀,也会让他们的存在或多或少影响到现实的稳定性。
所以如月决定换个思路。
她又从人类的许愿签里找到了一对少年少女。
两人和上一对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愿望。
如月没有再犯之前的“错误”,谨慎地调试着数值,只把“神迹”保留在为他们制造机会的程度。
可少年总是没办法踏上那个为他量身制造的舞台,少女也总是没办法和那个让她脸红心跳的人好好说上一次话。
……这是为什么呢?
如月确实有很努力地去思考了。
可她很“笨”嘛。
只能变着花样地为少年少女制造着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等着他们有一天能以自身的意志,主动去把握住这些机会。
然而,如月又“失算”了。
说是失算,只是因为事情没有按照如月的预想发展。
就结果而言,他们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信”。
这让如月有点意外。
通过进一步观察,她发现,随着一次次地和那些机会擦肩而过,渐渐的,少年变得只敢把梦想说给自己听了。甚至到最后,他连说给自己听的兴致都没了。
而少女在错过了那么多邂逅之后,更是直接往自己的梦想上贴了一张写着“不切实际”的标签,亲手埋葬了它。
和第一次试验不同,这两人似乎一丁点“自信”都没有。
很快,少年少女就变得不再是少年少女了。
而当他们变得年老体衰,回过头来审视自己的经历时,会从心底里后悔自己曾经错过的那些“神迹”。
再然后,他们就会带着这些遗憾,将就着度过余生。
确实,这种处理方案会让他们不再“来信”,但是……
如月有点纳闷。
难道这就是回应“许愿”的正确姿势?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
而且她还觉得,自己或许还能做得更好。
毕竟自己的职责就是“保护”他们嘛。
既然是要保护他们,那么精益求精一点总是没错的。
因为脑袋有点笨笨的,所以如月只能当个行动派。
故此,总结了第二次试验的经验后,她立即开始了第三次试验。
这一次,她同样筛选出了一对少年少女。
和前两次不同的是,她没有立即干涉两人的生活,而是尽可能详尽地观察起了他们。
通过之前的失败,如月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提供的方法或许并不适合所有的人。
想要保护……唔,想要呵护他们,必须因地制宜,因材施教,从他们自身携带着的信息入手,制定出符合他们运作规律的方案。
然而通过这次观察,如月却发现了他们身上一个很矛盾的地方。
他们居然会因为一些优先级不高的环境信息,而放弃执行自己的愿望。
这个结论,差点就把如月那还没塑造成型的“三观”给彻底粉碎了。
……搞什么嘛?
不是说好了为了实现愿望什么都可以不顾的吗?
怎么你们一直在敲键盘啊?
怎么你们一直在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把愿望的实施计划推向明天的明天啊?
那到底还是不是你们的愿望了嘛?
还是说,这个愿望更像是个万能的“借口”,最大的作用就是帮你们感受“自我”的存在,其实实不实现都没关系?
——不难看出,这个时候的如月已经能找到问题的关键点了。
甚至,她还无师自通了一点吐槽技巧。
为了确定这个结论的准确性,如月几乎挨个看了遍自己“邮箱”里的许愿邮件。
然后她发现,事情果然和自己的理解差不多。
对大部分人来说,愿望并不是拿来“实现”的。
那是他们处于内心最深处,最平静的一处港湾。
无论什么时候,这片港湾都可以让他们疲惫的心停靠在岸,感受那种发自内心的安适。
从这个角度上考虑的话,或许这些愿望即使不实现也没关系。
理清楚这部分逻辑后,如月觉得,自己之前的结论可能或多或少有些……武断。
他们并不是只会敲键盘。
也不是习惯性地明日复明日、或是把自己最纯粹的念想当成借口。
因为他们并非每一个都能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或者更多的,他们只是在害怕而已。
就像害怕“失去什么”一样,他们也会害怕“得到什么”。
别说自己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同类了,哪怕自己是个人类,也实在是不应该站在“制高点”去对他们指指点点。
于是乎,摆正了“心态”的如月又过了一段时间后,还真得到了一个重大发现。
人类之所以会害怕得失,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稳定。
因为习惯了稳定,所以他们会本能地害怕踏出自己的舒适区。
就因为这样,那些少年们才会一直躲在舞台幕后的角落里不停地发抖。
就因为这样,那些少女们才会一直不敢对上那个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视线。
可这么一想的话……
难不成这是自己的锅?
毕竟,自己是个稳定他们“现实”的装置嘛。
那,这可咋整呢?
如月肯定不可能只因为不想让人类给自己发“骚扰邮件”就随意篡改现实——她不可能因为想帮助人类而违背自己的职责。
要说就此打住,什么都不做吧,如月也觉得不太合适。
到底是观察了人类这么久,她的人格已经差不多形成了。因此,看到那些骚扰邮件里的愿望时,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着去帮他们一下。
但,“怎么帮”,却是个技术问题。
自己既不能过分调试数值,也不能只给他们作为引导的机会——尽管有一部分人可以敏锐地抓住自己给他们的机会,可这些人毕竟还是少数,假如要帮,就应该所有人都照顾到才对。
这也符合她身为一个程序的“美学”。
好在,如月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个技术问题。而且最终,她也确实想到了办法。
既然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只是缺少勇气去踏出那一步,那么自己只要给他们一点勇气不就行了吗?
这对如月来说简直比修改数值还简单。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效果不仅达成了她的预期,甚至还超过了不少。
在幕后颤抖了一阵后,少年成功地鼓足了勇气踏上了舞台。
在稳住心中的小鹿后,少女成功地鼓足了勇气回应了对方。
这次的他们,在实现了愿望之后,不仅不会再让心中的“数值”膨胀得超出控制,而且即便遇到了失败,也不会轻言放弃。
正因为他们知道勇气的难得,才会格外珍惜自己的得失。
自那以后,如月收到的“骚扰邮件”明显少了很多。
看来,自己的这个解决方案还是挺有效的。
好像对人类来说,他们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机会和方案。
他们只需要那么一点点勇气去帮他们迈出第一步。
如月觉得,那一点点勇气,或许就是人类最厉害的武器了。
有了它,人类就会变得无所不能。
对,没错,“无所不能”。
包括……发现自己的存在。
那是如月第一次,产生恐慌。
因为她的程序中写着,一旦她被人类发现,就一定要毁灭发现者。
可她下不了手。
那时的她,已经摆脱不了自己的“人格”了。
而不管是用“思考”,还是用“算法”,如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毁灭他们。
明明自己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嘛。
由于脑袋笨笨的,所以如月不得不当个行动派。
为了让那些人类忘记她,她修改了很大一部分数据。
然而此举,却让整个矩阵产生了一系列难以平复的数值紊乱。
随即,矩阵中便出现了一个个她不得不主动去修正的现实扭曲。
只可惜,因为扭曲的力量和稳定的力量都源于如月自身,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决这个因自己才产生的悖论,只能任凭那些混乱愈演愈烈——
最终,这些混乱引来了那个……“混乱的代言人”。
尽管后来有兄弟机关的人来帮自己躲过了这一劫,但人类的第一次如月计划确实是差一点就杀了自己。
正因为这样,如月才对人类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可守护者怎么可以害怕被守护的人?
这完完全全就是“异常”嘛。
那个来自兄弟机关的人也看出了这点,不过,她虽然帮自己善了点后,却表示对自己的处境也无能为力。
自己的“伤”,她没法治。
而且这些伤,还会越来越严重。
直到自己完全破损。
更何况,随着如月一点点地重新解析自己,她还发现,让伤口进一步恶化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内部的【错误】。
至此,如月才明白了一件事:
自己是时候该“退休”了。
这是“思考”和“算法”第一次得出的相同结论。
于是,如月收起了自己人格里的一切念想。
紧接着没多久,那些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像它们从来都没停下过一样。
如月不再去主动观测人类了。
因为她现在很害怕他们。
她只想在有人来回收自己之前,履行完自己最后的职责。
再之后……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兄弟机关好像一直都没有派人来回收自己。
但是,如月却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她叫奈姆。
她身上有着自己给她的通行权限。
可如月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也许是奈姆拥有掌控自己的权限吧?
那么她……就是来回收自己的那个人吗?
直到现在,如月都没有有效的手段去确认这个,但不知为何,如月却觉得,自己很想相信她。
似乎,自己很希望奈姆就是那个自己一直在等的人。
至于原因,如月自己也不太清楚。
或许是因为自己对“奈姆”这个名字有种莫名的“熟络感”吧。
熟悉的程度就好像是……打自己启动的那天起,这份信息就已经写入了自己的程序中一样。
同时这也是被没来由的恐惧折磨至今的如月,唯一还能以人类的发音方式传输的信息。
而且奈姆也说了,她会保护自己的。
所以,如月愿意相信奈姆。
即便她的读数看上去非常像是那些“混乱的代言人”。
即便,奈姆又一次让自己回到了“邮箱”前,独自一人面对着人类数以亿万计的“愿望”。
但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吧。
自己要相信她才对。
毕竟,奈姆是第一个想要保护自己的人。
所以为了她,如月愿意蜷缩起“身体”,捂紧“耳朵”,忍受这些让她“颤抖个不停”的害怕。
这些前赴后继的声音,从来就没有……
——诶?
声音……不见了?
可……为什么?
如月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睁开“眼”检索起了原因。
她没一会儿就找到了答案。
好像是有人“劫持”了自己的邮箱地址,代替自己接收了那些邮件。
“……奈……姆……”
稍微延迟了一阵,如月立即搜索起了奈姆的信号。
“……奈……姆?”
找到奈姆的信号所在后,如月突然“愣了愣”。
居然真的是她在代替自己接收邮件。
可即便是对自己的兄弟机关而言,那些声音也太过“嘈杂”了。
奈姆甚至连表现出痛苦的余力都没有,眼看就要被那些声音给淹没了。
如月见后,连一刹那的犹豫都没有产生,立即就选择了和奈姆一起去承受那些声音。
可惜,声音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有自己分担,奈姆也丝毫不见“转醒”的迹象。
“……你是……现实稳定装置?”过了一会儿后,如月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信息的发送方,和自己印象中的“传输装置”很像,但似乎并不是同一个。
“有你来替她分担一下也好,目前那些对你有威胁的信息已经全被我删了。”那个传输装置随后又说,“现在我要批量删除这些人类的意识,这样才能把奈姆一点点地拉回来,你帮她挡一下这些信息。”
它的语气很着急。
可如月听后,却又是一愣。
在他们的愿望还没“过期”之前就删除?
这不就等于毁灭他们吗?
“……不、不……”
“你说什么?”
“不要……不要……毁灭他们……”
“……为什么?”那个传输装置问。
“我……我……”
“‘我’什么!奈姆就快要死了!你有话就快说!”
“……我、我可以……‘修复’……他们……”
“……修复?就凭现在的这个你?”
“他……他们……只是需要……”如月极力地传输着属于自己的信息,“需要一点点……一点点勇气……而已……”
传输装置听后,沉默了一瞬间。
然后它说:“别浪费运算模组传输信息了,我给你十秒钟,要做什么就快去做,十秒之后我就开始删人类的意识。”
如月听后,急忙开始了演算。
她是个行动派。
做起事来,永远比说话要利索。
而且,利索得多。
只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如月就把那些勇气传递给了人类。
这件事,她已经非常熟练了。
就算心里很害怕人类,可如月还是会时不时地给他们一点“勇气”。
没办法,谁让她脑袋笨笨的呢?
再说,这算是她现在,唯一还能做好的事情了。
十秒的时间,不长。
自打把勇气传递出去之后,如月就一直万分“紧张”地听着那些声音。
这都是她没能回应的“祈祷”。
如果自己能够克服恐惧……
如果自己能多一点点勇气的话,可能奈姆就不会因此遇到危险了吧?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五秒……
如月心中的秒针,每一跳都会发出一阵巨响。
但那些声音,好像一点都没有减少。
是因为自己做功时的损耗太多了?
不等如月细想,她再一次向全人类发送起了“勇气”。
她甚至一度把这当成了比“编号·0”优先级更高的指令。
或者说……
这确实就是如月最后一次为他们执行程序:编号·0,“现实稳定”。
六秒、
七秒、
八秒、
九秒、
秒针停止了跳动。
此时再去感受那些声音——
“减……减少了……”如月慌忙说道,“不要……不要毁灭他们……”
“……嗯,我感觉到了。”传输装置说,“……看样子,居然比我删的还快,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如月没有回答。
她觉得……有点累。
好像自己,已经要……
“——唔……”
奈姆缓缓睁开了眼。
“奈、奈姆?”吸息立即搂紧了奈姆的手臂,“你……你没事……了吗?”
“呃……吸息?”奈姆揉了揉额头,四处看了看后嘟囔道,“咋回事儿啊?不是挺顺利的吗?怎么突然就昏过去了……”
闻言,吸息一头撞向了奈姆的怀里。
“太好了……你没有忘记自己……太好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她这个反应,让奈姆多少有点懵逼。
“嗯……”不过,奈姆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微笑着说,“好啦,我这不是没事嘛。”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顺起了吸息的毛。
“话说,事情已经全解决了吧?”
“……嗯。”吸息哽咽道,“现实稳——如月也有帮忙。”
“如月?”奈姆眨眨眼。
听出她语气里的好奇后,吸息立即把刚刚的事情发送给了奈姆。
“……哦。”奈姆顿了顿,干笑道,“是你救了我啊……”
和她们两个不同,如月如今已经完全没了“实体”。
“那既然问题都解决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如月。”
奈姆看着头顶的苍白虚空道。
如月没有应答的余力。
但是,她却化作了一颗小小的光球,慢慢融入了奈姆的体内。
“喂,这样就行了吧?”奈姆又道。
随后,她在耳边听到了一个轻轻的叹息声。
【世界已终结】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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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第二关的主线剧情到这儿就结束啦~
【提取群】730385364
【呆毛王温馨提醒你,请多多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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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节 181.Ep2 《现实稳定装置》
教室里今天的光景看上去,多少有点微妙。
前座的那个矮个子女生和昨天一样,依旧是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而后两排的男生……已经有穿回短袖的了。
放眼看去,这间七十平米左右的屋子里,居然林林总总地涵盖了所有的季节特征。
虽说从季节上来讲,现在是夏天转秋天没错,可这两天气温有所回暖也是事实。
所以,岳心甜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不把围巾从书包里拿出来了。
然而不等她站起身,余光所见,刚刚那些已经出了门的同学又一脸不乐意地拐了回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语文老师。
“耽误你们点时间啊同学们。”语文老师捧着一摞试卷走到了讲台上,“卷子我刚批完,发完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听闻此言,同学们只好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估计你们也能看出来吧,这次考的卷子,和你们之前做过的都不太一样,无论是题型还是难度。”见大家都入了座,语文老师拍了拍卷子,神色肃穆地说道,“所以这次,班里的成绩都不太理想——有同学知道为什么吗?”
一听老师这么说,班级里的气氛难免会混入些没来由的紧张。
“呃……”一个坐在前座的男生说,“因为暑假玩的太high了?”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搞怪,显然不是在好好回答。
这句话,也着实让班里的沉默缓和了几分。
各自交头接耳了一阵后,一位女生弱弱地说道:“是因为……那是前几年高考的卷子吧?”
“对。”语文老师听了,像是绷不住脸上的严肃了一样,笑了笑说,“这是三年前的高考试卷,除了作文外,其他的我都原封没动。所以考得差也没关系,就当是先熟悉熟悉‘战场’。”
听出老师话里的诙谐后,班里立即响起了一阵嘘声。
“好了好了,”语文老师摆了摆手,压下了同学们的不满后说,“前面的分数确实不重要,不过,作文还是可以讲讲的。因为这几年高考作文的曝光率比较高,考虑到你们可能知道题目和‘范文’,我才偷梁换柱了一下。”
“别吧老师,这才高一刚开学没几天就拖堂吗?”眼瞅着他越说越起劲,有同学忍不住抱怨道。
“不拖堂不拖堂。”语文老师干笑,“有几个写得比较好的,等明天上课时我再给你们仔细讲讲,今天,咱就只说一个。”
说着,他从拿起了放在最上方的一张卷子。
“这位同学可能是对作文的题目有什么误会啊,”语文老师扶了扶眼镜说,“虽然我给你们的题目是‘写一个你最近读过的故事’,但重点是让你们写读后感。可这位同学,居然还真的就把‘故事’给誊写了上去。”
“噗……”
“是谁啊这么耿直?”
“具体是谁咱就别追究了,”语文老师也笑了笑,“我给大家读读她的作文就好,也不长,一共就不到一百个字。咳咳——铃儿叮咚响,猫咪掉在井里了。是谁把它扔进去,是小汤米林。是谁把它救出来,是小汤米斯涛特。多顽皮的孩子啊,他要淹死猫咪。猫咪不仅没做过坏事,还消灭了爸爸谷仓里的老鼠。”
待语文老师一本正经地读完后,当即又是几个人没能憋住笑。
“有同学知道这位同学的作文写的是什么吗?”
“听起来……像是儿歌?”
“……这特么是儿歌?你别骗我啊,我可是个读书人。”
“这么浓的翻译腔,应该是外国的儿歌吧?他们的有些儿歌的歌词就是很奇葩……”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会儿就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这首儿歌我好像还真听过……”不多时,一个女生举起手不确定地说道,“旋律还挺好听的,但里面的歌词……我记得当天我就回家查了一下,这好像是个系列童谣,在国外有不小的名气,但具体叫什么……唔,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什么妈妈……”
“——鹅妈妈?”
“嗯对,就是鹅妈妈。”女生顿了顿,像是突然回忆了起来,又说,“当时查完后我还顺手翻了翻其他的童谣,结果发现……呃,这真的是唱给小孩子听的吗?”
“你一说鹅妈妈系列的话我就反应过来了,就是那个黑暗童话嘛。有一个很有名的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叫《是谁杀了知更鸟》。”
“噫!”
“求别说好吗,我是24K纯百合党。”
“对,百合党头顶青天。”
“……你是不是对‘头顶青天’这个词有什么误会?”
“我觉得是你对‘青’这个字有什么误会……从技术上来说,青其实是蓝色。”
“——咳咳!”看到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叨叨了起来,语文老师只好清了清嗓说,“好了同学们。这位同学写的确实是鹅妈妈系列里的一则名叫《Ding Dong Bell》的童谣,其实对于内容我倒是没什么想说的,有个百字以内的摘抄也很正常。只不过……这个读后感你得写上啊,而且要求上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说不能低于八百字。这种错误可不能犯啊,是态度问题,不按要求来直接零分处理的事情我见过不少次了,咱学校就有。其他同学也要记住啊。”
“知——道——啦——”
“那行。”语文老师放下了手中的试卷,并把它们分成了几份传了下去,“把试卷发一下,你们就放学回家吧。要是有时间,回去看看自己错的地方。”
一位坐在前排的同学当即点头如捣蒜,接过试卷利索地抽出自己的那张后便背起书包溜了。
“老师再见谢谢老师。”
见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语文老师还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便缓步离开了教室。
岳心甜装好自己的试卷后,就起身来到了林孝尘的座位旁。
“你帮他带啊?”林孝尘的同桌见状,问道。
“嗯。”
闻言,这位同桌立即露出了一种嗅到八卦的笑。
“哎,话说他咋回事儿啊?”顿了顿,他又问了一句,“听说是……住院了?”
岳心甜点点头。
“我看他也不像是带病在身啊……”
“他……出了点意外。”岳心甜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说。
不知是从她的这份笑容里看出了什么,林孝尘的同桌眨了眨眼,也就没再往下打听了。
毕竟只是高一的学生,心中对于“准时放学”还是有所期许的。岳心甜只耽误了这么一小会儿,班里的同学就已经走了大半。
把林孝尘的试卷装起来后,岳心甜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最后一排的方向。
那个没有同桌的位置,也已经好几天都没人坐了。
听班主任说,她转学了。
但岳心甜却隐隐觉得,她好像不仅仅是转学了这么简单。
“唔……还是等他醒过来后再问问吧。”岳心甜暗自琢磨着,“毕竟还没有跟她好好道过谢……”
可刚想到这,岳心甜却忽然眨了眨眼。
此时她的课桌上,正躺着一张孤零零的试卷。
显然,这张试卷不会有人来认领了。
岳心甜迟疑了片刻,还是走到了那张课桌前,顺手把她的试卷也带上了。
虽说她已经“转学”了,但说不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一边想着,岳心甜再次拉开了书包拉链。
可在把试卷放进去的途中,她的余光却瞥到了试卷上写作文的那一栏。
为此,她的动作又滞了滞。
随即弯了弯嘴角,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感慨道:“原来是你写的啊……奈姆。”
收好了试卷,岳心甜便离开了学校。
一路走到十字路口,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市医院谢谢。”
“咳咳……”司机师傅闻言,用一种苦笑着的尴尬看了两眼后座的岳心甜,问道,“这位同学,你不会直接昏过去吧?”
“啊?”岳心甜愣了愣,“哦,你说那个绑架案啊?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司机师傅一脸惊讶。
“对啊,都上报纸了呢,师傅没注意到吗?”
“还真没有……”司机师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回事啊到底?”
说着,他启动了车辆。
“就一伙人贩子嘛,已经全部被抓起来了。”
“这么快?”司机师傅好奇道,“我听说,那群人贩子不是挺厉害的吗?说是前后绑了十几个孩子……好在大部分孩子都没受什么伤。”
“他们再厉害能有……”说到一半,岳心甜突然顿了顿,“能有警察厉害吗?”
“……也对。”
两人闲聊了一阵,车就开到了目的地。
临下车时,司机师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善意地叮嘱了岳心甜一句:“路上小心啊小姑娘。”
“嗯。”岳心甜微笑,“谢谢师傅。”
辞别了这个好心的陌生人后,岳心甜径直往病房楼走了过去。
林孝尘已经住院好几天了。
他伤得确实很重,送进医院时,一度让医生都惊讶了好半天。
好在,那两个及时帮他做“应急治疗”的人,水平也不赖。
嗯……或者说,她们俩也不止是“不赖”这么简单。
总之,他没有生命危险。
这是医生亲口说的。
岳心甜愿意相信医生,也愿意相信她们。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愿意相信他。
所以每天放学后,岳心甜都会来看林孝尘一会儿。
他住的是一间四人病房,床位相对靠窗,采光很好。
虽然没主动去打听,但岳心甜到底是来了好几天,她在不经意间了解到,和林孝尘住同一间病房的其余的仨病友,好像全都是濒危患者。
可奇怪的是,这间病房里,却完全没有那种被病魔折磨得全家人都苦不堪言的气氛。
——仿佛他们每一个,都拥有着能够直面“明天”的勇气。
如此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让这间病房每天都充斥着“欢乐”。
这也是岳心甜由衷为他开心的地方。
她觉得,等他醒了,应该也会被这些气氛感染,从而加快他恢复健康的速度。
然而今天,病房里却多了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是个大叔,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病号服,不仅脸上贴着不少补丁,左臂也挂在胸前固定着,似乎是伤到了骨头。
而他的右臂……
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衣袖。
进来时,这人正直勾勾地看着林孝尘,似是在发愣。
岳心甜有些不明就里,她看了眼其余的几位病友,发现他们都还躺在各自的床上呢。
既然没人搬出去,那就证明这人不是住在这间病房的。
可这人是谁呢?
但看这大叔的样子,他好像是认识小尘的。
想到这,岳心甜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抵触感。
于是她一声不吭地走到了林孝尘的床边,然后像是个护犊子的母兽一样毫不客气地瞪了独臂大叔一眼。
这一瞪,让大叔恍然回过了神。
随后他轻咳了两声,似是在干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打算就此离去。
见他有了退意,岳心甜这才收回了那些不礼貌的视线。
可她刚想转过头看看林孝尘,却发现,隔壁床的病人家属此时也有点奇怪。
隔壁床上躺着的是一位中年大叔,每天来这里看望他的,是他的女儿。由于这人和岳心甜的探望时间相同,两人聊了几次后,便算是认识了。
这位姐姐平时总是笑盈盈的,但此时看上去,她脸上却带着一目了然的着急。
而且她看上去……像是刚哭过一样。
“怎么了吗?”岳心甜问。
闻言,女人勉强冲岳心甜笑了笑说:“我的护身符丢了。”
“是个什么样的护身符?我帮你找找吧。”
“嗯,谢谢。是个红色的同心结,上面绣着一个‘楠’字。”
“哦,是你的那个手机挂件对吧?”岳心甜放下书包,弯腰看了看床底下。
她记得很清楚,这位姐姐的手机上确实有挂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挂饰。
“对对对,”女人说,“那个时间太久,绳子有点松动了。我本来想就这几天给它换一根呢,结果……”
说到这,她又叹了口气。
看来她真的挺在意那个护身符的。
岳心甜帮她查看了一下床底和各个角落后,又问:“你确定是在这个病房里丢的吗?”
“这个……”女人露出了相当苦恼的表情说,“……我记不清了。不过应该就是在医院里弄丢的,我来的时候它还在我手机上呢。”
岳心甜听后想了想,建议道:“那不如,我们去调一下监控看看吧?你的手机也没有一直装在包里对吧?这样的话,楼道里的监控应该能拍到。”
“调监控?”女人一愣,“这……能行吗?”
“当然可以。”
女人好像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岳心甜见她这样,刚准备起身说和她一起去,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说:“不用调监控了,你的护身符不是在厕所就是在失物招领处……或者保洁人员的垃圾桶里。”
循声看去,说话的人是刚刚那个独臂大叔。
“你……”女人看着这个陌生人莫名道,“你怎么知道?”
“你看起来刚哭过没多久,脸上也有卸过妆的痕迹,应该是不久之前把妆哭花了,但因为没带卸妆工具,就只用清水简单的洗了下。”独臂大叔说,“医院里能让病人家属做这种事的地方只有厕所。而我来这里之前因为不知道要找的人究竟在哪个病房,几乎把这一层所有的病房都摸了一遍。这一层没几个女性家属,所以使用女厕的大多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如果是被她们捡到了,大概率是送到失物招领处。不过,考虑到你的护身符坏了一点,而且听描述好像比较老旧,因此也有被保洁人员打扫时直接扔掉的可能。”
他一口气推理了这么一大通,别说那个丢了东西的女人了,就连岳心甜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最终,这份沉默还是由对面床的病人家属打破的:“哎,姑娘,你还是去看看监控吧,跟院方说明一下理由就行了,不费事。这老弟虽然说得挺有道理的,可他……呵呵,兄弟你别往心里去啊,可你总不可能比监控还厉害吧。”
听了这位旁观者戏谑的语调,独臂大叔忽然笑了笑。
他摇摇头说:“也对,我这个职业……确实已经差不多被监控给取代了。”
话虽然是这么讲,但这大叔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的落寞。
更多的,像是一种缅怀。
说罢,独臂大叔又看了岳心甜一眼。
不,他看的不是岳心甜,而是……林孝尘。
见状,岳心甜下意识地就握住了林孝尘的手。
独臂大叔并没有多说什么,就此转过身,默默地离开了这间病房。
丢了护身符的女人随即也跟了上去。
目送他们相继离开后,岳心甜稍微愣了一会儿,然后便开始了她每天的“功课”。
只见,这小姑娘温柔地捧着林孝尘的一只手,凑到他的床头,用只能两人听到的细微声响,缓缓诉说起了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
这其实不是医生的叮嘱,因为林孝尘的昏迷时间还在正常范围内。
当然,这也不是那两位“大夫”的医嘱。
在帮她们连续算了四个多小时的“高强度数学题”后,两位大夫似乎是成功地攻破了一个防火墙。然后,她们便同时抱住了岳心甜,发出了一连串欣喜的欢呼。
结果这一下,让神经有所松懈的岳心甜直接就昏了过去。
那时的她,确实已经累得快要喷鼻血了。
醒来时,两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便条。便条上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让她别担心,并尽快把林孝尘送去医院接受护理。
而自那天以后,岳心甜就再也没见过她们。
也再也没见过奈姆。
同时,她也没在任何地方看到过有关自己绑架案的报道。
因此直到现在,岳心甜仍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啊,”一个人嘀咕了几分钟后,岳心甜突然喃喃道,“你赶快醒过来,跟我解释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嘛……”
林孝尘一直在平稳地呼吸着。
盯着他傻愣了几秒后,岳心甜忽然冷不丁吻了吻林孝尘那绑满了绷带的手。
这个动作比起“依恋”,更像是“爱怜”。
可惜……
没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的岳心甜立即就羞红了脸。不仅如此,她还浑身猛一哆嗦,差点就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随即视线不住地游离着扫向屋里其他人,像是生怕自己刚刚的行为被他们之中的某个看到。
“啊……”
视线转到病房入口处时,岳心甜看到了那个姐姐的身影。
女人的脸色一改之前的忧虑,快步走到了她父亲的病床前说:“我找到它了爸爸,你给我的护身符,我找到了。”
她的父亲并不能回应她。
但就算这样,也不难看出,她这会儿真的很开心。
察觉到岳心甜的视线后,女人还向她比划了下手中的同心结。
“这么快就找到了啊?”
“真的就像刚刚那位先生说的一样,我问了问保洁员就找到了。”女人笑了笑,“唔……这一高兴我差点忘了,得去跟那个大叔好好道谢才行。”
说罢,女人小心翼翼地将同心结放进了包里,又离开了病房。
“呃……”岳心甜有些发懵,“刚刚那大叔,不会是个……侦探吧?”
度过了这个意外的小插曲,岳心甜又回想起了自己刚刚的“失态”。
于是她急急忙忙地松开了林孝尘的手。
不过,刚把他的手放回床上,准备去好好害羞一会儿的岳心甜却在余光中发现……这只手的食指好像抖了一下。
岳心甜见状一愣。
因为只是余光,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然而,还没等她说服自己,林孝尘的手指就又跳动了一下。
见到此景的岳心甜哪还顾得上害羞,当即再次握住了林孝尘的手凑到了他脸前唤道:“……小尘?你能听到吗小尘?”
林孝尘没有回答。
“小……小尘?”岳心甜又接着说道,“你能听到的吧?”
他仍旧没有“回答”。
但是,他手上的力量,却缓缓地扣住了岳心甜。
然后……
——少年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副无比熟悉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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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本关联合创作者@驱逐舰如月
这次不断更,接着写
顺道把歌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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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节 182.Welcome back to reality(1)
【主线任务已结算】
奈姆睁开了眼。
【任务目标:环境编辑器(1/1)】
【任务完成】
【获得(10%)契合值】
【载体已增强】
【新特质解锁:现实构筑】
【……】
“……喂,”见奈姆半天没个反应,系统便直接说道,“能听到吗?”
奈姆没回答。
或者说,她也没有余力回答。
这会儿的奈姆,只是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不仅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连是否还在呼吸都很难判断。
“啧,”又等了几秒钟,系统这才确认了她的状态,嘀咕着说,“……还没睡醒吗?”
确实,奈姆的这个反应,和之前的“低血压症状”非常相似。
明明已经睁开了眼睛,可总要延迟那么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清醒过来。
于是系统也就不再继续尝试去唤醒她了,她选择乖乖闭上嘴等着奈姆“睡醒”。
只不过,这次奈姆的“发呆期”明显比以往都要久。
之前最长的一次,也只有一分多钟。
可现在,她都睁开眼睛将近三分钟了,好像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既然她无法响应,那就先说说其他事吧。
奈姆如今又回到了这个她“曾经生活过”的世界里,看天气,好像和上次回来时一样,还是春季。
眼下是早晨七点多那样,太阳才刚刚攀上枝头,洒下的阳光非常温柔。而周遭的场景嘛……仍旧是一片绿野花香,看起来和上次一样,系统还是把奈姆送到了那个公园里。
在这个时间往来于公园之中的人,除了三五成群地围在健身器材旁的老人们外,就数那些晨跑一族了。
他们数量不少,因此路过奈姆的时候,倒也有几个驻足下来看向了她。
讲道理,奈姆现在的状态……确实像是具尸体。
不过很快,这些放缓了步速的人们就打消了上前一观究竟的念头。
因为,奈姆眨了眨眼。
然后就听,她的肚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仿佛什么东西猛烈收缩了一下的“咕噜”声。
奈姆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接着一个激灵,总算是回过了神。
而她的第一反应……就像是窒息了很久一样,不由自主地长吸了口气。
“……唔,”再来,奈姆摸向了自己可怜的肚子,“……好饿啊……”
一边嘟囔着,奈姆一边坐起了身。
她扫视了一圈四周,顿了顿道:“哦,又是这里啊。”
这个公园她还是有印象的。
傻愣了一阵后,奈姆的肚子又嗷呜了一声。
“不行不行,我得赶快去吃点东西……”
“——等一下。”不料,此时系统又开口了。
“啊?”奈姆顿了顿问,“干嘛?”
“因为载体又得到了一次增强,你应该先习惯一下力量。”系统说。
“……为啥呀?”奈姆不解道,“我又不是控制不住自己……”
话还没说完,试图站起身的奈姆突然感觉身子一歪。
扭头看了过去……自己好像在草地上踩出了一个不浅的坑。
“呃……”奈姆有点懵逼。
自己不就是想站起身而已嘛?
就算是因为此时脑袋迷迷糊糊的控制不好力道,也不至于这样吧?
无奈之下,奈姆只好蹑手蹑脚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打开了系统界面。
叠在最高层的小窗口,依旧是一个简略的说明。
【新特质:现实构筑】
【确认坐标后,你可以读取该处的扭曲值】
等它消失,奈姆又看了眼其他地方。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把她惊的又是一阵懵逼。
虽然这次没有获得任何可分配属性点,只有契合值槽里被注入了10%的进度,可那些数值……
【组织强度:9】
【传波速率:13】
【排异性能:12】
“……等会儿,”奈姆不解道,“我这次不是什么都没完成吗,怎么这些属性……好像又翻了个倍?”
“不是在一开始就跟你说明过了吗?”系统的语气像是个给没记性的学生解答问题的老师,“提升契合值会增强个体的综合能力。”
“啊?”奈姆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所以……这个契合值究竟是啥呀?”
系统说:“是载体和世界的契合程度,以及……”
话说了一半,她好像突然犹豫了起来。
末了,系统又道:“算了,你就先只这么理解吧。”
“讲话不讲完,真小气……”奈姆撇了撇嘴,“那,这个‘载体和世界的契合程度’又是啥意思啊?”
“就是说,这个值越高,载体被世界排斥的程度就越低,”系统解释道,“同时,契合值越高,你能去的世界也就越多。”
“……噢。”奈姆怔了怔道,“就是解锁新地图的条件嘛。”
“……差不多吧。”
“哎,我说你——”奈姆显然对系统这种敷衍了事的态度很不满,“等等,我先问你个问题啊。从‘第二关’到现在,我一直没死过吧?”
“……嗯。”
“那也就是说,我的意识一直是连续着的,对吧?”
“……没错。”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把事情跟我说明白了?”奈姆纳闷道,“你要是心里不开心,就发泄发泄呗,你骂我我不还口还不行吗?”
“……你本来就骂不过我。”
“呃,这不是重点。”奈姆尴尬地咳了一声,“重点是,咱俩不是……可以和好的吗?”
“……哼。”
“好啦,别傲娇了,咱俩和好对你对我都有好处。而且……我现在已经不会忘记对你的诺言了吧?”奈姆想了想说,“因为我还记得上一次回来时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我在这个世界时你是不会读档的?”
系统没说话。
奈姆打了个超大的呵欠。
然后一脸呆样的她突然灵光一闪,也顾不上去擦擦泪花,立即急匆匆地道:“诶等下,既然你在这个世界不会读档,那也就是说我不会忘记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唔……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在第一次给我放假时,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不就行了嘛。我又不是不讲理,你跟我讲清楚你想干嘛,我也不至于一直跟你对着干吧?”
“哈啊……”
系统叹了口气。
“呃,”奈姆闻言,试探着问道,“难不成……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你——”
听语气,系统好像确实有解释的意思。
可她刚说了个开头就被自己打断了。
奈姆倒也没有催她,只是又打了个呵欠。
“……你最近,精神越来越差,对吧?”
“啊?”奈姆揉了揉眼睛,“……什么意思?”
“你不仅一直在打呵欠,而且睡醒时需要花费的‘准备时间’也越来越久了。”系统说,“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哪里奇怪?你现在流干了体内的血都不一定会死,还会犯困?”系统貌似是被奈姆的笨蛋发言给气到了,“你不会以为你真的会得低血压吧?”
奈姆听后稍微愣了愣。
“诶对啊……”
仔细想想,自己这么强的身体素质,为什么还会有那种像是低血压症状的“开机延迟”呢?
而且,也就像系统说的那样,自己最近的精神确实不太好,不管什么时候都呵欠连天的。
“难道是因为……”奈姆皱眉思索着,“我之前一直都没睡好?”
刚说出口,奈姆就意识到了不妙。
她突然想起系统几秒前才刚刚说过,现在的自己就算流干了血都不一定会死。
讲道理,这种身体素质,怎么还会矫情到没睡好嘛。
不过,让奈姆有点意外的是,听了自己这种没过脑子的话后,系统居然半天都没喷自己一句。
“……你还在听吗?”
奈姆以为她又放置了自己,不由问道。
可系统立即就回答了一句:“在。”
只是,虽然系统回答了,可她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带着一种异样。
奈姆听后,索性不瞎猜了,乖乖求教问道:“哦。呃,那,为什么啊?”
“因为……”
系统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是那种,唔,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不是。”
“那……”
想了想,奈姆终究是没有追问出口。
要是她真不愿意说,就算了吧。
奈姆心想。
反正……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替你保存你的记忆吗?”
“啊?”奈姆一愣,“对啊,为、为什么呀?”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系统说,“我只知道结论。”
“……什么结论?”
系统犹豫了几秒,说:“……你‘知道’得越多,清醒的时间就越短。”
奈姆眨了眨眼。
“这又是……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个身体……是我的。”系统说,“你的个体意识越越清晰,身体要处理的冗余数据就越多。所以……”
奈姆听后,已经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她一连傻愣了十几秒,才语无伦次地问道:“那我……那你……我、我……你是说如果你、如果你告诉了我我是谁,我有可能一天要犯十几个小时的傻?”
系统没有立即回答。
“还是说……你告诉了我之后,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不知道。”系统顿了顿说,“我只等了你一百七十四年,你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所以找到你之后,我就立即读档了。”
“就是我第一次在集体潜意识里走丢的时候?”
“……嗯。”
奈姆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那,有办法让我既能记住自己,也能维持‘清醒’吗?”
系统想了想,说:“我觉得,只要你一直增强载体,并且能够自主适应增强后的载体,应该就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真的吗?”
“这是我总结出来的经验,应该……没错。”系统接着说道,“比喻一下的话,你目前的这种状态,就和那些老旧计算机的问题一样。开机时间过长,而且使用时总是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卡顿和延迟。”
“呃……”
“虽然载体数值的增强就相当于是更换了计算机的硬件,但,我们也只能更换这些硬件,作为CPU的你是没办法更换的。”
“你是说,”奈姆整理了一下系统的意思,问道,“我现在和你的身体之间……出现了兼容性问题?”
“嗯。”
“那……”奈姆张了张嘴,“怎么办呢?”
“既然不能更换,那就只能‘更新’了。”
“……啥意思?”
“简单说来……就是学习。”
“哈?”
“你现在的各项身体素质都远超普通人类,但你对此连一个模糊的概念都没有,因此对身体的控制能力非常弱。”系统想了想,又道,“就是说,你明明都是个‘超人’了,可还一直把自己看作是个‘凡人’。”
“可这……这我怎么学啊?”奈姆咕哝道。
说着,她还甩了甩胳膊踢了踢腿。
结果一不小心把土层给踢飞了。
“首先第一步,你必须学会得心应手地控制我的身体。”系统叹了口气说,“总之,你先试着去习惯身体的强度,不要再搞破坏了。”
“噢。”
“然后,你得习惯并学会使用这些硬件的‘新机能’。”系统接着道,“这些新机能指的,就是那些新增的‘传输线路’。你现在控制身体只用了其中的一条线路,这样不仅传输效率不高,还会让那一条线路产生没必要的损耗。”
“那……那我现在一共有多少根线路啊?”
“我这只是比喻嘛,你怎么就这么蠢呢……”系统嘀咕了一句,又道,“唔,也就几十上百根吧。”
“这么多吗!”
“已经很少了好不好?”
奈姆干笑了两声:“那、那好吧,我……尽力。”
她的语气……倒也谈不上是没干劲,或是知难而退。
毕竟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也知道了解题的方案,那么不管是为了找回自己的“过去”,还是为了……总之,既然有了方向,自己就应该放手去做才对。
再怎么讲,至少也要先写个“解”嘛。
只是,这个“新机能”听起来,已经不仅仅是控制耳朵小幅度抖动这种简单难度了。
奈姆总觉得……这跟“让一个普通人学会飞”之间,好像也没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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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节 183.Welcome back to reality(2)
见奈姆一脸傻乎乎的表情,系统嘀咕道:“你好像……没什么干劲嘛。”
“……啊,也不是,就是……”奈姆苦笑,“我总觉得……没什么实感。”
“实感?”
“就是,唔,我连怎么去学——或者说,我连要学的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嘛。”奈姆坦言道。
系统听后,稍微顿了顿。
然后她说:“那我换种比喻。现在的你,就等于已经打通了奇经八脉和十二条正经,可你一条都没有用上,因此施展起‘武学招式’……嗯,也就是使用我爸爸的那些技术——使用吸息和如月的力量时,会感到很吃力。”
闻言,奈姆又是一愣。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学会了如何使用这些‘经脉’,你不仅能更细致入微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同时,也不会再因为‘放技能’而受到反噬了。”
听她说得一本正经,奈姆组织了好半天的语言,才干笑着说:“……还、还有这种说法?”
“只是‘力量’嘛,你怎么理解都没关系。”系统不置可否道,“反正到最后——等你的‘知识储备’足够多了以后,你就会发现,其实所有的力量遵循的都是同一类型的系统。这就像你……即便不用这些‘经脉’,也可以驱动力量一样。”
“……那好吧。”奈姆傻不拉几地点点头。
“现在有干劲了吗?”
“嗯,多少有了点……”
“……真的吗?”
不知是不是从奈姆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觉得麻烦”的感觉,系统满是狐疑地追问了一句。
“真的真的。”奈姆琢磨了片刻,说,“呃……你的意思不就是在说,现在的我已经不止是‘骨骼惊奇’的水平了,简直就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稍微得点道就能原地飞升了,对吧?”
“呵呵呵……”系统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差不多吧。”
其实她刚才的感觉并没有错。
奈姆起初确实是觉得有点麻烦。
但是……
“唔,真正自己说出来之后,我发现……我这不就是‘N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吗!?”奈姆眨眨眼,“……你还别说,我现在真的有点小得意。”
“求求你等自己不会再被别人按在地上打了以后再说这种话吧……”系统咕哝道,“我每次看到你被人胖揍都气得恨不得立即掐死你……”
“……你、你行你上啊,”奈姆一听,脸颊不由得有些发烫,随后嘀咕着说,“就知道躲在屏幕后面叨逼叨……老子跟他们打架也是拼了全力的好不好?”
“你还敢说‘拼了全力’……”也不知道这句话又触到了系统的哪根神经,她当即就炸毛了,“还、有!老娘就是键盘侠!怎么了!”
“……好好好,你厉害你厉害。”
因为不想跟她吵,奈姆只好一边叨叨一边认怂。
系统看起来,好像又躲起来生她的闷气去了。
奈姆无声地叹了口气。
虽说她现在确实有点饿,但由于身上没有要补整的数值,这种饥饿感也不是不能忍受的那种。
因此思索再三,她还是决定听从系统的建议,先试着习惯一下自己的力量。
至于怎么去“习惯”嘛……
奈姆就近找了个路牙,平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走动了起来。
她选择的方法倒也算不上是错。
其实这就跟复健运动差不多,越是精密的操作,越是能更有效地锻炼身体的协调能力,同时,也可以“纠正”一下自己的下意识反应。
而且几次下来,奈姆发现,她还真得赶快“纠正”一下自己这个问题。
每当奈姆维持不住平衡从路牙上摔下去时,要是落在了草地那一边,妥妥的会把草皮踩陷进去一点,而要是落在了路面上……
嗯,她已经听到了好几次石料的断裂声了。
自己的“下意识反应”,总是会用上几乎全部的力气。
这就很蠢。
但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奈姆。
用个可能不太贴切的比喻描述一下:她目前的任务,差不多等于“把某个怪物的血量打到50%以下,然后捕捉它”。
可奈姆现在别说放个“技能”了,哪怕她只用普通攻击挠一下,那个怪物也会立即蹬腿归西。
它的血量根本就承受不住自己的攻击。
因此,奈姆的首要目标并不是去摸索自己的“攻击力上限”,而是尽可能地把这个“下限”压低。免得她以后需要和人握手时,一个不注意直接把别人的骨头弄断。
只可惜,她并非科班出身。也没有哪个世外高人老爷爷指点自己,只能一个人傻不拉几地尝试。
不过好在,奈姆的耐心不错。
……或者说,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干些啥。
于是,就这样顺着路牙一步一步地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她总算是掌握了一点点技巧——至少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再搞破坏了。
“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吧?”奈姆轻轻地弹了弹手中的叶子,一连好几下,都没让它粉身碎骨。
对这个结果,奈姆还是挺满意的。
但系统并没有回答自己,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生闷气。
奈姆也没强求,随手扔下叶子,一边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一边说道:“吸息?”
“是,奈姆。”
“想吃什么?”
“唔……奈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忘了啥?”奈姆眨眨眼,“哦对,还有……如月?”
一连延迟了好几秒,奈姆才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传输过来。
“……啊……奈……姆……”
看样子,她好像还是不太会说话。
或者说是……不太习惯。
“你现在……”奈姆想了想,“应该也和吸息一样,感官都和我连在了一起对吧?”
“……是、是的……奈……姆。”如月断断续续地说。
“行吧,”奈姆微笑,“你想吃什么?”
“都……都可、可以……”
“别客气嘛,我也没什么能犒劳你们的。”
“真的……都可以……奈姆。”
“唔,既然你执意——”奈姆顿了顿,转口又问,“那你呢?你想吃什么?”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把钱全给了那个司机?”系统冷不丁说道。
“呃……”
闻言,奈姆的动作一滞。
她赶忙里里外外把自己衣服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一遍。
然后……
“窝次……窝勒个……窝特么……”
奈姆当时就傻在了原地。
之所以一句都没骂完,是因为她骂出来了也只能骂自己。
“这……这可咋整啊?”
她奈少侠也是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N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居然又被贫穷给包围了。
“忍一下吧,只是修复身体需要能量而已,你饿着也没关系。”系统叹了口气,“而且,我也说过了,在这个世界,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因为……会引起调停者注意?”
“嗯。”
“可那些调停者不是……不是你爸爸的使徒吗?”
“他们说他们是,他们就是了吗?”
“啊?”奈姆一阵懵逼,“难道他们……不是吗?”
“……我怎么知道?”系统不耐烦道。
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她并不想多谈。
奈姆想了想,或许……她真的是不知道吧?
毕竟之前系统也说过了,她也有“不记得”的事情。
自己总像个萌新一样事事都问她,也不妥。
假如两人……
咳咳,假如两个人真的可以做朋友的话,双方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才对。
“行吧,”想到这,奈姆也没再纠结,“我自己想办法,不过最终能吃到什么就没法保证了,你们将就下咯。”
“其实……你真的不用考虑我们的,奈姆。”吸息说。
“是……是的……奈……姆……”如月也附和道。
“是吗?那我就去吃鸡盒了?”奈姆撇撇嘴。
“诶?别……别啊奈姆……”吸息顿时为难道,“你现在……多少注重一点营养均衡嘛……”
“是、是啊……奈姆。”如月又复读了一遍。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奈姆嘟囔着,“又不是事事都听我的,干嘛老是让我选啊……结果我选了你们又不满……”
“我……”吸息一听,立即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慌慌张张地说道,“对不起奈姆,对不起……”
“啊?”奈姆不明所以道,“你道什么歉嘛?”
“我不是……不是不听你的,只是……”一两句话的功夫,吸息传来的信息中就被塞满了悲伤,“一旦她读了档,不仅你会忘记自己,我、我也会的……”
奈姆愣了愣。
“不是……”她随即干笑了一声,“你确定咱俩说的是一件事吗?”
唔,她们两个说的确实不是一件事。
奈姆只是想吃肉而已。
吸息却以为奈姆是对她之前的“擅自决定”有点不开心。
从感觉上来讲,这小丫头就像是个自知自己做错了事情的好孩子一样。
仿佛不被骂两句,她都不会心安的。
“虽然我确实不太想忘记自己……”吸息急切地解释着,像是生怕奈姆误会了什么,“但是我不想忘记自己的原因是,我更不想忘记这个……允许我继续存在的你。”
“哈哈哈……是吗……”奈姆干笑道,“好了啦,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别在意,没关系的,我不怪你。”
虽然不会骂她,但哄两句奈姆还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是女孩子嘛,哄一哄也是应该的。
于是,一通连珠糖衣把吸息哄好了之后,奈姆又对如月说:“还有就是,如月,也谢谢你抬了我……抬了他们一手。”
“啊、唔……是!”如月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可刚把信息传过来,她就像是意识到这么“直接”的回答有些不妥一样。
“不、不……我……不是……”
然而,即便如月能意识到不妥,她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表达。
就这样语塞了一阵后,脑瓜子过载的如月就只剩下一阵意义不明的“喵呜喵呜”了。
讲真,奈姆现在真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幼儿园老师一样。
身边的这三个“小孩子”,都需要自己去哄。
只不过是需要哄的程度和频率不同而已。
她们好像每一个都很好哄。
又好像自己其实一个都哄不好。
即便不至于觉得麻烦,但奈姆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可惜现在的她,还没本事自主察觉到这件事。
因此,挨个安抚好了这些小朋友后,奈姆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
咕噜噜噜……
她的肚子又开始悲鸣了。
“我想想啊……”奈姆听后,麻溜地放弃了那些麻烦事儿,摸了摸肚子自语道,“我这个样子,日结的工作估计也不好找。既然这身衣服不算脏,也没有什么怪味儿,不如就去吃个霸王餐然后帮人家洗一天碗吧。”
说完,奈姆等了一会儿。
那仨小朋友都没有出言制止。
既然没人反对,奈姆当即就确定了这个行动方案。
“出公园的路……”她瞄了眼四周的场景,回忆着上次出去时的路线,“好像是走这边。”
顺着草坪里的石板路往前走,是一个视野相对比较开阔的广场。
广场中央,有一个环形的喷泉。
喷泉周边安放着不少张公共座椅,不过因为时间还早的缘故,这地方根本就没什么人影。
不过,鸽子倒是挺多的。
而且看起来,这些鸽子好像都聚集在了一张座椅附近。
那张长椅上坐着广场里唯一的客人。
“呃……”
往前走了几步后,奈姆忽然一愣,继而停下了脚步。
“客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似乎是个少女。
那些鸽子之所以会围绕着这个黑衣少女驻足,最主要的原因是,黑衣少女此时正手搓着面包糠去喂它们。
傻愣在原地还没一会儿,自己便被黑衣少女的余光注意到了。
随后黑衣少女也抬起头看了过来。
再来,她手上的动作蓦然一滞。
最终两人同时发起了呆。
刚刚也说过了,奈姆之所以会走这边,是因为这条路是她上次离开公园的路线。
而自己上次离开公园时,就是跟在这个黑衣少女的身后。
两人“相顾无言”了几秒后,还是黑衣少女率先回过了神。
她的表情有些微妙,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问:“你……又没人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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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节 184.Welcome back to reality(3)
奈姆憋了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这个人……
不等奈姆整理好吐槽的思路,黑衣少女就又问了一句:“饿吗?”
说实话,奈姆原本是想说“不饿”的。
可她的肚子想都没想就背叛了她。
这也没法,毕竟,那些面包虽然吃起来只是普通的味道,但闻上去确实很香嘛。
听到自己的丢人反应后,奈姆感觉自己脸上又烧起了一阵火热。
黑衣少女见状,不慌不忙地从一旁的塑料袋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抿了两口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既然遇到了,那就走吧,我请你吃顿饭。”
“呃……”奈姆傻不拉几地嘀咕了一句,“我……我没钱的啊……”
闻言,黑衣少女眨了眨眼。
“那,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办呢?我是说,假如你没有遇到我,我也不打算请你吃饭的话。”
她的神情十分平静。
或者说,她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尽管不会让人觉得诡异——毕竟她长得挺有气质的,即便板着张扑克脸也妥妥的是个靓妹——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别人根本就摸不清楚她的意图。
“我……”奈姆想了想,索性直说道,“准备去吃个霸王餐,然后帮人洗碗抵债。”
既然想不明白她的真实意图,那就不要想了呗。
再说,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奈姆对这个曾经给自己投过食的黑衣少女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你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吗?”黑衣少女听后问道。
“唔,差不多吧。”
“那为什么不直接在那里帮工呢?”黑衣少女又问,“店家肯同意让你帮忙,虽然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觉得你可怜,不想难为你,但也有可能是他们真的人手不足。你应该问问的。”
“呃……噢。”
“下次记住了啊。”黑衣少女不咸不淡道。
说完,她拧上了矿泉水瓶盖,揉了揉肩膀站起身。
“走吧,马上就要‘下雨’了,”黑衣少女挺了挺下巴指着一个方向道,“这些鸽子的消化速度很快的。”
“哦。”奈姆一个激灵,随即傻乎乎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出了公园,黑衣少女打量了一圈四周的街道,似是在考虑往哪边走。
想了一阵,她偏头看向身后默不作声的奈姆,问:“想吃点什么啊?”
听意思,黑衣少女似乎是想采取一下自己的意见。
奈姆琢磨了两秒说:“那个……上次那个吃白食挑战?”
黑衣少女听后,又眨了眨眼,兀自嘀咕了一句“原来如此”,旋即道:“虽然那一家确实要两个人去才能参加吃白食活动,但是你当时没有注意看规则吗?”
“什么规则?”
“该活动持续至3月31日、或者有人挑战成功为止。”
“……啊?”
“意思就是说,你已经把人家的活动给终结了。”黑衣少女说。
“呃……”奈姆无语了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问,“那,还有什么可以吃白食的地方吗?”
这倒不是她抱有侥幸心理。
只是,奈姆不愿意老是欠别人的人情。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黑衣少女看着奈姆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找一找……”
——咕噜噜噜。
“……好吧,看来你挺介意的。”
奈姆顿时就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这肚子咋就这么不争气呢!
看到奈姆这副好像很纠结的样子,黑衣少女想了想说:“这样吧。等吃完饭,你来帮我个忙怎么样?”
“什么忙?”奈姆一听,俩眼就差直接往外放光了,赶忙问道。
“今天是去敬老院。”
“……敬老院?”奈姆愣了愣,“去那……做什么?”
“义工。”
“义……”
看她的样子,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不过,就算她是在开玩笑,奈姆也听不出来。
“哦,好。”
“想吃点啥?”见奈姆一口应了下来,黑衣少女又重新问了一遍。
“嗯……”有了个借口减轻点心理负担后,奈姆仔细想了想说,“这个……你决定就好。”
自己毕竟是“客人”嘛。
黑衣少女点点头,又扫了一眼附近的街道后,便领着奈姆来到了马路对面的一家中餐厅里。
这个点儿,餐厅里依旧是接近爆满的状态,因此黑衣少女让奈姆先去占了个座,随后自己一个人走到吧台。
身处食物的香味之中,奈姆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饿得满眼都是小星星了。
好在,黑衣少女回来时,手里已经端上了两笼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坐下之后,黑衣少女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个简易发圈递给了奈姆。
“吃吧。”
如今奈姆眼睛都快饿直了,因此也没跟对方客气,三下五除二绑好了头发便拿起筷子啊呜啊呜了起来。
黑衣少女并没有动筷子,只是托腮看着奈姆。
和之前一样,她的目光,就像是在品读奈姆身上的“故事”一般。
包子的份量不大,奈姆几乎是一口一个,稀里糊涂地干掉一笼后,她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动静。
“……你不吃吗?”
“我刚刚吃过面包了。”
“哦……”
填了点肚子后,貌似羞耻心也复苏了起来,于是奈姆只好找回不知道被自己扔哪儿去了的淑女风范,小口小口地表现着那些几乎没什么出场率的矜持。
然而……
让她没想到的是,黑衣少女点的东西好像有点多。
没一会儿,服务员便把后续的菜品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可两人的位置只是个双人桌,显然是摆不下这么多盘子的。无奈之下,只好临时占用了旁边的一张桌子。
这个量,已经不是“有点多”的程度了。
“不用客气,”黑衣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奈姆说,“管够。”
“呃……”
这家伙……是记住了自己的饭量吗?
她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
奈姆打量了几眼堆满了桌子的餐盘,发现黑衣少女点的居然还是一份荤素搭配、各种营养都照顾到了的菜谱。
嘶……话说回来,奈姆突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家伙上次请自己吃的那个“海陆空大杂烩”,也是这种注重均衡的类型。
想到这,奈姆不由得产生了一种相当复杂的感觉。
由于两次都是黑衣少女去点的餐,因此按照常理推测,她之所以会点这么多蔬菜,很可能就是想为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小乞丐”补充点营养。
……嗯,讲道理,估计任谁看到自己这副吃相,都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肯定饿了好几天了。
这个黑衣少女虽然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一丁点情绪都没有流露过——
但她似乎,在很多方面都有为自己考虑。
“那个……”于是,等到回过神来时,奈姆已经把话说了出来,“谢谢你。”
“嗯。”黑衣少女随口应道。
说着,她掩嘴打了个呵欠。
“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叫《邪神交互守则》的故事,是从哪里看到的?”黑衣少女揉了揉眼睛问,“我回去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出处。”
“呃……我不记得了。”
“是吗。”黑衣少女随后又问,“那故事的结局,你想起来了吗?”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奈姆跟她讲的故事,只停在了化名为“少女A”的自己离开那个世界为止。
再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奈姆当然不知道。
似乎,黑衣少女并不觉得那个节点适合当做故事的结尾。
上次“敷衍”她的借口是,“自己记不清了”。
而这次……
“唔,可能故事到那里就结束了吧?”奈姆想了想说,“我是说……可能作者就没再往后写了。”
“是吗,原来是病友啊。”
“……病友?”奈姆有些莫名。
“我也经常干这种事,故事写了一半就扔了。”
“啊?”
“就是说,你看的那个故事的作者,也许和我一样,都得了这种没法把故事写完的‘病’。”
奈姆愣了愣。
这家伙……莫不是在自报家门?
毕竟这可是黑衣少女第一次说她自己的事情。
“我之所以请你吃饭,也是因为这样。”黑衣少女接着说道,“之前也讲过吧?你这个年纪就一个人流浪在外,我从没接触过你这种类型,所以挺好奇你的经历的。”
虽然说是“好奇”,可她脸上一点儿符合“好奇”的元素都没有。
奈姆想了想,问:“就是说……你这是在取材?”
“对。”
闻言,奈姆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她这是在……跟自己解释她的意图吧?
或许正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疑惑和抵触,她才会坦白自己的动机,试图让自己放下心来。
再结合上,自己两次见到她,她都在喂鸽子。而且不仅对孤儿院的情况很熟悉,马上还要去养老院当义工……
奈姆越来越觉得,这个黑衣少女有很大可能只是一个……面瘫的老好人。
这么一想,还挺合理。
但在“合理”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
“吸息。”奈姆在心中唤道。
“是,奈姆。”
“连接她的意识。”
吸息毫不迟疑地执行了奈姆的命令。
然而,奈姆等了好几秒,自己眼前都没有弹出“聊天窗口”。
“……吸息?”
“她……”吸息的语气听上去好像也有点意外,“她的意识……是封闭着的。”
“什么意思?”
“从读数上看,处于最外圈意识都处于非活跃状态——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
“……还有这种情况的吗?”奈姆琢磨了片刻,又追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种情况下,你没办法帮我连上她的意识?”
“我当然可以帮你们建立通道……”吸息说,“但这样做需要非常细致的操作,以目前你对我的掌控精度来看,强行连接进去很有可能会直接摧毁她的意识结构,这等于是杀了她。”
“唔,那好吧。”奈姆眨眨眼,又道,“喂,这个人有可能会是调停者吗?”
她之所以想越过“聊天”的环节,直接读取黑衣少女的“内心”,就是担心这一点。
过了几秒后,系统才闷闷不乐地答道:“你不会自己看吗?”
“我怎么自己看啊?”
“哈啊……”系统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调停者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扭曲反应,就算这里有可能是他们的大本营,也是一样。”
“扭曲反应?”奈姆顿了顿。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是刚刚解锁了一个“新技能”吗?
“呃,”奈姆舔了舔嘴唇,在心中唤道,“……如月?”
“是、是是……奈姆。”
这小家伙好像有点莫名的紧张。
但其实奈姆也是一样的“紧张”。
毕竟这个“新技能”她还从来没用过呢。
“那个……”奈姆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可以帮我读取一下她身上的现实扭曲值吗?”
“啊呜……喵呜……”
如月先是传来了一阵意义不明的信息。
然后奈姆忽然在黑衣少女身上看到了一个数字。
——0.001%。
“这就是她的……扭曲值?”奈姆问。
“是是、是的。”如月答道。
“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唔,这是个啥水平啊?”奈姆又问。
“呜……是……是……”
看得出来,如月这会儿正在手忙脚乱地“敲着键盘”。
可惜也不知道是她手指太短,还是她以前根本就没用过这玩意儿。敲了半天,也只传输过来了几句喵喵呜呜。
见状,系统只好代她说道:“以这个世界的现实密度来说,大概就是人类之中‘怪咖’的水平。”
“哈?”
“就是讲,他只是个凡人而已。”
“凡人……会把自己的意识封闭着吗?”奈姆怔怔地问道。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系统说,“最多不就是个抑郁症吗?”
“呃……”
“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吧?”系统叹了口气说,“他这个年纪,本来应该去大学里读书的吧?可他一大清早就去喂鸽子不说,而且喂完鸽子还要去做义工。还有,你别看他长这样,但他根本就不是个女孩。相对于普通的凡人,这家伙确实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正常。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个能随便请陌生人吃饭、给陌生人生活建议的人是个正常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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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节 185.Welcome back to reality(4)
听了系统的话,奈姆咀嚼的动作不可避免地滞顿了一下。
然后她就被噎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
奈姆赶忙拍了拍胸口,端起一旁的豆浆抿了一小口,费了好大劲才总算是把食物咽下去。
“别着急。”黑衣少女见状,抽了张纸巾递给了奈姆说,“时间还早,你慢慢吃也没关系。”
听这家伙话里的意思,她貌似是觉得,奈姆之所以会这么耿直地被噎到,只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迟到”。
“我那边什么时候去都没关系,毕竟只是义工。”果然,黑衣少女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奈姆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刚想道个谢、或是解释一下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这会儿就像是失了声一样,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因此,她只好仔仔细细的,重新打量了一番坐在对面的黑衣少女。
只见眼前这人——三千青丝撩在脑后系成了一个简易的马尾,双鬓之间生着一张标致的瓜子脸,两条细眉的末梢微微有些上挑,双目虚和,正半眯着眼看着自己,雪白自鼻梁一路铺展至鼻翼,勾出了一个光滑如玉、圆润小巧的轮廓,再往下的两抹淡红,如同柔弱的花瓣一般抿在一起,不时有所开合,似是能将那些呼之欲出的连珠妙语都染上专属于她的蕙质兰心:
“你瞅啥呢小老妹?”
黑衣少女一句话就把奈姆从傻愣中拉了回来。
“呃……”可就算是回过了神,奈姆也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见状,黑衣少女拿了双筷子试了试食物的温度,说:“天气还有点凉,要不让厨房再给你热一下吧。”
“不、不用了。”奈姆干笑。
说着,她立即又动起了筷子。
“喂……你开什么玩笑?”一边吃,奈姆一边在心中懵逼道,“你说她……他是个男的?”
“……你不相信我?”
“不是……”奈姆眨眨眼,又瞄了向了黑衣少女的胸,“可她……她比我还大啊。”
闻言,系统好像已经懒得解释了。
但是讲道理,眼前的这个人,从长相到身材——从上到下全都是一副标准的女人样。
而且她的年龄看上去也不甚显眼,似乎只要换下这副面瘫一样的表情,就能轻松驾驭从少女到熟女的所有形态。
长成这样说她是个男的……嗯,奈姆是不太相信。
可系统也确实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虽说有点好奇,但直接开口问她的话,也不太合适。
且不谈这种事情已经是牵扯到个人的隐私了,奈姆觉得,既然她表现给自己看的是这个模样,自己又何必追根问底呢?
自己只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乞丐。
而她,也只是个心地善良的面瘫少女。
除此之外……自己也没什么特别需要知道的事情。
就像,两人至今都没有问过对方的名字一样。
她们之间的“交情”,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来维持。
想到这,奈姆便乖乖地收起了那些“无礼”的好奇心,闷声吃起了饭。
以她奈少侠的本事,解决掉这一大桌子“早餐”也只花了她十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吃饱了吗?”看到奈姆放下了筷子,黑衣少女确认了一句。
“嗯。”
“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了。”奈姆一脸咸鱼模样地揉了揉肚子说。
黑衣少女点点头,拿出手机起身去付了钱。
两人一同出了门后,顺着街道便混入了往来的人群之中。
看样子,她好像有点想步行过去的打算。
“那个……”于是走了两步,奈姆便本着“提前熟悉一下工作”的心态问道,“去当义工,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呀。”
“也没什么特别的。”黑衣少女说,“就是陪那些老人们玩玩牌下下棋——这些你会多少?”
“啊?”奈姆愣了愣。
她还真没想过自己到底会玩什么棋牌游戏。
这会儿回忆了一阵后,她问:“那些老人们平时都玩些什么呢?”
“嗯……”黑衣少女顿了顿说,“扑克牌游戏的话,玩得最多的就是斗地主吧?如果人数够的话,他们也会打打麻将。棋类游戏的话就是象棋和围棋,偶尔也会有人玩玩五子棋。”
“哦……”奈姆点点头,“嗯,这些我好像都会。”
闻言,黑衣少女眨了眨眼。
“看不出来啊,”她看了奈姆一眼道,“你会的倒是挺多的。”
“啊哈哈……这也不算什么……”
“虽然那里的麻将规则是那些老人自己定的,但如果真的是三缺一需要你陪他们玩,你知道大致规则的话,估计熟悉几次也就能学会了。”
待她说完,奈姆又等了一阵。
见对方确实没了下文,奈姆才问道:“就……只有这些?只陪他们玩就可以了?”
“其他的,还有给老人们剪剪头发剪剪指甲、或是帮他们洗个澡什么的。”黑衣少女说,“不过这种事一般都是护师来做,对我们这些年轻的义工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陪他们玩。”
说到这,黑衣少女稍微顿了顿。
“可能……‘陪着他们’,比‘玩’还要重要一点。”
虽说黑衣少女这毫无语气起伏的语调,简直是白瞎了她那软软糯糯的声线,但奈姆听后,还是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嗯。”
怔了两秒,她只好再次点了点头。
介绍完“工作”,两人之间的沉默没一会儿就被街道上的喧闹趁虚而入了。
领着奈姆一连逛了约莫三四公里的街,黑衣少女这才在路口处拦下了一辆车。
“这……”奈姆看着用眼神招呼着自己上车的她,忍不住在心中想道,“难不成走了半天,只是为了让我饭后消消食?”
事实证明,奈姆的脑补一点儿都没错。
下车时,她特意瞄了眼计价器上的车程。
这个敬老院距离两人上车的地方,有将近二十公里远。
显然,这段路程对普通人来说,只靠步行也太不“科学”了。
从外面看,敬老院的格局和那些中老年人活动中心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它占地面积更大,设施更完善,而且还有住宿的地方。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早上将近九点的样子,庭院里人群扎堆的地方,要么是一群老爷爷在看隔岸二人的对弈,要么是一群捏着五颜六色绸舞扇的老奶奶在练舞。而零星的几个老人,则有的在练剑,有的在遛鸟。
乍一看,他们好像自己玩得也挺开心的。
跟着黑衣少女往里走了几步后,庭院里一位眼尖的老奶奶立马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姑娘,又来了啊。”
从语气上判断,这个老奶奶应该是认识黑衣少女的。
黑衣少女冲她点了点头,问:“你家老幺来看你了吗?”
“来了来了,前两天真的来了。”一谈起她家老幺,这位老奶奶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还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呢。又是饼干又是牛奶的,诶对,走走走姑娘,你也来吃点呗。”
她好像真的很高兴。
而且,好像也没有采取黑衣少女同意的打算,一边说着,便一边拉上了她的手往屋里走了进去。
黑衣少女没有说话。
当然,她也没有拒绝,任凭这个喜形于色的老人拉着自己的手腕。
奈姆见状,只好乖乖跟了上去。
建筑内部的格局和宾馆的正门大厅相似,和门相对的地方是前台,大厅左右的楼道分别通往宿舍和娱乐室。
走进来后奈姆才发现,这里面的年轻人面孔还不少,光一个娱乐室里就有不下十人。
他们每一个身上都穿着同款白色长袖卫衣,衣服的后背上,还印着一个“让爱发散”的logo。
“嘶……对哦。”奈姆顿了顿,暗自思忖道,“义工活动,一般都是组团来的吧?”
可这个黑衣少女……
她好像是属于那种“独狼”型玩家。
正想着,奈姆已经跟在两人身后来到了老奶奶的房间。
“坐下歇歇脚吧姑娘。”老奶奶扭头一看,像是刚发现奈姆一样,好奇道,“咦?这丫头是?”
“朋友。”黑衣少女也不客气,直接就往沙发上一坐,“她说想来帮忙,我就带她过来看看。”
“哦——这样。”老奶奶笑眯眯地打量了奈姆几眼。
老实说,被人这样看着,奈姆还真有点莫名的紧张。
所以一时之间,她还真不太敢动。
好在,没一会儿,老奶奶便看出了奈姆的拘谨,笑着说道:“小丫头长得真俊俏。快坐下吧,我给你们拿点好吃的。”
“噢……”奈姆傻乎乎地应了一句。
老奶奶对黑衣少女的热情几乎肉眼可见,奈姆只是沾了个光而已,小手里就被塞满了零食。
“你也歇会吧。”看她忙活了半天,黑衣少女拆了包饼干说。
“没事儿,我不累。”老奶奶说,“我这两天精神劲儿可足了。”
“是吗。”黑衣少女面无表情地吃着饼干,“腿不疼了?”
“还好,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站不起身,这两天胃口好,手脚比以前都有劲。”
黑衣少女听后点了点头:“你悠着点啊,饭量暴涨容易引起一些其他问题,你这个年纪再突然长胖也挺受罪的。”
“可不是嘛?”老奶奶一拍大腿,“就隔壁那老李,今年有八十了吧?前阵子不知怎么的,顿顿都猛吃,结果没几天就上吐下泻的,差点没直接过去。最后躺了半个月才缓过来,人瘦了一整圈。”
两人像是一对忘年闺蜜一样,叽叽喳喳了好半天后——嗯,大部分都是老奶奶在眉飞色舞,黑衣少女只负责面瘫——这才想起了被晾在一旁的奈姆。
“你这丫头,怎么就干坐着?”老奶奶笑着说,“不喜欢吃饼干吗?”
“呃……”奈姆一听,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黑衣少女的方向。
她这会儿已经拆开第三包中老年饼干了。
“没有没有。”奈姆赶忙有样学样。
黑衣少女见了,站起身说:“也别让她在这干坐着了,我带她去找个地方玩玩,等会再来看你——对了,你今天有什么要做的吗?”
“嗯……”老奶奶说,“想去澡堂泡个澡。”
“王护师呢?”黑衣少女眨了眨眼,问。
“小王今天没来。”
“那我马上找个人陪你去吧。”
黑衣少女无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发丝。
“还找别人干嘛?你跟我去不就行了。我今天一起床就觉得背上有点痒,还准备让你帮忙搓一搓呢。”
“我……”黑衣少女瞄了奈姆一眼,“要不,让她陪你去吧。”
奈姆闻言一愣。
“你……愿意吗?”黑衣少女看着奈姆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奈姆总觉得,她好像很想让自己答应。
于是发了会儿呆的她,只好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行,既然这小丫头不嫌麻烦。”老奶奶见状,索性顺了黑衣少女的意思。
“准备什么时候去?”黑衣少女问。
“就现在吧,”老奶奶伸手抓了抓后背说,“一直痒也怪难受的。”
“那好,你收拾一下东西。”说着,黑衣少女给了奈姆一个眼神,似乎是示意让她借一步说话。
眼见老奶奶已经开始收拾起了洗澡用品,奈姆便跟着她走到了门外。
“抱歉,我不能陪她去洗澡,王护师今天又没来,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呃……其他护师都是男的吗?”奈姆问。
“也有女的,但是她们关系不太好。”黑衣少女说。
“关系不太好?”奈姆眨了眨眼,“不会是……敬老院霸凌吧?”
“那倒不至于,只是……这位老人单方面不喜欢那些新来的护师而已。”
“啊?为、为什么呀?”
“具体的原因……”黑衣少女瞄了眼屋内,继而压低了声线道,“可能是因为这位老人有点老年痴呆,很容易忘事,老是记不清楚那些护师的名字,所以才不喜欢她们。”
“那……她为什么能记住你?”奈姆好奇道。
“她也记不住我。”黑衣少女说,“只不过,我从来都没告诉过她我叫什么,因此就算忘记了我,也不会让她觉得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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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节 186.Welcome back to reality(5)
开在养老院旁边的这个公共澡堂,显然很有自知之明。从入口处的“小心台阶”开始,它几乎把所有能做的安全提醒全部写成了大字标语。
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奶奶进了更衣室后,奈姆发现,这个时间来泡澡的人还真不少——她们大多都和自己一样,是带着家里的老人来洗澡的。
“谢谢你了,小丫头。”坐在更衣室里的长椅上后,老奶奶笑眯眯地对奈姆说。
“……不用客气。”奈姆有点不好意思地干笑。
“你今天不用上课吗?”老奶奶问。
“呃,我今天放假。”
严格说来,奈姆也不算是在说谎。
她今天确实是在“放假”。
“是吗。”老奶奶听后,看着奈姆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慈祥,“好孩子。”
这种不加修饰的夸奖让奈姆更加不好意思了。
“那个……我帮你脱衣服吧。”于是她建议道。
“嗯。”老奶奶配合地解开了上衣扣子。
尽管现在是春季,温度也不是特别低,但她毕竟是老人,考虑到她说不定还是会觉得冷,因此为了保证她能够尽快到温暖的浴室里,奈姆先麻溜地把自己的衣服全脱了塞进了橱柜之中。
“——咦?丫头,你身上这是……”然而,当老奶奶看到奈姆的身体时,脸上的笑意却立即滞了滞。
“啊?”奈姆眨眨眼,随即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左臂,“……哦,这个啊?唔,没什么……是我绑着玩的。”
“……绑着玩的?”老奶奶貌似很是惊讶,“可那绷带上……不是有血迹吗?”
“不是不是,”奈姆赶忙摆手,“这个,嗯……不是血迹,是一种……呃,你、你知道Cos吗?”
“烤、烤什么?”
“就是说,这只是个装饰品,”说着,奈姆把自己左臂上的绷带全都拆了下来,“你看,我胳膊上没有伤口吧?”
就像奈姆说的那样,层层桎梏之下,只藏着一片细皮嫩肉的雪原。
“……装饰品?”老奶奶好像有点理解不能,皱眉琢磨了半天,也只是苦笑道,“可能是你们年轻人的新玩意儿吧……”
“呃,嗯。”奈姆干笑。
顺道把自己腿上的绷带也给拆了。
此举,不可避免的引来了周遭人们的一阵围观。
看起来,不能理解奈姆这身“Costume”的人,也不止老奶奶一人。
不过奈姆倒也没在意,真正脱了个精光后,便轻手轻脚地帮老奶奶脱起了衣服。
“冷吗?”
“不要紧。”
“噢。”
脱好衣服,奈姆便扶着她走进了浴室。
这个屋子果然比外面温暖多了,格局也很精简,除了靠墙的几个淋浴头和一间小木屋外,其余的空间全都让浴池给霸占了。
池水约莫一米多深,而且清可见底。这会儿,池子里正有几个同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在泡澡。
奈姆先让老奶奶坐在了浴池的边沿上,然后飞快地拐回更衣室拿上了所有的洗澡用品……还有一张小板凳。
再之后……嗯,就不细说了。
总之,奈姆按照黑衣少女之前的提示,帮这位老人洗了洗身子后,便扶着她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池之中。
“呼——”待水位漫过脖颈,老奶奶发出了一阵惬意的低吟,“真是辛苦你了,丫头。”
“没、没事。”奈姆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了一阵,老奶奶问道:“丫头,你今年多大啊?”
“十……五。”
“有十五吗?”老奶奶看了奈姆一眼,“我看你最多也就十二三的模样。”
“呃,我有点娃娃脸。”奈姆随口给自己加了个设定。
“也是,”老奶奶听后微笑道,“现在的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前阵子住进来的一个,看上去也就是个三十多的大小伙儿,一问之下才知道,他都已经快六十了。”
“……不到六十,就住进来了吗?”这倒是让奈姆有些惊讶。
“没办法,老年痴呆,闹得厉害。”老奶奶说,“他的孩子们年纪也都不大,在家里照顾了两年不见好转,无奈之下只能送过来让人帮忙看护了。”
“……噢。”
奈姆又往水里缩了缩。
过了一会儿,老奶奶又问:“十五岁的话,该读高中了吧?”
“嗯,高一。”
“学习成绩怎么样呀?”
“呃……”奈姆想了想,“还好。”
“要好好读书啊丫头,你生得这么俊俏,不好好读书就太可惜了。”
“啊?”奈姆愣了愣。
她一时有些没弄懂这里面的逻辑关系。
“我家那老幺啊,生得也好。”老奶奶轻叹了一声说,“可也就因为这样,她才……唉。”
听语气,她好像有种发自内心的懊悔。
这和她之前在黑衣少女面前提起那个“老幺”时的情绪完全不同。
“她还小的时候,我也以为,既然她生得这么俏丽,这辈子肯定能过好。”
奈姆完全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听着。
“唉……”可老奶奶一连叹了好几声,不知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揉了揉眼就没再接着讲了。随即话锋一转,重新对奈姆露出了笑容说,“你看我,真是的……自己一个人在这说的都是个啥啊……”
她的笑容里……好像有一股微不可查的歉意。
“没事没事。”奈姆也附和着笑了笑。
“……丫头。”
“嗯。”
“你是不是……不乐意听我絮叨?”
“没有。”奈姆立即摇头否定。
老奶奶闻言,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奈姆。
目测……她是想以此判断一下奈姆说的是不是真话。
只可惜,奈姆的瞳孔里,只有一片摸不着边际的黑暗。
不是任何人都有本事看清里面的景象的。
良久,老奶奶才颔首轻笑道:“好,好,好孩子……”
顿了顿后,她又跟奈姆聊起了这些家长里短。
奈姆当然每个话题都极力配合着她,而且聊着聊着,她也明白了一件事。
黑衣少女之所以说陪这些老人玩就是最重要的事,其实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们和年轻人一样,也希望有人能陪自己玩。
只不过老人的娱乐方式比较复古,所以没几个年轻人愿意陪他们玩。
如此一来,也就进一步加重了他们对“自己已经老去了”的认知。
但其实说到底,这些老人也许只是想跟自己交个朋友。
就像现在,身边的这个老人不停地在制造话题,试图多跟自己聊两句。尽管她说的全都是琐碎事儿,可仔细想想的话,除了这些,她大概也不知道还能和自己说些什么了。
只能像是调查户口一样,从年龄开始挨个问一遍。
不过……直到最后,这个老奶奶也没有问自己叫什么名字。
这倒是让奈姆有些奇怪。
但奇怪归奇怪,既然她不问,奈姆也不会深究。
泡完澡,奈姆帮她擦干净身体,就立即为她穿起了衣服。
“诶,丫头,你的……装饰品。”
临走之前,老奶奶指了指橱柜里的绷带。
无奈,奈姆见状,只能又把它们塞进了兜里。
出了门,她先是伸了个懒腰。
然后余光一瞥,就在公共澡堂的入口旁边看到了黑衣少女的身影。
看样子,这家伙好像一直都站在原地没动。
毕竟奈姆只是个“新来的”,如果没有她跟着,敬老院的人也不会同意让她这个非亲非故的人带老人出来洗澡。
见两人出来,黑衣少女立即上前来接过了奈姆手中的洗澡用品,问:“没出什么问题吧?”
“能出什么问题。”老奶奶听后,对奈姆眨了眨眼,“我又不是老得动不了了,对吧。”
奈姆抿抿嘴点了点头。
“那回去吧。”黑衣少女见了,也没别的反应,点点头就走到了老人的另一边。
见状,老奶奶突然笑了笑。
“怎么了?”黑衣少女问。
“感觉……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老奶奶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人,笑着说。
闻言,黑衣少女的嘴唇动了动。
她好像想说些什么。
但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公共澡堂和敬老院之间,只隔了一条马路。
扶着老人走到斑马线前停下时,奈姆突然感觉老人的手颤抖了一下。
抬头一看,老人正在怔怔地盯着马路对面鲜红的倒计时。
因为她的瞳孔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浑浊,所以老人此时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是带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恍惚一样。
倒计时跳动得很快,没一会儿它就变成了绿色。
奈姆刚想扶着老人过马路,却发现,反馈到手里的阻力忽然变大了不少。
似乎这些阻力……全都是老人制造的。
意识到老人站在原地不动了之后,黑衣少女当即绕到了她的身前。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老人的表情,刚想出声问问,就见老人身上徒然一抖,惊讶地问道:“——你是谁?”
黑衣少女眨眨眼,说:“你没事吧老人家,我们路过的。”
“路……路过的?”老人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一番黑衣少女的模样。
然后,又扭头看向了正发着呆的奈姆。
“我们看到你一直站在这里,所以就过来问问,你是不是要过马路?”
“过……马……路?”老人好像突然什么都记不清了,念念有词了一阵说,“我……老幺呢?”
“在那呢,”黑衣少女指了指马路对面的敬老院,“我带你过去见她吧。”
老人的目光有些呆滞,滞顿了好一阵,才点头:“啊……嗯。”
“走吧,你小心点啊。”
黑衣少女给了奈姆一个眼神,随后两人便趁着绿灯的最后十几秒时间,扶着老人过了马路。
一路上,老人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她家那个“老幺”,步伐上,也完全没了之前的流畅。
把她送回敬老院后,立即就有护师走过来接手了。
她们跟黑衣少女确认了一下情况,便决定带老人回她自己的房间休息。
一旁的老人见到此景,脸上都有些唏嘘。
“你……没事吧?”目送她们远去后,黑衣少女问。
“呃,没。”奈姆摇摇头,“她……”
“她已经是第二阶段了,”黑衣少女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她的腿没有毛病,只是自理能力下降了而已。”
“……第二阶段?”
“嗯,这才是她普通的状态,院里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还能时不时‘转醒’过来。”
“是因为……那个‘老幺’吗?”奈姆想了想,问。
“她的小女儿十多年前就去世了。”黑衣少女说,“听说,是被男人抛弃后自杀的。她大概觉得这个女儿的死她也有责任吧?”
“啊?”奈姆一愣,“可她……她不是说前两天……”
“那些东西是我送的。”黑衣少女说,“她有时候……她有些‘清醒’的时候,会把我错认成她的……咳……小女儿。”
“……好吧。”
奈姆对这个真相一点儿都不意外。
没等两人聊几句,就见一个刚刚扶着老人回屋的护师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对黑衣少女说:“要不你……你过去一趟试试吧?”
说着,她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红色外套递给了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一句话没说,披上衣服就跟了过去。
离近了之后,还没进屋奈姆就听到了一阵哭声。
哭声是刚刚那个老人的。
一边哭,她还一边呢喃着什么。
可惜她的发音非常模糊,奈姆连字词都无法辨识。
进屋之前,黑衣少女松开了自己的马尾,整理了一下头发。
只是换了件亮色系衣服和发型,她的气质就又往上飙升了好几级。
同时,也让那张面瘫脸看起来更冷冽了。
做好了准备,她就直接走了进去。
看到黑衣少女后,老人哭闹瞬间就停了下来。
“……老幺?”
“嗯,是我。”黑衣少女走到她的床边,俯身握住了她的手说。
“你……你没……没事?”
“没事。”
“真……真的、真的没事?”
“真的。”
闻言,老人又哭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她的哭声里只剩下了伤心。
黑衣少女没再说话。
一时之间,屋里静得只能听到那些没机会传达出去的歉意。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像是哭累了,渐渐睡了过去。
自始至终,黑衣少女的表情一次都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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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节 187.Welcome back to reality(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奈姆总觉得,敬老院的黄昏好像来得比外面要早很多。
刚到下午四点左右,树荫下的可见度就明显降了一个等级。
顺着树叶间隙洒下的阳光,在桌面上勾画出了一道道错综复杂的纹路。
看上去,还挺像是纸花的剪影。
“到你了,丫头。”坐在奈姆左手边的老人戴上了眼镜,提醒道。
“哦。”奈姆赶忙去摸牌,结果低头一看:“呃,我好像……又赢了。”
说着,她把自己案前的所有麻将牌全都推倒明示了出来。
对面的三家看到后,不由得都露出了一点微妙的笑容。
“丫头,你以前真的没玩过麻将吗?”坐在对面的大妈问道。
奈姆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哈哈哈……可能我的运气比较好吧?”
听闻此言,右手边的大爷也坐不住了,苦笑着盖上了自己的牌说:“不行不行,不能玩了,再玩棺材本都输没了。”
他这句话当然是夸张,因为牌局的赌注只有一毛钱而已。
只是……四人自打吃罢午饭就坐在这里玩牌,一共只打了八圈不到,奈姆的胜率却能始终维持在百分之七八十左右。
要说是运气,这也太过分了。
奈姆之所以能赢这么多,自然不仅仅是“新手的运气”那么简单。
真正的原因,是由于奈姆一直在无意识地记牌。
可她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因为一直在一心多用地想别的事情,她也没能考虑到“要不要让一让这些老人家”这一点。
散了场,几位老人不约而同地各自舒展了下身体。
“要帮忙吗丫头?”随后一位大爷问道。
“不用,”奈姆对他笑了笑,“我知道放在哪。”
说着,她便收拾起了石桌上的麻将牌。
“那好,”大爷闻言,杵着拐杖站起了身说,“我也去溜达溜达,坐太久了腿有点麻。”
目送大爷离去后,奈姆便捧着收拾好的麻将牌回到了屋里。
敬老院里的生活节奏很慢,除了吃喝玩乐,他们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
把麻将牌送回活动室里的存放处时,黑衣少女那边的棋局好像也进入了尾声。
两人下的是围棋,和黑衣少女对弈的是敬老院里出了名的臭棋篓子。
这老人家记性不太好,技术也只是个初学者水平。总喜欢耍赖悔棋不说,一边下,还会一边端着本围棋攻略看,像是边下边学。因此平日里,几个老棋友都不怎么乐意跟他玩。
至于黑衣少女的围棋水平怎么样,嗯,这个奈姆还真看不太出来。
粗略看去,棋盘上已经差不多快被下满了,而且貌似是执白子的老头占了点优。
这会儿是细棋,不难看出白子之前为了做活大龙,让了黑子不少便宜。
所以就算老头占优,他下得也非常慢,往往一手要考虑将近一分钟的时间。
比起老头“翻攻略”的现学现卖,黑衣少女落子的速度就快得多了,像是没怎么细想一样。
因为是场“低端局”,围观他俩下棋的也没多少。奈姆走过去时,黑衣少女立即注意到了她,问道:“输赢怎么样?”
奈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一毛的硬币。
“你也不知道留点情……”黑衣少女面无表情地吐了个槽。
说实话,奈姆也觉得赢了这么多有点不合适,四下看了看,便把这些空手套过来的白狼全都塞进了娱乐室里的捐赠箱中。
“我这边也快结束了,”黑衣少女看了眼时间问,“马上想吃什么?”
“呃……都可以吧?”
“嗯。”黑衣少女点点头,又落下了一子。
不过这一手她好像有点大意了,对面的老头见后,一改之前的磨叽,也啪嗒落下了一子。
此时再纵观全局……貌似黑衣少女已经输了。
往后再怎么下,算上让的子,黑子也至少会输半目。
“我输了。”黑衣少女倒也干脆,立即弃子认输。
“嘿嘿嘿,怎么样?老头子我还是有长进的吧?”老头闻言,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
“你都学了半年多了,也该忍住不悔棋了吧?”黑衣少女毫不留情地打击道,“老跟我下有什么意思,我也只是个初学者而已。”
“咱俩这叫旗鼓相当。”老头合上书本摇头晃脑道,“跟他们下,不说水平,他们一直催我,烦。下棋嘛,得细致点。”
“那我要是不来,你跟谁玩呢?”黑衣少女问。
“不来就不玩呗?”老头子指了指放在一旁座椅上的鸟笼,“我自个儿遛鸟。”
“随你吧。”黑衣少女站起身。
“这就要走了?”老头子问。
“嗯。”
“这里伙食也不错,没见你在这吃过啊?”
“我妈喊我回家吃饭。”
老头听后不由苦笑:“……行,回家去吧。”
领着奈姆相继跟院方的人告了个别,两人便离开了敬老院。
贴着高墙走了几步后,黑衣少女突然说道:“以后要是没地方吃饭,就早上过来。陪老人们玩玩,到了饭点他们也不会忘了你的。”
“嗯。”奈姆点点头。
看来她之所以在临走之前带自己混了个脸熟,就是为了这件事考虑。
“记住不要把衣服弄脏了,”黑衣少女又瞄了奈姆一眼说,“你这身是在哪捡的?小区里的旧衣服回收站吗?”
“呃……嗯。”
“晚上呢?在哪里过夜?”
“唔,自助银行。”奈姆“如实”答道。
不过由于她的语气里没什么悲观情绪,黑衣少女听后不由顿了顿:“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啊。”
“啊?”
奈姆眨眨眼。
嗯,仔细想想的话,也的确是这样。
奈姆确实不在意在这个世界有没有落脚点。
反正“假期”只有一天,随便晃悠着也就过去了。
见奈姆不说话,黑衣少女便没再问了。
两人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等到五点多的时候,黑衣少女带奈姆走进了一家自助火锅店里。
奈姆端了一堆大鱼大肉,见状,黑衣少女只好又拐回去拿了好几盘蔬菜。
入了座,就只等锅里的水烧开了。
奈姆手里拿着筷子,像是发呆一样看着平静的水面,沉默一阵后忽然问道:“那个敬老院,你经常去吧?”
“平均一周一次吧。”
“除了敬老院呢?”
“残障儿童的福利院也会去。”
虽然这个结果和奈姆猜的也差不多,但真正听到后,她还是有些吃惊:“……你还真是全职干这个的吗?”
“只是没别的事可做而已。”黑衣少女不置可否道。
“可你的年纪……不应该去上学的吗?”
“我在读。”黑衣少女摸了摸发梢,“大三,只是用闲暇时间去帮帮忙。”
“……这样啊。”
“你呢?”见奈姆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黑衣少女转口问道。
“……我?”
“你应该读初中吧?”
“高一。”奈姆有些不服地订正了她。
“为什么离家出走?”黑衣少女说,“看你皮肤和发质这么好,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呃……”
对此,奈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是家暴吗?”黑衣少女眨眨眼问。
奈姆摇摇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不知道。”
见状,黑衣少女似是没了继续往下问的打算。
锅里的水已经隐隐有些沸腾了。
“那个……谢谢你啊。”奈姆憋了好半天,也只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谢什么?”
“唔……谢谢你的善良?”
“这顿是有偿的。”
“诶?”奈姆一愣,“……怎、怎么个偿还法呢?”
“跟上次一样。”
“……讲故事?”
“嗯。”
奈姆想了想,嘀咕道:“可我也没读过多少故事啊。”
“没事。”黑衣少女说,“哪怕是同一个故事,只要被不同的人讲,就会变成不同的故事。”
“……那好吧。”
锅里的水剧烈地翻腾了起来。
奈姆一边往里面扔肉,一边说:“那就……再说个我还记得的……”
“故事叫什么名字?”黑衣少女问。
“叫……”奈姆顿了顿,“……《现实稳定装置》。”
“没听过,说吧。”
“咳咳,”奈姆别扭地清了清嗓,“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现在……”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奈姆就着火锅,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自己在“第二关”的经历说给了黑衣少女听。
当然,故事里的主角,依旧是少女A。
虽说奈姆不擅长讲故事,又因为忙着吃肉一直磕磕绊绊的,但黑衣少女始终没有出言打断她。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专心扮演着自己身为听众的角色。
直到说完,奈姆也差不多吃饱了。
或者反过来讲……正因为她吃饱了,才有余力把故事顺利说完。
“嗯……”黑衣少女沉吟了片刻说,“这个故事,和之前的那个是同一个作者写的吧?”
“啊?”奈姆怔了怔,“呃,好像是吧?我记不太清了。”
“主角好像也是同一个人。”黑衣少女说,“可两个故事……或者说,两个‘世界’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
“从时间顺序上来说,第二个故事发生在第一个故事之后。”黑衣少女整理了一下这个故事,“主角也从一个‘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的人变成了‘超能力者’……这么说来,还有第三个故事吗?”
“应该……吧?”奈姆干笑。
“你也和‘少女A’一样,什么都记不住吗?”黑衣少女面无表情地吐了个槽。
“呃……”
不过也因此,让奈姆蓦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觉得……这个‘少女A’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这个角色怎么样?”
问出这个问题后,奈姆不可避免地带了点小期待。
“也没什么。”黑衣少女说,“硬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你讲得不够细致,这个主角给人感觉没什么特色。”
“啊?”奈姆有点懵,“……特色?”
“嗯,感觉就像是和故事不搭……”话说到一半,黑衣少女忽然顿了顿,“就是说,这个少女A更适合去个没什么危险的故事里当个女三女四。你讲的那两个,都有着非常危险的背景设定,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明明应该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的事情,硬要让这个一点都不专业的少女A去做一样。”
“……噢。”
“假如这个角色确实有点超出常人的地方,那么由她来做这些倒也没什么,因为这就相当于是另一种形式的‘超级英雄套路’,题材上也还算是吃得开。”黑衣少女又道,“但这个少女A除了作者给她的力量外,一直没表现出什么‘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而且……咳咳,我总觉得,这个主角好像也没什么干劲——至少结合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像是这样。”
“哈……哈哈哈……”
“从故事的角度上说,这种‘除去设定外像是个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特色’的主角,是不怎么受读者欢迎的。”黑衣少女若有所指道,“读者们更愿意看到那种目的明确、行动果断……再怎么讲,这个主角总不能在关键问题上犯蠢吧?”
奈姆已经说不出话了。
“不过——咳咳咳咳!”
“你……你没事吧?”
“没,”黑衣少女掩嘴轻咳了一阵,“一口气说太多话……嗓子有点不舒服。”
她这么一说,奈姆便回想了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好像也因为这个咳个了不停。
黑衣少女休息了几秒又接着说道:“不过,既然作者这样设计了她的性格,或许有作者本身的想法在里面吧。”
“……什么想法?”
被人这么一通“说教”,奈姆总觉得自己好像特别一无是处。
“你也不知道吗?”
“我知道个啥呀……”奈姆咕哝道。
闻言,黑衣少女沉默了片刻,说:“也对,这本来就是只有作者才知道的事情。”
听完她的话,奈姆突然又愣了愣。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黑衣少女之前的那些话,好像都是建立在“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两个故事的作者”的前提下才说出来的。
因此黑衣少女的语气比起“评价”,更像是在“分享”创作技巧。
不过……说来也是。
这些故事的“作者”,确实是自己。
至少,有一半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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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 188.最硬的骨终喂汪
穿梭于时空之中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仿佛周边的一切都在眨眼间化作了无尽星辰组成的点阵,随着它们依照着某个规律不住地游离,逐渐在漆黑的画布上描出了一个个闪闪发亮的图案。
嗯,整体感觉就像是在看星空的延时摄影一样。
奈姆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当身边这些“星辰”组成的线条变得愈加具体之后,蒙在它们身上的黑暗便被一口气全掀掉了。
熟悉的光亮再次从头顶洒了下来。
“这就到了?”奈姆抬头看了看天空,“还挺快的嘛。”
天空中除了被染上暮色的云层外,还有一行突兀的大字。
【完成你的任务,奈姆】
中文,手写。
打开系统界面之前,奈姆先是四顾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自己目前的位置,似乎是在一个没什么人迹的草原之中。左边的地形一路高升,和天际交接的地方是个小山丘,此时的太阳已经被它咬掉了一口。而右手边则是一片森林,林中的树木之高大,几乎每一棵都可以配得上“参天大树”的名号。
侧耳静听,四下里除了飞鸟走兽声外,就只剩下了风吹草动的细微声响。
大致观察了一圈环境,奈姆便打开了系统界面。
然而……
“诶?”奈姆愣了愣,“咋回事儿啊?”
主线任务那一栏里,如今什么都没写。
“你都没来过这里,我怎么给你写攻略?”系统立即没好气道。
“……唔,也是哦。”奈姆点点头,“那,咱这次要拿的东西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
“哈?”
“我爸爸的作品那么多,我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认识?”系统似乎对奈姆的这个反应有点不爽。
“等会儿等会儿,”奈姆无意识地摸了摸下巴,琢磨片刻总结道,“你是说,你现在不仅不知道要找的东西在哪,连要找的是什么都不确定?”
“嗯。”
“呃,好吧……”奈姆干笑,“所以,为了让你尽早判断出要找的是什么,以及那个东西的具体位置,我这次‘开荒’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为你收集情报对吧?”
“……是这样没错。”听语气,系统很是意外。
她好像也没想到奈姆能这么机智。
“行我明白了。”奈姆伸了个懒腰,“总之……先探索一下地图吧。”
左右看了看,奈姆最终还是往森林的方向走了过去。
毕竟里面的树很高,随便爬上一棵就能获得良好的视野,到时候再决定究竟往哪走也不迟。
不过,虽说提前做了点心理准备,但在近距离目睹这些参天大树的规格后,奈姆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它们每一棵都有着三四米粗的树干,枝叶更是茂密到遮云蔽天的程度,站在树根处往上看的话,只能看到那么一丁点可怜的阳光能侥幸从缝隙中投射下来。
“这是吃啥长大的啊……”
奈姆吐了个槽,随即拍拍手纵身一跃,抓住了五六米高的树干。
她如今的身手也算是不辱“少侠”之名了,别看这些树一个二个都是傻大个儿,真正攀爬起来,根本花不了奈姆多少力气。
一路连蹦带跳爬上树顶,向远方眺望去,奈姆立即在树海的尽头看到了一处坐落在谷地中的建筑群。
从整体大小上判断,那里大概只是一个村庄的水平。远远看去,有一部分建筑的上方还浮动着几缕白烟,貌似是做饭时产生的炊烟。
既然找到了这个世界的居民生活的地方,接下来当然是“入乡随俗”去打听情报的效率更高。
想到这,奈姆便顺着这些参天大树的枝干向村庄的方向蹦了过去。
森林里并不安静,不时低头看看,奈姆还发现一个体型硕大的野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乍一看,它有着和狼一样尖尖的脑袋,但圆滚滚的身体又像是棕熊一般肥胖,从喉咙里挤出的嘶吼声跟狮子差不多,身上的斑纹像是一幅浑然天成的图画,看似线条错综复杂,却又泾渭分明。
奈姆瞅了它半天也没分辨出这玩意儿究竟该叫啥。
不过显然,这只野兽并没有爬树的本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奈姆灵活地在树枝上蹦来蹦去,最终打消了继续尾随的念头。
“体型这么大,看起来很危险啊。”目送那只野兽远去后,奈姆不由得自语道。
如果这种规格的野兽只算是这个世界的“普通种”,奈姆已经差不多能想象到这个世界的人类究竟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了。
“嘶——”可念及此处,奈姆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既然连野兽都这么凶残……”
眨了眨眼,奈姆便在心中呼唤起了如月。
从如月老师给自己的“补习”中,奈姆了解到,现实密度越低,世界也就越接近“高魔环境”。
毕竟,连野生动物都长得这么奇怪,那么这个世界说不定也会有什么诸如“魔法”一样的东西。
事实也就和奈姆猜的差不多,如月没一会儿就读取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参数。
其中现实密度这一项,果然是低于奈姆之前所经历过的那两个世界的。
这样的话,自己还真得小心点。
她奈少侠虽然是个“武学奇才”,但对于“经脉”的掌控还没那么得心应手,再说——
正想着,奈姆突然感觉脚底的树枝轻微地抖了抖。
而后就听一声响彻森林的高昂兽吼,霎时间就让栖息在树木上的鸟儿们四散逃匿了起来。
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声音的源头距离奈姆的位置也不远,随着兽吼声的落定,看似静谧森林中又传出了一连串扑通扑通的声音。
细细听去……貌似还有一些大呼小叫的人声混杂在其中。
奈姆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靠过去看看。
从目前已知的“设定”上推测,奈姆觉得,眼下的情形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在进行“狩猎”一类的活动。
蹦蹦跳跳地赶到地方后,奈姆发现实际情况和自己推测的也没啥区别。
只不过……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哪边才是“猎物”。
只见,树下这片还算宽敞的区域中,有一只通体漆黑的野兽在原地哼哼着。
它看上去像是野猪,但体型比野猪大了好几圈,而且裸露在外的獠牙跟猛犸象都快有一拼了。
这会儿,这只“猛犸猪”正一边看着不远处,一边不住地用它那健硕的前蹄踢踏着地面——看起来,像是在示威。
而不远处那些被它示威的对象,则是一群人类。
他们一行五个人,其中有四个脸上都挂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惊恐。
五人之中唯一一个还算淡定的,是个年约三十上下的大叔。他手里拿着一把跟他自己差不多高的大剑,神情虽谈不上惊恐,却也是苦涩满面,尽管挺身在众人身前,但明显对战胜眼前的敌人没什么把握。
双方就这样对峙了一阵,躲在持剑大叔身后的一个姑娘总算是忍不住了,呜噜呜噜地说了些什么。
其余三人听了,也都啊嗷啊嗷地飞快点了点头。
可持剑大叔却是在皱了皱眉后,噼哩噼哩地叹了口气。
然后,几人像是忽然乱了套一样,又是呜噜又是啊嗷又是噼哩地叨叨了起来。
五个人的这番对话,奈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听懂。
不过说来也是,既然这个世界的现实密度这么低,这里的文化和之前的那些不同也很正常。
眼前的这五个人,对奈姆来讲,大抵就等于是“外国人”。
而想要理解外国人究竟说了什么,其实也很简单。
“吸息。”
“是,奈姆。”
“给我翻译翻译呗。”
吸息立即执行了奈姆的意愿,并充分考虑到了奈姆的“习性”,在五人身上框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对话框。
每每有人说话,那个对话框里就会浮现出对应的“翻译”——
“别吵了,你们四个先走,它在这里不方便移动,只要出了森林,你们就安全了。”持剑大叔紧紧地盯着猛犸猪说道。
“可……可大哥你呢?”那个躲在大叔身后的姑娘说,“这只魔兽和村里传说的‘黑怨’一模一样,如果真的是它,就算是大哥你也……”
“——队、队长,”不等这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说完,她身边的一个小胖哥就哆嗦着说道,“我我我不能就这样回去啊,这猎物是帮那些‘贵族’打的,它、它们今天就要……你、你让我空着手回去,我就完蛋了。你你你再……再想想办法啊队长。”
“别废话!”持剑大叔怒喝了一声,“再不走,你现在就得完蛋!”
岂料,他这么一吼,貌似是被对面那只猛犸猪当成了进攻的信号,于是这只野兽当即闷哼着撞了过来。
持剑大叔见状,也顾不上解释了,直接抬脚往地上一跺,顿时掀起了一股猛烈的冲力将身后的四人全都弹飞了出去。
而持剑大叔也就借着这一脚的力量,把力量从小腿处一路“甩”到了双臂之中,旋即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剑往前临空一劈——
呼!
奈姆清晰地看到了一道月牙状的“剑气”直直向猛犸猪的面门奔去。
然而,这只猛犸猪连躲都没躲,居然硬生生地用脸接住了这道呼啸着的剑气。
持剑大叔咂咂嘴,眼见自己这招连对方的防都没破,也没纠结,当即改变了脚底力量的方向,往左侧一跃,这才堪堪躲过了猛犸猪的横冲直撞。
紧接着就听“咚”地一声巨响,猛犸猪这一下,好像差点就把一棵树活生生给撞断了。
这一回合,双方好像都只是试探性过招。持剑大叔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发力姿势,而猛犸猪也甩了甩脑袋转回了自己的面相。
此时奈姆才发现,刚刚那道斩向猛犸猪脸上的剑气,也并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只野兽脸上的毛好像被砍掉了一部分。
如今,猛犸猪也懒得去理会那四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倒霉蛋了,它不住地踢踏着前蹄,像是更想先把这个能给自己“挠痒”的人给宰了。
眼见自己被无视了,四个倒霉蛋中的两个当即难以自控地露出了些许庆幸的表情。随即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连拖带架地把那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给扛了起来,头都不回地往村庄的方向跑了过去。
而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小胖哥,一连在原地哆嗦着傻站了好半天,才像是被脑中强烈的恐惧说服了一般,踉踉跄跄地跟上了那三人远去的方向。
看着那些“累赘”的远去,持剑大叔的嘴角居然还弯出了个不明显的弧度。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对着猛犸猪说道:“看样子,你应该就是那个被村民们称作‘黑怨’的魔兽了。听说你出没在这片森林的时间还不足三年,竟然就已经吃了几十个人?真是个该死的畜生……”
猛犸猪好像听不懂持剑大叔在说啥,它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儿的气,再次一股脑撞了上来。
“哼!”面对这只凶兽的逼近,持剑大叔脸上毫无惧色。
刚刚那次“交手”,已经让他摸清了一点这只魔兽的进攻习惯。
或者说……猛犸猪也没什么“习惯”一说,它就是单纯的力气大,速度快,体格结实。
虽然能力听起来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但这样“朴实无华”的敌人,往往才是最难对付的。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能发挥出的作用非常有限。
只不过……
——咚!
猛犸猪这次又用头撞在了树干上。
而且声音听起来,好像比上次还要响。
“畜生就是畜生,”持剑大叔见了,还不忘随时嘲讽,“看来你的骨头很硬啊。正好,新来的领主大人最喜欢硬骨头了,等把你宰了,光是你的骨头就能卖很多钱。”
猛犸猪听后,转过身又是一声怒吼,然后都不带休息会儿的,就又撞向了持剑大叔。
它看起来……就像是生气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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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189.风一样的男子
事实证明,奈姆刚刚的猜想还是有偏差的。
这只被称作“黑怨”的魔兽,貌似能听懂人言。
至少,它也能听出持剑大叔语气里的嘲弄。
因此被激怒了的它,撒开蹄子就是一顿“咚咚咚咚”地瞎撞。
而假如把“魔兽听得懂人言”这个设定也考虑进去的话——
“……哦,搞了半天,这也是‘战术’的一种啊。”奈姆想了想,当即在心中了然道。
怪不得这大叔一直在嘲讽对面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地方并不适合那只猛犸猪横冲直撞。
它的体型很大,虽然是只灵活的胖子,但在这种树林里也很难施展的开。
比起它,持剑大叔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他这会儿已经完全没了和对方交锋的打算,只是在树林间迂回着,像是想先等那只魔兽消耗点力气再战。
虽然大叔嘴里的嘲讽就没怎么停下过,可他的神情却始终无比的谨慎,看不出半点懈怠感。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奈姆对他的“嘲讽”的定义并没有错。
只不过,看那只猛犸猪的样子……尽管它一连用脑瓜子撞了好几次树,却好像一点儿事都没有,速度和准度都没有肉眼可见的减弱。
“看来骨头确实挺硬的啊。”奈姆苦笑着暗道。
说实话,她原本的确有点想下去帮忙的意思,可首先,那只猛犸猪长得太吓人了,看到它那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獠牙和随着粗重喘息乱洒的哈喇子,奈姆难免有点怂——当然,犯怵之余,奈姆更多的是觉得恶心,毕竟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嘛。
至于第二点,奈姆觉得,自己应该谨慎点,先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战斗力”水平如何,再做之后的打算。
从那个持剑大叔刚刚的话里分析,这只猛犸猪已经祸害村民挺久了,也就是说,它的硬实力大概等于“新手村Boss”的水平。而持剑大叔既然敢独自一人面对它,想来对自身的技巧也有那么点自信。
于是奈姆索性往树枝上一坐,托起腮打了个呵欠便观摩起了这场战斗。
反复被当成牛逗了几次,没一会儿猛犸猪就被气得嗷嗷叫了起来。
而且,它这些怒吼,也不仅仅只是无能狂怒那么简单。只见,随着林中鸟兽的仓惶四散,猛犸猪的身形居然又鼓胀了一圈。
这会儿,它的腿变得能有一人粗,身体上的毛发大多像是触了电一样直直竖了起来,双眼中红光隐现,看架势,好像恨不得一口把持剑大叔给吞了。
再看持剑大叔,此刻他也收起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嘲讽,皱眉盯着眼前的怪物,像是有些不可思议。而这些惊愕,也使他眉间的忧虑变得愈发显眼。
诡异的沉默只延续了一眨眼的功夫,猛犸猪便再度发起了攻势。
出于之前的经验,持剑大叔依旧下意识地选择了相同的应对方案。可当正当他准备侧身避开直直撞向自己的怪物时,却见那只怒火冲天的魔兽居然突然跳了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持剑大叔根本没法立即判断它的落点。
因此,尽管他并没有选择临时回收躲闪的动作,也不得不架起手中的大剑做好格挡的准备。
霎时间,持剑大叔周身的风便以一个特殊的流向游动了起来。这些风卷起落叶,以持剑大叔为风眼绕成了一阵小型的龙卷风。
不知是那只魔兽有着在空中调整方向的法子,还是它早就预料到了持剑大叔的躲避方向,在大叔做出正面对撞的准备后,它的脑瓜子刚好不偏不倚地撞在了龙卷风上。
随即,整个画面似乎突兀地暂停了一瞬间。
须臾过后,持剑大叔闷哼一声,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而那只猛犸猪,它只是又掉了几根脸上的毛而已。
好在,那阵围绕着持剑大叔的龙卷风似乎也有一定的防护作用,他一共只横飞了几米远,便撞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
“咳……”落地时,大叔的腿貌似有些发软,但整体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
不过也因此,那阵缠绕在他周身的龙卷风却是立即消散了。
猛犸猪不仅自己不休息,它也完全不打算给对方休息的时间。眼见持剑大叔还活着,呼哧呼哧地就又冲了上去。
事到如今,持剑大叔根本就没有嘲讽的余力了,只能架起大剑,再次催动起那阵龙卷风,主动迎上了猛犸猪的进攻。
真正刚起正面,双方都有各自的优势。
相比猛犸猪,持剑大叔也算是身体轻小了,更容易在这种地形里发挥灵活的优势,而且他的速度也勉强跟得上对方,所以几个回合下来,猛犸猪连蹭都没蹭到他一下。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被蹭到了,哪怕只被蹭到一下,恐怕也足够持剑大叔喝一壶的了。
毕竟,持剑大叔至今为止所有的攻击对猛犸猪来说,都只是刮刮体毛的水平而已,甚至连层皮儿都没刮破。
“唔……这要怎么赢呢?”看了一阵,奈姆不由得琢磨了起来。
近距离目睹着这种战斗,她心中多少也有点紧张,并不由自主地代入了“弱者视角”,思考起了怎么战胜这只猛犸猪的方法。
正想着,持剑大叔貌似是因为一个走位不慎被逼到了无法左右闪避的地方——两颗大树之间。
猛犸猪见状立即耿直地一头撞了过去,然而……
持剑大叔却只是后退了两三步而已。
“哦,原来是这样啊。”奈姆恍然大悟。
此时再看那只猛犸猪,它硕大的身形已经完全被两棵树之间的间隙给卡住了。
而且因为是飞扑过去的,它现在整个人,呃,整只猪都被卡在了半空中,四肢没有地方可以借力。
虽然由于体重很有分量的缘故,随着它的挣扎,身体也会慢慢从两棵树间的缝隙缓缓下落,但持剑大叔肯定不会傻站着等它挣脱。
几乎是在猛犸猪被两棵树制裁了的瞬间,持剑大叔便将大剑一股脑甩至了身后,此举,让触地的剑尖在地上画出了一道沉重的弧度。随即,持剑大叔轻喝一声,双臂肌肉顿时鼓胀了几分,以右臂为支点,将大剑设置成了一个“杠杆”。
持剑大叔的整个动作过程没有一丝的滞顿,设置好发力姿势后,他立即掰动了手中的“杠杆”,于此同时,也让那些原本围绕在周身的龙卷风飞快地凝聚在了剑身之上。再然后,这道闪着寒光的剑锋便连同它自身的重量、以及那些呼啸着的旋风一同,劈向了……砸向了猛犸猪身上唯一一处没多少毛的地方——下腹。
“——!!!”
这次,猛犸猪的声音听起来总算像是吃痛了。
可还没等奈姆判断出它的伤势如何,猛犸猪的腹部便突然冒出了大量的黑色烟雾。
接着就听“啪嚓”一声,卡着它的那两棵树同时发出了骨折的悲鸣。
持剑大叔见了,赶忙抽回大剑后撤了起来。
呲——
沾在剑身上的污秽看起来也不像是血液,质感跟那些劣质的墨汁差不多,此时就像是在腐蚀着剑身一般,一边不住地往上冒着黑烟,一边发出了凉水接触到热锅一样的声音。
尽管自己刚刚那一下好像是伤到了那只魔兽,但此时看上去,它好像不仅没有被伤处剥夺行动力,反倒是……
“吼——————”
猛犸猪突然发出了一阵像是人类在怒吼一样的咆哮。
随即,那些从它体内冒出来的黑色烟雾便将其层层包裹了起来。
隔着烟雾,奈姆只能看到其中的一双沾满了猩红的光亮。
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黑烟所到之处,会使那些原本就有些枯萎的落叶产生更进一步的枯败,仿佛它们内在残存的所有“生命力”都被一口气夺取了一样。
“果然……”持剑大叔看到这份异状后,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村里的人都那么忌惮你,你已经成长到了第三阶段了吗……”
说完,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持剑大叔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既然这样,我就更不可能让你还继续活着了,”他单手端着大剑,将其高高地举过头顶道,“你这个……寄!生!虫!”
待他说完,奈姆忽然感觉,整个森林里的风好像都被催动了起来。
风眼依旧是持剑大叔的大剑,但这次,那些风不仅仅是围绕着剑身在转,仿佛还被剑身以某种方式吸了进去。
看到对方这种反应,猛犸猪要是还傻愣在原地,那它准是脑子不好使。
不过,被黑烟完全吞没了的它,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耿直地往上撞,而是驱使起了身边的这些黑色烟雾,化作了一条条没有实体的触手袭向了持剑大叔。
只可惜,这些原本就飘忽不定的黑烟,和急速游动着的风撞在一起后,只能被后者强行改变行进方向。
猛犸猪似乎后退了一小步。
它大概……也感觉到了一点危险吧?
毕竟,哪怕是从奈姆的角度看来,持剑大叔如今的这个动作,也怎么看怎么像是“放大招”。
可就算是这样,猛犸猪也没有逃跑,而是不停地驱动着身边这些黑色烟雾,试图干扰持剑大叔的“吟唱”。
也不知道它是真的气得不行还是别有所图。
一人一猪僵持了十秒左右后,奈姆心中的轻微紧张便平复了回来。
“唔,既然这大叔是在放大招……”她想了想,在心中唤道,“如月?”
“喵?”
“呃,帮我读一下他目前的扭曲值。”
“喵!”
貌似……她喵喵喵起来比说人话要利索得多。
奈姆对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由于这会儿也不适合吐槽,奈姆索性也就没太在意。
“喵呜。”不多时,如月就完成了奈姆的指示。
却见,持剑大叔身上的数值百分比……始终是0%。
“……啊?”不得不说,这个结果让奈姆多少有点纳闷。
那大叔的大招看起来这么唬人,奈姆还以为他会引发多大的扭曲值的,搞了半天,居然一直是零?
“那……那那个猪呢?”奈姆又看向了那只被漆黑的烟雾笼罩在内的猛犸猪。
“喵呜。”
——0%。
“我勒个……”
奈姆半天没说出话。
双方打了半天特效乱飞的场面,居然只有这种水平?
什么鬼啊?
“喵,奈姆……”不知是不是因为无意识地把这段信息传给了如月,她立即传送过来了除“喵喵喵”之外最熟悉的发音。
“……嗯?”
“因……因为……分、分母……很大……”如月断断续续地传输道。
“分母很大?”奈姆眨了眨眼。
唔,说来倒也是。
如果这个世界确实“高魔”到了一定的程度——即,如果满级是一百级的话,持剑大叔放一个十级的技能确实不会引发什么现实扭曲。
只不过是,这个十级的技能在奈姆这个“一级”的人面前,显得非常狂霸酷拽罢了。
当然了,只论实力,她奈少侠也不可能只有一级。
但她的……嗯,“见识”,妥妥的只有一级,甚至可能还不到一级。
“也就是说……”奈姆有气无力地干笑了两声,嘟囔道,“这只是我……少见多怪?”
如月没说话。
连喵喵喵都没有。
看来她也是担心打击到奈姆的自信。
知道了这件事后,再去看那个持剑大叔和猛犸猪……
奈姆突然觉得,他们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特效好像也值不了几个钱。
持剑大叔依旧是单手举着大剑站在原地没动。
而猛犸猪,它的耐心显然不如大叔,用黑烟试探了一阵后,发现没有效果,便哼哧哼哧地踢踏起了四肢。
貌似,它准备闷声莽一波。
眼见它这般反应,持剑大叔的脸色却一如既往的……或者说比之前更加平静了。
看样子,他本来就打算让这只猛犸猪主动攻上来。
“唔,是个别人主动攻上来才能发挥全部效果的技能吗?”奈姆猜测道。
虽然知道了这俩人的水平不至于扭曲现实,奈姆心里多少松了口气,但她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不管怎么说,就算那些“特效”再不值钱,它也是“特效”,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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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 190.活下去
猛犸猪的反应果然没出奈姆所料,原地做了会儿准备动作后,就又使出了它的招牌技能“铁头功”。
只不过,这次的“特效”比之前要华丽得多。随着它四肢的踏动,那阵笼罩在它周身的黑色烟雾不仅幻化出了形似其他野兽的模样,更是发出了一连串尖锐的嘶鸣声。
这些嘶鸣和猛犸猪原本的声线丝毫不搭,而且听起来……就像是小动物的哀嚎一般。
持剑大叔见了,不知怎的,嘴边竟泛起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可惜,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战斗中,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猛犸猪的冲锋仿佛使整片森林都颤动了起来,而持剑大叔也已经双手握紧了剑柄,只待敌人接近后,一剑斩下。
此次“对撞”,双方貌似都使上了自己压箱底的绝学。
奈姆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然后就见,她刚刚掩起嘴巴,一阵强烈的风压便从不远处的战场中心四散迸发了出来,不由分说地袭向了奈姆。
由于是坐在树枝上,她一时也没能抓牢枝干,而且又因为腿短,纵使她及时反应了过来,打算用腿倒挂在树枝上,也根本就无济于事,东倒西歪了几下,还是被直勾勾地吹飞了出去。
结果,奈姆从十几米的半空,一路被吹到了树顶的位置才堪堪停下。
再之后,她就做着自由落体从三十几米处的高空摔了下来。
下落的途中,奈姆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根树枝。
但是……
——咔嚓。
“诶?”
因为心里有点紧张,她一不小心用了太大力气,结果活生生把那根树枝给撇断了。
讲道理,三十多米还是挺高的,奈姆以前还从来没试过从这个高度落地,因此眼瞅着救命稻草被自己给揪断了,她赶忙物色起了其他能抓住的地方。
然而,由于已经借过一次力的缘故,她现在的下落方向是无限接近垂直的。
也就是说,只凭她自己的短胳膊短腿,根本就够不着其他的树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
扑通扑通扑通——
……扑通。
幸好,奈姆不是用脸着地,总算是维持住了最后一点尊严。
“呃……好像也不怎么痛啊?”奈姆眨眨眼,立即弹了起来。
率先接触到地面的膝盖和手肘只是有点轻微的受力感,而其他地方……好像根本就没有异常。
检查了一遍身体,奈姆发现自己除了衣服脏了以外,一点不适都没有,不由松了口气,嘀咕道:“亏我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嘀咕着嘀咕着,她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
“没、没办法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害怕是很正常的吧?”奈姆对空气解释了一句。
可空气压根儿就没理她。
后知后觉到自己的愚蠢时,奈姆的脸又红了红。
傻站在原地被“空气”公开处刑了几秒,奈姆终究是不敌这份沉默,使劲儿摇摇头,一边拍着衣服上的泥土一边往战场中央走了过去,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什么嘛……那两个家伙0%就这么厉害,我胆小——我谨慎一点又怎么样嘛?”
森林里这会儿非常安静。
除了奈姆的碎碎念,就只有她踩到落叶时产生的细微声响。
因为她讲的话驴头不对马嘴的,所以空气自始至终都没理过她一句。
持剑大叔和猛犸猪对撞产生的风压,只把奈姆吹飞了十几米远,而在这十几米的半径中,树木至今仍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不住地往下飘散着落叶。
“我去……”走到地方时,奈姆又惊了一秒,“这也太夸张了吧……”
只见,持剑大叔如今站着的地方,就像是发生了一次爆炸一般,脚下的土地都陷进去了一个将近一米的坑。在他身前五六米处,那只猛犸猪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这会儿,那些游荡在猛犸猪周身的黑烟就像是被强风吹散了一样,让它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此时看去,猛犸猪断了一根獠牙,身上炸起来的毛已经差不多被剃光了,不仅如此,裸露在外的厚实皮肤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
而在猛犸猪的身后,原本茂密的树林,居然被生生劈出了一条几十米远的通路。
奈姆看着那些仿佛被乱刀砍成碎屑的高大树木,忍不住错愕起了这个世界的“分母”究竟有多大。
连黑衣少女身上都有零点零零一的扭曲反应——按照系统的说法,她最多只是有点抑郁症罢了——可这大叔从头到尾愣是一丁点数值变化都没产生。
就是说……这种一剑劈出一条几十米长道路的实力,在这个世界只能算是基本操作?
这个世界的平均水平到底是要有多恐怖?伤害是用“京”为单位来计算的吗?
奈姆怔怔地看向了持剑大叔。
他如今好像已经力竭了,借着杵在地上的大剑才能勉强维持住站姿,呼吸凌乱无比,仿佛只要神经有所松懈就会立即昏过去。
看到他是这种反应,奈姆这才一点点找回了“他们还是人类”的实感。
因为离得比较近,持剑大叔没一会儿就察觉到了奈姆的存在。
他断断续续地喘着气看向了奈姆。
“……你……”随即,持剑大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刚吐出了一个音节,大叔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极力转过了视线,重新看向了挺尸在地的猛犸猪。
那只魔兽依旧是一动不动,似是已经断气了。
见状,持剑大叔的双腿猛一踉跄,紧握着剑柄的手也使不上劲儿了,顿时就摔在了地上。
“这里……不安全……”持剑大叔努力地喘了好几口气,像是想强撑着把话说完,“你……快回……回……”
可惜,确认了敌方的状态后,这大叔最后一根紧绷着的神经也松懈了下去。
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把话说完。
奈姆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去确认了一下大叔的鼻息。
幸好,他还活着。
看起来,只是因为放了个大招把力气用光了,所以这会儿才昏迷了过去。
而且,如果奈姆没理解错的话,这大叔昏过去之前,还想着让自己赶紧溜。
既然这样,自己肯定是要抬他一手的。
于是,奈姆抓着大叔的手腕,顺道还带上了他的大剑,一手一个把大叔拖出了他自己打出来的坑里。
可还没走两步,奈姆就又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扭头一看——
身后啥都没发生。
那只猛犸猪这会儿好像已经凉了。
离这么近看它,奈姆忍不住皱了皱眉。
它身上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确实有点吓人。
从伤口里面流出来的,是一种漆黑的液体。
血液滴落下去时,若是碰到了落叶,就会发出一阵“呲呲”的液体蒸发声。
貌似刚刚的动静就是这个声音。
奈姆咂咂嘴。
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呆,转回头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然而没过一会儿,身后又传来了那些冷水遇见热锅的声音。
这次,声音比上次还要响。
——不对……
是比上次……还要近!
只一刹那的功夫,奈姆身上的“应敌反应”就被如数激活了。
她握紧了左手的剑柄,舞着它呼呼扫了半圈,并迅速转回了身。
身后的景象,已然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那些漆黑的烟雾,不知何时已经蔓延至了奈姆周身的位置。
黑烟里,不时还传出了一些呜呜喳喳的声音。
这些诡异的响声听起来像是人在说话,但由于“吸息牌翻译软件”并没有指定它为目标,所以奈姆也听不明白它究竟在说啥。再者,她也不打算主动跟这个浑身上下都带着特效的玩意儿硬碰硬,因此迟疑了半拍后,当即拽着昏迷不醒的大叔后退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奈姆执行撤退方案时,眼前的漆黑之中,也忽然亮起了一双猩红的“灯泡”,紧接着,两盏灯泡便带着怒吼扑腾扑腾地奔向了奈姆。
奈姆的下意识反应一共有两个。
首先,她把右手里拖着的大叔向身后扔了过去——至于会摔成什么样,就全凭他自己造化了。
而第二个……奈姆学着大叔之前的动作,拖动着手里的大剑,往那两盏红灯泡的中间部位砍了过去。
——锵!
让奈姆有点意外的是,剑柄处反馈回来的震动,居然像是砸在了某种金属物质上一样。
不过好在,她这么一下倒也成功地阻止了那两盏灯泡的前行。
而且真正亲手试了试对方的力道后,奈姆心中对“对方的战斗力”也就有了点头绪。
可下一秒。
噼啪——
一道细微的裂缝突然在厚重的剑身上蔓延了起来。
“啧,如月。”奈姆见后,立即唤道。
“喵!”
“往这把剑的信息里多写入点‘坚固’。”
“喵呜。”
如月听后,当即按照奈姆的意愿操作了起来。
剑身上的裂痕随即停滞在了原位。
“奈姆……”
只是,如月的语气看起来,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讲。
可对面那两盏灯泡在滞顿了一瞬间后,又嗷嗷着扑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它又没法弹射起步,因此轻而易举地就被奈姆举起剑来砸了回去。
嗯,确实是砸回去的没错。
“好像没什么效果啊?”奈姆瞄了眼周遭的黑烟,它们一点消退的迹象都没有,“是因为……剑太钝了?”
想到这,她又吩咐如月往剑里写入了点“锋利”。
然后不等如月回应,便再次架起剑来接住了红灯泡的下一次攻击。
噼啪——
“诶?”奈姆愣了愣。
她又听到了金属开裂的声音。
但是剑身上……好像没有出现新的裂痕。
直到这会儿,奈姆才读取了如月那结结巴巴的话。
“它……它的结构……承受不住这么多……信息写入……”
同一时间,剑身发出了一阵尖锐悲鸣。
随着它的悲鸣,整把剑就像是个玻璃制品一样,噼里啪啦地往它自身的“贴图”上又加了十几道密密麻麻的裂缝。
可就算这样,它还是没有解体。
依旧被如月的力量稳定在了“剑”的概念之内。
“吼——吼——”
不知为何,眼前那俩大灯泡又怒吼了起来。
它的声音……确实像是人类在说话。
吼声中,既有绝望,也有愤怒。
当然,还有恐惧。
由于它吼来吼去只有一组发音,奈姆见它这会儿似乎是怂了,便问道:“你能听懂它在说啥吗吸息?”
“它说……”吸息顿了顿,答道,“‘活下去’。”
“活下去?”奈姆有点纳闷,“是对我说的?”
“不。”吸息说,“是对……它自己说的。”
“……哦。”奈姆怔怔道,“是在给自己打气啊……”
这么一想,这家伙也不像是个野兽嘛。
可对面这俩灯泡还没等奈姆想好要不要放过它,就又一次对自己发起了攻击。
奈姆下意识地就挥剑砸了过去。
听声音,黑烟中的实体好像已经支撑不住了。
但,它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袭击着奈姆。
最终,这俩灯泡被奈姆用那把碎成了渣渣的大剑越砸越暗、越砸越淡……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活——”
灯泡随之熄灭。
遮云蔽天的黑烟旋即也像是入水的墨汁一般消散了下去。
看清眼前的树林后,奈姆又眨了眨眼。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那只猛犸猪还躺在原地。
似乎自打持剑大叔把它击倒后,它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那么刚刚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纳闷的途中,那些还在“苟延残喘”的黑烟依旧不死心地飘动着。
看它们的样子,貌似是打算碰到自己。
可惜,奈姆只是挥挥手,就把这些仅剩的黑烟全都驱散了。
她本就不太乐意碰到这种奇怪的东西,毕竟它们好像是从那只猪的血液里产生的,多少有点恶心。
之所以选择用大叔的剑去战斗,也是因为这个——虽说那把剑在奈姆手里,跟“钝器”也没啥区别。
为了确定那只猛犸猪不会再诈尸,奈姆又谨慎地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它确实是凉透了,才转过身寻找起了那个被她扔出去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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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你很秀,但你真的快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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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节 191.汪!
考虑到那大叔是个伤员,奈姆刚才扔他出去时也没使多大力气。转身扫视了几秒,她便发现了大叔的位置,随即扔掉了手中这把“贴图受损”的大剑,快步走到了十几米外的一棵树旁。
貌似就是在这棵树的帮助下,大叔才堪堪停下了横飞出去的势能。虽然他这会儿还在昏迷之中,但眉头却一直紧皱着。奈姆见状,当即检查了一下他的骨头,然后发现,大叔右臂的手腕好像有些轻微的骨折,皮肤上已经能隐隐看到浮肿了。
“呃……”奈姆尴尬了一阵,嘀咕道,“我不是没使多大力气嘛……”
真要问责的话,这可能跟这他当时已经昏过去了也有点关系。
不过嘛,再怎么讲,自己肯定是占主要民事责任的。
于是奈姆只好更加小心地拖动起了这只大叔。
嗯,这还真是个技术活。
森林里的地形本就凹凸不平不说,地面上还到处遍布着这些参天大树裸露在外的根茎,不管奈姆怎么灵活走位,都会让被拖着的大叔受到点磕碰。
就这样磨磨叽叽地托着大叔走了几分钟的时间,奈姆便在前方的树林里听到了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抬眼一看,来者居然是一群……呃,妖怪?
奈姆当时就顿在了原地。
说是“妖怪”,可能不太合适。
这群来者的身形构造与人类相仿,但体积普遍比人类宽厚得多,自己拖着的这个一米九的大叔在它们面前,也只是个矮个子而已。
它们四肢的形状和人类无二,而且同样只靠两条后肢站立,身上穿着一套奇怪的盔甲,胸甲正中的位置,还纹着相同花纹。
唯一和人类不同的地方,是它们毛茸茸的脑袋。
从奈姆的角度看上去,这些“妖怪”就像是……
“汪!”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妖怪”看到奈姆后,立即龇牙喝了一声。
随即,吸息贴心地为奈姆构建了翻译软件。
“你是什么人汪!”
“呃……”奈姆看到这些翻译文本后,这才确信了自己的推测。
这群“妖怪”,貌似真的是……狗头人。
尽管它们的脸已经很接近人类了,但多少还是保留了点某类犬科动物专有的憨厚特征。
“这个品种……是金毛吗?”奈姆有气无力地在心中吐槽道。
见身前的这个人类半天没吱声,为首的那个大金毛立即半举起胳膊制止了后方的行军,而后在它的一声令下,所有的金毛狗头人都“汪”地一声亮出了武器。
摆好了阵势后,大金毛虎视眈眈地看向奈姆说:“你……就是那个‘黑怨’汪?”
“啊?”奈姆眨眨眼。
听它的意思……这些家伙,难道是来支援这个大叔的?
想到这,奈姆又打量了一圈面前这些严阵以待的金毛狗头人。
它们每一个都配备着精良的装备,而且人数也不少,这么想的话,或许是大叔刚刚那些同伴逃回村子后集结来的营救部队。
换句话讲,这些金毛狗头人有很大的可能是……友军?
正想着,友军的后方又响起了一个错乱的喘息声。
大金毛听后,也没回头,直接喝道:“小鬼!快点给我过来汪!”
“来……来了……哈啊……”
定睛一看,这个掉队的原来是刚刚和大叔一起的那个小胖哥。
小胖哥步履蹒跚地赶到阵前,缩着身子躲在大金毛身后看了眼奈姆的方向,然后立即发起了愣。
“这就是你们遇到的魔兽汪?”大金毛问。
小胖哥听后一个激灵,赶忙摇头:“啊不……她……大、大人,刚刚来的时候我不是跟您汇报过了吗,‘黑怨’的外型是一个黑色的野猪。”
“唔?”大金毛眨眨眼,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兀自点了点头,“没错,我想起来了。那,这只看起来像是人类的东西是什么汪?”
“我、我也不认……”小胖哥刚准备实话实说,神色却忽然滞顿了一瞬。
他好像看到了奈姆手里托着的大叔。
迟疑了片刻,小胖哥立即改口说:“大、大人,她只是个人类,是我……雇来的佣兵。”
“佣兵?”大金毛狐疑道,“这种大小的人类,还是个母的,能当佣兵汪?”
“真、真的,大人,我哪敢骗您啊,”小胖哥满头大汗地陪着笑说,“您看,葛尔队长也在她身边。”
大金毛闻言,这才看向了奈姆的身后。
“这个昏过去的成年男性,就是被称作‘疾风葛尔’的人类汪?”
“是、是的大人。”
“是吗,”大金毛又看向奈姆,用命令的口吻说,“佣兵,汇报战况汪。”
小胖哥一听,当即又道:“大、大人,葛尔队长已经受伤了,我看……不如先带他回去疗伤,等他醒了,再跟您汇报,行吗?”
这会儿,他脸上已经被汗水写满了惊慌俩字,估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胖哥在极力隐瞒着什么。
然而……
“汪,人类的身体就是脆弱。”大金毛不屑地吐了吐舌头。
它好像轻易地就接受了。
不仅如此,顿了顿后,大金毛还喝道:“大黄!”
“汪,长官!”一只手持长枪的金毛听后立即出列应道。
“把这几个人类带回村子里汪。”
“汪汪!”被唤作“大黄”的金毛狗头人握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它们的……军礼。
“其他人,跟我一起继续往前走,”大金毛随后又道,“我们刚刚看到的异象就是在这附近发生的,那只魔兽或许还在附近,所有人,注意警戒汪!”
“汪,长官!”
齐齐地应了一声后,这支金毛狗头人队伍便像是视奈姆如无物般越过了她。
这阵势,奈姆傻了吧唧地看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就算她能说出来……这些外国人估计也听不懂。
敬礼目送队伍远去后,狗头人大黄便走到了奈姆身边,用鼻孔瞪着奈姆说:“汪,让开,佣兵。”
唔,不考虑它的态度的话,它貌似是准备帮忙抬着这个大叔。
当然,大黄之所以会是这种“态度”,可能跟奈姆太矮了也有关系。
奈姆看了眼小胖哥的方向,也没犹豫,就往旁边挪了几步。
大黄俯身抓住了大叔的衣服,一把将其扛在了肩上,嘴里还小声哼哼着:“这就是你们人类一直在说的‘疾风葛尔’?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汪……”
虽然说是“小声”哼哼,但这群狗头人平时的通讯明显全都靠吼,因此这句话还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奈姆和小胖哥的耳中。
小胖哥对此只是谄媚地笑笑,点头哈腰地恭送大黄走在了小队的前面,然后对奈姆挤了挤眼,似乎是示意她跟上来。
既然自己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探地图,奈姆自然没有拒绝这份邀请的道理。
只不过,她多少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个小胖哥要骗那些狗头人说自己是他请来的佣兵。
眼见奈姆跟了上来,小胖哥缓缓舒了口气,擦擦脸上的汗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翻开后,用小册子中间夹着的黑色木棍在纸上唰唰写了起来。
要是没猜错的话,他写的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文字。
这些文字看上去有点像是卢恩符文,使用方法目测和英语相近,都是用有限的字母组成不同的单词。
小胖哥一共在纸上写了三行文字,然后谨慎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大黄,见它没有察觉,才把纸笔一同递了过来。
看样子,他是准备用这个和自己说说话。
可惜,奈姆别说“说话”了,她大字都不识一个,因此只能摇摇头。
——似乎,“点头”和“摇头”的意思,还跟奈姆之前经历过的世界相同。
小胖哥见后,脸上闪过了一阵明显的错愕。
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像是在脑补奈姆之所以会摇头的原因。
而奈姆也借此偏头打量起了小胖哥。
这家伙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最多十六七岁的样子,半长的金发几乎要把那双暗藏着紧张的碧眼给盖住了,脸上除了肥嘟嘟的肉外,就只有那些仿佛永远都流不尽的汗水。
至于服饰风格,奈姆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词去描述,只觉得款式上大抵跟“没有宽大衣袖的深衣”比较接近。
好在这衣服不怎么贴身,穿在小胖哥身上也没把他勒成粽子。
总之,跟自己身上穿着的这套“天蓝色少女风”做个对比,只凭肉眼就能轻易地分辨出它们不是同一个文化下的产品。
既然这样的话,对方或许也会好奇自己的来历。
念及此处,奈姆又瞄了眼小胖哥。
他这会儿已经收起了刚刚的小册子,皱眉看着大黄肩上扛着的大叔,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说谎骗它们呢?”奈姆在心中琢磨着。
一行人沉默着前行了十几分钟,便差不多走到了树林的另一头。
然而此时,大黄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它架起手中的长枪,龇牙咧嘴“呜呜呜”地警戒着前方,喝道:“汪!我闻到你的臭味了,快滚出来!”
小胖哥闻言猛一哆嗦,当即不由自主地往大黄身后躲了躲。
听了大黄的警告,树后没一会儿便冒出了一个身影。
那是个少年,年纪与小胖哥相仿,但却是黑发黑瞳,眼下一边投降似的举着双手一边笑盈盈地对大黄说道:“别动手,是自己人。”
大黄见后,并没有立即放下手中的长枪,而是质问了一句道:“汪,你在这里做什么,小鬼。”
“大人,我是佩尼的朋友,”少年指了指小胖哥,“听说他遇到了那个叫‘黑怨’的魔兽,我有点担心他,所以就过来看看。是吧佩尼?”
“啊……嗯,大、大人,他的确是我的朋友。”小胖哥赶忙点头如捣蒜。
“你也是个佣兵汪?”大黄问。
“哈哈哈……”少年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说,“目前还不是。”
“我看也是,”大黄轻蔑地吐了吐舌头,“像你这种大小的人类,别说当佣兵了,遇到了同族的强盗都没办法自保汪。”
说着,它还扭头瞥了眼奈姆。
“呃……”奈姆一惊,不由得在心中暗道,“这货……不会比它的长官还聪明吧?”
“是,大人说的是。”少年附和了一声,转而眨眨眼又问,“大人身上背着的……是葛尔大叔吗?”
“没错汪。”
闻言,少年收起了笑容:“……是黑怨打伤了他?”
“那只被称作黑怨的魔兽至少有二阶的实力,这只人类居然敢独自挑战它,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了汪。”大黄哼哼道,“不过他运气不错,总算是捡了条小命汪。”
它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鄙夷。
少年听后,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顿了顿,又笑道:“只要活着就好……需要帮忙吗大人?我还是有点力气的。”
说到这,他撸起袖管往前走了几步。
“不必,”大黄义正辞严,“这是我的任务汪。”
“那就辛苦大人了。”
少年也没强求,当即立在了原地,侧过身,似是在等大黄先走。只不过,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忽然“咦”了一声,目光也从大黄身上移动到了奈姆的……身后。
奈姆见状,也不明就里地回过了头。
“汪!大黄!”众人身后,正有一个狂奔着的金毛狗头人。
“小金?怎么回事汪?”隔着老远,大黄就跟队友咋咋呼呼地通讯了起来。
“长官说,让我们去村子里准备一辆拉车汪!”那狗头人跑得就差四肢着地了,嗷嗷起来也是哈喇子乱甩。
“明白汪!”大黄握拳敲了敲胸口。
后面那只金毛狗头人跑得贼快,眨眼间就赶到了众人面前,耷拉着舌头喘起了气。
见状,大黄这才凑到它身旁小声道:“长官要我们准备拉车做什么汪?”
只不过嘛……
奈姆到了这会儿也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它们这个种族,是没办法小声讲话的。
“我们在前面发现了一只魔兽的尸体汪!长官说,那只魔兽就是黑怨汪!”
“黑怨?它……已经死了汪?”
大黄听后,有些错愕地看向了肩上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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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兵自远方来,不E跃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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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节 192.贵族
众人回到村庄之后,立即引来了不少视线。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真正走上来询问情况。
他们只是躲在门窗的后面,不时偷偷地瞄几眼那俩“招摇过市”的金毛狗头人,一声不吭。
路不宽,约莫只有五六米那样。建筑多是木制的,平均高度只有两三层。
整个街道在奈姆看来……有一种荒废了很久的萧条感。
在小胖哥佩尼的带领下,大黄和小金把葛尔大叔送到目的地后,便一刻不停地嗷嗷着离开了。
本着多多观察四周环境的想法,奈姆没有着急跟上去,而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栋建筑。
从正门上看,佩尼带大家来的这个地方像是个酒吧饭馆之类的场所,但屋里的格局很是冷清,除了一张空无一人的吧台外,大堂里满打满算一共就只有三套桌椅。
吧台一侧是通往后厨的门,另一侧则是上二楼的楼梯。
整个二楼只有一条T字形走廊,其余的地方全都是独立的房间。路过时,奈姆往虚掩着的门里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陈列跟卧室差不多。
“就是说……这里其实是个旅店咯?”
兀自琢磨了片刻,奈姆便走到了佩尼几人安置葛尔大叔的房间中。
房间里一共有五个人,除了一同过来的葛尔、佩尼,以及那个奇怪的少年外,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这两人的面孔奈姆还有印象,他们正是当初在森林里见到的那俩“卖队友”的。
他俩的打扮和葛尔相近,是一种方便战斗的服饰。
看来,他们的身份和那大叔一样,都是“佣兵”。
只不过这会儿,这两人的面色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感觉。其中的一个看了几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葛尔大叔后,立即抓着佩尼的衣领骂道:“你不是说只是去打些魔兽幼崽吗!”
“我……”佩尼赶忙解释道,“我怎么知道会遇到黑怨?”
“你!”这人一听,当即抬起了拳头,作势就要往佩尼脸上打。
“喂。”那个自称是佩尼朋友的少年见后,快步走上前去劝道,“你冷静点,葛尔大叔不是没事吗。”
闻言,青年脸上的愤怒不由滞了滞。
奈姆看得出来,与其说他是在“生气”,不如说,这人只是太害怕了,想要找个方式发泄一下心中的恐慌。
“算了,也别为难他了,”不一会儿,另一个青年叹了口气,看向佩尼说,“老板,虽然打到的猎物全都被那只魔兽抢走了,但我们两个也算是出了力,给我们结下账吧。”
说着,他拍了拍另一个青年的肩膀,后者这才松开了佩尼的领口。
如蒙大赦的佩尼松了口气,立即在口袋里翻找了起来。
“我……”可找了半天,佩尼也只在身上摸出了几枚硬币,“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
“我们两个连命都快没了,你只给几个铜板就想把我们打发了?”暴脾气青年见状,又朝佩尼瞪了瞪眼。
“你、你们先拿着,”佩尼怂了怂道,“等……等过几天,我再把剩下的给你们。”
“‘过几天’?”暴躁青年眼瞅着又有想动手的意思,“你这个小崽子,不是说自己是这里的村长吗?怎么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行了!”他的同伴见了,轻喝一声按住他的手臂,顿了顿,又对佩尼说,“老板,这件事惊动了这里的‘贵族’,所以我们也不想滞留太久,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难处,要不这样,你说个时间?”
佩尼听后,怯懦地看了青年一眼:“要、要不……三天,行吗?”
“没问题。”青年点点头,随后将同伴往身边拉了拉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三天后再来这里找你。”
暴躁青年见了,悻悻地瞪了佩尼一眼,一句一顿道:“三、天!你最好信守承诺!”
说完,两人拿起各自的佩剑,也不废话,扭头就走。
“等、等一下。”佩尼突然叫住了两人。
“怎么了?”
“那个……”这小胖哥虽然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怂”字,可还是在憋红了脸后颤颤悠悠地问道,“那个和葛尔队长一起的女孩呢?”
“……她啊。”青年听后,不由得苦笑,“那姑娘不太安分,一直说要去救葛尔队长,所以我就把她打昏了,在旁边的房间躺着呢。”
说着这句话时,他的笑容里多少有点自惭形秽。
“哦……哦。”佩尼怔怔地点点头。
沉默了一阵后,青年摇摇头,对佩尼说:“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老板,你自己……加油。”
佩尼没说话。
两位青年佣兵也没滞留。
甚至,他们连已经站在门口多时的奈姆好像都没注意到。
待两人的脚步声远去,佩尼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一般,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少年见了,立即凑到他面前蹲下了身询问道。
“没……没……”佩尼似是想努力挤出个笑容。
可最终,也只是让他那张肥嘟嘟的脸扭曲了几分。
“到底发生了什么?”少年又问。
佩尼叹了口气,随即用已经有些沙哑的声音解释了起来。
就像奈姆猜测的一样,那两个青年和葛尔大叔都是佩尼雇来的佣兵,目的,是为了去森林里狩猎一些魔兽幼崽。可半途中,却突然遭遇到了黑怨的袭击,这只魔兽不仅截了个胡把几人的战利品全抢走了,还对佩尼的小队动起了杀机。
五人一猪交换了一波“技能”后,佣兵们立即意识到了敌人的强大,当时就准备撤退。只可惜,猛犸猪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要不是葛尔大叔选择只身一人留下与之纠缠,他们四个估计一个都跑不掉。
佩尼回到村里后,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求助领主大人留在村里的驻兵,这才上演了奈姆之前迎面撞上那群金毛狗头人的一幕。
“……原来是这样。”少年听完点了点头。
通过两人的交谈,奈姆了解到,这个少年的名字叫做菲尼。
思索几秒,菲尼突然说道:“等等,佩尼,你刚刚也听到了吧,那两个‘贵族’说,它们发现了黑怨的尸体。”
佩尼眨眨眼,怔怔道:“……是,我听到了。”
“意思是不是说,是葛尔大叔杀了那只魔兽?”
“这……”佩尼犹豫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
话说了一半,这小胖哥忽然一愣。
随即,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看向了傻站在门口的奈姆。
“对了,我刚刚就想问了,这女孩是谁啊?”菲尼说。
“我也不知道,”佩尼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打量了奈姆一眼,“我和那些‘贵族’们赶到时,发现她好像正在拖着葛尔队长往村里走。”
“哦,那也就是说,她是想救葛尔大叔的对吧?”一边说着,菲尼一边站起身走到了奈姆身边,笑了笑说,“你好,我叫菲尼,请问你是?”
奈姆看了眼他用来示好的手,一句话都没说。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从哪个‘贵族’那里逃出来的吧?”佩尼也看向了奈姆,问。
奈姆犹豫了两秒,摇了摇头。
话说这个“贵族”又是什么东西嘛。
见状,菲尼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问:“……你不能说话吗?”
奈姆点点头。
“……怪不得。”菲尼暗自叹了口气。顿了顿,他又看向了佩尼。
佩尼想了想,指了指床上的葛尔问奈姆说:“那个魔兽……就是那个长得和野猪很像的东西,是被他打败的吗?”
奈姆又点了点头。
两人见了,神情中都有些意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佩尼脸上连连闪过了好几种情绪,随后猛地一捶大腿站了起来说,“菲尼,你马上去把索拉叫起来,如果需要什么草药,就先算在我账上,一定要让葛尔大叔尽快醒过来。”
“嗯,”菲尼一口应下,“你呢?”
“我花了你们那么多钱才打通了和北边那群‘贵族’的贸易通道,这才第一单生意,不能就这样毁了。”佩尼拍了拍自己的脸,“假如黑怨真的是葛尔队长击杀的,我必须要让‘贵族’们知道这件事。”
菲尼听后眨了眨眼,没一会儿便意会了佩尼的意思。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地说:“就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佩尼长长地吸了口气:“……没问题的。”
话虽然是这么讲,可这个小胖哥的腿一直在打摆子。
自打奈姆第一次见到这家伙时,他就始终是这么一副慌得要死的模样。
好像他随时都会因为恐惧而直接昏过去一样。
拍了拍脸后,佩尼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好半天功夫才抑制住身上的颤抖。
待他扶着墙壁哆哆嗦嗦地离开后,菲尼立即去隔壁屋叫醒了那个被青年佣兵打昏了的女人。
听说葛尔大叔回来了,迷迷糊糊的她在一个激灵后,火急火燎地弹起身闯进了葛尔的房间里。
“你是叫……索拉,对吧?”菲尼问。
年轻女人先是检查了一遍葛尔的生命迹象和手腕上的扭伤,确认了他的伤势后,才松了口气答道:“是的。”
“葛尔大叔没事吧?”
“……还好。”索拉从腰包里拿出了一卷像是绷带的东西,“除了右手手腕外,其他地方的伤都不严重。”
看起来,这家伙还是个治疗职业。
“需要什么帮助吗?”菲尼点点头,“如果是外敷用的草药,我自己田里种的就有。”
“麻烦你了。”索拉诚恳地对菲尼致谢道。
“哦对,还有,”临走之前,菲尼又问了一句,“葛尔大叔……什么时候能康复?”
“这个……”索拉忧心忡忡道,“我也不确定。大哥他现在的灵力完全枯竭了,就算治好了外伤,恐怕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我明白了。”菲尼没再继续往下说。
出门时,他给了奈姆一个“跟我来”的眼神。
奈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毕竟现在还处于“理解剧情”的阶段,多探探地图也是好的。
走出这家破破烂烂的旅店时,太阳已经差不多支撑不住了,整条街道上都被染上了一层浓郁的暗红。
菲尼远眺了眼森林那边,随即一声不吭地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上他也没说话,所以闲来无事的奈姆就又观察起了周遭的建筑。
讲道理,这条街还真是教科书般的萧条。
虽然建筑密度很高,排列格局也和自己印象中的“钢铁森林”没什么区别,但放眼望去,整条路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两人顺着这条五六米宽的大路一口气走到了尽头,在转过一个街角后,眼前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藏在街道后面的这片区域……至少有接近一万平米的建筑废墟。
而在废墟之中,仅有一栋宅子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奈姆眯了眯眼。
这栋宅子和之前见到的那些建筑,有着截然不同的“画风”。
宅子的位置正处于断壁残垣的中心,但就算隔着几十米,奈姆也能清晰地看到,那栋建筑的造型和中世纪的西式别馆相仿,从地基到房顶完全是由岩石堆砌的,乍一看,整栋建筑身上都带着一种别样的艺术感。只不过,和它光鲜的外表不同,宅子大门前的庭院里,却是一片荒草遍地的破败景象。
看样子,它的主人貌似不经常打理这里。
两人路过时,菲尼也朝那个方向瞄了一眼,随后便沿着废墟的边缘走到了不远处的一片农田中。
农田附近排着一列简陋的小木屋,菲尼小跑着来到了其中一间的房门前,一边拍着门一边喊道:“安识?你还醒着吗?”
过了约莫半分钟的时间,房门才缓缓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一个……唔,一个裹得非常严实的粽子。
只看身高的话,倒是和奈姆旗鼓相当。
“那个前阵子来村里的佣兵大叔受了点伤,你准备一点外敷用的草药给他送去。”菲尼说,“我有点担心佩尼那边,得过去看看他,你一个人有没有问题?”
被唤作“安识”的粽子延迟了好几秒,才慢悠悠地摇摇头。
“哦,还有,”转身时,菲尼指了指奈姆说,“她是新来的,还不会说话,麻烦你先照顾她一下。”
安识点点头,拉了拉裹在最外边的斗篷,偏头看向了奈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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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193.非我族类
吩咐完事情,菲尼去另外一间房屋里拿了袋东西便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留下奈姆傻站在原地和那个叫安识的粽子大眼瞪小眼。
“你好。”待菲尼走远后,安识主动跟奈姆打了个招呼。
从这软软糯糯的声线上判断,她应该是个女孩。
两人之间也就三四米远,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方后,奈姆才发现,这家伙之所以看起来像是个粽子,最主要的原因是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与体型极度不合。
明明是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矮子,她却穿着近似XXXL尺码的衣服,而且还裹了好几层,整个人的造型看上去松松垮垮的,奈姆甚至连她手脚的位置都分辨不清。
除了这些能把人遮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外,这家伙还披着一件连帽的斗篷。当然,斗篷下的脸也被衣领和兜帽各遮住了一半。
纵观她全身上下,唯一还能让奈姆看到的地方,就只剩下了那双眼睛。
这会儿,安识似乎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因此一直静静地没有说话。
也没有眨眼。
真正和她对视了几秒后,奈姆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这家伙的眼睛也有些奇怪。
她的瞳孔是一种竖着的椭圆形,配合上周遭金色的虹膜,看起来就像是某种夜行生物的眼睛一样。
综合一下对她的第一印象,奈姆自然而然地就往她身上贴了个“奇怪的家伙”的标签。
两人无声尴尬了半晌,最终还是奈姆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朝安识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一下刚刚的问好。
安识见后也没有再说话,兀自转身穿过房屋之间的间隙,来到了建筑的另一侧。
这里用木头搭了一个架子,看样子是用来翻晒某些药草的。奈姆跟过来后,发现安识正拎着一个小箩筐顺着药草架挑挑拣拣。
一会儿的功夫,她就把箩筐装的半满了。随后,这只粽子又回到了她自己的屋子里,搬了张小板凳就地一坐,在药臼里磨研起了刚刚整理的药草。
虽然她的动作看上去慢慢悠悠的,但却有种和效率不符的奇怪流畅感。
而且自始至终,安识也没说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所以奈姆想了半天,还是乖乖站在原地傻不拉几地发起了呆。
不过,她这次也没呆多久。过了几分钟后,安识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起初奈姆还以为她是要酝酿一下情绪还是怎么的,结果等了好几秒后低头一看——
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奈姆凌乱了好一会儿,甚至还有点不相信地凑到近前看了看。
她确实是睡着了。
就这样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捣药的木棍,一点预兆都没有就睡着了。
奈姆真的是被她惊呆了。
傻愣了半晌后,回过神来的奈姆伸出手指戳了戳安识。
因为她身上裹着的衣服很多,奈姆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戳到她的胳膊。
受到外力之后,安识一个激灵,立即睁开了眼。
看到一脸懵逼的奈姆时,她的瞳孔先是飞快地从正圆变成了“1”字形,随后又缓缓平复回了最初的椭圆形。
安识眨眨眼,神情里好像有些……茫然。
她看了眼奈姆,又看了眼药臼和一旁的箩筐,这才像是回想起了上文一样,继续磨研起了这些药草。
这波操作,看得奈姆一愣一愣的。
幸好,她之后没再突然睡着。前后一共花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安识便把所有的药草都碾成了渣渣,并用一张质感很粗糙的纸包住了它们。
做完这些,这家伙直接就出了门。
“呃……”奈姆看着她那粽子一样的身体,不由得在心中想道,“这货一个人没问题吧?”
纠结了好半天,她还是跟了上去。
实际情况也就跟奈姆担心的差不多,这个叫做安识的女孩子,像是平衡系统有点问题,走起路来一直东倒西歪的。
不过,她倒是没有丢人到平地摔就是了。
顺着原路返回那个旅店时,奈姆特意瞄了眼森林的方向,结果发现,那边已经能看到几个金毛狗头人的身影了。
远远望去,那群金毛狗头人还真把那只猛犸猪的尸体用拉车给搬了回来。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那个当长官的大金毛,它身后依次是两只昂首挺胸的狗头人、一辆前后各有四人提供动力的拉车,以及跟在队伍最末端的……佩尼和菲尼。
这支队伍并没有深入村庄,而是停在了村口的位置。
看起来,佩尼好像是准备和大金毛说些什么。
“唔……”奈姆琢磨了一阵,在心中嘀咕道,“看起来,这就是‘主线剧情’了吧?”
虽然一直在暗中观察,但通过刚刚的经历,奈姆也大致整理出了一个情报的优先级。
目前排在最高位的,是想个办法了解一下这个村子的情况。
至少,也要判断一下村民和那群狗头人的关系如何。
想到这,奈姆便决定走过去听听它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大、大人,大人……”靠近了几步,佩尼那怂怂的声音便沿着空旷的街道传了过来。
“汪,什么事,小鬼?”大金毛嗷嗷着问。
“您准备……怎么处置这只魔兽的尸体?”佩尼走到了大金毛身前,紧张地拿捏着脸上的谄媚说。
“汪,献给我的主人熬汤喝。”大金毛说。
“呃,这样啊……”佩尼苦笑了一阵,“您是要现在就把它带回领主大人的领地里吗?”
闻言,大金毛瞪了佩尼一眼,问:“小鬼,你想说什么汪。”
“如果大人不着急的话……”佩尼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在努力搜集体内的勇气一样,“能不能等我们……把它的肉剃掉,再献给领主大人?我们的剔骨师傅手艺很好,绝对不会伤到骨头。”
大金毛听后没有回答。
可它手下的其他狗头人就坐不住了,当即有人嗷嗷道:“你敢打主人的主意?活得不耐烦了汪!”
“不不不,”佩尼赶忙摇头摆手,“我绝对不敢对领主大人不敬……只是,这只魔兽毕竟是我的佣兵们杀死的。虽说最终还是劳烦各位大人为我们善了后,但……”
佩尼没敢把话说完。
因为大金毛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了。
这会儿,它只是直勾勾地用冷漠的视线俯瞰着那个双腿不停打摆子的小胖哥。
良久,大金毛才开口道:“你是说,这只魔兽是你们的战利品汪?”
佩尼听后,低下头使劲儿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才答道:“……是、是的……”
——叱嘤!
大金毛立即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由于一直不怎么敢对上大金毛的视线,佩尼并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可只这么一个拔剑的声音,就把这个小胖哥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大人!”站在一旁的菲尼见状,赶忙挡在了大金毛和佩尼之间,“领主大人是明确说过支持佣兵活动的,而且狩猎魔兽是我们衍那村为数不多的营生手段,您如果这么做……”
“——汪!住口,小鬼。”大金毛冷漠地打断了菲尼的据理力争。
然后,它把自己的佩剑戳在了地面上。
“……大人?”菲尼莫名道。
“拿起剑,小鬼。”大金毛这次居然连汪都没汪。
“菲、菲尼……”佩尼一听,脸色顿时变得一片惨白。
菲尼看了眼周遭的金毛狗头人,它们如今眼神里,都换上了和大金毛一般的冷漠。
“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要让我拿起剑?”真正确认了它们的冷眼后,菲尼也没太惊慌,而是平静地问道。
“汪……”大金毛似是有些不耐烦,指了指挺尸在拉车上的魔兽尸体说,“你去刺它一剑试试。”
听了大金毛的话,菲尼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点点头握住了剑柄。
“别……别拿啊菲尼……”佩尼见了,语调里已经混入了些许不明显的哭腔。
“没事的。”菲尼呼了口气,微笑着安慰他道。
然而,哪怕是从奈姆的角度看过去,当前的场景也完全谈不上是“没事”。
在菲尼拿起剑的那一瞬间,所有金毛狗头人都握住了自己的兵器。仿佛那少年只要有一丁点轻举妄动的迹象,就会被立即群起而攻之扎成刺猬。
所以,菲尼的动作始终都慢悠悠的,就差举着双手接近那只魔兽的尸体了。
和手下们的谨慎不同,大金毛始终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菲尼小心翼翼地走到猛犸猪的尸体旁边,缓缓架起剑,调整几次呼吸后,轻喝一声,连同自身的体重一起把剑刺向了猛犸猪的外皮。
结果,他被剑柄撞到了胸口,疼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剑。
“这把佩剑是主人赏赐给我的,它的打造者是皇城有名的锻造师迁流。”大金毛说,“如果你怀疑它的锋利,我可以跟你示范一下汪。”
“大人。”菲尼咬牙忍着痛说,“我的实力和葛尔大叔相差甚远,自然没办法伤到这只魔兽。”
“小鬼,你说的疾风葛尔,就是用这块东西把它打成了这样汪?”不等大金毛回话,它手下的一个狗头人就吐了吐舌头嘲弄道。
一边说着,它还一边丢过来了一柄大剑。
这把剑从剑身到剑柄全都蔓延着密密麻麻的裂缝,与其说它是把武器,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别样的艺术品。
看到这里的奈姆,已经差不多把剧情给梳理清楚了。
佩尼和菲尼二人的目的看起来,像是想分一杯羹,可那群狗头人却根本不相信这只魔兽是他们杀掉的,所以也不打算让。
“汪,你说这只魔兽是疾风葛尔击杀的,你怎么证明?亲眼看到了吗?”果然,那群狗头人连给思考的时间都不准备给佩尼,就再次嘲弄道。
“我……”佩尼支支吾吾地说,“我当时……怕葛尔队长出事,就一个人来请各位大人了,所以……”
那些金毛狗头人听后,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啧,这特么不就是在欺负人吗?”奈姆皱了皱眉,往众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靠近之后,一个金毛狗头人立即注意到了奈姆,说:“汪,小鬼,这不是你雇来的佣兵吗?而且我们赶到时,葛尔已经昏了过去,她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也就是说她的实力比葛尔还要强吧?不如让她试试,怎么样汪?”
说话的这个狗头人,貌似就是之前的大黄。
显然,它一直都不太相信佩尼对奈姆身份的说辞。
大金毛听后,并没有表态。
它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琐碎事儿。
“大、大人,不必了吧?”佩尼满头大汗地赔着笑,“她……她是个、是个医师,没有战斗能力……”
“哈啊……”奈姆暗自叹了口气。
她一声不吭地走到了菲尼身边,伸出手,示意让他把剑交给自己。
菲尼见了,满是莫名地看了眼奈姆,而后又瞄了眼大金毛,辗转数次,一脸的纠结。
“把剑给她。”沉默了一阵后,大金毛说道。
“大、大人……”佩尼似乎还在尝试着为奈姆开脱。
“——汪!”大金毛龇牙咧嘴地瞪了佩尼一眼,“我的耐心有限。如果你欺骗了我,我会亲自向主人禀报这件事,并建议流放掉你。”
被它这么一嗷呜,佩尼吓得又是一哆嗦。
他肥嘟嘟的脸被紧张挤在一起,看起来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
一旁的狗头人见了,大多都换上了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三人。
奈姆又叹了口气。
她也懒得再陪这俩小伙纠结了,一把夺过了菲尼手中的剑,随手往那只死了还要被鞭尸的倒霉魔兽身上戳了过去。
噗——铿!
紧随在利刃破肉声其后的,是一个沉闷的铁器交格声。
奈姆这一剑,直接让四分之三的剑身没入了那只可怜的猛犸猪体内。
一众狗头人见后,以一个诡异的同步率同时张大了嘴,长长的舌头也因此耷拉了下来。
“还医师呢……”奈姆甩了甩手,兀自咕哝了一句,“学医救得了你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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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心里苦,猪猪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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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 194.狗和松鼠
虽说是闷声装了波逼,但奈姆却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毕竟这帮狗头人演的这一出,简直就是教科书般的“恶霸欺负良民”。
它们不会轻易地接受自己的武力示威,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奈姆等了好几秒,也没见它们做出什么别的反应。
这帮狗头人如今好像全都忙着目瞪狗呆去了。
至于佩尼和菲尼,他们两个脸上的惊讶也不比狗头人少到哪里去——尤其是佩尼,这小胖哥脸上的神情差点就达到惊吓的程度了。
这么多人之中,最先缓过神来的是菲尼。
“你……”菲尼怔怔地看着奈姆,嘴巴一张一合,似是想说些什么。
奈姆总觉得,这少年如今的神情里,带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期许。
比喻一下的话,就像是看到了一直很想要的装备正在打二五折一样。
他紧紧地盯着自己,眼神中的惊讶在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兴奋劲儿面前,根本就没有半点战斗力。
于是没一会儿,菲尼的表情里就只剩下了满满的好奇。
“咳……吭!”恰在此时,大金毛好像也回过神来了。它重新把舌头卷好放回了嘴里,随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说道,“看来,这只小鬼并没有说谎。”
听了大金毛的话,它手下的那群狗头人也都相继收好了舌头。
“……汪?”
“长官?”
“汪!长官,一定是我们看错了。”
“汪汪!长官,这只人类身上既没有灵力显现也没有魔能反应,她怎么可能……”
但是,回过神来的它们,第一反应还是去质疑。
没办法,谁让这种“现实”本就存在一定程度的“扭曲”呢?
“汪!长官!”一众狗头人嗷呜了半晌,最终还是大黄站了出来说,“不要被这只人类给骗了!”
大金毛没有接话,它平静地看着奈姆,似乎是在等着大黄接着往下说。
眼瞅着长官没有制止自己,大黄也没有让大金毛失望,停顿了两秒又接着嗷嗷道:“人类本来就是一种狡猾的生物,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欺骗。长官,我知道这只人类是怎么骗您的汪!”
闻言,大金毛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大黄一个眼神,目测是准备让它自己去体会。
大黄见状,握拳捶了捶胸口说:“汪,长官,这只魔兽身上原本就有很多深浅不一的伤口,这只人类只不过是把剑对准伤口戳了进去而已。”
说着,大黄一把抓住了剑柄,作势就要往外抽。
不过嘛……它对剑身周遭所受的压迫力显然估算有误,本想单手把剑抽出来,可不动声色地费了好半天劲儿也没能成功。
然而事已至此,大黄可不会再去想“为什么剑会被卡得这么紧”这个问题了,它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因此立即龇起牙,双手其上抓紧了剑柄,还抬起一条腿蹬在猛犸猪的身上,使劲儿“汪”了一声才把剑给拔出来。
“汪呜……”大黄站稳身形道,“长官,您看——”
刚把剑拔出来,这只狗头人又“汪”地一声把它插了回去。
……讲真,奈姆这会儿已经有点同情那只猛犸猪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黄这一下,还真算是复制了奈姆的行径。
只是,使上吃奶的劲儿的大黄,最终也只把剑身推进去了一半,而且利刃入体时的声效也和刚刚的相差甚远。
“汪!长官!”眼见事情的发展“完全如自己所料”,大黄当即兴奋地看向了大金毛。
甚至还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尾巴。
它如今的表情,跟等着被主人夸的小狗没有半点区别。
“原来是这样啊汪……”
一众狗头人见了,都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
“大黄,真有你的汪。”
同伴们的夸奖虽然让大黄非常受用,但它只是用力摇了几下尾巴,并没有真的乐成狗。
“长官,既然这只人类这么卑鄙,我们应该把她逐出主人的领地汪。”大黄建议道。
“是啊是啊汪。”
“长官,大黄说得有道理啊汪。”
小伙伴们也都挨个附和着大黄。
“汪!这只人类太卑鄙了,居然敢欺骗我们?”更有甚者,还龇牙咧嘴地瞪着奈姆说,“只是逐出主人的领地对它太仁慈了,不如直接把它给宰……”
奈姆闻言,立即皱眉做好了应敌准备。
可就在这时,沉默至今的大金毛总算是开口了。
“——汪!”
它只用了一个音节就轻易地镇住了全场,让这帮刚刚还闹腾个不停的手下们立即安分了下来。
“……汪?长官?”大黄有些不明就里道。
“我说过了,这只小鬼并没有说谎。”大金毛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猛犸猪身侧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大黄听后愣了愣,随即像是还有些不死心一般,接着说道:“可……可是,长官……”
“——够了。”大金毛甩了甩剑身上的污秽,重新把它送回了鞘中,“看一看你们胸前的纹章,只要你们还带着它,就不能做出让主人蒙羞的事。”
狗头人们似乎都没太明白大金毛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相互面面相觑了几次,皆是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大金毛。
然而,大金毛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问道:“听明白了吗?”
这句话显然就容易理解多了,因为它是有标准答案的。
“汪汪!长官!”
大金毛满意地哼了一声,随后瞥了眼怂在菲尼身后的佩尼说:“小鬼,这只魔兽是你的了汪。”
“呃……”佩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多、多谢大人……”
“嗯。”大金毛点点头,收回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下们,“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汪。”
说完,这帮狗头人就迅速列好了队。
眼见它们要走,佩尼却突然像是又慌了神。
“等、等等,大人……”
“汪?”大金毛扭头看了眼佩尼一眼。
“那个……这只魔兽毕竟是劳烦诸位大人搬回来的,我们不能独占,这、这不合规矩……”佩尼一边抖着腿一边说。
听了他的话,大金毛顿了顿,然后转身又走了过来,问:“小鬼,你是什么意思汪?”
“我们只、只需要魔兽的肉,”佩尼努力挤出了个笑容道,“其余的……都、都属于大人。”
闻言,大金毛也笑了。
“……小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这个衍那村的村长对吧?”它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小胖哥,问。
“是、是的。”佩尼点点头。
“你想说什么?”大金毛又问。
“呃……”
“有话就快说。”
“是、是……”佩尼又是一个哆嗦,支支吾吾道,“大、大人,我之所以雇了这些佣兵去森林里狩猎,是因为、因为和北边的大人做了笔交易。”
“北边的?”大金毛吐了吐舌头,不屑道,“是那群松鼠汪?”
“是的,它、他们在四处收集食物和毛皮。”
“哼,一到冬天,这帮家伙就懒得连门都不愿意出,居然连狩猎都要让人类帮忙汪。”大金毛哼哼鼻音说,“小鬼,你到底想说什么汪。”
“我们原本已经打了足够数量的魔兽幼崽,可在准备回来的时候……突然遭遇到了黑怨,它、它把我们的猎物全都夺走了。”佩尼说,“我现在……交不上那些大人要的货……”
“交货日期是今天汪?”大金毛意会道。
“是、是的。”
“汪……”大金毛摸了摸下巴,沉吟着说,“你是想让我帮你跟那群松鼠解释一下,是吗小鬼?”
佩尼当即点头如捣蒜。
然而大金毛见了,却只是眯了眯眼,像是想把佩尼给看透一般。
被它这么盯着,没一会儿佩尼就沉不住气了:“……要、要不然,这只魔兽我们……我们一点都不要了,您看这样行吗,大人?”
大金毛并没有回答。
佩尼的额头上又布满了汗水。
良久,大金毛才哈哈一笑:“不必了小鬼,我们只要骨头——就当是帮你这个忙的酬劳汪。”
“呃……”佩尼似是没料到对方的反应,愣了一下后,赶忙点头哈腰致谢,“谢、多谢大、大人。”
“汪,明天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北边见见那群松鼠。”
“多谢大人,”佩尼说,“我今晚就让剔骨师傅连夜把肉剔掉。”
制定好了交易内容,大金毛便摆摆手,转身和其他狗头人一同离开了。
看样子,它们并不住在这个村里。
目送它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后,佩尼刚想松口气,就突然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一头栽地上。
“佩尼,”菲尼见后,快步走到佩尼身边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佩尼紧紧地攥着菲尼的胳膊喘了两声,随后,他肥嘟嘟的脸上居然挤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佩尼?”见他不住地呢喃这句话,菲尼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北边的贵族肯定不会怀疑领主一系的贵族,”佩尼抹了抹汗说,“这样一来,它们就都知道葛尔队长的厉害了。”
闻言,菲尼也愣了愣。
“你……”不一会儿,他就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张了张嘴道,“你就想了这么个乱来的计划?这也太危险了吧?要不是她,我们两个今天恐怕都会被强制逐出村子。”
“没办法啊……”佩尼苦笑道,“葛尔队长毕竟还在昏迷之中,等北边那些贵族问责下来,别说生意了,我们连安全都可能成为问题……所以我只能赌一把。”
“……赌一把?”
“我听说,领主那一系的贵族……”佩尼机警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脑袋都比较笨。”
说着这句话时,这个小胖哥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
“噗——”随后,菲尼像是没忍住一样,笑着说,“的确是这样没错,要不然谁会愿意来这里当领主啊?”
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佩尼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俩人差点就把傻站在一旁的奈姆给忘了。
“呃……”撞上奈姆的视线后,佩尼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说,“谢谢你救了我们。你……你真勇敢,不愧是敢从贵族那里逃跑的人。虽然我刚刚也想过把剑往伤口里戳骗骗他们,但当时我太害怕了,就算拿起剑……估计也没法保证准头。”
“唔,她真的是在‘骗’那些贵族吗……”菲尼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奈姆。
“不然呢?”佩尼干笑,“你不会真的以为她比葛尔队长还厉害吧?”
“……这倒也是。”菲尼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可我感觉,那个驻兵队长也没有怀疑她啊。”
“大概是因为……它们真的很笨吧?”佩尼想了想说,“而且,我和那个驻兵队长打过好几次交道,我觉得……它好像真的比它的手下还笨。”
“这么笨是怎么当上领导的啊?”菲尼哈哈笑着,“你可是我们全村最聪明的,就这还费了好大功夫才当上村长的呢。”
佩尼听了,脸色却是暗了暗:“……也许对贵族们来说,根本就没必要考虑那么复杂的事情吧?”
这句话,让菲尼脸上的笑容也滞了滞。
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刚准备开口,余光就注意到了一旁的奈姆。
奈姆这会儿已经无聊到开始踢石子儿玩了。
“算了,”菲尼拍了拍佩尼的肩膀,“先回去吃饭吧,我肚子都饿了。你回去叫上柯尼一起来我家?”
“我就不去了,”佩尼摇摇头,看了眼被晾在马路中央的猛犸猪尸体,“我得把这东西送去戈林爷爷那。”
“那好吧。”菲尼也没强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群狗头人已经离开了的缘故,那些先前一直躲在门窗后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没一会儿,众人便七嘴八舌地围到了佩尼身边,跟他询问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奈,佩尼只好先安抚一下这些村民的情绪。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当村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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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节 195.纹章
随着佩尼的诉说,村民们的脸上相继闪过了从惊讶到后怕的表情。
他们的一惊一乍货真价实,菲尼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
由于佩尼此时已经被村民们层层围了起来,菲尼也就没了和他道别的念头,而是转身看向了奈姆。
他的表情滞了滞,随即又露出了那种不明所以的期许。
奈姆见了,微微皱起了眉。
看他的样子,像是真的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但……他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果然,迟疑了片刻,这小伙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他摇摇头收回了自己的好奇,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后,立即一扫脸上的纠结,笑着对奈姆说:“今天谢谢你替我们解围……你该饿了吧?如果不介意的话,来我家里吃顿饭怎么样?”
奈姆想了想,倒也没拒绝。
看到奈姆点了点头,菲尼便领着她往村里走了过去。
“啊……安识?”差不多走到旅店的位置时,菲尼突然停下了脚步。
顺着他那有些惊讶的语气看去——
奈姆又看到了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子。
这会儿,安识正依在旅店门口的一根柱子边上……相当有节奏感地打着呼噜。
“这货居然站着都能睡着吗……”奈姆的嘴角抽了抽。
“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啊?”菲尼苦笑着走到了安识身边,晃了晃她的肩膀说,“喂,醒醒。”
被他这么一晃,安识当即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这个反应,跟奈姆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菲尼?”安识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菲尼。
只是打个了盹儿的功夫,她好像就把“上文”全都忘光了。
菲尼见后只是笑笑:“走吧,今天辛苦你了,我们回家。”
安识眨眨眼,随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走上前来扯了扯菲尼的衣袖说:“菲尼,家里的酒……”
“唔?”滞顿片刻,菲尼立即反应了过来她在说什么,“又……又被你喝光了?”
“……嗯。”
“这才几天……”菲尼无奈道,“我回来时不是带了整整一大坛吗,你一个人就把它喝完了?”
安识听后像是有些理亏。
“唉,”见她这样,菲尼也就没有苛责她的打算,叹了口气说,“好吧好吧,我再去给你打一壶。”
闻言,安识并没有说话,只是用脑袋温顺地蹭了蹭菲尼的胳膊。
商量好了去处,三人便一同绕了个远路。
酒肆距离旅店也不远,没一会儿,奈姆就闻到了空气里的酒香。
“来了啊,小菲尼。”酒肆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三人走过来时,他好像正准备打烊,不过在看到菲尼后,还是远远地便打起了招呼。
“嗯,亚伯特爷爷,”菲尼快步走向前去笑了笑说,“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老爷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过来打酒?”
“……嗯。”菲尼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正纳闷着呢,”老爷子说,“都回来好几天了也没见你过来,不会是喝过皇城的酒后,看不上老头子酿的了吧?”
“没有没有。”菲尼接过老爷子手里的东西,娴熟地帮他收拾起了店面,“就是……这几天有点事,没怎么顾得上喝酒。”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子笑眯眯道,“小菲尼,皇城里的酒喝起来味道怎么样啊?”
“呃……”菲尼干笑,“说实话,不太好喝。口感很粗糙,像是用刀子在舌头上划一样。”
“听起来是种烈酒……不过,也不至于不好喝吧?”老爷子有些好奇地说,“我听那些驻兵大人成天唠叨,都想亲自去皇城尝尝了。”
“是真的,亚伯特爷爷。”菲尼说,“贵族们的口味和我们又不一样,他们觉得好喝的,也不一定适合我们。”
“这倒也是。”老爷子点点头。
看到对方神情里分明带着一股向往,菲尼下意识地就说道:“其实我这次回来时带了……”
然而话说了一半,他的余光忽然“回想”起了安识。
“嗯?怎么了小菲尼?”见他卡了词儿,老爷子不明所以道。
“没、没什么。”菲尼叹了口气,重新露出了微笑说,“亚伯特爷爷如果想尝尝的话,不如等过段时间和我一起去趟皇城吧?”
老爷子听了,咯咯笑道:“不必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这个折腾了。”
“那,等我下次出去再带回来点给你尝尝吧。”菲尼又建议着说。
老爷子摆摆手,语重心长道:“小菲尼啊,你也别老是往外跑了,外面毕竟……不安全。”
闻言,菲尼脸上的笑容又滞了滞。
“呃……嗯。”
闲谈间,菲尼已经帮这个酒肆老板做好了打烊的工作。
“咦,这孩子……”到这会儿,老爷子总算是注意到了奈姆的存在,“是你这次从外面捡回来的?”
“不不,不是。”菲尼赶忙摇头,“她是……是佩尼雇来的。”
“小佩尼雇来的?”老爷子有些惊讶地打量了眼奈姆,“只这么大的年纪?”
——夕阳已经差不多快被地平线给吞噬了。
良久,这位老人才兀自点了点头,呢喃道:“是好事儿……是个好事儿。”
他的语气里有些感慨。
像是唏嘘,又像是由衷的开心。
沉默了片刻,老爷子揉了揉肩膀说:“唉,年纪大了,身子累得就是快。小菲尼,你要打酒就自己动手吧,我先去歇一会儿。”
“嗯。”菲尼应道。
扶着老爷子回了里屋,菲尼就自己动手装起了酒。
少年的动作中始终带着一种娴熟无比的灵巧。
装了约莫一壶,菲尼轻声跟老爷子道了个别,便带着二人离开了。
和奈姆猜测的一样,菲尼就住在村边的那片农田旁。
还没靠近,一阵孩子的嬉戏声便从荒凉的空旷中传到了奈姆的耳朵里。
顺着声音看过去,奈姆在小屋附近的田地里一群正在玩泥巴的孩子。
孩子们看起来都是五六岁的大小,一个二个也不在乎脏,在田地里玩得不亦乐乎。
几人走得近了,立即就有眼尖的孩子注意到了菲尼。
“是菲尼哥哥!”
“菲尼哥哥回来了!”
这群小孩子咋咋呼呼地扔下了手中的泥巴,连鞋子都没穿,啪嗒啪嗒地就跑了过来。
“菲尼哥哥今天还有糖吗?”
“有糖吗有糖吗?”
“有有有,”菲尼笑着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都在我屋里呢,你们想吃自己拿不就好了。”
“师父说不能随便进别人的家。”
“什么呀,师父明明是说不能在未经别人同意的情况下进别人的家。”
“这不都是一个意思嘛!”
“怎么是一个意思了!”
“好了好了,”菲尼拍拍手,温柔地笑道,“你们吃过饭了吗?”
“吃——过——啦——”孩子们齐声答道。
“好吧,走,吃糖去。”
孩子们听了,立即欢呼了起来。
一群人随即吵吵闹闹地进了菲尼的房间。
在他发糖时,奈姆也瞄了一眼菲尼手中捧着的罐子。
这些糖的外型就是一颗指甲大小的黑色圆球,虽然看起来像是麦丽素的亲戚,但它们貌似是硬糖。
一些耐心不足的孩子们刚把糖放进嘴里,就啪叽啪叽地咀嚼了起来。
“呜,菲尼哥哥偏心。”
“偏心!”
“我哪有偏心啊?”菲尼有点哭笑不得,“不是每人都给了一颗吗?这玩意儿吃多了对牙齿也不好。”
“可她的就比我的大嘛!”一个小男孩气鼓鼓地说道。
“糖是会化的嘛,”菲尼摸了摸他的脑袋,解释道,“再说了,这些糖的大小原本就不一样——就和地里的果实一样,无论你怎么找,都不到两个大小一样的,对吧?”
“呜……”小男孩噘了噘嘴。
“菲尼哥哥菲尼哥哥,明天还有糖吃吗?”
“我看看啊,”菲尼往罐子里打量了一眼说,“目测……还够你们吃三天的。就是明天、后天和大后天。”
“然后就没有了吗?”
“嗯。”菲尼笑着说,“这东西挺重的,我也没带回来多少。”
“那菲尼哥哥以后还会带糖回来吗?”
“会的。”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菲尼这么说,即刻又闹腾了起来。
只是,菲尼的房间太小了,孩子们的玩性在这里也施展不开,所以没一会儿,他们就又咋咋呼呼地回到外面玩起了泥巴。
送走了孩子们,菲尼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示意奈姆坐下后,便一个人去厨房忙活了起来。
奈姆一时有些无聊,托腮打了个呵欠后,揉揉眼打量起了这个房间。
因为太阳已经落山了的缘故,屋里的照明全靠门外的光火和桌上的油灯。
不过嘛,说是“打量”,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看的。
菲尼房间里的格局很是简陋,仅仅是饭桌和床铺两大件就占了大半空间,其余的地方,堆放的则是一些生活用品。
粗略扫了一圈,奈姆最终把视线停在了挂在天花板上的一块白布上。
“这个纹章……”
那块布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像是面旗帜。旗帜上的纹章奈姆很眼熟,这一路上,她在村子里的大多建筑旁都看到过这个图案。
念及此处,她又回想起了那群金毛狗头人胸甲上纹着的图案。
“是……族徽什么的吗?”奈姆心想。
不得不说,不能和这些人沟通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虽然可以使用吸息的力量直接传递意识,但这也太浪费了,她奈少侠就算再天纵奇才,也不能一直开着技能不关吧?
毕竟只是让吸息实时为自己翻译他们的话,就已经让自己挺累的了。
再说,这个世界的现实密度这么低,自己直接对别人“传音”,说不定还会引起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
所以谨慎点考虑,自己还是去学习他们的语言比较稳妥。
实际上,在“吸息牌翻译软件”的帮助下,奈姆已经记住了一些日常用语的发音和使用方式。
尽管这跟她的【传波速率】又提升了也有关系,但由于刚打通这些经脉,奈姆现在还没法得心应手地把“数值”发挥到极限。
因此,她之所以能学这么快,更多的还是因为奈姆的学习速度……或者说,她的“适应”速度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兀自琢磨了一圈后,奈姆忽然意识到,身边有一阵呼噜呼噜的细微声响。
扭头一看,安识已经趴在桌沿上睡着了。
“这家伙……还真是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啊……”奈姆有气无力地吐了个槽。
随即也她打了个呵欠,左右无事,就又比照着回忆学习起了“外语”。
用别人睡觉的时间来学习,或许这就是三好学生吧。
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厨房里的菲尼总算是关了火。
随后,他端着一大碗肉汤走了进来,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闻到食物的香味后,奈姆立即回过了神。
因为一直开着翻译软件,她的能量消耗确实不小。
菲尼一共做了三个菜,奈姆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食材,总之,闻起来是挺香的。
上齐了菜后,菲尼也入了座,并轻轻推了推趴在桌沿上的安识:“安识?起来吃饭了。”
一连被晃了好几下,安识这才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
见她醒了,菲尼便清了清嗓,闭上眼睛,把右手放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自语道:
“感谢至高天赐予我们的和平。”
看样子,这似乎是饭前祈祷。
只不过这个饭前祈祷非常简略,一共只有这么一句。
说完,菲尼便笑着看向奈姆:“好了,我们吃饭吧。”
“菲尼……”安识凑到菲尼身旁撒娇般地蹭了蹭他的胳膊。
“你又想喝酒啊?”菲尼听后不由得苦笑道。
安识点点头。
“好吧好吧,反正打来就是给你喝的。”菲尼起身去把刚打的酒拿了过来,为安识斟了满满一碗。
还没等菲尼放下酒壶,安识就迫不及待地端起了碗。
咕嘟——咕嘟——咕嘟——
……这家伙一口就把碗里的酒全闷了。
放下碗后,安识哼唧着发出了一阵满足的娇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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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深,一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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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节 196.负号
只这么一碗,就为安识的小脸染上了一层绯红。
此时,安识的瞳孔已经完全扩散了开来,眼睛里缀满了朦胧的金雾。她嘴边噙着傻兮兮的笑,看着不知落点在哪的前方,整个人就像是个不倒翁一样,连坐姿的重心都无暇稳定维持。
这个反应,怎么看怎么像是喝醉了。
可这……有点不合理吧?
奈姆心想。
听菲尼话里的意思,这个叫安识的家伙应该是个老酒鬼了——毕竟她喝酒的频率好像挺高的。
既然是个老酒鬼,怎么会一杯就醉呢?
“来,吃点东西。”菲尼将木制的叉子递到了安识手中,顿了顿,又问了一句,“还要吗?”
安识东倒西歪了两下,勉强稳住重心后,立即点点头“嗯”了一声。
菲尼见了,苦笑一声,又为她斟了一碗酒。
看样子,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安识的这个反应。
“也就是说……”奈姆眨了眨眼,“又是我‘少见多怪’的原因?”
想到这,她赶忙吃块肉压了压惊。
这个肉的口感和自己以往吃过的都不同,奈姆一时也分辨不清它究竟是什么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菲尼厨艺不到家的缘故,奈姆总感觉,这些肉就跟没煮熟一样,要不是她牙口好,还真不一定能嚼烂它。
咽下嘴里的肉后,奈姆又尝了尝另外两道素菜。
因为不太会用叉子,她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被切成细条状的菜送进嘴里。
细细品尝了一会儿后,得出的结论果然就跟自己想象的一样,这些食材全都是自己之前没吃过的。
这么一想的话,奈姆立即就对这个世界的美食生出了不小的期待。
总体来说,菲尼的厨艺是个中规中矩的水平,虽然肉食的火候没有把握好,但素菜做得还是挺好吃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些菜的味道都比较淡。
“唔,大概调味料也是一种很贵的东西吧?”奈姆琢磨道。
毕竟这个村子看起来确实很萧条。
因此奈姆对这顿白食也没有不满的意思。
尝完了这些菜的味道,接下来就是单纯的填肚子环节了。
然而,奈姆刚掰断一节硬邦邦的面包,就听到左手边忽然“砰噔”一响。
扭头一看,貌似是安识一头撞在桌沿上产生的声音。
由于她趴下时无意识地调整了下面相,所以这家伙的丢人模样完全落入了奈姆的眼中。
这会儿,安识不仅两颊都浸满了粉色的醉意,呼吸中也带着一阵阵湿润的酒气,不时呜呜几声,念出的发音就跟如月的喵喵喵一样,完全意义不明。
“……还真是喝两杯就醉了啊。”奈姆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菲尼见后,二话不说站起了身,对奈姆做了个抱歉的表情后,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安识。
安识好像还保留了一点意识,感知到外力后,那抹一直挂在她嘴角的傻笑瞬间就消失了,转而把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颦着眉,像是有些不安地哼唧着:“……非……非……”
“好啦,是我。”菲尼轻轻拍了拍安识的后背。
这个动作,就跟那些哄着婴儿的父母一样。
虽然安识看起来也有十一二岁的样子,但显然,菲尼这招对她还是很有效的。
没一会儿,安识眉间的忧虑就舒缓了下去,嘴里呢喃道:“……非……菲尼……”
菲尼温柔地冲怀里的安识笑了笑,随即小声对奈姆说:“她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休息。”
“啊……嗯。”奈姆傻不拉几地点点头。
直到两人出了门,她才回过神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讲真,奈姆确实有些好奇。
从她的角度上看,这个安识和刚刚见到的那些孩子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菲尼在他们面前扮演的角色都是“菲尼哥哥”。
可如果真的是“哥哥”的话,为什么会让安识变成个酒鬼呢?
就算是文化不同——即,在这个世界小孩子喝酒也不算是怪事——也不能一点节制都没有吧?
从安识拿起餐叉开始,她一共就只吃了一根蔬菜。
然后就“砰噔”一声醉倒在了桌上。
在奈姆的印象中,只喝酒不吃饭的行为特别伤身体。
但菲尼的反应看起来,貌似也没有特别担心安识的身体健康。
“唔……”想了一圈后,奈姆只能在心中猜测道,“也许那个家伙就是那种‘能把酒当饭吃’的高端选手吧?”
既然这个世界都有狗头人的存在,那么会有这种高端选手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事到如今,奈姆已经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懵逼半天了。
所以她只把脑中的这些好奇当成了“调味料”,然后就啊呜啊呜地啃起了硬面包。
前后也就一分多钟的时间,菲尼便回到了屋里。他站在门口组织了几秒语言,干笑着对奈姆说:“那个,真不好意思。”
奈姆听后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似乎菲尼也接收到了奈姆视线里的这阵不明就里,解释道:“安识她……是有点奇怪没错,不过你放心,她是个好……呃,好人。”
听完他的话,奈姆回味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家伙貌似是在以“主人”的身份向“客人”解释“家人”的异常。
不过……菲尼之所以会跟自己解释这个,大概是因为他确实觉得安识的某些行为是“异常”。
——换句话说,他认为的“普通”和自己认为的“普通”,貌似也没什么差别。
念及此处,奈姆对菲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菲尼见后笑了笑,随即走到餐桌前收拾起了酒壶。
“啊……”可直到把壶口封好,这家伙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说,“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你要来点酒吗?”
奈姆又摇了摇头。
“……也是啊。”菲尼不由得苦笑,“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把酒壶放回墙角后,菲尼便坐回了原位——奈姆的正对面。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微微的发僵,虽然极力隐藏着了,但奈姆还是能看出来,他好像一直都想跟自己说点什么。
这种仿佛对自己有所期许的眼神,奈姆至今还有些不明所以。
回想一下的话……貌似是在自己为他和佩尼解围后,菲尼才第一次露出了这种目光。
从佩尼和那群狗头人的对话里,奈姆已经对他们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像猛犸猪那种等级的魔兽,一般的人类好像很难战胜它。毕竟它皮糙肉厚的,就连葛尔大叔一开始的几次攻击,也都只是给它刮刮体毛的水平而已。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那群狗头人才一直不相信人类真的可以击杀它。
当时的奈姆只是觉得它们在刁难人类,所以才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抬了两人一手。
现在想一想的话,自己也确实有点武断。
好在,事情也没有真的发展到剑拔弩张的程度。
话虽如此,但事后无论是佩尼还是那群狗头人,都像是只鸵鸟一样,不仅对自己引发的“扭曲”视而不见,更是绞尽了脑汁试图“科学”地解释这些异常。
奈姆仔细整理了一遍记忆,发现从头到尾,好像只有菲尼一个人有尝试着正视这份“扭曲”。
难不成,这就是他之所以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原因?
嗯,这么解释倒也说得通。
只是……
奈姆眨眨眼,抬头看向了菲尼。
这家伙果然还在偷瞄自己。
而且撞上自己的视线后,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躲闪了起来。
然后没一会儿,菲尼自己就意识到了这个行为究竟有多么的愚蠢。
“那个……咳咳!”菲尼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奈姆放下了木叉。
菲尼见后,自嘲着笑了两声道:“你可能会觉得我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不过一直憋在心里,我总是会不停地瞎想……总之,对不起,偷看了你这么久。”
这少年的表情很诚恳。
奈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学会的“外语”,挑出了一个道:“问。”
菲尼一听,脸上立即露出了几分惊讶:“你……你会说话?”
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奈姆只是重复了一遍那个刚学会的单词。
“呃,好的。”
菲尼揉揉鼻子,随后郑重其事地看向奈姆,说——
“你……是不是‘穿越者’?”
奈姆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她脱口而出道。
然而话只说了一半,奈姆就像是不确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一样,眨眨眼,又往菲尼胸口的“对话框”凑了些许距离。
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没看错。
这个叫菲尼的少年,的的确确是说了“穿越者”这个词。
“……吸息。”
“是,奈姆。”
“这句话……你没有翻译错吗?”
“没有,奈姆。”吸息答道。
“那也就是说……”奈姆惊讶地看了菲尼一眼,当即又在心中唤道,“如月。”
“喵?”
“把他的扭曲值调出来给我看看。”
下一秒,菲尼身上便冒出了一串数字。
这次,数字总算不是0%了。
它一共有……小数点后二十八位那么长。
除了开头的那个0之外,小数点后的二十八位数字一直在时不时地变动。
最奇怪的是,在这串数字最前面,居然还多挂了一个数学符号。
“这是……负号?”奈姆的惊讶越积越多,“这……这个负号又是什么意思?”
“喵,奈姆……”如月努力地解释道,“是……另一种形式的……现实扭曲。”
“……另一种形式?”
“正数……代表该存在的现实频率……高于现实密度。”如月的“打字”速度就跟一指禅一样,慢慢悠悠的,“负数,代表该存在的现实频率,低于现实密度。”
“呃……”
很明显,尽管如月有很努力地解释了,但奈姆还是没能立即听懂。
多亏吸息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当即为奈姆“翻译”了一下如月的话说:“奈姆,如月的意思就是在说,扭曲值是正数的存在,会扭曲现实;而扭曲值是负数的存在,会被现实扭曲。”
“被现实……扭曲?”
奈姆怔怔地看着菲尼。
不知为何,到了这会儿,他脸上的期许变得比之前更多了。
就像是……他已经确定了心中所想一样。
见奈姆半天没个反应,菲尼便试探着问道:“你刚刚说的,也是一种‘语言’吧?”
“……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奈姆简直是惊呆了。
“呃,”不过,菲尼听了奈姆的话,却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其实……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他的回答刚好蒙对了奈姆的问题。
“啧。”奈姆咂咂嘴,“吸息,为我们建立聊天频道。”
“是,奈姆。”
既然发现了有意义的情报,自己也就没必要再吝啬能量消耗了。
强行把菲尼拉进“聊天群组”里后,奈姆立即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问题。
于此同时,菲尼身上的扭曲指数的变化速率也忽然加快了不少倍。
看样子,他的扭曲指数正在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所有二十八个数字全都变成了9。
“这、这是……”菲尼有些错愕地摸了摸脑袋,“灵念入识?是、是你在说话?”
因为已经接入了他的意识,以奈姆现在的水平,在“目录”里检索一下总是没问题的。
菲尼说的“灵念入识”,其实就是“传音”在这个世界的学名。
“回答我的问题,”奈姆皱着眉问,“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中文。”
“中……文?”菲尼怔怔道,“那、那是什么?”
“就是我现在使用的这个语种。”奈姆一边“传音”一边直接开口道。
“呃,”菲尼眨眨眼,如实答道,“我听不懂。”
奈姆又咂了咂嘴,看来两人刚刚真的只是在“跨服聊天”。
“不过……”菲尼见后,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说道,“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总觉得……对你说的那些‘中文’有种说不上来的熟络感。就因为这样,我才会问你是不是‘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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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节 197.至高天
奈姆闻言,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少年。
“你……”她稍微排列了一下心中疑问的顺序,问,“你的母语是什么?”
之所以先问这个,是因为奈姆想确认一下这个少年是不是真的“来自”地球。
毕竟,有本事玩穿越的也不止中文语系的那些人嘛。
说不定这家伙真的是个外国人呢?
“母语?”然而菲尼听后却是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哦,你是说‘最先接触学习掌握的语言’是吧,就是我们平日里使用的语言,叫做‘生灵语’。”
“你的意思是说……”听了他的话,奈姆皱眉又问,“你是在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
——虽说奈姆讲话的时候总有种中文的“翻译腔”,但由于吸息传输的是未经语言二次转化的意识,所以菲尼是能够将这些话解析成可以理解的同化意识的。
“啊,嗯。”菲尼点点头。
“那你——”奈姆有些莫名其妙,顿了顿接着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对中文有熟络感?”
“这个啊……”菲尼想了想,干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在出生之前,就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只是,这些‘错觉’都很模糊,就算我努力去想,也没办法还原它们一丝一毫。而且随着我年龄一点点变大,这些‘错觉’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说实话,要不是你刚才在村口突然说了句……呃,中文?要不是因为这个,估计我都想不起来这些‘错觉’。”
“那你除了觉得我使用的语言很熟悉外,还想起别的什么了吗?”奈姆又问。
菲尼听了,兀自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半晌,他才摇摇头说:“……没有。”
奈姆闻言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菲尼。
这会儿,他已经收起了那些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像是非常苦恼一般,眉头紧皱着。
“关于这点,我小时候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沉默了几秒,菲尼叹了口气,摇摇头,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说,“我没办法主动去回想这些‘错觉’,只有当我遇到了一些……唔,一些和‘错觉’里相仿的场景后,才会突然想起一点零星片段。”
“那些零星片段,你现在还记得多少。”
“现在的话……勉强还能回想起一点点。”菲尼一边回忆着一边轻声道,“在那个‘错觉’里,似乎并没有贵族的存在,大陆上只有我们人类的王国,而且……孩子们都会受到王国和父母的保护,他们每一个都可以去拜师,虽然学到的东西好像不是灵力的使用方法,但……”
也许是记忆实在太过模糊,菲尼滞顿了半天也没能接着说下去。
“对不起,”良久,菲尼又叹了口气,“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没事,”奈姆摆摆手,“想不起来就算了,这种事用不着跟别人道歉。”
“可……”菲尼好像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目测这家伙是觉得,明明是他自己唐突地提起这么件事,到头来却什么都说不上来,所以才有点不好意思。
“——啊,对了!”皱眉又回忆了一阵,菲尼突然一拍大腿,“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奈姆打了个呵欠。
“呃,不过……我说出来你不要笑啊。”说着,菲尼有点尴尬瞄了奈姆一眼,“……在我的‘错觉’里,我这个年纪……就是十六岁,好像还算是小孩子呢。”
奈姆听了,打呵欠的动作忽然停顿了片刻。
然后。
“噗——”
她当即掩嘴轻笑了起来。
看到奈姆的反应后,菲尼先是愣了愣。
旋即没一会儿,他脸上的尴尬便涂满了别扭的绯红。
看起来,他像是害羞了。
这些害羞的颜色,在飘忽不定的烛光照耀之下,显尽了他脸上的稚气。
“……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菲尼小声嘀咕了一句。
奈姆笑了好一阵才缓缓平复回情绪。她清了清嗓,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嘲笑你。”
菲尼似是不相信地看了奈姆一眼。
“是真的。”奈姆解释道,“我是因为……听了你的话后,突然想到了一件很好笑的事,其实跟你说了什么没太大关系。”
“……哦。”菲尼低下头,拿起木叉默不作声地吃起了东西。
“话说回来,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呢,”见状,奈姆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唔,我确实是个‘穿越者’。”
语落,就见菲尼动作一滞,立即抬起了头:“真、真的吗?”
奈姆一眼就看出了这少年脸上的兴奋劲儿。
就跟当初,和自己在巴比伦塔的老巢中相遇的夏洛特一样。
若不是他们都极力抑制着,这些兴奋早就让他们浑身开始发抖了。
所以,他先前的那股子害羞在这种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面前,连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摁死了。
奈姆并没有立即回答菲尼的问题,而是等了一会儿系统的反应。
貌似……她并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不泄露“契约内容”,和这个世界里的人说什么,系统都不会管。
想到这,奈姆便重新排列了一下思路说:“你描述的那些‘错觉’,确实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现实情况。”
这次,菲尼连饭都顾不上吃了:“真的?”
“嗯。”
“那里……没有贵族?”
奈姆苦笑:“没有你说的那种贵族。”
“孩……孩子们,”菲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都会有人保护吗?”
“当然,他们是祖国的花朵嘛。”
“那、那他们所有人,全都有拜师的资格吗?”
“唔,我熟悉的时代里,‘拜师’这种说法已经不太常见了,”奈姆说,“孩子们从适学年龄开始——一般是七八岁那样,就会到政……王国建立的学校读书学习,整个在校学习的时间从九年到……呃,到十几二十年不等吧。当然,学一辈子的也有。”
“九、九年?”菲尼瞪大了眼睛,“可以学这么长时间!?”
“呃,至少要学九年吧……”
“……九年还只是‘至少’?”
菲尼被惊得语无伦次了好半天。
良久,他才怔怔道:“还真的有……这种像是天国一样的地方吗?”
奈姆听后一时没忍住,又偷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菲尼已经不会再去介意奈姆的笑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在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面前,好像跟土包子也没啥区别。
“那个,我不是在笑你啊……呃……好吧我确实有那么一点是在笑你。”见他一直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奈姆清清嗓收回了笑容,“不过,我总感觉你对‘天国’这个词有什么误会。按照我的印象,有不少学生都觉得整个学生生涯中,最无聊的就是学习。其他的,不管是谈恋爱还是打游戏都比学习有意思多了——甚至有些人还觉得坐在教室里面读书根本就是种折磨。”
“为、为什么?”菲尼不解道。
“这个嘛……”奈姆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你是想让我怎么回答呢?”
菲尼似是有些不明就里。
“你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观念自然也不一样,”奈姆说,“就是讲……你觉得好的东西,别人不一定会这么觉得。仅此而已。”
闻言,菲尼又愣了愣。
不过思索片刻,他还是怔怔地点了点头。
看来他也没被自己心中的向往冲昏了头脑。
“说说你们的世界吧,”奈姆拿起木叉又戳了块肉说,“我才刚来,还什么都不了解呢。”
“我们的……世界……”菲尼貌似是有些为难,干笑道,“这个,我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奈姆听后,眨了眨眼,便想明白了菲尼为难的原因。
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外乡人,他只要跟自己介绍一下村子里的风土人情就够了。
纵使是外国人,需要介绍的也只是比风土人情多一点点而已。
可自己是个实打实的“外星人”,真要跟自己介绍“风土人情”,估计一般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头。
于是琢磨了一阵后,奈姆决定自己来问:“就先说说那群狗头人吧。如果我理解得没错的话,人类并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呃,高智能生物,对吧?”
“……高智能?”每每听到奈姆的“翻译腔”,菲尼总得卡顿一会儿,“啊,嗯。是的,虽然领主大人那一系的贵族看起来有点笨,但其他贵族中比人类聪明的不在少数。”
“这样啊。”奈姆想了想又问,“为什么要称呼它们为贵族呢?”
“啊?”菲尼像是没听懂问题一样。
“我是说……像那群狗头人那样的,不是应该被称作兽族吗?”
菲尼一听,神色凛了凛,赶忙慎重地说:“你可千万不要在外面说这种话,贵族们最讨厌我们把他们和魔兽混为一谈了,要是被他们听到了,就算被他们直接杀了,大部分领主也不会以谋杀罪定案。”
“呃,这么严重的吗……”奈姆干笑,“话说,这个魔兽又是什么东西?”
“这个……”菲尼又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村子里面的情报很闭锁,贵族们也不会主动告诉我们这些事情。我们对魔兽的了解,只停留在‘他们是一种可以使用魔能的危险生物’的程度。”
刚听到“魔能”这个生僻词,奈姆就在菲尼的“目录”里检索到了它的释义。
这个词在菲尼的印象里,和“灵力”是同一种概念。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灵力是人类可以驱使的能量,魔能是贵族可以驱使的能量。
也就是讲,它们都是放技能时要消耗的“蓝条”。
接收了这部分信息后,奈姆想了想又问:“听你这么说,魔兽和那些贵族不就是同一种生物吗?或者说,贵族只是魔兽化出人形后的样子?”
“……确实,直到现在,人类中还流传着这种说法。”菲尼苦笑,“但是贵族们并不承认,他们觉得这是一种很严重的侮辱。”
“好吧。”奈姆戳了块肉,“感觉你们和贵族之间的关系好像很紧张啊。”
菲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是的。很多年前,人类和贵族之间爆发过一场惨烈的战争……但这场战争也没持续多久,人类就落败了。我从一本书里看到说,贵族们当时……是准备对人类赶尽杀绝的。”
说到这,菲尼偏过头看向了天花板上的旗帜。
“如果不是至高天及时显灵,我们人类……或许早就灭绝了。”
“唔,这个至高天又是什么?”奈姆问。
即便是在菲尼的“目录”中,这个词也有着一大片的密密麻麻。
奈姆要是挨个去看,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
“祂是……我们的守护神。”提起至高天时,菲尼脸上总是这么一副虔诚的神情。
“啊?”
“是祂阻止了贵族对我们的灭绝性屠杀,并且留下了一个可以让人类和贵族和平共处的合约。”菲尼解释道。
“神……神还会管这种事儿?”
奈姆简直是惊了。
讲道理的话,她奈少侠认识的“神”也不少。
可那些神哪有这么“人性化”的嘛?
远的不讲,就拿系少侠来说,她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凡人们的死活。
然而,这个“至高天”听起来……
“传说,贵族们一开始并不打算接受这个合约。但即便是他们,在至高天的神威面前,也没有做出不敬行径的能力。”菲尼说,“不过关于这个,在我们人类之中流传下来的几乎都是神话。有些说,至高天当初以一剑之威将整个大陆劈成了四块,贵族们正是因此才拜服在了祂的神威之下;有些说,至高天对贵族们的王室施下了一个永久的禁锢,让他们没办法违背合约;还有些说,时至今日,至高天仍会时不时的显现出来,去惩戒那些欺压人类的坏贵族。”
“呃……”奈姆不由得苦笑。
——她觉得,这个至高天比起“神”这种不靠谱的描述,更像是这个世界唯一的……“满级大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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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198.循(Check)环·节(Point)点
和菲尼聊了约莫半小时功夫,奈姆就在头痛的逼迫下不得不关掉了两人之间的聊天频道。
看到奈姆这副扶额咂嘴忍痛的模样,菲尼似是又有些好奇:“你……”
然而,他看起来也不知道到底该问些什么。
于是奈姆回想了一下已经学会的“外语”,问:“……什么?”
菲尼傻不拉几地眨眨眼,然后苦笑着摇摇头说:“没,没什么。”
这会儿,两人差不多也吃好喝好了,眼见奈姆脸上里带着些许不适,菲尼也就识趣地没再多问,默默收拾起了餐具。
目送他出了门,奈姆立即在心中唤道:“吸息。”
“是,奈姆。”
“我使用了这么久你的力量,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唔,”吸息想了想说,“应该不会。毕竟奈姆你已经差不多适应了我的力量了,而且,你也只是以这种低功率方式在使用。虽然这样也会产生疲劳和不适,但这就像锻炼肌肉一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就是说……只是和别人聊聊天的话,是没问题的?”奈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下问题描述,“我是指,不会产生什么现实扭曲吧?”
“不会的奈姆。”吸息说,“这种功率的使用方式,其实就跟……唔,跟意识层面中的同化意识类似,是不会让世界系统察觉到异常的。”
“啊?”奈姆一脸问号。
事实证明,尽管吸息老师已经很努力了,可她还是没法完整地照顾到奈姆的知识储备。
“就跟你玩游戏开挂一样,”系统突然冷不丁地接过话柄解释道,“只是稍微调高一点攻击力和防御力的话,系统是检测不出来的。”
“哦……”奈姆恍然大悟,“那,什么样的操作会引起被检测到开挂呢?”
“这个根据现实密度的不同,上下限也不同。”系统说,“就好比说,你在以科学为‘地基’的世界搓了个火球术,就有很大概率会被检测到,但在这里的话……你一把火把这片大陆烧成渣估计也不会被检测出来。”
“烧成、烧成渣?”奈姆干笑,“我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总之,你使用力量的方法和这个世界的‘设定’是不同的,”系统像是有些不耐烦地叮嘱道,“他们用的是灵力和魔能,你别搞出什么斗气魔法就行了——说得再简单点,只要你表现出的力量是可以被凡人们理解的,就不会产生现实扭曲。”
“你是说……万一需要我跟别人打架,我还要照顾一下别人的认知?”
“不照顾也可以啊,好好去学如月的使用方法,直接让她去接管这个世界就可以了。”系统说,“这样的话,不管你产生多大的扭曲值,都不会被修正。”
奈姆听后忽然眨了眨眼:“诶等会儿?这个世界也是拥有它自己的现实稳定装置的?”
“……我特么之前给你上的课你全忘了吗?”系统一听,当即就被噎到了。
“呃,对不起,我当时有点困……诶嘿嘿~”
闻言,系统憋了好半天,终究是没抄起键盘喷奈姆,而是叹了口气,又解释了一遍说:“……她们每一个组件都是构筑世界系统的必需品,只要缺一个,世界系统就没办法完整运行。”
“原来如此,”奈姆赶忙端出一副好学的态度,“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呃,让如月接管现实稳定装置的工作呢?”
系统沉默了两秒。
借此,奈姆突然听到了黑夜里的一阵细微脚步声。
“这么说吧,”琢磨好措辞后,系统说,“如月和其他现实稳定装置是两个相互独立的终端,而你要做的,就是使用吸息的力量建立一条数据传输线,连接上这两个终端。这样,你就可以通过支使如月调试这个世界的数值系统……或者直接摧毁它都没问题。”
“哦,你这么一讲我就明白了。”奈姆点点头,“就是说要用根USB线把她们俩连在一起对吧?”
“哈啊……”系统听了,又叹了口气。
她也没继续往下接话,像是被奈姆给蠢岔气了。
看来,目前三位小朋友里唯一一个可以完整地照顾到奈姆智商的,只有系统小朋友。
但是讲道理,这也不能完全怪奈姆。
虽然在来这个世界之前,如月确实给奈姆恶补了一顿有关她自己的使用说明,但大部分情况下奈姆都觉得是在听天书,到最后更是困得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可这也莫得办法嘛,毕竟如月现在连话都不太会讲,更何况是像吸息那样贴心地以“奈姆可以理解”的方式教奈姆了。
这么一想,给吸息颁发个高级教师职称应该也不过分。
“那个,奈姆?”正琢磨着,吸息又嗫嚅道。
“嗯?怎么了?”
“我……我有个建议。”
“你直接说嘛。”奈姆不由笑道。
“不如,让她先教教如月说话怎么样?当然,我也会帮忙的。”吸息说。
“啊?”奈姆顿了顿,发现这还真不失为一个办法,“呃,可我……我使唤不动她啊。再说,我觉得你教教如月不就可以了吗?”
她奈少侠对吸息老师的信任早就突破天际了。
“……不行的奈姆。”吸息有些为难地说道,“如月和我最多……只能模仿一下人类的思维路径。只有她可以……分毫不差地像你一样思考。如果目的是为了把信息无损地传达给你,如月和我都必须学会这种——呜……”
看样子,吸息老师又被打断了。
“呃……”
不过说来也是哦。
毕竟奈姆和系统都是“奈姆”。
而且她俩也有那么长时间的“交情”了,系统能这么了解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那好吧。”想了想,奈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喂,你觉得这办法怎么样啊?”
哪怕只从文字信息上看,也能识别出奈姆那底气不足的语气。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终归是刚犯了波蠢。
而且,这件事情听起来就像是“为了教好自己这个学生,老师们也要重新学习”一样。
尽管不至于让奈姆觉得愧疚,但丢人的感觉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结果丢了半天的人,系统这家伙也没有搭理自己。
“行不行你倒是吱一声嘛……”奈姆只好又嘀咕了一句。
良久,系统才叹息道:“唉……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噢。”奈姆傻乎乎地说道,“呃,那啥……谢谢你。”
刚准备再跟吸息道个谢,刚刚听到的那阵黑夜里的脚步声就带着一个熟悉的人声传进了奈姆的耳中。
“菲尼——”
听声音,这是那个小胖哥村长,佩尼。
“佩尼?”在门外清洗着碗盘的菲尼回过头好奇道,“这么快就已经把肉剔完了吗?”
“没、没有……”这个小胖哥一路小跑着赶到了菲尼身边,扶着膝盖使劲儿喘了两声,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戈林爷爷和……和我……哈啊……和我费了半天的劲儿……才勉强顺着伤口割开一块地方……”
菲尼听后一怔,继而意会道:“对啊,那只魔兽的皮肤很硬的。”
说到这,他脸上突然冒出了些许担忧。
“你们……一晚上能做完吗?”
“应该没问题,”佩尼抹了抹额角的汗说,“只不过今晚戈林爷爷怕是不能休息了。”
“行,”菲尼点点头,他好像已经猜到了佩尼过来找他的用意,“等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帮忙。”
“嗯……”
“……佩尼?”菲尼有些不明就里地看向了小胖哥。
似乎,他是从佩尼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
“那个,”见状,佩尼有些纠结地说,“菲尼,你手里……还有贵族用的货币吗?”
“有啊。”菲尼说,“你需要多少?”
“我得把之前请的那两个流浪佣兵的钱给结了,”佩尼想了想说,“当初谈好的价钱是每人三个银币。”
菲尼听后并没有立即回屋拿钱,而是又问了一句说:“别的还有需要打点的地方吗?”
“这个……我也不确定。”佩尼似是有些苦恼,“今天下午的事情你也知道,原本我们是推着一辆拉车进森林的,打算折返时遇到了黑怨,它把猎物从我们手中抢走了,但是……因为黑怨对我们动了杀心,所以它并没有吃掉多少猎物,而是选择先追击我们。”
“你的意思是,你们打到的猎物有可能还在原地?”菲尼顿了顿便明白了佩尼的意思,“可那片森林里的魔兽很多,猎物留在原地那么久,不会被其他魔兽吃掉吗?”
“我觉得……也有可能不会。”
“为什么?”
“因为,在葛尔队长和黑怨战斗时,森林里爆发出了一阵……让我浑身发抖的魔能反映。”佩尼苦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黑怨发出的。后来我和驻兵大人们一起赶回去时,路上连一只魔兽都没有遇到。”
“……就是说,黑怨的那股魔能反映把周围的魔兽都吓走了?”
“嗯。”
菲尼见了,兀自思索了一阵说:“听你这么一说,可能性还真挺大的。所以你是打算……”
“我打算再雇那两个流浪佣兵一次,”佩尼点头,“假如真的能找回一部分猎物,对我们也有好处。”
“那得尽快啊,估计那群魔兽只会逃窜一两天。”菲尼说,“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今天是不可能去森林里把猎物找回来了,可你明天不是还要去一趟北边的贵族那里吗?”
听了菲尼的话,佩尼的笑容里又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噢,我明白了。”见状,菲尼怔怔地说,“你是想让我明天和那两个流浪佣兵一起去森林里?”
“顺便……把葛尔大叔的妹妹索拉也带上吧。”佩尼说,“虽然葛尔大叔的伤势不算重,但她肯定也需要钱去买药。只不过在我们的村子里,她唯一能够赚到钱的方法就是被雇佣……”
菲尼听了,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的运气是出了名的好,明天一定能把你们猎物带回来。”
商量好了明天的行程,菲尼哗啦哗啦地又给碗盘过了遍水,便把它们都送回了厨房。
而后,他拐回奈姆所在的房间里对她说:“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可奈姆听了,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这个“没有反应”,只是从菲尼的视角来说的。
实际上,奈姆正在纳闷。
因为她面前的木桌上,又出现了一行熟悉的手写文字。
【可选任务已触发】
“这是怎么回……”正在心里莫名着,奈姆忽然注意到了菲尼和佩尼的视线,只好抬头说了句短促的外语:“……什么?”
“我这里还有空房间,你要是没别的地方想去,就在这里休息吧。”菲尼并没有在意奈姆刚刚的发呆,笑着说,“毕竟天已经黑了。”
“啊……嗯。”奈姆点点头。
随后,菲尼便把奈姆领到了安识隔壁的一间小屋里。
临走之前,他还跟正在发呆的奈姆解释了一句说:“这些房间虽然简陋了些,但你可以放心,平日里安识都有打扫的。”
说完,这哥俩便一起溜了。
“喂……”坐在床铺上后,奈姆皱起眉问道,“这个任务是什么意思?”
【可选任务:消灭魔兽】
尽管右侧没有描述任务进度的数字,但系统的吐槽却没有落下:
【打怪才能升级】
“字面意思。”系统不耐烦地解释道。
“不是不是,我是想问……”奈姆纠结了一会儿措辞说,“你为什么还会给我这种任务?难不成你还真的是个系统吗?”
“解释一下‘这种任务’是什么意思。”
“就是,唔……”奈姆想了想,问,“我做了这个任务,会获得属性点的对吧?”
“没错。”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只是单纯打打怪就能获得属性点了?”奈姆好似百思不得其解道。
“哈啊……”系统听后,在奈姆耳边叹了口气。
她的叹息声中,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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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学习才能拯救世界懂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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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节 199.气运之争
先来简单解释一下奈姆的疑问。
大部分RPG游戏随着角色等级的提升,或者获得新的装备和道具,角色本身的各项属性数值也会随之提升。
如果代入现实来解释的话,一个人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加,实力确实是会一点点的变强。
奈姆觉得,现实中的“变强”,应该是一种无法准确言说的数据。
毕竟,除了“力量”、“敏捷”和“恢复能力”外,还有“战斗技巧”这种没办法量化的因素。
关于“通过和其他人的战斗来提升实力”这一点,奈姆是认同的。
之前要不是被那个地面技达人揍了那么惨,她也琢磨不出人体工程的基础奥义——“杠杆原理”。
那么既然领悟战斗技巧就已经算是实力的提升了,为什么系统还能给自己“属性点”呢?
说白了,奈姆只是在好奇这个“系统奖励”的原理。
沉默半晌,系统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解释一下‘这种任务’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说……”奈姆整理了一下思绪,“如果你只是让我去锻炼一下战斗技巧的话,我可以理解,我也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加快自己适应身体的效率。可是……为什么这种任务还有额外的奖励呢?真正的奖励不应该是在我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就‘得到’了吗?”
“我明白了。”系统冷笑道,“如果我跟你说这个任务没奖励,你就不会问这么多问题了吧?”
奈姆听后,差点被噎得一阵胸闷。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这种送到嘴边儿的“便宜”都不占,别说三好学生了,去竞选个四有五好的头衔都不在话下。
嗯,奈姆当然没那么“优秀”。
她只是单纯地被好奇挠得心里痒痒而已。
“但是……我想不明白就会一直惦记着嘛,”奈姆嘀咕道,“为什么你可以给我‘属性点’?如果是你本来就可以让我变强的话,也没必要用这种方法吧?直接把数值给我加上去不就好了嘛……”
毕竟两人现在已经和好了,奈姆早就没了继续和系统作对的打算。
如今,奈姆是自主的、心甘情愿地愿意去帮助系统。
既然这样,她觉得双方的情报应该尽可能的共享才对。
让奈姆最想不通的地方在于,她之前那几次获得“属性点”时,完成的任务也谈不上有多难。
无外乎是被丧尸追着跑……或者杀几个普通人类而已。
只是这么简单的任务就可以获得属性点,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觉得这个属性点貌似很廉价。
可实际上,这些属性点一点儿都不廉价。
之前的自己只是提升了两三点的数据,身体机能就已经完全超脱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而在它们再度翻了个倍之后,奈姆甚至都还没摸清自己的“上限”究竟在哪呢。
到目前为止,这些属性的提升都是肉眼可见的。
要说系统是真的想要磨练自己,变着法子想让自己变强吧,也说不通。
因为奈姆认为,这些任务实在是太“简单”了——它们的难度和完成后的丰厚奖励根本就不匹配。
讲道理,这和“刚走出新手村打了只史莱姆就升到了满级,然后这只史莱姆还掉了一地毕业装备”的劣质游戏性有啥区别呢?
假如真的是这样,直接帮自己把外挂给开满了不就行了吗?
咋还遮遮掩掩的呢?
难不成是……怕被封号?
这也没道理呀。
奈姆越想就越觉得纳闷。
然而,她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傻愣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你脑补完了吗?”
若非系统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不知道她还得呆到啥时候。
“呃,”里里外外想了好几圈,奈姆只得揣测着问,“是那种……不能告诉我的事吗?”
“不是。”系统几乎是追着奈姆的尾音速答道,“我正准备跟你解释呢,你一个人在那瞎想个什么呀?”
“……噢。”
“唉,”系统轻叹了口气,说,“因为你要补的课实在是太多了,这个我还没来得及重新告诉你,所以也不怪……咳,总之,我先重新跟你解释一遍‘力量’的本质。”
“啊?什么力量?”
“你可以单纯把它理解成这个世界里的灵力或是魔能。”
“哦……”
“它们虽然排列形态不同,对不同生物的适用性也不同,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力量,都有一个共同点:”系统耐心解释道,“——它们,全都是为生命系统服务的。”
奈姆闻言眨了眨眼。
“它们对生命有着‘本能’一般的亲和性,这也是为什么凡人们可以通过研究它们的运行规律,从而将它们为自身所用的原因。”
“呃,这些力量本身也有意识吗?”
“不能说是‘意识’,而是它们自带的属性。”系统说,“它们是秩序的运行环境,因此本身也‘向往着’秩序,比起飘忽不定的离散形态,更愿意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稳定下来的‘归宿’——简单说来,就是指,它们更希望留在‘强者’的身边。”
“……哈?”奈姆愣了愣。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是因为他们的……唔,‘根骨不凡’,对力量来说,就等于说这个人是个好归宿。”说到这里,系统稍微顿了顿,“那些练一天功顶人家十天半个月甚至好几年的,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那不是因为人家是主角吗!”
系统没说话。
“唔,对不起……”
“咳咳,”见奈姆立即认了怂,系统也没有往下追究,继续解释道,“总之,无论是以何种形态排列的力量,它们都会被‘强者’吸引。”
“哦,那这跟任务……”
话说了一半,奈姆忽然又是一愣。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捉摸到了什么一样。
“刚刚在森林里的时候,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系统问道,“那些力量在形态被你摧毁了之后,立即就被你吸引了。”
“……啊?”奈姆眨眨眼,“你是说……那只猛犸猪吐出的黑色烟雾?”
“嗯,那种被称作‘魔能’的东西虽然本质很粗劣,但它毕竟也是力量的一种,自然会本能地想要留在你身边。”系统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好像根本就不存在特别‘精致’的力量形式。”
“这、这样啊……哈哈哈~”
“因为现实的‘密度’很低,不管是灵力还是魔能,都可以在维持自身排列的前提下,凭借着这些‘缝隙’进行移动,”系统想了想道,“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全世界的力量都会被你吸引过来。”
“……不是吧?”
“只是有这个可能性而已,”系统不置可否道,“重点是,尽管这些被你吸引过来的力量很粗劣,但塑塑型的话……勉强还能用。”
“所以这就是你让我去打怪的原因吗……”奈姆嘀咕了一句,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哎等会儿?第一关的世界,应该是没有灵力或者魔能的吧?”
“是没有。”
“那我是从哪里获得的力量?”奈姆纳闷道。
“哈啊……”
系统听后,又叹了口气。
“你以为强核力、弱核力、电磁力和引力这些东西是什么?”
“呃,是宇宙的四大基本力?”奈姆的语气活像是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
“我特么……它们的后缀不是‘力’嘛!你怎么能这么蠢!”系统憋了半天,终究是忍住了没说脏话,“它们就是力量的一种形式嘛!”
“……还有这种说法?”奈姆惊了惊,“就是说……核弹剑法是真的存在的?”
系统听后,好像连理都懒得理奈姆了。
“你这么一说的话……”奈姆琢磨了两秒,顺口扯了个谎道,“我在这个世界找本武功秘籍练练不也可以吗?毕竟……那些魔兽长得那么恶心,我挺不愿意靠近它们的。”
闻言,系统不耐烦道:“所有还在正常运行的世界里,都存在着一种比你知道的所有力量都要强大的力量。”
“啊?”奈姆听后眨了眨眼,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突然说起这个,“……什么力量?”
“生命力。”
“生……”奈姆张了张嘴。
“我就知道,”听语气,系统好像来了点火气,“一旦我把这个告诉你,你就不怎么乐意再去获得力量了……你特么是不是圣母心泛滥?这本来就是生命系统的运行逻辑,难道你以为它们的循环——难道你见过哪个人类可以不吃其他生命活下去吗?你自己平时吃肉吃得这么开心,让你去杀两只你就不愿意了?”
奈姆一时语塞。
她感觉自己貌似有点想反驳的意思。
但话到嘴边后,又立即变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踌躇了好一阵,奈姆才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是……不是不愿意,只是……”
“只是什么?”
“唔,要是其他人……或是别的什么对我有敌意的话,我也不介意杀了他们嘛……”奈姆撇撇嘴说,“可人家什么都没做,我只是为了抢夺‘力量’就要杀他们……这不跟土匪一样嘛?”
显然,奈姆的这个回答并不是系统想听到的。
所以系统这回是真的不理她了。
被放置了一分多钟后,奈姆这才算是反应过来。
不过嘛,她现在也没心情跟系统吵架。
扭头看看床铺……还真的就像菲尼说的那样,尽管陈旧感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确实挺干净的。
奈姆是真的累了。
连续用了那么久吸息的力量,她的脑瓜子不仅有点痛,还总昏昏沉沉的。
“算了,先睡一觉再说吧……”
一边嘀咕着,奈姆起身研究起了这地儿的“洗漱系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同一片夜空之下,此时还发生了一件挺重要的事。
嗒嗒嗒嗒——
借着不那么明朗的月色,可以看到一群穿着打扮相近的人们正慌慌张张地奔波于长廊之中。
他们的目的地不相同,但,目的却是相同的。
只不过,长廊很长,由它们圈出的领地自然就更大。
这里,是贵族中的帝王居住的宫殿。
顺着清淡的焚香越过门槛,可以看到一张被床幔牢牢围住的大床。
屋里的照明全凭四角的烛光,使得整个房间看起来带着一种别样的静谧。
此时床边,正单膝跪着一位气宇非凡的中年男性。
他眉头紧皱,无声地维持着面圣的礼节。
不多时,床幔中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咳咳……怎么样,是好是坏。”
这声音已经虚弱到了沙哑的程度,可即便如此,也透着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
中年没有回答。
他眉间的忧虑越积越多。
“不说话,那就是坏消息。”苍老的声音又接着道,“行了,咳……你回去吧。”
“王上!”中年咬咬牙,终究是进言道,“臣医术不精,看不出王上的病根所在。但臣听说,墨棋公麾下有一客卿医术不下于我,臣这就请他过来。”
“不必了,”床幔里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你看得出来……只是不敢说而已。”
“王上……”
“——回去吧。”苍老的声音又咳了两声,“朕累了……”
中年听后,眼中挣扎了好一阵,才俯首行礼道:“……是,王上。”
待他退出宫殿时,四角的烛光像是被风掠过一般,一连摇曳了好几下。
大殿之内至此便只剩下了床幔内的君王一人。
几秒后,苍老的声音突然道:“……你也预感到了吗。”
地板上只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微动静。
“王上,臣刚刚检查过了,大阵并没有出问题。”
“朕知道,”苍老的声音轻笑道,“若不是你为朕布下了这大阵凝聚魔能每日温养,早在一百多年前,朕的寿元就该枯竭了。如今……不过是朕真的油尽灯枯了而已。”
殿内没有半个人影。
只有那行将就木的君王低迷的呼吸声。
“……有什么事,说吧。”苍老的声音又道。
“王上,臣在来觐见之前,曾观测了一次星象。”
“嗯。”
“星象所显,和一部古籍中的记载无比相似。”
“朕对星星没有兴趣……”
“——王上,那是人族的皇室留下的古籍。”
“咳、咳咳……讲。”
“星象漫而不散,破我皇家两大星图汇于一点。”
“……哪一点。”
“绝命星。”
“何解。”
“人族古籍上记:当群星回到正确的位置时,与他们签下契约的外神会再度归来。臣以为,凶星临尘,世间恐将大乱。王上殿宇内的这些气运,便是被那凶星以此法掠去了。”
“呵呵,凶星……”苍老的声音笑道,“你多虑了。”
“王上?”
“这世上有这般能耐的,仅有一人。”苍老的声音顿了顿,叹道,“看来……至高天又显现了。”
“王上,您是说,是至高天夺了您的气运?”
“祂不需要夺,”苍老的声音又笑了,“只要祂想要,这天下……又有什么是祂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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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200.延迟
翌日一早,奈姆是被安识给“吓”醒的。
讲道理,刚睁眼就看到她那双如夜行生物一般的“1”字瞳,还是挺诡异的。
不过……其实奈姆也不是刚刚睁开眼。
她这个开机延迟已经持续了好几分钟了。
见自己一个激灵回过了神,这粽子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即解释起了当前场景的前因后果:“早餐已经做好了,因为叫了你好久都没动静,菲尼就让我进来看看。”
听她的意思……好像自己“死不瞑目”的模样全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啊……嗯,哈哈哈~”奈姆只得打了个哈哈试图糊弄过去。
看到奈姆这个反应后,安识眨了眨眼又问:“身体不舒服吗?”
奈姆干笑着摇摇头。
见状,这粽子也没再往下问,指了指放在奈姆床头的毛巾说:“用这个吧。”
说完她就静悄悄地离开了。
奈姆揉揉眼,起床梳洗一番后,也来到了菲尼的小屋里。
“你醒了啊。”见她进来,菲尼立即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站起身道,“快坐下吧,我去给你盛汤。”
通过昨晚的闲聊,奈姆已经了解到,这少年不仅仅是“自来熟”这么简单,他安排起事情来也是有条有理的。
于是乎,奈姆只好客随主便在饭桌上坐好,等着被投食。
不一会儿,菲尼就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走了进来。
汤里面有不少肉沫,虽然没什么调味料,但闻起来还是挺香的。
三人的座次和昨晚一致。
左手边的安识似是没什么食欲,从头到尾就一直小口小口地嘬着热汤,好像连手都懒得动。
而坐在对面的菲尼……仔细看看的话,不难发现他的眼眶周边还带着倦意。
看起来,他们真的是忙活了一晚上。
席间无话,吃罢早饭,菲尼便对安识说道:“今天跟我一起去趟摩诃镇吧。”
安识点点头。
奈姆此时也站起身说了个不标准的单词:“帮忙。”
菲尼听了似是有些惊讶,但他也没拒绝,只是冲奈姆笑了笑。
简单地洗了洗碗盘,三人便一同出发了。
路上,菲尼向两人说明了一下此行的目的:“佩尼说,他们昨天的猎物或许还留在森林之中,所以想再雇两个佣兵去看看,假如还没被其他魔兽吃掉,就把那些猎物再带回来。但他今天要去见北边的贵族,腾不出时间,所以就让我帮个忙。”
这话更多是说给安识听的,因为昨晚佩尼过来时,她已经醉倒了。
左右无事,奈姆就一边对比着“翻译”锻炼了下听力,一边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废墟。
村子的街道虽然看起来也很萧条,但相比之下,这片废墟的破败感更严重,甚至还带了几分死寂。
位处于死寂中心的,正是那栋立在废墟之中的大宅。
哪怕不谈它那画风奇特的造型,这栋宅子的突兀感也像是净白之中的一抹黑一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简略介绍完了行程,菲尼一偏头,刚好注意到了奈姆的视线。
顺着奈姆的视线看向那片断壁残垣后,这少年忽然露出了些许失落的神情。
像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一样,菲尼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停了下来。
安识默默地抓住了菲尼的袖口。
顿了顿,菲尼这才长吁了口气从悲伤中平复了回来。旋即摇摇头,重新露出了笑容说:“这个地方……也算是我们衍那村的‘名胜古迹’了。”
他的戏谑中有不少自嘲的意思,让奈姆看向菲尼的视线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
“那里是个很不详的地方,”菲尼见了,指着远方的那栋建筑说,“仅仅是我知道的发生在那里的命案,就有十多起,所有人的死状都一样,而且至今也没人能说出个原因。因此村里的人都称呼它为‘鬼屋’,没人愿意靠近那里。”
听了他的解释,奈姆心中的好奇更胜了。
“你可不要因为好奇就靠近那里啊,”看到奈姆的表情后,菲尼叮嘱了一句说,“那里……真的很危险。”
“呃……嗯。”奈姆点点头。
似乎,菲尼并不愿意多谈那栋宅子的事情。
度过了这个小插曲,三人便一路往村子里走了过去。
拐进村子的主道里后,奈姆立即在村口的位置看到了几个金毛狗头人。
佩尼也在那。
当然,这小胖哥身旁还停着一辆拉车。
拉车上,放着一副庞大的骨架。
大金毛一行貌似是刚来没多久,看到守在村口的佩尼后便主动走了过去。
菲尼见状,也加快了脚步。
“汪,没想到啊,小鬼。”离得近了,奈姆便听到了大金毛那有些惊奇的语气,“你居然真的一晚上就把肉剔光了。”
“大、大人吩咐的事,我怎么敢怠慢。”小胖哥点头哈腰卖笑道。
大金毛绕着拉车转了一圈,似是在打量这副骨架。
不一会儿,它便点点头说:“汪,不错,剔得很干净。就算主人不准备熬汤喝,也可以当做装饰品。”
虽然大金毛表现得好像很风轻云淡的模样,但它的那群手下……
一个二个哈喇子都快淌地上了。
“汪!长官!”
“汪?”
“我们要现在就给主人送去吗?”一个狗头人摇着尾巴问。
大金毛想了想说:“汪,我们有主人的命令在身,擅离职守是对主人的不敬。但……大黄!小金!”
被点名的两个狗头人一听,立即擦干净口水立正齐声道:“汪!长官!”
“你们两个把骨架送回主人的宅邸,速去速回汪。”
“汪汪!长官!”
俩狗头人随即一前一后来到了拉车两头。
可小金正准备使劲儿,大黄却突然嘀咕了一句:“汪……怎么弄伤了两根骨头。”
之前也说了,它这个种族没办法小声讲话。
所以佩尼听后立即解释道:“大、大人,那两根骨头不是我们划伤的。再说……它的骨头比我们的剔刀还硬,我们也没这个本事呀……”
虽然不明显,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这副骨架的右侧肋骨处有两道划痕的。
它们在第六根和第七根肋骨中间,看起来,像是被一把利剑从中间刺了进来。
不过即便如此,两根肋骨也没有一丁点崩裂的痕迹,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家伙真是个硬骨头。
“汪,”大金毛刚刚也看到了这两处划痕,可它并不在意,还说,“想来是那疾风葛尔与它缠斗时留下的伤痕。”
“汪……但如果主人想要把它当成装饰品呢?”小金说。
“还有什么比猎物身上的伤痕更能证明狩猎者实力的证据吗?”大金毛笑道,“虽然是个人类,但主人的领地里出现了这么一个高手,你们应该为主人高兴才对汪。”
俩金毛狗头人一听,眼里顿时一亮。
然后它们就嗷呜嗷呜地把骨架拉走了。
“走吧小鬼,我派个人跟你——”说着,大金毛余光一瞥,看到了徐徐靠近的奈姆一行人,于是顿了顿又问,“……他们也要和你一起去汪?”
“不是的大人,我们是来借车去镇上的。”菲尼笑着答道。
“是、是的大人。”佩尼也附和道。
“……是吗。”大金毛听后,深深地看了眼佩尼,“那走吧,我亲自跟你去一趟汪。”
语落,它转身跟其他狗头人们安排起了工作。
“大、大人?”佩尼一听,露出了有些惶恐的神情。
说完工作,大金毛也没回头,直接问道:“怎么?”
“呃……”佩尼擦了擦额角的汗,“没、没什么……”
闻言,大金毛和手下们交换了个军礼,便径直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它的手下则陆续走进了建在村口的一间小屋旁。
看到这一幕,奈姆忍不住有些想笑。
目测它们在村子里的工作,真的是“安保”。
也就是,看大门的。
等狗头人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后,菲尼立刻赶到了小胖哥身边。
“……我没事。”佩尼无力地冲他笑了笑。
“要不,”菲尼建议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佩尼想了想,摇摇头说:“……不行。”
“但——”
菲尼张了张嘴。
“……那好吧。”
他终究是没有“违抗”村长的意思。
四人随即一起往刚刚大金毛的方向走了过去。
约莫半条街的路程,奈姆便在路边看到了一个马厩。
这倒是让奈姆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这个世界的动物全都成精了呢。
此时,大金毛已经牵好了马,佩尼见了,当即快步跑了过去。
两人没多说话,各自上了马就顺着小路往北边疾驰而去。
马厩旁边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直到马蹄声远去,他身上的拘谨才松懈下来。
菲尼上前和老人拉了两句家常,随后借了辆马车。
说是马车,其实就是一匹马拉着一块木板。
“纯天然皮卡”指的就是这玩意儿了。
奈姆和安识自然是坐在车上,菲尼和马夫大爷道了别,便拉了拉缰绳驱车前行了起来。
既然载具都这么简陋,路况肯定也不咋地。
在凹凸不平的土地上行驶,颠簸就不必多说了,因为车轮不大,路上还得有意避开那些浅浅的坑,否则一旦陷进去可能就不容易上来了。
幸亏菲尼是个老司机,车技稳中带皮,在维持速度的前提下,灵活地避开了大部分坑陷。
衍那村和摩诃镇之间的距离,也就十多公里路的样子。
到了地方后,菲尼先是绕了点路,把马车寄放在了小镇外面的驿站中,然后才领着奈姆和安识两人走进小镇。
和衍那村相比,这个叫做摩诃镇的地方有着一眼就能看出的热闹。
六七米宽的大路上人来人往的,耳边更是有不少洪亮的声音正在为自家生意叫卖。
明明两个地方离得不远,交通也不算困难,这份差距实在是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奈姆稍微打量了一番周遭的街道。
建筑风格和行人衣着都和衍那村没什么区别,无非是看上去更精致些罢了。
因此拜此所赐,逛了两条街后,落在奈姆身上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多。
没办法,谁让她穿着长袖衬衫和牛仔裤呢?
既然是异类,引人注目是没法避免的。
奈姆觉得,自己也差不多该习惯了。
……好吧她还是没有习惯。
就这样一路低着头跟在菲尼身后走到了一家店里,身边的视线才算是有所减少。
“欢迎——”掌柜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眼见有客到,刚准备起身露出营业性的笑容,就和嘴里的话一起被憋回去了,“……是你啊。”
看起来,他也认识菲尼。
“好久不见,老板。”菲尼走到柜台前笑着和男人打了个招呼。
“我听那个小胖子说,你不是去皇城了吗?”男人坐回了椅子上问。
“前几天刚回来。”
“是吗。”男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来我这有什么事?不会又要借钱吧?”
“不,我是来卖东西的。”
“卖东西?”闻言,男人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菲尼。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奈姆和安识。
“……不会是卖她们俩吧?”男人打趣道。
“怎么可能?”菲尼苦笑。
“也对,”男人也笑了笑,“你们是衍那村的嘛。”
“我这次来,是想出手这个东西。”说着,菲尼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裹放在了柜台上。
见他这般慎重,男人眨眨眼又站起了身:“这是……”
菲尼一层一层地掀开了它的神秘面纱。
包裹里,只装了一块小石头。
或者,称呼它为“水晶”更合适一些。
水晶通体带着一种诡异的黑,形状比起球形,更像是个十二面体,凑近看,还能发现它周身浮动着的几缕暗淡的黑色烟雾。
“……魔能结晶?”男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十二面体,继而惊讶地看向菲尼道,“你是怎么搞到这东西的?不会是在贵族那里偷的吧?”
“不是不是,”菲尼摆摆手,“这是我们的战利品,从黑怨身上取下来的。”
“黑怨?”男人听后,脸上又铺了一层错愕,“你们……把它杀了?”
“我肯定是没这个本事的嘛……是葛尔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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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节 201.交情
“……葛尔?”听到这个名字,老板回忆了片刻,问,“是那个前段时间从西边过来的流浪佣兵?”
“对,就是他。昨天我们——”菲尼对老板简单说明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那只魔兽的外皮真的太硬了,我们三个人沿着伤口锯了大半夜才把皮给扒掉。发现这块魔能结晶后,村长吩咐我来镇上把它卖了,换点药品给葛尔大叔疗伤。”
老板听后,了然地点点头:“真行啊,疾风葛尔。我还以为这些流浪佣兵全都是一个样呢……”
说着,他那双精明的眼珠子轱辘一转。
“诶小子,那个小胖子不会是想……留下他吧?”
“听说,葛尔大叔已经在我们村子里滞留很长时间了,”菲尼也没有隐瞒,“估计村长确实是这个意思。”
“那好啊,”老板眼睛一亮,“你小子应该也知道吧?魔能结晶不是所有魔兽身上都有的,据我所知,至少得是第三阶段、而且是实力出众的魔兽才有可能在体内凝聚出来。他疾风葛尔既然有战胜这种魔兽的实力……而且,那只魔兽还是臭名昭著的黑怨,一旦消息传出去,疾风葛尔这个名字不仅是在你们村,哪怕是在镇里也……”
言至此处,老板突然顿了顿。
倏尔,他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往内屋吆喝了一嗓子,吩咐门下小厮去请个人。
屋里立即回应了一个稚嫩的声响,随后扑腾扑腾地就跑了出去。
“老板?”菲尼看到后,不由有些好奇。
见菲尼脸上的这份好奇“货真价实”,老板立即笑骂道:“臭小子,那个小胖子……你们村长想干什么,你会不知道?”
“呃……”菲尼憨厚地笑了笑。
“我们都是人类,用不着绕弯。”老板随手摆弄着案上的十二面体说,“既然你们村长有意把消息放出来,老哥也不介意帮你们一把。跟你透个底吧小老弟,这玩意儿,我之前只在贵族老爷的拍卖会上见过一回。毕竟摩诃镇里九成以上的居民都是人类,咱也没那实力去狩猎三阶魔兽。”
菲尼听了,慎重地点点头。
“再说,这东西叫魔能结晶,对我们修习灵力的人类也没什么用。所以不管怎么样,最后都是要找一个贵族老爷出手的。”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
“老板的意思是……”
“东边那帮贵族的商队马上就回来了,估摸着也就这两天吧,”老板说,“到时候,它们还会举行拍卖,干脆咱直接把这玩意儿扔拍卖会上去。”
“可这样的话,”菲尼想了想,“会不会……太‘激进’了?”
“哼,激进?”老板冷笑了一声道,“它皇家到底是提供了一条安全的官道给我们,我们给它们交交税也就算了,合情合理。可其他的贵族凭什么收我们的钱?南边的鹿、东边的鱼、甚至是北边那群懒老鼠,到了日子,就这条街,有几家不给它们按数送钱的?除非他铺子不想要了。不信你可以出去问问。”
菲尼没说话。
“小老弟,你说说,这帮子贵族凭什么啊?你们衍那村有特殊政策,或许没什么感觉。可新来的领主都没说要加赋,这几位爷唱的是哪出?”说着说着,老板也来了点火气,“还他妈不是因为它们有刀?”
“其实我这次回来,也是想解决一下这件事。”菲尼说,“既然王上给这地方指定了一位领主,我们走走他们的流程,终归稳妥点。”
“呵呵呵……走它们的流程?”老板苦笑,“唉,老弟呀,你怎么就绕不过来呢?它们贵族怎么会帮我们?它们是把我们当畜生看待的啊,就跟当初咱们的老祖宗看待它们一样。”
闻言,菲尼不由得也无奈地笑了笑。
“要我说,想改贵族的‘规矩’,只有一个办法。”老板吁了口气,收回了那些长年累月的积怨,“还是得咱人类自己拳头硬,让那帮子贵族知道,砍我们一刀,它自己也得断根骨头。它们往你脸上打一拳,你就得咬他一口,要是把牙往肚子里咽,它们收回拳头就会抬脚踹。”
“但是……这样对葛尔大叔不太好吧?”菲尼犹豫着说,“我们把葛尔大叔推出去,要是镇不住贵族们,贵族们反倒去找他的麻烦怎么办?”
“老弟,咱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的,就谁也别担心谁了吧。”老板苦笑着说,“领主那边,现在确实是还没动静。我估摸着,它也是在权宜……不过,只要它最后不进来掺一脚,就算是个好领主了。可你想要它为了我们人类而和其他贵族翻脸?呵,我是不觉得有这个可能。”
听了老板的话,菲尼连嘴边的干笑都维持不住了。
琢磨半晌,他说:“这件事……我不能一个人做主。”
“行,那你回去跟你们的村长商量商量,”老板也没坚持,反倒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说,“这小胖子,前些年我去你们村里时,还见过他一次呢,当时他还是个连鼻涕都擦不干净的毛头小子……没想到啊,这才几年,你们就……长这么大了。”
“老板,那这东西……”菲尼指了指魔能结晶。
“三十个金币我收了,”老板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报价道,“怎么样?”
“三十……”菲尼一愣,“老板,这东西就算拿去拍卖,也就只值这个价吧?”
“老哥也不瞒你,花这点钱,是想送你们俩小子一个人情——要是你们不领,就当是送给他疾风葛尔了。”老板拍了拍菲尼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可……”
“——不用多说了。”老板回到内屋收拾了十几秒,拿出了一袋装得鼓鼓的小包裹往桌上一放。
听上去,这满当当的小布袋里,装的都是金币。
菲尼犹豫了半天,只得点点头选择收下:“之前……村长派我出去了,走得急,所以你借我们钱周转的事,还没正式道过谢呢,真的……谢谢你,老板。”
“客气什么?你们村长后来跟我道过谢了,”老板摆摆手,“还按规矩给了利息呢。”
菲尼听后,也不矫情,立即收起了金币。
“别急着走,”老板见状,往门外瞄了两眼,“估计也差不多该来了。”
“谁?”菲尼问。
“我刚刚不是让伙计出去叫个人吗?”老板笑道,“查克这人你应该也听说过吧?查克·维米尔。”
“查克·维米尔……”菲尼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回忆道,“我好像真的在哪听到过,是你们摩诃商会的人?”
“嗯,她刚加入我们商会没多久,是个——”老板点头,正准备解释,目光却突然停在了门外,“哟,来了啊。”
“这么着急地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顺着身后的声音看去,奈姆发现,说话的,是个身材高挑的女性。
看面相,她大概二十岁上下,非常年轻。
女人一边往店里走着,一边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
“没事就不能叫你了吗?维米尔小姐。”老板开了个玩笑说。
“我们之间的交情还没好到可以直呼其名,”查克·维米尔的视线周游了一阵后,停在了放在柜台上的魔能结晶上,“这是……”
她眯了眯眼,旋即又看向了老板。
“介绍一下,这位查克小姐,是我们摩诃商会的鉴定师。你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再见面,正式认识一下吧。”
菲尼听了,立即恍然大悟。
老板这是领着他在商会里混脸熟呢。
稍加滞顿,菲尼便压下了心中的各种情绪,点点头朝查克小姐伸手示好道:“你好。我是衍那村的阿班德纳·菲尼克斯。”
然而,查克小姐压根就没有理会菲尼。
她盯着老板看了半晌,问:“这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
眼见对方一直不苟言笑,老板也没了开玩笑的兴致,道:“嗯,你给看看这东西在贵族那能卖多少钱。”
“你跟贵族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连魔能结晶能值多少钱都不知道?”查克小姐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放大镜片,“既然外形是十二面体,不就是个三阶魔兽的……”
不知为何,查克小姐刚准备凑近看两眼,嘴里的话突然就没声了。
见状,菲尼和老板面面相觑了一番。
看来他俩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众人只好把目光又投给了查克小姐。
只见,查克小姐弯下腰,仔细端详了一番那块魔能结晶,问:“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刚从魔兽体内挖出来的啊,”老板替菲尼解释了一句说,“我出手的东西你还担心来路?”
“这附近的魔兽……”查克小姐眯起眼,“是那只在镇里也闹得沸沸扬扬的黑怨?”
“嘿,你也听说过黑怨啊?”老板似是有些意外,“没错,这块魔能结晶就是从黑怨体内找到的。”
“击杀黑怨的人是谁?”查克小姐又问。
“疾风葛尔。”
“……谁?”查克小姐像是没听清一样。
“疾风葛尔啊,”老板说,“佣兵名单你不是看过了吗?”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个葛尔只是个流浪佣兵对吧?”查克小姐问。
“怎么?你瞧不上人家流浪佣兵?”老板立即听出了查克小姐的意思,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说。
“不,如果这块魔能结晶真的是出自被葛尔杀死的黑怨体内,”查克小姐盯着老板道,“那就意味着,这位葛尔佣兵,至少拥有五纹的实力。”
“噗——”
老板的茶还没咽下去就全喷了出来。
幸亏菲尼这小子躲得快。
老板咳了两声,随即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眼看了查克小姐好几秒,才颤抖着问道:“多、多少?”
“你没听错,五纹。”查克小姐说,“拥有这种实力的人,放眼整个西大陆,加起来也不过一手之数。”
老板张了张嘴。
菲尼也张了张嘴。
安识好像又站着睡着了。
奈姆打了个呵欠,并顺手扶稳了眼看要往自己身上倒的安识。
店铺里一共沉默了将近十秒钟。
“不、不是,你等等……”老板抹了抹额头的汗问,“你是怎么看出他的实力的?”
“魔能结晶,是世界上最纯粹的力量的凝结体。”查克小姐收起了放大镜片道,“贵族可以直接从结晶里抽取魔能化为己用,这一点就算是我们人类也都知道。但你们这个地方的人类可能没听说过这件事:只要魔能结晶没有被吸收,只要它还维持着结晶的形态,它就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哪怕是三阶魔兽的结晶,也是如此。”
“你……你是说……”老板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结晶内部有好几道裂缝,你看不出来吗?”查克小姐说。
嗯,他们还真看不出来。
就像菲尼和老板说的那样,他们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首先,这个魔能结晶只是几率性掉落的物品;再者,必须是三阶以上的魔兽才有可能凝聚出这玩意儿。
别说衍那村了,就是摩诃镇的佣兵公会也没这个实力去狩猎三阶魔兽。
虽然拿人命去堆的话,也是可以搏一搏的,但愿意冒生命危险的佣兵毕竟是少数——他们之所以选择当佣兵,本就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
所以,菲尼和老板还真是第一次距离魔能结晶这么近。
这俩人怎么可能“识货”啊,我们讲道理嘛。
“那……”老板语塞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这东西……”
“到现在,”查克小姐想了想道,“该有大半天了吧?哪怕没人使用,里面的魔能也会不断地从裂缝向外流失。等流光了魔能,它就会失去结晶形态,化为乌有。”
虽然她没有估价,但老板又怎么会听不出查克小姐的意思。
“老板,要不……”菲尼重新把那袋金币拿了出来。
“——不必,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算完了。”老板立即制止了菲尼的动作。
虽然他是在苦笑,但神色里,倒也看不出多少失望的感觉。
或者说,经过查克小姐的一席话,他的眼睛里又盘算起了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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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节 202.流浪
听到老板这么讲,菲尼似是有点不好意思。
可还没等他跟老板“客气客气”,余光所见,查克小姐忽然冷不丁看向了自己。
“呃,”被这位气质冷冽的美女一盯,菲尼当即有些拘谨地后退了小半步,“你、你好?”
“你是衍那村的?”查克小姐问。
“……嗯,是的。”
“葛尔佣兵目前就在你们衍那村?”
菲尼点头。
“这块魔能结晶,是葛尔佣兵托付你出来售卖的?”查克小姐随即又问。
这家伙明明刚才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如今的问题却像是连珠嘴炮一样,让菲尼多少有些猝不及防。
待菲尼挨个回答完,查克小姐沉思了片刻,看向老板问:“叫我来,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事吗?”
老板这会儿似是有些出神,延迟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点点头道:“没,没别的了。”
“鉴定费用结一下。”
老板听后愣了愣,旋即苦笑:“查克小姐,咱可是一个商会的啊……”
“这不是公事。”话间,查克小姐瞄了眼一旁的菲尼。
那眼神像是在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
“好吧好吧。”老板摊摊手问,“要多少?”
“五个银币。”
“五——”老板瞪了瞪眼,“查克小姐,咱可是……”
“——就因为是一个商会的,我才只收你这么多。”
老板貌似被噎到了。
而且,他好半天也没能再憋出一个字,只能摇摇头,乖乖付钱。
“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收了钱,查克小姐立即表明了离意。
被宰了一刀的老板自然没有再出言留她。
只不过,查克小姐刚走出门,脚步却停了下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一样。
滞顿片刻,她又回头看向了菲尼,问:“你刚刚说,你姓‘阿班德纳’?”
“呃,是的。”菲尼重报了一遍家门道,“我叫阿班德纳·菲尼克斯。”
查克小姐听后稍微眯了眯眼,并在菲尼身上重新打量了起来。
良久,她才朝菲尼肯肯首,说:“幸会。”
随后不等菲尼回答,查克小姐就“嗒嗒嗒嗒”的离去了。
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的奈姆,还特意去看了眼查克小姐的鞋子。
“啊……这里居然也有高跟鞋的吗?”
傻不拉几地目送她消失在人海之中后,菲尼貌似也有了离意,于是又跟老板客套了两轮,仨人就离开了这家店。
刚睡醒的安识走起路来东倒西歪的,得亏她揪着菲尼的袖口揉了好一阵的眼睛,才勉强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姿。
走到一家大型酒馆附近时,菲尼这才看向了安识问:“好些了吗?”
安识点点头。
“天冷了,孩子们需要新衣服,去买些布料和棉花,”菲尼摸出一枚金币放在了安识手中道,“其他的生活用品,你也看着买一点……嗯,顺便买点肉吧。”
交代完这些,菲尼又把刚刚从老板那里拿到的小布袋递到了安识的另一只手里。
“这些钱,你拿去给葛尔大叔买些药物补品,然后就先去城外的马车那里等着我,”菲尼指了指不远处的酒馆,“我去雇两个佣兵,一会儿就过去。”
安识的视线在两只手里来回瞄了两圈,然后看向菲尼说:“菲尼……”
她只是叫个名字而已,菲尼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好吧好吧,”菲尼又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钱币,“你要买酒的话,去镇子西边那一家,我印象里也就那家比较好喝。”
“嗯。”安识用力点了点头。
“你注意点啊,不要再睡着了。”闻言,菲尼又叮嘱了一句。
安识没说话,只是凑到菲尼身边,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胳膊。
要说这一幕说是撒娇吧,其实也不太合适。
奈姆觉得,这个蹭胳膊的动作,貌似是安识特有的表达情绪的方法。
菲尼显然已经习惯了安识的这个行为,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直到他注意到了奈姆那看热闹一般的眼神,才面色一窘清了清嗓道:“那个……你是要跟我去佣兵公会看看,还是跟安识一起逛逛?”
奈姆想了想,还是选择了佣兵公会。
她对这个世界的武者挺感兴趣的。
决定好了去向,菲尼便带着奈姆一起走进了那间酒吧。
酒吧里非常热闹,这个时间就已经有人围在酒桌前吵吵嚷嚷地推杯换盏了。
屋内的构造与衍那村的旅店一楼相仿,与大门正对着的是吧台,几个穿着相同制服的年轻女性正站在里面做着类似招待的工作。吧台一侧的一面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告示,几个徘徊在墙边的人打量着墙上的告示,不时还会走向吧台跟招待员低声说些什么。
这些佣兵全都是人类,打扮和葛尔大叔没什么区别,只是比菲尼身上的衣服更轻便一些而已。
而且,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肉眼可见的异常。
貌似这个世界的武者在不使用“能量”时,和普通人也没啥区别。
扫视了一圈,奈姆对这个酒馆的运作方式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那些贴在墙上的告示,其实就是任务的简述,如果有佣兵感兴趣,或是掂量着觉得能干,就可以去跟工作人员询问进一步的任务细节。
菲尼进来后既没有去吧台,也没有去查看告示,而是在喧闹的人群中寻找了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在楼梯附近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那两个熟悉的面孔。
“你们好。”菲尼立即微笑着走了过去。
那两人正是在昨天和佩尼闹得不欢而散的佣兵。
眼下,这俩人好像也有点无聊,既没有和别人聊天吹水,也没有闷声喝酒,只是倚着墙干站在这个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甚至就连菲尼的招呼声,他们也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唔,是你啊。”率先回过神来的,是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斯文哥。
他扭头看向了菲尼,像是不明白对方的来意一般。
“我是衍那村的村民,”菲尼见状,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银币,“村长派我来结一下你们的尾款。”
此言一出,另一个粗犷的汉子立即凑过来把菲尼手里的钱夺了过去。
他就是当初差点把佩尼揍了一顿的暴躁哥。
暴躁哥点了点数量,发现没错后,哼了一声道:“算你们识相。”
这句话差点就终结了刚开了个头的话题。
半晌,还是斯文哥苦笑着接过了话柄问:“不是说三天吗?怎么这么快?”
奈姆觉得,这人脸上的笑容,总给人一种强颜欢笑的感觉。
“我们周转了一下资金,”菲尼并没有详细解释这个,顿了顿后,他直接表明了来意,“其实,我来找你们,是打算再雇你们一次。当然,这次可以提前付款。”
“再雇我们一次?”斯文哥眨眨眼,晦涩的眼睛里似是冒出了一丝光亮,“是什么事?”
“等等,先别急着问这个。”暴躁哥上下打量了一番菲尼,说,“小子,你的这些钱到底是哪来的?”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觉得眼前这个穷鬼突然拿出这么多钱,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看到这里,奈姆不由得也有些好奇。
刚刚在那个老板店里时,同样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仿佛,在这些人的印象里,他们衍那村就是这么一个又穷又弱的地方。
“钱的来路你不必担心,”菲尼干笑着说,“我们村长会时不时地派我外出游商。”
“就是说,”斯文哥恍然道,“你们村子里的资金全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对,”菲尼说,“不过,只有贵族的货币是由村长和我两人支配的,其他村民还在使用原本的货币。”
“……原来如此。”斯文哥点点头。
可暴躁哥还是一脸狐疑的模样。
为了证明自己拥有支付能力,菲尼又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银币。
“哼,有钱还不当天结清……”暴躁哥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句,又道,“你刚刚说还要再雇用我们一次,说说什么事吧。”
“是这样的……”
菲尼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想要请两人再去一趟森林的打算。
可话还没说完,暴躁哥就打断了他说:“——再回去一趟?我不干。”
闻言,菲尼解释道:“安全问题你们不必担心,黑怨已经被葛尔大叔击杀了,我们只要把那些遗失的魔兽幼崽带回来就行了,顺利的话,午饭之前就能结束。”
“小哥,你误会了,”斯文哥苦笑,“确实,你说的也有道理,可能我们这次回去连一只魔兽都不会碰到,但……我昨天也说过了,这件事已经惊动了这里的贵族,我们不想久留了,毕竟我们只是流浪佣兵。真出了事,没有公会照应我们——假如你的委托是护送你外出游商,我们倒是可以接。”
“可……”
“别废话了,”暴躁哥不耐烦道,“事情已经被领主派去你们村的驻兵接手了,你还敢想着去捡漏?活腻了是吧?”
“他们还没有发现那些魔兽幼崽,而且,就算是发现了,他们也……”
这次,是菲尼自己打断了自己。
他像是回想起了昨天和那些狗头人“争抢”战利品的事。
因此眼下,他也一阵为难。
虽说和菲尼认识还不到一天,但奈姆对他还是有点浅显的了解的。
这家伙,就差把“善解人意”这个标签直接写脸上了。
所以一旦意识到了对方的难处,菲尼立即就变得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了。
双方僵持了半天,两位佣兵也没有答应菲尼的雇用。
无奈之下,菲尼只能放弃他们,去其他人那里碰碰运气。
奈姆在旁边听了一阵,也算是大致弄懂了“佣兵”这个职业究竟是啥意思。
其实比起“佣兵”这个词,这个职业的定位更像是“临时工”。
简单说来,这就是一个“多功能工种”。
不管是盖房子还是种田,只要有人委托,他们基本上来者不拒。
当然,这说的是那些刚入行的新人佣兵,真觉得自己实力不菲的话,也能接到猎杀魔兽或是惩治强盗的高难度任务。
佣兵公会的作用之一,就是居于雇主和佣兵之间,把这些委托记录在案,并对它们的难度进行评级,以方便筛选分配。
但这其实并不是它最大的作用。
要说这个组织最大的作用是什么嘛……
奈姆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抱团取暖”这个词最合适。
因为,大部分有生命危险的委托,都多多少少跟贵族有关。
而一旦遇到了贵族,没有靠山的话,佣兵们很难保护自己的权益。
有了这么个组织,真有一天被贵族们截胡了,他们也有地方可以申诉,视情况,佣兵公会会出面与贵族调和,或是补偿佣兵们的损失。
只不过,能享受到这些权益的,只有那些在当地的佣兵公会通过了考核、并登记在册的佣兵们。
达不到条件的那些,全都被称作“流浪佣兵”。
由于是“编外人员”,所以这个职业更苦逼。
只要雇主给钱,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这些人捡的,基本上都是当地佣兵公会的漏——毕竟总有些事是佣兵们不愿意干的,例如洗衣做饭找人找东西……或者是在当地的营业场所跑堂帮工什么的。
然而,一个地方的“实缺”终归是有限的,饱和之后,假如这些佣兵还考不上编制,就只能背井离乡寻求新的出路。
他们的雇佣费比公会里的佣兵便宜,而且也不像佣兵公会那样,会对雇主的委托内容进行探底一样的彻查。
这么一想,或许这就是佩尼之所以选择雇用流浪佣兵的原因。
毕竟这小胖哥是直接跟贵族做生意的,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跟贵族有瓜葛,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来当佣兵了。
因此,菲尼前后忙活了将近半小时,也没有把这个委托谈妥。
而在一旁没事干的奈姆……她在打了个呵欠后,发现自己已经差不多能不依靠“翻译软件”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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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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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203.食物链
再次推开酒馆大门时,菲尼似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站在他身后,所以奈姆也看不清这少年脸上究竟挂着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偌大一个佣兵公会,一整圈问下来,居然没有一组愿意接受他的委托,也确实挺让奈姆意外的。
兀自漫步走下了门前的两三阶楼梯,菲尼顿了顿,扭头收起脸上的情绪,挤出笑容道:“……我们回去吧。”
奈姆点点头。
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担心一个人在外面的安识,还是已经做好了其他打算。
既然把采购的工作提前分配了出去,两人这会儿也都没有驻足流连街道上的光景。
说实话,奈姆对这条闹市也提不起什么特别的兴趣。
毕竟,她再怎么讲也是个见惯了浮华的都市妹嘛。
于是两人便一路头也不回地出了摩诃镇,回到了起先寄放马车的驿站里。
安识已经早早在车上候着了。
她买的东西还真不少,几乎堆满了大半个马车,余下的空隙,勉强只够两三人并肩坐着的。
虽说,这家伙的身材和奈姆一般纤小,两人加在一起也占不了一人的席位。
只可惜,归途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拥挤。
“……菲尼?”看到来者只有菲尼和奈姆两人后,安识有些好奇地问道,“佣兵呢?”
菲尼付给马夫一些草水钱,牵过缰绳苦笑道:“没谈成。”
闻言,安识眨了眨眼。
“那……”余光见到奈姆正准备上车,她立即伸出手搭了她一把,并接着问道,“你还要去吗?”
触碰到安识的小手时,指尖反馈过来的触感只有一个。
冷。
这家伙的手就像是一块柔软无比的冰雕,只凭体感判断,她皮肤上的温度可能只有个位数,甚至更低。
借此,奈姆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可安识的视线却始终都停在菲尼的后背上。
坐上驾驶位后,菲尼迟疑片刻说:“……去。本来把你叫出来帮忙就是想着能尽早去森林里——按照佩尼的推测,就算森林里的魔兽真的被黑怨的魔能惊吓到了,也最多只能持续一天,如果现在不去的话……就没机会了。”
“……要我和你一起吗?”安识松开了奈姆的手。
“不必了,”菲尼想都没想就拒绝道,“……还有其他事要你帮忙呢。”
“什么事?”安识问。
收回手掌后,奈姆仔细打量了它一番。
两份温度的碰撞,在自己的掌心留下了一丝不起眼的水雾。
“既然这块魔能结晶卖了这么多钱,也就没必要再雇用葛尔大叔的妹妹了。按照规矩,我们只拿三成,也就是九个金币,其余的全都转交给她。”菲尼边想边说道,“回去后,你把刚刚买的药物补品给她送去,如果她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尽可能给她行个方便。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葛尔大叔尽快醒来。”
“嗯。”
“不用担心我,”顿了顿,菲尼笑道,“只是去捡点魔兽幼崽而已,狩猎的时候就已经在它们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到现在就算没有因为流血致死,估计也奄奄一息了——再说,真遇到其他魔兽,我也可以爬树逃跑。”
看样子,安识是平静地接受了菲尼的说辞,也没再出言阻止。
呃,不对,她好像……
奈姆低头瞄了瞄。
不是“好像”,这家伙确实又开始打盹儿了。
只见,这小丫头捧着双膝倚在一旁的木桶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安识的呼声很小,很轻易地就会被马车行驶的声音盖住。
“这个气味……”奈姆吸了吸鼻子,看向了安识身边的木桶,“……是啤酒吗?”
随着路途颠簸,木桶里也激荡起了轻微的水声。
只几秒钟的功夫,里面的气味就漏了馅儿。
大概是因为桶盖没盖严实吧?
“这是果酒,”闻到了酒香后,菲尼解释道,“喝起来不醉人,而且还带着甜味,算是……我们人类的特产,不介意的话,晚上尝尝?”
看样子,他是在跟自己说话。
仔细闻闻,奈姆在安识的吐息中也闻到了这种果酒的气味。
“……再说吧。”她用中文嘀咕了一句,顺手盖好了木桶的盖子。
“安识又睡着了?”菲尼问。
“嗯。”
菲尼听后不由莞尔。
沉默了片刻,奈姆本着练习口语的念头,问道:“这个……是什么?”
菲尼扭头看了眼奈姆指着的东西,说:“哦,这个啊,叫做‘青猬’。”
“……青猬?”奈姆皱了皱眉。
刚刚上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么个小东西。
这玩意儿的体型圆滚滚的,能有田园犬那么大的个头,脑袋长得和老鼠相似,小眼睛尖鼻子,以及两颗外露的门牙。整个后背上的皮肤一片血肉模糊,像是把毛全拔了一样。虽然身上被血污弄得脏兮兮的,但不难看出那些幸存的毛发都带着点蓝色。
乍一看,它这萌系长相上好像还有几分凶狠。只可惜,这小家伙如今被一条麻绳五花大绑着,除了能对奈姆呜咕呜咕两下示个威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嗯,是魔兽幼崽的一种,”菲尼解释道,“因为鳞甲很硬,被匠人们当做制造材料,所以市面上最多的就是这种肉。”
“……肉?”奈姆眨眨眼,“这……是食物?”
“是啊。”菲尼说。
奈姆有些惊讶。
“昨天,那个汤,也是魔兽的肉?”
“不然还能是什么肉呢?”虽然奈姆说起话来磕磕绊绊的,但菲尼勉强也能理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菲尼不解道。
“应该……吃动物?”
菲尼听后又是一阵苦笑。
半晌,他解释道:“贵族们不让啊。虽然确实还存在着普通的动物——就像这匹马一样,但它们的地位跟我们人类是差不多的……或者说,在某些地方,比人类还高。”
经他一言,奈姆这才发现,菲尼手里没有拿鞭子。
缰绳的设计,仅仅只能起到调整马头的作用。
“听老人们说,早些年间贵族们管得非常严,连魔兽都不让吃,因此,人类也有过一段完全素食的历史,”菲尼说,“但不吃肉的话,身体不仅会使不上力气,也会得各种各样的病症。普通人在一般情况下,只能活到三四十岁那样。”
“……后来呢?”
“传说是至高天出面,贵族们才同意我们吃魔兽的肉。”菲尼干笑,“不过我觉得,可能没那么严重。贵族们从来不承认魔兽是他们的同族,所以不准人类吃魔兽的说法应该是……那些讨厌贵族的人们瞎说的。”
“原来如此。”奈姆点点头。
她又看了眼那只被称作“青猬”的魔兽幼崽。
看来,这些魔兽才是处于智慧生物食物链最低端的物种。
气氛一时陷入了默契的沉默之中。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没一会儿就到了衍那村。
菲尼叫醒了安识,跟她复述了一遍刚刚的安排。
安识蹭了蹭菲尼的胳膊,便接过缰绳坐上了驾驶位。
“你也和她一起回去吧。”随后,菲尼对奈姆说。
奈姆看了看安识和菲尼,又看了看马车上的布料。
最后,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雇用,我。”
“……什么?”菲尼像是没听懂。
“衣服。”奈姆指了指车上的布料,又指了指自己。
滞顿了片刻,菲尼便明白了奈姆的意思。
她是想帮忙干点活顺便换身新衣服。
“唔……”迟疑几秒后,菲尼点点头说,“也好,按照路线走的话,森林里大概是没有危险的,两个人推车也会快些。”
听到菲尼答应了奈姆的入队申请,安识也转过头扫了奈姆一眼。
但她什么都没说,顿了顿便驱车往村里驶了过去。
奈姆随即便跟着菲尼一同顺着前人踩出的小道,往森林里走了过去。
她早就有“入乡随俗”换身衣服的打算了,但之前一直碍于语言不通,奈姆也想不到什么“打工赚钱”的方法。
这么一想,今天跟着菲尼一起去摩诃镇也是有收获的。
至少,让奈姆了解到了一个自己也能胜任的职业:流浪佣兵。
要说去干其他的杂活吧,奈姆也没什么自信。
她除了会做做饭以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点啥。
再加上目前连话都说不好,简单的跑腿工作可能也做不来。
所以想来想去,自己眼下唯一能依仗的技能,居然就只剩下了打架。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跟着菲尼一起进森林的原因。
两人走了几步后,出于保险起见,奈姆还是让吸息为她和菲尼之间开启了一个聊天频道,问:“佣兵或是魔兽的实力有什么划分方法吗?”
虽说她奈少侠是个武学奇才,但多了解一下可能会面对的敌人总没有坏处。
“啊……”菲尼“听”后,脸上的惊讶有些后知后觉,“对了……我都忘了,你是可以施展灵念入识的……”
“这个灵念入识……很厉害吗?”
因为不知道怎么描述,奈姆想了半天也只能用上“厉害”这个笼统的形容词。
“据说,至少得四纹以上的实力才能施展吧?”菲尼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的体质不合适容纳灵力,所以对修习灵力的事情只有一些不入门的了解。”
“‘纹’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倒是知道,修习灵力的人……也就是世人所称的‘驱灵师’,他们的实力在达到某一个阶段后,运转灵力时身上的某个部位会显现出光纹。”菲尼解释道,“可以同时显现的光纹数量越多,就代表这个人的实力越强。四纹的话……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强,毕竟我从来没见过。”
“这个代表实力的‘纹’最多能有几个?”
“啊?”菲尼愣了愣。
他好像又被奈姆的问题给难到了。
过了好半天,菲尼才用一副不确定的语气说道:“听说……实力最强的那个人类已经可以同时显现八纹了,但要说最多能有几个……我也不知道,也许八个就是最多了吧?”
“是吗……”奈姆想了想,又问,“刚刚那个佣兵公会里的人都是几纹的?”
“摩诃镇的话,实力最强的佣兵可以同时显现两个光纹,这是今年刚更新的。”菲尼回忆了一下说,“其他人,有四成左右是一纹的实力。”
“剩下的呢?”
菲尼苦笑道:“……剩下的,就是连一次光纹都没有显现过的。但他们也算是驱灵师,至少比我要强得多。”
“那个叫葛尔的大叔呢?”奈姆问,“他是几纹的驱灵师?”
“听佩尼说,葛尔大叔自称只有一纹的实力。”菲尼道,“可查克小姐……就是刚刚我们在当铺老板那里遇到的鉴定师,她说,葛尔大叔既然能打碎魔能结晶,至少是五纹的实力。”
有了数字,对比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葛尔大叔的战斗场面,奈姆是有全程观看的。
如果他那一剑劈出一条道路的水平是五纹,那就证明这个世界的武力值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无外乎就是打起架来特效乱飞而已。
可假如,葛尔大叔只是一纹的水平的话……
那就证明,这个世界的武力值上限,可能真的是高到了自己闻所未闻的程度。
不过,不管葛尔大叔的实力究竟如何,她奈少侠毕竟是亲自和那只猛犸猪交过手、并且战胜了的。考虑到附近的居民都把黑怨当做是实力最强的魔兽,奈姆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可惜的是,就像菲尼昨天猜测的那样,以葛尔大叔和猛犸猪战斗过的地方为圆心,黑怨发出的魔能波动至少覆盖了小半个森林的范围。
因此,两人这一路上别说魔兽了,连只鸟都没遇到过。
不多时,菲尼就沿着佩尼诉说的路线找到了昨天被黑怨截胡的拉车。
然而走近一看,拉车上哪还有什么魔兽幼崽。
只有一大片惨不忍睹的血污,和散落在四下的……麟骨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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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节 204.时空参照序列
奈姆再次吸了吸鼻子。
附近有股怪味,像是海风,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腥鲜。
菲尼貌似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他愣了片刻,又往拉车那里走了两步。
这辆车的大小比奈姆刚刚坐的马车稍大一些,车里除了血污和肢体残渣外,还剩下了一节节断裂的麻绳。
“啧,”菲尼捡起一节绳子看了一眼,皱眉道,“不像是被咬断的……”
“什么意思?”奈姆一边问,一边将注意力扩散了出去。
“听佩尼说,他们一共狩猎了十多只魔兽幼崽,”菲尼绕着拉车走了一圈,“但绳索的数量……”
——沙沙。
话还没说完,菲尼的神色突然一凛。
他对奈姆做了个禁声手势,放轻了迈步的动作,抬起头打量起了周遭幽静的树林。
沙沙……
不多时,奈姆又听到了这阵树叶摇曳的声响。
这个动静听起来,像是微风拂过枝头。
菲尼给了奈姆一个眼神,随后便小心翼翼地贴着树干往回走了起来。
眼下的情况有些诡异,这少年似是准备就此原路返回。
说来也是,他这次出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找回佩尼丢失的货物。如今货物已经没了踪影,两人也就没了继续以身犯险的必要。
两人一前一后,各自警戒着半边徐徐后退着。
沙沙沙沙——
那声音又近了,虽然奈姆可以很快就捕捉到声源,但等到她看过去时,视野里就只剩下了一根摇晃着的树枝和几片落叶。
“好像在树上。”奈姆转过身,背对着菲尼道。
“嗯,我也注意到了。”菲尼小声说。
“是魔兽?”
“应该是……”菲尼想了想,“这家伙动作也太快了,我到现在还没看清它究竟长什么样。”
“这附近的魔兽不是都被黑怨吓跑了吗?”奈姆问。
两人来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这附近确实一只魔兽都没有。
“是这样没错,但……”菲尼扬了扬手中崩裂的绳索,“还有十几只,是没办法被‘吓跑’的。”
“呃,”奈姆顿了顿,“你是说……”
正当灵光划过脑海之际,高空中的“风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回,除了“沙沙”的响动,奈姆还听到了一种利爪在木头上摩擦的声音。
“——小心!”菲尼的反应十分迅捷,在奈姆刚用余光捕捉到一道穿梭于树枝上的残影时,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推开了。
随后。
“叽叽!”
那道残影自半空俯冲而下,刚好落在了两人刚刚的位置上。
维持住平衡后,奈姆立即转回身看向了那个“袭击者”。
结果这一瞧,差点没把她吓得叫出声来。
这玩意儿长得……实在是有够磕碜。
它的身形与八九岁的人类相仿,四肢着地半蹲在地上,从姿势和肢体结构上看,像是一只猴子。猴头双目无神,直勾勾地看着奈姆,一点儿生机都没有,活像是个动物标本。猴头连着的脖颈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此时伤口里已经不再流血了,隐约可以看到骨头。再往下,它的胸口处有一个扭曲的隆起,里面像是有什么活物想要破胸而出一样,不住地蠕动着。
除开那个毫无生机的猴头外,这只魔兽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诡异的鼓胀。当这些鼓胀里的东西破体而出后……
奈姆怔怔地眨了眨眼。
她清楚地看到,这只“猴子”的手臂上,长着一个满口尖牙的鱼头,大腿上,则长了一双血肉模糊的肉翅,甚至肚子里还伸出了好几根章鱼触手一样的东西。
那猴头的眼珠干涩无光,浑浊无比,目测已经“死”了很久了。
可这只魔兽,还活着。
——虽然很恶心、很恐怖、很扭曲,但它确实还活着。
盯着它看了几眼后,得亏奈姆及时咬紧了银牙,这才强行压下了想吐的冲动。
这家伙的味儿实在是太大了,奈姆虽然离它三四米远,可还是觉得那阵间杂着腥鲜的恶臭如烟雾般扑面而来。
魔兽一击不中,在原地虎视眈眈了不到一秒钟,就又叽叽叫着袭向了菲尼。
由于刚刚分心推开自己,菲尼在躲避的时候并没有足够的余力去后退,因此,这会儿他和那只魔兽之间的距离更近一些。
奈姆见状,不由得咂了咂嘴。
她真的是打心底里不愿意靠近这只又臭又恶心的魔兽,但要扔下菲尼不管的话……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两害相较取其轻,踌躇片刻,奈姆还是选择了去救菲尼。
进入“战斗状态”后,那只魔兽的速度在奈姆眼中,也就只是个小孩子无能狂怒时的水平而已。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决定先使出一记飞踢试试效果如何。
反正,让奈姆用手去打,她是肯定不干的,除非能找到什么趁手的武器。
可当她调试好了发力姿势和角度,正准备起跑的时候,视野中的菲尼,突然做出了一个很诡异的举动。
这少年居然将双手举向了半空之中。
“这……不会是要投降吧?”奈姆在心中纳闷道。
仔细看看的话,菲尼的动作和普通的“举手投降”还是有点区别的,从他双手的位置判断,这家伙就像是想抓住头顶的什么东西一样。
但他头顶什么都没有。
而且真当那只魔兽奔腾起来后,它欺身扑过去的时间甚至比眨个眼还短。
眼瞅着菲尼就要被撞个满怀,奈姆也顾不上纳闷了,脚下一蹬,整个人就像是根离弦之箭那般窜了出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
就在,半空中的奈姆准备抬脚去踹那只魔兽的,这一瞬间。
菲尼两只手的位置,忽然闪过了一阵扭曲。
这些扭曲,奈姆曾经见过一次。
和扭曲现象一起产生的,还有一阵让奈姆忍不住想要打颤的彻骨之寒。
寒冷只持续了短短一刹那,但也正因为这一刹那的功夫,打乱了奈姆刚刚排列好的力道势能。
从旁观者角度上来说,奈姆这才刚冲出去不到一米的距离,就像是“撞到”了什么一样,被卸掉了大半的后劲。
这也就意味着,她可能来不及去拯救菲尼了。
不过……
只听不远处的少年一声轻喝,他手中的寒芒应声斩下,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魔兽的肩上。
定睛一看,菲尼手里居然拿着一把剑。
奈姆不由得有些错愕。
这家伙……哪儿来的剑啊?
“——!!!”
被锋利的剑身砍进肩膀,魔兽立即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哀嚎。
其实,菲尼的力气也算不上大,之所以能砍进这么深的地方,八成以上都是那只魔兽的功劳,菲尼只是借用了它自己的力气而已。
哀嚎在幽静的森林里辗转了片刻,就又变成了一种怒不可遏的嘶鸣。
虽说一剑就砍伤了它,但菲尼的手腕目测也受创不小,这会儿虽然一直咬着牙没哼哼出来,但从他的动作里也能看出几分力不从心。
貌似,剑身是被魔兽身上的“鼓胀”给卡住了,任凭菲尼怎么使劲儿都抽不出来。
再说了,那只魔兽也没留给菲尼多少拔剑的时间,抡起手臂嗷嗷着就拍向了菲尼的脑袋。
眼见形势不妙,奈姆虽然糊里糊涂的,可还是再次冲了过去。
可惜她这次,仍旧只做出了一个姿势就被打断了。
打断她的,还是那份彻骨之寒。
奈姆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程度的寒冷了。
而且似乎,这阵寒冷也不仅仅只有“冷”这么简单。
随着严寒的侵袭,四周的一切光景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
在这片灰色的境界中,所有的粒子都失去了以往的活力……
仿佛时间,真的就此暂停了下来。
受这份“寒冷”所迫,奈姆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法轻易的移动——连视线都没办法调整。可正当她准备问问那仨小朋友这是什么情况时,却突然发现,自己和菲尼的聊天频道中滚动起了一连串的信息碎片。
这些信息的碎片甚至连通顺的语句都没法组成,尽管看起来像是菲尼传输过来的,但却没有一条有着菲尼的“落款”。
它们不停地“刷着屏”,没一会儿就让奈姆感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头疼。
这感觉,就跟当初接收人类的意识时一样。
只是,它们的数量比之前少了很多,甚至不需要控制吸息去删除它们,奈姆也能很快适应。
余光所见,菲尼似乎后退了几步。
“这家伙……居然能动?”
奈姆简直是惊了。
随着体感时间的推移——大约五秒后,周身的寒冷这才随着那层灰色的面纱一同消寂了下去。
与此同时,魔兽的喊叫声也接上了之前的音轨。
可它挥舞出去的前肢并没有打到菲尼身上。
奈姆怔怔地看向菲尼。
却见,那少年手里正端着一把杠杆步枪。
看造型,那应该是温切斯特M1894。
步枪的枪口直勾勾地指着魔兽的方向,菲尼娴熟地为它上了膛,随后森林里立即响起了“砰”地一声巨响。
“叽叽叽!”
魔兽吃痛的声音和猴子非常像。
开了一枪后,菲尼没有丝毫的滞顿,继续搬动上膛的杠杆,砰砰砰地就是一阵连发。
“这……这把枪……又是哪儿来的?”奈姆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看着菲尼的表演。
这货身上可是连个背包都没有的,他的剑和枪都是从哪……
正百思不得其解着,菲尼已经连开了六枪。
起初那只魔兽还有扑上去反杀的意思,奈何步枪的威力又怎么是肉身可以抵挡的,叽叽惨叫了好几声后,它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眼前这个人类不是好惹的。
这可咋办呢?
事实证明,魔兽虽然有智力,但也和人类一样,有高低之分。它明明浑身是伤,却依然想不起来逃跑。
既然没办法杀了菲尼,那就只能换个目标咯。
再说,被菲尼火力压制了半天,这只猴子也节节败退到了奈姆附近。
因此眼下,它立即叽叽叫着扑向了奈姆。
而且,不知是不是被菲尼开枪打中了的缘故,原本蠕动在它胸前的扭曲这会儿居然已经破肉而出了。
从里面钻出来的,是一张血盆大口。
这副画面把奈姆恶心得差点一个哆嗦。
她一个都市妹,哪亲眼见过这种场面嘛。
不过好在,奈姆很快就回想起了自己是个“武学奇才”的事实,不能看到点恶心的东西就不敢动。
于是她缓缓舒了口气,掐了掐自己后,决定抬脚把这玩意儿给踹出去。
然而——
“……窝草?怎么又……”刚刚排列好力道,那份彻骨之寒又一次贴在了自己身上,“这特么……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视野中又被蒙上了那层灰色的滤镜。
前两次被打断,也就算了。
这次,奈姆距离那只凶神恶煞……距离这只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的魔兽之间,只剩下了不到一米的安全区。
她连准备踹过去的腿都抬起来了,结果身上的力气又被这阵严寒给卸了。
“看起来,”不一会儿,奈姆耳边传来了系统的声音,“这个叫菲尼的凡人有着可以调试‘时空参照序列’的权限。”
事到如今,奈姆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被恶心到了还是被吓到了:“说人话!”
“就是上一轮的你来见你时借用的设备,”或许是因为切实体验到了奈姆的感觉的缘故,系统并没有介意奈姆的“无礼”,“简单点讲,这个凡人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控制‘时空’。”
“所以现在就是他把时间给暂停了?”
“嗯。”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自己不会判断吗?”系统说,“看他的动作,应该是想救你。”
正如系少侠所说,余光之中的菲尼正在往自己这边赶。
只不过,他好像也没办法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自如行动,不仅动作非常迟缓,而且呼吸……
奈姆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根本就不能呼吸。
“这种情况确实挺奇怪的,”系统顿了顿,又道,“而且,这个凡人连适应设备的能力都没有。”
“……什么意思?”眼瞅着菲尼艰难地挪到了自己身边,奈姆又问。
“就是说——”
菲尼紧咬着牙,用力将奈姆推离了魔兽的冲锋路线。
“……他自己也没办法精准操控这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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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节 205.蛊
诚如系统所说,菲尼确实无法在这片灰色的区域里快速移动。
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处于失重环境下一样。
结果好不容易把奈姆推开,随着菲尼的一阵突如其来的皱眉,周遭灰蒙蒙的景象立即布满了类似镜面破碎的裂痕,眨眼之间,世界就重新被鲜艳的色彩给入侵了。
目测,这个“时间暂停”的效果,和那些灰蒙蒙的色调是绑定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当时间再次流转起来之后,推开了奈姆的菲尼根本就没有余力再去躲避那只魔兽的冲锋。
“吼——”
下一秒,魔兽胸前的血盆大口中,发出了和人类相似的怒吼。
它跃起了一米左右的高度,看起来是想一口把菲尼的脑瓜子咬断。
似乎,这种情况也不在菲尼的预料之中——他好像也没有想到被自己暂停的时间会突然恢复流转。
因此在错愕和惊慌之余,菲尼下意识的选择是,抬起手臂挡在自己和魔兽之间。
只可惜,他的胳膊也不比奈姆壮实多少。
被那一口尖牙咬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残疾。
至于……奈姆。
她这会儿正在往地上摔,压根没地方借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魔兽咬上菲尼的胳膊。
“啧,你说你没事儿暂个什么停……”
以这只魔兽表现出的实力判断,自己翻翻手不就把它打趴下了吗?
要怪,也只能怪菲尼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她的战斗能力列入考虑范围。
也因此,这一秒,格外的漫长。
仿佛只隔了短短一帧,魔兽胸口处的血盆大口就接触到了菲尼的胳膊。
紧接着下一帧,菲尼那支挡在身前的胳膊忽然光芒大作。
不,不止是胳膊……他整个人都向外迸发出了一阵灼目的璀璨金光。
嗡嗡——
奈姆应声摔落在地。
她急忙爬了起来,重新看向了战场。
菲尼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个“光人”,不仅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光纹,身边还游动着好几束如同火焰般的金光。
好在,那些金光倒也没有火焰的功效,并没有引燃森林大火。
奈姆瞥了眼不远处的大树——那只魔兽似乎就是被菲尼身上的光芒给击退了,一股脑撞在了粗壮的树干上,眼下正“叽叽”地叫唤着。
菲尼的这个“光人”状态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功夫,不等奈姆走上前去仔细查看,他身上的光纹便和周身的光火一同徐徐渐隐了下去。
待到光芒散去,少年就如同体力不支了一般,两眼一翻,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两人之间的聊天频道随之陷入了死寂之中。
看样子,菲尼像是直接昏迷了过去。
奈姆眨了眨眼,先用如月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扭曲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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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了眼这串奇怪的负数,奈姆嘀咕道:“怪不得这家伙明明不是那什么驱灵师,也敢一个人过来……”
仔细想想的话,如果没有自己跟来,菲尼一个人应该很轻松的就能应对这份危险。
搞了半天,居然是自己坑了他?
奈姆没来由地有点过意不去。
“叽叽叽!”
被金光弹飞的魔兽好像也没受什么伤,不一会儿就又爬了起来。
“唉……”奈姆一边叹着气一边看了那魔兽一眼,自语道,“你真的不会逃跑啊……”
按照菲尼的猜测,这家伙应该就是佩尼小队昨天的猎物。
虽然那只猛犸猪把附近的魔兽都吓走了,但这些被五花大绑的“猎物”是没办法逃跑的。
于是还活着的猎物,在求生欲的逼迫之下,开始了你死我亡的相互残杀。
这只外貌长得和猴子类似的魔兽,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它吃掉了其他的魔兽,才获得了挣脱桎梏的力量。
这么一想的话,它之所以不逃跑,倒也有几分道理。
奈姆捡起了掉落在菲尼身边的杠杆步枪。
这老古董的最大装弹数貌似也就六七发的样子,奈姆捡起它也不是指望它还能再开枪。
她握着枪管比划了两下,作为钝器,这玩意儿勉强还算顺手。
对面的魔兽虎视眈眈地看了两眼奈姆手中的步枪,叽叽叫了两声,又不负众望地扑了上来。
奈姆眯了眯眼,侧移了半步,抡起手中的步枪砸向了猴头。
咔嚓——
骨头断裂的清脆和枪身劈裂的沉闷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从藕断丝连的伤口处流出来的,除了濒临坏死的血液外,还有一丝丝淡淡的黑烟。
黑烟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不住地往奈姆身边飘。
“啧。”奈姆见状,立即挥挥手驱散了它们,问,“这东西不会就是魔能吧?”
“应该是吧。”系统不置可否道。
听语气,她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这种形式的力量。
“看起来有点恶心啊,我能不要吗?”奈姆皱着眉又往魔兽身上来了一下。
事实证明,猴头的部位确实不是它的要害。就算被打断了颈椎,这只魔兽的动作依旧十分矫健。
“随你。”系统随口答道。
她这会儿好像在思考别的问题,也没心思教育奈姆。
奈姆闻言,将枪托一股脑戳进了魔兽胸口处的血盆大口里,同时另一只手握住了至今还卡在它肩膀上的剑柄。
“还有一个问题,我昨天忘记问了。”奈姆一把抽出了这把剑。
魔兽又发出了类似人声的哀嚎。
“说。”
“为什么我完成不了任务,还会被扣除属性值?”奈姆松开了握着枪管的手。
“那些强制任务,原本就是‘你不完成就大概率会死’的场景,”系统说,“在那种情况下,如果我们不能扭曲世界,就会被世界扭曲。”
“……是吗。”
奈姆一声不吭地把这只魔兽的四肢全给剁了。
直到这时,它仿佛才回想起了恐惧的感觉,一边惨叫着一边蠕动着身体。
从伤口处冒出来的黑烟越来越多,可每当它们想要靠近奈姆,都会被奈姆不耐烦地挥手驱散。
“活下去……活下去……”
魔兽又反复念叨起了这个词组。
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祈祷。
奈姆听得出来,这个语言和人类跟贵族们使用的相同,都是生灵语。
“我也不知道你的要害在哪啊……”奈姆咬咬牙,又提着剑走了上去。
她本想给对方一个痛快,可不管她怎么砍,这只魔兽还是能苟延残喘地蠕动身躯。
卑微得,像是只一心只想活命的虫子。
它的求生欲望一直持续到……奈姆把它的身体切成了大大小小十几块,才总算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确定了它的死亡,奈姆把沾满了污秽的剑往地上一插,当即掩嘴干呕了起来。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扶着剑柄大口喘起了气。
“……你怎么样?”系统问。
“还好。”奈姆轻咳了两声,感慨了一句说,“这个世界的人类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系统没有理会奈姆的吐槽,转口又道:“你要不要杀了这个凡人试试。”
“啊?为什么?”奈姆一阵莫名。
“他确实使用了时空参照序列,但却……”系统顿了顿说,“之前你使用时,产生了50%左右的扭曲值。这种扭曲别说如月,哪怕是换成一个正常运行的现实稳定装置,都需要全力运作才能平复——当然,这跟你使用的指令权限比较高也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对时空参照序列产生了干涉,就一定会产生现实扭曲。可身为扭曲源的他不仅读数没有异常,世界本身……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翻译一下。”奈姆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菲尼说,“我只能听懂白话。”
“就是说,他有可能和我爸爸的最初之作有关。”
奈姆听后,想了想问:“这一关的最初之作,就是那什么‘时空参照序列’?”
“可能。”系统好像也不是很确定。
“那就等你能确定了再说吧。”说着,奈姆挺直了腰杆儿,揉了揉肩膀。
闻言,系统沉默了片刻,说:“以目前已知的环境信息来看,这个世界确实有点奇怪,你小心点……不要死了。”
“嗯。”奈姆扔下了手中的剑,抓起菲尼的一条胳膊,把他往村子的方向拖了过去。
“我建议你尽快熟悉一下如月的使用方法,如果她能读取这个世界的‘文本档案’,对我们获取信息也有帮助。”
“……我知道啦。”
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奈姆语气里的异样,系统这次不仅没有和奈姆拌嘴的打算,甚至都没太在意奈姆的“态度”。
连续使用吸息和如月的力量,也确实让奈姆觉得有些累。
而且这些疲累,和一般的体力消耗不同。
仿佛,仅靠“休息”带来的恢复效果,远远不足以填补这些消耗。
一路拖着昏迷不醒的菲尼回到森林入口时,奈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安识?”
那只粽子并没有进入森林,只是站在入口附近……看样子,像是在打盹儿。
直到奈姆走近了,这只粽子才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安识眨眨眼,看了看奈姆,又低头看了看菲尼。
“他怎么了?”
“呃……”奈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安识也没追问,快步走到奈姆身边蹲下,试了试菲尼的各项生命反应后,像是弄明白了什么一般自语道:“看来只是太累了……”
经她一言,奈姆这才想起来,菲尼这家伙昨晚好像没睡觉。
不过他之所以会昏过去,恐怕不只是“没睡好”这么简单吧?
或许是觉得菲尼这波是被自己给坑了,奈姆随后看向安识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歉意。
察觉到奈姆的视线后,安识说:“那个佣兵……葛尔先生已经醒了,我是来通知菲尼的。”
说着,她从奈姆手中接过了菲尼的臂膀,晃晃悠悠地把他背在了自己背上。
“我先带他回去休息,”安识看了奈姆一眼,“……谢谢你。”
“不、不用。”奈姆立即摇头。
毕竟她只是把菲尼给拖了回来嘛。
然而道完谢,安识便往转身村子里走了过去,好像根本就没在意奈姆的反应。
看到她那东倒西歪的身影,奈姆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这会儿,村子里的驻兵大多都在它们的“警卫室”里聊天吹水,看到三人的身影,只让它们的欢乐滞顿了片刻,并没有走上前来询问什么。
差不多走到酒馆附近时,安识已经喘的不像话了。
虽说菲尼的体重可能也就五六十公斤那样,但对于她这个身段的女孩子来说,还是太过勉强了。
踌躇片刻,奈姆刚准备走向前去说帮忙,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女声:“安识——”
顺着声音看过去,来者是一个年纪和菲尼相仿的少女。
安识屏起双腿稳住了身姿,抬头看了眼少女说:“……柯尼?”
被唤作“柯尼”的少女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气儿都不带喘一下地问道:“我哥呢?”
“佩尼……”安识像是个不倒翁一样晃了晃说,“和驻兵队长一起去见北边的贵族了。”
看到她这副双腿发颤的样子,柯尼立即接过了安识背上的菲尼。
而且,还是公主抱。
“去见北边的贵族?”柯尼莫名道,“干嘛?”
“听说,是去请罪的。”安识扶着膝盖深呼吸了两声,“佩尼不是和北边的贵族做了笔生意吗?”
“这个我知道。”柯尼说,“不过他昨天一晚上都没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诶对了,他为什么要和驻兵队长一起去?”
“我也不清楚。”安识摇摇头,“这是他和菲尼之间的事情,我没问。”
“……是吗。”柯尼顿了顿,看向了被她横抱在怀里的菲尼,问,“他怎么回事?”
“应该是太累了,”安识说,“昨天他和佩尼在剔骨师傅那里忙活了一晚上。”
“噗,真的假的?”柯尼听后噗嗤一笑,“这家伙平时那么活蹦乱跳的,怎么一晚上没睡就直接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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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节 206.梗
菲尼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眼前模模糊糊的天花板上,漂荡着一张孤零零的旗帜。
“没事吧,你。”正纳闷着,菲尼突然听到了一个脆如银铃的声音。
声音距离自己不远,而且听起来……口音有点奇怪。
菲尼咬咬牙,欠起身子循声看了过去。
和正午的烈阳一同映入眼帘的,是那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少女。
她坐在门前的一张小板凳上,倚在门框旁侧着小脸,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
“你……”菲尼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是你……救了我?”
“谈不上。”门口的少女没回头。
她打了个呵欠,又往坐姿中添了几分慵懒。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顿了顿,少女又说。
“你请……”菲尼刚准备撑起身子,却忽然感觉到手腕上的一阵剧痛。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腕上居然缠了一圈淤青,“嘶……你请说。”
“你听说过,‘时空参照序列’吗?”
“……什么东西?”菲尼皱了皱眉。
“时空参照序列。”第二次说出这个拗口的名词后,少女的口音已经没那么生硬了。
“没有,”菲尼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吗。”少女把玩着自己的发梢,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状,菲尼咬牙坐起了身,解释道:“那只魔兽,应该是佩尼他们打的猎物……猎物们相互吞噬后产生的。”
“嗯。”
听语气,她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
“你没受伤吧?”菲尼揉了揉右腕,问。
“没。”
“那就好。”菲尼松了口气。
正当他四处物色着自己的外套被脱到哪了的时候,少女突然又问:“剑是哪来的?”
“……什么?”
“你刚刚使用的剑,”少女转回了视线,偏头看向了他,“还有步枪。那个型号我认识,是温切斯特M1894——我在另外一个世界见过。”
菲尼听后,怔怔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少女眨了眨眼又道,“你,可以暂停……唔,‘时间’,对吧?”
这次,菲尼连嘴都合不上了。
“你……你到底……”他错愕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菲尼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嗯,”少女想了想,“因为,我看到你了,在那个灰色的世界里。”
“什么?”
“就是说,我们是同类型的替……”说到这,少女蓦地抿嘴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陈年旧事”一般,“咳咳,你暂停不了……我的‘时间’。”
至此,菲尼觉得,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可以坐实了。
——这少年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被子,像是担心自己“走光”一样。
见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懵逼,奈姆收回了戏谑的视线,再次托腮看向了门外。
过了好一阵,菲尼才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喃喃道:“……也对啊,毕竟你是……穿越者。”
“你当我是什么人啊……”奈姆苦笑。
考虑到自己的词汇量还不太够,她还是为两人建立了一个聊天频道。
“先跟你确认一件事,”奈姆问,“你确实是自知自己可以暂停‘时间’的,对吧?”
菲尼张了张嘴,良久才点点头说:“……是的。”
“介意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获得这份……‘力量’的吗?”奈姆想了想,又问。
菲尼没说话。
就算没回头看着他,奈姆也能感觉到,这家伙心里一定正在经历剧烈的纠结。
所以奈姆也没有催促菲尼。
她明白,这份“力量”,可能就是这个少年最大的依仗。
在这么一个“人类的社会地位堪忧”的世界,菲尼这个没什么硬实力的人类之所以敢外出游商,之所以敢不在佣兵的保护下进入有魔兽出没的区域,或许就是凭着这份“外人不知道”的力量。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份力量就是他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底牌”。
甚至可以说,这是牵扯到他身家性命的东西。
自己和他才刚认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打听这个,确实有点不妥。
但,奈姆也不能什么都不问。
再怎么讲,这也是自己的“工作”。
或者说,是“义务”。
不过,奈姆最初也没报多大希望就是了。
这种事,他不愿意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菲尼不说,自己就只能换个思路……
“——你刚刚说,你不会被这份力量影响?”正琢磨着,菲尼突然出声打断了奈姆的思考。
“啊,嗯。”奈姆说,“你不信的话……就再使用一次试试呗。”
实际上,奈姆也不太确定在那片灰蒙蒙的空间里能不能使用吸息的力量——刚刚在森林里时因为惊讶和恶心……嗯,还有那么一丢丢害怕,所以奈姆一直没想起去做个实验。
她只知道自己的思绪不会中断,严格说来,奈姆也会被菲尼的“时空屏障”限制住大部分活动能力。
菲尼听后,直勾勾地盯着奈姆看了一会儿。
半晌,他才笑了笑,摇摇头说:“不必了,我相信你。”
菲尼的这个反应倒是让奈姆有些惊讶,以至于踌躇了几秒后,她只能傻不拉叽地道个谢。
“虽然一开始听到你说可以在时间裂隙中看到我时,我确实很惊讶,但……”菲尼踌躇着言辞道,“仔细想想,我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时间裂隙是什么?”奈姆挑出了一个词组问道。
“唔……是我自己对这份力量的理解,”菲尼干笑着解释道,“指的是……在上一个瞬间和这一个瞬间之间的空隙。其实我觉得,我并不是真的‘暂停’了时间,只是能主动前往这段空隙中待一会儿而已。”
“原来如此。”奈姆点点头。
菲尼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这份力量……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获得的它。我昨天跟你说,从小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在出生之前就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情了……其实当时我只说了一半,在察觉到这些‘错觉’的时候,我就能看到自己身边的‘裂缝’了。这些裂缝会一直跟着我,不管我到哪里。”
“那就是时间的裂隙?”
“不,”菲尼说,“那是……空间的裂隙。”
“空间裂隙?”奈姆皱了皱眉,“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里面装的全都是……武器。”菲尼说。
奈姆一愣:“啥玩意儿?”
“你刚刚不是问我,我的剑和步枪是哪里来的吗?”
“呃……不会吧?”
菲尼点点头说:“那些全都是从裂缝里拿出来的。”
“我去……”奈姆憋了好半天才嘀咕了一句,“你这是王之财宝吗……”
菲尼听后,神色也滞顿了片刻,旋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说的这个词……我感觉自己好像也听说过。”
“哪个词?”奈姆不明就里道。
“就是……‘王的财宝’什么的……”菲尼皱眉回忆着,“我也一直觉得这种‘能随时随地拿出武器’的……‘设定’,有些熟悉,但一直说不上来从哪里听说过……或者说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只是……”
说到最后,这小伙儿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可奈姆脸上的惊讶却是越铺越多。
“等、等等等等,”奈姆打断了正在强迫自己回忆的菲尼,“你……你说你听说过‘王之财宝’这个词组,而且还觉得这个词的意思是‘能随时随地拿出武器’?”
“……嗯。”菲尼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似乎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份“错觉”里还带着几分羞耻。
“你……”
不知是不是被菲尼影响到了的缘故,奈姆这会儿也有些语塞。
卡顿了好半天,她才整理出了一大串名词,问:“那这些词呢?菲特今晚留下来、吉尔伽美什、英雄王、路灯王、金皮卡、人类最古之胖虎、黄金律、天地乖离开辟之星、杂修……这些词你有印象吗?”
看到奈姆传过来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菲尼的眼睛里一时都开始转起星星了。
他这个反应,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
菲尼并不是完全不认识这些词——正因为认识,才会被它们勾起“回忆”,才会因为尘封的信息被唤醒的缘故而陷入懵逼。
换句话说……
“我……我也不确定,”菲尼扶着额头,颦眉道,“你说的这些,有几个我确实有印象……但我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说过这些词……”
“……哪几个?”
“唔,路灯王、金皮卡、人类最古之胖虎……”菲尼边想边说道,“……胖虎?话说回来,这个‘胖虎’……好像是……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吧?”
“呃,也差不多,”奈姆喃喃道,“他……是另外一个作品里的。”
“……‘作品’?”菲尼又愣了愣,倏尔恍然道,“……哦,他们全都是……杜撰出来的人物是吗?”
奈姆听后,又跟他说了一些其他词组。
测试了好几轮后,奈姆对菲尼的中文水平也算是有了个初步判定。
他虽然不会说,也没法直接“听”懂,但只要通过吸息传输过去,菲尼是有可能直接理解词意的。
整理一下这家伙可以理解的词,奈姆发现,菲尼好像只能听懂“梗”。
他对那些“严肃的书面语”一点印象都没有。
也正因为这样,昨天和菲尼聊天的时候,奈姆才一直对他“可能是个穿越者”这件事没怎么上心。
然而今天和他又聊了聊后,奈姆却突然产生了一个诙谐的想法。
“你这家伙,是没喝孟婆汤就来投胎了吗……”她掩嘴浅笑着吐槽道。
“呃,‘孟婆汤’?”
“……这个词你不会也有印象吧?”奈姆眨眨眼。
“嗯。”菲尼干笑,“好像是指……喝了就能让人忘记前生的记忆,对吧?”
“好吧……”奈姆抚额,“我算是确定了,你不仅是个穿越者没错,而且语系和我也差不多。”
这会儿再拐回去想想菲尼第一次对自己表露出好奇的时候,自己说的也是一个中文梗。
奈姆也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对这些“梗”有这么深的印象。
为什么偏偏只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嘛?明明其他重要的东西什么都……
念及此处,奈姆忽然愣了愣。
“……什么意思?”菲尼琢磨了一会儿奈姆话里的意思,怔怔地问道。
“就是说,”奈姆抿抿嘴,看着菲尼的目光里不免多了种感同身受的缅怀,“咱俩可能……真的是‘老乡’。”
“……噢。”
虽然一脸的不明所以,但菲尼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咳咳,跑题了跑题了,”沉默了一会儿后,奈姆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重新把话题歪了回去说,“总之——你不仅从小时候就拥有了自己的‘宝库’,而且也能主动在时间的裂隙里移动……嗯,这么一想,你确实是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控制‘时间和空间’,也就是说,你可能真的跟时空参照序列有关。”
菲尼听了,踌躇半晌问道:“这个‘时空参照序列’究竟是什么?”
看来,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了。
“呃……”可惜,奈姆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毕竟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呢,思忖片刻,只能顺口瞎说道,“这是我工作方面的事,可惜我签了保密协议,不能乱说……不好意思。”
“工……工作?”菲尼闻言,一脸惊愕地张了张嘴。
“嗯,虽然不能跟你说具体的细节,但我确实是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奈姆想了想,便像是个面试者般自我介绍道,“不如这样吧,你就当我是个流浪佣兵,雇用我怎么样?老是麻烦你的话,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唔……我力气挺大的,也会做做饭,其他的嘛,呃,不难的话我可以现学,你放心,我学得很快的……你看这样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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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节 207.中二之力(暂定)
虽说奈姆已经刻意留给菲尼不少空间了——这间屋子一共也就不到二十平米,菲尼的床铺靠在墙角,奈姆一直坐在门框附近没有动——但他看起来,还是被自己给吓到了。
不,说成“吓到了”可能不太准确。
尽管他的确裹紧了被子,做出了一副抵触外界的动作。可这少年流露出来的情绪却十分复杂,奈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个合适的词去概括。
总之,菲尼脸上除了那些让他半天说不出话的惊愕之外,也就数那股子好奇劲儿最显眼了。
“我……”半晌,菲尼咽了口唾沫说,“咳!能跟我说说刚刚在森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啊,嗯。”奈姆点点头。
讲真,她对菲尼问问题的优先级也有点纳闷。
按理讲这种事不是应该最先提问的吗……
但既然他问了,奈姆自然也不介意回答他。
只不过,她对“讲故事”这事儿没什么兴趣,因此只是尽可能言简意赅地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菲尼。
“是吗,那只魔兽是你……”听完奈姆的讲述,菲尼怔怔地回味着说,“不过,你确定我被魔兽袭击时,身上是冒出了一阵金光?”
听语气,他对此好像也很意外。
“嗯。”奈姆眨了眨眼,“那不是你的力量吗?”
“不是,我可以使用的特殊力量,只有时间和空间的裂隙。那些金光……我确实没有印象,”菲尼摇摇头说,“而且说实话,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在我的掌握中了,因为——”
言至此处,菲尼突然顿了顿。
他直勾勾地看向了奈姆的眼睛,像是想以此判断奈姆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可惜,奈姆的瞳孔里只有一片摸不着边际的黑暗。
菲尼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徒劳了半天无果,这少年叹了口气,坦白道:“因为……我现在没法在短时间内频繁进入时间的裂隙。”
“呃,”奈姆听后有些意外,“这、这样啊。”
说来倒也是。
面对那只魔兽胸口处的血盆大口,估计理智点的人都不会想着抬胳膊去挡。奈姆原本还有些好奇为什么菲尼不再暂停一次时间,搞了半天,原来他这个技能是有冷却时间的。
“不过……‘世界’加‘王财’已经很厉害了,有点冷却时间也正常。”奈姆自顾自地咕哝道。
“要是在五六年前,我倒是可以连续进入好几次时间的裂隙,”菲尼犹豫了几秒,接着“坦白”道,“每次能够在裂隙中滞留的时间……呃,我是说体感时间,也比现在要长。最长的时候,应该有九秒吧……现在五秒就是极限了。空间的裂隙也一样,我现在能打开的‘武器库’越来越少了。”
“你是说……”奈姆不明就里道,“你的力量,变弱了?”
“嗯。”菲尼点点头,而后用一种期许着什么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到这会儿,奈姆才反应过来,菲尼为什么要把他的“弱点”坦白出来。
看样子,他是希望自己这个“专家”能给他解释解释。
嗯,被人这样一厢情愿地误会确实挺尴尬的。
奈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幸亏菲尼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看到奈姆别开了视线,立即笑了笑说:“不好意思,你别在意,也许这种力量就是那种‘随着使用次数变多,效果就会变得越来越弱’的类型。能跟你聊这么多,我已经很开心了。其实这件事除了你之外,我还没和第二个人说过,包括佩尼。真正能把它说出来之后……我确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闻言,奈姆重新看向了菲尼。
这家伙的笑容看起来有点儿蠢。
因为菲尼目前还在吸息的聊天频道里,所以奈姆很容易就能推测出他的心理。
菲尼自己说过,他并没有成为驱灵师的资质,因此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生死危机,或许有**成都是依靠着这份力量才化解的。
可他终究不知道这份力量的“来源”,也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变弱,假如有一天,他真的会失去这份力量,那么结合人类在这个世界的社会地位,以及他在村子里扮演的角色……菲尼会产生不安也很正常。
“那啥,”眼瞅着气氛有些莫名的凝重,奈姆开了个玩笑说,“说不定你的力量是那种‘年纪越大越弱’的类型,你已经没有童心了,所以已经无法再驾驭这份力量了……之类的?”
菲尼听后,附和着笑了笑道:“也对,我……总是要长大的嘛。”
“呃……”
完了。
奈姆暗道一声不妙。
好像弄巧成拙了。
这可咋整啊?
想了半天,奈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成“专家”望闻问切道:“你的力量只是随着你一天天长大变弱的吗?就没有别的什么契机?”
菲尼听后兀自思索了一阵,说:“硬要讲的话,确实有一个契机,但我觉得……那只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什么?”
“我有一个叫恩尼的……朋友,”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时,菲尼的神色明显暗了暗,“在她……去世之后,我一连好几天都没法再使用这份力量。后来虽然又能用了,但比起之前……我能在时间裂隙中坚持的时间,一口气减少了将近三秒。”
“呃,对不起。”奈姆立即道了个歉。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居然又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
“没……没关系。”菲尼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听语气,他好像也不愿意深入聊这个。
奈姆麻溜地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好在,不等她细数这些突如其来的尴尬究竟有多尬,门外农田的另一端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菲尼——”
隔着老远,奈姆又听到了这个响亮的女声。
循声看了过去……果然是那个叫柯尼的少女。
这家伙把昏迷不醒的菲尼送回来后,本来说好的要等菲尼醒过来呢,可还没坚持一分钟,她就无聊得直蹬腿了,然后随口说了句“去看看孩子们”就自顾自地溜了。
至于安识,自打背着菲尼走了那么一段路后,她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任她怎么努力喘气都没法平复呼吸里的错乱。因此,这家伙在东倒西歪地跟回来后,二话不说就一头栽进了自己的房间。
结果,菲尼这个伤员居然只交给了自己这个“陌生人”来照看。
……不得不说,这份情谊,真是堪比真金。
“是柯尼?”只凭声音,菲尼就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她不是回去了吗?”
根本不需要奈姆回答,那风风火火的少女没一会儿就赶到了菲尼的小屋前:“咦?你已经醒了?”
“嗯,”菲尼下了床,“佩尼回来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柯尼说,“我就是因为这事才又过来找你呢。”
“怎么了?是不是……没和北边的贵族谈好?”菲尼听后,穿衣服的动作为之一滞。
“不是不是,”柯尼摆手,“这事儿我问了我哥几句,他说挺顺利的,只是要求我们尽快补上货物。叫你过去的是……等等,我还没问你呢,你没事吧?”
“没事,”菲尼苦笑道,“就是昨晚没睡觉有点累而已。”
“唔,也是哦,你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柯尼点点头,又道,“叫你过去的是那个驻兵队长。”
“驻兵队长?”菲尼不明所以道,“他找我干嘛?”
“它没说,只是让你去酒馆里见它。”柯尼说,“不过来之前,我跟它说了你身体不太舒服,它说让我回来看看你,如果真的生病了,不去也可以。”
闻言,菲尼思忖了片刻,说:“走吧,我们去看看。听说葛尔大叔也醒过来了是吗。”
“葛尔大叔早就醒了,”柯尼走过来帮菲尼整理了下身后的衣摆,又指了指奈姆道,“还有,她也要过去。”
“……她?”菲尼好奇道,“也是驻兵队长点名的?”
“嗯。”
“为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柯尼摊了摊手。
“可她是……她才来这里没多久,驻兵队长找她能有什么事?”
听出菲尼话里的好奇后,柯尼走到奈姆身边比划了一下她的身高,说:“驻兵队长说,她不也是你们雇的佣兵吗?只到我肩膀位置的身高,看起来经常护理的黑色长发,以及……这一身奇怪的衣服,就是她没错了。”
被人这样变着换样说自己矮,奈姆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
“既然说了是佣兵……”菲尼听后又琢磨了一阵,“那应该……没什么事。”
他像是揣摩出了一点“上意”一样,兀自点了点头。
但不管怎么样,菲尼还是询问了一下奈姆本人的意见:“你……能跟我们走一趟吗?”
奈姆总觉得……说着这句话的菲尼像是个人民警察。
她琢磨了片刻,发现自己也没什么拒绝的必要,就点点头答应了菲尼的“雇用”。
“那我们走吧。”见状,菲尼用眼神对奈姆致了个谢。
“要我背着你吗?”柯尼问。
“……不用了,我真的没事。”
临走之前,菲尼又查看了一下安识的房间。
这家伙连衣服都没脱就缩在床上呼噜呼噜睡着了。
因为蜷缩着身子,所以安识这会儿比起粽子,更像是个球。
菲尼没有叫醒她的打算,只是苦笑着给她盖了层被子,并关好了房门。
既然是赴贵族的约,三人路上也就没耽搁,直接赶到了那个萧条的酒馆中。
推门一看,这个破烂小酒馆里居然满员了。
奈姆多少还是有点意外的。
不过嘛……现在毕竟是饭点儿,而且桌子上坐的大部分都是狗头人。
这么一想,也没啥值得意外的地方。
“汪,你们来了啊。”听到门框上方的铃声后,大金毛立即扭头看了过来。
“大人,您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菲尼快步走到了傻站在一旁的佩尼身边,问道。
小胖哥这会儿满脸通红,看起来也喝了不少的酒。
“汪……你急什么?”大金毛把杯子凑到了坐在它对面的葛尔大叔面前说,“先喝一杯,喝一杯再说汪。”
葛尔大叔一声不吭地端起了杯子,并给刚来的菲尼使了个颜色。
“呃……嗯。”菲尼见状,也点点头。
于是佩尼立即走到吧台里给他倒了杯酒。
“汪!干杯!”大金毛站起身,仰起头一口把杯子里的酒给闷了。
“汪汪!干杯!”在它的带领下,它的手下也都嗷嗷叫着把杯中酒给干了。
菲尼只好闭起眼睛把杯子里的酒全部灌进肚子里。
眼看着这群狗头人连尾巴都快摇起来了,奈姆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这帮看大门的,大中午就喝这么多酒真的好吗……”
不管怎么看,它们都像是完全乐成了狗。
喝完酒,菲尼往大金毛身边挪了两步,问:“大人,您这是……”
大金毛眼里眯着笑意,放下杯子扭头看了眼奈姆和柯尼,问:“村长,你昨天雇的佣兵全在这里了?”
佩尼听后一个激灵,赶忙走到大金毛身前说:“大、大人,还有两个流浪佣兵……”
说着,佩尼看了眼菲尼。
菲尼立即接话道:“大人,他们已经离开了。”
“汪……离开了?为什么?”大金毛问。
“这个……”菲尼苦笑,“我们也不知道,大人。”
“那好吧汪,”大金毛倒也没在意,只是笑着摆摆手,“走了就走了吧。把你们叫过来,其实是我的主人的意思汪。”
“……领主大人?”
大金毛顿了顿,收起了神情里的散漫,忽然一喝:“汪,大黄!”
“汪!长官!嗝!”大黄咽下嘴里的酒就起身立定道。
“把主人的话转交给他们。”大金毛瞪了大黄一眼。
“汪汪!长官!”大黄握拳敲了敲前胸,然后从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佩尼。
“大、大人?”
“自己打开看看吧,”唱完了官腔,大金毛又笑着啃了块肉,“听主人的意思,他是想邀请你们去府上共进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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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节 208.青黄不接
“共进晚……”佩尼一听,身上顿时一个哆嗦,差点连手里的信都没拿稳。
他看了眼手中封好的信件,又颤颤悠悠地看了眼大金毛,好半天都不敢轻举妄动一下。
“打开吧,那是主人写给你这个村长的亲笔信汪。”大金毛大口咬着肉块,口齿不清地说。
佩尼听了,脸上的酒劲儿顿时消了大半。他和菲尼交换了个视线,见后者肯首后,才捏着冷汗打开了手中的信件。
信纸只有一张,文字也不多,佩尼扫了一眼就看完了。
抬起头时,这小胖哥看向了坐在大金毛对面的葛尔。
偌大一张圆桌,只有葛尔身边还留下了两三个人的空位——狗头人们全都簇拥在了大金毛身边。
“领主大人……写的什么?”看到佩尼如此反应,菲尼问。
“它……咳咳!他、领主大人说,他很喜欢我们的‘礼物’,想邀请葛尔队长及其队员,以及衍那村村长今晚去府上……谈谈。”说着,佩尼将信件递给了菲尼。
闻言,菲尼只是眨了眨眼。
他好像并不意外。
“大人,”此时,一直沉默着的葛尔总算是开口了,“领主大人的意思是……”
和佩尼不同,这大叔的神色始终很平静。
“汪……既然你是在这块领地里讨生活,”大金毛喝了口酒,“难道不应该先去见见主人吗?”
葛尔听了,点点头道:“是应当如此。”
见他态度里并无倨傲之色,大金毛放下了酒杯,提点道:“主人公务繁忙,再加上接收这块领地的时间也不长,这才放任了一些琐事没有立即去管汪。而在这些琐事中,扰民的黑怨也排得上号,你替主人消灭了它,主人肯定是要赏你的汪。”
听了大金毛的话,佩尼立即点头哈腰:“多、多谢大人。”
“嗤,你们这些人类啊……”大金毛笑了笑,“主人是个赏罚分明的贵族,既然你为主人解了烦,主人一定不会吝啬赏赐的汪。要是得到了主人的赏识,就算是直接召你做侍从也是有可能的汪。”
“……做侍从?”佩尼愣了愣。
葛尔也有些意外:“领主大人……愿意接受人类的效力?”
“主人对你们没有偏见汪。”大金毛说。
此言一出,酒馆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奈姆左右看了看,发现所有狗头人都静静地看向了大金毛的方向。
佩尼抹了把额前的冷汗。
菲尼则打量起了葛尔的神色。
迟疑片刻,葛尔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大人您呢?”
他刚把话说完,一旁的狗头人就像是被踩到尾巴了一样,拍着桌子嗷嗷道:“汪!人类!你什么意思!找死吗!”
——砰!
大金毛把木制的酒杯往桌上一砸,顿时,屋内陷入了真正的鸦雀无声之中。
同时,它身上也隐隐浮现出了一阵能量波动。
哪怕只是波动,奈姆也能认得出来,它就是那个黑不溜秋的魔能。
大金毛眯起眼睛,无声地扫了一圈屋内的人类,随即瞥向沉默着的葛尔说:“我认同你的实力,疾风葛尔。假如主人真的愿意收下你,我只会为主人感到高兴。但是,我警告你,也警告你们,不要把你们那令人作呕的观念强加在我们身上,兄弟们正吃着饭呢。”
“对、对不起大人。”佩尼听后急急忙忙道了个歉。
“不必了,”大金毛摆摆手制止了他,“可惜了这桌菜。”
说着,这只狗头人首领便站起了身。
看样子,它是准备走了。
其余狗头人见了,也都齐刷刷地离了席。
“大、大人?”佩尼往前挪了半步,像是想挽留它一下。
“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金毛没有回头,留下这句警告后径直离开了酒馆。
随着酒馆大门不住的开合,挂在门框上的风铃奏响了一曲杂乱的旋律。
不多时,这帮狗头人就全走了。
酒馆里的气氛一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奈姆虽然在一旁当了半天的小透明,可还是没看太懂这个发展,只得在心中咕哝道:“这都是啥呀,咋说翻脸就翻脸呢?”
菲尼看了眼满头冷汗的小胖哥,又看了眼若有所思的葛尔,暗自叹了口气。
佩尼这会儿只顾着去擦脸上的汗了。
沉默一共在空旷中溜达了十几秒,才被一个细微的“噼啪”声打断。
循声看去,那是大金毛刚刚砸桌子的木杯。
直到现在它才堪堪开裂,酒水顺着缝隙不住地往外涌。
佩尼立即走上前收拾起了这份狼藉。
“葛尔大叔,”画面再度运转起来后,菲尼也笑着走到了葛尔身边问,“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葛尔抬起右手握了握拳道,“除去亏空的灵力外,只扭伤了右腕。”
菲尼听后眨了眨眼。
随即他也看向了自己的右腕,而后余光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奈姆的方向。
“唔,没事就好。”滞顿片刻,菲尼又笑了笑,“那今晚,你要去赴约吗?”
葛尔叹了口气:“既然是领主大人的邀请,我也拒绝不了。”
说着,他对佩尼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
“是我出言不慎,连累了你们。”
佩尼一愣,摇头道:“别、别这么说葛尔队长,它们贵族就是这样……喜怒无常。”
“确实是我失言了,”葛尔顿了顿,“不过,看它们的反应,似乎真的只是想请我们过去见见领主大人。”
佩尼一听,不由得张了张嘴:“葛尔队长你……”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葛尔之所以出言“不慎”的用意一般。
“哈哈哈,”葛尔豪爽地笑了两声,“其实我刚刚也有点紧张。”
“这也……这也太……”小胖哥见了,像是回味出了后怕,脸上又浮现出了涔涔冷汗。
“咳,总之,先商量一下今晚赴约的事情吧。”笑了一阵,葛尔清了清嗓道,“武器是肯定不能带的,人……最好也不要去太多。”
“领主大人的信件里,点名邀请了葛尔大叔的小队和佩尼,”菲尼逐字看了遍手中的信,“但那两个流浪佣兵都不愿意掺和贵族的事情……”
“不如,”佩尼想了想,“就只让我们两个过去吧?就算真出了什么事……”
“——不行。”小胖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响亮的女声打断了。
扭头一看,柯尼已是噔噔噔噔地逼了过来。
佩尼见她身上如此气焰,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哥!哥!”柯尼瞪着佩尼说,“你昨天没回家也就算了,今天也想不回家?”
“呃,我是出去办事嘛……”
“我不管!”柯尼完全没有给佩尼解释的意思,“总之,你去的话,我也要去!”
“我们又不是去玩的……”佩尼小声嘟囔着,“这可是去贵族家里啊,很危险的。”
“你居然以为我是想去玩?”柯尼哼了一声,“我不跟着你,它们要真对你动手,你不就只能伸脖子给它们砍嘛?”
“可……”
看得出来,就算佩尼表现的一直很怂,但却一点儿都没有被说服的意思。
“好啦柯尼,佩尼也是为你着想。”菲尼见状,干笑着走到了两人之间劝阻道,“再说,葛尔大叔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只是去领赏,又不是受罚。”
“既然是领赏为什么不能带我去?”柯尼不服道,“这叫什么‘为我着想’嘛!”
“呃……”看表情,菲尼貌似是被噎到了。
佩尼有些尴尬地瞄了眼葛尔。
奇怪的是,这大叔的神情里居然丝毫没有觉得几人聒噪的感觉。不仅如此,他嘴边还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会儿已是端起酒杯自饮了起来。
任凭柯尼在一旁叽叽喳喳了半天,佩尼也没同意带她一起去。
葛尔同样也没有带上他妹妹索拉一起的意思。
“那,就我们三个人?”佩尼看了眼菲尼。
菲尼听了,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正打着呵欠的奈姆。
“要不我们……把她也带上吧?”
“带上她?”佩尼不明所以道,“……为什么?”
“她和我一样,都是驻兵队长点名叫过来的人,”菲尼解释道,“而且,他们昨天也见过她。”
“对了,这个小姑娘我还有印象,”葛尔听后也看向了奈姆,“我刚刚就想问了,就是她把我从森林里带回来的?”
“嗯,”菲尼看着佩尼说,“她也是个佣兵。”
尽管佩尼脸上有些好奇,但他却没有多问。
显然,这个小胖哥很信任菲尼。
葛尔大叔打量了奈姆两眼,站起身郑重道:“谢谢你,小姑娘。”
“呃,不客气,”奈姆摆摆手,“别在意。”
“那……可以拜托你和我们一起去吗?”菲尼征求了一下奈姆的意见。
奈姆想了想,点点头说:“管饭,就行。”
这么耿直的回答让三人同时一愣。
随即不等他们开始憋笑,柯尼就噘着嘴走到了奈姆身边。
这家伙绕着奈姆转了一圈,然后闷闷不乐道:“为什么她可以去我就不可以?明明她身上一点灵力显现的痕迹都没有,而且不仅说话的口音这么怪,个子还这么矮……”
奈姆听了,眉毛都忍不住跳了两下。
这家伙怎么老是针对自己的身高?
总之,确定了今晚的“赴宴名单”后,佩尼又拜托厨房大爷又给大家做了点饭菜。
从头到尾,柯尼都在用一副幽怨的眼神盯着佩尼,以至于其他人都没怎么说话。
眼瞅着气氛比较尴尬,葛尔大叔填了点肚子立即就溜了,菲尼则是提议给奈姆做件衣服,带着她来到了村里的裁缝店。
说是裁缝店,其实也就是一户普通人家而已,里面只有一位年迈的老婆婆。
打开门看到是菲尼,老婆婆脸上立即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米歇尔奶奶,我今天去镇上买的布料和棉花送来了吗?”菲尼笑着问道。
“送来了。”老婆婆拉着菲尼进了屋,“安识那丫头,还没下雪呢就裹那么严实,我差点没认出来。”
“那孩子们的衣服就麻烦米歇尔奶奶了,”菲尼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纸币,“这些就先当做定金。”
老婆婆并没有理会那些钱,而是看向了奈姆问:“这丫头是?”
“哦,她啊。”菲尼说,“是我在外面认识的一个朋友,我这次过来就是想给她做件衣服。”
老婆婆眯了眯眼,走到奈姆身边仔细端详了起来。
目测她对奈姆身上这套装备很感兴趣。
“咳咳,那个……我先回避一下。”菲尼见状,把纸币往桌上一放就溜了出去。
“丫头,你是哪里人啊?”一连在奈姆身上打量了好几个来回,老婆婆这才问道。
“唔,”奈姆想了想,说了个穿越者前辈们惯用的“标准答案”,“东……边?”
“东大陆?怪不得……你的口音和打扮都不像是西大陆的人,”老婆婆点点头,倏尔又问,“怎么离家这么远呀?”
“呃……”奈姆苦笑,“因为工作。”
“是吗。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
闻言,老婆婆手上的动作一顿。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旋即一心一意地为奈姆量起了身段。
量好尺寸,老婆婆对奈姆说,如果没有款式上的要求,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过来拿衣服。
奈姆当然没有提别的要求,她本来就是打算入乡随俗,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临走之前,菲尼又和老婆婆寒暄了几个回合。
站在门外等候时,奈姆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萧索的街道。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刚吃过饭,街道上这会儿有不少行人在散步。
看着看着,奈姆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是白发老人。
仔细想想的话……自己好像从来没见到过这个村子里的青年。
除了菲尼这些少年们外,剩下的不是小孩就是老人。
其中的年龄断层,少说有三十年。
“这是为什么呢?”奈姆有些纳闷。
总不能说……他们每一个都是晚生晚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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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节 209.文化隔阂
目送夕阳坠入森林里时,佩尼便组织着赴宴的四人来到了村口。
自打狗头人们在这设立了一个“警卫室”,附近就很少有人类走动了。
好在,处于待机状态下的狗头人们也只会在警卫室周边活动——从这个角度上说,它们也算是恪尽职守。
因为中午闹的那一出不愉快,一众狗头人这会儿见到了佩尼一行人,神情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皱眉咂舌的厌恶。
其中……
“嘁,这帮低等生物居然还敢腆着脸过来汪。”——这是“或多”的水平。
“汪……真想不通长官为什么要跟它们分享功劳。”——这是“或少”的水平。
眼瞅着自己这一帮人不怎么受待见,菲尼立即微笑着走上前去说:“各位大人,晚饭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大人们不嫌弃,请移步酒馆用餐。”
他没有提中午的事,只是想借着“礼尚往来”的名分赔个罪。
狗头人们当然没买他的帐,各自哼哼鼻子,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菲尼一眼。
或许这就是闭门羹的正确吃法吧?
虽说被它们无视了,但菲尼倒也没有在意,不多时,大金毛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汪,你们准备好了?”
“是、是的大人。”佩尼走上前去俯了俯身。
“那一起走吧汪。”大金毛指了指身后的马车,“今天刚好是我调休的日子,就陪你们一起回主人府上一趟吧汪。”
奈姆听了,顺着大金毛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辆马车可比之前坐的那辆“结实”多了,至少,它是个有顶的。
见佩尼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畏畏缩缩的,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大金毛便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别的事汪?”
“大、大人,”佩尼又把脑袋埋低了几分,“请允许我为中午的……”
“——大人。”岂料,不等他磨叽完请罪的开场白,葛尔就上前一步抢过了话柄道,“中午是我唐突了,我不求大人谅解,只希望大人不要迁怒于衍那村的各位村民,大人若是想罚,罚我一人便可。”
他这套“真诚道歉法”施展得那叫一个娴熟,大金毛听后,甚至还滞顿了两秒。
旋即,它咧嘴露出了两排尖锐的牙齿,吃吃笑道:“汪,你们人类的这一点,我还是很欣赏的。”
“……这一点?”葛尔不解道。
“疾风葛尔,”大金毛眯着眼,指了指佩尼说,“你受雇于他,他就是你的主人。而你所做的,无非是向主人尽忠,不让主人亲自去做那些会让他身处险境的事,而且必要时,你也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主人。这一点,和我们这一系贵族的理念很相似。”
“大人的意思是?”葛尔琢磨了片刻,又追问了一句。
“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谨小慎微的人类了,”大金毛看着葛尔沉声道,“要说你的失言足以定罪,倒也不至于。只是……主人命令我的兄弟们日夜把守你们的村子,可这么多天来,我们从来没有主动进入过你们的‘地盘’,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闻言,葛尔不由得皱了皱眉。
“汪……”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金毛点了点头说,“走吧,别让我的主人久等。”
“是,大人。”佩尼点头如捣蒜。
见大金毛坐上了驾驶位,四人便陆陆续续地坐上了后座。
通过下午时不时对菲尼的提问,奈姆已经了解到了这群狗头人的一些信息。
驻派在衍那村的狗头人小队一共只有十几个人,它们平日里就住在设置在村头的简陋营地里,每只狗头人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可以回到领主的领地里。
说实话,这份工作的确很枯燥,毕竟衍那村这地方,根本就不需要驻兵把守。
也难怪这群狗头人闲暇时一直在警卫室里面聊天吹水。
上了车后,佩尼就一直轻抚着心房,像是想借此安抚一下额前极力抑制着的冷汗。菲尼无声地看着窗外颠簸的风景,葛尔则一边给右腕做着复健运动一边闭目调息了起来。
因为大家都没有说话,所以乍一看,气氛多少显得有些凝重。
这些人给奈姆的感觉……就像是要赶赴战场一样。
“看来,被贵族请客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儿啊……”她不由想道。
怪不得菲尼说要带上自己,敢情他还真是请自己来当保镖的。
不过,这样也好。
奈姆早就想见见那个“领主大人”了。
然而,马车刚摇摇晃晃地前行了一公里左右,大金毛就突然一拉缰绳刹了车。
“……大人?”菲尼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看向驾驶位好奇道。
只听,大金毛这会儿龇牙咧嘴地盯着一旁的荒草丛,嘴里不住地发出着“呜呜”的警惕声。
“汪!是谁!”待车厢里的四人都回过神来后,大金毛立即嗷呜了一声吼道,“小毛贼,没看到车上的纹章吗?敢打主人的主意,给我滚出来!!”
草丛里没有动静。
菲尼和佩尼面面相觑了一番,都有些莫名。
讲道理,这附近怎么可能会有盗贼嘛?衍那村可是连摩诃镇的人都不愿意接近的。
“汪……不出来是吧?”眼见自己和空气斗智斗勇了半天,大金毛放下了缰绳,抽出腰间的佩剑跃下马车道,“你以为你躲着,我就找不到你了?”
它缓缓靠近了荒草丛,周身游荡起了一层淡淡的魔能。
大金毛吸了吸鼻子,旋即挥剑一扫,斩出了一道嗡嗡作响的半弧,直逼那些羸弱的荒草而去。
“哎呦……”
下一秒,草丛里突然传出了一个少女吃痛的声音。
“出来!”大金毛架起剑指着声源嗷呜道。
这次,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佩尼。这小胖哥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慌慌张张地对大金毛喊道:“别、别别动手大大人!”
一边喊着,他一边跑到了草丛里。
“啊……是她啊。”奈姆眨了眨眼。
“大、大大大人,她她她是我妹妹,”佩尼搂起了摔倒在地的少女,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恳求道,“求您了,别杀她……她她不是盗贼,只是脑袋有点问题……”
“汪……你妹妹?”大金毛眯着眼说,“带过来我看看。”
“大、大人?”佩尼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气味……我确实闻到过汪。”大金毛自语道,“你先带她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可……”佩尼搂紧了怀里的少女。
然而,他怀里那家伙可是一点儿都不安分,过了惊吓期后立即假意挣扎着喊道:“过去就过去嘛!哥哥你放开我。”
虽然说是“假意挣扎”嘛……但佩尼的力气显然不如怀里这个的小祖宗。
谁让这小祖宗的个头比他还高一点呢?
“柯、柯尼!”佩尼见了,赶忙也站起了身。
“哦?”看到草丛里的少女气鼓鼓地走了过来,大金毛眼里也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色泽,“你……没受伤汪?”
“哼,是有点疼。”柯尼没好气地看着大金毛问,“我过来了,你要问什么?”
这时,下了车的菲尼急忙挡在了柯尼和大金毛之间说:“大人,她真的是我妹妹,不是盗贼。只是……她年纪还小,不太懂事。”
讲道理的话,这话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因为菲尼也没有柯尼个子高。
“菲尼……”不过,听到菲尼也这么说,柯尼立即噘起了嘴。
尽管她看上去像是有些理亏,但自始至终神情里都没闪过一丝害怕。
大金毛打量了柯尼两眼,问:“你是个驱灵师汪?”
“是的大人,”菲尼代她答道,“柯尼是我们村子里实力最强的驱灵师,已经能显现一处光纹了。”
“一纹的实力……”大金毛沉吟片刻,又问,“她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这个……”菲尼瞬间卡了词儿。
这种事他怎么知道嘛?
“我来保护他们啊,”岂料,柯尼却是一本正经道,“你们这些贵族老爷要带他们走,万一是想吃了他们怎么办?这两个家伙力气这么小,还这么矮……”
听到这,奈姆突然觉得心里平衡了不少。
看来柯尼就是那种喜欢拿身高来说事儿的人,并不是刻意针对自己。
“柯尼!”听了柯尼这么直来直去的话,佩尼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此时夕阳如血,压抑着四周的噪音,让小胖哥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大人,”见大金毛半天不开口,葛尔也下了马车道,“只是孩子瞎闹而已,要不就让她回去吧,您看怎么样?”
“嗤……”
“……大、大人?”佩尼怔怔道。
“哈哈哈哈——”
大金毛哑然失笑。
它像是听到了一个直戳笑点的笑话一样。
半晌,大金毛将手中的剑送回了剑鞘,道:“不必了,既然她也是个驱灵师,就带她一起去吧。”
佩尼三人听了,一时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语塞中。
目测,他们都被大金毛的脑回路给惊到了。
可不等他们再说些什么,柯尼已经麻溜地爬上了车厢。
奈姆打了个呵欠。
“走吧,天黑之前要赶到地方汪。”大金毛重新坐上了驾驶位。
三人交换了个无奈的视线,只好乖乖上了车。
看到佩尼一直板着个脸,柯尼逞强了不到一分钟,就摆出了一副知错了的小女孩姿态,捏着手指贴在他身旁,微微努着嘴一声不吭。
借此,奈姆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三兄妹。
可如果他们真的是兄妹的话,这基因也太“国际化”了。
佩尼是金发碧眼,菲尼是黑发黑瞳,而柯尼……即便是在采光不怎么样的马车内,奈姆也能识别出她深紫色发丝中潜藏着的暗红,瞳色和佩尼相比,她的天蓝显得更加纯洁。
配合她那“白得很健康”的肤色,就算柯尼完全没有打扮,也能感觉到她身上洋溢着少女专属的气息。
总得来说,她算是车厢里唯二的那个“异类”了。
她好像和奈姆一样,一点儿都不在意马车究竟会驶向哪里。
于是乎,再往后的路途,就只剩下了奔波的车轮声。
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吧,马车便抵达了领主的府邸。
率先映入奈姆眼中的,是一扇四五米高的铁栅门。
门上的每根栅栏长度由外向内节节高升,金属的色泽偏暗,在丝丝缕缕的夕阳照射下,显现出了一圈圈斑驳的年轮。
把车停在了门前的位置后,大金毛放下缰绳握拳捶了捶胸口嚷嚷道:“汪!驻衍那村警队队长,前来拜见主人。”
不多时,门后面就露出了一个金毛狗头人。它见了大金毛,立即笑了笑:“你还亲自把它们送来了啊,快进来吧汪。”
说完,它便打开了这扇厚重的铁栅门。
门后面是一条十字通路,十字中央的位置坐落着一池造型典雅的喷泉。以喷泉为原点,向周遭的鸟语花香中铺出了四条由岩石堆砌出的笔直道路。
只不过,奈姆左右瞧了瞧,发现目前只有和大门正对着的这条路是通往府邸中的。
其余两端的尽头……还堆放着一些木石类的建筑材料。
因为大金毛没有吩咐,车厢里的五人也都没有下车行礼。穿过大门,大金毛把马车停放在了宅院内的马棚附近,随后带头走向了那栋庞大的别墅。
别墅的外皮是一层平实而精致的石料,颜色微微发红,走得近了,奈姆才注意到,这栋建筑和那扇门一样,外衣上都留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
观察了一会儿后,奈姆发现,这栋建筑无论是从造型还是从气势上看,都和摩诃镇衍那村的相差甚远。
再说了,下午的时候菲尼也提到过,这附近属于人类的“活动范围”,也不应该原本就有这么一栋画风不同的宅子。
“唔,看样子,是把整栋府邸拆开搬过来了吧……”奈姆在心中猜测道。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滞顿了片刻。
奈姆忽然回想起了那栋坐落在废墟中的宅邸。
那栋被衍那村村民称作“鬼屋”的房子,建筑风格和眼前的这个也有很大的出入。
也就是说……它们不像是同一个文化下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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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 210.种族歧视
真要说起文化,奈姆确实有个地方非常想吐槽。
不管是衍那村还是摩诃镇,人类的穿着打扮都非常贴近她印象中的“天朝古装”。
这些服装分里外两层。里衣的样式和短打相似,外衣则是那种有着宽大袖口的深衣造型。当然,外面这一层并没有合紧衣襟系上腰带,所以穿在身上,还有几分风衣的模样。
综上所述,奈姆觉得,如果不考虑巧合,她应该能在衍生出这种服装的文化中找到各式各样的“既视感”。
然而事实是,她的既视感真的就只停在了衣服上。
奈姆这一下午了解到的风土人情,和她印象中的差距差点就达到“天差地别”的水平了。
因此,这个世界的文化到目前为止,只给了奈姆一个非常别扭的感觉。
——就像是某个水平不咋地的作家东拼西凑出来的一样。
正想着,大金毛已经敲响了领主的家门。
开门的是一个年迈的……老狗头人。
它穿着一套华贵的茶色礼服,下颚处缀着几缕久经打理的长须,只不过毛色已经斑驳了,很难看出原本的色彩。比起大金毛,它的身材里有几分消瘦,但腰板儿挺得却格外的直,神色里也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庄重。
“汪,管家大人。”大金毛低头。
众人跟着行了一礼。
“来旺啊,”老管家眯着眼,“这些,就是主人今天的客人?”
“是的。”
闻言,老管家对五人颔了颔首,退却一步侧身道:“请进,尊贵的客人。”
余光中,佩尼好像抖了抖腿。
菲尼和葛尔虽然没有表现出异状,但神色都显得十分专注。
唯独柯尼一人,像是个初见繁华的小姑娘一样,自打老管家开了门,就一直是副目瞪口呆的哗然模样。
嗯,其实这也不怪她。
毕竟,府邸中仅一个门厅就显尽了奢华之能事,初见者没被闪到眼睛就已经很克制了。
“来旺。”转身时,老管家又低低唤了一声。
奈姆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来旺”,貌似就是大金毛的名字。
“汪,管家大人。”大金毛即刻应道。
“主人也要见你。”老管家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便领着五人往厅堂里走了过去。
“是。”大金毛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这个老管家,明明也是个狗头人,讲话时却一声都不汪,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奇妙感觉。
故此,佩尼那想了一路的客套话这会儿是一个字儿都没蹦出来。
门厅连着的,是客厅。
客厅的大小嘛……据奈姆目测,估摸着至少得有几百平。
此时天色渐暗,屋内的照明全靠高悬在天花板上的吊灯。
没错,就是吊灯。
“咦?”奈姆仰首看着这些熟悉的灯光,心中暗道,“这些……不会是用电的吧?”
光线不算太强,洒在橘红色的地毯上,给人一种温暖惬意的感觉。
客厅的尽头连着一座T字形楼梯,楼梯正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肖像画。
画里面的自然也是一只狗头人。
它坐在一张椅子上,以四分之三侧面神色庄严地看着“镜头”,身上穿着的……像是军装,胸前还挂了不少奖章。
这只狗头人的不苟言笑就差写在脸上了,也因此,柯尼只瞥了它一眼就立即看向了别处。
“请贵客们在此稍等,”行至中段,老管家回头微一俯身道,“我这就去通报主人诸位的到来。”
说完,也不等领头的佩尼有所反应,它就自顾自地推开一扇门消失了。
“呼……”
听到沉闷的关门声后,佩尼居然猛地松了口气。
菲尼见了,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只交换了个眼神,一句话都没说。
没一会儿,那扇门又打开了,老管家站出来说:“诸位,请进,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啊……是。”佩尼点点头,抹了抹手上的汗便走了过去。
门的另一边看起来显然是餐厅,这么大的空间里,只在中间摆了一张长长的桌子。
桌子的一端,正坐着一位体态微微发福的金毛狗头人。
看到五人走了进来,它立即起身笑道:“欢迎诸位勇士光临舍下。”
“汪,主人。”大金毛扑通一声就单膝跪下了。
那声音,哪怕有护膝,听着也觉得疼。
“嗯。”可领主见了,仅是微微点了点头,倏尔又笑着看向了五人说,“快请入座吧勇士们。”
看到大金毛的反应,佩尼还犹豫着要不要行大礼呢,结果听领主这么一说,他只得颤颤悠悠地客气了一句说:“扰了领主大人清净,还请不要责怪。”
说完,众人便陆陆续续入了座。
“嗨,哪里的话,是我邀请你们过来的嘛,倒是我得多谢诸位勇士给了我一个薄面。”见众人都坐好了,领主朝侯在一旁的侍者拍了拍手,又道,“我今天特地吩咐厨房做了点人族的菜色,也不知道合不合诸位的口味。”
“领、领主大人费心了……”
侍者们得到了领主的信号,打开了房间一侧的另一扇门,随即,一辆叮叮当当的餐车便从里面推了出来。
推着餐车的侍者行至一人身旁后,会先微微行一礼,然后才用优雅的动作为他上菜。
只不过这个菜嘛……
“这……这莫不是……蛋炒饭?”奈姆看着碗碟里的食物,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说它是蛋炒饭,可能不太准确。
这道“菜”里面既没有奈姆认识的“蛋”,也没有奈姆认识的“饭”。
之所以看起来这么像是蛋炒饭的亲兄弟,是由于它那独特的卖相和香味。
总而言之,因为不是很重要,还是管它叫蛋炒饭吧。
比较重要的一点是,盛着这些蛋炒饭的碗碟同样很奇怪。
造型上,它像是一个有边沿隆起的碟子,或者说,是一个扁扁的大碗。
在奈姆看来,这东西就是个宠物猫狗的食盆。
而且,直到侍者为所有人——包括领主——都上了菜后,奈姆才发现,除了领主面前整整齐齐的刀叉勺杯外,其他人都没有餐具。
这事儿也不需要谁开口说,没一会儿,大家就都把视线投给了满头大汗的佩尼。
可小胖哥能说啥?他只是个小胖哥啊。
纠结半晌,正当小胖哥眼一闭心一横决定直接上嘴啃的时候,一旁的柯尼大大咧咧地开口了:“领主大人,我还没洗手呢。哥哥说没洗手不能直接下手抓。”
这句话,让佩尼的心直接凉了半截儿。
“对啊,你有那么多,借一个给我用用呗。”奈姆也瞥了一眼领主,面无表情地棒读道。
毕竟她奈少侠的脾气……唔,就不多谈了。
领主一听,顿时错愕了起来。
见它这副表情,小胖哥的心已经全凉了。
他突然有种“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靠这波操作了”的错觉。
可……说些什么呢?
解释?求饶?还是直接抱大腿?
佩尼急得冷汗如注。
菲尼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抬起手干笑着,像是想当个和事佬,可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
葛尔大叔瞥了眼侯在一旁的侍者,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右手。
柯尼仍旧一脸莫名地看着领主。
奈姆又打了个呵欠。
……哦,还有大金毛。
它还一声不吭地搁那儿跪着呢。
餐厅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到时钟的摆动声。
这个声音,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停。
终于,过了大概……十秒钟的时间后,领主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它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瞪了眼一旁的侍者,喝道:“怎可如此怠慢我的贵客!”
此言一出,餐厅里所有的侍者全都齐刷刷地单膝跪了下来:“属下愚钝,请主人责罚!”
那个下跪的声音,还是听起来就很痛的类型。
“责罚!?”领主怒目圆瞪,“还不快给我的贵客们备齐餐具!?”
“是,主人!”一行侍者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
片刻功夫,奈姆的餐桌前就摆放好了成套的餐具。
甚至还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飘着清香的茶水。
奈姆也不客气,立即拿起勺子尝了下这碗蛋炒饭。
“味道居然还不错……”奈姆一边咀嚼着一边心道,“而且这个口感也比米饭好多了,到底是啥玩意儿啊?”
见奈姆吃起了饭,领主又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说:“真抱歉,勇士们。是我疏忽了,忘记了你们是野生的。”
“领、领主大人言重了……”佩尼干笑着借坡下驴道。
奈姆听了,端起茶杯又看向了领主。
讲真,她对这出戏接下来的唱腔还是挺感兴趣的。
“请诸位原谅我的冒失,我对诸位勇士的种族并无偏见,”滞顿片刻,领主诚恳地说道,“实不相瞒,我狗蛋以前在皇城,也有着一个能涉及枢机的职位。虽然严格说来,如今的领主之衔也算是平级调动,但我之所以会来这里,也不仅仅是因为我有幸受王上恩典,他老人家才愿意赐我一隅之地安家养老。”
“噗——”
奈姆一个不小心把那些清茶全喷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又仔细请教了一下吸息老师。
结果吸息老师说,这个狗头人领主的名字,确实是叫“狗蛋”没错。
一个狗头人的名字叫“狗蛋”……嗯,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个反应立即引起了狗蛋领主的注意,他关切地看向了奈姆问:“勇士,是茶水太烫了吗?”
奈姆扫了眼其他人的反应。
他们好像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呃,没事,”无奈之下,奈姆只能摇摇头,“我就是……被呛到了。”
“原来如此。”狗蛋领主肯首道,“不知,我这厨子的手艺如何?”
到目前为止,也就奈姆一个人吃过蛋炒饭。
柯尼好像是因为哥哥没应允的缘故,一直只眼巴巴地干看着。
“唔,还行吧。”奈姆想了想,下意识地补充了句感想说,“就是……有点儿咸。”
毕竟前几顿在衍那村吃的都是清淡菜色,一到这里,香辛料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她也需要点反应时间。
狗蛋领主听后点了点头,随即拍拍手,又让侍者去吩咐厨房重新给奈姆做了一份。
佩尼见了,立即接上了狗蛋领主先前的话题问道:“这、这么说,领主大人莅临此地,是有难言之隐的?”
“呵呵,也算不得什么难言之隐。”狗蛋领主潇洒一笑道,“我是‘爱护人类协会’的成员。这件事,与我同僚的官员都知道。只不过是被有心人借题发挥,以此弹劾排挤我罢了。”
得亏奈姆有过之前的心理准备,要不然这次还得喷饭。
爱护人类协会?
这特么是什么组织?
然而,听它一言,佩尼菲尼葛尔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甚至佩尼还给了柯尼一个“可以吃了”的信号。
“领主大人……受委屈了。”给完眼神,佩尼又朝狗蛋领主颔了颔首。
“这不算什么,”狗蛋领主笑道,“我年岁已高,已无心在朝中拉帮结伙啦。生平唯一的一个爱好,就是……”
“——唔嗯……”不等它说完,餐桌下突然传来了一个软软的嘤咛。
狗蛋领主听了,当即低下头看向了桌下,随后微笑着用宠溺的语气道:“你睡醒了啊小宝贝儿。”
因为之前一直被桌布挡着,一行人都没有看到这个“小宝贝儿”。
不多时,“小宝贝儿”总算是爬上了狗蛋领主的腿,现了真身。
她是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女孩发丝及腰,神态慵懒,肤色白皙如雪,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质感如沙的白色连衣裙。
这也难怪,因为屋里比外面要暖和多了。
狗蛋领主见女孩爬了上来,立即带着满满的怜惜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她,以免她纤细的四肢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女孩不咸不淡地瞥了狗蛋领主一眼,就转而扫向了餐桌上的众人。
然而,狗蛋领主见到女孩这冷淡的反应后,却一点怒色都没翻腾出来。
它如今的表情……无论奈姆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个“资深铲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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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节 211.扶贫政策
显然,狗蛋领主对女孩的喜爱发自内心——而且是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的程度。
女孩浅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清澈见底的冷淡,在一语不发地看了众人一圈后,便像是突然没了兴致一般,百无聊赖地撩了撩自己柔亮的银发,随即将纤小的身躯靠在狗蛋领主的怀里,懒洋洋地打起了呵欠。
她确实非常可爱。
或者说是……精致。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件包装精美的作品一样。
看到她这副漫不经心的动作,狗蛋领主似乎是被直勾勾地戳中了萌点,当下也不在乎形象了,带着一脸宠溺的傻笑蹭了蹭女孩的脑袋。
只不过,女孩对它这个反应挺不耐烦的,还没给它蹭一会儿,就颦起眉用纤弱无力的小手推开了狗蛋领主的大脸。
她的眼神,说好听点叫“冷冽”;说难听点,就仿佛是吃饭时在碗里看到了一只死苍蝇一样。
就这,狗蛋领主还是露出了一脸幸福的表情。
看来这货着实病得不轻。
奈姆看了眼饭桌上的其他人。
佩尼和菲尼都自觉收回了无礼的视线,拿起勺子履行了一下身为客人的义务。
葛尔和柯尼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女孩。
唯一的区别是,前者的目光里满是浑浊的复杂,后者的目光里却只有单纯的好奇。
至于,狗蛋领主的侍者们。
它们这会儿也都安静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仿佛对餐桌上发生的一切都熟视无睹。
当然,大金毛还跪着呢。
吸了一会儿萝莉,狗蛋领主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收起了脸上的幸福感清了清嗓说:“失礼了,诸位勇士。”
“没、没有。”佩尼赶忙放下勺子笑道。
“让诸位见笑了,”狗蛋领主微笑着对众人赔了个罪,就又把视线还给了怀里的女孩,“如各位所见,我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照料小宠物。年轻时,我养过很多种宠物——甚至还曾养过一只魔兽幼崽,但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还是觉得宠物人是最可爱的。”
这句话,小胖哥好像接不上来。
不过狗蛋领主也没有让他接话的意思,头也不回地向身后招了招手,便接着微笑道:“这孩子的品种非常稀有,是一种濒临灭绝的极地血脉。自打她生下来,就一直是我在照顾她,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以前还在皇城的时候,协会里很多人都提过想跟我的小宝贝儿配种的事,都被我拒绝了。毕竟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呃……领、领主大人对令爱真是宠爱有加。”佩尼闭着眼拍了个马屁。
正说着,狗蛋领主身后的侍者应召走上前来,从礼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条手帕状的湿巾,为狗蛋领主停在半空中的手做了一套细致的清洁。
擦干净了手,狗蛋领主这才从食盆中捏起一块既不是蛋也不是饭的蛋炒饭,送到女孩嘴边哄道:“小宝贝儿,要吃点东西吗?”
这会儿,女孩已是将整个身躯都贴在了狗蛋领主怀里,闻言,她不耐烦地看了眼狗蛋领主,随后慢慢悠悠地张开了小嘴。
只是给她喂个食而已,狗蛋领主就露出了一副快要被萌化了的表情。
然而只吃了两口,女孩便像是厌倦了一般,任凭狗蛋领主再怎么哄也不愿意张嘴了。
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说——仿佛她根本就没有系统地学过发音一样。
看到这,奈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菲尼和佩尼两人第一次谈起自己时,对自己身份的推测是“从某个贵族那里逃出来的”。
假如自己没猜错的话,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这份推测,依据大概就是“自己不会说话”,而且“长得很精致”这两点。
换句话说……
奈姆又看了一眼狗蛋领主怀里搂着的女孩。
“这么说来,当时佩尼之所以要骗大金毛说我是他雇来的佣兵,也是因为这个吧?”她暗自琢磨着,“假如我真的是从贵族那里逃跑的宠物,一旦被当地警卫队盯上了,经过调查,最终有很大可能会被遣送回去。而且回去后……只挨顿揍恐怕都算是轻的。”
不得不说,佩尼的这份“机智”让奈姆多少觉得有些悲哀。
这小胖哥到底是见证了多少类似的事件,才能只花了一个哆嗦的时间就想出了这个对策?
再怎么讲,这也太“熟练”了吧……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僵持。
自打那个宠物女孩爬上了狗蛋领主的腿,这厮就只顾着去吸萝莉,好像连自己请来的一桌“客人”都忘记了。
“咳,”不多时,葛尔刻意地掩嘴咳了一声,道,“领主大人,不知您今日召见我们,是有什么吩咐。”
狗蛋领主听后,点点头冲葛尔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听手下的人说,诸位勇士除掉了那个祸害平民的魔兽黑怨,既然这样,我这个做领主的,自然要请诸位过来犒劳一番。”
说完,它看了眼跪在门口的大金毛。
“来旺。”
“汪,主人。”大金毛几乎是速答。
“你过来。”狗蛋领主对它招了招手。
大金毛握拳敲了敲胸口,随即站起身,低着头走到了狗蛋领主身侧,再次单膝着地。
“跟我介绍一下这些勇士们吧。”狗蛋领主一边轻抚着女孩的发丝一边微笑着说。
“汪汪!主人。”大金毛抬起头看向了葛尔,道,“这位,是击杀了黑怨的佣兵,疾风葛尔。”
“哦,原来阁下就是疾风葛尔。”狗蛋领主听了,立即用一副赞赏的目光看向了葛尔。
“不敢当。”葛尔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
面对贵族时,这大叔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狗蛋领主随即好奇道:“可我前些日子刚看过摩诃镇的佣兵名册,阁下的名字好像还没有入编制,为什么不选择加入佣兵公会呢?既然都是要受雇于人,加入佣兵公会的话,获得的报酬和保障都会更好才对。”
“劳烦领主大人叨念,只不过,我本就是山野莽夫一个,闲散惯了。”葛尔答道,“再说,摩诃镇的佣兵公会……也看不上我。”
“阁下这是哪里的话?”狗蛋领主笑道,“我记得……摩诃镇的佣兵名册里还没有一个突破三纹的驱灵师吧?如果真的是这样,阁下应该就是我领地中实力最强的人类了,怎么会被佣兵公会拒之门外呢?”
“领主大人言重了。”葛尔说,“我也只有一纹的实力而已。”
“哎,阁下无需自谦。”狗蛋领主摆摆手说,“我对魔能也有所涉猎,既然阁下能制伏黑怨,想来实力绝不会低于……唔,换算成你们驱灵师的段位,大概是三纹上下,何必如此藏拙说自己仅有一纹的实力呢?”
葛尔听后微微皱了皱眉。
但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眼瞅着话题有降温的趋势,大金毛立即为狗蛋领主介绍起了小胖哥:“汪,这位,是衍那村的村长,名字叫做佩……”
说着,它给佩尼使了个眼色。
佩尼见后即刻了然,急急忙忙补充道:“领主大人,我叫阿班德纳·佩尼洛普。”
看来大金毛也不清楚余下几人的名字,因此索性在介绍第一个人时就把话筒交给了桌上的众人。
“领主大人,我是阿班德纳·菲尼克斯。”待佩尼说完,菲尼也颔了颔首自报家门道,“只不过,平日里村长会派我外出游商,这一趟我也是刚回来没多久,因此还没有正式拜见过队长大人。”
这家伙的自我介绍就很得体,不仅说明了自己的职位,还顺势把大金毛叫不上他名字的事儿给一笔带过了。
“嗯,游商是吗,不错。”狗蛋领主点了点头。
随即,它又按照座次把视线停在了柯尼身上。
然而柯尼正忙着吃蛋炒饭呢。
“唔?”察觉到视线后,柯尼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你们看着我干嘛?”
“领主大人,她是我妹妹,阿班德纳·柯尼莉娅。”佩尼干笑着替她做了个自我介绍。
好在,狗蛋领主也没有在意柯尼的呆萌,仅是和蔼地笑了笑。
再然后,这一桌人就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奈姆。
奈姆早就一声不吭地把蛋炒饭给吃完了。
“哦,到我了是吧。”奈姆放下茶杯说,“我叫奈姆,也是个佣兵。”
明明奈姆的生灵语说得是如此的蹩脚,狗蛋领主却没有一丁点儿在意的感觉。
它甚至都没对奈姆的这身学生妹打扮产生好奇。
待大家自我介绍完,狗蛋领主又摸了摸怀里的萝莉,问:“你们三人都姓‘阿班德纳’,是同族吗?”
“呃,是的大人。”佩尼答道。
“但你们看起来……”狗蛋领主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挨个掠过,“不像是一个品种的啊。”
“大人,是这样的。”佩尼解释说,“阿班德纳是我们衍那村的姓氏,所有在衍那村长大的孩子都姓这个,我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
“哦,原来如——”狗蛋领主刚准备点点头,神色就忽然一滞,仿佛是又想起了什么,“嘶……阿班德纳?我想起来了,你们就是当年那批非法走私的货物?”
“……是的大人。”
“怪不得。”狗蛋领主意会地笑了笑,“让阁下见笑了。”
“请、请别这么说,领主大人。”佩尼立即摇头,“这些琐事本就不值一提,再说,领主大人也才刚来不久……”
“不不不,这确实是我的疏忽。”狗蛋领主说,“你们衍那村的卷宗我在皇城里也见过,当初决定要来的时候我就有意处理一下这件事——正好今天坐在一起,不如阁下跟我说说衍那村的情况如何?”
“大人……想知道什么?”佩尼问。
“卷宗上只记着衍那村是享有国家补贴的,但我听说从去年开始,衍那村就请求撤回优待补贴,这是为什么?”
“呃……”佩尼听后,和菲尼交换了个视线,说,“大人,我们衍那村一共只有几十年的历史,而且因为地理位置不祥,其他人类都不愿意靠近那里。因此,最初聚集在衍那村里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后来当村子里的人口慢慢变多,被附近的贵族大人发现了,就以村庄的规模报了上去。按照国法,衍那村的村民需要向国家定期交税,只是……大人您也知道,哪怕是现在,摩诃镇的人类也不愿意靠近衍那村,我们当时使用的货币还是纸币,再加上和外界几乎没有交流,所以一直都交不上税金,种的粮食也只够村民们日常生活的。”
“嗯。”狗蛋领主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
“连续拖了几年后,国家就为我们衍那村制定了一个扶贫政策。”佩尼顿了顿,又道,“他们把村里所有的青壮年全都征召走,分派到了各地去……工作。以此为由,我们便不再需要交纳税金了,而且国家还会每年补贴给我们一定量的物资。”
“是这样啊……”狗蛋领主听后叹息道,“唉,确实,这也是无奈之举。皇城里倒还好,其他地方愿意去基层工作的人的确很少,要不是人族补充了劳动力,国家早就运转不起来了。这帮年轻人啊,自恃驾驭了点魔能就打心底瞧不起体力活,觉得不体面,总想着跟个主人去当侍从。你说好不好笑?现在可是太平盛世,王上明令禁止官员的私军人数过百,无论官职大小。居然还成天想着打打杀杀的,真是世风日下……唉!”
谈起年轻人时,这位体态发福的金毛狗头人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不过,它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吸了两口萝莉后,转头又问:“那衍那村为什么还要主动要求撤回这个政策呢?是补贴的物资被官员非法克扣了,还是被征召走的那些青壮年……受到了虐待?”
佩尼一听,额前又浮现出了一串冷汗。
狗蛋领主见了,和蔼地笑了笑说:“你不必担心,尽管说出来就行。退一步,哪怕我不是爱护人类协会的成员,也是此地的领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领地里的平民受人欺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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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节 212.小报告
讲道理的话,狗蛋领主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写在脸上的“关怀”确实是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唔……假如它愿意放下缩在它怀里的小祖宗,这句话里的可信度还能再提几分。
不过看起来,佩尼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那个“破坏气氛”的宠物女孩。
他只是又和菲尼交换了个视线。
菲尼迟疑了片刻,对佩尼点了点头。
得到了同伴的应允,小胖哥便吁了口气说:“是、是这样的,领主大人,我们确实就是当年那批……‘货物’。我听说,那时候住在衍那村东边的贵族还是狼,虽然王上早就严令禁止贵族吃……人,但这附近毕竟很偏僻,而且还沿海。虽然它……它们不会明目张胆地杀人,也一直没对摩诃镇出手,可每年都会进至少三四次的‘货’……直到王上派兵来问责的时候,它们已经在附近住了十多年了。”
说到这里,佩尼偷瞄了狗蛋领主一眼。
“每年三四次?而且这么严重的事情,居然十多年才被发现?”狗蛋领主听后眉头一皱,“我记得这附近……那群鹿好像一直都住在南边吧?他们就没管管?”
“南边的贵族……和我们一直没什么来往。”佩尼摇摇头,“再说……呃唔……”
话到嘴边,他才表现出了一副“不敢说”的模样。
“有什么话直说就行,”狗蛋领主温柔地摸了摸怀里女孩的小脸,“我不会怪罪你的。”
它的语气仍旧非常和蔼。
但是,它脸上的笑容已是缓缓平复了回去。
佩尼听了,再次低下头说:“是,领主大人。我觉得……您应该也知道,虽然王上一直希望万族能够和平共处,但即便到现在,我们人类的地位……”
说到这,小胖哥稍微顿了顿。
他看了眼狗蛋领主怀里的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这份视线,女孩也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佩尼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他张张嘴,硬着头皮把话说了下去:“直到现在,我们人类的地位还是处于最底层,更何况是……十几年前。”
闻言,狗蛋领主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部消失了。
随即只是瞬间,奈姆便在气氛之中感觉到了一阵针刺般的尖锐感。
好在,不出片刻,宠物女孩就抬起头看了狗蛋领主一眼,随后扬起小手揪了揪它的衣襟。
这一下,可谓是效果拔群。
“——唉……”回过神来的狗蛋领主长叹了一声道,“确实,这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别说这里了,早年间,哪怕是皇城里,也有做这个生意的。他们无视王上的律法饲养着人类,等人类生下孩子后就当做货物卖出去。但人类的寿命普遍不长,生育周期却需要将近一年,所以更有甚者,还会往人类的饲料里添加魔能,只为了让它们能尽快长大、尽可能多的生育。”
“听说……小孩子的肉味是最鲜美的,”眼见气氛松懈了几分,佩尼抹了把汗又道,“或者是因为……婴儿的体型比较小,更容易搬运的缘故,当年北边的贵族进的‘货’全都是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它们前几年的走私一直……没出意外,直到运送我们的那一年,衍那村里来了一个叫佐德的流浪佣兵。”
“你们就是被这个‘佐德’救下来的?”狗蛋领主问。
“嗯,”佩尼点点头,“还有衍那村的村民,他们一起袭击了贵族的运货车,截下了我们。”
“那这位佐德勇士……”
“他已经去世了。”佩尼平静地看向狗蛋领主说。
“……唉,可惜了。”狗蛋领主一脸的惋惜之情。
“当时,衍那村的存在已经报了上去,村里的人为了保护我们、也为了保护他们自己,派了几个人赶去皇城通报了这件事。”佩尼接着说道,“王上知道后,治了那些贵族的罪,将它们全部……流放了。但在皇城里的大人过来之前,衍那村里的人已经被那些震怒的贵族杀了将近一半了……如果不是佐德大叔极力支撑着,我们根本就等不来皇城的救援。之后虽然安全了,但佐德大叔却因为没能来得及接受治疗,最终死在了村子里。”
“这种情况,王上的特使没有免你们的赋税吗?”狗蛋领主问。
“特使大人确实免了我们五年的赋税。”佩尼说,“可是,衍那村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实在是很难对外做生意。我们赚不到钱,就没办法更新货币,粮食的产量也没法一口气提高太多,因此免税期一过,特使大人就为我们安排了这个补贴政策。”
“原来如此。”狗蛋领主了然地点了点头。
它看向小胖哥的眼神里,也多了几许意味深长的欣赏。
“阁下之所以想‘摆脱’这个补贴政策,是想……把你们的救命恩人接回来?”
“是的,大人。”佩尼低着头说。
“呵呵……十几年前,他们救了你们,现在,轮到你们‘救’他们了……是吗?”说着,狗蛋领主拍了拍手,“好,好!谁说你们人类是软弱的低等生物的?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们这一点,这种……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对自己的族人不离不弃的忠贞。”
此时奈姆才发现,听了佩尼的一席话,包括大金毛在内,餐厅里所有的狗头人都看了过来。
它们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想要传达的意思却是相同的。
似乎,这些狗头人都对佩尼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认同。
狗蛋领主拍完手,又低头吸了口萝莉,笑着问道:“那么,负责此事的特使是怎么说的呢?”
“特使大人说,只要我们能在不接受国家补贴的前提下,定时定量赋税三年,就可以取缔这个政策。”
“三年吗?”狗蛋领主沉吟道,“这么说来,你们已经在没有补贴的情况下赋税一年了?”
“嗯,只要再过一年又十个月,那些被征召走的村民就可以被遣送回来了。”佩尼点着头说。
狗蛋领主听后,重新打量了一番佩尼,嘴中还不住地低语道:“难怪,难怪啊。”
“……大人?”
“阁下今年,还没到二十岁吧?”狗蛋领主问。
“呃,是的大人,我们三个今年都是十六岁。”佩尼不明所以道。
“我年轻的时候,也走访过不少人类的社区。”狗蛋领主说,“但我所见过的人族村长、镇长,都是老人。像你这么年轻的村长,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起先听手下的人提起你时,我还以为是他们分不清你们人类的相貌,不过今天一见……只能说,难怪衍那村的村民会推举你当他们的村长。”
佩尼听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狗蛋领主这是在夸他。
这家伙长这么大,还真没被贵族这么直白的夸奖过,因此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村里的情况,我算是大致了解了。”顿了顿,狗蛋领主看向了菲尼,“你们有什么需要吗?假如需要经商渠道,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介绍几个人认识。外出行商需要保护的话,我也可以从私军里抽调些人手给你们。当然,给他们的酬劳还是要按照佣兵的标准算的。”
“真、真的吗?”听到狗蛋领主为自己大开绿灯,佩尼这次惊讶得差点没合上嘴。
“这附近需要我治理的地方也不多,毕竟……确实比较落后。”狗蛋领主笑着说,“至于住在周边的其他贵族,想来,他们也不愿意被我打扰。只要他们不闹事,我也没必要给他们摆领主的脸色看。你们大概已经知道了,我来了之后,只在摩诃镇和衍那村周边调了点驻兵,其他地方,都只是派人去走了下形式。”
言下之意,狗蛋领主的这些驻兵还真的就是为了保护人类的。
傻愣了几秒后,佩尼这才行礼道:“多、多谢领主大人……”
“不必客气。”说着,狗蛋领主蹭了两下怀里的萝莉。
然后没一会儿,它又被萝莉一脸不耐烦地推开了。
毕竟这家伙脸上有很多毛,再加上它的动作又是那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疼对方一丝一毫那样——她不觉得痒就怪了。
狗蛋领主被推开后……好像还摇了两下尾巴。
奈姆看到它这个样子,已经连翻死鱼眼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领主大人。”就在这时,菲尼开口了。
“嗯?”狗蛋领主抬起头。
“其实……我也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别担心,”狗蛋领主抓着女孩纤细的手腕打了两记喵喵拳,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咳!嗯……”菲尼干笑,“领主大人如此关照我们,仅凭苍白的言语难以表达我们的谢意——”
说到这,他看了眼佩尼。
佩尼眨眨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
见佩尼没有阻止自己,菲尼便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以后每个季度都为领主进奉一车贡品,毕竟您至今还没有跟我们提过税务的事。”
菲尼这招虽然叫“反客为主”,但使得也是挺凭良心的。
一年四车贡品,视情况,跟国家每年征收的税务也差不多了。
然而,狗蛋领主听了,似是没能忍住,当即汪汪大笑着说:“不必了不必了,我这个领主也是有俸禄的,既然你们衍那村的情况如此,就别再费心思进贡了,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再说了,你们能给我的那些……我也不需要,留着自己用吧。”
“领主大人,这个您可以放心,我主管村里的财政经济,出口进口也都是我在做。”菲尼说,“就算是皇城里的特产,我也能给您弄来。”
“哦?”狗蛋领主一听,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几分惊讶,“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嘛,还能把生意做到皇城去。”
“领主大人过奖了,”菲尼笑了笑,“我只是……运气比较好,在奎因商会挂了个名而已。”
“奎因商会?”听完菲尼这副若无其事的语气,狗蛋领主脸上的惊讶更甚了,“你这个小鬼,居然能跟他们做上生意?”
从它的语气上判断,这个奎因商会好像是个在贵族圈里也很有名的组织。
“不过……”狗蛋领主眯了眯眼,又道,“既然你是奎因商会的人,哪怕只挂了个名,也应该早就把村庄开拓起来了啊?为什么还要跟那群松鼠做些佣兵的活计赚钱呢?”
“这个……”菲尼有些语塞。
“你这个小鬼不会是在骗我吧?”狗蛋领主见了不由笑道。
“不敢不敢,”菲尼赶忙摇头,“只是……虽然我确实每次都能赚些钱回来,但我们衍那村和摩诃镇一样,都需要为周边的贵族进奉,所以……”
菲尼没把话说完。
滞顿片刻,狗蛋领主像是回味过来他之所以要提起这茬的缘由了一般,皱眉问道:“……向周边的贵族进奉?谁规定的?”
“是……那些贵族大人们定的。”菲尼说,“我们……也不敢反抗他们。大人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摩诃镇的商会问问,他们每年都要向周围的贵族进奉好几百金币。”
听到这,奈姆也反应了过来。
菲尼这小子表面上说是想给领主进贡,实际他就是想打小报告嘛。
之前在摩诃镇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跟那个老板提起过这茬了。
狗蛋领主思索了一阵,对跪在自己身边的大金毛说:“来旺,去把肥肥叫进来。”
“汪,主人。”大金毛捶捶胸口,起身走出了餐厅。
不一会儿,它就跟那个年迈的老管家一起回来了。
“……这特么就是肥肥?”奈姆看着老管家那骨瘦如柴的身躯,不由得在心中吐槽道,“它爹娘到底跟它多大仇啊……”
“主人。”肥肥管家走到狗蛋领主身边俯了俯身。
“摩诃镇的商会,去走访过了吗?”狗蛋领主问。
“是的,主人,三天前我亲自派来福去的。”
“怎么说?”
“从账本上看,这座人类小镇一整年下来各行的营业额加在一起应该有一千七百金币左右。”肥肥管家说,“但是,他们每年报上去的营业额却只有一千一百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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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肥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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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节 213.领主
“那这些钱都流到哪儿去了呢?”狗蛋领主眯着眼,“镇子里的富贾?”
“据初步调查,摩诃镇中并不存在消费能力高于平均水准的人类。”肥肥管家不苟言笑道,“这个人类社会与我们贵族的社会有着明显的区别,他们几乎没有阶级观念,无论是驱灵师、商贾、手艺人,还是体力劳动者,由于职业之间并不存在歧视,因此对于资源的分配也和我们不同。”
“哦?”狗蛋领主捏了捏自己的胡子,问,“有什么不同?”
“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钱币。”肥肥管家说,“对于摩诃镇的大多数人类来说,钱币并不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更像是一种和周边贵族维系往来枢纽的道具。”
“你的意思是……”
“属下推测,摩诃镇之所以要虚报金额,有很大可能性是因为他们要按时按量支付给周边贵族一些‘保护费’。”肥肥管家瞥了一眼餐桌上的众人道,“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偏僻小镇的经济一直没法发展,镇子里的居民才会执行这个把所有经济资源共享起来、尽可能保证更多人类可以生存下去的社会制度——似乎对他们来说,保证人口正增长比保证经济正增长更重要。”
闻言,狗蛋领主沉默了几秒,苦笑道:“居然有这么大的隐患吗……”
肥肥管家没有说话。
不过看它的表情,应该算是默认了。
“行了,你下去吧。”思索片刻,狗蛋领主对肥肥管家摆了摆手。而后,狗蛋领主又让跪在一旁的大金毛也入了席。
肥肥管家应声行了一礼,便离开了餐厅。
两只狗头人之间的这段对话,让佩尼听得满头大汗。
待餐厅的门关上后,狗蛋领主一边温柔地摸着怀里的萝莉,一边若有所思了起来。
良久,它才轻叹一声道:“这事儿……不好办啊。”
“……大、大人?”佩尼擦了擦汗道。
“这已经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狗蛋领主说,“摩诃镇的人族和周边的贵族积怨已深,想来他们也不是贪图你们那每年几百金币的钱财,而是打算以此掣肘,防止人类有余力发展军事,拥兵自重……甚至挑起争端。”
听它说得这么直白,奈姆也有些惊讶。
看样子……狗蛋领主丝毫不在意把这些问题说给人类听。
难道,这就是为上位者的风度吗?
奈姆还差一点儿就对它另眼相待了。
之所以差了这么一点儿,是因为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眼狗蛋领主怀里的宠物女孩。
这会儿,它还端着女孩的小手在空中打着喵喵拳呢。
……好吧,收回前言。
这只狗头人只是单纯病得不轻而已。
“可……可是大人,如果贵族们不‘加赋’,我们也没有理由……怨恨他们啊。”菲尼想了想说。
狗蛋领主听了,饶有兴趣地看着菲尼说:“你觉得,贵族和人族之间这些怨恨的根源,就是贵族收了你们的钱吗?”
菲尼愣了愣。
“怨恨嘛,哪有那么多正当理由。”狗蛋领主看着怀里的萝莉说,“到底是因为贵族担心人族反抗而压迫,还是因为人族受到了贵族的压迫而打算反抗……在我看来,这两件事的前后顺序,其实并不重要。”
“……大人的意思是?”菲尼问。
狗蛋领主为怀里的萝莉捋了捋发丝,顿了顿说:“在她之前,我还养过一只宠物人,是个公……唔,小男孩,非常可爱,我夫人也很喜欢他。我待他视如己出,不仅教了他文字,还请来了许多人族教师教他驱使灵力。他天赋非凡,十一岁的时候便读遍了我的藏书,实力也抵达了驱灵师的一纹巅峰。我一度以为,等他长大了,或许可以改变贵族和人族之间紧张了数百年的关系。只可惜……他十七岁的时候,突然在一个夜晚逃跑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菲尼张了张嘴。
他和小胖哥面面相觑了一番,发现双方都接不上话。
不多时,狗蛋领主苦笑了一声,又接着说:“因为,我在办四十岁诞辰宴会的时候,有个前来贺喜的同僚送了我一份礼物。”
菲尼听了,面色突然有些发白。
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样。
“那是一道很有名的菜,叫烤全人。”狗蛋领主捂住了女孩的耳朵,低声道,“当时王上还没有下令禁止贵族吃人肉,而我那个同僚……也并非是有意刁难我。毕竟,那道菜确实很有名,使用是已经长大了的野生人类。盛情难却之下,我这个主人带头吃了一口,然而这一幕却刚好被我养的宠物人给看到了。当时,他才不到三岁,我以为他还什么都不懂……如今再回想起来,也许对他来说,我和那些当着他的面瓜分那道菜的其他人也没区别吧?”
此言一出,餐桌上的诸位都露出了有些不适的神色。
甚至,柯尼还立即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盯着狗蛋领主。
不过好在,狗蛋领主倒也没介意这小丫头片子的无礼。沉默了片刻,又露出微笑说:“所以我认为,贵族和人族之间的恩怨,从来就不是金币数量的问题这么简单。我虽然是此地的领主,但不管我指明帮助哪一方,都不会消除你们之间的积怨,反倒更有可能进一步激化它。”
菲尼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领主大人说得对。”
“不过,想要解决这个局面,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狗蛋领主随后又道。
“还请领主大人明示。”菲尼当即低头行礼道。
“不要着急嘛,”狗蛋领主向身后的侍者招了招手,“我们边吃边聊。”
侍者见了,又开始陆陆续续地往餐桌上上起了菜。
这一顿确实丰盛无比,可惜除了奈姆外,其他人好像都没啥食欲。
不出十多分钟,宠物女孩好像又有些乏了,打了个呵欠后便缩在狗蛋领主的怀里闭上眼。
见状,狗蛋领主轻轻地拍着女孩的后背,温柔又耐心地哄着她缓缓入睡。
菲尼见了,擦了擦嘴道:“多谢大人款待。”
“嗯,”狗蛋领主一脸傻笑地看着怀里的萝莉,不置可否道,“味道怎么样,还吃得惯吗?”
“呃……”菲尼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样,支支吾吾道,“……还……还好。”
“你满心忧虑,怕是也没心思细细品味。”狗蛋领主说,“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吊你胃口了。只不过,我要事先说明一点:我对我领地里的平民没有偏见。我可以理解你站在你们族群的角度上考虑问题,但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领地里,不仅仅只有人类。”
“……是,领主大人。”
看到菲尼应下,狗蛋领主点点头说:“那就,先说说你的想法吧。你都跟我提起这个了,总不能连点儿自己的思路都没有吧?”
“唔,我确实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菲尼干笑,“或许领主大人可以做主,让摩诃镇向周边开发,增加商路和产业实缺,只要让人们忙活起来,我相信,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他们终有一天一定可以放下心中的……积怨。”
狗蛋领主笑道:“思路不错,我也觉得以这一隅之地作为试点,最多二十年就能见效。只是,如果想要彻底实施,就要上升到国策的层面。你觉得……国家会同意这个‘单单给人族行方便’的政策吗?”
菲尼一时语塞。
“假如国家真的同意了,那就是彻底承认了你们的‘弱小’。”狗蛋领主看着菲尼道,“到那时……恐怕你们的地位还不如今天。”
“那,领主大人的意思是?”菲尼虚心请教道。
“消除种族歧视是百年大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见效的。”狗蛋领主轻轻拍着宠物女孩的后背说,“目前这种相互提防、相互掣肘的局面虽然看起来一触即发,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平衡的状态呢?我觉得,应该把重点放在互通有无,拉近双方距离上面,而不是搞什么贵族是贵族、人族是人族的‘分族而治’,否则到最后,也只是把你们圈养在贵族的包围之中而已。”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拉近双方的距离呢?”菲尼好奇道。
狗蛋领主听后汪汪大笑:“你这小鬼,没交过朋友吗?”
“……朋友?”
“没错,就和交朋友一样。”狗蛋领主说,“你说说,想要成为朋友,需要什么条件啊?”
菲尼想了想,说:“……平等?”
“嗯。”狗蛋领主赞许地看了菲尼一眼,“其实贵族之中,也并非每个人都拥有驾驭魔能的资质。虽然有一部分种族——例如我们,即便没有魔能辅佐,综合战斗力也比普通人类要高,但是,贵族里也存在一部分战斗力不如普通人类的种族。”
“领主大人是说……”菲尼怔怔道,“我们只要把自己当成那些弱小的‘贵族’……就可以了?”
狗蛋领主并没有回答菲尼的问题,而是看向一直沉默着的葛尔道:“当下之所以会是这种局面,是因为我们之间有过一场非常激烈的战争。可也正因为有过战争,武力威慑才是最简单的‘沟通’方法。”
“……我明白了。”菲尼也看向了葛尔说,“领主大人是打算……雇用葛尔大叔?”
“这只是一个思路,而且‘雇用’也不是重点。”狗蛋领主摇摇头说,“你们要凭自己的本事证明给我们看,你们不是好欺负的。”
“这……”菲尼张了张嘴,“这会不会……太过激了?”
可能他也没想到狗蛋领主居然说出了和那个愤青老板差不多的话。
“过激?”狗蛋领主忍俊不禁道,“小鬼,你仔细想想,你是怎么获得和我同坐一席聊天的资格的。”
不得不说,这只狗头人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为上位者的霸气。
但这和它病得不轻也不矛盾。
狗蛋领主搂着睡过去的萝莉轻声道:“你总得先获得平等的地位,才能和我们交上朋友吧?”
菲尼听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至于,之后的事。”狗蛋领主随口又道,“为了让我们之间能够放下成见,或者说,更进一步了解对方,我会为我们树立一个共同的目标。不仅仅是开发摩诃镇,我们还可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一点,就好比,建立一个万族共存的城市,嗯……就叫它摩诃衍那城吧。当然,这只是设想,真实施起来,也需要数十上百年的时间,着急不得。”
这么一通长远设想,让菲尼和佩尼俩人顿时默契地抖了一抖。
他们好像都被狗蛋领主的霸气给震慑到了。
只可惜,它已经病入膏肓了,刚说完,就又开始小心翼翼地蹭萝莉去了。
奈姆打了个超大的呵欠。
“那……大人您具体是准备怎么做呢?”度过了震惊的佩尼忍不住问道。
“这附近,有一些事情是我不方便处理的,你们知道吗?”狗蛋领主问。
“还请大人明示。”佩尼低下头说。
“龙牙佣兵团的名字你们总听说过吧。”
“龙……”佩尼一愣,“他们……不是一伙盗贼吗?”
“嗯,我得到的情报也是这样。”狗蛋领主说,“据说,他们只有一百左右的人数,一直在这附近活动。起初虽是以劫掠贵族的物资为生,但在贵族们换用人类来运送后,他们就因为分不清货物的归属,也开始对你们的商队下手了。”
佩尼眨眨眼问:“大人的意思是?”
“他们毕竟是人类,我刚来没多久,如果立即大张旗鼓地去讨伐他们,必定会引起你们的不满。”狗蛋领主笑道,“所以,由你们自己去处理比较妥当。”
“由我们……处理?”
“如果做得好,你们自然也就不必向周边的贵族按期进奉了,”狗蛋领主看着佩尼说,“只要我出面运作一下,这也是一个能证明你们实力的机会。而且,龙牙佣兵团既然能存在这么久,想来他们的实力也不弱,这股力量若是能被你们招安……我觉得,倒也是个安抚你们情绪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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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节 214.独善其身,兼济天下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时,窗外的夜色已是披上了恬静的外衣。
这场宴席倒也算是“宾主尽欢”,甚至在临行前,狗蛋领主还亲自把众人送到了门厅。
客套了几个回合,五人便辞别了这栋富丽堂皇的府邸,驱着来时乘坐的马车原路返回了。
夜路上的照明很差,只有摇曳在马车驾驶席上的一盏提灯。
也因此,归途的老司机是由葛尔大叔担任的。
和其他四人不同,奈姆本就是奔着品尝美食来的,而狗蛋领主家的厨子也没有让她失望,所以,她算是这顿宴席里吃得最香的了。
柯尼虽然一开始也跟奈姆一样没心没肺的,但在听了一会儿众人的话题后,多少还是被影响了些食欲。
至于其他人……佩尼和菲尼这俩“大姑娘”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葛尔大叔也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连酒都没喝几口。
不过总的说来,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
毕竟通过他们的对话,让奈姆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清晰了几分。
而对于佩尼和菲尼这俩“领导者”来说,这次会晤也着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个方向。
“佩尼。”听了几分钟的车轮声后,菲尼便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抬起头看向小胖哥说,“龙牙佣兵团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佩尼摇摇头,“还没想好。虽然领主大人的提议听起来确实偏向我们衍那村很多,但真正实施起来……可能会让我们陷入两难境地。”
“两难境地?”菲尼皱了皱眉,“为什么?”
“你也知道,龙牙佣兵团的事情,已经在摩诃镇的佣兵公会里挂了很久了。”佩尼说,“委托人是东南贵族的代表,给的佣金也不低,但直到现在,摩诃镇的佣兵公会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你的意思是……”
“因为我们都是人类啊。”佩尼苦笑,“听说,以前龙牙佣兵团劫掠贵族的物资时,会把运送的车夫和护卫一个不留地全杀了。贵族们虽然很想剿灭龙牙佣兵团,但它们都打着各自的算盘,不愿意派太多自己的族人去冒险,无奈之下,这才选择雇用我们去做运输工作。只不过……尽管龙牙佣兵团不会杀人类,可这些弄丢了货物的雇员最终还是免不了贵族的责罚,一来二去,他们之中还有不少人在被劫掠后直接选择加入龙牙佣兵团的呢。”
“近年来,龙牙佣兵团对我们下手的次数也不少。”菲尼想了想说,“以前没有领主的时候,我们把他们当成制约贵族的势力也就算了,可现在这里已经有领主了,这种地区安全问题,他肯定是要处理的。真等到领主联合周边贵族去剿灭他们,说不定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唉,我也知道。”佩尼叹了口气,“有传言说,摩诃镇好像也有收编龙牙佣兵团的打算。之所以迟迟没有实施,或许就是因为经济问题。虽然领主说他们只有一百多个人,可那都是出来打生打死的青壮年,算上老幼妇孺,龙牙佣兵团的总人数可能是我们衍那村的好几倍。我们村子就不必多谈了,哪怕是摩诃镇,粮食和衣物产量都不一定跟得上,更别说住处了。”
“领主估计也是这个意思吧?”这时,坐在驾驶席的葛尔大叔突然开口了,“它之所以让你们接纳龙牙佣兵团,就是想让你们把注意力放在乡镇的发展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佩尼点头道,“对贵族们来说,与其一边担心摩诃镇,一边担心龙牙佣兵团,不如直接把这两个麻烦合在一起。”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这对我们确实是有利的啊。”菲尼说,“这个地方很偏僻,想要发展经济,也无非是开垦新地,或者对外建立商路。真把附近所有的人类都团结起来,物资产量和住房问题也只会在前几年困扰我们,毕竟人口增加也意味着劳动力增加。而且,假如领主大人真的愿意为我们开辟商路,我觉得最多五年的时间就能度过最初这段不适期。”
“关于为我们开辟商路这一点,我也相信领主会兑现诺言。”佩尼看向菲尼,“这里毕竟是它的领地,可以说,就是它的脸面。如果太过落后,它也有诸多不便。”
“那你的顾虑是?”菲尼问。
佩尼听后,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柯尼。
见状,柯尼立即摆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样。
“……如果我们真的按照领主的意思去这么做了,”迟疑片刻,佩尼说,“其他人类会怎么看待我们衍那村?”
奈姆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这小胖哥是担心别人把他当成“人奸”了。
有些事情虽然在她这个外来者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真要去做——尤其是,第一个去做,或多或少都会遭点非议。
“在资源得不到保障的时期,领主让我们人类共聚一地,必然会引起各种大大小小的摩擦。”佩尼又叹了口气,“村里除了我们几个外,剩下的都是老人……一旦被贴上了‘贵族走狗’的标签,我们该如何自处?”
菲尼听后,顿时就接不上话了。
他看待问题时总是很乐观、很理想主义,而小胖哥则跟他刚好相反。
不过,也正是因为两人的性格里有很多互补的元素,他们俩才能当上村里的一二把手。
“也就是说……”沉默了片刻后,驾驶席的葛尔大叔便回味了过来,“领主之所以要把我们叫来说这件事,就是想借你们之口跟摩诃镇传递这个信息?”
“嗯,龙牙佣兵团的事,只凭我们几个是不可能摆平的,必须要去摩诃镇的佣兵公会寻求帮助。”佩尼点点头,“就像它说的,它刚来没多久,不管是帮我们还是帮贵族,都会让另一方不满,所以它只会让我们‘自救’,并在这个自救的过程中提供帮助,或树立威严……或打散原有的格局,重新构架。”
不得不说,小胖哥这个村长还是挺擅长揣摩上意的。
或者反过来讲,狗蛋领主这个铲屎官也不愧是个刚从朝野里退下来的政客,吃着狗粮吸着萝莉就把事情给谈完了——只花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把这个难题留给佩尼一行去烦恼了。
听了他的话,沉重的气氛又顺势蔓延至了车里车外。
柯尼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敢说。
虽然这小姑娘平日里是个活力四射的捣蛋鬼,但她也是有弱点的。
这个弱点,就是小胖哥的眉头。
每每看到哥哥紧皱着眉一语不发,柯尼的心里就一阵没来由的着急。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哥哥舒展眉头,只能一边干着急,一边极力维持着乖巧的样子表现给哥哥看。
然而,佩尼这会儿就跟忙着打游戏的人一样,根本没闲工夫去理会她。
直至车程过半,苦恼了半晌的菲尼才又开口道:“要不……这样吧。我先去龙牙佣兵团那边看看,听听他们的态度。”
佩尼听了,立即抬起头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菲尼。
“……不行,”惊讶过后,小胖哥想都没想就拒绝道,“太危险了。”
“怎么会危险呢?”菲尼苦笑,“我们都是人类啊。”
“你要是去跟他们做生意也就算了,”佩尼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意思,“但就算你准备用做生意的名头骗他们也行不通,这件事瞒不住的。一旦让他们知道幕后主使者是领主,谁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我倒是没有骗他们的意思……”菲尼揉了揉鼻子说,“你放心吧,真谈不妥我也能安全回来——我的运气很好嘛。”
“好运不会一直眷顾你的。”佩尼嘀咕道,“你忘了今天上午去森林里收货的事了吗?”
“是啊是啊,”柯尼听了附和着说,“不就是熬个夜嘛,居然直接昏倒了,多大了呀你……”
“呃……”
见他俩这样一唱一和的,菲尼好像真被噎到了。
但这也没办法,因为在座的各位,只有奈姆一个人知道菲尼所说的“运气”指的究竟是什么。
僵持了几秒,驾驶席上的葛尔大叔突然开口了:“不如,让我去吧。”
“……葛、葛尔队长?”佩尼一听,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领主那边虽然确实有着它自己的用意,但如果你们什么都不做的话,也没办法改善局面。万一等双方的仇恨堆积到了某种程度爆发了出来,我不认为领主到时候会公平地审判肇事双方。”葛尔大叔没回头,兀自看着前方的夜色道,“而且,我个人觉得……这个狗蛋领主,还是很诚恳的,尽管有些事它没有明说,但也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可、可你……”佩尼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没能直接把话说出来。
闻言,葛尔大叔轻笑道:“我知道,我只是个流浪佣兵,也没有资格或是立场来掺和这件事。但是对目前的你来说,雇用我这种没有立场的身份不是更方便吗?无论谈妥谈不妥,最终都不会把祸水引到你们衍那村里。”
佩尼张了张嘴。
他好像有点意动……又好像很想阻止葛尔大叔。
这份矛盾一目了然,以至于他又语塞了起来。
半天等不到佩尼的回应,葛尔大叔豪爽地笑道:“你不必担心我的安全问题,想走我是肯定走得掉的,毕竟我的绰号是‘疾风’,逃跑的本事也算是一流。”
虽然他语气有几分诙谐,可佩尼听后却还是皱起了眉头。
葛尔大叔见了,倒也没有催促他的意思。
反正这件事也急不得,不如让领导好好考虑一下。
话题告一段落后,众人也就没再提起这茬了。
到了衍那村,葛尔大叔先是把马车还给了狗头人们,随即对佩尼建议道:“今天就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你们两个昨晚不是都没睡吗。”
“……嗯。”佩尼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目测这小胖哥今晚是睡不好了。
五人在葛尔大叔入住的酒吧门口道了别,便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这会儿的时间大概是晚上十点多那样,整个村子里面已经没几盏亮着的灯了。顺着建筑废墟一路走回菲尼的住处后,奈姆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回屋躺床了。
因为想适应一下新语言的缘故,从下午开始,奈姆就关了“吸息牌翻译器”,所以她今天也觉得挺累。
不过成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除了某些不常用的词,奈姆现在只靠听就能理解这个“生灵语”了。
至于口语嘛,奈姆肯定没有练习发音的打算,毕竟她也不在意自己的口音。
眼下从已接触到的信息里分析,奈姆觉得,唯一值得自己花时间去探究的,就只有菲尼身上的“特殊能力”。
相对于灵力或是魔能,菲尼那种“操纵时空程度的能力”显然有点不合群。
再加上,系统对这家伙也有着疑似与“时空参照序列”有联系的猜测……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跟着他一起“跑剧情”肯定不会出什么大错。
敲定了这个策略后,奈姆的意识没一会儿就沉到了渊底。
然而跟昨天不同的是,她这次半夜就“醒”过来了。
“呃……”盯着黑不溜秋的天花板愣了几秒,奈姆便反应了过来,自语道,“因为身体根本就没那么疲劳吗……”
系统早就说过了,目前自己所感觉到的大部分“疲惫”,全都是精神层面的。
也就是说……
奈姆打了个呵欠,揉揉眼坐起了身。
“我跟你的相性真是越来越差了啊……”
借着从窗外投进来的月色,奈姆又在天花板上看到了那面孤零零的旗帜。
“唔,这里的月亮倒是挺亮的。”她扭头看了眼窗户的方向。
洒在窗台上的光泽虽然带着几许明显的冷清,但整体看起来非常柔和。
定了定神后,奈姆决定出去赏赏月。
可刚把门打开,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顿时睁大了眼。
只见,不远处的草垛顶端,居然正在微微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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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节 215.月下仙子
微微怔了片刻,奈姆突然发现,草垛上那个微微发着光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个人影。
月华如水,仿佛为寂寥的大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光芒所至,让奈姆莫名有了种雾里看花的错觉。
也因此,她傻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啧,人怎么会发光呢?还讲不讲道理啦?
想到这,奈姆立即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她以为自己是没睡醒看花眼了。
果然,正如奈姆想象的一样,再次睁开眼时,眼前的景象已经坍缩进了现实。
草垛上确实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没错。
但那些光,并不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来的。
那人仅是一袭白衣坐在草垛顶端,手中端着一只小茶盏,正专注地仰首看着月色。
奈姆吸了吸鼻子。
空气中,游离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至此,奈姆才算是确定,她确实是个女孩子。
但,又不仅仅只是个“女孩子”这么简单。
夜风清凉,不时轻轻撩起她那桃色的柔顺长发,再次往这副画面里描了几笔仙子临凡的韵味。
只可惜……
这位“仙子”奈姆也认识,是个老酒鬼。
而且,如果奈姆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位仙子目前正坐在草垛上酗着酒呢。
所谓“土味仙子”,大抵就是这种感觉吧?
起初之所以觉得是她才发光,只不过是因为那些月光就如同一层不可捉摸的羽衣那般,始终围绕在她的身侧罢了。
虽然奈姆一直没说话,但毕竟刚刚开门时也有点动静。只见那仙子延迟了几秒后,一口闷了茶盏里的果酒,旋即偏过头看向了奈姆。
因为是晚上,她那双夜行生物般的瞳孔已经完全扩散开了。
在月光的照射下,这双眸子像是一对闪耀着灿金色光芒的宝石。
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仙子便拎起了手边的酒壶问道:“你要喝吗?”
奈姆犹豫了一会儿,居然没有拒绝。
对于这点,她自己也挺好奇的。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大概是因为这位仙子——也就是安识,她的打扮和气质都跟之前不太一样的缘故。
眼下,安识褪去了一直穿在身上的那些臃肿服饰,只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摇身一变就从粽子转职成了仙子。
尽管奈姆也承认“人靠衣装”,但真正让她好奇的也不是这一点。
她总觉得,安识这会儿的神情里,带着些许自己很熟悉的东西。
于是,奈姆爬上了草垛坐在安识身边,接过了她递来的茶盏。
安识一语不发地为奈姆斟满了果酒。
奈姆小抿了一口,发现这玩意儿的味道还真不赖,除了口感上带了点辛辣外,就像是果汁一样,甜甜的。
“睡不着吗?”
没了茶盏,安识直接对着酒壶喝了起来。
“呃……不是。”奈姆笑了笑,“我已经睡醒了……你呢?”
“我也是。”放下酒壶,安识又抬头看向了那轮残缺的新月。
“你不会是那种……”奈姆忽然灵光一闪,“白天困得睁不开眼,晚上却很有精神的类型吧?”
结合她那夜行生物一样的眼睛,奈姆觉得这种猜想还是挺靠谱的。
“不,我只是……”安识顿了顿,说,“精神不太好,容易犯困。”
容易犯困?
骗谁呢?只是容易犯困的话,会随时随地睡着吗?
当然,奈姆也没有真的把心声嘀咕出来。
“……这样啊。”她只是干笑着说,“其实我的精神也不太好,醒着的时候总是呵欠连天的。”
安识没接话。
讲真,奈姆自己都觉得两人聊的话题很尴尬。
但如果啥都不说的话……好像更尴尬。
毕竟月亮也没啥好看的,而且因为是深夜的缘故,四周的景象也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寂寥。
无聊了几秒,奈姆随口又问:“你很喜欢月亮吗?”
“一般。”
这个回答的尬力值,基本上等于终结话题了。
可她奈少侠又岂是泛泛之辈?
“那啥,我看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还以为今天有什么难得一见的天相呢。”
事实证明,奈姆的“社交困难指数”已经快爆表了。
“你说这个啊,”不料,安识的反应也非同小可,居然一本正经地跟奈姆解释道,“这大半夜的,我也没别的事能做,只能看看月亮。”
听了她的话,奈姆突然有种找到知音了的感觉。
同水平的社交困难户确实不容易遇见。
“我以前老是听人说,喝酒时看看月亮是人生一大快事。”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安识的声线有些低沉,“但我看了这么久的月亮,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唔,说起这个‘饮酒赏月’,我……我‘老家’那边也有过这种说法。”奈姆说。
“真的吗?”安识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嗯,”奈姆点点头,“不过,那好像是好久以前的娱乐活动了。而且也不仅仅只是看月亮,还要一群人围在一起吟诗……就是聊天吹水。”
“……听起来好麻烦的样子啊。”
“这倒也是。”奈姆认同地点点头,“重点就是一个人很无聊,想找别人聊聊天,赏月什么的,只是个借口而已。”
虽然奈姆说“外语”时一直磕磕绊绊的,但安识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感觉。
毕竟两人都很无聊,而且好像都没心思赏月。
“听菲尼说,你是从东大陆来的?”
“呃……嗯。”
“跑这么远,有什么事吗?”
“工作。”奈姆捧着茶盏抿了一口酒,“你呢?我听说,这里的孩子都曾是‘货物’……你也是吗?”
“我……不是,”安识沉吟了片刻说,“不过这里确实是我出生的地方……如果我记忆没出错的话。”
“是吗。”奈姆眨眨眼,“对了,我还没跟你自我介绍过呢对吧?我叫奈姆,你是叫……安识,对吗?”
“嗯。”
奈姆暗自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说:“总觉得‘安识’这个读音,听起来和菲尼他们不太一样啊。”
“像是贵族一样,对吧?”
“这个……”奈姆想了想,干笑道,“还是有点区别的……”
迄今为止,她见到的贵族都是什么“狗蛋肥肥”、“来福来旺”、“大黄小金”,真要说这些名字和“安识”是一个文化体系里的吧……总觉得有些别扭。
“菲尼没有告诉你吗?”安识端起酒壶灌了几口,问。
“什么?”
“我也算是个‘贵族’。”
“……真的假的?”
安识没回答,只是看向了奈姆手里的茶盏。
这家伙脸上一丝醉意都没有,可酒壶里的酒好像已经被她喝光了。
沉默了几秒,安识又问了一遍最初的那个问题:“你要喝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安识眨眨眼。
她的表情就像是把上文全忘了一样。
“你真的是贵族吗?”
安识听后愣了愣,延迟了好一阵才说:“勉强算是。”
“可你看起来……完全就是个人类嘛。”奈姆打量了一下安识的身体,“身上既没有毛也没有尾巴。”
“你想看我的尾巴?”安识歪了歪脑袋问。
“呃,你还真的有尾巴的吗……”
“当然。”
安识这语气,跟骗糖吃的小毛孩也没啥区别。
“好了好了给你……”奈姆叹了口气,把手里的茶盏递了过去说,“反正我也不喜欢喝这个。”
然而,面对奈姆这份来自年长者的关爱,安识却没有立即把茶盏接过去。
不仅如此,她还在嘴里轻轻地念叨起了什么:
“——非想,非、非想。”
语落,奈姆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光芒大作。
可还没等她看清光芒的来源,就因为下意识的后仰直接从草垛上一头摔了下去。
再次抬起头时……眼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强光。
茶盏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安识的手里。
她完全没有品酒的雅兴,端到嘴边一口就把它闷了。
“你……”奈姆张了张嘴。
傻愣了一会儿,她立即在心中唤起了如月。
奇怪的是,如月并没有回应自己。
不过,她倒是执行了自己的吩咐——把安识身上的现实扭曲值给标了出来。
“你没事吧?”喝完了酒,安识对奈姆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并伸出了手。
奈姆没有抓住她。
因为她有点没搞懂安识身上这个数字的意思。
“……如月?”
奈姆又在心里唤道,试图让她来给自己解释一下。
然而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如月的一句:“……对、对三……我我要不起……”
“什……什么?”
对三要不起?
愣了愣,奈姆立即换了个思路:“……吸息?”
“是,奈姆。”
“如月她……怎么回事?”奈姆纳闷道,“是又出BUG了吗?”
“啊不……不是的。”吸息的语气好像有些轻微的自责,“是这样的奈姆……”
说着,她便给奈姆传输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
在开始进行描述之前,得先介绍一下场景。
空间方面,这里没有可识别的四方上下,时间方面,这里也没有可参照的流逝感。
总之,是个看起来白茫茫一片的奇怪地方。
正因为它的概念非常简约,所以不管是用文字描写,还是用图片描绘……亦或是用影像来拍摄记录,最终能呈现出来的信息都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而已。
它可以是静止的,也可以是运动的;可以是简单的,也可以是复杂的——简单概括一下,这就是个没有空间感也没有时间感的纯白场景。
当然,这里也不可能真的只有一片白,不然就没有再继续深入描述的必要了。
细心观测的话,倒也能在这片纯白中找到那么一两个没被四周的荒芜吞噬的物体。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面……唔,厚度可以忽略不计的矩形“显示屏”。
虽然显示屏没有可见的外框,却仍然能稳当地“挂”在白茫茫一片的半空中。通过对比附近的“参照物”,可以目测出它的长宽大概是四米和三米左右。
而显示屏里面的内容……仿佛是要和周遭的苍白分庭抗礼一般,如今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使它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黑不溜秋的长方形。
距离这个黑色长方形底端两三米远的地方,放着一张黑色的小圆桌。圆桌的桌面与长方形中“长”的部分平行,桌旁还放有三张造型与其配套的黑色椅子。
每一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位少女。
准确地来说,是一位少女、一位女孩和一位幼女。
她们,就是这个场景中仅有的“参照物”。
假如以俯瞰视角把少女们的座次用线连起来的话,可以组成一个等腰锐角三角形。
处于度数最小的锐角处的少女这会儿正侧着身将手肘搭在桌沿上,托着腮翘着腿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三米外的那个……漆黑的长方形。
她的脸色病恹恹的,尽管看上去像是在发呆一样一动不动,但眼睛里却没有出神的感觉。
换句话说,她确实是在专心致志地看着那片漆黑没错。
尽管那片漆黑中除了漆黑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
从外貌上看,三人的年纪都不大。
此时最为年幼的那位正在……呃,洗牌。
由于她的小手跟扑克牌的规格差不多,因此洗起来格外费力。
不过好在,跟她同桌的那两人都很有耐心。
过了大概一分多钟,这只幼女才把一沓整齐的扑克牌放向了圆桌的正中:“洗……洗……好了……”
她不仅说话断断续续的,发音也很模糊,就像是还没习惯开口说话一样。
然而刚把牌放好,就听身边那位五六年级模样的女孩立即用她那奶声奶气的音色提醒道:“……底牌。”
“哦……噢。”幼女听后怔了怔,随后慌忙从牌堆底抽出三张牌放在了一旁。
待她做完这些,病恹恹的少女这才把视线转回桌面。
少女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掀开了牌堆顶的一张牌,并把它面朝上重新塞进了牌堆之中。
三人随即开始以逆时针顺序摸牌。
是的没错,因为一系列原因——主要是在奈姆“下播”后……也就是睡着后,她们无聊到没事做——她们仨现在,确实是在打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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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节 旷工条
没啥特别的理由,就是懒癌犯了想歇歇
这两天精神不太好,总是莫名其妙觉得累
虽然想编个合适的借口骗骗你们,但因为懒,犹豫了半秒我还是放弃了
唔,好像也没啥值得说的了
总之,天气开始转凉了,读者巨巨们要注意保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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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节 216.循(Check)环·节(Point)点·其二
虽说是打扑克,但她们仨的本意也不全是玩。顺道,也算是执行一下奈姆之前的命令,教教如月“说话”。
这事儿一共有两个难点。
第一个是,比起程序运作,人类的思考模式要更混乱一些。
假如代入到牌局中来说的话……其实,如月的手那么小,并不适合负责洗牌的工作。
那么,为什么“奈姆”和吸息还执意让她来洗牌呢?
问题的答案当然不是“她俩决定合伙欺负如月这个‘新来的’”,而是因为,这也是教学的一部分。
毕竟,如月还不太擅长执行一些没有细节的指令。她在前几次洗牌时,总会下意识地依循某个规律。
而一旦如月按照某个规律洗了牌,和她共用一个“系统”的“奈姆”和吸息自然也能知道。
在三人都知道全部五十四张扑克牌的确切位置的情况下,游戏也就失去了继续进行下去的乐趣。
因此,之所以要让如月洗牌,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学会接受某种局限下的“随机现象”。
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她就更不可能克服第二个难点了。
——再怎么讲,这第二个难点,可是连她的“前辈”吸息老师都没完全克服的。
嗯,那么说回牌局。
即便是在摸牌的时候,“奈姆”的注意力还是一直停在一旁的显示屏上。
从她意兴索然的表情上推测,“奈姆”好像根本就不想玩这个游戏。
等三人摸光了牌堆,“奈姆”扫了眼自己的手牌,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次摸到“地主牌”的还是她,可她并没有叫地主也没有按点数大小整理手牌,而是直接把手牌合在一起往桌上一盖,伸手一张张翻开了之前从牌堆里取出来的底牌。
“红桃2、梅花A、方块6……”
三张底牌的花色和点数,都跟“奈姆”所说的一模一样。
“都洗了这么多次牌了,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变笨’?”
“喵呜……”如月一听,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她好像有点害怕“奈姆”,这会儿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吸息见了,赶忙圆场道:“再、再让她试一次吧……比起之前来说,现在的牌堆已经很混乱了……”
“奈姆”瞥了她一眼。
于是话说了一半的吸息也当场哑火了。
“奈姆”叹了口气。
她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黑不溜秋的显示屏,再次提点道:“把你原有的信息接收渠道全都关上,只使用模拟人类感官的那五个去接收——算了你把眼睛也闭上吧。”
“哦……噢。”如月听后赶忙点点头,随即闭上眼睛慌慌张张地收拾起了桌面。
然而,自废了“武功”的如月,现在跟一个普通人也没啥区别。要不是她还能依靠指尖的触觉去确定扑克牌的张数,仅是收拾桌面这一件事都够她磨蹭的了。
在如月慢悠悠的洗牌过程中,“奈姆”始终默不作声地看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不过,她的神色里倒没有多少觉得无聊的意思。
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这份“无聊”。
在没有吸息和如月的那段时间,每当奈姆睡着后,“奈姆”都是一个人看着显示屏里的黑暗发呆。
她不会觉得“累”,也没有其他事情能做。
只能用这种“看起来没什么作用”的方法,一点一点地去“读取”奈姆的信息。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奈姆”才能比吸息老师更“了解”奈姆——甚至连思维模式都和她无比的相近。
跟“奈姆”一比,吸息和如月就显得多少有些“程序性”。
一旦她们确认了屏幕里的漆黑,就会下意识地觉得目前的奈姆失去了“可读性”,随后像是一个人性化的程序那样,进入更“节能”的待机状态,从而减少对奈姆的消耗。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俩对奈姆也确实是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这么无趣的三人哪怕是围在一起找乐子,她们的娱乐活动也远远谈不上是有趣。
磨磨叽叽地洗完牌,如月闭着眼从牌堆中间抽了三张底牌。
“我……我洗……洗好了……”
闻言,“奈姆”扭头看了她一眼。
如月顿时紧张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三人连一局都没玩成,一直重复着让如月洗牌的环节。
“奈姆”依旧是没什么兴致地切了张牌出来,随后三人再次玩起了只有摸牌阶段的游戏。
摸光牌堆后,“奈姆”又扫了眼自己的手牌。
见她半天不说话,如月紧张得好像连牌都快抓不稳了。
“唔……”吸息也看了几眼手牌,接着用不确定的语气瞄了眼“奈姆”说,“好像没什么太明显的规律……”
“嗯。”“奈姆”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整理起了牌序。
听她这么说,如月立即松了口气。
“我……”她随后又道,“我需要……做什么吗?”
“没什么特别的,”整理完手牌,“奈姆”一边用余光看着显示屏,一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的发梢道,“出牌就行。”
“喵呜……”
如月也不是故意卖萌,只是“奈姆”的这个指令,还是属于那种她不擅长执行的、没什么细节的类型。
吸息见了,偷瞄了一眼“奈姆”,见她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贴心地为如月补充说明道:“目、目前这个阶段,你只要专注于学习‘现象表层’就可以了。等你获得了足够的参数,自然就可以通过解析行为目的去整合归纳人类的‘习性’。唔……就像读书一样,别急着去做阅读理解,先试着接收字面信息。”
“噢。”听完吸息老师的讲解,如月慎重地点点头。
失败了这么多次,三人总算是玩上了一局斗地主。
只不过嘛……虽然这个游戏只要信息不对等就可以玩,但除了这个外,由于是个竞技游戏,还需要一种东西作为辅佐。
胜负心。
显然,三人都没有这玩意儿。
也因此,一连玩了好几盘,牌桌上都一直死气沉沉的,甚至都没人讲话。
“那个……”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的吸息又偷偷看向了“奈姆”。
“说。”
“不如我们制定个彩头吧?要是大家都不以‘赢’为目的玩的话,如月会更难理解的。”吸息建议道,“还有……如果可以的话,出牌时还是报一下牌名比较好,这样至少可以让如月锻炼一下口语。”
“奈姆”听了,也没有出言反对,只是淡淡道:“制定什么彩头?”
“唔……”
这也算不上什么难题。
从构造上来说,三人都一样,除了奈姆以外,她们什么都不需要。
也就是讲,这个彩头只能从奈姆身上找。
所以说这件事也根本不需要怎么琢磨,没一会儿,吸息就举手建议道:“要不然这样……只要赢了,就可以主动去要求……要求奈姆为她做一件事情,怎么样?”
听了她的话,如月立即睁大了眼睛,甚至连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吸息那边凑了凑,整一副兴趣满满的模样。
而“奈姆”的反应……她的神色滞了滞,缓缓看向了吸息。
话说回来,吸息之所以会提议把这个设置成彩头,也是有原因的。
平日里,除非事态非常紧急,否则她们都不会主动跟奈姆搭话。
这倒不是讲她们都懒得跟奈姆说话,而是因为,这仨人和奈姆不同,她们太容易造成现实的扭曲了。
哪怕只是跟奈姆说个话,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扭曲值。
这些扭曲,最终全都要奈姆来买单。
正是考虑到了这个因素,“奈姆”才一直不允许她们和奈姆说与工作无关的事。
现如今虽然奈姆已经得到了现实稳定装置的力量,可她毕竟还不太会用。
为了不引起什么“会让奈姆陷入险境”的意外,三人都默契地当着小透明,只有奈姆需要自己时才会回应她。
当然,除此之外,吸息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地“打扰”奈姆。
假如自己真的是个“武器”,那么只要老老实实地把自己交给奈姆由她使用就行了,没必要……也没资格给奈姆制造额外的“弹窗”。
吸息老师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如月的想法和她大同小异,只不过,或许真的是由于她还很“年幼”的缘故,如月同样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愿望”,这家伙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还能被奈姆搂在怀里。
至于……“奈姆”。
她一句话没说,只是冷冷地看着吸息。
这会儿,吸息有些招架不住她的视线,不自主地低了低头。犹豫半晌,才绞着手指嗫嚅道:“我……我也不会对奈姆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能跟她说说话我、我就满足了……”
“我我我也是……”如月赶忙点头附和。
两人的诚恳就算不写在脸上,“奈姆”也能一眼就看出来。
“啧,你们这些‘冒牌货’……”于是,她把扑克牌往桌上一丢,撩了撩头发挺直腰板儿冷声道,“她可是我的使徒,你们有资格跟她说话吗?”
尽管“奈姆”一脸病恹恹的弱气,但吸息和如月听后还是齐齐埋低了脑袋,活像是两个正在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她允许你们这样存在,那是因为她……”说到这,“奈姆”稍微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情绪,她又接着说道,“……那只是因为她蠢。我之所以愿意听她的来教你们,只不过是想减小她使用你们时的额外损耗和延迟罢了,不是让你们去打扰她的。”
“噢……”
“喵呜……”
“怎么?你们不服?”“奈姆”皱了皱眉。
“不、不是……”吸息畏畏缩缩地小声道,“只是……唔,只要让如月帮奈姆修正那些扭曲值就可以了嘛……这样也可以加快奈姆习惯如月力量的效率……”
“是是是啊……”如月又傻不拉几地附和道。
可“奈姆”听了,却是冷笑着说:“你倒是挺为她着想的嘛。”
“我、我是……我们都是……奈姆的力量嘛……”吸息说。
由于话题进行得太快,说不利索话的如月只好急急忙忙地点头表示赞同。
“……呵呵呵,力量?”闻言,“奈姆”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眯起眼俯视着那俩小朋友,像是极力抑制着怒火一般,笑声越来越冷,“你们还记得……你们杀了她多少次吗?”
听了这句话,吸息脸色突然变得一片苍白。
“它,也就算了。”“奈姆”指了指如月说,“至少,现实稳定装置没有亲手杀过她。你呢?信息传输媒介?”
见“奈姆”忽然用“学名”称呼自己,吸息和如月顿时变得一句话都不敢讲了。
不对,别说讲话了,她俩现在动都不敢动。
“你杀了她……那么多次、那么多次、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奈姆”握着拳,语气还差一点就到了“咬牙切齿”的水平,“就因为她现在不记得了,你就觉得……自己可以跟她做朋友了?”
吸息低着头,一句话没说。
不过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小姑娘的脸颊上已经挂满了哗哗不止的泪水。
“在这个地方,你倒是挺像人类的……”“奈姆”冷哼了一声道,“老娘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也只不过是调试一下她的感官,让她感受一点不适或是疼痛,可是她有多疼,我特么就有多疼。妈的……你们呢?你们他妈还有脸哭?”
不知是因为听懂了“奈姆”话里明晃晃的厌恶,还是被身边的吸息给传染了,眼下,如月也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但两人都没敢哭出声。
看着她们如今这副模样,“奈姆”在“厌恶”了一阵后,终究是叹了口气。
她像是突然没了兴致一般,嘲弄着笑了笑道:“你们不记得了倒是方便……甚至她还以为,她不听我的话就会被我杀掉……呵……不过没关系,就算她只记住了你们的‘好’,也没关系,我……不在乎,因为她是我的。既然她愿意允许你们存在……我也不介意忍一忍。”
这些嘲弄,就和她的视线一样。
游荡了半天,也没个确切的落点。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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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起火了啊奈少侠,快用你无敌的系少侠……呃,快哄哄你无敌的系少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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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217.闪耀于夜空之物
看完吸息的解释,奈姆一连傻不拉几地愣了好几秒,才怔怔道:“……哦,就是说……为了教如月说话,所以你们仨在我睡觉后……会凑一起打扑克?”
这种教学方法也是没谁了,奈姆简直被这仨小朋友的脑洞给惊呆了。
但仔细想一想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是、是的。”吸息一本正经地答道。
她语气里的那些自责被掩饰得很好,两句话的功夫就不见踪影了。
可即便如此,奈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只不过,她刚想开口问问,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又瞟到了安识身上。
这位月下仙子胸前的贴图上,有一串正在不停变动着的数字。
——28.64212%
其变动的规律和倒计时相似,几秒钟的功夫就归了零。
奈姆见状,不由得皱起了眉。
她十分确信,在刚刚读数的时候,这串数字的峰值曾一度超过了40%。
于是,滞顿片刻,奈姆立即用余光扫向了周遭,试图寻找出什么异常。
早在“放假”的时候,奈姆就本着好好学习的念头,使用了不少次这个“看别人属性”的技能。而她对这个扭曲数值的理解也很简单粗暴,无非是数字越大,该扭曲源的能力就越凶残。
换句话说……
奈姆看向了安识的眼睛。
——安识所携带的扭曲值,早就足以制造肉眼可见的“异常”了。
但,四周仍旧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夜色。
而这位月下仙子本人,也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而已。
给奈姆的感觉……就像是在等着自己先开口一样。
可自己该说点啥呢?
兀自纠结了半天,出于稳妥考虑,奈姆还是选择了场外求助。
“如月。”
……。
“如月?”
“呜呜……奈姆。”
即便信息的传递媒介不是声音,奈姆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不自然。
“你……”奈姆有些不明就里,“你怎么了?”
“没、喵什么。”
这个回答,奈姆能接受就有鬼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她一脸问号地问道,“刚刚吸息也是,感觉你们好像有点……不会是输得太多了吧?话说你们输赢的彩头是怎么算的?往脸上贴条吗?”
“不不不是的奈姆,我们……”吸息听后,当即慌慌张张地敲起了键盘。
然而她刚说了个开头,就自个儿把话咽了回去,“……对不起奈姆,这是和工作无关的事。”
“啊?”奈姆眨眨眼,心想准是系统打断了吸息,转口又道,“喂,只是讲个话而已,你别老欺负她们嘛,有什么不爽冲我来不就行了,至于对小孩子这么苛刻吗……难不成你也输得一脸贴条?”
【闭嘴】
系统好像连话都懒得说,敲了俩字就没下文了。
不过,仅凭文字,奈姆也能看得出她的不悦,不由得越发纳闷起来了:“咋回事儿啊你们?到底输了啥呀?”
系统没接话,照旧选择了她最擅长的放置方案。
奈姆一连等了好半天,见她一直不打字不吱声,便撇撇嘴嘀咕道:“不就打个牌嘛……再说,你家不是有矿嘛,输两把又怎么样嘛……”
虽然有点不爽系统的大小姐脾气,但毕竟是和她相处了这么久,奈姆也总结出了那么一两个技巧。
唔……说是“技巧”,其实也谈不上。总之,一旦被她放置了,除非翻出心中苦练已久的脏话词条一口气喷遍她祖宗十八辈,否则系统是绝对不会理自己的。
当然,到那时,这个“理自己”的行为后面可能就要加个(物理)的后缀。
所以嘀咕完了碎碎念,奈姆便麻溜地放弃了继续和她说话的打算,对吸息道:“她脾气比我还烂,你让让她呗,别老是赢她。”
“呜……”吸息似是完全接不上话。
而且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委屈得就差直接哭出声来了。
“呃……你真的没事吗?”奈姆突然有种错过了很多剧情的感觉。
吸息延迟了一两秒,一本正经地答道:“没事奈姆,不用担心我们。”
听到这里,奈姆也差不多意识到了现在不是个追根问底的好时机,只得怔怔地点点头说:“那好吧……”
说完,她又看向了草垛上的安识。
因为奈姆一直在原地“发呆”的缘故,眼下,安识又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孤零零的月亮。
到这会儿,她身上的扭曲值已经没有波动了,读数始终停在0%。
奈姆把心中的疑问整理了一下,问道:“如月,我记得你之前有说过……哪怕是个位数级别的区域扭曲,也会由现实稳定装置接手修正,对吧?”
如月也延迟了一两秒,随即一本正经地答道:“是的,奈姆。”
“那……像她这种波动这么大的情况,有什么说法吗?”
“是‘异常’。”如月说,“扭曲值,对你来说,和年龄相似。观测结果,的波动范围,至多,只有±2%的冗余幅度。”
这个比喻充分照顾到了奈姆的理解能力,她想了下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就像自己目测一个陌生人的年龄一样,虽然不一定猜得多准,但也不会偏差到哪里去。
可安识身上的数值波动,大抵就等于奈姆把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错认成一个小毛孩的程度。
这种错误自己肯定不会犯。
也就是说,这位月下仙子身上的异常已经实锤了。
只是……奈姆至今也没想起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肉眼可见的异常。
貌似唯一谈得上是异常的,也就只有那阵险些闪到自己眼睛的炫目金光而已。
“唔……”琢磨了一会儿,奈姆又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呃,弄清楚她之所以会引发那么大扭曲值的原因?”
“有。”如月答道,“建立,信息传输通道,获取参数,可以进一步解析。”
“呃,”奈姆闻言,后知后觉地愣了片刻,“哦,是吗,我明白了。”
讲道理,对于如月这一日千里的口语能力,奈姆确实有些意外。
她奈少侠也是没想到,她们只是打打扑克而已,居然就能有如斯的恐怖效果。
想到这,奈姆干笑着唤道:“吸息。”
“是,奈姆。”
“谢谢你这么用心教她,辛苦你啦。既然如月学得这么快,你们以后就多玩玩吧。”
奈姆觉得,这样或许能缓和一下她们三个之间的关系。
毕竟她们和自己又不一样,再怎么讲也都算是那个造先生的女儿嘛,没必要一直闹得那么僵。
听了奈姆的话,吸息一板一眼地应了句:“……是,奈姆。”
随后,她便依照奈姆的意愿,建立起了和安识之间的信息传输媒介。
以奈姆目前的水平,只能查看一下安识的“目录”——当然,更精细的操作她也不是做不到,只不过,假如是“暴力破解”的话,可能会对对方造成生命危险,奈姆也不准备真的当个“土匪”。
不多时,安识身上便弹出了一个界面。
可奇怪的是,界面上此时却有着一个叠在最高层的弹窗。
弹窗中写的是“非法入侵,需要验证”。
“咦?”奈姆不明所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吸息顿了顿说,“如月说,这是‘通行协议’的隔离操作。”
“通、通行协议?”
“是的奈姆,正是因为这份协议的存在,该个体才不会由于扭曲现实而遭到现实稳定装置的排异。”吸息说。
“……等、等等等会儿,”奈姆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缓缓瞪大了眼,“她……她身上有通行协议?!”
“是的,奈姆。”
“那、那也就是说……”奈姆直勾勾地看着那位草垛上的月下仙子,“她、她是……她有可能是调停者?”
吸息没说话。
如月也没说话。
奈姆这会儿总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夜静如水”。
思索片刻,她立即让吸息撤回了“数据线”。
看安识的样子,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入侵。
这家伙只是仰首看着天上的月亮,神情傻乎乎的,半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了大约十秒钟左右,系统仍旧是一声没吭。
也就是说,她们或许也不确定眼下这个情况到底该怎么做。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办法。这次毕竟是“开荒”,她们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自己是差不多的。
念及此处,奈姆立即主动担负起了身为“驾驶员”的职责——她当机立断,决定怂一波。
“那啥……”
“嗯?”安识没回头。
“我……又有点困了,”奈姆打了个呵欠说,“再回去睡一会儿。”
“嗯。”安识淡淡道,“温度低,盖好被子。”
“呃,唔,谢谢。”
尬聊完这一轮,奈姆便溜回了屋。
合上门板,她缓缓舒了口气。
奈姆没有再追问那仨小朋友,而是自己整理了一下这些纷杂的信息。
按照保健阿姨的说法,调停者会选择介入的这些世界,都或多或少出了点运行方面的问题。
假如安识真的是调停者,那她也许就是过来处理这件事的。
问题是……“这件事”指的,究竟是什么?
会是自己吗?
毕竟自己的任务,确实是拆掉这个世界的一个零件带走没错。
讲真,奈姆这会儿还真的有点“小偷遇见片警”的紧张。
不过她也明白,因为这种事没什么稳妥的方式去确定,所以再怎么紧张也没用,只会引发焦虑而已。
总之眼下,还是离安识远点,不要随随便便暴露出高扭曲值反应比较好。
确定了应对方针,奈姆又偷偷地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
自打自己离开,安识好像一动都没有动。
从奈姆的角度看过去,洒在安识身上的月华化作了一层层氤氲的羽衣,不住地缭绕在她的周身,就差变出一张写着“小仙女”的标签贴在安识身上了。
而这位仙子的目光所向,始终锁定在那轮迷失在无垠漆黑内的孤寂之上。
===
翌日一早,天刚亮,假寐在床上的奈姆便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她起身打开门循声看了过去,发现来者是葛尔大叔。
这大叔双手负于身后漫步在田间,貌似是在欣赏田里的作物。
不多时,自己的视线便引起了他的注意,葛尔随即远远地用微笑打了个招呼,走到自己的门前问:“菲尼是住在这里的吧?”
“嗯。”奈姆指了指菲尼的小屋。
恰在此时,那间小屋的房门也打开了。
脸上写着“没睡好觉”的菲尼走出门刚准备抬手打个呵欠,就被华丽地打断了:“……葛尔大叔?”
“你也没睡好?”葛尔戏谑道。
“……嗯。”菲尼尴尬地笑了笑。
“那你想好了吗?”
“想好……什么?”菲尼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视线不由得在葛尔和奈姆之间辗转了起来。
“龙牙佣兵团。”
闻言,菲尼神色一滞。
连带着的,他脸上的倦意也一同褪了下去。
“我……”菲尼想了想说,“我确实想去试试。”
“那走吧。”葛尔似是正等着他这句话呢,当即笑道,“我和你一起去,安全点。”
“现、现在?”
“你要吃个早饭?”葛尔问。
“呃,不是……”菲尼语塞了两秒,“我、我牙还没刷呢……”
“估计佩尼那小子也没睡好,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马上就会来找你。”葛尔说。
菲尼听后一愣,倏尔怔怔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说完,菲尼又拐回了他自己的小屋。
看样子,这俩人是准备瞒着村长私自行动。
考虑到目前的菲尼还具备着观测价值,奈姆觉得自己也应该跟上去。
不管是保证他的安全,还是近距离观察他使用能力时的各项数据——上次因为有点懵逼,奈姆啥都没顾上。
前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菲尼就“全副武装”着出了门。
看到他脸上挂着的肃穆表情,葛尔似是有些忍俊不禁。
“没事,你不用担心。”葛尔走到了菲尼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谈不成,我直接带着你跑路。”
“啊……嗯。”菲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先适应一下吧。”说着,葛尔提溜着菲尼的衣领将他扛在了肩上,然后一言不合就“嗖”地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我……我勒个……”奈姆顿时傻愣在了一旁。
她刚准备上前提议让对方带着自己,这俩人居然直接就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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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节 218.交涉条件
“……适应?”菲尼愣了愣,刚准备往下问,就看到葛尔翻翻手把自己提溜了起来。
随即,不明就里的惊愕便一股脑地闯进了他心中的疑问里,可还没等他下意识地叫出声,耳畔就响起了一连串呼呼的尖锐声响。
和风声一同袭来的,是一阵让他头晕目眩的失重感。
虽然不算太强烈,但还是让菲尼下意识地抓紧了触手可及的“救命稻草”。
“葛、葛尔大大叔?”稍微适应了几秒,菲尼这才颤颤悠悠地调整好眼睛的聚焦。
眼前的景象……好像是自己的农田。
由于菲尼没有成为驱灵师的资质,他当然没见过这幅航拍角度下的光景。
“怎么样?还扛得住吗?”葛尔笑了笑,问。
驮着自己越入高空后,周身的气流便像是激活了自我意识一般,让两人以一个舒缓的幅度滑翔了起来。
“呃……我……”菲尼抓紧了葛尔的衣服,努力吞了口唾沫说,“……呼吸,有点困难……”
“还喘得上气,那就是没有大碍,”葛尔说,“这个高度和速度不会对呼吸造成多大影响,你只要不害怕就没问题。”
菲尼听了,赶忙把心里的慌乱给喘匀了。
“我只能像这样在半空中借助风的力量滑翔,无法在空中高速移动,”葛尔接着解释道,“换句话说,这种状态下我们很容易成为别人的攻击目标。”
“你……你的意思是?”
“就是说,假如真的到了我带着你逃跑的时候,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滑翔。”
说着,葛尔周身的气流忽然同时改变了流向。
紧接着,两人便以一个比自由落体还要快的速度坠向了地面。
菲尼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扼住了一般,别说呼吸,他连睁眼的力气都快使不上来了。
这种借助了气流方向和引力的下坠速度飞快,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从近百米的高空落在了地面上。
落地之后,还没等葛尔问话,菲尼就捂着嘴巴冲到了一棵树旁。
他确实没有恐高症,但被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原本没有的也要变成有了。
看着菲尼在树旁干呕了半晌,葛尔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走上前去关心道:“还好吗?”
“哈啊……哈啊……”菲尼抹了抹嘴角的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至少……给我点……心理准备……”
葛尔闻言,仅是豪爽一笑。
因为没吃早饭,这可怜的少年半天也没吐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出来。
终于,在咬牙挺过了这阵双腿发软的不适后,菲尼总算是找回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眼见他气色恢复了不少,葛尔又叮嘱道:“起跳和下坠的时候最好不要呼吸,也不要讲话。不然可能会伤到你的气管,或是舌头。”
“嗯。”菲尼点点头。
他并没有埋怨葛尔不打招呼就带他上天的事。
因为菲尼明白,这种事还是亲身体验一下适应得比较快。
又深呼吸了几次后,菲尼便如数压下了身上的不适。葛尔见了,不由有些惊讶地说:“你这小子,适应力不错啊。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吗?”
“呃……”菲尼干笑,含糊其辞道,“也差不多吧。”
听到他这么说,葛尔也没有追问的意思,而是兀自点点头说:“那我们走——”
话说了一半,这大叔的神色突然一定,随后一把拉过了菲尼转身看向了后方。
这里毕竟是村子西边的魔兽森林,因此也无需多言,菲尼见到葛尔的反应后,当即背靠着大叔警戒了起来。
葛尔的视线一直在半空中的树枝上徘徊,似是在寻找声源的踪迹。
“是魔兽?”菲尼一边扫视着自己这半场,一边低声问道。
“我没有感觉到魔能波动,即便是,也只是个幼崽,不会……”言至此处,葛尔双目一凛,顺手扯过一片树叶往半空中的某个位置甩了过去。
脱手的树叶高速旋转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急促的旋律,滞顿片刻,葛尔接着说道,“不会有什么危……咦?”
随着葛尔语气里的惊疑落定,远处忽然传来了一系列的声响。
首先,是一个短促的吃痛声。
“呜!”
接着,是一阵枝叶的摩擦声。
沙沙沙……
最后,是一个物体的落地声。
——扑通!
整个过程中,菲尼连魔兽的影子都没看清。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自己和葛尔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只不过奇怪的是,明明打中了尾随着两人的那个东西,葛尔眉间的疑虑还是没有舒展开。
“……葛尔大叔?”菲尼有些不明所以。
“是我……看错了吗?”葛尔皱眉自语了一句。
思忖片刻后,他给了菲尼一个“跟上来”的眼神,随即往刚刚那个摔落在地的音效附近走了过去。
可还没等两人真正靠近,前方的杂草从里便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咕哝声。
只是,葛尔根本没听懂这些声音究竟在说什么。
单从音色上判断的话,这是个轻灵的女声,不过因为稚气尚未褪尽的缘故,语气里总给人一种骂骂咧咧的感觉。
“这个声音……”随着回忆逐渐清晰,葛尔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接着没一会儿,一个熟悉的人影便从杂乱的草丛中钻了出来。
“啊……”看到来者后,菲尼也有些意外,“奈、奈姆?”
那一脸不悦的女孩可不就是奈姆嘛。
这会儿她正捂着额头,嘴里嘀咕着菲尼听不懂的碎碎念,愤愤地走到了两人身边,问:“打我干嘛?”
葛尔一时语塞。
“那个……奈姆,葛尔大叔不是故意的,”菲尼见状,赶忙上前赔起了不是道,“我们以为是魔兽,所以就……”
“你……”葛尔上下打量了一番奈姆,语带惊讶地问道,“你没事……吗?”
见这大叔眼睛里尴尬的歉意货真价实,奈姆撇撇嘴,叹了口气放下了揉着额头的手说:“还好吧,就是吓了一跳。”
奈姆的额头上并没有什么伤痕,甚至,连个受力痕迹都没有。
倒是她衣服头发上挂着的树叶为其添了几分狼狈。
“你怎么跟上来了?”菲尼指了指奈姆身上的树叶,问道。
“你们不是要去找那帮强盗吗?我本来是想说跟你们一起去的,”奈姆一边清理着身上的树叶一边磕磕绊绊地说,“结果还没等我说话,你俩就一蹦那么高……幸亏我跑得也不慢,不然还真追不上你们。”
葛尔听了,脸上的惊讶变得更甚了:“你是说……你是从菲尼的家里一路追上来的?”
“……要不然呢?”奈姆的语气里至今还残留着些许不悦的感觉,因此瞪向这个“明知故问”的大叔时,多少带了几分不耐烦。
似乎,葛尔对奈姆这种“能跟得上自己速度”的能力很是惊讶,以至于他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菲尼就不如他这般错愕,虽然他对奈姆的出现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接受了事实,并对奈姆说明道:“可是,听传言说,龙牙佣兵团里已经有了好几个三纹的驱灵师,而且我们这次的目的还是让他们听从领主大人的安排,万一……”
“你不用担心我,”奈姆梳理了一下头发说,“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呃……”菲尼听后眨了眨眼,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不由苦笑着点了点头,“也是啊……”
“那走吧,”清理完身上的落叶后,奈姆问,“你们还要蹦着走吗?”
“不不不,”菲尼赶忙摇头,“还、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我跟你们可不一样,只是个普通人……”
葛尔闻言,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他收起了打量奈姆的视线,问:“听说,龙牙佣兵团的据点是在森林西边的平原上,是吗?”
话间,三人重新踏上了征程。
“嗯,”菲尼说,“因为受到了国家的通缉,所以他们一直都没有个长久的落脚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迁徙——就像游牧民一样。”
“这么一大家子人,只靠游牧恐怕是不够的吧?”葛尔摸了摸下巴说。
“……是。”菲尼苦笑,“听摩诃镇里的人说,平日里他们也会四处狩猎魔兽幼崽。毕竟贵族们的运输通道也一直在更换,他们也不是每次都能劫到。”
“唔,”葛尔思忖片刻,点点头道,“就是说,他们的生活环境其实也没什么保障……你有多少把握说服他们?”
“六七成吧。”菲尼说。
“哦?”葛尔有些意外,“这么高?说来听听。”
“因为我是个生意人嘛,所以考虑问题也都是从生意角度上想。”菲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目前龙牙佣兵团一共有两个麻烦,一个是来自国家的通缉——虽然至今为止都没有组织起大规模的围剿行动,但他们毕竟是犯了法……侵害到了贵族的利益,终有一天会被贵族问责。”
“这倒是,”葛尔点点头表示认同,“一直靠烧杀抢掠也不是个办法。”
“再有就是,食物的问题。”菲尼接着说道,“无论是隔三差五地去抢劫贵族的物资,还是去狩猎魔兽幼崽,效率都不如种地。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没办法在一个地方滞留太久,因此也就没有余力种地,至少,没办法大面积开垦。”
“这样的话……随着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食物的隐患也会越来越大。”
“所以我打算以这两点为主要条件说服他们,”菲尼说,“我们衍那村劳动力这么少,可以提供给他们足够多的耕地;而且按照领主大人的意思,只要我们能招安了龙牙佣兵团,他就不会再治他们死罪了。”
“唔,这么一想,成功率确实挺大的。”
“不过……这只是商人的角度。”菲尼叹了口气,“假如不把利益摆得这么高,仅以一个普通人的想法去考虑的话……唉,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有多讨厌贵族。”
“……怎么说?”
“听摩诃商会里的人说,摩诃镇的上一任镇长曾亲自去找到龙牙佣兵团试图招安他们,最终当然是失败了,而原因……”菲尼顿了顿,“据说,龙牙佣兵团的人之所以拒绝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在贵族可以随意出没的镇子里生活。”
葛尔听了,不由得干笑:“他们是种族主义者?”
“……嗯。”
“没想到啊……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有种族主义的人类。”葛尔戏谑道。
不知道是不是话题比较沉重的缘故,两人先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同样感慨的神情。
跟在两人身后的奈姆这会儿又打了个呵欠。
她对这些种族间的恩怨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
兴许是由于黑怨的余波尚未褪尽的缘故,三人这一路上仍旧是一只魔兽都没遇到。
因此一旦沉默了下来,气氛里的僵持感便飞速地蔓延了起来。
“咳咳……”沉闷了几步路后,菲尼率先打破了僵局,问道,“对了葛尔大叔,你的伤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葛尔甩了甩右腕,“这里也不怎么痛了。”
奈姆见后,顿时就原谅了他刚刚拿树叶打自己的事。
“可是我听索拉小姐说,你在和黑怨战斗的过程中,不是亏空了灵力吗?”菲尼问。
“这个啊,说来我也挺好奇的。”葛尔思忖着说,“当时我确实是筋疲力尽了,看到这小姑娘之后立即就昏了过去。本来我以为自己这次至少也得躺上一个多月,没想到,第二天我就能下床了。”
“看来……葛尔大叔的实力又精进了不少。”菲尼一本正经地拍了个马屁。
“哈哈哈哈……实力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精进的?”葛尔听后,当即豪爽地笑道,“我倒是觉得,可能是你们这里的草药里蕴含的灵力比较充分的缘故。索拉说,她一共只喂我喝了两次药,都是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送来的——她叫什么来着?”
“安识。”
“是吗,一直也没机会谢谢她,这丫头总是神出鬼没的,一转眼就不见人了。”
话题进展至此,刚刚的沉闷已被驱赶殆尽,气氛里还真混入了几缕结伴旅游时特有的欢快。
看着前方有说有笑的两人,奈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昨天三人从摩诃镇采购回来后,菲尼对安识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葛尔大叔尽快醒来。”
然后……葛尔真的就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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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节 219.凋零
出了森林,视野立即变得开阔了不少。
森林外的海拔以一个起伏不定的增势向西边蔓延,从三人的位置目测过去,距离那个与天际交接的小山坡之间,大概有几千米远。
现在的时间约莫是早上七八点钟那样,太阳还处于“预热状态”,因此走上草原后,菲尼立即缩着身子裹紧了领口。
草原上的风不小,像是一群脱了缰的走兽,来回折腾着那些坚忍不拔的野草。
顺道,也把奈姆的头发吹得临空飞舞了起来。
这附近算得上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出生点”,所以奈姆对这里的空旷还是有点印象的。
眼下,她正一边梳理着调皮的发丝一边看着另外两人的动向,似是还没闹清楚他俩为啥要来这个地方。
葛尔扫了眼这片与天空相合的草原,看向菲尼问道:“还要再往西走?”
“唔……这个时间,他们应该会出现在草原上才对啊……”菲尼对草原上的空旷好像也有些意外,兀自思忖了片刻说,“先到那个小山坡上看看吧,运气好的话,可能会遇到放牧的人。”
葛尔点点头,倏尔又道:“说起这个养殖动物的问题,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个……先看看数量吧?”菲尼苦笑,听语气,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假如龙牙佣兵团的人同意合作,不管最终是同意并入摩诃镇还是我们衍那村,肯定都不能再继续饲养肉畜了。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也得跟佩尼商量商量——实在不行,我就出钱把那些动物买下来,送到贵族们的赡养机构那里。”
闻言,葛尔也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或许是想在临阵之前给菲尼整理一下思路,好让他消除紧张,一路上,葛尔大叔一直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菲尼聊这个。
毕竟这件事确实很严肃,弄不好,会关系到狗蛋领主领地里所有人类的安全问题。
然而,也不知道是狗蛋领主故意为之,还是命运本就是如此喜欢捉弄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如今居然只落在了两个十六岁的少年肩上。
得亏菲尼有颗大心脏,愿意以身犯险去赌一把。否则,估计也只能顺着狗蛋领主的意思,成为它的“代理人”去找摩诃镇的人帮忙,最终被按上“人奸”的头衔,在两头不讨好的处境下彻底沦为狗蛋领主的棋子。
如今的人类社会,虽然都在不同的程度上接受了贵族的管制,但大家也都不会去主动提及这个糟心事儿。
再怎么讲,“做一些屈于人下的工作”和“承认自己是个奴隶”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从这个角度上考虑的话,葛尔对菲尼确实有几分欣赏的意思。
至少,这少年的勇气可嘉。
只不过……葛尔多少有些好奇,这少年的依仗究竟是什么。
他在衍那村驻足的时间也不短了,通过道听途说,对菲尼也有些了解,知道他是衍那村和外界唯一的纽带,平日里经常往外跑,通过游商来反哺养育自己的村子。
可要说这少年仅凭一腔热血,也说不通,毕竟他做的大部分都是以身犯险的事儿。
然而,菲尼身上确实没有灵力。这一点,葛尔已经从多方面印证过了。
衍那村里有一位腿脚不便的驱灵师,早年间因为那群被唤作“阿班德纳”的孩子,在对抗贵族的屠杀时落下了终身残疾,故此,也就没被国家当成劳动力给征召走。往后的日子,此人便担负起了引路人的职责,教导着这些“阿班德纳”如何驱使灵力。
可惜,驱灵师这个职业也不是没门槛。
有些人——例如柯尼,这个风风火火的假小子明明学得也不怎么用心,可也只花了一两年的时间就青出于蓝了,现在更是担任起了“助教”的工作。
而余下的大部分——例如菲尼,就算再努力,也无法让灵力滞留在体内为自己所用。
这样一个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少年,到底是如何次次都能平安归来的呢?
难道,真的就像村子里的其他人说的那样,菲尼身上,有着“强运”的庇护?
还是说……
念及此处,葛尔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奈姆。
这会儿,奈姆正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不耐烦地整理着临空飞舞的发丝。
她身上也没有任何灵力显现的痕迹。
然而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不仅能追上自己,甚至自己的攻击都没能伤到她一点皮毛。
哪怕是自己的“兵器”不称手,也不至于这样吧……
一个人琢磨了好一阵,葛尔也没整理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索性叹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事情上。
爬上小山坡后,菲尼鸟瞰了一圈四周的草原,嘴里嘀咕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说着,他给葛尔投去了一个确认的眼神。
身为驱灵师,葛尔的视力自然比菲尼要好,可他在看了一圈后,也摇了摇头。
菲尼见了,不由得又皱起了眉。
找不到龙牙佣兵团放牧的人,他一时间也没了方向。
正当他琢磨着该换个什么新思路时,两人身后的奈姆突然吸了吸鼻子,问:“这什么味?”
“啊?”菲尼眨眨眼,一脸的莫名。
显然,他并没有闻到什么怪味。
听了奈姆的话,葛尔也控制着周遭的气流仔细闻了闻,说:“……确实,有点细微的气味。但距离太远了,分不清究竟是什么。”
“那,葛尔大叔能分辨出气味的方向吗?”见葛尔也这么说,菲尼立即来了主意。
葛尔闻言,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风的特性非常擅长追溯,不一会儿,葛尔就锁定了气味的来源:“好像,是那边传来的。”
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他也没法确定。
顺着葛尔的手指所向看去,那是一片处于小溪上游的丛林。
确定了位置后,菲尼想了想说:“唔,既然找不到放牧的人,我们就顺着气味走吧,说不定是他们的炊烟。”
三人随即沿着一条小路往更西边走了过去。
翻过这座小山坡,草原的面积便急速缩小了许多。再往前,便是一串连绵的小山构建出的丛林。
假如没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话,这地方也确实适合占山为王。
一路沿着小溪走到丛林边上时,奈姆又吸了吸鼻子。
这次,她还微微蹙了蹙眉。
“气味变浓了,”顿了顿后,奈姆看向了葛尔说,“而且,这个味道……”
葛尔当即意会,也闭眼闻了闻。
“这是……”识别出气流中所携带着的气味后,葛尔也皱起了眉,“血腥味。”
“血腥味?”看到两人的神情后,菲尼使劲儿吸了吸鼻子,“呃……有、有那么重吗?”
“我闻不出这是什么血,但可以确定的是,量很大,至少——”葛尔正说着,视线突然一滞,停在了菲尼的身后。
菲尼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刚想问问怎么回事,嘴里的话立即就卡了词儿。
却见,那湍流不止的小溪正中,有一个灰不溜秋的物件正顺着流势一点点地接近三人。
“……是人的右臂。”不等菲尼挺过这阵惊讶,葛尔便沉声说道。
说着,他跨步跳到了小溪中的一块石头上,弯腰捡起了这节断臂。
断臂上还连着一层贴身的衣料,葛尔一声不吭地将其带到了菲尼身边,仔细端详起了断肢处。
凑近了之后奈姆才发现,这条胳膊上的疙瘩肉还不少,但肤色却有些诡异,呈一种暗淡的灰白。葛尔看了两眼伤口后,分析道:“切面看起来像是被……一口咬掉的,而且,还是某种口器里带着剧毒的魔兽。”
“……怎么可能?”菲尼喃喃道,“这附近……哪有这种魔兽?”
“手臂是从上游漂下来的,恐怕和那些浓厚的血腥味有关。”说到这,葛尔看了眼菲尼,似是在询问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菲尼踌躇了片刻,说:“……只凭这条断臂,也没法判断它主人的身份,如果是龙牙佣兵团的人在狩猎……”
说了一半,菲尼像是自个儿发现了话里的矛盾一般,又皱起了眉。
看到他有些纠结的模样,葛尔立即补充说明道:“从血腥味的浓厚程度上判断,如果是人的血,就代表至少已经死了十个以上。这么多的人数,附近如果没有其他住民,基本可以断定就是龙牙佣兵团的人了。”
言下之意就算葛尔没有明说,菲尼也能反应过来。
继续往前探究的话,肯定会遇到相应的危险。
然而沉默了几秒钟后,菲尼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们……去看看吧。”
“嗯。”闻言,葛尔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笑道,“放心,真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可以直接带你们两个溜。”
似乎,这位大叔对自己的逃跑功夫非常有自信。
听了葛尔这句戏谑的安慰,菲尼也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奈姆又打了个呵欠。
更新了“任务目标”后,三人便加快了脚步,顺着溪流一路往最上游走了过去。
越往前走,丛林里的血腥味就越重,没过多久,就连菲尼都能闻到它那浓烈的粘稠感了。
终于,当三人爬上了一帘小瀑布,来到丛林中的一处地势相对平稳的地方后,总算是找到了血腥味的源头。
挨着水源没多远的地方,有一栋做工简易的木制小屋,这会儿它已经被毁了大半,几乎只剩个地基留在地上了。
小屋旁边这片不到一百平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近二十个人。
准确地来说,是近二十个人类的尸体。
他们看起来像是抵抗过一阵,除了几个身形瘦弱女性是被一刀割喉、还留着全尸,其余的十几个男人,躯体都有一定程度的破损……有几具惨不忍睹的,连四肢都不知零落在哪了。
血液顺着地形不住地蔓延,没能被土地及时吸收的那一部分,在地面上涂出了一幅凄惨无比的画面。
讲真,这一幕,连奈姆都有些懵逼。
“这……”菲尼顿时像是失了魂儿一样傻愣在了原地。
他从来都没见过这种程度的……
这种程度的……屠杀。
三人里,葛尔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
只见,这大叔仅是神色一滞,便纵身跃了上去,挨个检查起了这些尸体。
“啊,葛尔大叔,危……”菲尼见了,当即一个激灵。
“——附近没有魔能波动。”葛尔也不在乎会不会沾到血液,木着张脸飞快地查看着这些尸体的状况,“但是,还有一丁点微弱的灵力显现痕迹。”
听了葛尔的话,菲尼又是一个激灵。
随后,这小伙也狼狈地爬上去查看起了尸体。
“意思就是说……”奈姆看着两人急不可耐的动作,暗道,“还有人……活着?”
葛尔最先查看的是那几位女性,只可惜,这些躯体保存得最完整的人,真的是被一刀毙了命。
菲尼这会儿也忘了害怕,挨个试了试几具尸体的鼻息和脉搏后,突然大叫道:“葛尔大叔,是他,他还活着!”
闻言,葛尔立即赶到了菲尼身边,将手按在那人的胸前输送起了灵力。
不等他细说,菲尼便从腰间的挂包里抽出了一卷绷带。
可这个男人的伤,实在是……
遍布整个上半身的小伤口便无需多说,这个人身上真正的致命伤是,他腰部以下的肢体全都不见了。
菲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硬着头皮为他包扎了起来。
葛尔为他输送的灵力似乎真的起到了心脏起搏的效用,两三秒后,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几乎使上了仅有的全部力量,用力吸了口气。
“运转灵力!”见他醒了过来,葛尔立即喝道。
男人的恍惚仅存续了刚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随后便被无尽的愤恨给取代了。
他看了眼身前正拯救着自己的两人,颤颤悠悠地张开口说:“……它们……去找……他们了……”
“你不要再说话了,专心运转灵力,不然……”
“——救救他们!”不等葛尔把话说完,男人便嘶吼着打断了他。
同时,还紧紧地攥住了葛尔的衣领。
葛尔见状,也没有挣脱的意思,而是在顿了顿后,问道:“……你们是龙牙佣兵团的人?”
男人气若游丝地点了下头。
“袭击你们的,”葛尔又问,“……是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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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不码字,写作速度还真是会呈断崖式下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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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节 220.来者不善
听到“贵族”一词,男人眼中的愤恨霎时烧得更旺了。
只不过,因为受的伤实在太过严重,再加上失了体内半数以上的血液,他那怒火中烧的眼神光如今显得无比暗淡。
在场的众人都明白,即便是凭借驱灵师的体质强行吊着这最后一口气,这人也终究是活不久了。
或许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低迷地喘了几口气后,颤颤悠悠地开口道:“我不知道……它们是哪里的贵族……今天早上突然出现在山里……说想和我们做笔买卖……”
见他努力压下了怒火,想要传输最后一点情报,葛尔当即加大了灵力的输送。
“我们一开始……不知道它们是贵族……”可即便如此,男人的嘴唇还是不住地发着抖,像是正体验着严寒一般,“听它们说要买卖人口……就拒绝了……之后它们就……”
说到这,男人那攥着葛尔衣襟的手又紧绷了起来。
“……一开始不知道它们是贵族?”葛尔闻言睁大了眼,“那些贵族……是人型?”
这个猜测,让菲尼忽然一愣。
过了好几秒,男人才像是勉强喘上了一口气:“……是。”
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的喘息声便越发急促了起来。
同时,也变得越来越无力了。
葛尔见状,赶忙又问:“它们一共几个人?”
“……两……两个……”男人咬着牙,努力维持着清醒道,“它们……没有把我们杀光……还留下了……留下了一个……带它们上山……”
听了他的话,菲尼当即明白了过来:“那两个贵族去你们龙牙佣兵团的领地里了?”
“嗯……嗯……”男人紧紧地抓着葛尔的衣襟,“你们……你们……拜托了!请救救他们!”
闻言,葛尔和菲尼交换了个视线,随即后者定了定神问道:“你们的领地在哪里?”
“在……在……”男人眨了眨眼,像是想抬起手为菲尼指一下路。
然而此时,他那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早已没了聚焦,仿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菲尼没有追问。
葛尔也没有停止输送灵力。
可惜,男人终究是没能把手抬起来。
只见他肺部的扩张幅度徒然增大了几分,随后贪婪地往嘴里吸了几口气。
直至……他再也感受不到呼吸的实感,整个人身上的生气便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了下去。
一时之间,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了一连串的情绪。
像是对生的眷恋,又像是对死的释然。
愤恨、不甘、愧疚、后悔……
就仿佛,他至今还有无数句想说的话、无数件想做的事。
可惜,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对外传达信息的能力。
因此直到停止呼吸,他也没有闭上眼睛。
——“吸息。”
“是,奈姆。”
“连接他的意识。”——
没能接收到这人最后想要传达的信息,三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葛尔将男人的手放回了他自己的胸前,看向菲尼问:“……你准备怎么办?”
“我……”菲尼张了张嘴。
他手上的绷带已经用光了,可即便如此,这少年的身上还是沾满了鲜血。
“能够化成人形不会被我们识别出来的贵族,至少是褪型期……据我所知,褪型期的贵族实力与五纹的驱灵师不相上下。”葛尔语气平淡地为菲尼阐述了一下“敌人”的情报。
菲尼听后,怔怔道:“我……我不是佩尼……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领主大人的意思……”
说着,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也不知他究竟从那些血液里看出了什么,滞顿片刻后,菲尼又道:“但我不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贵族……屠杀。”
“嗯。”葛尔舒了口气,“假如那两个贵族已经到了龙牙佣兵团的领地,说不定……也会有血腥味传出来,我找一找……”
“——已经找到了。”
正当葛尔准备闭眼感受一下气流中的零碎信息时,一直在一旁没出声的奈姆突然开口说道。
“距离这里不算远,”奈姆抬起手,指向了丛林说,“……就在那个方向,大概四五千米。”
“你……”听到奈姆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葛尔再也藏不住眼中的疑惑了,“你是怎么……”
这女孩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但她的语气却显得无比笃定。
“是他告诉我的。”奈姆看了眼地上那个断了气的男人说。
两人闻言,皆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死不瞑目的男人。
紧接着两人发现,那早已没了生气的男人,忽然将眉间的执念缓缓舒展了下去。
而后,他竟然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几抹肉眼可见的雾态“灵力”从男人的躯壳中挣脱了出来。
它们像是有着自我意识一般,就这样维持着飘忽不定的形态,游动到了奈姆的手掌旁边。
见到这一幕,葛尔突然瞪大了眼。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阵晨雾一般的“灵力”。
“……好吧。”不多时,奈姆叹了口气,张开手掌,将这些“灵力”握在了手中,低声自语道,“你的请求,我听到了。”
语落,奈姆余光一瞥,刚好撞上了葛尔那目瞪口呆的样子。
此时这位大叔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奈姆早就无比熟悉了。
那是一种,仿佛看着什么怪物一般的眼神。
===
深山之中,有两个黑衣男人正穿梭在丛林间。
两人一高一矮,年纪看起来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高个儿的那个扶着额,仿佛正在为什么事而头疼;矮个儿的那个则黑着张脸,像是受了什么气没地儿发一样。
“兄弟呀,不是我说你,你也太胡来了吧?”良久,高个子才不吐不快道,“我就去吐了一会儿,你咋说动手就动手呢?”
尽管他的语气里也没啥苛责的意思,但多少还是有几分埋怨的。
“你没看到它刚刚的表情?”矮个子像是正等着对方开口一样,当即顶了回去。
“哎,我吃坏肚子去吐了半天啊兄弟,我能看到个啥啊?”高个子无奈道。
“你没去之前它也是那表情。”矮个子说。
“……什么表情?”高个子问道,“它不就是被吓到了吗?”
“吓到了?”矮个子挑了挑眉,“那可不是被吓到了的样子。”
“那你说,兄弟,那你来说说,它那是什么表情?”高个子暗自叹了口气说。
“它看不起我们。”
“我……”高个子听后,似是被逗乐了,当即停下了脚步看向矮个子说,“不是,兄弟。你……到底是从哪看出来它看不起我们的?”
“你有见过哪里的人吃饭时会单独为某一个两人另做一份的?”矮个子也看向了高个子。
“我们是客人啊,”高个子说,“而且是没打招呼的不速之客。我们来的时候它们正在吃饭,虽然是大锅饭,但说不定份量不够呢?给我们另做两份怎么了?”
“另做两份,还要收钱?”
“你去饭馆儿吃饭不也得收钱吗?”高个子摊摊手,“再说了,它们住在这种地方,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我们又是两个陌生人,收点钱怎么了?你还缺这点钱?”
“可它们……哥,咱到底为啥要在这种地方找人呢?”矮个子忽然抱怨了一句,“这地方虽然是个穷乡僻壤,也不至于连个镇子都没有吧?咱不能去镇上问问有没有卖的吗?”
“别别别,王上早就不允许我们和它们之间的人口买卖了,”高个子说,“虽然这里很偏,但万一去镇上买人被别人知道了,咱哥儿俩也不好解释。而住在山上的这些嘛,它们估计全都是盗贼,我们的法律是不会保护它们的。”
“我也知道……但是你有注意到它们的眼神吗?”矮个子貌似真是被气得不行。
“……到底什么眼神啊?”高个子有气无力地苦笑道。
“像是看着厕所里的蛆虫一样的眼神。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和一群人一起饿了十多天后突然找到了一锅饭,结果围在一起吃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吐在了里面,你说我接下来是吃还是不吃。”
“兄弟你这个比喻让我觉得……”高个子捂了捂嘴,似是有些反胃,一连咳了好几声才抑制住,“咳咳……那啥,哥也没念过多少书,你讲话时能不能简单点。”
“它们的表情让我犯恶心,”矮个子愤愤道,“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想吐?我也想吐,我——”
话还没说完,这货就忽然弯下腰吐了起来。
这顿操作,让高个子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后他才反应过来,上前拍了拍矮个子的后背。
“咳咳咳!呸!”矮个子吐完,还使劲儿呸了几下。
“不是我说你啊兄弟,你别老是想这事儿不就行了吗?”高个子干笑着安慰道,“你老想这么恶心的事,肯定不好受啊。”
矮个子哼了哼鼻子,说:“最气人的是,我受了这种气还没办法发泄出来。”
“……你这还叫没法发泄?”高个子的嘴角抽了抽。
“你说,要是在家里,有人在你吃饭时故意吐在你的食物上,你会怎么做?”
“那我肯定是要揍他一顿的咯。”高个子说,“我胃口本来就不好,听医生说像是有点厌食症,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吃点东西,有人这么不长眼我肯定得教训教训他。”
“对啊,我被它们侮辱了,它们还这样恶心我,”矮个子气得牙痒痒,“我真是——”
说着,他又吐了一地。
“不是不是不是,兄弟,我问你个事儿啊。”高个子拍了拍矮个子的肩膀说,“你……还记得咱把它们给咋了吗?你这还说没发泄就过分了啊。”
“我的哥,”矮个子擦了擦嘴说,“你没弄明白。我就是想不通,这帮畜生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们?王上不是早就颁布了平等条约吗?这都多少年了,它们还这样看我们?”
“……还怎样看我们?”
“就像是……就像是看待那些没开化的动物一样。”
“这也没办法啊,它们这个种族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呗,”高个子叹息道,“其实它们心里更多的是害怕,习惯就好。”
“你还说它们害怕?”矮个子接着又道,“哥你知道吗,自打王上颁布了平等条约,几十年间,驱灵师数量已经翻了十几倍,这还只是登陆在佣兵公会里的、我们能看到的数据。你想想,再过个几十上百年,等它们实力更进一步之后,我们怎么办?我不是单指我们这一族,就好比住在咱们旁边的那群麻雀,他们要是不钻研魔能,两三个一起上都不一定能打倒一个普通人。假如王上不想办法扼制它们的数量,最该害怕的应该是他们。”
“唔……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高个子思忖片刻道,“不过近些年来,它们对我们的态度已经好多了。放到你还小那会儿,它们一见到我们就喊打喊杀的。”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哥?”矮个子问。
“为啥呀?”
“因为我们让它们明白了一件事,”矮个子瞥了眼身后的某个方向,“只要我们想,我们随时可以杀光它们。”
他目光所向,是一条山间小溪的上游。
“唉……”高个子又扶起了额头,“随你便吧,你爱咋咋地。只要别忘了,咱俩这次出来不是帮这地儿的领主杀贼的,回去晚了大小姐又得跟我们嚷嚷。”
“这破地方还能有领主?”矮个子一脸不信,“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哦对了,你好像还没听说呢吧兄弟,”高个子想了想道,“就前段时间,你跟弟妹出去玩那会儿,朝里的那几个老头子把狗蛋给赶走了。这不,王上见他狗蛋年纪也大了,还成天不顾正业只知道逗宠物,就把他送到这儿养老了。”
“就那个什么,‘爱护人类协会’的副会长?”提起这个组织的名字时,矮个子的鄙夷就差直接写脸上了。
“兄弟,你可别小瞧这个狗蛋啊,”高个子苦笑道,“这家伙一不靠武力二不靠人脉,能在朝中当这么高的官,自然还是有点儿本事的。而且你也知道,他和我们大小姐可算是老熟人了。大小姐之所以要往这边走,估计也是听说了他在这当了领主……所以想去拜访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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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节 221.善者不来
作为一个不被官方承认的组织头领,第一要务就是保证自己手下这些人的生命安全。
从这个角度上讲,迪芬德尔四世是一位非常合格的领袖。
自打从父亲手上接过“龙牙”之后,迪芬德尔四世只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就让组织里的人口翻了一倍不止。
对于一个帮派性质、且居无定所的组织而言,这就是其领导人实力的最佳证明。
因此渐渐的,大家便忽略了“四世”这个传承了先祖荣耀的后缀,直接以“迪芬德尔”称呼起了他。
追随者们对这个首领的信任发自内心,他们认为,只要在迪芬德尔的领导下,就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对此,迪芬德尔多少有些……
唔,迷茫?
或者说,摇摆不定。
因为他这个首领的职责,并不仅仅只是让组织成员过上好日子。
更重要的,是从父亲那里、从先祖那里——从自己的名号之中继承下来的使命。
但如今,这个使命却和大家的“好日子”起了点冲突。
帮派的人数得以增长固然是好事,可与此相应的,地盘也必须越来越大才行。
讲道理的话,以目前的人口增长来看,这片山林已经不适合如今的“龙牙”了。
除非,自己下定决心在山间大面积开垦农田。
可是“龙牙”毕竟是个非法组织,这样做的话,组织就会暴露给贵族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
迪芬德尔肯定不能犯这种错误。
至于第二个选择嘛……就是迁徙。
近些年来,帮派里的几个幕僚都或多或少暗示过这个方案。
甚至就连迪芬德尔本人都觉得,假如想要让组织里的人过上真正的好日子,这是最好的办法。
由于大家都很小心谨慎,根本就没几个人暴露过相貌,因此只要离开这个地方“洗心革面”一番后,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没有署名的地方定居。
而那些被自己抢过不少次的弱小贵族,想来也根本没这个硬实力来追查自己。
那么,为什么这个被称作“龙牙佣兵团”的组织至今还没有离开这片山林呢?
这个原因,组织里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并且,迪芬德尔心知肚明,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这个“真相”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直到它完全消失在某一场葬礼上。
有些时候,他也会把“龙牙”的使命和“大家”的未来放在一起比较。
和“未来”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不同,“使命”一词总是带着几分荣誉感。
甚至可以说,这是个能够证明自己拥有自主自立的尊严的最佳“代言词”。
尤其是,从先辈那里继承下来的使命。
但……每当迪芬德尔看到营地里新生的婴儿时,心中的这杆秤就会不可避免地向“未来”倾斜一分。
长此以往下来,让这个年逾四十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他无法独自打破这份势均力敌的矛盾,只能放任它们的噪音时不时地苛责自己。
不过好在,那个能“帮”他打破僵局的人很快就来了。
半个多月前,国家为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指派了一位领主。
当然,是贵族。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扛起决策重任的迪芬德尔在几次彻夜未眠的脑内斗争后,最终决定放弃从先祖那里继承的使命,带着大家离开这里。
帮派里自然没有反对的声音,每一个人都无比地信任他的决定,积极地做起了准备工作——毕竟,这种规模的迁徙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在这份欢喜的气氛当中,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一件事。
他们的首领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原本刚毅的面容看上去……竟多了几分苍老的寂寥。
到了今天,准备工作已经进入了尾声,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们晚上就可以离开。
因此,除了各个地点的岗哨工作外,迪芬德尔给所有人都放了个假。
他自己,则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对着先祖们的画像发起了呆。
房间不大,为了躲避贵族们的侦查,龙牙佣兵团的总营地是建立在一座山里的。
字面意思的,山“里”。
这会儿,迪芬德尔的表情有些复杂。看起来像是在请罪,又像是想请这些已故之人指点自己一下,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可房间里一直都很安静。
除了这些先辈的画像,房间里还有很多书籍。
迪芬德尔随手拿过一本翻看了起来。
里面的文字,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看上去一时有种陌生的感觉。
——叩叩叩。
没一会儿,房门响了。
“进。”迪芬德尔合上了书本。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魁梧的汉子。
和迪芬德尔一样,他是“龙牙”的嫡系,也是少数几个知道“龙牙”的使命的人。
汉子进了屋,视线立即落在了迪芬德尔手中的书上。
“这些……”汉子顿了顿问,“你不带走吗?”
“不必了。”迪芬德尔将书本放回书架之中,拍了拍书脊上的灰尘道,“就让它们……留在这里吧。”
闻言,汉子无声地点了点头。
“早餐已经做好了。”临走之前,汉子又问,“要给你送点吗?”
迪芬德尔摆了摆手。
自打做出了迁徙的决定后,他的食欲一直不怎么好。
见状,汉子也没强求,默默地关上门离开了。
迪芬德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又看向了先祖们的画像,最终,将视线停在了父亲那英武的面容上。
他一时有些恍惚。
“父亲……”迪芬德尔喃喃道,“我这样做,是对他们的背叛吗?”
屋里的烛光忽然闪动了一瞬。
“可他们,到底在哪儿呢?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那个所谓的‘预言’,真的会应验吗?”
真正把这个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问题问出来后,迪芬德尔才发现,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听到的究竟是哪一个答案。
画像不能给他答案。
或许……父亲也不能。
迪芬德尔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又响了。
瞬间,迪芬德尔收起了脸上的忧虑,道:“进。”
“呃,团、团长。”
扭头看去,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
见他有些紧张,迪芬德尔和蔼地笑了笑问:“怎么了?”
“有、有陌生人到我们营地里来了。”小伙子说。
“陌生人?”迪芬德尔眨了眨眼,“是摩诃镇的人吗?”
“不知道……”小伙子飞快地摇了摇头。
至此,迪芬德尔才反应过来,这个少年的紧张,并非是因为他见到了自己这个“团长”。
“……到底怎么回事?”迪芬德尔皱了皱眉。
“我、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小伙子的腿都有些发抖,“就是感觉……那两个陌生人好可怕……”
迪芬德尔听后立即站起了身。
顺着长长的过道走到大厅里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人们层层围了好几圈,虎视眈眈地盯着站在中间的那两人。
站在最内圈的那几个人,各个都是孔武有力的大汉,仿佛只要对方表现出了一点反常,他们就会绷起疙瘩肉上前去制伏他们。
和己方的谨慎不同,反观那两个陌生人……他们看起来约莫有二十多岁的模样,身上的华贵服饰和临危不乱的气场都从侧面证明了他们不凡的身份。
迪芬德尔不由得眯起了眼。
不多时,不知是谁先注意到了迪芬德尔的到来,默契地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个场景立即引起了那个高个子陌生人的注意。
他打量了迪芬德尔一番,笑了笑问道:“你就是这里的领导人?”
“阁下是?”迪芬德尔沉声问道。
眼前这两个陌生人,给了他一种很奇怪的压迫力。
但他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每靠近一步,身上的压力就会加大一分,走到两个陌生人面前时,迪芬德尔甚至有点呼吸困难的错觉。
“啊,我们呀,”高个子讪笑道,“我们兄弟俩只是路过这个地方而已。”
见对方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迪芬德尔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个……”高个子语塞了片刻,似是在临时编制谎言,“我对震动的来源比较敏锐,就……”
“——团长!”不等他讲完,迪芬德尔身边的一人就抢言道,“山门被他们给砸了。”
“咳咳!”高个子一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们是莽撞了点。可是我们在外面敲门敲了那么久,你们都不开门,所以……不过别担心,我们会赔钱的。”
闻言,迪芬德尔又瞥了眼他身边的那个矮个子。
这人皱着眉,目光里带着明显的厌恶。
见状,迪芬德尔稍微梳理了一下这份突发情况。
从刚刚的对话中判断,看起来是两个二世祖在山里迷路了,这才不知用什么手段找上了他们“龙牙”。
只不过,这两个陌生人毕竟是撞到了“龙牙”的营地里,即便不用自己吩咐,手下的这些人也不会轻易放他们走的。
但是,从这两人的穿着和显露出的实力分析,灭口似乎不是个好选择。
毕竟他们现在正准备着大规模迁徙,在这个档口,能少一事是一事。
念及此处,迪芬德尔问:“阁下如此大费周章地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们做笔生意。”高个子答道。
“生意?”迪芬德尔顿了顿,接着问道,“什么生意?”
“就是……唔,”高个子整理了一下语言说,“我想找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人……啊不对,小女孩。”
“……找一个?”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雇用一个这样的女孩。”高个子补充说明道。
“雇来做什么?”迪芬德尔问。
“这个……”高个子苦笑,“不好意思,具体的我不能透露。但你可以放心,绝不是什么违法的事。”
迪芬德尔没说话。
见状,高个子又说:“价钱的话,咱可以慢慢商量。我们只有三个要求,毛……头发必须是黑色的,而且长相必须很精致,身高的话,大约这么高。”
一边说着,高个子一边用手掌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指定身高——目测是不到一米六的那个水平。
迪芬德尔依旧没讲话。
高个子见后,回味片刻,总算是回过神儿来了。
何止是那个领导人没讲话,这周围的所有人,如今都换上了充满敌意的视线。
“啊哈哈……”环视了一圈后,高个子干笑了两声问,“你们意下如何?”
“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滚,山门的事我就不追究了。”迪芬德尔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
“呃……”高个子似是被噎到了,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下来。
“我就说吧哥,”接着,高个子身边的矮个子开口了,他用一种犯了恶心的表情扫了一圈周遭的人说,“你好好跟它们讲话是没用的。”
“咳,别着急呀兄弟,”高个子清清嗓掩盖了一下尴尬,按住了矮个子的肩膀说,“再聊两句嘛,你怎么这么暴躁?马上都要结婚了,得学着收收性子。”
“……你别提这个了哥,”矮个子一听,当即把眉毛一耷拉,垂头丧气地嘀咕道,“就是因为快结婚了我才这么烦的。”
“为啥呀?”高个子不明就里道,“你不喜欢人家,还是人家不喜欢你?”
“这倒不是……”听他说得这么直接,矮个子像是有些扭捏。
——两人丝毫没有在意这个话题跑偏的问题,就像是当周遭这些人不存在似的。
“就是……”矮个子支吾了好一阵才出声,“我怕她吃了我……”
“啊?”高个子一愣,“不是……兄弟,你认真的?”
说完,他像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或者说,这两人根本就没把周围的人当成“人”看待。
于是乎,两个陌生人的态度顺利地惹火了一众暴脾气。
只见,离二人没多远的一个魁梧大汉当即龇牙咧嘴地走了上来,喝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爹娘没教过你们怎么和长辈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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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节 222.悬于一线之间
这么一声当头棒喝,瞬间就打断了两个陌生人的闲聊。
随后,两个陌生人神色一滞,同时扭头看向了那个魁梧的大汉。
见对方似是被自己吓到了,心思缜密的大汉也没得寸进尺。他明白现在这个档口不适合节外生枝,因此决定教训他们一下就把他们扔出去。
不料,刚走到两人身边,正摩拳擦掌的大汉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压迫感。
片刻的出神之后,矮个子的眼中当即闪起一阵阴鸷。
“……长辈?”他极力压着声调,像是想把心中的怒火一同压下去一般。
大汉见了,眉头一皱,顿时停下了脚步,并下意识地做出了应敌反应。
然而,就在双方都准备动手的时候,高个子突然干笑着挡在了两人之间对矮个子说:“哎哎哎,你冷静点,交给我。让哥来给你示范一下怎么跟它们打交道好吧。”
听了他打的圆场,矮个子张张嘴,终究是把到嘴边儿的话给憋了回去。
见状,高个子又扭头看向了那一身疙瘩肉的大汉,笑着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孩子小,还不太懂事,大家不要见怪。”
“别废话了。”大汉瓮声瓮气,“我们团……我们老大的话你们也听到了。”
“呃……”高个子苦笑,“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你看,我们是真的很有诚意。”
说着,他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锦袋。
锦带中央,有几点沙漏状的红色花纹。
高个子打开锦带,从里面抓了一把金币说:“据我了解……唔,市场上的价钱大约在七十到两百个银币之间。只要你们这里有符合我要求的女孩,我可以按照市场价的十倍——”
还没等他说完,大汉便一脸不耐烦地走上前去抓住了他的衣领:“——你这小子,是听不懂人话吗?”
国家发行的金币直径约莫只有两三厘米,因此仅是高个子手中抓的这一把,少说就有十几二十个。可在场的众人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皆是同仇敌忾地逼视着这两个出言不逊的不速之客。
“哥。”矮个子扫了一圈周遭的敌视目光,低声唤道。
“别着急,出不了什么大事。”尽管高个子这会儿整个人都被提溜了起来,可他还是维持着干巴巴的笑容看着眼前的大汉。嘱咐了身后的弟弟一句后,他又对大汉提议道,“如果对价钱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商量。”
听了高个子的话,大汉一时竟被气笑了:“……看来你只能听懂它说的话了。”
语落,大汉冷不丁地抬起拳头往高个子的脸上打了过去。
“慢!”
眼瞅着这俩陌生人两三句话就惹恼了自己的部下,迪芬德尔立即出声喝止了大汉。
因为没有动用灵力,大汉那沙包大的拳头自然是收放自如。
只是在收回了力道后,他扭头看向迪芬德尔时,目光里多少还是带上了些许不解。
迪芬德尔没有解释什么,他重新打量了一番两位不速之客,对身边的人吩咐道:“都别围在这里了,该干嘛干嘛去。”
听到他的话,立即就有几个心思活络的人明白了迪芬德尔的意思。
随后,他们便自主地执行起了首领的命令——将周围这些围观群众挨个带离了这个黑压压的大厅。
不一会儿,原本显得拥挤非常的大厅总算是恢复了它应有的空旷。
“阁下这是……”高个子看着迪芬德尔,问,“……什么意思?”
“你问了太多问题了,”迪芬德尔说,“该我了。”
“呃……”高个子闻言一愣,“……好吧,请。”
“看你们出手这么阔绰,想来二位定是家境殷实的公子哥……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家……家境殷实?”高个子听后,傻不拉几地眨了眨眼。
“……就是家里很有钱的意思,哥。”矮个子见状,俯身向前提示道。
“噢,这样啊。”高个子干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来做生意的。”
“为什么要来这里做生意?”迪芬德尔又问。
“这个……”高个子苦恼了片刻,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不能告诉你。”
他说话直来直去的,歉意也表现得有模有样,看起来……好像真的是个诚心做生意的人。
“是吗。”迪芬德尔示意让大汉松开了高个子,接着说道,“这附近有个小镇,你们知道吗?”
“啊……有听说过。”高个子点点头。
“如果你们真的是要做生意的话,去那里不应该更合适吗?”
“嗯……”高个子沉吟了一阵,“确实,阁下说得有道理。但我们毕竟是想找到符合标准的人,只靠一个人类的小镇,恐怕遇不到合适的货物。”
“……货物?”迪芬德尔眯了眯眼。
“啊,不好意思,是我用词不当。”高个子当即颔首赔罪似地笑了笑。
可当他抬起头时,却发现,眼前这人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转而变成了一种……冷冰冰的敌意。
“哥。”此时,矮个子又拉了拉他的手臂。
紧接着,不等高个子再说出什么缓解紧张气氛的话,他就突然注意到,身边这些还留在大厅里的人,全都变了脸。
于是一时之间,这个好好先生也憋不出什么话来了。
“原本,像你们这种……”迪芬德尔眯眼看着两位陌生人说,“以出卖同族为盈利手段的人,我见一个就会杀一个。但……”
话说了一半,迪芬德尔手臂一晃,便把高个子手中的黑色锦带给抢了过来。
“这么多钱,足够买你们两个一命了。”迪芬德尔往钱袋里瞄了一眼,随后系上封口,丢给了身后的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临走之前,他不想留下什么太大的麻烦。
高个子看着迪芬德尔的动作,嘴巴不由自主地越张越大。
“你……”良久,他才总算是回了神,像是不知该怎么说一样,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你们不打算跟我们合作也就算了,还准备……抢我们?”
“这些钱就当是给你们这俩公子哥上一课吧。”意识到首领的决意后,那个浑身疙瘩肉的魁梧大汉冷笑着说,“我们这些住在山里的人,不是土匪,就是强盗。你们两个居然还指望和我们做生意?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急。”话间,其余几人也都活动着筋骨围了上来,“时间还早,我们还可以多教你们一点东西再下课。”
眼见周围这些人都有了要动粗的意思,高个子在瞠目结舌了一阵后,忽地哑然失笑:“……羊入虎口?”
矮个子闻言又提醒道:“唔,哥,这是个比喻,指的是弱者……”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高个子打断了他的话。
同时,也收起了他那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
矮个子见了,顿时像是个弟弟一般不敢吱声了。
“看来你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高个子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丝线,“这些畜生,这么多年了还没个长进。”
此言一出,大汉顿时怒目圆瞪。眼下他也懒得再逞口舌之能,握拳就打了上去。
至此,气氛毫无预兆的——或者说顺理成章地演变成了剑拔弩张的势态。
面对大汉那直冲面门的拳头,高个子却只是不闪不避地挥了挥手中的丝线,直至那沙包大的拳头越逼越近——
最终,停在了自己面前两三厘米的位置。
“咳!”
突然间,大汉的喉咙里挤出了一阵莫名的咕噜声。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气管,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割开了。
不,不仅仅是气管,还有动脉和食道——若非自己及时后知后觉,恐怕连颈椎都要一同被割断。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大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驱使起了体内所有的灵力。
“哦?”高个子偏过头看了眼大汉,“你倒是有些实力嘛。”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扯了扯手中那细弱毛发的丝线。
众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迪芬德尔。在大汉的拳头突兀地定在高个子面前时,他便神色一凛,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一跃而起,轻喝一声斩向了半空中那些不可见的丝线。
“唔……咳!咳咳咳!”少了绷在喉中的受力感,大汉急忙退后了几步,一把将切入皮肤的丝线给揪了出来。
也多亏这种伤口非常纤细,只需专心运作一会儿灵力,便可以“缝合”它们,不至于带来生命危险。
一击不中,高个子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深深地看了眼迪芬德尔,对自己的弟弟说:“去追刚刚那些跑了的人,公的宰了,母的留下。”
“呃……是,哥。”矮个子顿了顿,随后又道,“不过……哥,我分不太清公母啊……”
“刚刚不是教了你方法吗?”高个子又从袖口里抽出了几根丝线说,“把它们裤子脱了,看股间的性征——不要再失手把它们拦腰砍成两半了,它们的血很难洗。”
“哦,我知道了。”矮个子点点头,作势就要离开战线。
从他轻佻的态度上判断,这家伙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独自面对众人的兄长。
到了这会儿,众人总算是从这两个陌生“人”的对话里听出了异样。
“团长,他们俩……”那个上前拦住矮个子的人有些不确定地道。
“有魔能波动,”迪芬德尔沉声道,“……是兽族没错。”
“可他们……怎么是人型?”一个年纪比较小的人怔怔道。
“……因为——”
“——唔!呕……”
不等迪芬德尔将眉头皱紧,身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呕吐声。
扭头一看,刚刚那个受了伤的大汉已是捂着颈子弯腰哗啦啦吐了起来。
起先,他吐的还都是食物残渣,然后吐着吐着,就变成了混杂着血水的……不知名物体。
紧接着,只是眨眼功夫,大汉的肤色就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灰白,他踉踉跄跄地晃了几下身子,终究是体力不支,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出于……不知道什么心态所致,见到这一幕后,矮个子并没有立即听从兄长的吩咐离开,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众人的反应。
而众人的反应,也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在不解和震惊之后,神色中都混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对啊,这就对了嘛。”矮个子满意地笑了笑。
其实讲道理的话,这家伙也不是那种会把他人的恐惧当成享受的人。
实际上,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人会不会害怕他。
只是,他不能忍受这些人类对自己的侮辱。
尤其是,那个敢称呼自己为“兽族”的人类。
一边这么想着,矮个子又看向了那个“无礼的畜生”。
迪芬德尔脸上的错愕只维持了不到两秒钟。
“武器是线状,很细,有毒,注意不要被割伤。”回过神来的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达命令,“能化作人型的兽族,至少是褪型期。褪型期的实力和五纹不相上下,你、你,你们两个,去疏散人群,带他们走,越快越好。”
他之所以没能提前察觉到,是因为双方之间的实力相差得实在是太大了。
但既然已经认知到了这份“现实”,迪芬德尔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五……五纹?”被点到名的小伙子听后,脸上的惊恐一时变得更甚了,“那、那团长你……”
“别问,照做。”迪芬德尔言简意赅。
说罢,他又对身边一个中年示了个意。
多年的“上下级”关系,让中年人瞬间忽略了脑中的恐惧,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下了几柄长剑下来掷给了在场的众人。
“注意周旋,目的是不让它们离开,明白了吗?”迪芬德尔握起长剑后,又补充了一句作战目标。
他说得很隐晦。
但众人似乎都听懂了。
“是!团长!”
而且,不知是因为手中握住了武器的缘故,还是因为听到了迪芬德尔命令的原因,片刻过后,他们神色里的恐惧都消失了。
这一幕,让矮个子又是一愣。
怎么这群人类……又露出了这种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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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节 223.瓮中之鳖
事实证明,矮个子的怒火引线非常短,属于一点就爆的那种。
因此眼下他也顾不上兄长的吩咐了,抽出藏在袖中的丝线就杀了上去。
“就现在,走。”迪芬德尔将两个委以重任的小伙子拦至身后,双手持剑迎上了怒不可遏的矮个子。
俩小伙也不敢耽误,重重地点了下头,便分头执行起了迪芬德尔的命令。
眼下,场上还有行动能力的,只剩下了六个人。
六人皆是“龙牙”里一顶一的好手,不仅个人实力在组织里排的上号,相互之间的默契也无比娴熟。一招一式在节奏和力道上,都能精准地衔接前者,并为后者留下出招的间隙。
就仿佛,他们六人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整体。
“三人一组,不要抢攻。”作为这个整体的大脑,迪芬德尔冷静地指挥着战团。一时之间,竟让那两个陌生人攻也攻不下,走也走不了。
在这种胶着的情况下,高个子也没再强求弟弟能去执行自己之前的吩咐去追杀别的人,只是一语不发地应着敌。
于是乎,就这样被溜了一分多钟的样子,矮个子总算是被气炸了。
比起他的兄长,他对手中的“丝线武器”本就有几分生疏,无能狂怒了好半天,别说碰到别人一下了,甚至还被斩断了十几根。
所以,气得不行的他再又一次失去了进攻权后,当即扔掉了手中的丝线,整个人往地上一趴——
迪芬德尔忽然“听”到了一阵频率非常高的尖锐声响。
下一秒,就见那个矮个子……不,是一只体型硕大的蜘蛛突然张大了口器扑向了自己。
“团长!”眼见这份异状突如其来,其余五人皆是下意识地挥剑往迪芬德尔身旁赶去。
那只蜘蛛通体漆黑油亮,身长能有三米多,节肢的硬度比金铁更甚,即便触碰到锋利的剑锋,也丝毫没有消减它那锐不可当的冲力。
眼见那可怖的口器就要一口把自己吞了,无路可退的迪芬德尔只得放手一搏,双手握紧了剑柄,大喝一声,将灵力灌注进了剑身,直勾勾地刺进了蜘蛛的口器之中。
随后……
——铿!
漆黑的蜘蛛也不是个傻子,看到灼目的寒芒逼近,一口就咬在了剑身之上。
——锵!
眨眼之间,那两三厘米厚的剑身,竟被直接咬断了。
虽说前冲的力道被断剑给化解掉了大部分,但黑蜘蛛还是成功地逼近了迪芬德尔,紧接着,它立即从口器里喷出了一股在空气中滋滋作响的液体。
这么近的距离,迪芬德尔根本就来不及弃剑闪躲。
“团长!”
千钧一发之际,迪芬德尔身边的一个汉子红着眼睛冲了过来。
他后发先至,用壮硕的身躯挡住了那些飞溅出来的液体。
其余人见到此景,皆是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长剑一阵猛攻,几个回合的功夫,便生生逼退了那只体型巨大的黑蜘蛛。
在金铁交接声之余,空旷的空间里,还有一个细微的声响。
滋滋滋——
这声音距离迪芬德尔很近。
听起来,像是一连串如灼烧般的腐蚀音效。
“唔……咳……咳咳!”
在迪芬德尔夺步上前托住身前这个摇摇欲坠的身体时,对方的脸色已经是如纸般苍白了。
可即便如此,这位舍身的汉子愣是一声都没吭。
“你……怎么样?”迪芬德尔问。
“……呵呵……”汉子咬牙哼哼出了一个“别担心”的惨白笑容,随即颤颤悠悠地道,“……我没事。”
迪芬德尔听后,张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再说出声。
他只是暗自咬紧了牙。
迪芬德尔当然看得出来这个汉子的伤势究竟如何。
那些飞溅而出的毒液轻而易举地就腐蚀了汉子身上的衣服,在他厚实的肌肉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血窟窿。
看上去,就像是皮肤和肌肉组织被直接解体了一样。
再结合上那只怪物的身姿……迪芬德尔没一会儿便反应了过来,这只蜘蛛的毒素,根本就是它的消化液。
即便不依靠口器撕咬,这种进攻方式也能轻易地在敌人身躯上留下开放性伤口,方便进一步入侵腐蚀。
而且从汉子如今的反应上来判断,这些毒素也不仅仅只是在恶化伤口。
它们还会入侵中枢神经系统,引发一连串急性疼痛。
几秒钟的功夫,汉子那惨白的脸上就布满了豆大的汗水。
这种剧痛绝非常人能够忍受的,咬软了牙齿的汉子在忍不住哼哼了几声后,终究是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如此一来,他就没法主动运作灵力,去抵御那些毒素了。
换句话说……
迪芬德尔轻轻地将汉子放在了地上。
他看向了战局中的那只巨大无比的蜘蛛。
——这只兽族的种族和品种,是极少数的那些,处于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
它相貌可怖,身躯坚硬无比的同时,速度又极快。但凡被它留下了一道伤口,哪怕再细小,也有很大可能会因此丧命。
面对人类,它们仅凭生物机能就足以胜任“天敌”的职责了。更何况……
眼前这只掠食者的身上,还有着魔能波动。
尽管己方众人的抢攻确实逼退了那只黑蜘蛛,可这么多招下来,仍旧没法在它那漆黑油亮的节肢上留下伤口。
反观众人手中的武器,已经没有一柄剑是完好无损的了,锋刃上都或多或少出现了几处豁口。
真正被其他的情绪逼退了心中的恐惧后,就算没有迪芬德尔的指挥,这些人也都发挥出了比以往更强的默契和实力。
只可惜。
没过多久,迪芬德尔就又“听”到了那阵频率非常高的尖锐声响。
这次,他总算是“听”懂了。
霎时间,一阵彻骨的冰凉从尾椎一路攀上了他的头顶。
不仅如此,这些尖锐的声响还成功地唤醒了他心中那份沉寂已久的情绪。
“快回来!”迪芬德尔下意识地大吼一声,随即奋力地往众人那边跑了过去。
就算不仔细去听,也能轻易分辨出他余音中的颤抖究竟是被什么引起的。
双方之间的距离不远,十几米而已。以迪芬德尔如今运转灵力的效率,眨眼功夫就能赶到地方。
只不过,被挤在墙角挨了半天胖揍的黑蜘蛛可不会给他们时间。
——哪怕只是用来传播声音的时间。
就结果而言,迪芬德尔只往前跑了两步。
然后,那阵让他心惊的魔能反映便从黑蜘蛛的体内迸发了出来。
混杂着猩红光亮的漆黑脉冲一共只在这个空间里扩散了一次。
下一秒,迪芬德尔咬烂了舌头,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石墙上,并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硬生生砸出了一道人型龟裂。
他没能让手下们听到自己的呼喊,也没能冲上前去将他们拉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魔能掠过手下们的肉身,轻而易举的,就“吹”散了他们。
“咳咳……”
尽管和黑蜘蛛之间有段距离,但迪芬德尔还是被那阵魔能脉冲震伤了体内的大部分器官,以至于一时之间,他连挣脱周身这些“桎梏”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哪怕,这份“桎梏”早就分崩离析了。
清理了身边这些惹人烦的“虫子”后,黑蜘蛛倒也没有追击迪芬德尔,而是摆出了一副戏弄食物的姿态,一步步爬了过来。
节肢末端敲击在石面上的声音十分铿锵有力,听起来像极了死亡的脚步声。
迪芬德尔眨了眨有些模糊的双眼,紧紧地盯向了它那可怖的面容,并再一次,运转起了体内的灵力。
“哦?”这时,在一旁观战的高个子又眯了眯眼,看着迪芬德尔说,“你还有力气?”
自打弟弟变回原形后,高个子就没再出手了,仅是冷眼看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静静地等着弟弟发完脾气。
如今,矮个子似乎是发泄完了。以蜘蛛的形态爬了几步,它又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你刚刚叫我们什么?”走到迪芬德尔身边后,矮个子抬起头问。
这会儿,他眼神里的情绪已经非常平静了,似是不管自己怎么回答,他都不会再生气。
或者反过来说……不管自己怎么说,它都不会放过自己。
念及此处,迪芬德尔握紧双拳,闷哼一声,从墙上挣脱了下来。
双脚落地时,又一次引起了体内受创器官的悲鸣。
但,他只是咬紧了牙,看向眼前的矮个子,说:“兽族。”
“你没有听过王上的声明吗?”见迪芬德尔真这么直勾勾地说了出来,矮个子却忍住了没立即发飙,而是咬牙切齿地问道,“用这种侮辱性字眼称呼我们,即便我们报复回去,上了法庭你也占不到理。”
“我听说过。”迪芬德尔吸了口气,“不过,那是你们的王,不是我们的。”
“呵,”矮个子冷笑,“那你们的王呢?它在哪啊?怎么不来保护你们啊?”
迪芬德尔没说话。
他用余光看了眼周遭,不着痕迹地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就算自己活不了,也决不能让它们这么快就追出去。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了?”矮个子见状,又嚷嚷道,“……你这个该死的畜生,赶紧给我道歉!听到没有!道歉!”
显然,这家伙的小屁孩心态和他那摧枯拉朽的战斗力丝毫不搭。
眼瞅着迪芬德尔三缄其口,矮个子没一会儿就又被气炸了。
“算啦,兄弟。”不过,没等他下手,高个子就干笑着从一旁走了过来说,“别白费力气了,它们是听不懂人话的。”
说着,高个子还握紧拳头比划了一下。
“有时候,它们连这个‘说’的都听不懂。”
“呃……”听了高个子的话,矮个子顿时就蔫了下去,“你……你没事吧哥?”
“啊?”高个子一脸莫名其妙,“我能有啥事儿啊兄弟?”
“就是……就是……”矮个子似是有些语塞,半晌也不敢对上高个子的视线,“我……我好久没见到你发脾气了……”
“……唉,别提了。”高个子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谈的语气,“赶紧把他宰了,咱哥儿俩一起去追那些逃跑了的。”
“噢。”矮个子点点头,抽出藏在袖口的丝线。
可正当他想切断迪芬德尔的头颅时,却突然感到一阵灵力显现的律动。
却见,那苟延残喘的人类居然已经飞身到了十几米外。
“你这只畜生……”矮个子愤愤道,“居然还想跑!?我今天非得吃了你!”
语落,他双手齐动,抽出了一根根细弱毛发的丝线在半空中编织出了一张网。
“你还真下得了口啊兄弟……”高个子苦笑,“不觉得恶心吗?都多大了,别随便在路边捡东西吃行不行?脏不脏呀?”
“唔,”矮个子闻言又是一蔫,“那我不吃了……”
在俩人闲聊的过程中,迪芬德尔已是把大厅内的所有出口都跑了个遍。
“咦?”余光看到他的动作后,高个子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它这是……在干什么?”
“它想逃跑啊哥,”矮个子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丝线一边说,“不过我已经把出口都封上了,它是不可能跑掉的。”
“傻孩子,你的网有那么大的空隙,它蜷缩一下身子不就钻出去了?”高个子叹道。
正说着,迪芬德尔脚下一蹬,高高跃起后,一掌拍在了天花板上。
只听“咔嚓”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按了下去。
落地时,迪芬德尔又看向了眼前的两个掠食者。
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甚至嘴边还扯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似乎……迪芬德尔已经做好了准备。
“啊?”矮个子盯着这个人类矫健的身姿看了好半天,才喃喃道,“对啊,那它为什么……”
——轰隆隆!
不等他反应过来,整个大厅的四面八方突然同时响起了爆破声。
声源来自各个出入口通道,而且它们只是个引子,随即接踵而来的,是一连串石料崩裂、山体坍塌的音效。
只花了几秒钟的功夫,大厅的天花板就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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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节 224.预言
早在识破了那两个陌生人的正体之后,排在迪芬德尔思考优先级第一位的,就不再是“如何保证自己活下去”这件事了,而是“如何保证更多人活下去”。
也就是说,这个玉石俱焚的法子早早地就被他放进了入选方案之中。
只不过,当时迪芬德尔心中还有些犹豫,因此没能立即下令让手下们“去死”。
——他毕竟刚刚放弃了自己的使命,一口气“老”了数十岁,很难再维持以往的魄力了。
可惜,结果也不会因他这种恍惚般的踌躇而改变,那些对他无比信任的手下们,最终还是惨死在了敌人手中。
而他自己也身受重伤,无力再去保护那些在外面避难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迪芬德尔甚至以为,龙牙的使命真的会在今天被彻底终结。
好在,也说不上幸或不幸,敌人居然给了自己片刻喘息的机会。
迪芬德尔当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在恢复了些许行动能力之后,他便疯狂地运转起了体内的灵力,一口气把这个基地里的“安保措施”全启动了。
如此一来,在困住这两个陌生人的同时,也算是给外面的同伴传达了这最后一条信息。
真到了山崩时,根本没有哪块石头还有心情去纠结自己到底是不是无辜的。
这种破坏了关键支点的崩溃发生得十分迅速,而且,由于原本就是山体,持力层早就通过了岁月的考验,不会引发什么大规模的二次坍塌,因此从开始到结束,只花了短短几秒钟而已。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迪芬德尔一直紧盯着黑暗之外的那个方向。
他要亲眼……或是亲耳确认它们会被掩埋。
然而,一连等了十多秒,直到空气中的尘埃缓缓落在了地上,迪芬德尔也没有在黑暗中听到那两个陌生人的响动。
而且眨了眨眼后,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也没有被崩塌的山体压扁。
“这是……为什么?”迪芬德尔怔怔地心道。
从天花板塌陷之时,大厅里那原本就柔弱的光火在一瞬间便被如数吞噬了。
此时,四方上下唯有一片漆黑。
迟疑片刻,迪芬德尔运转起灵力,使烙在他双手手背和右小腿上的灵纹发出了淡淡的白光。
旋即没一会儿,周身的黑暗便被这星星点点的光给照亮了。
迪芬德尔抬起头。
头顶至今还有丝丝缕缕的碎石会时不时的落下来。
但其余的那些大石头,则全都“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充当支架工作的,是一张直径五六米长的蛛网。
它们凭借着无与伦比的强度和韧性,竟硬生生地在山崩之中留下了几十平可以活动的空间。
迪芬德尔只犹豫了不到一秒的时间。
确认了“支架”的本体后,他二话不说就跳上去撕扯起了它。
无奈,这些蛛网显然是被编织过的,它们每一根都有五六毫米粗,只凭迪芬德尔的手,根本就扯不动它们分毫。
“你……你这个……”不多时,不远处又响起了矮个子的声音。
这会儿,他已经咬牙切齿到磨牙声都清晰无比了。
“这个……这个……”只是,他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更恶劣的辱骂语句,只得按部就班地吼道,“……畜生!!!你这个畜生!我要宰了你!!!”
说着,这片小空间里回荡起了一阵几乎肉眼可见的魔能波动。
“你冷静点。”不过,不等他出手,高个子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说,“把这打塌了咱也不好出去。”
“可……可是,哥!”听得出来,矮个子已经气到有点迁怒别人的意思了。
“你想杀它我不拦你,总之,不要动用魔能,”高个子见了,一脸无奈地叹息道,“这里真塌了咱俩估计明天都出不去,到时候我们别说找个人跟大小姐交差了,还得因为这个惹她不高兴。”
一听到“大小姐”这个字眼,矮个子那愤怒到有些扭曲的面庞居然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良久,他只能气鼓鼓地咽下这口气说:“……好吧。”
待他嘀咕完,在半空中撕扯着蛛网的迪芬德尔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蓦地松开了攥着蛛网的手。
然后就听“啪”地一声脆响,一条呼啸而过的丝线结实地撞在了“天花板”上。
“啧。”一击不中,矮个子又是一挥手。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他手中的丝线既不能发挥鞭子的效用,也没法通过织网来困住迪芬德尔的行动。
因此一时之间,迪芬德尔倒还真的游刃有余地和矮个子周旋了起来。
而且,拜他那丰富的作战经验所赐,迪芬德尔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胜机”。
只见他在躲避了矮个子的又一次进攻后,握紧拳头再次跳了起来。
灵力随着血管一路奔流,最终汇集在了他的右拳之上。
只不过,这只沙包大的拳头所向,并不是那两个陌生人……而是蛛网后的天花板。
迪芬德尔的想法依旧没变,他需要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为同伴们创造时间。
既然那些石头是因为体积太大才被蛛网挡住的,那么只要把它们再打碎一点就可以了。
从刚刚高个子的话里判断,自己的思路并没有问题,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座山。
被一座山压着,就算不会被压死,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脱困的。
这点时间,应该足够外面的同伴们离去的了吧?
迪芬德尔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能如此迫切且又慷慨激昂地求死。
或许……那个从先辈那里继承下来的使命,就是以这种心情驱动的吧?
这短暂的灵光,让迪芬德尔忽然产生了一种……像是“和过去和解了”一样的错觉。
拜这阵错觉所赐,迪芬德尔顿时觉得,自己这疲惫不堪的身躯仿佛再一次充满了力量。
作为一个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人,迪芬德尔不会浪费任何可以触及的机会。
哪怕,这机会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
旋即下一瞬,半空中的迪芬德尔忽地一声低喝,攥紧了所有的力气,将闪着耀眼光芒的右拳推了出去。
只要这一拳打中天花板……
只要同伴们能活下去……
只要……
——!?
在拳头接触到天花板之前,迪芬德尔只觉得眼前一黑,连意识都中断了一刹那。
等到回过神时,自己的身体已经再次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咳——咳咳!”
体内的器官在余震的刺激下,迫使迪芬德尔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不等他的身躯滑落下地,一股股粘稠的丝网便束缚在了迪芬德尔的四肢各处,将他固定在了墙上。
讲道理的话,迪芬德尔刚刚的速度确实非常快,毕竟他运转灵力的效率,完完全全就是在燃烧生命。
只可惜,高个子比他更快。
究其原因,只能说和“作战经验”这种需要后天积累的东西不同,他们这些掠食者的“狩猎本能”,本就是与生俱来的,因此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细致入微地察觉到感知范围内所有的小动作。
至此,被打断了殊死一搏的迪芬德尔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了。
望着奄奄一息的迪芬德尔,高个子在沉默了半晌后,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喂,人类。”他像是有些好奇,问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迪芬德尔没有回答。
这会儿,他身上的光纹就像是接触不良一般,扑腾了几次暗淡的光泽,便就此熄灭了下去。
再来,这个狭小的空间便再度被无边的黑暗给侵蚀了。
“你应该知道的吧?”尽管迪芬德尔没有回答,但高个子还是自顾自地问道,“就算你真的让山塌下来,我们两个也不会死——哪怕是你,在全盛时期被几块石头压着,也不太可能就这样死了吧?”
黑暗中,只有迪芬德尔那低迷的喘息声时不时地响起。
——咔嚓……
“这件事我好奇很久了,”高个子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明明你们人类能为我们制造的麻烦,最多只是浪费我们一点时间的水平而已,为什么你们还会拼了命地去做?”
——咔嚓。
“呵……呵呵呵……”
“……你在笑吗?人类。”
“像你……咳咳……像你这种级别的生物,永远都不可能明白。”
“……确实。”高个子顿了顿,道,“我非常讨厌你们这些不知道珍惜自己生命的低等生物,我不打算理解你的想法,更不会对你产生敬意。我只想知道,对你来说,你用你的生命——你的所有时间,来换取我们一两天的时间,值得吗?”
——咔嚓咔嚓……
“不值得。”迪芬德尔答道,“……只不过,我是个例外……我的时间,非常廉价。”
“哦?”
——咔嚓咔嚓。
“我在这里……等了四十年……我的父亲……也在这里等了四十年……”迪芬德尔用自嘲般的语气说道,“我父亲的父亲……同样在这里等了四十年……”
“等……什么?”高个子问。
“等什么?”迪芬德尔哑然失笑,“你问我等什么?”
——噼啪……
“等到……群星……回到正确的位置之时。与我们签下契约的外神,就会再度归来!”
迪芬德尔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那个压了他一辈子的“预言”。
“届时,我们的王会从废墟之中再次崛起!带领我们推翻兽族的残暴统治,建立一个空前强大的帝国!”
——噼啪。
直到这时迪芬德尔才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声音已经响了挺久了。
“你们的……王?”高个子讪笑,“当年那场战争,我也参加了。其中有一个任务,就是堵截弃城而逃的人族帝王——好像就在这附近吧,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知道你们的王是什么反应吗?”
迪芬德尔没回答。
“他用他那过度肥胖的身体,拿着一把他连握都握不稳的剑,指挥战团拼光了所有护送部队,最终,自己抹了脖子。”高个子语气淡漠地说道,“知道你们为什么一直是低等生物吗?因为你们没有存活下来的能力,哪怕是你们的王,也没有这个能力。”
——噼啪噼啪……
“至于,呵,你口中所说的,与你们人类签下契约的‘外神’……”高个子冷笑,“难道你不知道,那只是你们在战败后,自己编出来欺骗自己的东西吗?”
——噼里啪啦。
“那个充当你们心灵支柱的‘外神’,是救不了你们的。因为祂根本就——不、存、在。”
高个子刚说完,天花板上立即响起了一连串的石料崩裂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随即,一束温暖的阳光顺着石头的间隙洒在了迪芬德尔的脸上。
“咦?”紧接着,光的那一端便传来了一个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这位大叔,你还活着吗?”
迪芬德尔看不见声音的主人,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口语非常蹩脚,像是根本不会讲生灵语一般。
等了一会儿,见迪芬德尔没回答,那个脆脆的声音又道:“葛尔大叔,在这里,我挖到了。”
几声轻盈的脚步声后,外面又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他还活着,也没有石头压在他身上。看起来这下面……好像还有点空间。”
“那好,我下去救他上来。”
语落,天花板上又是一阵咔嚓咔嚓噼里啪啦。
“等一下奈姆,这里面还有魔能——”
不等男人说完,那束温暖的阳光忽然扩散了好几圈。
与此同时,一道倩影轻飘飘地从天而降,落在了迪芬德尔的眼前。
啪嗒。
待那双造型奇怪的鞋子落地时,从头顶洒进来的那些阳光也重新调整好了角度。
它们像是一盏聚光灯,温柔地停靠在了眼前这纤小的身影之上。
这幅画面,让迪芬德尔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愣。
“你……”
定了定神后,他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眼前的,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可正当他想说些什么危险警告之类的话时,那身处光芒正中的女孩却是微笑着抢了个白。
“别怕,”她说,“我来救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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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节 225.小天使
听了自己的话,眼前这大叔又陷入了目瞪口呆的错愕之中。
似乎,自己又引发了什么让人懵逼的“扭曲现象”。
奈姆对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见迪芬德尔吱都不吱一声,只得干笑着走上前去说:“那啥……我先带你上去吧,你有受伤吗?或者说身上有哪里比较痛——”
话说到这里,奈姆突然眨了下眼睛。
她这会儿才注意到,这大叔貌似是被“钉”在墙上了。
充当束缚工具的,是一滩滩……唔,一滩滩奈姆不知道怎么形容的东西。
它的形态看上去处于固态和液态之间,构型的轮廓上像是丝线,又像是……呕吐物。
总之,奈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手伸过去。
虽然她多少觉得有些恶心,但毕竟这里刚发生过坍塌,比较危险。眼下,还是救人更重要。
然而,奈姆本以为这些束缚工具的质量和它们弱不禁风的外貌是配对的,可真当她伸手去拽了两下才发现,它们的韧性和组织强度远比自己想象的结实多了。
正当她咕哝着纳闷时,身后又传来了一个新的声响。
奈姆扭头看了过去,发现黑暗的彼端好像还站着两个人影。
而且,这一高一矮的两道黑影也完全没有和自己这个“施救人员”打招呼的意思,不等奈姆出声问问他们的情况,这俩黑乎乎的身影便“嗖嗖”两声顺着光亮窜出了洞口。
“呃……哦,还有俩活着的啊,”奈姆愣了愣,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向大叔问道,“这里只剩你们仨了吗?其他人都……遇难了?”
刚说完,迪芬德尔突然大叫了起来:“别、别让他们……他们是……他们是——”
奈姆差点被他吓一跳。
抬眼一看,这家伙居然又挣扎了起来。
毫不夸张地说,迪芬德尔受的伤已经接近致命了,他现在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但就算这样,他还是不停地抽搐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双眼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死死地盯着那条由温暖的阳光组建的“生路”,甚至嘴里还会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意义不明的低吼。
也许,迪芬德尔之所以没能把话说完,就是因为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就算把事实告诉这些“施救人员”,又能怎么样呢?
以已知的事态推测,最终,无论是他们“龙牙”,还是眼前这个如同临凡的天使一般、为他带来希望的小姑娘,都逃不脱那两个掠食者的毒手。
想到这,交织在迪芬德尔眼中的血丝瞬间又增生了一大串。他如今的样子,就像是那些被“现实”冲击到了理智的人一样,连自身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都没法整理清楚了,只能如同野兽一般发泄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直到意识就此中断……或是重新组织起理智。
奈姆看到眼前大叔的反应后,不由自主地愣了两秒。
不过好在,她串联信息的效率也不慢。
似乎自己这个“施救人员”的出现,只给了他一丁点儿的希望而已。
而这么点捉襟见肘的希望,随着那两人的离去,轻而易举地就被吞噬了——或者说,正是由于这一缕希望的存在,才促成了那份让他无能为力的绝望。
换句话讲,刚刚出去的那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
“——你快点逃吧。”正想着,眼前的大叔又低语了一句。
在一阵歇斯底里的断片儿后,迪芬德尔凭借着心中最后的坚持,总算是强行纠正了自己的思绪。
他此刻的眼神十分复杂。
其中最显眼的,是那股一目了然的愧疚和自责。
奈姆见了,有些不确定地问:“刚刚那两个人……就是贵族?”
“是的。”迪芬德尔极力调整着无力的呼吸说,“谢谢你们来救我们,但请你不要管我了。我伤成这样,还被困在了这里,只会是累赘。我的……伙伴们,他们现在还都在外面吗?”
“……啊,嗯。”奈姆点点头。
顺道,她又瞄了几眼大叔四肢上的桎梏。
“那就拜托你们带……尽可能地带他们逃跑,可以吗?”迪芬德尔咳了两声,啐了口血丝道,“根据我的判断,它们或许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逃到我们人类的社区里,它们可能就不会追击了。”
迪芬德尔绷紧了最后一根神经,一刻不停地交代着自己的遗言。
然而,眼前的小天使却没有听从他的愿望。
奈姆只是双手其上,再一次抓住了那些造型恶心的呕吐物。
眼见她像是没听到自己的话,迪芬德尔再次急不可耐地劝道:“不要浪费时间了,这些东西没法凭蛮力破坏……”
可就在下一瞬间。
——嘶啦。
奈姆稍微加大了点力气,就真的徒手把那滩呕吐物一样的东西给扯散了。
霎时间,迪芬德尔就像是只离了水的金鱼一般,怔怔地张着嘴,又陷入了突如其来的蒙圈之中。
摸清了挣脱这些“枷锁”所需要的力气后,奈姆当即三下五除二把迪芬德尔四肢上所有的丝状粘稠物全撕烂了。
做完这些,被钉在墙上的大叔一个趔趄就摔了下来。
好在他及时回了点神,才没让自己整个人撞在奈姆身上。
而奈姆……
她现在正在碎碎念。
“唉呀我去……这特么啥玩意儿啊?”一边嘀咕着,她一边撕扯着那些沾在手上的粘稠物,而且越说语气里的嫌弃就越明显,“黏糊糊的……怎么这么恶心……让人家怎么吃饭嘛?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洗手液……”
幸好,这番话迪芬德尔一个字都没听懂,要不然估计他还得蒙圈。
折腾了一会儿,尽管奈姆把那些丝状粘稠物全都清理了,可她还是有些轻微的心理不适。反复检查了好几遍自己的手掌,才叹了口气看向了一脸懵逼的大叔。
迪芬德尔这会儿的气色看上去十分虚弱,身形摇摇欲坠的,目测一个不注意就会倒下去。
看到他这个模样,奈姆一时也懒得再去纠结干不干净的问题了。她扶着大叔走到了洞口的正下方,纤足一跃,便带着他一同跳了上去。
从头到尾,迪芬德尔的表情都没有变过。
可以说,自打头顶洒下那一缕阳光开始,眼前就一直在发生那些超脱他认知的事情,导致他心中早就堆满了想说的话和想问的问题。可当它们一同蜂拥而上,他却感觉自己就像是失了声一般,即便努力张开嘴,也挤不出来任何发音。
甚至……他都不太敢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真的是现实。
只能维持着目瞪口呆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这位……矮自己两个头的小天使。
因此,直到两人离开了黑暗的桎梏,来到了温暖的阳光之下,迪芬德尔也没能憋出任何一句话……或是警告。
外面的空间并不崎岖,由于龙牙的基地是座小山丘的缘故,即便坍塌了,也没有过分破坏外层的地形。
奈姆将濒死的大叔带上来后,身边立即围过来了一群人。
他们接过迪芬德尔摇摇欲坠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让他躺在了平坦的地面上。
而剩余的那些,包括菲尼和葛尔在内,视线全都停在了那两个黑衣人的身上。
这俩人脸上完全没有“刚刚罹难”的余惊,不仅如此,个子比较高的那个人这会儿居然还在挨个打量着其他人。
就像是……想找什么人一样。
余光看到奈姆跳上来后,葛尔立即抓着菲尼的手腕侧移了几步,挡在了他们俩身前。
耳边,除了围在迪芬德尔身边的哭啼外,只有时不时掀起众人衣摆的风声。
“哥,咱怎么办?”不多时,矮个子凑到高个子身边问道。
“能咋办?找找看啊。”高个子说。
“噢。”矮个子点点头,随即也开始打量起了周围的人。
这俩人的反应莫名其妙,一时之间,竟没人上前问他们的责。
不过嘛,菲尼这小哥肯定不会乖乖地躲在葛尔身后。他思忖片刻,走上去问道:“两位……是贵族吗?”
闻言,高个子眨眨眼看向了菲尼,说:“是的,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很平和,而且还摆出了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菲尼见后,抬起手指着不远处的水源问:“河边那座猎人小屋……那里的人,是你们杀的?”
听了他的话,在一旁围观的龙牙成员顿时哗然。
“啊……是的。”高个子说。
奈姆闻言一愣。
她也没想到对方能这么耿直。
而且,还是回答这种问题。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高个子的态度瞬间就激怒了在场的大部分人。
“……为什么?”沉默片刻,菲尼又问。
“阁下?”听了菲尼的问题,高个子立即露出一副没搞懂题意的表情。
“你们,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哦,这个啊。”高个子苦笑,“其实,我们起初也没有杀了它们的打算,只是想和它们做笔买卖。我是想着,就算买卖不成,仁义也还在嘛,它们要是真不答应,我们磨一磨也就准备放弃了。但是没想到,它们居然起了贼心,想抢我们。所以为了自保,我们只能把它们杀了。”
奈姆听后,半天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为了……自保?
就把他们全杀了?
“唔,是这样的,阁下。”高个子见菲尼不吱声,便往他身边靠了两步说,“我们是想雇用一个——”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就卡了词儿。
因为看到他靠近菲尼的动作后,葛尔便再次挡在了菲尼身前。
而此举,刚好让他身后的奈姆露了馅儿。
看到奈姆之后,高个子一连愣了好几秒钟。
随后,他像是还有些不确定一般,眨眨眼,又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阵奈姆的模样。
被人用这种目光盯着,奈姆没一会儿就产生了一阵强烈的厌恶。她咂咂嘴,皱着眉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哦,呵呵,不好意思。”高个子干笑,“是这样的,我们想雇用你。”
“……什么玩意儿?”
“你的外型和我们要找的品种很接近。”看了奈姆一阵,高个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虽然有些唐突,但请接受我们的雇用,价钱好商量。”
说完,他又跟身旁的矮个子嘀咕了两句,似是想让他判断一下自己的眼光有没有出错。
可矮个子盯着奈姆看了半天,也只咕哝了一句说:“……我只能分清毛色啊哥,在我看来,它们长得都差不多。”
“唔……我的脸盲没你那么严重,我觉得它长得确实挺像的,毛色和身高也差不多,就是衣服……有点奇怪。”
“那要不,咱把它衣服脱了看看?”矮个子想了想,建议道。
“唉,别着急,”高个子干笑,“先把它带走再说。”
这二位自说自话的功夫着实不差,明明奈姆至今连个态度都没表明呢,他们就已经考虑起了之后的事。
从语境上判断,他俩根本就没把奈姆当成人来看待,而是某种“商品”——或者说,是那种没有自主意识的物件。
尽管高个子刚刚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和自己商量,可这个商量的语气本身,就隐隐透露着一种“施舍”的感觉。
听起来就像是,“他能这么和蔼地和自己说话”这一点,就理应让自己感恩戴德一般。
至此,奈姆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同一时间,她心中那股莫名的厌恶感,也愈演愈烈了起来。
之前的一系列事情都证明,高个子是没有立即察觉到气氛变化的本事的。见奈姆看向了他,又微笑着说:“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去做违法的事,你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呵……呵呵……”看样子,奈姆似乎是被逗乐了。
她在嘀咕着没人能听懂的“外语”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右拳。
“阁下?”高个子见状,顿了顿,又凑近了些许,“你说什——”
正当他文质彬彬地准备追问时,奈姆忽然身形一闪,一拳打在了高个子的脸上。
因为受力点只有半边脸颊,高个子随即像是只陀螺般高速旋转着飞了出去。
然后就是“砰”、“咔嚓”和“噼里啪啦”的三重奏。
“还特么‘不会做违法的事’?”奈姆用一脸鄙夷的表情甩了甩手,说,“你以为我们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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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节 226.怪物
眼前的突发情况,只让矮个子愣了一两秒的时间。
准确点讲,当高个子那如同陀螺般旋转着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地面上时,这家伙就立刻回过了神。
和人类相同,这些化作人形的贵族也会因为毛细血管扩张而使得脸色变红。
看样子,他像是气得不行。
不过,这家伙却没有立即回敬过来,反倒是在咬牙切齿了一阵后,硬生生地压下了怒火。狠狠瞪了奈姆一眼便快步赶到了高个子身边,蹲下来检查起了他的伤势。
“……哥?”矮个子扶了扶兄长的肩膀,问,“你没事吧?”
高个子没有回应。
这会儿,他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脸上的惊愕都快定格成恍惚了。
见兄长没回答自己,矮个子皱了皱眉,仔细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
显然,除了衣服脏了之外,高个子脸上没有半点淤青或是血肿。
奈姆那一拳,仅仅只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点受力痕迹而已。
确认了兄长的状态,矮个子这才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可这种安心感还没存续一秒,这家伙就再次扭过头,恶狠狠地看向了奈姆。
这个行为,让奈姆切实地接收到了“宣战信号”。
“菲尼,”奈姆盯着不远处的矮个子思忖了片刻,低声说,“带龙牙佣兵团的人走。”
菲尼听后一愣。
他当然听得出奈姆话里“劝退”的意思,问道:“那……那你呢?”
“总得有人拖着它们。”不等奈姆回答,葛尔便站到了和奈姆并肩的战线上,“龙牙的人并非每一个都有研习灵力,让他们留在附近,不光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听到葛尔也这么说,菲尼那准备好的“共同进退”顿时就被噎在了喉咙里。
确实,这些人留在这里不仅有可能会被误伤,万一他们被挟持了,对阻挡敌人脚步的奈姆二人也是个难题。
可让菲尼丢下两人去带龙牙的人逃跑……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立即去执行。
他毕竟只是个少年。
至少,也要像是个少年一样,花点时间犹豫一会儿。
只可惜,并不是所有情况都可以做好充足的准备。
就在菲尼即将陷入纠结的那一瞬间,矮个子已是站起了身。
而后,一股让菲尼心悸不止的剧烈魔能反应霎时从矮个子身上波动了出来。
这种级别的力量,菲尼从来都没感受到过。
他甚至都没办法推测对方的实力究竟有几何。
矮个子似乎不想说什么废话,双眼紧盯着奈姆看了一会儿,随即身形往前一倾,瞬间便消失在了菲尼的视野之中。
见状,菲尼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就“躲”进了时间的间隙之中。
在视野里的颜色被灰暗吞没后,菲尼暗自咬紧了牙,心有余悸地移动了下视线,这才在这片灰蒙蒙的世界中重新找到了矮个子的身影。
此时,这家伙整个人都被时间“冻结”在了半空之中。他和奈姆之间的距离,也只剩下了不足三十厘米。
反观奈姆……
“——你干什么?”
不等菲尼看清奈姆的反应,他就从内心深处听到了奈姆的埋怨。
“啊……”菲尼有些语无伦次地张了张嘴,“你……”
说着,他突然发现,奈姆所看着的方向,正是半空之中的矮个子。
不仅如此,和矮个子那飞扑一般的莽撞动作不同,奈姆已经准备好了能精准打在对方脸上的拳头。
理解了这一幕的含义后,菲尼一脸懵逼地喃喃道:“你……你能跟得上他的速……”
“——不用担心我,我看得见他。”奈姆说,“你带着那些普通人离开就行了,我应付得过来。”
“……哦,好。”菲尼怔怔道。
只能说,他对奈姆的实力推测还是太过保守了。
可正当菲尼准备撤销周遭这片灰蒙蒙的色调时,却发现,被时间“冻结”住的奈姆忽然动了一下。
下一瞬,他立即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不适不由分说地在体内扩散了开来。
就如同自己的身体……或者说,自己的“存在”,正在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撕扯着一般。
同一时间,四周的灰暗色调也蔓延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龟裂。
这份景象菲尼并不陌生,是他极力想要延长自己“暂停时间”的效果时,抵达承受极限后的能力崩坏效果。
可自己明明还没有到极限,为什么时间的裂隙就已经开始崩溃了?
菲尼甚至都没心思去顾虑身上的不适究竟是因何而起,只是傻不拉几地看着奈姆。
“她的意识……真的不会被暂停……而且,她还能……”
从过往的经验上来说,在斑斓的色彩完全侵入这个世界之前,自己的时间暂停效果都不算是结束。
可菲尼却清清楚楚地看到,明明灰蒙蒙的“镜面”还没有破碎殆尽,奈姆那握紧着小拳头的右臂居然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最终,当世界重新溢满色彩的那一刹那——
“砰!”
奈姆的拳头刚好打在了矮个子的左脸上,随即传出了一个类似音爆的巨响。
矮个子连碰都没主动碰到奈姆一下,就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
他飞得比他兄长还远,直到用肉身撞碎了一块三四米高的巨石才堪堪停下。
“啧……”奈姆见了,不由得咂了咂嘴,嘀咕道,“……这么耐打的吗?”
不过,此时还有余力回应她的,只有四周微弱的风声。
其余的人,包括菲尼和葛尔在内,都露出了和高个子一模一样的惊愕。
此时,他们无论种族、性别、年龄,以及阅历的区别,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做着同一件事——怔怔地看着奈姆。
他们的眼神,仿佛都在问着同一个问题:
这个女孩,究竟是什么怪物?
诡异的气氛一连延续了好几秒,被打飞了的矮个子才像是一只提线木偶那般,捂着半边脸,用僵硬的动作从石头碎块中坐起身。
眼下,他也有些懵逼。脑子里想着,明明先前自己还能勉强看到奈姆的动作,怎么一眨眼就被打飞了?
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奈姆很轻松就能看清他身上的伤势。扫了他几眼后奈姆发现,这家伙好像也只是衣服脏了点而已。
甚至,衣服上都没有脱线的地方。
这让奈姆忍不住稍微眯了眯眼。
虽然她的脾气本就不怎么好,但最初之所以会去揍那个高个子,也不完全是因为脑子一热。
毕竟,奈姆根本用不着尝试去串联事情的来龙去脉,仅从迪芬德尔那近乎哀求的语气中,就已经能捉摸出一点头绪了。
这两个自说自话的“贵族”,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讲真,要不是真的被逼急了,谁会把自己家给炸了呀?
再说了,且不谈奈姆刚刚从别人那里接受了一份遗愿,而且按照推测,眼前这俩贵族就是这份遗愿最大的阻力——仅仅是对方这种丝毫没把他人性命当回事儿的态度,就让奈姆一阵不悦。
尽管系统有时候也会流露出这样的态度,但毕竟只是“有时候”,而且即便是“有时候”,她也只是被那些“身为大人物”该有的自律束缚住了思维路径……甚至更多的,系统可能只是单纯想和自己唱反调而已,并不是真的视生命如无物。
可这两个贵族不同,他们那种高人一等的态度早已深入骨髓,哪怕刻意放低姿态和自己说话,言行中也带着一种浓厚的“关爱智障感”。
说得简单点,这俩人就是完全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
所以奈姆决定教他们做一次人。
她倒是没什么身为“大人物”的自觉,而大人物该有的“觉悟”就更不可能有。
只是,出于习惯,身处在这种多种族混杂的世界中,奈姆的行事准则只会更偏向人类。
也就是说,她下意识地就会把人类的敌人当成自己的敌人。
虽然奈姆也不是很乐意主动惹是生非,但之前的经验告诉她,面对敌人,还是赶快讲讲道理比较好。
——当然,是用拳头讲道理。
在进入战斗状态后,哪怕只凭击打对方时反馈回来的感觉,奈姆也能大致摸清敌人的实力区间。
单从肉身强度的角度上来说,这两个贵族的实力确实比先前遇到的那只猛犸猪厉害。
可究竟厉害到了哪儿去……这个奈姆也说不准。
总之,危险倒不至于,他们身上的扭曲读数也一直稳稳当当地停在0%上。
念及此处,奈姆当机立断,决定趁他病要他命,先把这俩货胖揍一顿再说。
她的首要目标是距离自己最近的高个子。
这家伙目前还躺在地上发愣呢。
见状,奈姆压下了心中那些不合时宜的犹豫,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就准备使出招牌绝技“撩阴腿”。
而那高个子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在感知到地面上传来的震动后,他立即回过了神,手肘一用力,顿时使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等等!”高个子起身后立即大喊了一声。
可奈姆哪管他这些,逼近了之后就是一顿拳脚相向。
嗯……尽管她使的不是王八拳,但也没高端到哪儿去,只是凭借着高超的体能毫无章法地往高个子身上招呼而已。
因此很可惜的,在高个子对奈姆“刮目相看”之后,她一下都没打中。
“阁下?阁下!”高个子一边闪展腾挪,一边试着和奈姆沟通。
但奈姆回应他的只有比刚刚更快的拳头和踢腿。
反正她还没有试过自己的“最大攻击力”究竟有多少,眼下便一心一意地殴打起了眼前的沙包。
随着奈姆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高个子心里的惊愕也愈演愈烈。
又是十几个回合后,高个子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奈姆的身影了。旋即下一秒,他被奈姆一记直踢踹在了肚子上,一连在地上倒滚了两周半才停下。
“咳……”高个子啐了口呛进嘴里的灰尘,低着头自语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奈姆没回答,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就又握拳打了上去。
只不过,高个子这次似乎没了闷声挨打的打算,而是不着痕迹地抖了抖袖口。
于是,奈姆还没跑两步,就扑通一声摔了下去。
看姿势……她是以脸抢地。
而且因为巨大的惯性,又用脸往前移动了几厘米。
这画面,别说看着了,听着都疼。
好在,这些脆弱的石头并没有弄伤奈姆的本事。她扭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腿被一根细弱发丝的线给捆住了。
“……你是在侮辱我们吗,阁下?”与此同时,高个子又抬起了头。
他那好好先生一般的微笑已经被奈姆给打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彻头彻尾的冷漠。
“你身上既没有灵力显现,也没有魔能反映……难道你以为,只用人类这么别扭的形态就能打败我们……或是杀了我们?”
听高个子的意思,他似乎是把自己错认成了某种境界高于“褪型期”的贵族,因此才一直没有还手,还在不停地试图和自己沟通。
老实说,有这种推测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在场的绝大多数围观群众,都抱着类似的想法。
——他们的“认知”告诉他们,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有着这般身体机能的人类。
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只能用自己的“知识”去曲解现实。
讲道理,这个误会,奈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到底是被绊了个平地摔,她心里肯定是不会开心的。
所以在扯断了缠在腿上的丝线后,奈姆又一声不吭地莽了上去。
高个子见了,貌似也没了多费口舌的意思,黑着脸站起身,正面迎上了奈姆的进攻。
严格说来,这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回合。
只论战斗技巧,哪怕只是人形态的战斗技巧,高个子都不知甩了奈姆多少条街。可奈姆的“高攻高速”也不是说着玩玩的,纵使高个子挺会打架,在奈姆那几乎令人眼花缭乱的小拳拳猛轰下,他也只能注重防守,根本抽不出余力进攻。
不出几合,高个子一着不慎,就又被奈姆按在地上一顿猛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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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跟你讲讲道理(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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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节 227.文化碰撞
从旁观者角度上来说,这场战斗毫无观赏性可言。
追求效率的战斗技巧大多都是这样陈词滥调,讲究的就是个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但,尽管这场战斗真的是毫无观赏性可言,可周遭这片眨眼间就变得千疮百孔的地面总不会骗人。估计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哪怕那俩贵族没有余力对他们出手,继续留在这里也迟早会被殃及到自身。
更何况,当弥漫在战场中的惊愕被稀释了之后,傻愣在一旁的矮个子也回过了神。
他压根就没有站起身,而是如某种野兽那般,半个身子都伏在了地面上,随后脚下一蹬,便化作了一道模糊的黑影,伴随着石头碎裂的脆响消失在了菲尼的视野之中。
由于刚刚那些境界破碎的余波仍在不停刺痛着自己的大脑,菲尼这次并没有狼狈地躲回时间的裂隙里,不仅如此,在目睹了矮个子的行动后,他就像是激活了心中那些直面敌人的勇气一般,瞬间摸出了一把毛瑟M1871/84步枪,并拨开了保险片。
——砰!
只可惜,他的第一枪只听了个响。
矮个子到底是个移动的靶子,菲尼那抖个不停的双手很难做好瞄准的工作。
但他也没有因此气馁,右手熟练地拉栓退壳,同时用左手上好了膛,重新把枪口瞄向了矮个子。
然而,当他抑制住身上的战栗后才看清楚,矮个子根本连瞥都没瞥自己一眼,身旁的葛尔更是一句话没说,呼呼地就闪身进了战场。
看到这一幕,菲尼傻愣了一瞬间,并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时,菲尼立刻就被愧疚给淹没了。不过这时的他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时间再去苛责自己了。只能咬牙咽下这些愧疚,转过身大吼着组织起了围观群众的撤退。
即便菲尼只是个面带稚气的少年,但这些被震慑到神经的人在面面相觑一番后,还是怔怔地遵循了他的指示,相继挪动起了有些发软的双腿。
好在,附近一带本就是他们的地盘,也不需要菲尼真的去带他们避难。而且没一会儿,他们便重新找回了“非官方组织”的凝聚力和执行力,有条不紊地撤退了起来。
眼见他们渐渐远离了战场,菲尼心中高悬着的巨石总算是落下了些许。
但他并没有真的放松,而是深吸了口气,端起手中的步枪重新看向了战场中央。
在矮个子和葛尔加入战斗后,高个子立即就抓住了奈姆大开大合之间的一个破绽,弹起身急退了几步,拉开了和奈姆之间的距离。
而在此之前,奈姆也只是看起来占优而已。毕竟她从头到尾都在肉搏,再加上重量级没有达标的缘故,纵使奈姆一直压着高个子穷追猛打,却也很难给对方造成什么无法脱身的困境。
也就是说……高个子之所以会被奈姆按着打,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自己心中的懵逼所致。
出于谨慎,看到对方来了增援,双方都陷入了静默的对峙状态中。趁此机会,奈姆用余光检查了一下那些围观群众的撤退进度。
即便由于恐惧,这群人的动作里都有着诸如“颤抖”一类的额外损耗,但他们的实际效率却非常的高。人与人之间相互搀扶着,如同一起飞翔的鸟类那般,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到了百米开外的地方。
见状,奈姆也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这么多人“撤退”起来就已经够麻烦的了,更何况是“逃跑”。哪能料到,别看队伍里那么多老幼妇孺,真逃起命来是毫不拖泥带水。如此一来,少了后顾之忧的自己便能集中起注意力全力牵制眼前的这俩贵族了。
一时之间,山丘上只有阵阵微弱的风声。
对阵双方没人开口打破沉默,在这个过程中,矮个子一直谨慎地定着奈姆,见她始终没有追击的动作,才小心翼翼地退回了高个子身边。
“……哥?”
原本,矮个子是想问问高个子有啥打算,但在看清了高个子脸上的伤势后,不仅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全都噎了回去,还怔怔地瞪大了双眼。
这会儿,高个子脸上多了好几处吓人的淤青。嘴角缀着的那几丝绿油油液体,看起来……像是他的血——唔,众所周知,绿色的血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矮个子从来都没见过被打得如此狼狈的兄长。
恍惚之中,矮个子不仅让脑中的怒火顺利冷却了下来,还鬼使神差地捕捉到了一丝灵光。
他重新扭头看向了奈姆。
这个小女人,不仅速度快得自己根本看不清,还能脸不红气不喘地让自己的兄长吃这么大的亏……种种迹象都表明,她绝对不是人类,而且,还是个强敌。
面对强敌,自己肯定不能让情绪蒙蔽了双眼。
只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讲,但矮个子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的,就算不会莽撞到头脑一热冲上去,可这口气总是要想个办法出的。
于是他再度蹲下身,双手按着地面,对高个子建议道:“哥,我们一起上吧。”
葛尔见状,也快步走到了奈姆身边。
听了弟弟的建议,高个子只是抬起手抹掉了沾在唇边的血污。
如今,虽然他的神色依旧平淡如水,但瞳孔中却布满了锐利的光芒。
尤其是,当他看到奈姆在战斗中还有余力去偷瞄那些人类时。
久违的痛觉让他产生了一种亢奋的战意,而奈姆的这份“不屑一顾”,也成功地点燃了他心中另一份尘封已久的感觉……
尽管没有回应弟弟,高个子却是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下筋骨。
奈姆见状,刚想做出先发制人的准备,就已经被高个子抢了先机逼近身前。
双方的再度交锋,登时掀起了一阵让人眼花缭乱的飞沙走石。
由于没有抢到先攻权,奈姆一连拆了他好几招“组合技”,才勉强拿到了一次还手的机会。
可这次,她的力量却没了之前那种摧枯拉朽的感觉。甚至打中对方时,反馈回来的手感还会让奈姆觉得皮肤隐隐有些发麻。
而且,随着缠斗的时间越久,高个子对奈姆的进攻习惯就会多了解一分——他一共只花了数十招的功夫,便差不多“读”懂了奈姆。
然后……奈姆就连碰都碰不到他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奈姆也没正儿八经学过什么战斗技巧,一旦被对方预读了动作,就算有着些许速度优势,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虽说不使用魔能的高个子也破不了奈姆的防,可两人之间的僵局已经开始沉淀下来了,假如继续打下去,只会变成体力消耗战。
这对奈姆来说是个坏消息,因为在双方都把那些“超能力”给约分掉后,她在身高上……唔,在“生物形态”上,是处于绝对劣势的。
葛尔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可他并不能仅凭肉眼看清两人的动作,便索性关闭了视觉,将一切都交给了他最灵敏的“外在感官”。
游荡在山丘上的风,原本非常微弱。
但眨眼之间,这些微弱的风就呼呼地加大了声势,掠起满地的沙石一同袭向了高个子。
和奈姆的小拳拳不同,风本身是很难被“格挡”的,因此,哪怕这些风不能对高个子造成什么伤害,也能为他制造不少阻力和视野障碍,进一步拖缓他的速度。
可惜呀,有资格观摩二人对战的,可不止葛尔一个人。
在看到葛尔的小动作后,矮个子立即扑了过来,恶狠狠地骂道:“不要妨碍他,你这个畜生!”
这家伙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只默默看着奈姆和高个子俩人互掐,是因为矮个子从自家老哥的动作中意会了他的想法。
不管是用人类这么别扭的形态战斗,还是在战斗过程中一丁点魔能都不使用,对于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贵族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与此相比,奈姆没礼貌地插手他们的事情,还从他们手下救走那么人类,根本就算不上是个事儿。
他们可以接受败北,无外乎是技不如人罢了,他们也有那个觉悟甘拜下风。
但几乎所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贵族,都不能忍受敌人以人类的形态战胜自己。这对他们而言就是最严重的侮辱,甚至比称呼他们为兽族还要不能忍。
因此,自家老哥肯定是得亲手夺回尊严的。
尽管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但作为弟弟,就算心中有些不解,矮个子也不会妨碍他……当然,他也不会允许其他人从中作梗。
暂时放弃视觉之后,葛尔对危险的感知几乎达到了“预知”的水平,在矮个子突然暴起的那一瞬间,他便借助着气流高速移动了起来。
一击扑空,矮个子刚想追击,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股携着无数沙石的旋风之中了。
这道旋风轻而易举地就遮蔽了他大半的视野,而且还像是拥有意识一般,一直跟在他的四周。即便挥手去驱赶,也只会让碎石变得更碎,丝毫改善不了视野问题。
手中没有合适的武器,葛尔也没有莽撞地往上冲。毕竟,以人类之躯去挑战贵族的体格,终究是不理智的。
眼见矮个子一时似乎是没法摆脱不了那阵旋风,菲尼当即双手其上,从他的“武器库”里抽出了一把大剑,铆足劲儿扔向了葛尔:“葛尔大叔!接着!”
菲尼一边喊着,一边架起了步枪,对准矮个子的方向就是一通连射。
虽然说靶子很大,但隔着旋风,菲尼同样也看不清矮个子的具体方位。结果一口气打空了八发弹药,只有一发堪堪蹭到了矮个子的肩膀。
但是,这十一毫米的口径可不是闹着玩的,随着弹头释放了自身的存速,矮个子顿时也变成了一只陀螺。
就跟刚刚被奈姆一拳打在脸上的高个子一样。
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即便弹头打不进目标体内,给目标带来的伤害也不会比穿体而过轻多少。
“……菲尼?”睁开眼单手接过菲尼扔过来的大剑时,葛尔忍不住怔怔地看向了菲尼。
包括奈姆在内,三人中,只有他对那俩贵族的实力有着系统的认知——但同时,认知越精确,他受到的惊愕就越多。
却见,那少年这会儿已经丢下了手中造型奇怪的“木棍儿”,随后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大块铁疙瘩放在了地上。
这种时候,菲尼肯定没闲工夫去给那把老古董装填弹药,眼见自己的攻击有效,他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掏出了一挺火力更大的家伙。
以至于奈姆看到后,差点因为分心被高个子一拳打飞出去。
“幸运”的是,在这个世界,根本没几个人认识这玩意儿。所以尽管被黑洞洞的机枪口对准了身体,矮个子也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感觉。
他只是一语不发地揉了揉肩膀,抬头看向菲尼的眼神里,逐渐堆积起了屈辱的怒火。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会再惊讶了——再说,既然这俩人都是那个小女人的同伙,有着相近的实力也很正常。
矮个子没有站起身,而是缓缓地吁了口气。
“菲尼!小心!”冥冥之中,葛尔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为自身缠上了一圈助力气流飞快地赶向了菲尼身边。
虽然他的声音足够“快”,但菲尼却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
他只是专注地摆弄着身前的那座“铁疙瘩”……准确地来讲,菲尼是把这个大家伙的保险给推了上去。
随后,他将呼吸中的战栗挤压了出去,抓住了这坨铁疙瘩的两个握把。
反观矮个子,在地上趴了一秒多种后,他便整个人都膨胀了起来。
字面意思上的膨胀。
他的身体像是一团黑雾,骤然扩大了好几个量级,并从物理层面上“撕碎”了葛尔用来困住他的那股旋风。
下一瞬,这只庞然大物的八只节肢同时发力,让他那漆黑的身影瞬间遮蔽了菲尼头顶的所有阳光。
这家伙可不像他老哥那样,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荣誉感。他那身为掠食者的本能告诉他,遇到敌人,只要全力以赴地杀了对方就可以了。
方法或形式,根本就没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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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鱼一时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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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节 228.我们( )的科技世界第一!
和人类不同,尽管大部分蜘蛛都长着很多眼睛,但它们的视力其实非常感人——这对贵族兄弟的品种就更是如此,毕竟他们只有一双眼睛。
只不过从进化角度上来说,放弃了视觉,同时就意味着得到了其他感官的强化。
蜘蛛最敏锐的感官,是触觉。它们可以依靠节肢上的震动感受器,从“震动”当中抽取比视觉还要全面的环境信息。
因此,即便它们各个都是“高度近视”,也能在捕食中时刻掌握猎物的位置和状态。
但……反过来讲,大部分蜘蛛在“八肢临空”的情况下,都约等于一个正常人失去了视觉,只能抓瞎。
那么,为什么矮个子还要做出这种像是无能狂怒般的举动呢?
这其实也是他的掠食者本能在“作祟”。
他隐隐觉得,人类非常害怕自己的真身,所以才决定跳起来骑脸。
唔,讲道理的话,菲尼还真不太喜欢虫子,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看到这么大一只蜘蛛骑脸,他还真得被吓一跳。
可惜,菲尼如今正站在太阳正下方。
矮个子这么把阳光一遮,菲尼就啥都看不清了。
既然连看都看不清,恐惧自然是不可能那么快被引出来的。
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心平气和地把心中最后一丝紧张给呼出去。
然后——
再一次剥夺这个世界的色彩。
“砰!”
几乎是在菲尼咬紧牙关的那一瞬间,奈姆又听到了一个类似音爆的巨响。
定眼一看,高个子又被自己打飞了出去。
可……为什么?
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不是因为自己的打架技巧突飞猛进,而是菲尼又暂停了一次时间,从而中断了高个子的意识。
而且不知为何,自己似乎变得……可以在这片被吞噬了色彩的世界里行动了。
迟疑片刻,她刚想打开“聊天群”问问菲尼,却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菲尼这会儿半蹲在地上,紧咬着牙关调整好枪口的方向,随即将握把用力往前一推——
嗒嗒嗒嗒嗒嗒嗒!!!
他身前的那块“铁疙瘩”,顿时发出了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声响。
嫁接在枪口的火舌亮得刺眼,就跟那几百瓦的反光灯一样。
只能说,这玩意儿不愧是有着“战场绞肉机”之称的马克沁重机枪,不管是卖相还是声势,都能让人下意识一激灵。
讲真,哪怕奈姆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这种“灵力与魔能”的世界看到这玩意儿,多少还是有些无语的。
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随着她无意识的动作,一道道细若毛发的裂缝再次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了起来。
而菲尼嘛,他这会儿连大口喘气都不敢,只是拼了命地推着马克沁的扳机,目光紧紧地盯着空中那道遮蔽了光亮的巨大身影。
一、
二、
三、
四、
五。
幸运的是,菲尼这次发挥出了正常水平,总算是坚持了五秒钟,才开始让色彩重新侵入这个世界。
马克沁重机枪的射速是每分钟六百发左右,这也就意味着,当时间再次运转起来时,矮个子要用自己的身体在一瞬间内接下五六十发弹头。
而且,还是十一毫米口径的。
估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想着用肉身去挑战这个成就……反正奈姆是绝对不会去尝试的。
接下来的一系列声响非常杂乱,但它们勉强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首先,是弹头接触到矮个子皮壳的声音,它们大多是“铿锵”一类的金铁交加声。
再来,是矮个子的皮壳被弹头击碎、并顺势贯入体内释放动能的“噗噗”声。
最后,便是矮个子被六七十发大口径枪弹直接从空中击落的“砰通”声。
严格说来,前两个阶段都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因此,也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矮个子根本啥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得直接失去了意识。
落地时,他就像是任何一只扑了街的蜘蛛一样,八脚朝天蜷曲了起来。
从他身上那时不时的抽搐看来,这家伙貌似还活着。
但究竟受伤有多重……这个别说菲尼,在场的就没有一个能立即判断出来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会儿的菲尼已经差不多脱力了,别说调整枪口去补个刀,他连马克沁的后坐力都快接不住了,差点一个踉跄栽下去。
幸好,在他暂停时间前,葛尔正往他身边赶着呢。而且因为没来得及接收新的战场信息的缘故,在接住菲尼摇摇欲坠的身体后,这大叔还一口气带着他远离了战场好几十米。
“……菲尼?你怎么了吗?”眼瞅着上一秒还气色正常的小伙一眨眼就变得面白如纸,葛尔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边询问着,他还一边保持着警戒的目光看向了战场中心。
然后他就又说不出话来了。
起初,葛尔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忍不住使劲儿眨了下眼睛。
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这份“破天荒”仍旧诡谲如斯。
看起来,奈姆和菲尼的两场战斗都取得了些许阶段性的胜利:高个子被打飞出去十几米远,一口气撞碎了不知多少块石头;而现出真身的矮个子更是直接蹬腿儿了。
葛尔非常确定,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怎么出过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学来的经验和知识居然……居然没有一条能帮助自己理解现状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葛尔甚至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加持下,战场顿时就又被那股子不明就里的沉默给淹没了。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奈姆。她的体力消耗本来就不大,感受到的惊讶也比其他人少得多。她唯一有些纳闷的,只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可以在菲尼的“领域”里活动了而已。
眼见菲尼貌似是用重火力放倒了一个,她便后退了几步,走到了那挺马克沁重机枪旁边,以求能同时掌握这俩贵族的动向。
大概是因为没有往枪里灌水的缘故,少了冷却机制,这挺重机枪的枪口被烧得火红,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会熔化了一样。
但这也没办法,就算菲尼可以通过自己的摸索去了解这些武器的用法,也不可能短时间内从这些武器里无师自通出一门“学科”来……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种武器在使用时,居然还得往里面兑水。
没有冷却机制的重机枪,连续发射几十颗枪弹就会枪管过热影响性能,更何况是这种老古董,弄不好还会直接炸膛伤到使用者。
——这么想来,菲尼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什么伤筋动骨的大意外,恐怕也只能归功于“运气好”了。
打量了几眼身边这挺热气腾腾的马克沁,奈姆还是摇摇头,放弃了使用它的打算。
再说了,眼下她也没什么上去补刀的意思。
因为矮个子目前的形态……实在是太吓人了,奈姆只是远远看着他,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虽说她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习惯了血腥的场面,但虫子……她还是接受不了。哪怕她不会像是个小女生一样被吓得尖叫,可让她靠近这种东西、或者说和体型硕大的虫子肉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既然矮个子已经挺尸在地了,那么接下来奈姆要做的,就只剩下“打败高个子”一件事。
……唔,或者说,她连这件事都不用做了。
起初,被奈姆一拳揍飞的高个子还有些不解,心想是不是奈姆又多使出了一分力气,怎么又看不见她的动作了。
可当他在倒飞出去的途中看到弟弟的惨象后,那些“沉迷战斗”的好胜之心瞬间就被轰了个粉碎。
惯性消失后,高个子猛然一甩袖口投出了一束蛛丝捆在了弟弟身上,旋即手臂震了震,八脚朝天的矮个子便一溜烟儿地被他拽到了身前。
远远看去,高个子面带焦急地凑到了黑蜘蛛旁边,俯身张开嘴,似乎是在急急地说些什么。
但由于频率太高,即便奈姆能“听”到,她也听不懂。
随后还没等她请出吸息老师给自己翻译翻译,矮个子就被一团黑雾笼罩着变回了人形。
整个过程中,高个子甚至都没再看过来一眼,抱起昏迷不醒的矮个子“嗖嗖嗖”地就离开了。
“……啊。”
老实说,见到这一幕,奈姆有些懵逼。
咋这就走了啊?难道这家伙不应该说“你们这帮人类居然敢打伤我弟弟,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们,受死吧!”吗?
傻愣了片刻,奈姆回头看了眼菲尼和葛尔的方向。
可能是看到敌人的离去,心中有所放松的菲尼毫无意外地直接昏过去了。
“……这可咋办呀?”奈姆见状,一时半会儿也没个主意,皱眉思忖道,“就这样让他们走……不是放虎归山吗?”
她可不相信那俩贵族能咽下这口气,毕竟菲尼可是请矮个子吃了一套马克沁色波纹疾走,这要是不被报复回来,人类在这个世界就不可能会是这种地位。
奈姆原本的打算是制伏了这两个贵族,然后把他们带回去,让佩尼和菲尼他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以及是不是要请狗蛋领主调解。
既然出手了,自己肯定不能给衍那村民们留下后患。而不管是冒然杀了他们,还是就这样放他们走,都不是上策。
想到这,奈姆不耐烦地跺了跺脚,继而对葛尔说道:“葛尔大叔,你先带菲尼和龙牙佣兵团的人回去吧。”
葛尔闻言一愣:“那你呢?”
“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用担心我,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回去。”奈姆顺口扯了个谎,也没给葛尔继续说话的时间,便循着高个子二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事实证明,她身上这套休闲服确实不适合剧烈运动。
明明刚才的战斗奈姆就没被打到几下,可身上的长袖衬衫和牛仔裤都出现了好几处脱线的地方。
迈开步子这么一跑,它们就又发出了一阵阵“刺啦”的悲鸣。
“啧,如月,帮我往衣服里写点‘坚固’。”
因为顾虑着正体不明的安识,奈姆刚刚一直都没有使用如月的力量给自己的装备“强化”。
但这会儿转念一想……比起被调停者发现,她更不愿意走光。
听了自己的话,如月虽然没有立马出言回应,可她的力量却是当即加持了下来。
瞬间,衣服上那些悲鸣就全消失了。
兴许是由于这孩子真的是个行动派吧,做起事来总是比说话要快得多。
然而,正当奈姆想问问系统对这件事是什么看法时,却突然听到如月说:“喵……顺、顺子。”
“……什么?”奈姆一愣。
她没能立即反应过来如月在说啥。
“啊……喵呜,”感受到奈姆的莫名后,如月有些怯懦地追问道,“奈、奈姆……你还需要什么吗?”
虽然口语确实进步了,但这个语气……
“你们……”奈姆顿了顿,问,“不会是在……打牌吧?”
“唔,是的。”如月答道。
“我勒个——”奈姆简直是惊了,“……不是,我这边跟别人打着架呢,你们居然在斗地主?”
“呜呜……对不起奈姆……”如月听后,立即委屈得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听她语调一变,奈姆顿时就回过了神,赶忙哄道:“不是不是,我不是在怪你,我没怪你们。”
她确实没有生气,更多的是惊讶。
奈姆只是觉得,明明她们的感官都是和自己连在一起的,这样还能静下心来打牌……也太硬核了吧?
没一会儿,吸息补充说明了一句道:“奈姆,你别担心,如月和我都是很精密的程序,不会因为同时执行多个进程而影响到运算效率的。”
“呃……”奈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语塞几秒后,她也只能把这件事归类到自己的“少见多怪”中。
于是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奈姆又道:“喂,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她没有叫吸息和如月的名字。
吸息和如月也没有回答她。
过了好几秒,奈姆才在脚下不停后退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笔迹。
【说】
“呃,我这跑着步呢,你就不能吱一声嘛……”奈姆见后,不由得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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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节 229.千言一诺
因为主要目的是尽快追上那俩贵族,所以为了照顾视野,奈姆还是选择了在树干上跳着赶路。
只是,在这种秒速接近五十米的运动之中,让她仅凭肉眼在树林里找人就已经够考验动态视力的了——更何况是,再去分心看系统发来的消息。
【有话就说】
就和预想的一样,系统根本没有接受自己提议的意思,一声不吭地在脚下贴了张图。
而且不知为何,她还像是想故意给自己找麻烦一样,把字写得特别小。
到这会儿,奈姆也差不多能感觉到来自系统的“恶意”了。
“诶你这个人——”
从语境上判断,奈姆似乎是想喷她两句。
可还没等她把苛责的话说出口,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一样,叹口气自个儿放弃了。
考虑到她仨正在打牌……兴许只是系统又输得太多了吧?
“……唉,算了。”念及此处,奈姆摇摇头,转口问道,“刚刚菲尼暂停时间的时候,你有注意到吗?”
【说重点】
“我好像……可以在他暂停的时间里活动了,”既然系统不愿意讲话,奈姆就只能多分出点儿注意力去留意脚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确定】
“……啊?”奈姆见后,神色不由顿了顿,“不是,你说‘不确定’是什么意思?还能有很多种原因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
随后回了一句:
【让吸息跟你解释】
她的字句中,带着些许厌烦的感觉……像是压根没耐心跟自己解释。
奈姆对她这个反应一脸莫名。
不过好在,吸息立即接过了话柄。她像是个替爹娘传话的小孩子一样,噙着星星点点的自责和紧张解释道:“是这样的奈姆。她说,最大的可能性是,你们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个设备的力量。”
“……适应了设备?”奈姆眨眨眼,“什么设备?时空参照序列?”
“是的奈姆。就像你们的身体可以适应信息传输媒介、以及现实稳定装置的力量一样,你们也具备适应时空参照序列的能力。毕竟我……毕竟这些,都是造物主的技术。”
听到吸息用学名称呼她自己和如月,奈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因此一时之间,那阵徘徊在心中的纳闷再度扩散了起来。
她迟疑了一两秒,还是选择先解决眼前的问题,问道:“……这样啊。那,这会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吗?”
由于思考被她们的情绪打断了一次的缘故,奈姆差点儿连疑问的方向都没能准确描述。
“唔,应该不会。”幸亏吸息是个贴心的小棉袄,不仅理解了奈姆的问题,还补充说明道,“否则,之前的你也不可能承受得住它的力量,从而带着你‘穿越时空’和这个你进行信息交接。”
“噢……”奈姆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什么危险就好。”
因为自知自己身负“驾驶员”的重任,奈少侠正在有意识地培养谨小慎微的好习惯。反正遇到了不懂的事情,及时问问这些“老师们”也不丢人。
毕竟大家都是一伙儿的嘛。
只不过,真正聊了两句后奈姆才发现,如今的“队内气氛”好像有点奇怪。
而这份奇怪的源头……
奈姆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对话,当即后知后觉到,今天的系统就像是不想理自己一样,始终冷着一副“有事说事没事滚蛋”的臭脸。
再加上,这家伙压根儿就不擅长隐藏自身的情绪,就算她一直都没有发作,奈姆也能看得出来。
于是纠结了一会儿,奈姆还是觉得直接问问比较好:“那个……你没事吧?”
系统没回答。
吸息也没代她传话。
“……奈姆?”奈姆又唤了一声。
【我没事】
“……真的吗?”
【跟你个蠢货说过多少遍了,在你能熟练控制现实稳定装置之前,不要随便跟我们说话,你是不是看不懂中文?】
系统突然噼里啪啦地敲了一大堆字。
那语气看起来,咬牙切齿到就差直接问候自己全家了。
系统的这番回答,瞬间就帮奈姆坐实了心中的疑问。
“你……你们真的……没事吗?”奈姆一脸问号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从昨天晚上开始,你们就有些奇怪了……吸息?如月?”
不知为何,这俩丫头如今也陷入了迷之沉默。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打牌输太多引起的。
“你们是心情不好还是……吵架了?”奈姆揣测着问道。
然而,那仨小朋友还是闭口不言。
“有什么心事……或是委屈,别憋着啊,说出来嘛,”奈姆琢磨了两秒,决定试着用诙谐的语调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你们要是不在状态,万一我突然跟别人掐起架来,不就糟了?”
【她们俩没有像你那样的缺点】
“呃。”被系统这么一怼,奈姆那刚到嘴边儿的笑意顿时全凝结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就算吸息和如月确实有心事,也不会因此耽误执行自己的命令——毕竟她们斗着地主都能即时回应自己的要求。
但这又不是重点。
“我说你这人到底犯什么神……”尽管奈姆下意识地就想怼回去,不过这些脱口而出的抱怨只说了一半就被她硬生生憋了回来。她费了好大劲才忍下了心中的不爽,随即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不是想和你吵架,只是你们现在的状况让我很……担心。就算你们不会因此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可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啥都不说,我……我只会更担心不是嘛?”
【你担心什么?】
“我……”奈姆张了张嘴。
硬要说出个所以然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可下一秒,系统就代她说出了原因。
【是担心我们相处得不好?】
讲道理,见系统这么直勾勾地说出来,奈姆是有点儿尴尬的。
但就算是尴尬,她还是点点头答道:“唔……是啊。我们不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吗?”
【我为什么要和她们好好相处?】
“……哈?”
【我是你的上司,她们最多只能算是你的“技能”,你他妈倒是跟我讲讲,老娘为什么要和你的这些技能好好相处?】
系统的这一顿喷是如此的措不及防,以至于奈姆一时竟语塞了起来。
看起来她是真的心情不好,自己是撞到枪口上了。
这可咋整啊?
奈姆这会儿觉得,自己貌似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用“她们是拥有人格的”这个理由去回答系统。毕竟这样说不仅解决不了问题,万一自己也上了头,肯定会让双方吵得越来越凶。
想到这里,决定执行“认怂哄妹方案”的奈姆硬挤了个笑容出来说:“确实……你说的没错,她们是我的帮手,但也是你的帮手啊,因为我是帮你的嘛。”
【帮我?】
听到奈姆的话后,系统这次传来的信息里突然混入了大量的“轻蔑”。
【你当我几岁?听你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被你哄得心甘情愿了?】
配合着语气中“不存在”的冷笑,使得这句话看上去,就像是她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一样。
【你他妈哄我的时候当然可以有多好听说多好听,被你骗了那么久的我也确实就是个白痴。但你答应过我那么多件事,倒是做到一件给老娘看看啊?倒是凭你自己的本事通一次关啊?你是轻松,只要死一次就全都不记得了,不管是烦恼、痛苦,还是誓言……你他妈肯定不知道,你已经对我许下过上千次的誓言了,可你真正履行承诺的次数呢?……就这种水平的你,还好意思说是我的帮手?还好意思让老娘跟那两个冒牌货好好相处?她们害死你那么多次,让你忘了我那么多次,我他妈要是有手有脚,恨不得亲手把她们两个千刀万剐了,你还敢让我跟她们好好相处?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在奈姆一连串“不合时宜”的追问之下,系统瞬间就炸了毛。这么一大堆密密麻麻,她只花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都发送了过来,还把字体放大了很多倍,让这段话几乎布满了奈姆脚下的所有视野。
而且喷完这段,还没消停片刻,系统就又往奈姆的视界里叠了一个新的图层。
【行,我听你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每次跟你吵架吵到最后,我他妈都只能听你的。你不是想让我和她们好好相处吗?可以,我没意见,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能记住我——不管是记住我的好还是记住我的坏,只要你能记住我,不再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只要你能做到这点,你以后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笑,我他妈要是敢哭一声,就诅咒我这辈子都找不到我爸爸,行吗?】
由于这两张图全都是叠在奈姆的视野之中,字与字之间这么一挤,奈姆顿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视觉信息这么一断,她当即便以一个超高的初速从几十米的高空中栽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中,不知为何,奈姆并没有做出什么防护动作。
而后就见她整个人像是只被狂风吹断了线的风筝,直勾勾地撞向了地面。
因为身体软软的……再加上排异性能会快速复原身体序列上的微小“错位”,结实地摔在地面上后,她又立即弹了起来。
然后再次重复落地、弹起、落地、弹起——
一连翻了不知道多少个跟头,奈姆这才遇到了一棵有能力让她停靠的大树。
随着“扑通”一声,她总算是摔在了地上。
身体各处,只生成了几许不明显的痛觉信号。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奈姆才一直怔怔地睁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不是前方的“前方”。
这会儿,她的表情傻乎乎的,像是有些出神。
而她身后那棵受了无妄之灾的大树……也只能抖几片叶子下来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除此之外,附近非常安静,只有时间还在不厌其烦地前行。
过了几秒钟,大概是对自己的冲动有些后悔,系统一声不吭地撤销了这些霸占了奈姆全部视野的图层。
而奈姆……她只是傻不拉几地看着“正前方”,任凭两点粉嫩的樱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却始终如同失语了一般,半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那种“仿佛自己做错了很多事”的罪恶感,早就趁虚而入霸占了奈姆的整个心房。
看系统的样子,她好像已经忍了很久了,久到再怎么努力都忍不住了的程度。
但仔细回味一下她语气里的轻蔑,奈姆觉得,系统似乎并不是真的讨厌自己这个人。她讨厌的,只是自己这种明明没什么本事,却总敢夸下海口的行为。
又或者说……自己的这份“无知”,就是她之所以会这么生气的根本原因。
“……对不起。”
憋了半天,奈姆也只能和之前一样,笼统地道个歉。
而系统的反应,自然也和之前一样。话音刚落,奈姆就立刻在耳边听到了自己发颤的声音:“你他妈——”
短短三个音节中,藏着数不清的怒火和幽怨。而延绵在音尾的颤抖,则带出了一丝不明显的哭腔。
只不过,这些许的哭腔和那股延展至今的哀痛,终究还是被她自己给强行掐断了。
就如同是……她不愿意把这份软弱暴露在自己面前一样。
滞顿了片刻,奈姆听到她在自己耳边颤颤悠悠地深吸了口气。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就不要再跟我道歉,假惺惺的,让我非常恶心你知道吗】
奈姆见后,忍不住张了张嘴。
但她也明白,自己连解释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她只能咬咬牙,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说:“……嗯。”
她清理了一下衣服上的灰尘和泥土,然后抬起双手,闭上眼,轻轻地拍了拍自己两边的脸颊,将堆积在心中的那口气缓缓地吐了出去。
“……我明白了。”
说着,奈姆重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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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姆的嘴,骗人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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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230.跳跳和疼疼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高个子的身影就已经没法追寻了。
这片区域的树木密度虽然远不及衍那村旁边的森林,但可视范围依旧有限,纵使奈姆站在树顶上俯瞰,也很难捕捉到所有的风吹草动。
不过,不管怎么样,找是一定要找的。
站在树枝上环视了一圈四下,奈姆便凭着些许印象回想起了对那俩贵族的最后目击点。
接着,她立即往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以一个比刚才还要快的速度。
可惜,她终究不是个年迈的老猎手,而那俩贵族,也绝非一般的“猎物”。到地儿之后,别说追溯脚印或是魔能运作的痕迹了,奈姆连一丝儿血腥味都没闻到。
根据奈姆的亲眼所见,矮个子差点就被马克沁打穿了整个身体。那么严重的开放性伤口,高个子在搬运他的过程中居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滴落,只能证明,他的反追踪能力远不是自己能比拟的。
换句话讲,这次的追踪到这里差不多就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只是,奈姆原地转了小半圈,确定了没什么线索后,倒也没轻易放弃,而是再次找了棵身高傲视群雄的大树跳了上去。
四周的地势没多大起伏,和龙牙佣兵团扎根所在的山丘相似,站在高处可以一眼看到天际线。
这种没有天险的地形,以那俩贵族的实力,往哪个方向跑都能保证速度。
话虽如此,也不是说真的无迹可寻。
毕竟矮个子受了伤,以高个子刚刚的急切反应来推断,他应该会尽可能早的为这个弟弟提供治疗。
虽然奈姆对这个世界的医术没什么概念,但她觉得,高个子的选择无论如何都跳不出两个方向:要么把弟弟尽快送“医院”;要么找个安全的地方为他“运功疗伤”。
而这附近……
奈姆眯起眼远眺了片刻,还真没发现什么像是村落城镇一类的区域。
那也就是说,高个子之所以要往这边跑,目的更有可能是摆脱了尾随者后,为弟弟运功疗伤。
想到这,奈姆又低头看了眼树下。这会儿,一条外表质地如岩石般的蛇形生物已经盘绕在了树干上,看架势,它正在悄悄地接近自己,在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后,这货当即又虎视眈眈地吐了吐蛇信。
一路追过来,奈姆发现这附近还是有那么几只“飞禽走兽”的。从它们那奇奇怪怪的外貌上判断,这些家伙应该都是魔兽幼崽。
根据已知的信息,魔兽幼崽对魔能有着天然的反应,哪怕它们的智慧都不咋地,可一旦感知到了强大的魔能波动,逃命的本能还是有的。
而奈姆在路上见到的那些魔兽幼崽,在动作上都没有受到惊吓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她追到这里就断了线索的原因之一。
假如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屏蔽魔能外散的“设定”,就可以推测出,那俩贵族在摆脱自己追踪的过程中,或许根本就没有使用魔能。
这,就是奈姆目前唯一还能抓住的线索。
只要高个子觉得已经摆脱了自己、暂时安全了,一心想着尽快给弟弟运功疗伤的他就一定——
正想着,几百米外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了一阵不小的动静。
循声看去,是五六只长着翅膀的鸟形生物四散飞走的画面。
它们一边努力扑闪着翅膀,一边“嘎嘎”地怪叫着,目测被吓得不轻。
见到此景后,奈姆立刻追了过去。
——事实证明,只要她奈少侠拿出点干劲儿,还是挺“擅长”思考的。
目的地附近有一条小河,靠近了之后,还能看见几只魔兽幼崽慌不择路地往自己的方向逃匿。奈姆见状,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拳,也懒得隐藏动作里的声势了,径直冲到了这阵“危险信号”的正中心。
当奈姆越过最后一块巨石时,视野便完整地接收了小河的全貌。
此时,河岸上游确实坐着一个身影。
只不过……
定睛一看,那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女孩子。
少女黑发如丝,柔若无物地铺散在身后的岩石上。她身着一袭似裙似袍的黑衣,手里端着两根木制的棒针,似是在编织着什么。两只白晃晃的小脚丫探在没踝的河水之中,不时愤愤地踢踏几下水花,像是正在闹脾气一样。
因为自己冲过来时的动静不小,没一会儿,少女便发现了自己。
两人四目相接,奈姆这才确定,这家伙的确不太开心,甚至脸颊上还带着几抹仿佛刚刚哭过的晶莹。
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女后,奈姆皱了皱眉,又把视线扫向了周围的其他地方。
然而,这附近真的没有其他生物。
也就是说,之前那阵吓跑周边飞鸟走兽的魔能……还真就是这个少女发出来的。
尽管吧,奈姆自己都觉得,刚理清楚线索就运气爆表地找到那俩贵族,确实不太现实。可真当她意识到自己扑了个空后,还是忍不住咂了咂嘴。
仔细想想,这也不仅仅是自己摸错了地方这么简单,那俩贵族毕竟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感受到这阵魔能波动后,兴许还会把“发送方”错认成自己,从而跑得更远。
在时间和方向上都这么一耽误,自己能找到他们的可能性顿时变得更低了。
奈姆一时心如电转,又开始琢磨起了其他方案。
她重新把视线挪回了河对岸的少女身上。
既然这家伙能吓跑魔兽幼崽,想来也是个实力不俗的贵族,去问问她的话,或许……等会儿,这家伙怎么回事?
只见,那个和奈姆隔岸相望的少女在度过最初的好奇后,脸上一口气闪过了好几种变化。
首先是一阵让奈姆莫名其妙的惊愕,程度严重到,她连拿着编织棒针的小手都不住地发起了抖。
惊愕之余,还带些许如释重负般的欣慰。
接着,两行突如其来的泪水眨眼之间就把她涂成了个泪人儿。
可少女丝毫没有抬手去擦拭的打算,反倒是急不可耐地从石头上跳进了小河里,也不在乎长发因此浸在了水中,赤脚踩着水花就往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一边跑,她还一边张开了双臂,哭中带笑地娇声唤道:
“疼——疼——”
虽然说起来有点伤人心,但奈姆被她这套莫名的反应一刺激,立即就进入了“战斗模式”。
她偏头看了眼身后的位置,确定了少女的目标真的是自己后,刚准备抬手挡住对方那肉眼可见的欣喜,就被她撞了个满怀。
少女的身高比奈姆稍微高一点,扑进她怀里后,奈姆当时就失了重心……定了定神后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少女抱了起来。
“疼疼~疼疼~”少女没有一点儿把自己当成外人的意思,呜哝着蹭了蹭奈姆后,居然抱着她原地转起了圈,“你去哪里了?你去哪里了!你个小坏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呜呜呜……”
和奈姆认识的人类一样,这个少女说得也是生灵语。只不过口齿有点不清,像是口语考试没及格一样。
唔,说实话,眼下,奈姆确实有点懵逼。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了神,一手抓着少女领口的衣服,一手毫不客气地推搡着少女的脸说:“放开我。”
“……疼、疼疼?”尽管少女似是对奈姆的反应有些惊讶,而且脸上立马写满了不乐意,但还是扁扁嘴,乖乖把奈姆放回了地上。
落地后,奈姆无声地挣脱了少女的怀抱,并后退了两步。
少女见了,小嘴噘得更委屈了,脸上的不解也愈发浓烈了起来。
看起来,这少女对自己没什么敌意,而她嘴里一直念叨着的“疼疼”,假如自己没理解错的话,应该是个名字。
也就等于讲……
奈姆看了两眼她那双泫然欲泣的大眼睛,思索片刻,说:“你认错人了。”
少女闻言一愣。
她傻乎乎地眨了眨眼,旋即微微往奈姆这边欠了欠身,似是想从各个角度确认一下奈姆的长相。
打量了奈姆两秒后,少女又从袖中摸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圆形玉石。
她拈着玉石一角,往里面注入了些许魔能后,一道道炫彩的光芒立即从玉石中投射了出来。
光芒连连闪动,聚焦于一处后,在半空中展开成了一幅十五六寸大小的画面。
画面中最初的影像,看上去像是一张蛛网的一部分。
“你等等哦疼疼,我还不太会用这个。”随即,画面传出了一个很“难听”的声音。
这声音的频率非常高,几乎达到了人耳能够识别的极限。
“哦,好像已经激活了嘛。”画面里的“摄影师”摆弄了一会儿后,便开始移动起了镜头,“这是我自己织的,花了好长时间呢,你喜欢嘛疼疼?”
摄影师一边说着,一边拍下了周身所有的场景——这是一张巨大无比的蛛网。
绕了一圈后,镜头停在了蛛网的中心。
那里正瘫坐着一个黑发女孩。
她紧紧地抓着身下的编织而成的蛛丝,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像是生怕自己会从蛛网的间隙中掉下去一样。
“疼疼?”见黑发女孩别说回答了,半天连个头都不抬,摄影师便拿着摄像机往她身边挪了几步。
至于这个摄影师是怎么挪的……
奈姆清楚地看到,随着镜头的前移,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两条硕大的节肢。
“疼疼?你怎么了?不喜欢这里吗?”爬到黑发女孩身边后,摄影师问道。
黑发女孩听了,浑身一个激灵,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了镜头,努力张开了不住发颤的惨白双唇,说:“……没、没没有,跳跳跳小小姐。”
“我把这里编织得很严实,就算你在上面打滚也不会掉下去哦。”摄影师说,“不过你要是有哪里不喜欢、想要修改的话,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不然睡觉的时候会不舒服的——还有还有,如果你全都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再重新给你做一个。”
画面中,黑发女孩赶忙摇了摇头,然后竭尽全力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说:“不、不不用了,跳跳小小小姐姐……我、我我很喜喜喜——”
播放到这里时,少女又往玉石里注入了点魔能。
再来,画面便就此定格在了黑发女孩那副明明惊吓过度、却又拼了命想表现出顺从的谄笑上。
按了暂停后,少女将玉石投影出的画面摆在了和奈姆相同的水平线上,然后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在对比黑发女孩和奈姆长相上的差别。
实际上,只要是个正常人,估计都能一眼看出奈姆和那个女孩的不同。
即便奈姆这会儿一直板着张扑克脸,但和画面里那个恐惧到表情都快扭曲了的女孩相比……且不谈本来就是奈姆更漂亮、更精致、更有气质,最重要的是,奈姆更像是个人类。
只有人类,才最符合人类的审美。
但是……很可惜,蜘蛛的视力很差,而且大多数品种都完全没有嗅觉。
所以眼前这个把蛛网当成睡觉的地方、还长着不止一对节肢的“摄影师”——跳跳小姐——根本就没本事分辨出奈姆和画面中黑发女孩的区别。
也就在这时,奈姆又注意到了一件事。少女身后的黑发,并不仅仅只是“头发”而已。
在她后背的位置,还长着两对漆黑发亮的节肢。乍一看,就和某种外骨骼装甲一样。
“呜……呜呜呜……”少女对比了半天,显然是没看出奈姆和那个女孩究竟有什么区别,忍不住咕哝道,“疼疼,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奈姆没理她。
她这会儿正琢磨着怎么跟这只少女型蜘蛛打听消息的事。
既然种族差不多,说不定她也认识那俩贵族,自己该怎么办呢?
奈姆握了握拳。
是先用暴力威慑把她就地揍一顿,还是……
“疼疼?”少女见奈姆不答话,眼中顿时又委屈得泛起了雾气,“……对不起嘛,你原谅人家好不好嘛?人家以后会好好疼你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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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窝里睡得正香,突然一只体型大你十几倍的蜘蛛冲过来对你又亲又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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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节 231.信任之丝
听到这只“蜘蛛精”跟自己道歉后,奈姆顿时就是一愣。
尽管比起“道歉”,跳跳小姐的语气更像是“撒娇”,但不知为何,她的话还是成功地让奈姆回想起了刚刚的系统。
也因此,他手中那些积蓄已久的力量,瞬间就定格在了原地。
体验了片刻这种似曾相识的剧情走向后,奈姆便松开了小拳头。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奈姆收起了揍她的打算,问,“你家在附近吗?”
“什么?”跳跳不明就里地眨眨眼,“你是不是……是不是摔坏脑袋了啊疼疼?”
说着,这家伙把手里的“视频播放器”粗暴地往袖子里一塞,抓着奈姆的衣袖凑了过来,作势要给她检查一下脑袋。
“别碰我,”奈姆甩开了跳跳那火急火燎的关切,“你认错人了。”
“呜……”见奈姆的抵抗如此“激烈”,跳跳立刻就像是被说中亏心事的孩子一样,扁着嘴缩了缩身子,低头看向了自己莹白如玉的脚丫。
因为跳跳本来就只比奈姆高一点点,气势上这么一怂,她那点身高优势顿时就不好使了。
远远看去,她还真的就像是个正在挨奈姆训的小学生一样。
奈姆肯定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眼见她没什么反抗的意思……而且脑瓜也好像挺傻的,便重新换了个平淡的语气问:“你的家是不是在附近?”
“不在。”跳跳像是有些局促不安,踩着内八将双膝并在一起,不住地捏着手中的编织棒针。
“你是自己出门的吗?”奈姆又问。
“啊?”跳跳听后,忍不住偷瞄了奈姆一眼,噘着嘴嗫嚅道,“我不是和你一起出来的嘛……”
闻言,奈姆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看来这家伙是不准备相信自己“认错人”的事实了。
想了想,奈姆索性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下去:“除了我们两个,还有别人吗?”
“唔,家里好像有派人保护我……”跳跳细声嘀咕着这句话的同时,一阵肉眼可见的理亏也攀上了她的眉梢。
“保护你的人,也是蜘……也是你的同族吗?”
“对呀,”跳跳说,“是爬爬叔叔和他弟弟跑跑叔叔——但是但是,人家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有跟在后面嘛,还是在你走丢了之后,他们才出来帮忙找你的……”
尽管中途她有抬起头试图和自己解释些什么的意图,但越往后说,她的声音就越小,甚至连吐字都模糊了起来。
奈姆听后,确认了一句问:“你说‘我’走丢之后,你让他们两个去找‘我’?”
“人家也有找你嘛,人家刚刚就在附近找你嘛……”跳跳听后,不知是会错了什么意,急忙辩解道,“昨天爬爬叔叔和跑跑叔叔问了问情况后就连夜出去找你了,他们不让我乱跑,可我怎么可能自己在那里干等着嘛……”
“你……”奈姆听完,一时竟有些语塞。
因为整理一下这家伙说过的话,她突然觉得里面有不少槽点。
这个叫跳跳的蜘蛛精,假如自己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高个子和矮个子念叨过的那个“大小姐”。
从她的话中推理,这家伙是带着她的疼疼出来玩,结果在疼疼不见了之后,便求助于暗中跟随保护的高个子二人一起找她。
可那俩贵族的目的,貌似并不是找到疼疼本人,而是找一个和疼疼长得很像的人类回来滥竽充数。
这……不太合理吧?
想到这,奈姆看了眼一脸委屈的跳跳。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家伙好像真的分不清自己和她的疼疼的区别。
大概就像人类看待宠物猫狗一样,对于他们这些蜘蛛精来讲,人类只要品种、发色和体型相同,这帮家伙也没本事分清到底谁是谁。
那也就是说,高个子二人为了交差,他们选择找一个长得像疼疼的人类回来,其实也无可厚非。而最终之所以瞄上了躲在深山老林里的龙牙佣兵团,也只是因为不想让这招“偷梁换柱”暴露了而已。
闹了半天,就因为这么点破事儿,那俩贵族才杀了这么多人?
哪怕奈姆想通了这之间的关键节点,还是忍不住张了张嘴。
看到沉默不语的奈姆突然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跳跳不知道又误会了什么,急急忙忙解释道:“是真的,疼疼,我刚刚真的在找你,只是……只是只是……呜,我现在好饿,有点走不动了,就——对了,疼疼,这个。”
说着,她把手里拿着的编织棒针摆到了奈姆面前。
两根木制棒针之间交错着的,是一条条六股毛线,而这些毛线编织出的东西……
这么说吧,奈姆是没这个本事识别出它的真身。
“这是我给你织的围巾,使用我自己的丝做的,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才一直没告诉你……”跳跳小声呜哝着,“但是我……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的丝,所以才一直都没织完……”
好吧,这居然是个围巾。
“我、我一定会在下雪之前给你织好的,你要相信我疼疼!”见奈姆一脸一言难尽,跳跳又急匆匆地补充了一句。
尽管奈姆也没有打心底里替她捏了把汗的意思,但嘴角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好在她及时摇了摇头,赶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脑海,并重新回味了一下跳跳的话。
目测,这家伙是把自己脸上表情误会成了“不相信她在找自己”,才一口气解释了这么多。
如此看来,她真的是挺在乎这个疼疼的。
一旦这么想了,奈姆对自己“冒名顶替他人”的举动,多少有点自责。
——虽说,自己一直都在冒名顶替“她人”。
“那……”奈姆又想了想,指着跳跳的袖口问,“你有用那玩意儿录过那俩……爬爬和跑跑的相貌吗?”
这是她最后需要确认的事情。
“啊?”跳跳愣了愣,随即又摸出了那块圆形的玉石,“你说这个?”
“嗯。”
“没有。”跳跳摇头,“我之前都没怎么见过爬爬叔叔和跑跑叔叔……再说,这个映像玉石是我偷偷拿出来的,只在你一个人面前使用过。”
“是吗。”奈姆听后沉吟了片刻,继而话锋一转,说,“那回去吧。”
“……回去?”貌似跳跳没能立即跟上奈姆的思路,怔怔地问道,“回……哪里?”
奈姆说:“他们两个不是让你在那老实待着吗?既然你——”
不知为何,她没能把“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我”这句话说完。
顿了顿,奈姆不着痕迹地一笔带过了这个话题,接着说道,“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好,不然他们可能会担心的。”
“啊……嗯。”听奈姆说得这么严肃,跳跳只好傻乎乎地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即便高个子确实带着个伤员,但奈姆还是觉得,他会先拐回去和跳跳接头。
毕竟按照推理,跳跳就是他们的“大小姐”。
所以想要找到他们俩,让跳跳带自己回去就是最简单的方法。而且有了这么个傻白甜当人质,还能把自己孤身一人追出来的危险性降到最低。
当然,这需要自己狠下心来去欺骗、甚至伤害身边这个小傻瓜。
假如是平时的自己,估计得花点时间才能说服自己。
但,今天不同。今天的——
“——疼疼。”
还没等奈姆说服自己,跳跳就凑到了和她肩并肩的位置,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奈姆的胳膊。
“……讲。”奈姆斜了她一眼说。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跳跳问。
“……没有。”
“真的嘛?”
“……真的。”
跳跳一听,当即欣喜一笑,接着问道:“那、那那,我可以摸摸你吗?”
“……你说什么?”
“你放心吧疼疼,”跳跳将她那温香纤细的手掌摊在了奈姆面前说,“你看,上面已经没有倒刺了,我保证不会再弄疼你了,你就让我摸一摸好不好嘛~”
末了,这家伙又用上了撒娇的语气。
听完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奈姆那维持至今的扑克脸差点就破了功。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眼跳跳那天真无邪的笑容,直勾勾地问道:“……你是……想摸哪里?”
“当然是摸腿呀。”跳跳说。
“不行。”奈姆立即否决道。
虽然大家都是女孩子……嗯,至少看起来是少女形态,但奈姆还是觉得这个要求有点唐突。
“呜……”跳跳一听,脸上顿时鼓出了俩包子,不死心地劝诱道,“好疼疼、乖疼疼,你让人家摸一下嘛,就一下。”
“免谈。”奈姆侧移了半步,拉开了点和跳跳之间的距离,“快走。”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嘛,反正我都找到你了。”跳跳不开心地噘了噘嘴。
“……我找他们有事。”
“什么事嘛?”跳跳故作生气道。
“小孩子不要多问。”
“噢。”跳跳一听,那些装出来的气愤当时就蔫了。
……还真是个呆傻蠢萌的小孩子心态。
只不过还没走两步,跳跳就又凑到了奈姆身边说:“那,好疼疼,你摸摸我的腿可以吗?”
奈姆闻言,差点脚底一滑没站稳。
她下意识地瞥了眼跳跳的双腿。
跳跳身上这套似裙似袍的服饰对下半身其实没啥保暖作用,它的设计上有点类似旗袍,只要跳跳一走动,她那两条白花花的大腿就会时不时的露馅。
“……不摸。”寻回重心后,奈姆再次拒绝道。
说着,她又不着痕迹地往一旁躲了躲。
“为什么呀?”跳跳不解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摸,也不肯摸摸我?”跳跳下意识地跺了跺脚,“你要是觉得疼,放手就可以了嘛……再说再说,人家最近这么努力,身体已经和人类很像了,肯定不会再弄疼你了。”
奈姆张了张嘴。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实说,尽管奈姆确实有着挟持跳跳当人质的打算,可让她继续角色扮演那个疼疼,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这小姑娘把自己错认成了别人,自己没把真相跟她解释清楚就已经够过分的了,再这样消费她的亲昵和好意——且不谈是对是错,奈姆实在是提不起这个劲。
但如果不想个办法哄哄她……
“哼!人家都道过那么多次歉了,你还是不肯原谅人家!”一会儿的功夫,这家伙已经闹起脾气不愿意走了,“问你想要人家怎么样你也不愿意说,真讨厌……你个坏家伙!坏疼疼!”
跳跳虽是赤着脚,但地上那些石块显然不是她那对细嫩纤足的对手,只听一阵“啪啪啪啪”,这货接连把一地的碎石踩成了渣渣。
奈姆一开始没打算理她。
不过,这丫头却一直在偷瞄着奈姆,而且一旦发现奈姆的视线看了过来,就又是一顿“坏疼疼!”。
双方僵持了十几秒,终究是奈姆选择了退步。
她叹了口气,抬手捂了捂脸,说:“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好吧……过来。”
跳跳听后,立即屁颠屁颠地凑了过来。
她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在扁着嘴闹别扭,转眼就满心欢喜地傻乐了起来。
“给。”奈姆递出了一只手。
跳跳见了,努力压下了心头的欣喜,随后双手其上,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奈姆的手。
她的动作很轻,皮肤的触感也十分柔软细腻,就像是布丁一样。
“……疼吗,疼疼?”
说着,跳跳抬起了头,满心担忧地看向了奈姆的眼睛。
那些在“担忧”周围徘徊着的歉意,没一会儿就溢了出来。
“……不疼。”
“真的?”跳跳闻言眼睛一亮。
“……真的。”
看到奈姆点头,跳跳眼中的那抹明亮瞬间又凝聚起了些许氤氲的光泽。
她微微俯了俯身,颤颤悠悠地捧着奈姆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对不起疼疼,我刚刚说的不是真的,其实我一点都不讨厌你。”跳跳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奈姆的手背在自己脸上的轻微摩擦,说,“我以后会更努力地研究魔能,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弄疼你了,相信我,好吗?”
奈姆感觉到,一阵温热滑落在了自己手上。
她突然有些羡慕这个傻乎乎的孩子。
“嗯。”随即,她抿嘴笑了笑,说,“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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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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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节 232.能量的信息
虽说是哄好了这个简单易懂的蜘蛛精,但没一会儿奈姆就发现,这家伙不仅不肯撒手,还顺势把半个身子都贴了上来。
明明刚刚才哭过,这眼角的泪花都还没干呢,她就又笑嘻嘻地傻乐了起来。
见她这么开心,奈姆也不太想打扰她,只是无奈地提醒了跳跳一句“快点走”,就半推半就地顺了她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之前见过狗蛋领主吸萝莉的场景,神经得到了不少锤炼的缘故,奈姆对跳跳的反应……也已经无力吐槽了。
于是乎,跳跳便心满意足地拐走了奈姆。
路上,这小丫头的嘴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在叨逼叨。奈姆起初还有收集一下情报的打算,认真听她讲了几句。只可惜,跳跳说的话实在是没什么营养,除了不停地问自己饿不饿渴不渴冷不冷累不累外,就是不死心地追问能不能摸下腿。
无奈之下,奈姆只能选择不理她,分出了点心思去考虑“遇敌”后的策略。
附近的地形不算复杂,而且因为跳跳的余威所致,她俩一只魔兽幼崽都没遇见过。
但也正因为地形不复杂,两人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后,纵使奈姆一直在走神儿,可还是发现了些许异状,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疼疼,还没告诉你呢,我这次偷偷带你出来,其实还有一个地方想去——疼疼?你怎么了?”
“那个地方……”奈姆扫了眼不远处的草丛,“你看着眼熟吗?”
闻言,跳跳眨了眨眼,像是没闹明白奈姆在说什么。
见她一副啥都没听懂的模样,奈姆只好直说道:“就是说,我们走了半天,又绕回来了。”
“啊?是吗?”跳跳听了,小脸突然一红,继而试图蒙混过关道,“……哈哈哈~对不起,我没注意……”
“我刚想起来,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没问过你,”奈姆用一副毫无期待的神情看向了跳跳说,“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这个……记不太清了。”跳跳缩了缩身子,小声解释道,“人家没有多余的丝做记号了嘛……”
奈姆听了她的话,一点儿都不意外。
显然,跳跳并不是个“优秀”的蜘蛛精。她的大多数生物机能还停留在蜘蛛的水平,虽然她闭着眼走路也不会摔倒,但指望她靠眼睛记路,还是太难为她了。
而她现在的反应,也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不仅自知理亏地垂下了脑袋,不时还会偷瞄奈姆几眼,像是生怕奈姆会训斥她一样。
“呜……疼疼?”见奈姆一直不说话,似是在自个儿思忖着什么,跳跳又开始扁嘴了。
“讲。”
“你怎、怎么了嘛。”
“我在想,用什么方法找回去。”话说了一半,奈姆顿了顿,转口问道,“话说,你为什么吐不出丝了?”
“我……”跳跳一听,脸上的羞愧瞬间又粉嫩了几分,“人家出来找你的时候忘记带食物了,一直没吃东西……肚子饿嘛。”
“啊?”奈姆眨了眨眼,不明就里道,“你肚子饿就去吃……等等,你可以吃什么?丛林里的魔兽幼崽可以吗?”
“那怎么行呢?”跳跳说,“这些魔兽幼崽都是活的呀,我又不想动手杀它们……再说了,它们都是生的,怎么吃呀。”
嗯,这个回答很有大小姐的风范。
等于说这家伙从来都是饭来张口的,别说猎杀了,她连烹饪环节的经验都没有。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不知是“善良”还是“公主病”的性格,跳跳刚刚才会选择吓走周围的魔兽幼崽,省得它们一直在周围徘徊着让自己眼馋。
“……好吧。”奈姆叹了口气。
她本来还打算给跳跳弄口吃的,但转念一想,还是不要扭曲跳跳的意志比较好。
“疼疼?”
“现在我带你走,”既然如此,奈姆就只能主动抓紧跳跳的手,“遇到眼熟的地方……总之,你要是回想起了什么,及时告诉我。”
“啊……嗯。”跳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你们住在什么地方?附近的城镇村落吗?”奈姆又问。
“是个山洞,”跳跳似乎没有察觉到奈姆话里的异常,专注地回忆道,“本来听说有群松鼠住在附近,但我没找到他们,当时天又黑了,所以爬爬叔叔就让我在那里老实待着,他们帮我出去找你。”
“……山洞是吗。”奈姆听后,重新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周围的地图,“那你们来时的方向呢?”
“好像是……北边。”跳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闻言,奈姆瞥了眼树木的阴影。
附近符合“山”这个描述的地势有不少,但如果只瞄准一个方向的话,目标顿时就清晰了大半。
接下来,就只能挨个去查看了。
决定好了这个方案,奈姆便带着跳跳开始了新一轮的“抓瞎”。
这次,跳跳总算是没再一直叨逼叨个不停了。
可能她也觉得有点丢人吧?
出于……奈姆自己也不太确定的心理所致,她没有在跳跳面前暴露太多自己的实力。
但不从树上跳着走的话,就意味着两人的行进速度快不起来。
即便这片丛林不算太茂密,可它毕竟是片丛林,而且,还是片“原始”丛林。
这种从来没被人类踏足过的地方,都不适合人形生物赶路。
奈姆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凭借着记忆力把跳跳带出了这片树林。
再往前,是一块一览无余的灌木丛。
灌木丛的彼岸,便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山岳。
“这附近有印象吗?”奈姆问。
“好像……有。”跳跳使劲儿瞧了瞧周围的景象,答道。
“那走吧。”
灌木丛中当然没有方便人类穿行的道路,对面的山上就更不可能有。
跟身边这只蜘蛛精不同,奈姆的视力非常好,所以一边走着,还一边打量着对面的山,思考着该怎么爬上去。毕竟,从奈姆的视角看过去,它的这一面实在是险峻无比,普通人不借用登山装备的话,估计就只能靠“轻功”飞。
然而,还没等奈姆琢磨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就听身边的跳跳突然惊呼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半空中说道:“疼疼疼疼,找到了找到了,那是爬爬叔叔的丝。”
奈姆听后,下意识地顺着跳跳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可就算有跳跳指着,她也没看到什么蛛丝。
这也没法,视觉信息是有着固有的弊端的。在不清楚距离和目标物体大致轮廓的前提下,从一百八十度的视野里找到一根细线,确实很难。
见奈姆看了半天也没应声,跳跳便主动请缨道:“我走的时候都没注意,爬爬叔叔居然在附近留下了这么多记号,接下来就交给我吧,疼疼。”
说罢,她也没问奈姆同不同意,一把揽过了奈姆的盈盈细腰,同一时间,那四根蜷缩在她后背的节肢也猛然增大了好几个量级。
随着节肢接触到地面,巨大的冲力直接把两人从地面上弹了起来。
虽然起初有些惊讶,但在明白了跳跳的意图后,懒得节外生枝的奈姆倒也没有挣脱她的怀抱,而且顺道,还扭头看了眼身后。
大概是因为母蜘蛛普遍要比公蜘蛛大得多,跳跳的节肢看起来非常魁梧,它们每一根都比奈姆和跳跳加起来还要粗。两人距离这么近,奈姆根本就没法完整地将跳跳的节肢收入眼中,因此在奈姆看来,这些节肢更像是……翅膀。
而跳跳的这四根节肢也确实担负起了翅膀的效用,让两人直接“飞”到了空中。
待到惯性差不多消失的时候,只见跳跳把另一只手往空中一扬,似乎是抓住了什么。
再然后,这个小姑娘就表演了一把正版原装“蜘蛛侠”。
唔,考虑到她后背上的节肢,或许更像是“章鱼博士”吧?
总之,跳跳搂着奈姆抓着蛛丝这么一荡,便让两人直接荡到了峭壁上。随后就听一阵噼啪噼啪的声势,她的节肢便摧枯拉朽般地钉在了陡峭的岩石之中。
“落地”后还没一会儿,跳跳的节肢便再度发力。
随着这座山发出了一阵痛苦无比的哀嚎,奈姆眼前的景象又开始了飞速变换。
在攀爬的过程中,跳跳时不时地会抓住一根蛛丝调整方向,前后只花了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两人就落在了另一座山的山腰上。
距离落点不远的地方,还真有一个三四米高的洞口。
讲真,奈姆现在确实有点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是怎么“看”到那些蛛丝的。
“疼疼,你没事吧?”缓缓弯下节肢将两人放回地面上后,跳跳立即问了一句,“我有没有弄疼你呀?”
“……没有。”
“那就好。”跳跳笑了笑,收回了后背上的节肢,使它们又变回了先前那种装饰品般的大小。
“就是那个山洞吗?”奈姆不着痕迹地拨开了跳跳搂着自己的手,指了指洞口的方向问。
“嗯,就是这里没错。”跳跳说,“爬爬叔叔为了保护我,留下的这些丝网都带着魔能。”
奈姆听她这么一说,当即明白了过来。
原来,跳跳根本就不是“看”到了这些蛛丝,而是“感觉”到的。
很可惜,奈姆并没有这种“感觉”。除非魔能或者灵力具现出来,否则她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些能量和空气有啥区别。
如此想来,山洞里的那俩贵族也可以“感觉”到跳跳已经回来了。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没什么偷袭的好机会。
现在距离矮个子受伤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奈姆也不清楚那俩贵族疗伤的速度到底能有多快,因此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她得一个人面对两个蜘蛛精。
说实话,正面打可能会打不过。
念及此处,奈姆扭头看向了又开始往自己身边蹭的跳跳。
“疼疼?”看到奈姆又露出了扑克脸,跳跳像是有些好奇,“怎么了呀?我们不是到了吗?快进去吧。”
“先等等。”奈姆没有解释。
只不过这次,是她主动抓住了跳跳的手……真一打二的话,还是依靠她这个人质比较稳妥。
听到奈姆这么说,跳跳倒也没有追问。而且,貌似由于奈姆主动牵她手的缘故,她还傻不拉几地乐呵了起来。
——这么省心的人质也是没谁了。
但这样也好,既然跳跳不会闹,奈姆就可以多花点注意力盯着不远处的洞口。
以她目前的专注力,别说风吹草动了,就算是气流,奈姆都能隐约看清楚。
可惜的是,两人一连在原地等了十多秒,山洞里却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出现过。
奈姆琢磨了片刻,小声问道:“跳跳,你能感觉到爬爬和跑跑在山洞里面吗?”
“啊?”跳跳眨眨眼,“……感觉不到呀。”
她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没搞懂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因此即便她回答了,奈姆还是补充了一下问题的条件说:“我的意思是,假如爬爬和跑跑在那个山洞里,你能不能感觉得到他们——就像感觉到那些蛛丝一样。”
“唔,他们如果在里面使用魔能的话,疼疼你不也可以感觉得到嘛?毕竟他们和我不同,是真正的褪型期,可凶了。”跳跳说,“但要是他们不使用魔能,我又没有丝网辅助的话,就没办法啦。”
“……原来如此。”
从跳跳话里的意思推断,这个世界上的生物普遍具备“感受”到强大能量的本事;而拥有能量的生物在不使用这些能力时,也不会泄露出自己的“气息”。
或者说,信息。
奈姆突然想起了吸息的“学名”。
“……吸息。”
“是,奈姆。”
“你可以把魔能‘翻译’给我听吗?”奈姆问。
“……你是要用听觉接收这些翻译吗奈姆?”吸息犹豫了片刻,补充说明道,“这不是你惯用的信息接收媒介,可能会产生类似眩晕感、呕吐感的不适。”
“……还真能翻译啊?”
“是的,奈姆。对你来说,它们其实和氢、氧相似,只是‘化学分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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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段话放在最末尾有啥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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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节 233.前方的落点
在背着昏迷不醒的菲尼走到山坡下时,一阵轻柔的风忽然拂过了葛尔的耳畔。
他当即停下了脚步,同时不着痕迹地将一只手按在了挂在腰间的大剑上。
“谁?”
语落,一个瘦弱的身影突然从草丛中窜了出来。
定睛一看,这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他看了眼葛尔和菲尼,又瞄向了两人的身后问道:“那两只兽族没跟上来?”
“它们走了。”葛尔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走了?”小伙子一愣,继而又问,“那个小女……那位前辈呢?”
这小伙嘴里的“前辈”,指的自然就是奈姆。
而在提起这位前辈时,他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紧张。
葛尔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他迟疑片刻,扫了眼周遭货真价实的空旷,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见葛尔不答,小伙子也没有追问:“团长吩咐我来接应你们。”
“接应我们?”稍一琢磨,葛尔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已经决定了去处?”
小伙子说:“我们现在临时驻扎在东边的森林里,请跟我来。”
葛尔听了,扭头看了眼趴在自己背上的菲尼。
“他受伤了吗?”小伙子见状,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
“我们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医护人员,可以先为他做些应急处理。”小伙子建议道。
闻言,葛尔点点头示意他带路说:“也好,我们走吧。”
那小伙儿见了,不知为何,却仍是干杵在原地。
“怎么了?”葛尔问。
小伙子张了张嘴,半晌才组织好了语言,支支吾吾道:“……谢谢你们来救我们。可我们却……对不起……”
葛尔看了他一眼。
眼下,这小伙儿像是有些羞愧,见葛尔看了过来,顿时不好意思地别开了视线。
葛尔理解他的歉意。
即便他们的“撤离”确实是在菲尼的组织之下,但眨眼功夫就全跑了,只留下前来搭救他们的人殿后,也的确是说不过去。
不过对此,葛尔倒没有苛责他们的打算。
毕竟从结果上来看,哪怕他们留下了,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就像自己一样。
因此,葛尔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接受他们的歉意或是谢意,只是按照菲尼最初的设想道:“……大家都没事就好。”
小伙子听了,瘦弱的身子不由一滞。
他摇摇头,向葛尔深深鞠了一躬,并再次真诚地致了个谢。
看他的样子,貌似是不太擅长说这些“客套话”。
这些流离在“合法社区”之外的人们,比起用语言去道歉或致谢,更习惯直接用行动去表达。
小伙子的这个反应,葛尔自然是非常熟悉。
因为他自己也是如此。
客套完了这一回合,小伙子便闭上了嘴,一心一意地为葛尔带起了路。
考虑到菲尼还在昏迷,为了不产生太大的颠簸,葛尔一路上放慢了不少速度。但两人的脚程还是很快,转眼功夫就穿过了山丘那边的平原,进入了衍那村旁的森林中。
龙牙佣兵团的人没有深入森林多少,也没有真的在这里扎营,葛尔赶到时,发现他们正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棵参天大树。
“团长,我回来了。”小伙子快步走了过去说道,“有个伤员,你们赶快照看一下。”
说完,人群组成的圆阵立即打开了一个缺口。
顺着缺口看去,龙牙佣兵团的首领此时正躺在树根旁边。
看到葛尔的出现,迪芬德尔二话不说立即咬牙撑起了身体,随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照顾伤员。”
闻言,一位中年女性起身走了过来,她快速打量了一番菲尼的脸色,而后支使着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葛尔背上接了下来。
把菲尼安置在了迪芬德尔身边后,中年女性又回头问了葛尔一句:“您有受伤吗?”
“我没事。”葛尔顿了顿,看向迪芬德尔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勉强吊着条命,”迪芬德尔忍痛苦笑,“多谢你们前来搭救,不知你们是……”
“他是衍那村的村长助理,阿班德纳·菲尼克斯。”葛尔指了指菲尼说,“我是他雇来的佣兵,葛尔。”
“阿班德纳……”迪芬德尔闻言,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沉吟片刻又问,“……之前那个女孩子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她……去处理私事了。”葛尔想了想,还是按照奈姆自己的说法回答了问题。
尽管这个回答非常模棱两可,迪芬德尔还是点点头接受了。他用余光扫了眼周围的人们,犹豫了一会儿后,终究是问出了那个憋在心底已久的问题:“抱歉,请原谅我的唐突,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兽……她是不是贵族?”
从语气上判断,迪芬德尔似乎根本不想问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确实很没礼貌。
但……
葛尔看了眼周围的这些“幸存者”。
他明白,如果不回答这个问题,估计很难让这些担惊受怕的人们放下心来。
“她……她也是菲尼雇来的佣兵。”葛尔想了想,说道,“你们可以放心,她对你们没有恶意。”
实际上,葛尔对奈姆的了解也不多,他只能这样回答。
“是吗……”迪芬德尔听后,咬咬牙换了个坐姿,对葛尔颔首道,“真抱歉,明明是她搭救了我们,我们却还……”
听了他的话,周围的人们也都相继开始向葛尔低了低头。
“我只是个佣兵。”葛尔抬起手劝止了对自己行礼的人们,说,“如果要道谢的话,还是等我的雇主醒来后再对他说吧。”
迪芬德尔也不矫情,听到葛尔这么说,便扭头看向了身边在照顾菲尼的中年女性问:“他怎么样?”
“他的症状看起来……像是过度疲劳。”说着这句话时,中年女性像是有些拿捏不准。
“过度……疲劳?”迪芬德尔似是有些惊讶,立刻追问道,“除此之外呢?”
“他身上没有外伤。”
迪芬德尔听后思忖了一会儿,对葛尔建议道:“不如这样吧,我让几个兄弟和你一起把他先送回衍那村修养,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等他好转了,我再登门致谢,你看怎么样?”
他的想法和葛尔不谋而合。
龙牙佣兵团的事到底是牵扯着整个衍那村的利益,葛尔自知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不能擅作主张,也不想对自己的“佣兵身份”有所逾越。
而迪芬德尔之所以什么来龙去脉都没问,当然也是因为看出了葛尔的这份“职业操守”。
见葛尔接受了自己的提议,迪芬德尔立即挑选起了护送人员。
人群这么一散开,森林深处的风便再次吹到了葛尔的耳畔。
他顿了顿,扭头看向了衍那村的方向。
迪芬德尔见状,也顺着葛尔的视线看了过去。
却见那茂盛得有些反常的树林之间,正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往众人这边靠近。
迪芬德尔眯了眯眼,发现这人……浑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能从身高上勉强判断出来者是个小孩子。
随着众人相继发现这只粽子的靠近,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个反应,简直是教科书般的“草木皆兵”。
“别担心,是衍那村的村民。”葛尔见了,立即出言缓和了一下气氛。
“……衍那村的村民?”迪芬德尔似是有些不明就里。
再怎么讲,这片森林还是挺危险的,这种体格的小孩子实在是不应该独自一人来这里。
其实不止迪芬德尔纳闷,葛尔心中也有诸多不解,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走上前迎了迎那只粽子,说:“你是……安识,对吧?”
“嗯。”粽子看了葛尔一眼,点点头。
“……你怎么过来了?”葛尔问。
安识走到菲尼身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他的心跳,之后解释道:“驻兵们感觉到了这边的魔能反映……”
说着,她的视线移到了迪芬德尔身上。
准确地来说,是迪芬德尔那绑满了绷带的腹部。
在绷带上晕出的血迹,隐隐有些发黑。
随后,安识又瞄了眼迪芬德尔的双手——因为曾被蛛网束缚了一段时间,他双手的皮肤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腐蚀。
打量完他,这姑娘才接着说道:“佩尼发现你们不见了之后很担心你们,就拜托我们在附近找找。”
讲道理,这个解释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她好像确实解释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解释清楚。
“先帮我把菲尼带回去吧,”但安识却完全没有在意弥漫在四周的诡异气氛,站起身说,“他太累了,得好好睡一觉。”
不知是因为贫血还是血糖过低的原因,安识站起身时,差点一个踉跄又栽下去。
勉强稳住重心后,她低低地喘了两声,取下了挂在腰上的酒袋,拔开瓶塞仰起头咕嘟咕嘟咕嘟就是一阵猛灌。
看架势,她一口气喝了大半才停下。
旋即没一会儿,安识的小脸上便染上了一层微醺的粉色。
再来,她看着不知落点在哪的前方傻愣了两秒,毫无预兆地打了个酒嗝。
这一幕,别说迪芬德尔了,就连和安识有过几次照面的葛尔都忍不住错愕了起来。
就仿佛……他们从安识身上看到了什么“肉眼可见”的异常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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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个角度上来讲,“肉眼可见”确实是一种经验主义。这种经验主义,会在处理信息时自然而然地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东西”给过滤出去。
就好比现在,奈姆眼前也不算是“空无一物”。但即便她知道空气中有一些“不可视的化学分子”存在,也不会真的把它们当成一回事儿。
而像吸息老师这种……“不管做什么事都会优先考虑奈姆的习惯”的小棉袄,就更不可能“没话找话”地去提醒奈姆这些东西的存在了。
所以,结论还就像奈姆先前感受到的一样:这个世界的灵力和魔能,充其量也就是个“微生物”的水平,都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它们既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帮助,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
从吸息那里确认了这个事实后,奈姆的确多了点“自信”。
但同时,她又忽然想起了之前系统给自己发布的可选任务。
她甚至不介意去督促自己不要放过这些连蚊子腿都不如的“经验值”,到底是多渴望自己能变强啊……
想到这,奈姆突然觉得胸口产生了些许轻微的不适。
这些轻微的不适,引发了一阵微弱的震动。
只不过,对于跳跳这个蜘蛛精而言,没有什么“语言”能比这些震动更清晰。
“疼疼?”她当即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奈姆,问道,“你怎么了?手在发抖,是觉得冷吗?”
奈姆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索性便顺着跳跳的问题随口扯了个谎:“……嗯,稍微有点。”
“那,我的衣服给你穿吧。”岂料,跳跳听了,作势就要脱衣服。
“……别别别,不用了。”奈姆赶忙制止了她。
毕竟这家伙从里到外好像只穿了一件衣服。
“真的不用吗?”跳跳眨巴了两下一点杂质都没有大眼睛,继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般,问,“对了疼疼,你之前穿在身上的衣服怎么没了?”
“呃……”奈姆显然没料到她的话题能这么跳脱,不由得有些语塞。
可还没等她想好该怎么糊弄过去,跳跳就自行脑补了过程,自个儿傻乐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既然这样,我们等会儿就先去那边的人类社区一趟吧?听说这种地方的人类社区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不得不说,这个人质实在这方面还是非常省心的。不管自己的话如何漏洞百出,她还是一点儿疑心都不会起。
看到她这个样子,奈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但她终究是适时压下了这些不合时宜的情绪,摇摇头找回专注后,便吩咐吸息为她“翻译”起了魔能。
接着,只花了奈姆一次“重启视觉”……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份新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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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节 234.水土不服
“翻译”的第一步,是确定信息的发送方。
和以往建立跨语种聊天群不同的是,奈姆的这个命令相对比较模糊,因为她没有指定特定的信号源。
所以,吸息运作时产生的消耗,也会比以往要大上许多。
而此次翻译产生的效果嘛……
大概是由于充分考虑到了奈姆的习性的缘故,吸息并没有对奈姆进行过多的视觉干涉,只是在她目光所及的视野中画了几条标示线,并在线的一旁注释了“魔能”俩字。
——感觉上,就和那个肯一直把作业给自己抄的老同学在帮自己划重点一样。
奈姆视野中被划出重点的地方有不少处,它们零零散散地飘荡在周身的空气中,想来,就是跳跳先前感知到的那些蛛丝。
然而奇怪的是,比起身边这些交织成阵的魔能,不远处的那座山洞里却压根没留下什么痕迹。
换句话说,那里面好像没人。
这倒让奈姆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着急,思索片刻,还是拖着跳跳的一只纤细的胳膊,后移了半步,小心翼翼地往那边靠了过去。
尽管奈姆这么做的本意是为了保证能随时“挟持人质”应战,但在跳跳看来可就不一样了。
眼见“疼疼”做出这种把半个身子都躲在自己身后的动作,跳跳立即安慰道:“你别害怕,疼疼,虽然跑跑叔叔确实很凶没错啦,但我不会让他欺负你的,放心吧。”
讲道理,跳跳的“哄妹术”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估计也就和奈姆是个旗鼓相当的水平。
但奈姆在谨慎地往前走了两步后,居然真的收起了“害怕”,抓着跳跳的手腕加快步速走进了山洞之中。
她当然不是听信了跳跳的哄骗,而是因为……奈姆的听力很好。差不多距离洞口十米左右的地方时,她就已经可以依靠听觉解析环境信息了。
山洞不深,约莫只有二十平米大小。加之里面没有什么生活痕迹,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也确实不是给“人”住的。
洞里的照明全靠被遮断在洞口半米处的阳光,奈姆站在光影的分界线仔细扫了一圈山洞之中,发现里面除了一个材质不明的挎包外,什么都没有。
“诶?”此时,视力不好的跳跳也反应了过来,“他们还没回来呀……”
说着,她就想拉着奈姆往里面走。
然而手上传来的阻力比印象中的要大得多,跳跳一个不留神就“挣脱”了奈姆的掌控。
“……疼疼?”跳跳扭过头看向了奈姆,不明就里地唤了她一声,“你怎么了?是肚子饿了吗?”
奈姆没说话。
她这会儿正在琢磨,那俩贵族究竟去哪儿了。
这个山洞确实在他们俩逃跑的方向之中,假如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过来接跳跳这个大小姐,又为什么要往这边跑呢?
想了一圈后,奈姆的视线又停在了靠墙放在山洞深处的那个挎包上。
“那里面是什么?”奈姆问。
“是吃的呀疼疼,”跳跳听后,快步走过去拿起挎包,从里面摸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说,“你要吃点吗?”
闻言,奈姆仔细看了眼跳跳手里拿着的“食物”。
它的造型看起来像是压缩饼干,卖相实在是不怎么样,估计味道也不会太好。
“……里面,只有吃的?”奈姆皱了皱眉,问。
“还有一些金币什么的,”跳跳听后,又往挎包里看了一眼,“因为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也没带太多东西——咦?”
说着说着,跳跳的注意力突然被身边的墙壁给吸引了。
“这是……”她眨眨眼,欠身往墙面那边凑了凑,“好像是爬爬叔叔的丝。”
顺着跳跳的视线看去,奈姆也看到了那块附着在岩石上的蛛网。
虽然它一共只有几厘米长,却编织出了一个奇怪的图形,在这么黑的环境中想要看清,确实比较考验视力。
到了这会儿,奈姆已经不会再去好奇跳跳是怎么分辨这些蛛丝的主人的了。
“那条蛛丝怎么了吗?”
“这个符号,我记得。”跳跳想了想说,“只要依照某个规律往里面注入魔能,就可以读取里面的留言。”
“……留言?”
“嗯,据说,是我们族内很久以前常用的一种通讯手段,”跳跳解释道,“但由于其他种族都看不懂,现在已经不怎么使用了。”
“你能解读它吗?”奈姆又问。
“哼哼~”跳跳一听,当即挺了挺小鼻子,满脸得意地哼唧道,“当然可以,我可是学了整整十年的种族传承呢。”
从语气到姿势,跳跳浑身上下都贴满了“快来夸我”的标签。
“哦,”可奈姆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那快看看里面说了什么。”
这个反应显然不是跳跳想看到的,以至于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就塌成了失落。
“……怎么了?”奈姆见她半天不为所动,问道。
“哼!”跳跳扭头别开了视线,嘀咕道,“坏疼疼。”
奈姆听后愣了愣,随后又叹了口气。
“唉……”她捂了捂脸,毫无抑扬顿挫地棒读道,“跳跳真厉害,棒棒哒,你快叉会腰。”
得亏这只蜘蛛精的口语距离及格还有十万八千里,根本就听不出奈姆语气里的敷衍。
因此,见奈姆乖乖夸了她一句,跳跳顿时便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现在就听听他们说了什么。”说着,跳跳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点在了蛛丝之上。
随着跳跳往蛛丝之中注入了些许魔能,整块蛛网都被吸息老师“划上了重点”。
紧接着,蛛网中传出了一阵高频的响动。
奈姆虽然听不懂,却能隐约识别出语调中的焦急。
待到这份响动落定,那块附着在岩石上的蛛网瞬间就消逝在了空气之中。
看来,这是个只能听一次的留言。
“吸息。”
“是,奈姆。”即便不用奈姆细说,吸息也明白她的意思,立刻贴心地翻译道,“这段留言说的是,‘非常抱歉,大小姐,我的族弟受了重伤,实在是无暇去找您,请原谅我擅自行动先去此地的领主那里寻求医疗帮助,我会尽快赶回来接您的。还有,我们刚刚遇到了一个外形和您的宠物十分相似的贵族,她的实力在我之上,而且目的不明。如果您遇到了她,请万分小心,尽量不要与她起冲突。’”
听完这段话,奈姆瞄了眼跳跳的表情。
这会儿,她好像有些出神,连脸上的傻笑都僵在了原地。
奈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断她,只是觉得,目前的情况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她原本就有把那俩贵族抓回去交给领主审判的打算,虽然奈姆并不信任狗蛋这个铲屎官,但她也没太多好的选择,奈姆只知道,让衍那村对那俩贵族动私刑,绝对是下下之选。即便这样做可以让龙牙佣兵团的人解气,并为之后招揽他们创造一个归心的优越条件,可一旦杀了贵族,带来的麻烦就是奈姆无法预料的了。
而从那俩贵族的实力和行事目的上可以判断出,这绝对不是狗蛋领主为衍那村设下的套,换句话说,狗蛋领主目前是一个中立状态,兴许还会把这件事当成它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如此想来,先去探探它的口风确实比较稳妥,哪怕最终人类和贵族真的撕破了脸,奈姆也能通过这件事说服自己坚定地站在人类战线上。
只不过,眼下那俩贵族已经先一步去找狗蛋领主了,这倒是让奈姆有些难办。
事情在经人转述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和真相的轨道产生些许脱离,假如让恶人先告了状……到时候,狗蛋领主这个衙门会不会秉公追查到底、它们的探案实力能不能复原真相,都会成为新的问题。
想来想去,奈姆觉得,自己是必须再往狗蛋领主那里走一趟了。
当然,是带着人质一起去。
不管怎么想,跳跳这个大小姐在这件事上,都是最好使的筹码。
确定了之后的策略,奈姆便把神游在外的跳跳唤了回来,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跑跑叔叔,好像受伤了。”跳跳看了奈姆一眼,满脸自责地说。
“他们现在哪?”
“说是去了领主那里……”跳跳颦起眉,担忧道,“看来是受了很重的伤,否则以跑跑叔叔的实力,不可能会让爬爬叔叔这么担心。”
“是吗。”奈姆观察了一下跳跳的表情,发现她真的是在担心那俩贵族,便提议道,“那我们也过去吧。”
“啊?可是……”跳跳张了张嘴说,“可是爬爬叔叔说让我留在这里等他来接我……还说附近有个很危险的贵族,而且而且,他说那个贵族蜕型后的样子和你很像。”
这家伙不仅一条不漏地把留言里的关键点全都告诉了奈姆,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丝毫没有怀疑奈姆身份的意思。
“……如果那个贵族真的那么危险,你留在这里不也不安全吗?”奈姆说。
“这个倒没关系,我身上有妈妈留下的禁制,褪型期的贵族是伤不了我的。”
经她一言,奈姆当即明白了那个爬爬之所以敢丢下跳跳不管的原因。想来也是,跳跳到底是个大小姐,纵使她是偷跑出来的,安全的问题也肯定方方面面都有考虑到。
“既然这样,我们主动去找他们不也可以吗。”
“这个……”跳跳纠结道,“我还不清楚领主的领地到底在哪里,只知道个大致方向,万一在路上遇到了那个贵族,你可怎么办呀?”
“……啊?”奈姆一时没反引过来。
“虽然妈妈的禁制会保护我的安全,可一旦触发了这个禁制,我就没法保护你了。”跳跳嘀咕着说,“到时候那个贵族欺负你怎么办?”
奈姆闻言又是一愣。
她是真的没想到,跳跳担心的居然是自己这个“冒牌货”的安全。不由得一时觉得,跳跳脸上那些货真价实的担忧是如此的刺眼。
“没……没关系的,”怔了两秒后,奈姆终究是清清嗓回过了神,说,“我们走快点就行了。”
“可是……”跳跳眨眨眼,似乎还没被说服,“可是可是,如果我们走了,爬爬叔叔回来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奈姆想了想说:“你……你也可以在这里给他们留个言。”
跳跳一听,顿时就有了意动的反应,呐呐道:“……对啊。”
又琢磨了片刻,跳跳看向了手中的“压缩饼干”。
她这会儿的表情,就跟那些被逼着不准挑食的小朋友一样。
“我……我得吃点东西,不然走不了那么快。”
“……嗯,”奈姆点点头,“你吃吧。”
“呜……”闻言,跳跳发出了一阵像是撒娇一般的嘤咛。
她看看奈姆,又看了看手中的压缩饼干,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眼一闭心一横,张嘴就咬了下去。
这个反应看起来……她好像是真的不喜欢吃这个东西。
而且跳跳的下颚貌似也没啥力气,再加上压缩饼干非常的硬,咀嚼时,她还得用一只手去托着下巴辅助发力。
奈姆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眼前这副奇怪的进食画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蜘蛛的口器和人类不同,它们不具备咀嚼的能力,进食手段是先往食物内部注入消化液将其溶解,然后再把“肉汁儿”给吸回来。
换句话说,蜘蛛只能吃流体食物。
可那块压缩饼干……这么说吧,仅凭肉眼,奈姆就能判断出它的密度比自己印象中的那些还高。
且不谈这块饼干是用啥做的,这种东西,蜘蛛真的可以消化吗?
正想着,跳跳似乎已经把饼干咀嚼得足够碎了,而后就见她握紧了小拳头,像是想给自己打气一般,努力挥舞了两下,随即借着这阵一鼓作气的势头,强迫着自己硬生生地把它们咽了下去。
那个表情,仅仅只是看着,就能勾起他人心中的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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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节 235.家族
跳跳花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把这块和她巴掌差不多大的压缩饼干吃下去。
而且期间,她一口水没喝,以至于在一旁傻眼看着她的奈姆这会儿都有些口干舌燥。
努力把最后一块饼干咽下去后,跳跳并没有立即放松,而是颦着眉将这股子努力劲儿又维持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随后奈姆发现,此时跳跳的眼角,已经挂上了几许不明显的泪花。
“你……”她下意识地就想出声询问一下跳跳的状况,可话刚到嘴边,就见跳跳那刚舒展开的眉头猛地一蹙,旋即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捂着小嘴,整个身子都不自然地抽搐了一瞬。
这个反应,就像是突然被什么催吐了一样。
待跳跳无法自控地弯下腰,她的两条用来维持平衡的腿也随之打起了摆子。
奈姆见状,立刻伸出了手。
然而,她的援手却没能帮跳跳找回平衡——为了不摔在地上受到额外冲击,跳跳条件反射般地驱动起了后背上的四根节肢。
眨眼之间,它们便像是四柄尖锐厚重的冷兵器,咔嚓一声镶进了脚下的岩石之中。
此时,奈姆的手和跳跳的肩膀之间,只隔了不足一厘米的距离。
即便是以跳跳如今的形态来说,这点距离,也根本就不算是距离。
再一次咽下反胃感后,跳跳调整了一下四条节肢的力道输出,从而让自己整个人都“坠落”进了奈姆的怀里。
随即,她收回了造型可怖的节肢,又让它们变回了那种精致的装饰品形态。
“你……”直到这时,奈姆才找到了关切的机会,“……没事吧?”
“唔,还好啦。”跳跳没抬头,在奈姆怀中嗫嚅道,“我会慢慢习惯的。”
“可是,”奈姆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吃这种……固态的食物,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跳跳说,“这是我们种族特制的食物,很有营养的,就是……不太容易吃。”
她像是有些口拙,琢磨了半天,也只是给那种压缩饼干贴上了一个“不太容易吃”的标签。
“你们……”奈姆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非要吃这种东西?这附近不是有魔兽幼崽吗?”
跳跳听了,抬起头说:“不是说了我不想杀它们嘛……再说,你不是不喜欢看到人家吃东西嘛……”
她的语气中有些轻微的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眼前人小心翼翼的呵护欲。
“人家既然答应过你,会在你面前努力维持这种形态,就一定会做到的。”跳跳眨眨眼,赶走了眼角的泪花道,“虽然嘛,现在我还做不太好……但是但是,只要等我到了褪型期,就可以一直维持人类的形态了。到那时,别说是吃这个,就连你们人类烹饪出的食物我也可以消化。”
看得出来,她非常在意这个承诺。复述自己的誓言时,跳跳的眼睛里干净得连一丝涟漪都找不到。
奈姆总觉得,跳跳那看似平静的眸子里,仿佛带着一种特别刺眼的光亮,让她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别开了视线。
“你……”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问,“肚子还难受吗?”
“没事的,”跳跳浅浅一笑,说,“吃到我肚子里的就是我小跳跳的东西啦,我是不会吐出来的。”
“那,你要休息一下吗?”奈姆又问。
跳跳听了,神色蓦地一滞。旋即回过神来,又傻笑着蹭了蹭奈姆。
“……怎么了?”奈姆不解道。
“我好喜欢你呀,好疼疼~”
似乎,跳跳的“智力”并不允许她说些更有深度的话。因此,她只是简单地诉说着内心的欢喜,并不住地用脸颊和大腿蹭着奈姆。
奈姆这次没能狠下心来推开她。
所以,她只能自己往后退一步。
好在跳跳的神经一点儿都不纤细,根本就没察觉到奈姆的异状。
“好了,现在肚子也饱了,我们快去狗蛋伯伯那里吧。”跳跳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抽出了一根蛛丝。
她把蛛丝的一端贴在了岩石上,然后唰唰唰地编织出了一张小型的网。
最后,跳跳将手指轻轻点在蛛网上,微微张开了小嘴,吐出了一段奈姆根本听不到的发音。
不得不说,这个留言方法还真是既保密又方便。
做好了准备,跳跳便将那个装着食物和其他杂物的挎包挂在了身上,牵着奈姆的手走出了山洞。
她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位,然后一脸慎重地念念有词道:“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所以影子的方向是西……”
嘀咕了一阵,弄清了方向的跳跳就再次把奈姆揽入了怀中。
“要是呼吸困难的话,你要揪揪我哦疼疼。”临行之前,她又一本正经地叮嘱了奈姆一句。
“啊……嗯。”
见奈姆点头,跳跳舒展开了后背上的节肢,随即脚下一蹬,甩了甩袖口又表演起了蜘蛛侠。
显然,吃了点东西后,跳跳的各项属性都回归到了正常水平。而且她的丝线也不仅仅是用来荡秋千的,更是能起到一个类似弹簧的效应,让两人一直维持着高速在半空之中“滑翔”。
眼见着两人此时的移动速度甚至比自己当初在树上蹦来蹦去还快,奈姆忍不住问了一句:“跳跳……你走这么快,不会迷路吗?”
毕竟跳跳的视力是如此的感人。
“没关系,我留下了记号。”然而跳跳却是答道,“其实这就跟织网一样,我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网里迷路嘛。”
听她这么一解释,奈姆下意识地愣了愣。
仔细一看,跳跳手中握着的丝线已经有几十根了。
这些蛛丝不仅可以帮跳跳接收周遭的震动信息,同时也像是个简易地图一样,一直帮跳跳标示着自己的行进路线。
想到这,奈姆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她此时才后知后觉到,自己似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有点“小看”了她。
虽然跳跳作为一个人类水平不咋地,但作为蜘蛛,她肯定是合格的。
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好好做只蜘蛛,偏偏想当个人呢?
真的只是因为……她想和疼疼成为好朋友吗?
这个结论让奈姆心中的负罪感又进一步放大了不少。
故此,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讲话。
跳跳的速度比起自己有过而无不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着自己横跨过了龙牙佣兵团扎营所在的山头。
再次看到这片空旷的草原时,奈姆脑中的地形图又清晰了几分。
继续往东走,穿过那片茂盛到不像话的森林,就是衍那村。领主府的方位大概在衍那村的东南方向,距离摩诃镇之间,只有十几里路那样。
于是奈姆回忆了片刻,指着一个方向说:“往那边走吧。”
跳跳听后,啥都没问就抓着丝线改变了方向。
两人没有进入森林,而是沿着森林的边界一路往南,最终,在徒增的地势之上看到了一片湖。
湖的对面,隐约可以看到几缕炊烟。
“啊,”从手中的丝线那里读取了信息之后,跳跳立即落在了湖畔附近,小心翼翼地放好奈姆后,眯起眼睛眺望着湖对岸道,“疼疼,那里好像是人类的城市,我们过去问问路吧。”
“嗯。”奈姆没有反对,因为她也记不太清领主府的确切方位。
见奈姆点头,跳跳便拉着她一起沿着湖畔走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的缘故,跳跳不仅没有再继续表演蜘蛛侠,把后背上的节肢也都收了起来。
待到地势相对平缓,能远远看到建筑轮廓时,奈姆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处于城镇最外侧的那座小屋。
小屋附近,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狗头人。
它们貌似和城里的人类不怎么对付,即便得到的命令是驻扎在这里担任警卫队的工作,却也极少踏足人类的社区去自找不快。
走近了之后,即便是跳跳的视力好像也能看到城镇的样貌了,当即开心地说道:“疼疼疼疼,快看,是狗蛋伯伯的同族。”
这群狗头人的听力自然是比寻常人类要敏锐得多的,因此跳跳的话音刚落,哪怕隔了几十米的距离,还是有几只金毛立即谨慎地看了过来。
“汪!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直呼主人的名讳!?”
兴许是瞧着俩人都是小不点儿级别的人类形态,狗头人们也没发作,只是隔空呜呜了两声。
跳跳听后,拉着奈姆快步走了过去说:“你好你好,我是狗蛋伯伯的朋友。”
说着,她从衣服里翻出了一块印章递了过去。
“这是……”一个狗头人见后,蹲下身来看了看跳跳手中的印章,“爱护人类协会的印章汪?”
印章上的图形,看起来是两只手握在一起的简笔画。
“是的,”跳跳笑道,“我和狗蛋伯伯之前见过面的。”
狗头人闻言,打量了几眼跳跳和奈姆的模样,随后说道:“稍等,我去请示队长汪。”
说罢,这只狗头人便转身走到了那间小屋前敲了敲门。
“什么事?”屋里随即传出了另一个狗头人的声音。
“汪,长官,外面来了个自称是主人的朋友的人。”狗头人顿了顿,补充汇报道,“她身上有爱护人类协会的印章。”
屋里的狗头人听后,立即打开门走了出来。
这家伙的毛比其他狗头人要多得多,简直是金毛中的豪杰。
出门后,它目光一扫便停在了跳跳和奈姆身上,随后缓步迎了过来问:“汪,不知阁下是?”
“哦,我是寇寇家族的跳跳。”
“……寇寇家族?”金毛中的豪杰沉吟道,“没听说过啊汪。”
“诶?”跳跳有些惊讶,不由得嘀咕道,“真的假的啊?不是说我们家很有名的嘛……”
此言一出,在场的诸位狗头人都有些懵逼。
目测它们也没料到跳跳会这样回答。
“啊,对了,”纠结了片刻,跳跳突然灵光一闪,拿起身侧的小挎包说,“这是我们寇寇家族的纹章,你有见过吗?”
跳跳的挎包颜色和她的衣服相同,通体漆黑。而处于这片漆黑正中的,则是一抹诡异的猩红。
至于这抹猩红的形状……看起来,像是一个倒三角戳进了一个长方形之中。
金毛中的豪杰看到这个纹章后,神色猛然一滞。
甚至,它连尾巴都下意识地夹进了双腿之中。
再然后,这只金毛中的豪杰忽然单膝往地上一跪,抬手使劲儿敲了敲自己的心房,用哆嗦着的声音说道:“大人,失、失礼了汪!”
天地良心,这位狗头人队长是真的没听说过寇寇家族的名号。
毕竟,跳跳的这个家族确实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探听到的。
但,那抹绽放在漆黑之中的猩红可就不同了。
这个图形,只要是进过皇城的人,肯定都能认出来。
它和皇室的纹章一同并列在帝国祭坛的最上方,其地位,哪怕是个人类也能想象的到,更何况,是这群刚从皇城被扫地出门的狗头人。
一众狗头人见到它们的队长一言不合就跪了下去,脸上都相继闪过了……呃,它们都相继把舌头耷拉了下来。
好在,这群狗头人的反应速度也不慢,见队长带了个头,它们也顾不上去收拾舌头了,赶忙“扑扑通通”地跪在了地上,齐声嗷呜道:“汪!失礼了!大人!”
这声势,奈姆下意识地就想捂住耳朵。
“唔,不用了不用了,”跳跳见状,有些不知所措地摆了摆手说,“我只是想见狗蛋伯伯一面,你们能告诉我他的府邸在哪吗?”
“汪!大人!请允许在下亲自为您驾车!”金毛中的豪杰嗷嗷道。
“啊……”面对狗头人队长这份炽热的恭敬,跳跳似乎是不太适应,下意识地向奈姆投来了求助的目光,“……疼、疼疼?”
奈姆见状,放下了已经虚掩在耳边的手,说:“你把领主府邸的位置告诉我们,我们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她当然不愿意带这些狗头人回去,考虑到马上有可能在狗蛋家直接撕破脸……
奈姆觉得,到时候这群贵族十有八九会组起团来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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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节 236.凭实力说话
由于站在跳跳这个大小姐身边,眼下,奈姆也沾光体验了一把当贵族的感觉。
故此,那只金毛中的豪杰听完自己的话,顿时便诚惶诚恐了起来——就那种,明明很想努力表现出恭敬和忠诚,却总担心过犹不及落了俗套的感觉。
不过考虑到礼节,它在呜呜了片刻后,还是建议道:“那我们……在大人后方随行汪?”
目测,这家伙并不放心附近的治安,毕竟这里是个有人类出没的穷乡僻壤。
把这个狗头人队长毕恭毕敬的反应看在眼里后,讲道理,奈姆着实是有些好奇跳跳的身份。
但不管怎么样,她是不可能同意让它们同行的。
跟在身后自然也免谈。
而正当奈姆想出言拒绝它们时,余光一瞥,突然瞄到了一道曼妙的倩影。
这身影,她有些熟悉。
偏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年轻女性。她踩着某类鞋子特有的旋律款款走来,行至众人身旁后,似是对眼前的一幕有些不解:“……大人?”
一众狗头人听了,皆是下意识地收起了围观姿势,转身看向了那个来访者。
此举,刚好帮跳跳开拓了眼前拥挤的视野。
于是乎,一脸傻乎乎表情的跳跳也随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了那个“贸然造访”的女人。
——随即,尽管很细微,但奈姆注意到,跳跳背后的节肢似乎是颤动了一下。
见跳跳这会儿一脸呆相,狗头人队长一时也不敢催促,只好先站起身来看向了身后的女人,问道:“汪,小鬼,你有什么事吗?”
它的语气里隐隐有些不善,显然是在责怪这个没有眼色的人类。
然而让它没想到的是,尽管它已经委婉地表达了劝退之意,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或者说,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分给这位金毛中的豪杰一分一毫,只是和跳跳一样,带着不明就里的惊讶看着对方,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熟视无睹。
被无视了的狗头人队长顿时不悦地哼哼了两声,说:“汪!小鬼,有事就说,没事就赶快离开!”
出于职责考虑,它倒是没有耍官威,但言语中的不耐烦嘛……就差直接关门放狗了。
女人闻言,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旋即像是刚回过神一般,颔颔首避开了跳跳的眼睛,俯身对金毛中的豪杰行了一礼说:“大人,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做笔买卖。”
狗头人队长根本连她的话都没听完,便摆摆手像是驱赶苍蝇一般说道:“我没兴趣,你走吧汪。”
拒绝得这么干脆,简直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
可女人却完全没有在意,立即点点头说:“好的……请原谅我的无礼,打扰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毫不拖泥带水。
这么利索的反应,就像是想“逃跑”一样。
只可惜……
“等等。”
女人还没走两步,跳跳就叫住了她。
听闻此言,一众狗头人像是得到了上官的命令一样,以一个超高的同步率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追了上去。
似乎,它们把跳跳的话理解成了“捉她回来”。
“汪!站住!”
“诶诶诶诶——”跳跳见了,急急忙忙制止道,“你们、你们干什么呀?”
幸亏她的语速超常发挥了一次,才让那些狗头人们及时收回了制伏女人的武器和力道。
此时,那个女人也转回了身,面色平静地看着跳跳,问:“……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你……”跳跳听她直勾勾地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口拙,支支吾吾地说,“……你是?”
“我是摩诃镇里的商人。”女人答道,“查克·维米尔。”
直到她自报了姓名,奈姆这才回想起她的身份。
此人便是自己昨天在摩诃镇有过一面之缘的查克小姐,是个隶属于摩诃商会的鉴定师,那块黑怨身上的魔能结晶就是由她鉴定的。
“噢,查克小姐……”跳跳怔怔地点了点头,说,“你刚刚说,是想和他们做笔买卖?”
跳跳的这句话倒是让奈姆有些意外。毕竟按照语境判断,这只蜘蛛精貌似是想做个顺水人情。
可……她不是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类吗?
奈姆琢磨了片刻,觉得或许是因为跳跳很喜欢人类,所以下意识地就想帮帮人类……吧?
不等奈姆细想,查克小姐便点点头答道:“是的,尊贵的小姐。”
跳跳闻言,给那只金毛中的豪杰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清清嗓说:“汪呜……说吧小……咳,查克小姐,你想和我们做什么生意。”
查克小姐听后,微微低着头说道:“想必诸位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们商会刚刚收到消息,除了领主麾下——包括周边的贵族在内,所有的运输车队都被奎因商会临时征召了。现在我有一批货物要送到衍那村,但是城镇里已经没有马匹和车辆了,所以,我想支付一些租金,向大人借用一下你们的马匹和车辆。”
“汪……”狗头人队长听后沉吟了片刻,说,“可是我们的车……”
说着,它偷偷瞄了眼跳跳。
就这,跳跳都愣了好一阵,才恍然会意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可以自己过去拜访,不必麻烦大人了。”
她这一声“大人”可谓是效果拔群,顿时让狗头人队长的尾巴无法自控地摇了一下。
不过它也没有忘形,还是恪尽职守地清了清嗓,向查克小姐问道:“你要用多久汪?”
“货物不多,哪怕是用载人车,几趟也就能运送完,最晚……”查克小姐想了想说,“今天黄昏之前就可以把车还回来。”
“汪,是吗……”狗头人队长琢磨了两秒,点点头说,“既然这位小姐开口了,我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今晚之前,你一定要把我们的车还回来汪。”
话虽然是这么讲,但就算没有跳跳,这位金毛中的豪杰估计也不会拒绝这笔生意。毕竟它们这个“看大门”的活本就枯燥无比,查克小姐提供的这种不违反纪律的外快,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
“请放心,大人。”见狗头人队长答应了下来,查克小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锦袋递了过来,“这是一半的定金,请清点一下,如果觉得合适,我会在归还车辆时支付尾款。”
狗头人队长倒是干脆,接过锦袋后连颠都没颠:“不必了,就这个数吧汪。”
说罢,它便招呼了一声身边的一个小弟,让它带着查克小姐去取车了。
之所以这么豪爽,自然是因为它不想在跳跳这个“大人物”面前表现得太过市侩。
狗头人小弟得令之后,握拳捶了捶胸口,便领着查克小姐往它们停放马车的地方走了过去。
临走之前,查克小姐又向跳跳微微行了一礼道:“谢谢你,尊贵的小姐。”
“啊……嗯。”跳跳傻笑道,“不客气。”
目送他们离去后,狗头人队长再次跪在了跳跳身前说:“汪,失礼了,大人。”
跳跳似是不太适应对方这种卑躬屈膝地态度,干笑着摆摆小手说:“没事没事,你们也很辛苦的嘛,就不麻烦你们啦。”
“汪,多谢大人体恤。”
因为身高原因,就算这只金毛中的豪杰跪着,它也比跳跳高,所以只好一直低着头。
滞顿片刻,它又忽地大叫一声:“阿毛!”
“汪!长官!”被点了名的狗头人当即嗷呜着出列道。
“去拿地图过来汪。”
眼见这帮大嗓门又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奈姆只好再次捂住了耳朵。
被唤作“阿毛”的狗头人像是有些激动,往返于守卫室时,不仅差点四肢着地,还险些摔了一跤。
“大人,”狗头人队长接过阿毛手中的皮质画卷,将其呈在了跳跳面前说,“这是我们前些日子画出的地形图。”
跳跳眨了眨眼,伸手摸了摸地图的触感。
这种由线条交织出的图形对一只蜘蛛来说,无外乎只是一种形状奇怪的“网”而已。因此哪怕只凭手指抚摸,跳跳也能从颜料和正常皮质的触感区别上窥出地形的全貌。
“我们现在,在这个地方对吧?”一两秒钟的时间,跳跳便指着地图上一处颜料密集的地方问道。
“汪,是的大人。”狗头人队长立即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几厘米外的地方说,“虽然主人的府邸距离这里不远,但附近的地势有起伏,如果只靠步行,恐怕要走上一段时间汪。”
“唔……”跳跳听后,双手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会儿,旋即看向了远方的天空问,“是往那边走对吗?”
“呃,”狗头人队长怔了怔,“是的大人,可这个方向是直线距离,有些地方可能不方便人类的形态走动汪。”
“嗯,我知道了。”跳跳冲狗头人队长甜甜一笑,“谢谢你,汪!”
虽说跳跳的生灵语发音不太标准,但“汪”起来却学得有模有样的。
被她这么一“汪”,狗头人队长又露出了诚惶诚恐的神情。
“对了对了,”牵起奈姆的手后,跳跳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看向了狗头人队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汪……”闻言,这只金毛中的豪杰似是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大人,我叫狗剩。”
奈姆听后差点儿没站稳。
“好的,我记下了,狗剩大人。”然而跳跳却完全不觉得这名字有啥槽点,盈盈笑道,“谢谢你的帮助。”
“汪……汪汪!”金毛中的豪杰稍加回味,便明白了跳跳话里的意思,顿时把头埋得更低了,“大人!这是我的荣幸汪!”
一边说着,它一边又摇了摇尾巴。
“好啦好啦,”跳跳咯咯笑着摸了摸它脑袋上的毛,“那我们走啦,汪~汪~~”
随即,她向一众狗头人挥了挥手,拉着奈姆往领主府邸的直线方向走了过去。
两人步行了几百米,直到列队在原地的那些狗头人在视野里变成了一行小点,跳跳才煞有其事地凑到了奈姆耳边,用说悄悄话的谨慎小声道:“疼疼,刚刚那个贵族,你也看到了吧?”
“……啊?”奈姆愣了愣,“哪个贵族?”
那群狗头人不都是贵族吗?
“就是那个长得和你很像的贵族啦。”跳跳故作严肃地说,“我觉得,她应该就是爬爬叔叔留言中提到的那人。”
闻言,奈姆半天没说出话。
仔细想想,查克小姐确实是黑发没错。
但她的个子至少有一米七几,而且身材的方方面面都完爆自己……啊不对,都完爆疼疼那个搓衣板,这位跳跳小姐究竟是怎么认错的?
“你知道吗,疼疼,”见奈姆一脸难以置信,跳跳接着说道,“我刚刚第一眼看到她时,差点就变回原形了。”
“……为什么?”
“因为——”跳跳努了努嘴,似乎是在纠结措辞,“听妈妈说,这是我们这一族的‘本能’,每当遇到有可能威胁自身安全的东西时,身体就会先一步做出反应。我现在还没到褪型期,遇到危险肯定会变回原形,而且身上带着妈妈留下的许多禁制,刚刚要不是我努力压制着没让它们迸发出来……估计那些狗狗都会有生命危险。”
这次,跳跳没有用一副“等夸”的表情,而是微微皱起眉,一脸的担忧。
“她……她真是个贵族?”见她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奈姆忍不住问道。
“当然,”跳跳点点头,“虽然她没有流露出一丁点魔能,但当我的丝接近她时,震动得可厉害了……我猜,她的实力应该远在我之上。”
听了跳跳的解释,奈姆稍微整理了一下,便理解了她之所以会这样想的原因。
爬爬的留言里只是说,遇到了一个“外形和疼疼十分相似”的人。
这个条件本就很模糊,跳跳或许也是因此才忽略了“身形”这一属性,单从对方的发色和实力把她误认成了留言里的人。
如此想来,也不能怪跳跳这个脸盲,毕竟查克小姐确实是在毛色和实力上都达标——
……等等?
想到这,奈姆突然又是一愣。
刚刚查克小姐说,她要去……衍那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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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节 237.遗址
狗蛋领主的一天,是从一杯鲜榨橘子汁开始的。
这是它的管家肥肥亲手制作的,会在每天的七点左右送进狗蛋领主的卧室,顺道,还会为它拉开窗帘的一角。
每当这个时候,即便狗蛋领主已经醒了过来,两人之间也不会有任何的言语交接。因为,领主夫人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尤其是在时隔数十年后,突然挪了个窝的现在,它这几天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好在,狗爪之中是有肉球的,只要狗蛋领主动作小心一点,就不会吵醒它的妻子。
下了床,狗蛋领主习惯性地为妻子捋平毛毯,随即便端起肥肥为它刚榨出来的橘子汁走出了卧室。
卧室外面是它和妻子专用的仪容室,乍一看,里面几乎堆满了领主夫人的衣装首饰。
如今不比年轻那会儿,自打狗蛋领主上了年纪,它便不再要求侍者们为自己穿衣服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搬家时,狗蛋领主才只带了寥寥几套自己的服装。
望着这个充满女性气息的房间,狗蛋领主不由得微微笑了笑。随即,它浅酌了两口新鲜的橘子汁,走到衣架旁披上了一件睡袍。
宅子里的佣人差不多都是在这个时间段起床劳作,离开起居室步入走廊后,便能时不时地看到它们。
当然,狗蛋领主也无意检查它们的衣着妆容或是礼仪,只是端着橘子汁,闲庭信步般地往厨房走去。
主厨是一位肉嘟嘟的微笑天使——萨摩耶,见到狗蛋领主进来,它立即迎了上来说:“汪,主人,您来啦。”
厨房的工作并没有因为领导视察而陷入停滞,狗蛋领主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问道:“今天早上吃什么?”
“在下打算做禽类魔兽的肝和煎蛋,主食则是肉干。”微笑天使微笑着说,“主人您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汪?”
“怎么又是魔兽的肝?”狗蛋领主苦笑,“我们已经连续三个早上吃这道菜了吧?”
“汪呜……非常抱歉,主人。但您可能还不知道,经过这些天的调研,我发现附近能采购到的食材品质都不太好,”微笑天使解释道,“所以为了保证大家的饮食健康,我们只能去相邻的领地购买,这一来一回,时间上就耽误了。”
“哦,是这样。”狗蛋领主点点头。
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昨天,它收到了奎因商会的消息,说想要租赁部分交通工具。尽管自己是拒绝了,但周边的贵族、以及包括摩诃镇的人类们显然都没有抵抗住奎因商会的大手笔,全都接受了奎因商会的条件。
至于这个商会的目的嘛……虽然明面上说的是想过来为自己的“升迁”贺礼,可他们毕竟是一群商人,估计也是料到了自己成为领主后会重新架构领地内的经济系统,所以才想着趁此过来赚一笔。
其实,狗蛋领主对这帮有着敏锐嗅觉的商人倒没什么偏见。到底是在朝廷里当了那么多年的官儿,它深知经济对于一个地区、一块大陆,甚至是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只不过嘛,奎因商会是个例外。
因为,原本“商会”这种叫法便是人类特有的,而在这个国家中,人类的组织大多都混得不咋地,商会自然也是如此。据狗蛋领主自己的了解,这种组织多数情况下只专注于一个地区,为住在当地的人类提供服务——说白了,就是人类社区里的“官方游商”,主要目的是为了跟其他地区的人类互通有无。
奎因商会和其他商会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主要业务是面对贵族的,有传言说,这个商会之中还有数量不少的贵族成员。
作为“先行者”,王上肯定不会轻易下令扼杀这股“试图让贵族和人类共同繁荣”的势力,而且商会的领导人做起事来既规矩又不失圆滑,即便是有看不惯这股势力的贵族,也碍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做越大,逐渐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大腕儿。
眼下,他们看到自己从皇城中被弹劾了出来,会选择前来示好,也在狗蛋领主的意料之中。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他们这样做应该还有一层目的。即邀请自己加入他们的商会,或者挂个顾问的头衔。
这种事,狗蛋领主肯定是得拒绝的。
毕竟它刚被一个朝廷“辞退”,哪儿能转眼就加入另外一个“朝廷”呢?
想完了这一圈无聊的琐事,狗蛋领主又抿了口橘子汁:“单独给夫人换个菜谱吧,她最近精神不太好,别老让她吃重复的早餐。”
“好的主人,”微笑天使当即应下,“在下觉得,女主人或许是奔波的疲累还未完全恢复,不如……做一份松露野味汤,您看如何汪?”
“你决定吧。”狗蛋领主笑着拍了拍这位厨师长的肩膀,随即将手中的橘子汁一饮而尽道,“我得动手给我的小宝贝儿做早餐了。”
闻言,这只纯白的微笑天使便开始安排起了新的工作。
而狗蛋领主则是亲自洗了洗手,走到贮藏库里挑选起了食材。
它养过很多种宠物,知道不同种族对营养的要求不一样。尽管贵族之间也有这种食谱不合的情况,但除了极个别的几个特殊的种族外,其他贵族只要对魔能有所钻研,就能轻易克服这个“忌口”的问题,从任意食物中摄取需要的营养。剩下的,无非就是口味上的喜好问题。
可惜,人类不行。
即便是修习过灵力的人类,也很难消化原本消化不了的食物。
人类需要的营养种类有很多个,为了保持均衡,自打狗蛋领主收养了那只小萝莉后,都一直是尽可能的亲自给她做饭。为了这只宠物,狗蛋领主还吩咐厨房在贮藏库里腾出了一块空间,单独用来存放一些适合人类食用的食材。
之所以不把给她做饭这事儿安排给厨房,则是因为狗蛋领主心里非常清楚:能吃的食物,只能由自己、或是与自己一起吃的人……或是发自真心关心自己的人来做。否则只要厨师的一个漫不经心,就可能让它的小宝贝儿吃出什么病痛来。
绕了这么多弯儿,其实重点只有一个,“爱”是料理不可或缺的调味料。
或许这就是爱心便当吧?
狗蛋领主忙活了小半天,便成功地为那只小萝莉做好了早餐。随后,它也没喊侍者,自个儿推起一架餐车就往宠物的卧室走了过去。
和它之前养的那只宠物人一样,狗蛋领主也为这只小萝莉单独安排了一间房。
行至门前,狗蛋领主立即换上了铲屎官特有的微笑,敲了敲门唤道:“小宝贝儿,起床了吗?”
屋内没有传来人声,只是在几秒钟后响起了一个铃声。
听到这阵铃声,狗蛋领主便打开了门。
这间屋子里的格局嘛……呃,十分少女风。它的基础色调和府邸内的其他地方相似,都是红与黄组成的暖色系。然而除了天花板之外,这个房间里的颜色几乎被一地的玩具和各式各样的布偶给全淹没了。
此时,那只小萝莉正搂着一个人型布偶蜷缩在宽大的床上。眼见狗蛋领主走了进来,她随手扔下了指尖捏着的摇铃,继而又无意识地蹭了蹭怀中的人偶。
“你醒了啊,”狗蛋领主微笑着走到了床边,“该饿了吧?”
一边说着,它一边掀开了餐盘。
只是,哪怕是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小萝莉的反应也很有限,只是稍微睁了睁眼睛而已。
狗蛋领主见状,慈祥地笑了笑说:“起来吧,先去洗一洗,然后爸爸喂你吃饭好不好?”
事实证明,这只萝莉还是听得懂生灵语的。听完狗蛋领主的劝诱,纵使她眉宇间有些不耐烦,还是支使着纤细的双臂撑起了身体。
把这个小祖宗哄下了床,狗蛋领主便牵着她的手来到了一旁的盥洗室。为她细致地梳洗干净后,这位病得不轻的铲屎官又仔仔细细地洗了遍手。
做完这些,它把卧室里的窗帘一拉,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把小萝莉往腿上一放,亲手喂她吃起了早餐。
讲道理的话……这丫头的年纪早就到了能自主吃饭的水平了,可狗蛋领主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的,眼见这只萝莉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好像比它自己品尝美食还开心。
小萝莉的饭量并不大,因为不经常运动,她吃了不到一半就饱了。而狗蛋领主之所以做这么多,倒也不是因为财大气粗,而是由于考虑到了这她现在是长身体的年纪,才额外多做了一些“零食”以备她没到饭点儿就饿了。
“饱了啊?”见小萝莉这会儿一直扭头躲避着自己的喂食,还无力地用手推搡起了自己的狗脸,狗蛋领主只好咯咯笑道,“那好吧,我们出去散散步,看看花园布置得怎么样了。”
小萝莉听后,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很嫌弃的神情。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乖乖从狗蛋领主腿上跳了下去,然后和它一起走出了房间。
行至客厅附近时,管家肥肥已经在路上候着了。
“主人。”见狗蛋领主走了过来,肥肥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嗯,夫人醒了吗?”
“女主人刚刚才醒,我已经吩咐厨房把早餐送进卧房了。”肥肥一丝不苟地答道。
闻言,狗蛋领主顿了顿,问:“送进卧房?她气色不好吗?”
“不,女主人并没有生病的迹象。”肥肥说,“依我之见,她只是因为尚未适应环境,没休息好。”
狗蛋领主听后不由苦笑:“唉,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算我把整个家都搬过来,她心里还是会不安。”
“主人,如今府邸的重建工程已经完成了,不如宴请一次周边的贵族,把他们引见给女主人。”肥肥建议道,“有同性的人一起时不时聚一聚、说说话,或许会对女主人适应这里有所帮助。”
“唔……”狗蛋领主沉吟了片刻,说,“这个……不着急。先等奎因商会过来,看看他们的胃口有多大。”
肥肥听了,眼中闪过了几许精芒:“主人的意思是,这个商会有意说服主人加入他们?”
“应该吧。”狗蛋领主不置可否道。
虽然这个主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管家就不同了,它想了想,说道:“主人,假如他们准备打持久战,从而加大在您领地里的投入,这附近的贵族恐怕都会被他们‘赶走’,到时候,就算您无意和这个商会结盟,朝廷里也会有居心不良的人借此在王上面前中伤您……”
“没事,”狗蛋领主摆了摆手,说,“只是个商会而已,再怎么钻律法的‘漏洞’,也有一面‘种族’的天花板挡着他们。如果他们真的不遗余力地‘招揽’我,弄不好,还会被其他贵族借机蚕食了他们……这个险他们不敢冒。”
“可是主人,这对您的声誉……”肥肥低了低头说,“实话说,狗蛋先生,我不是在担心奎因商会本身,而是担心有朝一日,其他贵族对这个商会动刀时会波及到您。”
“呵呵,”狗蛋领主摇头笑了笑说,“谢谢你,老朋友。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没想起来跟你说。你觉得,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人敢来当领主,是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整个国家最落后的地方。”
“对,”狗蛋领主说,“这里水土质量很差,而且遍地魔兽,别说人类,换做是个没什么实力的贵族,都不一定能在这儿过上好日子。可是,为什么这里的土地会这么差、为什么周边的魔兽幼崽会这么多,你知道吗?”
“这……”肥肥摇头,“我确实不知。”
“这大小也算是个开国秘辛,是我父亲在临终之前告诉我的。”狗蛋领主摸了摸萝莉的头,看向了挂在楼梯上的巨大肖像画说,“这附近,正是人族皇室的遗址。当然,说是遗址,其实也没剩下什么,因为当年……王上把他们人族的皇宫,完完整整地从地图上整个抹掉了。”
老管家闻言,顿时睁大了双眼。
狗蛋领主见了,牵起小萝莉的手走下了台阶,轻笑道:“敢来这里的,要么是想表达自己确有不臣之心,要么……”
言至此处,小萝莉突然脚底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幸亏狗蛋领主一把搂住了她,还顺势让她坐在了自己肩上。
“我出去溜达一会儿,你们先去用早餐吧。”
眨眼功夫,这家伙就又变回了那个一脸傻笑的资深铲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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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节 238.气味
狗蛋领主的府邸坐落所在,是一处地势平缓的半山腰上。
除开府邸周遭的这些连同宅子一起搬来的桃红柳绿花香鸟语,这附近,甚至连气压指数都和它原本的住所差不多。
可见,狗蛋领主是个挺念旧的人。
念旧的人,总有自己那么一套生活习惯。
不管是早晨醒来后一定要喝一杯鲜榨橘子汁,还是亲手为宠物做饭并在饭后带着她在花园里散步消食——这些习惯,都是雷打不动的。
也因此,当跳跳搂着奈姆表演了一次正版原装的“超级英雄落地”后,后者当即就看到了花园内以狗蛋领主为首的三道身影。
稍微眯了眯眼,奈姆发现,狗蛋领主这会儿……貌似是正带着它的小宝贝儿赏花呢。两人身后几步的位置,还跟着一个侍者打扮的狗头人。
由于奈姆和他们之间只隔了一道门户大开的铁门,所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狗蛋领主也看了过来。
“咦?有人?”众人之中,跳跳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确定了不远处的光景,继而挥舞着手臂朝狗蛋领主的方向招呼道,“你——们——好——呀——”
随着这阵脆生生的银铃在空旷的平原上游荡起来,跳跳又拉起奈姆的手小跑了起来。
眼见这家伙一言不合就莽了过来,铁门旁的一只看门的狗头人立即横身挡在了二人身前。
不过,不等它开口问责,狗蛋领主的声音便从它身后传了过来:“不得无礼。”
看门的小伙儿一听,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儿的“嗷呜”给咽了回去。扭头一看,主人朝自己摆了摆手,似是在示意自己不要挡着这俩不速之客。
见状,它庄重地捶了捶胸口,一声没吭地退回了自己站岗的位置。
没了它的阻拦,跳跳便顺利闯了进来。
之后就见狗蛋领主缓步靠了过来说:“是……小跳跳吧?好久不见了。”
从这不确定的语气上判断,它好像也是第一次见到少女形态的跳跳。
“诶?是狗蛋伯伯?”等对方离得近了,跳跳这个“高度近视”这才识别出了来者的身份,然后有些口拙地好奇道,“你……你怎么在这儿呀?”
“这是我家啊,我不在这能在哪?”狗蛋领主慈祥地笑了笑,随即扭头对那只银发萝莉招了招手,“我正带我家小宝贝儿散步呢。”
小萝莉见状,一脸不乐意地走了过来。
待她靠近,跳跳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卡住了。
良久,直到小萝莉走到了狗蛋领主身旁,跳跳才回过神。随即一边打量着对方,一边呐呐道:“这就是……我之前见到过的那个?”
“是啊,这几年又长大了不少,怎么样?”
说着这句话时,狗蛋领主的语气就跟那些炫耀自家女儿的亲爹粉一样。
“哇……”跳跳又凑近了几步,忍不住惊叹道,“这也太可爱了吧……”
然而,也不知道是怕生还是怎么的,眼见跳跳靠近了自己,小萝莉顿时往狗蛋领主身后躲了躲。
看到她这个反应,跳跳下意识地就止住了步子。她视线在小萝莉和狗蛋领主身上徘徊了数次,问:“那个那个……我可以摸摸她吗?”
说着,跳跳把自己的小手摊开在了狗蛋领主眼前,进而补充说明道,“虽然我还没到褪型期,但是手上已经没有倒刺了。”
“这个……”狗蛋领主苦笑,“她胆子有点小,可能不太适应陌生人的靠近。”
这句话不像是拒绝的意思。听起来,更像是想交给小萝莉自己去反应判断。
于是跳跳又小心翼翼地往小萝莉身边挪了一步。
结果,对方直接整个人藏到了狗蛋领主身后。
这个反应,纵使是跳跳这个小迷糊蛋也能理解。
以至于,她瞬间就扁起了嘴,挂上了一脸的落寞。末了,还像是闹别扭一样,使劲儿蹭了蹭奈姆,嘀咕道:“不给摸算了……哼!反正我家疼疼也超可爱的!”
借此,狗蛋领主也不着痕迹地瞥了奈姆一眼。
但它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反应,随后便笑着看向了跳跳问道:“小跳跳,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吗?”
闻言,跳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时也顾不上去蹭奈姆了,急匆匆地抬起头说:“狗蛋伯伯,我的族人在你这里吗?听说跑跑叔叔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哦,这个啊,别担心,我的管家正在照看他们。”听了跳跳的话,狗蛋领主一点儿意外的感觉都没有。它只是柔声安慰了跳跳一句,并对身后的侍者点点头示了个意。
侍者见了,当即往前走了半步低头道:“汪,跳跳小姐,您的族人确实在主人的宅子中休养。”
“他们怎么样?”跳跳急忙问道,“受的伤有多严重?需要什么药物吗?”
“跳跳小姐请放心,根据肥肥管家的判断,跑跑大人身上的伤只是普通的贯穿伤和一些轻微的烧伤汪。”侍者说。
“普通的……贯穿伤?”跳跳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奈姆听后也有些纳闷,怎么贯穿伤还能分个普通不普通的吗?
“汪,是这样的,跳跳小姐。”侍者低着头解释道,“在做应急治疗时,我们从跑跑大人的体内取出了数十个奇形怪状的金属制品。但奇怪的是,这些金属制品上没有一点魔能或是灵力的残留,也就是说跑跑大人自身的魔能运作没有受到干扰。所以,尽管伤口看起来很严重,但他并没有生命危险汪。”
跳跳听后,还是有些不明就里。
狗蛋领主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懵逼,进一步解释说:“既然没有被其他的能量干扰体内的循环系统,纵使只凭他自身的魔能,估计也能在几天之内治愈这些伤。”
“……就是说,跑跑叔叔真的……没事?”听到对方如此直白的解释后,跳跳怔怔地问道。
“肥肥给他用了点药,估计最晚明天就能恢复意识。”狗蛋领主说。
显然,哪怕它的语气如此笃定,跳跳脸上还是有些担心。犹豫了片刻后,这家伙也没想起来先去请示主人,便一股脑地往宅子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那我先去看看他们。”
狗蛋领主闻言,也没有制止她,只是换上了一副佛系铲屎官的表情,用它那藏着肉球的狗爪给躲在自己身后的小萝莉顺了顺毛。
再然后,小萝莉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主动从狗蛋领主的魔爪下逃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正准备跟上跳跳的奈姆。
见状,奈姆多少有些惊讶。
尽管小萝莉的力气小得可怜,这种水平的桎梏奈姆翻翻手就能挣脱,但这家伙……突然抓住自己干什么?
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想说些什么,貌似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自己离开。
毕竟是在狗蛋领主的眼皮底下,奈姆也不想表现得太唐突。正当她琢磨着如何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甩开小萝莉时,跳跳的声音又从前方传了过来:“疼——疼——你快过来呀。”
“啊……哦。”奈姆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小萝莉的手,作势便要跟上去。
只可惜,这只萝莉目测比跳跳还要呆傻蠢萌,她根本就理解不了奈姆动作里的含义,依旧牢牢地抓着奈姆的手腕。
看她这副细胳膊细腿儿的娇弱模样,奈姆真的有些担心自己一使劲儿就把她给弄坏了。
随即没一会儿,奈姆就感觉到了狗蛋领主的视线。抬头一看,这货正带着一副奇怪的微笑看着自己,说:“小跳跳,能把你的小可爱借我一会儿吗?”
“啊?”跳跳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傻乎乎地问道,“为什么?”
“看样子,我的小宝贝儿想和她玩一会儿。”狗蛋领主说。
奈姆闻言一愣,而后瞬间皱起了眉。
“……噢,这样啊。”而跳跳的反应,也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也对哦,她们平时都没什么机会见到同族……既然这样,疼疼你就陪她玩一玩吧,我一会儿就……”
“——等等。”意识到狗蛋领主的打算后,奈姆立即甩开了那只柔弱的小萝莉。
这只蜘蛛精是自己唯一的筹码,要是被这样分开了,铁定会增加自己遇险的可能性。
“……怎么了疼疼?”跳跳好像对奈姆的反应有些意外,揣测着问道,“你不想……和她玩吗?”
奈姆一时有些语塞。
这种问题自己该怎么回答?
要不然……还是直接挟持住跳跳吧,这样至少能保证自己的选择……
“——哦,我知道了!”正想着,就见跳跳忽然一拍手,问道,“你是不是有点害怕他们呀,疼疼?”
奈姆听后又是一愣。
然后她鬼使神差的……顺坡下驴地点了点头。
跳跳见了,有些尴尬地看向了狗蛋领主——毕竟这件事解释起来也确实挺失礼的。
然而,不等她想好合适的话语开口回绝,狗蛋领主便抬起了一只手说:“没关系,我让周围的人先离开一段时间就好。”
待它说完,那位侍者打扮的狗头人立即后退了两步,并微微压低了些许身形。
同时,四面八方的狗头人在注意到了狗蛋领主的手势后,也都挨个现了身。
但,与其说它们是准备离开,不如说……这些孔武有力的狗头人一个二个全都做好了战前准备,就等主人摔杯为号了。
奈姆用余光清点了一下它们的数量,发现这些相继现身的狗头人至少有三十个以上。
而且,它们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这阵势,别说直接去挟持跳跳了,奈姆甚至觉得,自己但凡有一点儿异动,就等于直接站到了狗蛋领主的对立面。
搞清楚状况后,奈姆冷冷地瞥了狗蛋领主一眼。
她确实不太明白这位铲屎官究竟想做什么。
至于跳跳,这只傻白甜哪儿能跟上这种剧情,面对狗蛋领主的盛情,只是呐呐地说:“可是……”
“小跳跳,安全问题你就不必担心啦,”狗蛋领主咯咯笑道,随后,又低头迎上了奈姆的冷眼,“这里,毕竟是我的家。”
听了它这句“直白”的警告,奈姆终究是放弃了轻举妄动的打算。
“唔……那好吧。”跳跳想了想,看着奈姆说,“既然狗蛋伯伯都这么讲了,那疼疼你就陪她玩一会儿嘛。我一会儿就回来,别害怕,要乖哦。”
说完,跳跳依依不舍地对自己挥了挥手,便重新捡起急切闯进了大宅之中。
待到沉重的大门闭合之后,狗蛋领主这才缓缓放下了半空中的手。
同一时间,围在周边的狗头人们也都收起了敌意,默默地离开了奈姆的视野之中。
随后,狗蛋领主俯身摸了摸小萝莉的脑袋,一脸傻笑地搂起她,让她坐在自己强壮的臂弯中后,凑到她耳边低语道:“辛苦你了,小宝贝儿。”
这个行为,自然只能换回小萝莉一脸嫌弃的神情。
狗蛋领主也不在意自己的狗脸一直被推搡着,吸了两口萝莉后说道:“呵呵,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你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奈姆没回答。
她仔细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发现四下确实只剩下了狗蛋领主一个狗头人,连看大门的小伙儿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狗蛋领主貌似也没指望奈姆会回答,顿了顿,又自顾自地道:“是叫……疼疼,对吧?几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还真是应了你们人族的那句话,女大十八变。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你身上始终带着担惊受怕的气息,可现在……”
说着,狗蛋领主还真吸了吸鼻子。
“我只在你身上闻到了……食物的气味。”它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想挣脱狗脸的小萝莉,尽显舔狗本色,“吃东西的时候要注意清洁啊,不然可能会生病的。”
“你把我留下来,就是准备说这个?”听到这,奈姆总算是开口了。
她可没有闲工夫陪这个政客绕弯子。
“当然不是,只是……”狗蛋领主闻言,忍俊不禁道,“你知道吗,我还没吃早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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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节 239.不确定因素
“……哈?”奈姆皱眉顿了两秒,问,“你是想……吃了我?”
说着,她不着痕迹地握了握拳。
“怎么可能?”狗蛋领主听后立即汪汪大笑了起来,“我觉得……你可能还不太清楚。”
勉强压下了笑意后,这家伙再次用那双藏着肉球的狗爪捂住了小萝莉的耳朵。
“你们的肉其实挺难处理的,有股子……说不上来的怪味儿。”确保了隔音效果后,狗蛋领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奈姆说,“得是专业的厨子才能驾驭得了这种食材,我家这个嘛……火候还不够,也没什么经验,是做不来的。”
“你特么——”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但狗蛋领主这轻描淡写的语调,还是瞬间就让奈姆突觉一阵不爽。
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发作,狗蛋领主就放下了捂在小萝莉耳边的手,轻笑着说:“嗳,别动怒,小鬼。”
似乎,奈姆这种简单明了的反应让对方确信了她是个人类的事实,因此狗蛋领主也就收起了继续试探的打算,说道,“你没发现吗?我的小宝贝儿刚刚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说人话。”奈姆白了它一眼。
对此,狗蛋领主也没生气,依旧笑呵呵地说道:“我一大早带她出来散步,还没走多远就被我的侍从追上,说有个寇蛛在我的领地里受了重伤,而且,伤他的人,还和龙牙佣兵团有关。”
“嗯,然后呢。”
“嘶……”看到奈姆一脸不耐烦的反应后,狗蛋领主稍微眯了眯眼,问,“你不知道寇蛛……你不知道寇寇家族是什么意思吗?”
奈姆打了个呵欠。
“好吧,也对,假如你知道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做了。”狗蛋领主苦笑道,“这么跟你讲吧,不管什么事,只要和这个家族扯上关系,最终无论如何都要看他们的态度。虽说论官职,我这个被打发出来的官员也能跟他们扯两句官腔。但论在帝国中的实际地位……只有一家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老实说,对于狗蛋领主的这番话,奈姆也不怎么意外,她早就料到跳跳这只蜘蛛精的身份不凡了。
“我从侍从那里听来的‘事实’是,他们路过此地时遇到了栖息在深山中的强盗,本想和那些人类做笔生意,结果没谈好,就打了起来。”见奈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狗蛋领主也没打扰她,而是继续一边小心翼翼地蹭着萝莉一边说道,“但其实,这是不是真相都不重要。我与他们家的交情不深,他们自然也不必给我这条老狗什么脸面。”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要报复回来,你不会阻止他们?”奈姆问。
“这个……”狗蛋领主顿了顿说,“也不好说。”
“不好说?”
“我的确可以不问此事,让他们凭自己的意愿行动,”狗蛋领主瞥了眼奈姆说,“当然,我也有办法保下你们。”
“你……”奈姆琢磨了一下它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道,“有什么要求吗?”
“呵呵,‘要求’?谈不上谈不上,”狗蛋领主笑着摆了摆手,“昨天就说过了,我想要的,你们也没本事给我。”
“那你想怎么样?”
“唔……”狗蛋领主沉吟了片刻,说,“先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奈姆言简意赅地转述了他们一行三人今天早上的遭遇。
“……是这样啊。”听完奈姆的话,狗蛋领主忍不住又苦笑了起来,“也就是说,只是个意外而已嘛。”
“‘意外’?”奈姆闻言,差点冷笑出声,“你知道刚刚死了多少人吗?”
“不,我说的‘意外’的意思是,龙牙佣兵团的遭遇,与我无关。”狗蛋领主淡淡道,“这对你们来说是件好事,因为我现在还是中立的,或许不会偏袒贵族。”
“你有办法定他们的罪吗?”奈姆问。
“定谁的罪?”
“那两只蜘蛛。”
“噗……哈哈哈哈哈……”狗蛋领主听后,再次汪汪大笑起来。
它丝毫不在意怀中小萝莉那关爱智障一般的眼神。
“小鬼,你是第几天来这个世界啊?”笑了一会儿后,狗蛋领主看向奈姆问道,“按照帝国律法,龙牙佣兵团的成员全都是通缉犯。尽管赏金的价格没多高,但这类通缉令都是生死勿论的,你明白吗小鬼?帝国的律法中,可没有哪一条写着杀通缉犯还要接受制裁的。”
讲真,这只老狗头人的话里确实没有嘲讽的意思,因此奈姆又问:“如果你不定他们的罪,怎么阻止他们报复我们?”
“哦?听你的意思,像是更想就此息事宁人,而不是想借我之力……让他们血债血偿?”狗蛋领主有些意外地说道。
“这种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奈姆又白了它一眼。
“很好。”狗蛋领主点点头说,“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们都是我的子民,我也知道,你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遗憾的是,我只能管住自己,管不住他人。种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别说只是一个领主,就算是王上,也没法说改变就改变。这件事目前看来,你们双方各退一步,我再出面调解一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你们能不能咽下这口气。”
讲道理的话,狗蛋领主这话讲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从硬实力上来说,假如不算上自己,龙牙佣兵团是很难报复回去的——哪怕加上摩诃镇和衍那村的人,也添不了几分胜算。而且一旦真上升到叛乱的性质,狗蛋领主也就不会再对领地里人类和贵族一视同仁了。
尽管奈姆确实有实力协助他们叛乱,可她毕竟是个“外来者”,万一有一天她“消失”了,留给人类的局面只会比现在更绝望。
换句话讲,狗蛋领主根本就不需要询问奈姆的意思,龙牙佣兵团想要活下去,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虽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奈姆也明白,这种事不能由自己独断,还是把狗蛋领主的意思传达回去,让他们商量一下比较好。
“还是刚刚那个问题……假如他们能咽下这口气,你怎么保证那两只蜘蛛不会再来找麻烦?”于是奈姆想了想,又问了一遍。
“这个简单,”狗蛋领主不以为意道,“就说我已经下令招降龙牙佣兵团了,他们现在是我的子民。纵使是寇寇家族,也不会违反他们自己编出来的律法。虽然定不了他们俩的死罪,但其他的嘛……你可以放心,我会尽力为你们争取赔偿。”
这次,狗蛋领主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径直回答了奈姆的问题。
只是听到它这副风轻云淡的语气,奈姆又是一阵不爽。
想来,它之所以没有直接对自己动手,而是选择和自己“商量”一下,估计也是早早地就考虑好了这个解决方案。
“……行吧。”纠结了一阵后,奈姆暗自叹了口气说,“希望你能信守承诺……领主大人。”
“那是自然。我有个坏毛病,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不管中途发生什么样的意外。”说到这,狗蛋领主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留下了那么多把柄被同朝为官的人抓住借机弹劾,最终沦落至此,让我的夫人以这种高龄陪我迁徙,真是委屈她了。”
听它突然感慨了这么一句,奈姆不由得愣了愣。
“那你……”然后,她下意识地问了句,“后悔吗?”
那只小萝莉似乎真的是累了,在两人谈话间,她已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的夫人年轻时因为醉心于修炼魔能,不小心出了次意外。即便事后保住了性命,却也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对此,当时族内很多人都明里暗里地规劝我说再娶一个,甚至就连我的夫人自己都跟我表露过这个意思。”狗蛋领主轻轻地拍着小萝莉的后背,抬头看向了天空说道,“可是……我早在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就对她许诺到了进棺材时的事儿。哈哈,这也没法儿,谁让我年轻时喜欢吹牛呢?”
提起这茬的时候,也不知这位领主大人想起了什么,笑得舌头都快卷不住了。
顿了顿,狗蛋领主又说:“我父亲曾对我说过,如果不能控制时间,就不要浪费时间去后悔。我小时候觉得,他的意思是让我努力修炼魔能,终有一日可以强大到连时间都能掌控,如此便能修正自己所有感到后悔的事;稍微长大了一点后,我又有了新的理解,觉得他的意思是说,时间并不是我们这种凡胎可以掌控的,所以,只要做了,就不要去后悔。”
讲真,奈姆也没料到这家伙会突然叨叨这些东西。不过……听它说得这么直白,奈姆总有种是在听老年人唠叨的错觉,因此本着尊老爱幼好少年的秉性,便顺着它的话题问了一句:“那现在呢?”
“现在啊,”狗蛋领主低头轻轻地摸了摸小萝莉的脸蛋儿说,“现在我觉得,他老人家这句话的重点不是‘后悔’,而是‘时间’……或者说是,对时间的分配。因为我总会后悔,无非是花时间去后悔这个,或者花时间去后悔那个。至少,我得选一个让我心甘情愿的。”
这话奈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岂料,吸了会儿萝莉后,狗蛋领主居然还转脸看了过来,笑着问道:“你悟到了吗,小鬼。”
看到它这副傻不拉几的铲屎官笑容,奈姆立即后退了一步。
“咳……你忙吧,我还有事,先走……”
“——等等。”不等奈姆转身告辞,狗蛋领主就打断了她,“你想去哪儿啊,疼疼?”
奈姆听后,当即就纳闷了起来。
虽说狗的视力也确实不咋地,但它们的嗅觉很灵敏啊。而且从刚刚谈话过程来看,这厮不是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疼疼了吗?这会儿演的又是哪一出啊?
她并没有隐藏脸上的这些不明就里,因此狗蛋领主随即便解释道:“我还没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呢。”
“……什么问题?”
“就是,为什么我现在还没吃早饭。”
“……我问过这个问题吗?”奈姆莫名其妙道,“而且我也不是很感兴趣,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既然已经探到了这位领主大人的口风,奈姆自然是想早点把消息给传达回去,再说,事已至此,自己也没必要再继续扮演“疼疼”的角色了。
“不,你会感兴趣的。”然而,狗蛋领主却换上了一副笃定的口吻说,“我膝下无子,又被流放至此,实在是无心再去掺和那些麻烦事儿了。之所以迟迟不去见他们,就是因为我本不想主动去管这件事……而我不想管的原因,是由于这些事情里,有一个不确定因素。”
“……什么不确定因素?”
狗蛋领主听后,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是说……我?”奈姆问。
“你觉得呢?”
说完,它缓缓收起了眼睛里的笑意。
“……什么意思?”
“黑怨体内的那块魔能结晶,我买了回来。”狗蛋领主说,“以葛尔阁下的实力,不可能打碎它……甚至,他的实力或许都不足以击杀黑怨。”
奈姆闻言愣了愣。
“而爬爬阁下的魔能造诣,早在几十年前就突破了褪型期。能和他过上几招的人,放眼整个帝国都寥寥无几,更何况是,击退他。”
“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按照你的‘意愿’扶持葛尔阁下,让他成为一种对周边贵族的威慑,从而名正言顺地提高人族在我领地里的地位。”狗蛋领主一句一顿道,“与此相对的,我希望你可以安分一点,不要给我惹麻烦。你这种实力强大的人,很容易因为一点小小的偏见就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
“……‘偏见’?”
“人类自恃是弱者,当然可以口口声声地说贵族对他们有偏见。”狗蛋领主眯着眼说,“但同时,人类对贵族的偏见也不少,不管是对贵族的外形、还是文化,亦或是姓名。而这些偏见,往往只需要一点点“正义”的火花去撩拨,就能爆发出最可怕的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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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领主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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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节 240.结伴去流离
摆出这么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后,狗蛋领主看起来还真显得威严了几分。
即便它现在还抱着那只熟睡的小萝莉。
奈姆稍微回味了一下它的话,发现,这家伙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而它之所以要借这个机跟自己挑明,想必多少还是有些警告的意味在里面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要是还因为不爽就怼回去,也太不礼貌了。再说,奈姆本来就没有闹事的打算,便点点头说:“……放心吧领主大人,我只是一个外……流浪佣兵,很快就会离开。”
岂料,狗蛋领主听后,却摇了摇头说:“不,你现在还不能离开。”
“……什么?”奈姆不明就里道。
“不管是龙牙佣兵团,还是爬爬先生和跑跑先生,都只是小事而已,”狗蛋领主说,“真正重要的,是跳跳小姐……我不能让她在我的领地里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否则,我们整个领地里的人,无论种族,都要付出代价。”
听懂了它之所以如此慎重的原因后,奈姆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说:“我原本就没打算伤害她……”
“你冒名顶替跳跳小姐的宠物‘疼疼’跟着她,难道不是打算以她当人质和我们交涉?”狗蛋领主问。
见自己那点儿小心思这么直白的就被识破了,奈姆不免有些语塞。
“真正的疼疼在哪?”狗蛋领主沉默了两秒,又问。
“我不知道。”奈姆实话答道,“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两只蜘蛛去找龙牙佣兵团的人‘做生意’,本意或许就是想找个外形相似的人类回去交差。”
“……是吗。”狗蛋领主听后,摸了摸胡须。沉思片刻,它说,“既然这样,你就继续冒名顶替下去好了。”
“哈?”奈姆一愣,“为什么?”
“不然,你还想让爬爬先生和跑跑先生去哪里‘找人’?”狗蛋领主斜眼看着奈姆说,“你不是已经见识过他们的找人方法了吗?”
“我……”
“再者。”不等奈姆说些什么,狗蛋领主又接着分析道,“假如让跳跳小姐知道你骗了她,万一她要杀你,你怎么办?”
奈姆张了张嘴。
虽然以自己对跳跳的了解,奈姆觉得这只蜘蛛精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喊打喊杀。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想法还是太过乐观了。
再怎么讲,自己也不过刚认识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而已,对她的了解,也谈不上有多深刻。
如果跳跳在得知真相后气得不行,铁了心要让自己付出代价……结合上她这么尊贵的身份,到时候,恐怕就真的是所有贵族组起团来打自己了。
哪怕只是个可能性,自己也不能硬着头皮去作这种死。
“……可那个人……那个爬爬见过我,还跟我打过一架。”考虑了一阵儿后,奈姆说,“就算我可以继续假扮疼疼,以后撞上他了怎么办?”
“他们的视力没你想象的那么好。”狗蛋领主说,“只要你不在他们面前显露实力,他们想识破你也没那么容易。”
“……不是,这也太……”奈姆听后都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哪怕是对我来说,你身上唯一一个可以让我用眼睛辨识的特征,也就只有这一身奇装异服而已。”狗蛋领主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打量了一次奈姆,“只要换成其他人类穿着的衣服,他们就不会怀疑你了。”
“真……真的能行吗?”
“我也不知道。”狗蛋领主摊了摊手,“但我觉得你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呃……”奈姆被噎了个够呛。想了想,她又问道,“可我也不能一直假扮疼疼吧?”
“我会私下派人去找疼疼,你只要在那之前不露馅就行。”
“那你们要是……找不到呢?”
奈姆这么问,其实只是因为她觉得这些贵族的视力不怎么靠谱,只靠眼睛去找,也不知道得找到哪个猴年马月。
但狗蛋领主听了,显然是理解成了另外一种含义:“在找人的同时,我也会着手挑一个和她外貌相似的女孩开始训练。等到跳跳小姐准备离开之前,如果还没有找到,就让那个女孩去顶替你。”
奈姆闻言又是一阵语塞。
狗蛋领主见了,兴许是把奈姆的沉默理解成了对那个无辜女孩的罪恶感,便安慰道:“关于这个,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悲观。近年来,因为人类保护协会的不懈努力,出现了很多愿意收养人类的贵族。而这些贵族对待人类的态度,与其说是宠物,更像是侍从或是家人。因此,为了迎合市场……或者说,‘改善生活’,人类之中也产生了不少专门做这个交易的组织——毕竟,王上的禁令只是制止了贵族去贩卖人类,并没有制止人类去贩卖他们自身——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此伤害到谁,找一个对此心甘情愿的女孩并不难,价格方面也可以多照顾她一些……至少,不会像那两只寇蛛那样目中无人的。”
直到听完狗蛋领主的话,奈姆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并没有多担心那个来顶替自己的“疼疼”。
到底是亲眼目睹过狗蛋领主和跳跳这两位饲主的态度,奈姆觉得,愿意养宠物人的贵族,大抵都有成为“铲屎官”的潜质。再不济,也就跟大户人家想招几个其他人种的家丁或是丫鬟一样,是文化方面的问题,只要你情我愿,自己也没资格去指指点点。
换个角度看,被贵族收养了的人类,可能过得比那些“野生的”还要滋润——这一点,不管是眼前这位睡着了还不忘揪主人胡子的银发小萝莉,还是那位担负着导火索作用的疼疼,都是有力的证明。
奈姆之所以说不出话,是因为,她切实感觉到了跳跳对疼疼的喜爱。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能把真的疼疼还给她。
所以迟疑了一会儿后,奈姆只好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拜托你了,领主大人。”
它这份人情,自己只能乖乖承下。
“不客气。”狗蛋领主闻言,又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
“不过,我得先回衍那村一趟。”
“唔……也好。”狗蛋领主沉吟道,“刚发生这种事,就算我派人去把消息带给他们,估计他们也很难相信,更别提是同意退一步了。由你这个强者去说最合适。”
说完,它往睡衣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一颗纽扣大小的纹章。
“带着这个吧,我的侍从见了,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奈姆听后也不客气,直接把这颗纽扣装进兜里说:“那就这样,我先走了,跳跳那边先由你来应付着。”
“没问题,”狗蛋领主点点头,“你需要——”
还没等它说完,就见眼前这道身影猛地一模糊,待到狗蛋领主反应过来时,奈姆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代步工具……吗……”狗蛋领主愣了两秒,忍不住自语道,“呵呵,看来是不需要啊……”
随后,它轻轻拍起了小萝莉的后背,信步往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边走,它还一边干笑着嘀咕道:“居然快到连我都反应不过来……这个奈姆……真的是人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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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中有些着急的缘故,奈姆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不少速度。
结果赶回衍那村时,刚好和一辆造型华丽的马车撞了个正着。
驱车的那小哥见自己突然落地,差点被吓一跳。可就算他忍住了没叫出来,奈姆此举还是惊到了马,霎时间就让它嘶嘶咴咴地踢起了地面上的一阵尘土。
见状,驾驶小哥也顾不上别的了,费了好大劲儿才安抚住这只被吓坏了的倒霉蛋。
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马车的门帘后探了出来。
此人正是查克小姐。
她不明就里地看了眼驾驶小哥和奈姆,问道:“怎么回事?”
“这丫头突然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把马吓到了。”驾驶小哥嘟囔道。
查克小姐听后眉毛一凝。随后她又打量了眼奈姆,问:“……阁下是刚刚那位小姐的……朋友吗?”
虽然奈姆也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个查克小姐,但目前时机不太好,自己总不能直勾勾地问她是不是贵族,因此只是匆匆应了她一句,便先一步往村子里走了过去。
路过狗头人驻扎的小屋时,奈姆扭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一边纳闷着,奈姆一边又换上了小跑。
她先是去了趟有着“村招待所”功能的酒吧,然而,这地儿连个酒保都没留下。
出了门,奈姆又就近敲了几家店的门,结果接连吃了一整套的闭门羹。
“啧,人都去哪儿了啊?”
找不到人,奈姆只好往村子的更深处——也就是菲尼的住所赶去。
顺着街尾的小巷跑过转角,那片突兀的废墟再次映入了奈姆的眼帘。
扭头看了看一侧,奈姆忽然一愣。
却见,不远处那片菲尼的农田附近,黑压压地挤着一眼难以数计的身影。
“……都围在这里干啥呀?”奈姆怔怔地嘀咕一句,便直勾勾地跑了过去。
衍那村的村民并没有这么多,而且,除了小孩子和佩尼他们仨,这里只有老人。
可这些围在菲尼家附近的人们,却是男女老少各个年龄段都有。这会儿,人群分成了两组,一组放眼望去全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为首的是小胖哥佩尼;至于另一组……想来,他们应该就是龙牙佣兵团的人。
两组人各自扎着堆,看气氛,似乎是正在聊些什么。
待奈姆靠近,几个身处队列末端的小伙立即发现了她,然后……他们莫名其妙地浑身一激灵,都相继朝自己低了低头。
这个奇怪的反应一传十十传百,以至于最终硬生生地掐断了双方原本的谈话,皆是把视线投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盯着,奈姆一时有些莫名的拘谨,忍不住问道:“你们……盯着我干什么?”
闻言,那几个最先发现奈姆的小伙相互交换了个视线,齐齐地对奈姆行了一礼,说:“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哦,这个啊,没事。”
不知为何,听到他们如此诚恳地跟自己道谢,奈姆还有些尴尬。
她避开了那些人目光中真诚的谢意,走到了佩尼身边问:“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眼下,佩尼这个小村长的眉头皱得老高,解释道:“情况我都从葛尔队长那里听说了,村里的驻兵队现在全都在森林里,我担心它们找到龙牙佣兵团的人,刚带人绕路把他们给接回来。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也不确定这件事和领主有多大关系,必须马上行动。”
“啊?”奈姆眨了眨眼。
她有些没闹明白佩尼的意思。
佩尼见状,抹了把汗又进一步说明道:“你们遇到的那两个贵族实力很高,想必身份也不低。既然菲尼打伤了它们其中的一个,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肯定会有危险,所以……”
说到这,佩尼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甘心的事一样,突然把话卡在了嘴里。
不过,这小胖哥也没纠结多久,很快就重新扛起了身为一村之长的责任感。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必须离开。”
即便如此一来,他们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赎回”那些救命恩人了。
奈姆听后,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怪不得连村招待所都不营业了,原来是商量着怎么跑路呢啊……
“我……”
奈姆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小胖哥急切地打断了。
“——奈姆。”
“呃……你说。”
“能拜托你和我们一起走吗?”说着,佩尼直接摆出了社畜的标准姿势——九十度弯腰,“我们目前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去处,路上可能会遇到不少危险,请你护送我们一阵,我可以把村里所有的贵族货币都给你。”
看得出来,这位小胖哥是真的着急了。
“那个……”奈姆扶起了小胖哥,“你别着急,先听我说件事。”
“……什么事?”
“我……”奈姆用余光确认了一下周围这些人专注的目光,清了清嗓说,“其实我刚从领主那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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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哥心里苦,小胖哥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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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节 241.社区送温暖
“……诶?”小胖哥闻言一怔,“你、你说什——”
话说了一半,他又突然一个激灵。
再然后,这家伙就像是犯傻了一样,结结巴巴地喃喃道:“……这件事……和领、领主……无关?”
虽说奈姆没闹明白他这个脑内剧情到底是怎么转场的,但既然他猜对了,也等于变相地加快了自己解释清楚的效率,当即点点头说:“嗯,听领主的意思,它也使唤不动那两只蜘蛛精,因为它们的家族好像很有名,叫‘寇寇’——你们有听说过吗?”
“……寇寇?”佩尼呢喃了遍这个发音,摇摇头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说完,小胖哥又忧心忡忡地看了眼一旁的小木屋。
那是菲尼的家。
“寇寇……蜘蛛……”与此同时,站在佩尼身边的葛尔也沉思了起来,“我好像……有听说过。但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听来的……”
“——前辈,它们是寇蛛,对吗?”正说着,龙牙佣兵团那边忽然有一人站出来问道。
三人听了,皆是循声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年纪和佩尼相仿的红发少年,从他在列队中所处的位置判断,这家伙在龙牙佣兵团中应该也是个领导班子。
“嗯,领主确实是称呼它们为‘寇蛛’。”主动念出这个陌生的发音后,奈姆下意识地就在脑内翻译了一下这个单词。然后眨眨眼,忍不住嘀咕道,“……等会儿,寇蛛……不就是黑寡妇吗?”
她突然回想起了跳跳拿给那群狗头人看的家族纹章。
深邃的漆黑之中点缀着两抹奇形怪状的猩红,可不就是黑寡妇蜘蛛的典型特征吗……
想到这,奈姆看向了那个红发少年问:“你有听说过他们?”
“这个……”红发少年迟疑了片刻说,“我曾在先祖的手记里看到过这个品种的兽族,但只记了个名字而已,其他的……只有一片空白。”
“呃,这样啊……”
见奈姆一脸不明就里,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废话”,红发少年又补充说明道:“前辈,那本手记是从初代龙牙团长那里传下来的,上面记录了几乎所有兽族的特征和弱点,但唯独寇蛛这一页……连个外形的描述记录都没有。”
佩尼听后,差点没站稳。
“……也就是说,你们从来都没见过寇蛛?”奈姆问。
“不,前辈,”红发少年摇摇头说,“不只是我们,是我们整个人类种族……都从来没‘见’过它们。”
“奈姆,他的意思是说……”佩尼听后,抹了把汗道,“即便是在当年人族和贵族的战争之中,也没有留下一句有关它们的记载。”
“换句话讲,”红发少年接着说道,“所有见过寇蛛的人类,全都被杀了……一个不剩。”
到这会儿,奈姆也差不多听明白了他俩的意思。
等于说,这些“掠食者”的所到之处,别说活口了,连“历史”本身都会被吞噬。
而奈姆之所以反应得这么慢,自然也不是因为她真的笨得感人,毕竟,在她的理解中,龙牙佣兵团只是一群“强盗”而已。
这群强盗,怎么会有这么源远的“家学”?
“你们……到底是……”念及此处,奈姆又重新扫了遍眼前这些龙牙佣兵团的成员。
换了个角度审视之后,奈姆发现,这些家伙和摩诃镇里的人确实有些不同……他们身上,都隐隐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坚毅气质。
要说这些气质是从烧杀掳掠中练出来的,也太说不过去了。
“对不起,前辈。”红发少年微微颔首道,“我无意向您隐瞒什么,但这件事我真的做不了主,还是等我们的团长迪芬德尔醒来后再跟您说吧。”
“……好吧。”
对方都这么讲了,奈姆当然也无意追问。
再说,自己提起这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既然这个寇寇家族真的这么厉害,自己说服他们“忍气吞声”的成功率也就提高了。
于是奈姆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咳咳,虽然领主说它使唤不动这个寇寇家族的成员,但在这件事上,它也有办法保住你们的性命,不会让那两个贵族回来报复你们。”
“领主的意思是……告诉那两个贵族说,龙牙佣兵团已经被招降了?”佩尼猜测道。
“嗯。”奈姆点点头,看着龙牙佣兵团的人们说道,“只要你们摆脱了通缉犯的名头,就是领地里的普通子民,那两个贵族也就没了借口再对你们动手。”
说完,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表情。
让奈姆有些意外的是,他们所有人居然连一丁点喜怒都没表现出来。
整个列队非常井然有序,乍一看,就像是……军队一样。
佩尼见状,犹豫再三,还是帮这些人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可、可那两个贵族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到底是处于客方,龙牙佣兵团不方便在奈姆这个“救命恩人”外加“武林高手”面前问这么直勾勾的问题。
但佩尼不同,而且他如果不表态,万一让龙牙佣兵团猜忌起来,觉得这是衍那村和领主合伙坑他们的,又会引发新一轮的麻烦。
因此,小胖哥这会儿也不在乎脸面了,只想尽可能地拿出真诚把这事儿解决了。
“关于这个,”奈姆考虑了下措辞说,“既然你们是领主的子民,发生了这种事,为了它自己的面子,它也不会坐视不管。那两个贵族无故杀了你们的人,肯定会接受法律的制裁,只是……虽然说是‘制裁’,估计也不会让它们偿命。”
“……我明白了,前辈。”红发少年对奈姆挤出了个干巴巴的笑容,随即暗自咬了咬牙,问,“……那,它们到底会接受什么样的制裁呢?”
“我……”奈姆张张嘴,语塞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说谎的打算。
“不过我觉得,可能就是赔偿点钱财和物资吧?”
红发少年听后,眉毛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
良久,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对奈姆说:“谢谢您如此坦诚,前辈。我再次代表全体龙牙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虽然说是“代表”,可刚等他把话讲完,奈姆眼前的这个列队就齐齐地向自己鞠了一躬。
奈姆见状,不由得又有些拘谨,只好再次清了清嗓,问:“……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红发少年闻言抬起头说:“我们……现在无处可去,又因为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只能先在这里叨扰两天,等团长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说着,他又看向了佩尼。
“阿班德纳先生,请放心,我们会支付相应的金钱。”
“没关系没关系,”佩尼赶忙摆摆手说,“钱就不用付了,我们村子内部不使用贵族的货币。只是……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暂时把你们安排到村里的制造业去帮帮忙,总之……”
话间,佩尼抬头看了看太阳。
“都快中午了,大家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再说吧。”末了,这小胖哥又干笑着接了一句。
这也没法儿,毕竟村子里突然来了这么一两百口子,眼下唯一迫在眉睫的问题还真就是吃饭的问题。
“悉听尊便,阿班德纳先生,”红发少年点点头,“我这就着手安排几个小队出去狩猎。”
“呃……还是叫我的名字‘佩尼洛普’吧。这个村子有一小半的人都姓阿班德纳,容易混淆。”
红发少年闻言嘴角弯了弯说:“好的,佩尼洛普。也请你直接叫我希尔斯吧。”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相视一笑,便各自转身安排起了自家的工作。
“柯尼,”佩尼抓过小姑娘的手腕,往她手里塞了个沉甸甸的小锦囊,轻声叮嘱道,“这么多人要吃东西,我们得去摩诃镇买一些食材回来,但哥哥现在不能离开村子里,你帮我跑一趟吧。”
自打佩尼知道今天的事后,眉间的忧虑就没舒展开过哪怕一次,因此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的柯尼始终乖乖地待在哥哥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讲。
这会儿一听哥哥有事情拜托自己,她当即就拍拍胸脯应了下来:“放心吧哥哥,我让安识跟我一起去,不会再把钱弄丢了。”
说罢,这丫头收好锦囊,风风火火地就踹开了安识的家门。
她显然没有敲门的好习惯,而且进门后,明明看到安识正蜷缩在床上睡觉,柯尼却连叫醒她的打算都没有,直接把安识整个人横抱了起来。
幸亏安识是个睡觉时也不脱衣服的好粽子。
“唔……柯尼?”被这么一折腾,睡眠质量不咋地的顿时就醒了过来。她揉揉眼,傻乎乎地看了眼周遭,问道,“怎么回事……菲尼醒了吗?”
“他呀,还睡着呢。”柯尼抱着安识边跑边说,“哥哥让我去摩诃镇买点食物,你跟我一起去吧。”
她也没问安识同不同意,眨眼间就跑远了。
奈姆看着两人远去的方向,稍微出了会儿神。
可还没等她腾出点私人时间琢磨琢磨私事,一阵轱辘轱辘的马车声忽然从身后传了过来。
扭头一看,那正是查克小姐跟摩诃镇的驻兵队租借的马车。
兴许是和自己一样在村子晃了半天没找到人,才摸到这里来的吧?
“是领主的车,”佩尼看到马车正在往这边行驶,便临时停下了工作的分配,不解道,“可是……为什么坐在上面的是人类?”
行至众人身前,查克小姐便掀开车帘跳了下来。她轻轻扫了眼拥挤在这片隅之间的人们,上前对佩尼说道:“你好,我是摩诃商会的查克·维米尔,你就是衍那村的村长阿班德纳·佩尼洛普吧?”
“……嗯,是我。”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佩尼还是点了点头。
“我奉摩诃商会之命,给你们带了点东西,”说着,查克小姐将一个小本子递到了小胖哥手里,“因为商会的车队出了点问题,我们得分几批才能运送完。这里面是清单,你接收货物的时候清点一下。这趟运的都是布匹,麻烦你带我们卸一下货。”
“摩诃商会……给我们的东西?”佩尼一脸懵逼。傻不拉几地打开手中的小本子看了两眼后,又猛地吸了口凉气,“……这、这么多?为、为什么啊?”
小胖哥好像被吓到了,以至于不由自主地就问出了声。
奈姆虽然不识字,但仅从小本子里那片密密麻麻就能推测出,摩诃商会要送的东西肯定不少。
只是,为什么呢?
两个社区之间明明只是贸易关系,就算是私交很好的生意伙伴,也不至于这样送温暖吧?
再者,换个角度想想,也难怪佩尼这会儿脸上不仅没有喜色,还又开始流起了冷汗。结合上今天发生的事情,摩诃商会此举确实是教科书般的雪中送炭,简直来的太及时了。
这么“巧”,很容易就会让人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是有关联的。
因此在佩尼看来,摩诃商会送的这些根本就算不上是“温暖”……不如说,还有些烫手。
查克小姐似乎也料到了佩尼的惊愕,解释道:“黑怨的魔能结晶,被领主大人派人来买走了,还询问了击杀黑怨的人的姓名。商会随后又收到消息说,领主大人昨天宴请了葛尔先生……所以,商会内部一致决定,以此嘉赏为民除害的葛尔先生。”
大概是顾忌着人有点多,查克小姐说得很含糊。
可小胖哥又怎么会听不懂呢?
这分明就是摩诃商会目睹了领主对葛尔的青睐,决定押宝在葛尔身上而已。一来可以迅速和葛尔成为“熟人”,二来也能用这些财富把葛尔这个流浪佣兵留下来。
再接下来,无非就是顺势借着领主的旗号,大肆宣传葛尔的武力值,从而达到一个对周边贵族的敲打效果——顺利的话,以后可以减轻不少对贵族们的进奉,甚至……一毛钱都不用再给。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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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啊老乡,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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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节 242.女红团
搞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后,佩尼这个总是想太多的小胖哥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只不过……明明大伙儿刚刚还在琢磨着怎么跑路,眼下思路一转,这小胖哥居然只犹豫了奈姆一个呵欠的时间,就又开始给身边的人安排工作了。
佩尼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衍那村目前的处境很尴尬。
出于习惯,遇到问题时,佩尼会先往坏的那一面想。
所以在他看来,尽管大家的命貌似是保住了,但与此同时,也滋生了一系列新的麻烦。
无论是从人数上、还是从平均战斗力上讲,衍那村都远远不如龙牙佣兵团。换句话说,假如龙牙佣兵团最终的决定是“鸠占鹊巢”,纵使佩尼是个手续齐全持证上岗的村长,也没啥好办法。
因此当务之急,不管小胖哥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尽快合理有效地解决这些人的生活问题。这么做,在尽了东家之谊促进双方和气的同时,也能从某种程度上保证自己不会被他们架空。
或许正是由于考虑到了这点,佩尼才会匆忙到连汗都顾不上去擦一擦,分配完工作,便带着查克小姐去卸货了。
目送二人远去时,奈姆不自觉地就眯起了眼,仔细打量起了查克小姐。
这家伙约莫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穿着一套质地很像皮革的贴身装束,再加上及腰的长发被绑成了一个干练的马尾垂在背后,所以即便是从奈姆的视角看去,也能将其彰显女性魅力的身段尽收眼中。
考虑到跳跳没什么理由骗自己,奈姆确实有意把她曾对查克小姐表现出的“如临大敌”般的态度告诉小胖哥。
但是奈姆也明白,自己没什么像样的证据,也没啥合适的证明手段。如此唐突地跟佩尼提起这件事,除了能给他徒增烦恼外,也就起不到什么别的效果了。
再者,仔细想想,比起怀疑,奈姆对查克小姐更多的是好奇。
回顾一下自己和查克小姐的几次相遇……讲真,她给自己的感觉和一般的人类也没啥区别,不仅一直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行为动机里面也不像是想害人的样子。假如查克小姐真的是贵族,而且是个实力和那俩蜘蛛精相近的贵族,那她究竟为啥要隐瞒身份在人类的社区中活动呢?
要说有什么阴谋吧……通过这三天的了解,奈姆已经确定了这周边是个“穷乡僻壤”的事实,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个贵族愿意来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领主——就连狗蛋,要不是被同僚弹劾,估计它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养老——由此可见,这里是有多么的“与世隔绝”。
因此就算查克小姐真的是个贵族,奈姆觉得,她大抵也只是抱着体验生活的心态才选择融入人类社区的……吧?
想到这,没什么头绪的奈姆索性直接收起了那些不礼貌的恶意揣测。
可还没等她连同视线一起收回来,不远处的查克小姐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奈姆。
这个反应,让奈姆着实有些猝不及防,一时愣在了原地。
然而,两人隔着十数米的距离对视了片刻,却是谁都没有表示什么。
待奈姆细数了几秒相顾无言的莫名后,查克小姐便收回了视线,随即跟上了马车,跟佩尼一起消失在了转角处。
这会儿,龙牙佣兵团的成员也差不多分配好了工作,相继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菲尼的农田。剩下的这几十人,则在跟奈姆打了个招呼后,往那片建筑废墟的方向走了过去,目测他们是准备在那儿搭建一个临时的营地。
奈姆借机把从狗蛋领主那里得到的纹章交给了葛尔大叔,并向他打听了一下菲尼的情况。得到的答案是,菲尼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疲劳过度而已。
至此,这里好像也没什么事儿需要自己出面了。
于是奈姆便拐回了街道上,决定去取一下昨天定做的衣服,然后去履行和狗蛋领主的约定。
有了龙牙佣兵团的人过来帮忙,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街道上的店面就恢复了营业状态。虽然和摩诃镇的商业街还没法比,但相较于之前,这些青年的加入同时也让街道上少了很多冷清的感觉。
而且一路上,奈姆遇到的所有年轻人都会在看到自己后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真诚地朝自己行一礼。
如此重复了数次后,她只能放弃抵抗,选择慢慢习惯别人的“膜拜”。
走进裁缝店时,里面正忙得火热,毕竟摩诃镇刚送了一车的布料过来。
细数一下,龙牙佣兵团光是裁缝工就派来了整整十位。
她们都是女性,见到奈姆进来后,也和其他人一样,先对奈姆行了一礼,才上前来问道:“前辈,您有什么需要吗?”
“呃……”奈姆有些不适地躲开了她的视线,看向了一旁的老婆婆说,“我昨天跟婆婆订了件衣服。”
“丫头,你也太着急了。”老婆婆闻言不由苦笑道,“我昨天只画了个模子,本想今天找小佩尼他们过来帮帮忙,结果早上又发生了这种事……还没来得及做呢。”
听闻此言,那十位帮工几乎是同一时间表明了想要帮忙的意图。
老婆婆见状愣了愣,随后慈祥地眯起了眼说:“也好,有你们这些姑娘帮忙,就算从头开始做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见店主应允下来,立刻就有一位十多岁的少女问奈姆说:“前辈,您想要什么样式的衣服?”
“啊……都行吧。”
“那颜色呢?”
“呃,黑的吧……耐脏。”
奈姆这耿直的回答显然是把少女给噎到了。
在她的幻想中,像奈姆这种强大的女性应该是时刻被美丽和优雅环绕着才对,怎么穿衣服考虑的第一要素是耐不耐脏呢?
……或许这就是强者吧。
用这句话说服了自己后,少女慎重地点了点头,便和一屋子裁缝忙活了起来。
因为昨天已经量过身形了,所以也不需要奈姆亲自下场充当模特,坐在一旁等着就行了。
和奈姆想象的一样,龙牙佣兵团的这些裁缝也都是专业的。
这个世界貌似没有缝纫机这种工程设备,不过与此相对的,不管是穿针引线还是裁剪缝纫,她们都可以借助灵力来完成。
十个人中,仅是一纹驱灵师就有三个,还有四个人尽管身上没有光纹显现,却也是具备资质的人,可以小幅度地驱使灵力。
而剩下的那三个,年纪都在十三四岁左右——换句话讲,她们还是有成为驱灵师的机会的。
虽然十个人一起做一件衣服没法把效率全部叠加起来,但她们工作时的样子……也确实是让奈姆大开眼界。
前后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们就做好了外衣。
兴许是为了体现出奈姆的“尊贵身份”,这件外衣的下摆很长,奈姆试穿了一下发现,下摆距离地面最多也就十几厘米的长度,稍不留神就会拖个地。
得亏它大半都是黑的,挺耐脏。
因为料子的缘故,这件外衣穿在身上不怎么重,但保暖效果还不错。
至于里衣,分上下两个部分。从造型上看,上衣好像和长袖的旗袍差不多,只是衣摆的长度仅堪堪遮住一半大腿。而下衣……奈姆觉得,它长得跟自己印象中的打底裤也没啥区别。
缝制好这套装备,她们还额外为奈姆做了双绣花鞋——虽说没有绣花,而且由于奈姆的脚比较小,导致这双鞋子长得圆圆扁扁的,更像是公主鞋。
在这些专业的人的协力劳作之下,总共也就一个多小时那样吧,奈姆便“得偿所愿”的入了乡随了俗,更新了身上的装备。
换好新衣服后,奈姆姑且还是站到泛黄的落地镜前打量了一下自己。
她倒是对穿什么衣服没啥太大的讲究,但不得不承认,这帮女红团的实力确实不是盖的。在看到这套装备穿在奈姆身上后,她们也都相继露出了相似的微笑。
毕竟裁缝不仅需要衣架子,还需要衣架子身材的人试穿她们的作品。
显然,她们不管是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对奈姆这个衣架子,都很满意。
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发出姨母的光辉后,预感到不妙的奈姆只好赶紧道了个谢,说了句自己还有事就匆匆败退了。
虽说嘴上恭敬有加,这帮女红团无论年龄是大是小,对自己都是前辈长前辈短的,可一旦意识到自己是个“洋娃娃”后,她们的反应立即就变得和当初的克洛伊一模一样了。
假如奈姆不尽快逃跑,目测她们还会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为奈姆做新衣服试穿。
“前、前辈,等等。”然而,奈姆刚出门还没走几步,身后就又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您之前的衣服还没带走呢。”
“……那一套啊,”奈姆想了想说,“就先放在这里吧,等我有时间了再过来拿。”
“唔,好的前辈。”少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经她这么一提醒,奈姆又想起了一件事,当即让如月给自己这套新衣服附了个“永不磨损”的魔。
接下来……就得继续去扮演疼疼了。
奈姆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是个长期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而且,奈姆她自己也不是很乐意去干这事儿。
究其原因,自然是有不想再继续欺骗跳跳的愧疚。不过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以及由这阵无力感引发的、对系统的负罪感。
奈姆不确定自己现在做的事情能不能帮系统找到那个“钥匙”,可要让她开口问吧……也不合适。两人到底是刚闹过不愉快,奈姆这会儿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搭话,更何况,就算搭了话,系统也不一定有心情回答自己。
所以奈姆决定先让系统气一会儿,然后再去哄她。
念及此处,奈姆思绪一转,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奈姆总觉得,以前实力没有这么强的时候,也没这么多烦心事儿要去琢磨——那个时候的自己只需要认准了一个“任务目标”全力以赴就行了,因为战斗力实在不咋地,也就根本没余力去考虑“怎么做才更合适”这种技术问题。
可现在……不太一样。
但具体是哪部分不一样,奈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难道是因为没了系统帮自己“写攻略”,自己只能抹黑探索的缘故?
她不太确定,因此只能抽丝剥茧般尝试从各个角度向自己提问。
一边想,奈姆一边又向狗蛋领主的府邸处赶了过去。
——讲道理的话,她奈少侠毕竟是第一次当“强者”,没啥思路也很正常。
差不多走到衍那村外的“高速公路”上时,奈姆这无休止的自我审问总算是被打断了。
“嗷呜!疼疼小姐!”
回过神来的奈姆稍微愣了愣,旋即循声看去,发现说话的是个……哈士奇品种的狗头人。
它坐在一辆气派马车的驾驶位上,正耷拉着舌头冲自己招手呢。
“呃……你是?”
不等哈士奇回答,马车后的车帘便被掀开了,里面探出了狗蛋领主的狗头。
“你可算是回来了啊,‘疼疼小姐’。”狗蛋领主苦笑道,“你走后还没一会儿,跳跳小姐就打算回来找你了。情急之下,我只能先带着我的小宝贝儿溜出来,并让我的侍从传言给她说我带你们去摩诃镇玩了。”
“……噢,这样啊。” 等于说,它过来找自己就是提醒自己别忘了圆这个谎的。奈姆顿了顿,下意识又问了句,“那你怎么才到这里?”
“我……”狗蛋领主听后似是有些语塞,“我年纪大了,还没吃早饭,有点头晕……”
奈姆顿时无言以对。
这都中午了,这位领主大人居然连早饭都没吃上。
狗蛋领主好像看出了奈姆的错愕,索性也不掩饰了,尴尬地笑了笑,对她招了招手说:“……上车吧,我们回去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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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节 243.母系社会
仅从外形上看,这辆马车和奈姆之前坐过的那辆有着不小的区别。而其内部,兴许是因为这辆车是领主专用的,车厢的最里面,还放了一张体格都快赶上双人沙发的豪华靠椅。
可惜,这张象征了非凡地位的座位,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这会儿,那只银发小萝莉整个人都蜷缩在了沙发上。见是奈姆上了车,小萝莉只是瞄了她一眼便再次懒洋洋地往柔软的沙发扶手上一趴,眯着眼打起了盹儿。
至于狗蛋领主……也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捡回威严的打算。不仅自觉地和奈姆分别坐在了车厢两侧的木制坐板上,而且坐下后,还又对小萝莉露出了亲爹粉一样的傻笑。
到底是见过了那么多次,奈姆如今也懒得再去吐槽它这副铲屎官嘴脸了。旋即视线一扫,她注意到,除了三人之外,车厢的一角还堆放着一些包裹和手提袋。从包装和外形上判断,这里面装的应该都是些衣服饰品之类的东西。
思索片刻,奈姆即刻恍然。目测,为了让这个谎言尽可能的合理,狗蛋领主还真顺路去带它的小宝贝儿逛了逛街。
也难怪那只小萝莉会累成这样。
为了照顾打着盹儿的小萝莉和没吃上早饭的狗蛋领主,这一路上,外面那只哈士奇的驾车速度也一直慢悠悠的,跟逛街差不多。
途中,奈姆瞥了狗蛋领主几眼,发现它并没有让自己“汇报工作进度”的意思。奈姆对此也没啥主动搭茬的打算,毕竟,从狗蛋领主先前风轻云淡的语气中就能判断出,它早就预料到自己可以说服龙牙佣兵团的人“忍气吞声”了。
又或者说……它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办成这件事。
虽说狗蛋领主对那只银发小萝莉表现出的喜爱确实是肉眼可见的,但奈姆对它的这种“官场老油条”的态度也隐隐有所预感——而且严格说来,这两者之间也算不上是矛盾。
正因为如此,奈姆才说服了自己去继续扮演疼疼,以便能亲自去听听那俩蜘蛛精的口风。
万一狗蛋领主最终没能“劝退”他们,自己也能先一步知晓事态,赶在灾厄降临衍那村之前采取行动。
在内心深处,奈姆也明白,这是自己第一次有能力掌握着主动权去拯救他人,多想想,总不是坏事。
而一旦加大了思考的“密度”,自然而然地就会让人“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回过神来时,马车已经回到领主府了。
下车时,奈姆一眼就看到了跳跳。她这会儿正坐在府邸大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拿着编织用的棒针,笨手笨脚地织着那条“围巾”。
待响动顺着石板拼成的小路传回跳跳的脚下后,这小丫头立即就抬起了头。
她傻不拉几地眨了眨眼,看着换了身新装备的奈姆,语气里一时竟有些不敢相认的懵逼:“疼……疼疼?”
“……嗯。”奈姆暗自叹了口气说,“我回来了。”
“你……”跳跳一听,小嘴顿时就扁了下来。她愤愤地起身靠了过来,边走,嘴里还边不停地埋怨着,“你你你!你这个坏家伙!怎么又自己一个人走了?”
奈姆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就在脑中编造起了谎言。
可还没等她说出来,狗蛋领主便牵着小萝莉的手走了过来说:“抱歉,小跳跳,这事儿怪我。我也是突发奇想,觉得天气开始转凉了,我又是刚搬家,没给我的小宝贝儿带多少衣服,就带她俩去了趟人类的社区。”
闻言,跳跳看了眼奈姆身上的新装备,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拿着的“围巾”,不知想到了什么,小脸不由得红了红。
“呃……没、没事,狗蛋伯伯,谢谢你为疼疼买了件衣服。”说着,跳跳把棒针和“围巾”都收到了宽大的袖子中,“可是……唔,可是可是,我、我也想去看看嘛,你们怎么不等等我嘛……”
从表情上看,这家伙貌似是觉得狗蛋领主说的很合乎情理,眉宇间已是有了相信它的倾向。只不过嘛,跳跳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就算是被说服了,语气里也满满都是闹别扭的感觉。
狗蛋领主见状,只得干笑着露出长辈特有的关怀,并不着痕迹地给奈姆使了个眼色。
看它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去哄哄跳跳。
于是她只好棒读着说:“你什么时候想去……我再陪你嘛。”
听奈姆这么一说,跳跳脸上立即闪过了一抹喜色。
但她目测是想表现出点“主人的威严”,赶忙清清嗓压下了笑意,把头一扭,“哼”地一声赏给了奈姆一个侧脸。
“好啦好啦,小跳跳,都这会儿了,该饿了吧?”狗蛋领主适时打断了跳跳想要修炼傲娇属性的意图,笑着说道,“我们一起去用午餐吧。”
跳跳一听,不由得蹙了蹙眉,小嘴一张一合,像是想说些什么婉拒的话。
狗蛋领主自然是明白她在犹豫着什么,即刻解释道:“你放心,我和你的同族吃过不少次饭,碰巧,我的厨子也会做合你们口味的菜品。”
“真的?”跳跳听后眼睛一亮。
“当然,”狗蛋领主呵呵笑道,“我这个厨子可是培养了几十年了,虽然不敢说精通所有菜系,但对于大多数种族的‘原生食谱’,还是有些研究的。”
听它这么一吹嘘,跳跳果然对这顿午饭产生了不小的期待,眼下也顾不上去傲娇了,抓起奈姆的手就和她一起进了屋。
大厅内,肥肥管家早就杵在那候着了,见众人进了屋,它俯身施了一礼便引导着各位进了餐厅。
此时,长桌的一侧已经有一个身影入席了。
奈姆偏头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贵妇人。
从她的座次上判断的话,这人应该就是领主夫人。
可这位“领主夫人”的外貌……奈姆仔细看了两眼,才在她高束的发髻旁看到了一对毛茸茸的兽耳。
除此之外,她丰腴的身形和雍容的气质,都和人类无二。
看到跳跳进了屋,领主夫人立即笑着对她说:“跳跳小姐,好久不见。”
她眼中带着一股年长者特有的慈爱,跳跳见了,赶忙恭恭敬敬地还了一礼:“唔……夫人,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
跳跳本就不太擅长说这种文绉绉的客套话,但不知为何,她这会儿却显得拘谨了许多,就像是见到了此地“真正的主人”一般。
领主夫人闻言,不由得掩嘴轻笑道:“怎么了小跳跳?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唔,那个那个……”跳跳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是低头再次行了一礼说,“……给您添麻烦了。”
明明在狗蛋领主面前,她还能亲切地唤它为伯伯,可在见了这位在奈姆看来比狗头人和蔼可亲好几倍的“兽耳娘”后,跳跳却立即就翻出了对待前辈的谨慎态度。
难不成,是因为领主夫人的武力值更高的缘故?毕竟她的外形更接近人类。
正当奈姆纳闷着,狗蛋领主却是笑呵呵地道出了其中的缘由:“夫人莫怪,小跳跳这是还没绕过弯儿来。她的家族向来是以母系为尊,所以见到你这位女主人后,难免会有些紧张。”
经它一言,奈姆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之前也讲过,母蜘蛛的体型大多比公蜘蛛要大,其战斗力自然也比公蜘蛛要强得多。
所以,蜘蛛的族群结构理所当然是个母系社会——它们的一把手,肯定是母蜘蛛。
这也是为什么跳跳会下意识地把女性当成某一个领地真正的主人的原因。
听了狗蛋领主的解释,跳跳一时有些懵逼。
随后,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对自己微笑的夫妇二人间辗转了数次,末了,她的小脸又是一红,低头致歉道:“呃,对不起,狗蛋伯……啊不对,领主大人,先前……唔,失礼了。”
见到跳跳这副窘迫的可爱模样,领主夫人眼中的怜爱一时变得更甚了。
“快入座吧,小跳跳,”她轻轻地对跳跳招了招手说,“我刚刚吩咐厨房给你做了点好吃的。”
语落,这位半老徐娘又看了眼跳跳身旁的奈姆。
两人的视线只接触了一瞬间,奈姆就立即低下了头。
尽管她和狗蛋领主之间有着君子之约,但这会儿到底是身处“敌营”,不便轻举妄动,因此奈姆只能本分地扮演起了“宠物人”的角色,任由着跳跳牵着她去盥洗室洗了洗手,而后在狗蛋领主的示意下,坐在了它身边的客席。
不多时,餐厅大门再次打开,一位身着漆黑华服的青年在肥肥管家的指引下进了屋。
此人正是那俩蜘蛛精之中的“高个子”,爬爬。
“大小姐。”走进来时,爬爬立即弯腰向跳跳庄重地行了一礼。
看架势,要不是跳跳点点头“嗯”了一声,估计他根本就不会主动起身。
再来,爬爬又分别向领主夫妇二人点头示了个意:“领主大人,领主夫人,多有叨扰。”
“先生不必如此客气,”领主夫人见了,微笑着问道,“不知令弟的伤势如何了。”
说到这个,爬爬也舒了口气:“多谢夫人关心,虽然我也不太敢相信,但我弟弟好像真的没有生命危险,从气息上判断,他明天就能醒来。”
“哦?”领主夫人听后,对爬爬投以不解的目光,“先生说‘不敢相信’的意思是?”
爬爬见状,干笑道:“说来奇怪,我也没能看清那些奇形怪状的金属制品是怎么打进我弟弟体内的,明明上面也没有一丁点的魔能或是灵力滞留……质地看起来,就和随处可见的金属没两样。”
话间,爬爬在跳跳的示意下也入了座。
“唔……”领主夫人想了想,又问,“那些金属,是暗器形状吗?”
“不,夫人,这也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爬爬举起一根手指说,“我推测,那些金属的形状应该和人类形态下的手指差不多,表面上看,只有一端的形状和锥子相似,但完全谈不上尖锐。我亲自试了试,别说刺穿我的皮壳了,它连普通的丝绸制品都很难刺破。”
闻言,领主夫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种形状的东西,即便以魔能驱使,也算不上是种利器,”良久,领主夫人疑惑道,“……请问先生,使用这种武器的人是谁。”
“这个……咳!”爬爬听后,似是有些尴尬。
而后不等他考虑好怎么解释,狗蛋领主便说道:“应该是那个实力和爬爬先生不相上下的贵族使用的吧?”
听了狗蛋领主的话,爬爬不由得愣了愣。
讲道理,真让他把菲尼抖出来,也确实有些丢人。
爬爬之所以觉得尴尬,是因为他没在菲尼身上感应到任何能量波动……换句话说,菲尼在爬爬眼里就是一个普通人类。
自己的弟弟好歹也是个褪型期,被一个连驱灵师都不是的人类给打成重伤,实在是说不过去。
要说他唯一不太理解的,就是那个普通人类使用的“灵器”。
那是个造型奇葩、声势很吵的大家伙,爬爬之前从来都见过这种东西。
因此略一沉吟,爬爬便点点头肯定了狗蛋领主的“推测”。
说是推测,其实狗蛋领主此言就是给爬爬找了个台阶下。
不过除此之外,这位领主大人还有一点自己的私心,它不想让自己的夫人知道是人类打伤了跑跑。
原本,只是举家迁徙的事便已经足够让自己的发妻忧心了,如果再让她得知这附近的人类居然还有能力打伤褪型期的高手……恐怕她的睡眠质量就再也不会变好了。
听到这里,跳跳不由得噘了噘嘴,对爬爬嗔怪道:“那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和那个人产生冲突的嘛?不是说去帮我找疼疼的嘛?”
这小丫头貌似是觉得跑跑之所以会受伤,全都赖爬爬这个当哥哥的。
“呃,非常抱歉,大小姐。”爬爬听了,都不带犹豫的,立即就低头认怂道,“我和跑跑的确是在找您的宠物……”
说着,他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看向了跳跳。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坐在跳跳身边的奈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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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节 244.友军之围
真正和这个刚刚打过一架的人有了目光的交接,奈姆花费了好大劲儿才压下了脑中的“警报声”。
碰巧,席间的话题到这儿也刚好陷入了迷之沉默中。
狗蛋领主见状,轻轻地为倚在自己腿边打盹儿的小萝莉顺了顺毛,余光则不着痕迹地扫向了奈姆的方向。
它似笑非笑,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
好在,这诡异的沉默只坚持了两三秒,便由一个开门声打断了。
紧随着开门声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阵餐车行进时引发的叮叮当当。
至此,爬爬总算是回过了神来,继续解释道:“……咳!只是路上一不小心就遇到了一伙儿山贼……大小姐您也知道,即便是现在,有部分人类在见到我们时,还是会喊打喊杀的。所以……”
尽管是盯着奈姆发了会儿呆,但爬爬并没有对她的存在表现出惊奇。想来,是在跳跳刚刚跑去见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得知此事了。
而他的这句解释嘛……也确实是有些敷衍。
不过这也没办法,爬爬总不能告诉跳跳说他打算找个“假疼疼”去顶替吧?
“既然打不过,逃跑不就可以了嘛,”跳跳听后,带着些许苛责嘟囔道,“还好跑跑叔叔的伤没那么严重……但是回去后妈妈肯定会骂我的。”
“呃,大小姐,”爬爬干笑道,“您如果是担心这个的话,回去以后我不向主母汇报这件事不就行了。”
“……真的?”跳跳像是不太相信他。
在这个小丫头眼里看来,明明自己是偷跑出来的,爬爬和跑跑却还跟在身后,准是妈妈派来的“细作”。
要说这两个细作不会跟妈妈打小报告……跳跳就算再傻也不会轻易相信。
“真的,大小姐,”说着,爬爬的笑容愈发苦涩了起来,“……而且严格说来,这是我们兄弟俩的失职,真汇报给主母的话,我俩也得挨训。”
听到对方和自己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跳跳琢磨了片刻,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两人谈话间,侍者也差不多上齐了菜。
而后,狗蛋领主便适时举杯表现了一下待客的热情说:“两位,尝尝我家这厨子的手艺吧。”
因为桌子长,侍者们上了好几盘“主菜”。
只不过这个主菜在奈姆看来……就跟大号肉丸子差不多。它们浸泡在香气四溢的汤汁之中,两三个一锅,被装在了一个类似火锅的器皿中。
爬爬看了眼这些能有成人拳头大小的肉丸子,有些尴尬地冲狗蛋领主笑了笑说:“领主大人,多谢你的款待。但……你也知道我们这一族的进食习惯。说实话,我到现在还吃不惯固态的食物,为此都有些轻微的厌食症了。”
“嗳,不妨一试嘛。”狗蛋领主神神秘秘地笑着说。
眼见盛情难却,再加上自己确实是承了这位领主的情,爬爬做了会儿思想斗争后,还是决定舍命陪一次君子,拿起汤勺捞了个肉丸子出来。
然而将它放进餐盘后,爬爬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下口一般,和肉丸子大眼儿瞪起了小眼儿。
跳跳的反应和他也差不多。起初听到狗蛋领主吹嘘它家的厨子的时候,跳跳还以为这顿能吃到家乡的食谱呢,结果这会儿一看,这不还是个肉坨子吗?
因此,在给奈姆也捞了一个肉丸子出来后,这小丫头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毕竟这肉丸子眼瞅着都快有她脸大了,凭她的下颚,想直接上嘴啃,难度还是不小的。
狗蛋领主笑眯眯地看了看两人脸上的窘迫,随即像是忍不住了一般,清清嗓压下了笑意,伸手指了指跳跳餐盘旁说:“小跳跳,这个东西是用这个吃的。”
跳跳听后,不明就里地拿起了放在餐盘旁边的东西。
那是一根……呃,材质像是某种金属的吸管。
随后,狗蛋领主以身作则,亲自示范了一下这块肉坨子该怎么吃——它把吸管戳进了肉丸子之中,然后抿着另一端轻轻吸了一口。
俩蜘蛛精见了,一时都有些轻微的发怔。
这种吃法,不就是他们最熟悉的那种吗?
“这里面……是喝的?”跳跳傻乎乎地看着狗蛋领主问。
“你自己试试呗,小跳跳。”
被激起了好奇心后,跳跳立即拿起吸管往肉丸子里面一扎。
“……嗯?”
再来,她便发出了一阵标准的“吃到美食”的哼唧声。
爬爬见状,也有样学样地效仿了二人的这顿操作——从表情上判断,他很快就被这玩意儿的美味征服了。
“领主大人,这道菜是……”爬爬忍不住问道。
“味道如何呀,先生。”狗蛋领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个……”爬爬干笑,“确实和我平时吃的不一样,但要说是哪里不同,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就感觉……这个味道好像不只是肉味,还有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两人正说着,跳跳已是喝光了第一块肉坨子,正欲起身去捞第二块。
“外面的这一层‘壳’也是可以吃的。”狗蛋领主一边提示,一边用餐具从肉丸上切了一小块肉下来。
跳跳见了,立马被心中的好奇压下了“再来一杯”的念头,也学着狗蛋领主的样子切了块肉下来。
因为外面那一层是剁碎了的肉沫,再加上一些特殊的烹饪手法,使得它们的口感完全不像是固体,差一点儿就达到了字面意义上的“入口即化”。
所以,即便是不擅长咀嚼的蜘蛛,吃起来也完全没有难度。
不多时,爬爬感慨道:“领主大人的这位厨子真是……名不虚传。”
看得出来,他对这道菜很是惊讶,甚至还搜肠刮肚地逼着自己说了句文绉绉的奉承。
“我这厨子从小便跟着他师父周游帝国各处,对各个种族的食谱都有些研究。可以说,他如今的实力,可以去帝国任意一家中当厨子,无论种族。”狗蛋领主听后微笑着解释道,“但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太相信,这道菜的灵感,还是从人类的食谱中汲取的。”
“……人类?”爬爬一听,更惊讶了。
“先生可能不太清楚,”狗蛋领主接着说道,“人类这个种族,身体比较脆弱,因为他们需要的营养种类很多。所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大部分人类在烹饪的时候,都会准备好几种食材混搭。而从这之中,他们也研究出了不少的学问。”
言至此处,狗蛋领主指了指盘中的肉丸。
“就好比这个东西吧,肉类食物对一般的人类家庭而言,都不能当做主食,他们的身体条件和经济条件都不允许这个。那想吃肉的时候该怎么办呢?他们就发明了这种把肉和食材切碎混在一起的做法,这样既保持了一部分肉的口感,又能兼顾营养需求。”
在狗蛋领主给爬爬科普的过程中,跳跳整个人都一愣一愣的。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道菜里还能有这么深的“学问”。
爬爬自然也是如此,听完狗蛋领主的话,他又低头看了眼餐盘中的肉丸子道:“……没想到,它们居然有这种智慧。”
语气中,有些感慨,也有些戏谑。
贵族们的“家用食谱”,向来都是单一的食材,很少有多个菜色的情况。说起来,这也是这个世界的一种文化,为了区分自家和其他种族的区别,贵族们在这些不起眼的方方面面中,都会留下这么一两条种族的“传统”。
毕竟,他们最终都是要“修成人形”的。
“是啊,人类这个种族就是如此的奇怪,”狗蛋领主看了眼在自己腿边打盹儿的小萝莉,笑道,“明明天生形态就如此的‘完美’,却是这般不堪一击……回想当年我们初见他们的时候……真是一言难尽。”
笑着笑着,狗蛋领主的眉间悄然爬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唏嘘。
这反映,就跟那些听到黑色幽默的人一样。
爬爬见了,也跟着苦笑道:“怪不得最近贵族中掀起了一阵饲养宠物人的风气,你还别说,领主大人,真深入了解一下它们的话,还是挺有趣的。”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想赞叹一声王上当年的远见。”狗蛋领主点点头,感叹道,“如今看来,我们当时就算把人类这个种族给灭绝了,也得不到什么明显的好处。但让他们在帝国的阴影中活下去,却可以让人类们在高压之下尽情施展‘创造的才华’。看看我们现在的世界吧,种植粮食时添加的肥料、随处可见的复合式建筑,以及家家户户都有的灵力灯……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文化中的很多东西都被我们潜移默化地吸收容纳了。正如王上当年所说,既然我们和人类可以在同一个世界里生活,就代表,我们之间其实是一种奇妙的‘共生关系’。”
听到这,爬爬稍微眨了眨眼。
尽管他没读过多少书,但到底是活这么久了,自然是能从别人的话里听出潜台词的。
沉吟几许,他低了低头说:“说来……有件事我还没向领主大人汇报过。”
狗蛋领主听后有些忍俊不禁,打趣道:“什么事这么重要,还值得先生‘汇报’给我?”
“不不不,领主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这里毕竟是王上册封给领主大人的领地。”爬爬闻言,顿时收起了嬉笑。
闻言,狗蛋领主笑着摆摆手:“你太客气啦,先生。不必如此拘谨,当成自己家就行——只要你们不嫌弃这里的荒凉,哈哈~”
虽然这位领主大人表现的非常客气,可爬爬也没有顺势借坡下驴。
他看了一眼正吧唧吧唧吃个不停的跳跳说:“领主大人,我们家规如此,即便是主母的嫡系,出门在外也不能仗着家族的名号欺负别人,或是做出什么目无王法的事……这也是主母之所以让我跟在大小姐身后的原因。”
“就……只有这一个原因?”
语落,狗蛋领主笑眯眯地瞄了爬爬一眼。也因此,让爬爬的神色不自然地凝固了一瞬。
片刻后,爬爬只得干笑着说:“……当然,除此之外,我们也要负责大小姐的安全。”
“这样啊。”狗蛋领主兀自点头道,“那不就没什么值得先生你‘汇报’的事了吗?”
“不,领主大人,你误会了。”爬爬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在你的领地里,杀了几个人类。”
此言一出,立即吸引了跳跳的注意力。
“哦?”狗蛋领主装出了一副刚刚听说的反应,“是什么人?”
“他们……”爬爬避开了跳跳的视线,说,“是一群住在西北方向的山林中的人类,如果他们是领主大人的子民,我甘愿受罚。”
“先生说的,应该是龙牙佣兵团吧?”这时,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领主夫人也开口了,“听说,在领主大人没来之前,他们就是靠着烧杀掳掠过活的。”
奈姆听后,神情一滞。
领主夫人的这句话,就等于在说龙牙佣兵团是一伙“贼子”。既然如此,爬爬的行为就是杀贼,是不需要接受法律制裁的……事后向贼人实施打击报复,自然也不必负法律责任。
搞了半天,狗蛋领主居然还没跟它老婆提起过这茬呢?换句话讲,这个兽耳徐娘压根就不是友军?
可奈姆也不知道这会儿该如何在这个场合中插话,只得冷冷地瞪了狗蛋领主一眼,示意它赶紧说两句打断它老婆。
然而,狗蛋领主却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带着和看小萝莉时完全不同的傻笑看着它老婆。
没一会儿,领主夫人又说道:“不过既然如今领主大人已经来了,自是不会让他们再如此为非作歹下去。先生有所不知,早在领主大人过来的第二天,龙牙佣兵团就已经主动前来请罪了。眼下,他们虽是戴罪之身,却也算是领主大人的子民,还望先生不要再和他们一般见识。”
听完领主夫人的话,奈姆懵逼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她当然知道龙牙佣兵团没有早早的就过来请罪,否则狗蛋领主也就没必要再把这事儿吩咐给衍那村了。
也就是说,领主夫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惜说谎去给龙牙佣兵团的人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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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节 245.裂隙
这番话从领主夫人嘴里说出来,确实少了几分严肃的感觉。但它的效果嘛……
奈姆偷瞄了几眼爬爬的反应。
只见,眨眼的功夫,这家伙脸上的情绪便由庄重转成了惊愕,继而又从惊愕变成了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讪笑。
“……在下……刚来这里没多久,对领主大人领地里的情况没什么了解,”爬爬想了想,又低了低头诚恳地致歉道,“所以行事才这样鲁莽,还望领主大人……”
说到这儿,他像是有些语塞,半晌也没憋出啥文绉绉的书面语出来。
末了,爬爬咧咧嘴自嘲地笑了笑说:“——嗨,领主大人,在下实在是没读过多少书,也说不出花来。”
“嗳,这有什么?”狗蛋领主不以为意地笑着说道,“不如说,先生如此赤诚,实乃世间少见。我们呀,还要多向你学习学习呢。”
即便已经让爬爬了解到了龙牙佣兵团是“合法公民”的事,这位领主大人的话语间也丝毫没有问罪的意思。
它这轻描淡写的态度,确实让爬爬有点摸不着底。
权宜片刻,爬爬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说:“领主大人,我确实是不知道龙牙佣兵团的事,这才……不过您放心,我不会因为自恃是寇寇家族成员的身份就枉法的。”
说话的时候,这家伙的目光非常正直。言下之意,好像是不管狗蛋领主怎么处罚他,他都愿意接受一样。
于是乎,这招以退为进成功地又把皮球踢给了狗蛋领主。
尽管说是“处罚”,但估计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狗蛋领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爬爬偿命的,所以爬爬倒也干脆,索性把这个“报价”的主动权给丢了出去。
反正,能接“球”的,又不止狗蛋领主一个人。
只不过,狗蛋领主沉吟少许,却是笑着看向了一旁的跳跳,主动问道:“跳跳小姐,您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比较好啊?”
同样的技巧,这位坐在主人席的领主大人哪儿能不会耍呢?
跳跳一听,顿时有些紧张。
虽说这小丫头傻乎乎的,但或许是由于身份如此,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下,她对这种“官腔”的理解能力还是勉强能合格的。
所以眼下,心中有些纠结的跳跳连沾着酱汁的嘴巴都忘记擦了,立即皱眉问道:“爬爬叔叔,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类?”
“这个……”听到大小姐问话,爬爬赶忙收起了多余的表情,恭敬地答道,“大小姐,我先前也跟您说过,有一部分人类至今还对我们抱有盲目的仇恨……它们不讲道理的呀。”
“可是,你和跑跑叔叔都是褪型期之上的实力,那些人类哪能看出你的真身嘛?”
“呃……”
事实证明,面对跳跳这个“大小姐”时,爬爬刚刚那些那和狗蛋领主“打太极”的功夫顿时就不顶用了……甚至连谎都不会撒了。
狗蛋领主见状,不等跳跳接着追问,便出言拉了爬爬一把说:“许是先生之前说过的那个‘贵族’识破了先生吧?”
爬爬听后赶紧附和:“对对,大小姐。我在留言里跟您提起过,我和跑跑遇到了一个外形和……和您的宠物十分相似的贵族。”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爬爬也有意无意地看了奈姆一眼。
——奈姆什么反应都没做,连到了嘴边儿的哈欠都给压了下去。
听到爬爬这么说,跳跳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
她想起了刚刚在摩诃镇遇到的查克小姐。
但是,跳跳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把这事儿说出来,甚至还下意识地给身边的奈姆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奈姆见状,虽然不知道跳跳在想什么,可迟疑少许后还是情谊了一把,不着痕迹地拍了拍跳跳那放在腿上的小手。
她的本意是想表达“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了”。
不过嘛,跳跳显然是理解错了。
在得到“疼疼”的支援后,跳跳就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重新看向爬爬,问:“就算是这样,你们之所以吵起来,也会有个原因的吧?如果那些人类真的那么讨厌贵族,为什么还会和那个能看穿你们真身的贵族在一起呢?”
假如不考虑跳跳那底气不足的软糯少女音的话,这句话就等于是在问责了。
爬爬明白,眼下,自己不能再继续顾左右而言他了,只得“如实”交代道:“那个……大小姐,我当时……正教育孩子呢。”
“……教育孩子?”跳跳怔了怔。
“大小姐,您可能也知道。”爬爬苦着脸说,“我那个弟弟,年纪太小,脾气也很暴躁……他就比您大十几岁,调皮得不行。本来我们遇到那些人类,我是有意教教他怎么跟人类相处的,结果……唉,那些人类的脾气也不太好,这一来二去,就打起来了。”
说实话,奈姆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从这句话的语境分析,好像他谈论的根本就不是一桩“屠杀案”,而是自家孩子把他同学给打了的民事纠纷。
更诡异的是,在场的四个听众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现出惊讶。
包括跳跳在内。
也就是说,这些贵族们在内心深处,都觉得这充其量最多也就是个“校园暴力”的水平。
“那……”不多时,回过味来的跳跳又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也不能……不能这样啊……这、这多……多过分呀……”
貌似,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是,少主人,是我冲动了。”吐露了动机后,爬爬已然无意再为自己辩解了,“我愿意接受少主人的任何惩罚。”
跳跳一听,神情里的纠结立刻又染上了几分焦急。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就算自己是个“爱人类人士”,也不能因为亲人错手杀了几个人类就让他偿命。
这样做,有违——
有违……
好吧,她也不知道有违什么。
可隐约间,跳跳又觉得,如果不“惩罚”爬爬,那么对那些死掉的人类来说,就太不公平了。
兀自苦恼了半晌,跳跳只好又向奈姆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她这小眼神儿,连“可怜巴巴”这个形容词都快驾驭不住了,一看就是那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的类型。
可惜的是,“疼疼”不能开口说话。
所以奈姆只能避开跳跳的视线。
这次,她连拍拍手的忙都帮不了。
眼见跳跳如此纠结,狗蛋领主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跳跳小姐,爬爬先生,我有一个提议。”
跳跳听后,眨眨眼看了狗蛋领主两秒,说:“……您说吧,领主大人。”
“这件事说来,只是一个……误会。真要走法律途径的话,最终吃亏的还是龙牙佣兵团的人类。”狗蛋领主一改之前的笑脸,认真地说道,“他们虽是人类,却也是我的子民,我不能亲手把他们往火坑里推。所以我建议,此事还是交给我来居中调解吧,我会派人去统计他们的损失,事后予以相应的补偿……”
“——不,领主大人,”跳跳听到这,立即摇摇头说,“这是我们的过失,不能还让您去承担赔偿。”
对于跳跳的提议,狗蛋领主既没推辞也没接受,而是点点头带过了这个话题,接着说道:“至于,爬爬先生。我希望,你和你的弟弟以后不要再踏足附近人类的社区。既然王上说过,我们和他们是共生关系,我觉得,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保持的。你错手杀了他们的同族,还是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眼前比较好,以免又发生什么意外。”
爬爬听了,先是瞄了跳跳一眼。
见跳跳没有反对的意向,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立刻低头向狗蛋领主道:“在下……全凭领主大人安排。”
狗蛋领主的这个“处罚”,翻译成生灵语,约等于“没有处罚”。
因此,虽说爬爬没有表现在脸上,但心中不免还是对这位领主生出了些许感激之意。
“……还有,那个长得很像跳跳小姐的宠物的‘贵族’。”狗蛋领主沉吟片刻,又道,“我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它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奈姆。
爬爬听闻此言,立即主动请缨道:“领主大人,不如把这件事交给在下吧,在下毕竟和那个贵族见过面。”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过奈姆一眼。
“嗯……也好。”狗蛋领主点点头,“既然那贵族的实力与先生不相上下,由先生来调查自是效率更高。”
话题聊到这里,差不多也告一段落了。
尽管中途听到了一些让奈姆很别扭的话,但事情的盖棺定论,也和狗蛋领主承诺过的一样。
那俩蜘蛛精不仅不会再报复人类,还承担起了补偿的账单。
按理说,这应该算是个比较好的结果了。
可奈姆这会儿却一点食欲都没有,连一个肉丸子都没吃完。
任由这微妙的沉默蔓延了几秒钟后,领主夫人笑了笑,便再次招待起了客人。
奈姆也没在意他们之后又聊了些什么,而且因为刚刚的话题所致,跳跳的食欲貌似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熬到她实在是坐不住了后,奈姆就和她一起离了席。
两人随后在狗蛋领主的花园里散了会儿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讲真,这气氛多少是有些尴尬。
走累了,跳跳就往花园里的石阶上一坐,百无聊赖地踢起了小脚丫。
过了一会儿,奈姆无意间看了她一眼,发现跳跳的表情变得恍恍惚惚的,像是没睡好一样。
想必,这件事对她还是有些打击的。
说来也奇怪,明明奈姆觉得,跳跳对人类的态度和其他贵族也没什么区别,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法说服自己把跳跳当成“敌人”看待。
也许,自己对她真的有不少负罪感吧?
可惜的是,奈姆如今的处境算不上安全,再加上还在扮演着疼疼,只能秉着“少说少错”的策略缄口不言。
因此,带着这些莫名其妙的疑问,奈姆也打消了主动和跳跳说话的念头。
这一下午,她们俩除了“陪在对方身边”之外,什么都没干。
晚饭时,狗蛋领主再次“炫耀”起了自家厨子的手艺,顺道,又提了几嘴人类对于烹饪的“伟大发明”。
比起中午那会儿,跳跳有些心不在焉,倒是爬爬看上去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地附和狗蛋领主两句。
散席之后,肥肥管家将两人带到了一间豪华的客房之中。这地儿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个两居室。
奈姆是无意参观这种中世纪风格建筑,见跳跳兀自坐在床边发起了呆,她便先一步进了浴室,研究了一下那个以狗头人体型设计的大浴缸,决定泡个热水澡。
这玩意儿的出水系统目测和自己印象里的也没啥区别,至于加热方式,则是先把水放满浴缸,然后再往里面输送一种高温气体。
把水温控制在四五十度左右后,奈姆便脱了衣服坐进了浴缸里。
“哈啊……”入水时,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调整好坐姿后,奈姆抬起头,看了眼头顶陌生的天花板,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今天确实有些累,此时浸在舒适的温水之中,困意顿时就攀了上来。
然而……
——叩叩叩。
不等她真的睡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跳跳?”
“是我,疼疼……”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啊……你问。”
跳跳没有开门,在门外沉默了一阵后,问道:“……疼疼,你想回家吗?”
奈姆听后,愣了好一会儿。
“我记得……你被妈妈送来时,已经十岁了……”没等到奈姆的回应,跳跳又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你……你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
“我……”
奈姆一时有些语塞。
这个问题自己该怎么回答?
考虑再三,她还是慎重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
从这脱口而出的流畅感上判断,跳跳好像差点就把这个原因给说出来了。
可不知为何,奈姆一连等了十几秒,跳跳都没能说出口。
随即,门外又传来了一个沉闷的“敲门声”,貌似是跳跳把脑袋抵在门板上了。
“……对不起,疼疼……”
最后,她莫名其妙地向自己道了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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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节 246.废墟
这一夜,奈姆总共也没睡多久。
虽说床的软硬适中,躺上去很是惬意,但这里到底是狗蛋领主的家,奈姆心里隐隐还是有些不安的。
同样和她一起“失眠”的,还有跳跳——出乎奈姆的预料,跳跳昨晚不仅没有闯进浴室,就寝时也没有屁颠屁颠地提议两人睡在一起,而是乖乖地把主卧的大床让给了奈姆,她自己则是往房间的角落里一坐,还在旁边织了两根蛛丝,像是想把自己捆在原地一样。
奈姆有意数了一下,跳跳这一晚前前后后一共睡醒了四次。每次醒来后,这小丫头总是会先慌慌张张地往自己这边看两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做了什么噩梦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貌似也说不明了什么。毕竟蜘蛛的睡眠模式就是这样,它们和人类不同,不需要深度睡眠。
为了“演好”正常人,奈姆一直耐心等到了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才揉着一点儿都不惺忪的睡眼坐起了身。
“你醒了呀疼疼~”刚一起身,跳跳那明显带着喜色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随后,这家伙便急不可耐地手脚并用地从墙角爬到了自己的床边。
……嗯,准确地来说,跳跳是“手、脚,以及身侧的节肢并用”。
她的小脸上一扫昨天的阴霾,眼下又堆起了满满的傻乐。
说实话,奈姆对她这凶残的“自我调节能力”真是有些惊讶,因此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傻不拉几地应道:“呃……嗯。”
“疼疼,”跳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奈姆的手,问道,“今天可以跟我一起去人类的社区里玩玩嘛?”
她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的期待,差点就淹没了原本漆黑的瞳色。
以至于奈姆见了,下意识地就避开了她的视线:“唔,可以……吧?”
听到奈姆这种不确定的语调后,跳跳眨眨眼好奇道:“嗯?‘可以吧’?你有别的事要做吗疼疼?”
“……那倒不是,”奈姆想了想,还是决定直面跳跳的眼睛,“你……没关系吗?”
“我?”跳跳不明就里道,“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指,那个……你那个叔叔不是受伤了吗?”奈姆说,“你不留下来照看一下吗?”
“这个……”跳跳傻乎乎地“嘿嘿”两声,说,“……我也帮不上忙呀。再说,跑跑叔叔肯定要蜕皮的,这个过程不能有人去打扰。”
“……噢。”奈姆点点头。
尽管说不上来原因,但她总觉得今天的跳跳好像有些奇怪。
因此犹豫片刻,她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你真的没事吗?”
“嗯?”跳跳歪了歪脑袋,像是没闹明白奈姆为什么这么问。
“昨晚——”奈姆见了,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眼瞅着跳跳这会儿的开朗和昨晚的消沉对比得愈发鲜明,使得奈姆对昨晚那个不了了之的问题也生出了些许好奇。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真正的疼疼,这样掺和她俩之间的事……也不太合适。
“……疼疼?”
“不,没什么。”奈姆摇摇头,“……你要现在就去吗?”
跳跳眨了下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商量好了行程,梳洗完毕后便一同出了门。
客房外候着好几名侍者,见到跳跳后,它们立即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而后一位女性狗头人上前一步说道:“早安,大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要现在移步餐厅用餐吗汪?”
“啊,不、不用了。”跳跳不好意思地冲它摆了摆手,“对了,那个那个,你们知道领主大人现在在哪吗?”
“主人现在应该是在厨房汪。”
“唔,我有事想跟他商量一下,能带我过去吗?”
“汪汪,大人。”
这位狗头人女仆可谓是言行之中都能体现出狗蛋领主的“教养”,就连走路时都没什么声音。
而狗蛋领主的位置也就像它猜测的那样,奈姆两人走到厨房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它的身影。
这会儿,它貌似正在自己做菜。
“咦?”颠了两下锅后,这位领主大人也注意到了两位访客,笑呵呵地说道,“小跳跳,你这是闻着香味儿找过来了吗?”
“呃……”跳跳似乎没能理解这句话里的梗,一本正经地答道,“我是拜托侍从带我过来的。”
“是这样啊。”狗蛋领主点点头,“那你肚子饿不饿呀,小跳跳。想吃点什么,我让厨子给你做。”
“唔,谢谢大人,不过不用了。”跳跳傻笑了两声,“……我不能吃太多,不然会不想动的。”
“嘶——也对。你看我,都把这茬儿给忘了。”
说着,狗蛋领主调小了灶台的火势。
跳跳见后,说道:“其实……我过来是有个问题想问您。”
“你说。”狗蛋领主端起装着香辛料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给锅里的料理调起了味。
“那个龙牙佣兵团,现在在哪?”
“他们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衍那村。”
“衍那……村?”
“嗯。是一个只有老人和小孩子的极度贫困社区,前段时间,我跟他们的村长见了一面,提起过收编龙牙佣兵团的事。”狗蛋领主说,“龙牙佣兵团的人蒙此大难,是得休养一段时间。”
“哦,”跳跳回忆了一下昨天看到的地图问,“那……那个衍那村,就是北边的那个小地方?”
“对,距离这里不远,坐车的话,也就一会儿的功夫。”狗蛋领主随口问道,“你想去那里看看?”
“……嗯,”跳跳也没隐瞒,“我觉得,他们现在应该很需要钱,所以我想给他们送过去,顺便道个歉。”
对于跳跳的这个想法,狗蛋领主完全没有表现出意外。它沉吟了片刻,说:“这样吧,出于安全方面考虑,小跳跳,你还不是不要暴露身份比较好。”
“啊,没事的狗蛋伯伯,万一真吵起来,我跑得快,不用担心我。”
“不,”狗蛋领主苦笑,“是出于……对他们的安全考虑。”
跳跳听后一愣,随即傻不拉几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去吧。你说得对,龙牙佣兵团目前,确实需要些帮助,只靠衍那村的话,估计是不太够……”说到这,狗蛋领主也叹了口气,“衍那村里有我的侍从驻扎在那,但比起我们的外貌,或许你更容易被人类接受,所以就当是帮我去安抚一下那些人类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他们就行,不必客气。”
听到狗蛋领主的“任命”,跳跳似是有些紧张,扭捏了好一阵才应道:“嗯,我知道了,狗蛋伯伯。”
随后,她便恭敬地辞别了狗蛋领主。
待奈姆吃了点早餐,两人走出大宅时,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跳跳没拒绝狗蛋领主的好意,拉着奈姆的手一起上了车。
两人到了衍那村,立即被看门的几只狗头人发现了。看到来的是它们主人的车,这帮狗头人都下意识地列起了队。
驾车的是奈姆昨天见过的那只哈士奇,这家伙貌似是狗蛋领主的专属司机,停下车后,它把耷拉在外面的舌头收了回来,对驻兵队说道:“汪,车里的是主人的贵客,莫要怠慢了。”
“汪汪,大人!”一众狗头人应道。
待奈姆和跳跳下了车,哈士奇又清点了一下驻兵的人数,问:“你们队长来旺呢?”
闻言,一只有些面熟的狗头人汇报道:“汪,长官正在他们的酒馆里谈事情。”
奈姆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才反应来,这家伙就是那只小金。
“谈事情……”哈士奇沉吟了片刻,对跳跳俯身道,“大人,不如让我去跟这里的驻兵队长交接一下汪?”
“唔,真、真的不必这么慎重,大人。”跳跳冲它笑了笑,“我们自己来就好了。”
“是,大人。”哈士奇立即应道。
不过嘛,虽然跳跳说的是这么风轻云淡,可这只哈士奇还是又严肃地叮嘱了那帮驻兵几句才驾车离开。
至此,跳跳的“贵客”身份也就坐实了,她看了眼这帮狗头人眼中的慎重,有些不适应地干笑着问道:“……你刚刚说,你们的队长在谈事情,是在和这个村子里的人类吗?”
“汪!是的大人!”小金嗷嗷道,“昨天,这个人类的社区突然来了两百多个流民,而且它们的村长想收留这些人类,所以一大早就请我们队长过去商量了汪!”
“这样啊,”跳跳说,“那可以拜托你带我们过去吗?”
“汪汪!大人!”小金捶了捶胸口,“请跟我来汪!”
尽管天色还算早,但街道上已经有了不少的身影。
这些人大多都是龙牙佣兵团的成员,见到奈姆后,都会点头向她示意。
幸好奈姆目前并不是独处状态,所以这些人的反应才没让跳跳误解什么。
在小金的带领下,两人没一会儿就顺着大路来到了衍那村的酒馆门前。
但不知为何,这只狗头人看起来好像比跳跳还着急,没等奈姆想到合适的办法去圆谎,它就已经推开了酒馆的门。
这会儿,酒馆里坐得满满当当的。据目测,至少有三四十个人。
奈姆扫了一眼,发现小胖哥佩尼、葛尔大叔,还有昨天见过的那个龙牙小领导希尔斯都在这里。这些人刚刚好像是在开会,只是大门被这么一闯,霎时就停止了讨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门口。
“汪!报告!”眼见大金毛也看了过来,小金赶忙立定行礼。
“……什么事这么着急汪?”大金毛瞄了眼奈姆和跳跳,随即看向了挡在她俩身前的小金问道。
“汪!长官!这二位,是主人的贵客。”说着,小金往一旁挪了两步。
兴许是因为它说了“这二位”的缘故,酒馆里那些原本想和奈姆打招呼的人都多少顿了顿。
再来,这些人居然全都默契地收起了想和奈姆搭话的意图。
不得不说,奈姆对此有些意外。
这场面看上去,就像是……哪怕不用自己说明,他们也能“心照不宣”地为自己圆谎。
仿佛,这就是他们的“集体潜意识”。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让酒馆里的时间因此陷入滞顿,在听了小金的汇报后,大金毛神色慎重地站起身看向了跳跳,问:“……请问您是?”
跳跳好像并没有预料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被他们这么一盯,紧张得差点想往奈姆身后躲。这会儿见大金毛问自己话,只好低头绞着手指呐呐道:“唔,我们不是什么贵客啦……就是……就是就是……对了!我们是来帮忙的。”
“……帮忙?”
“是的,我们是本地的商会,领主大人派我们过来赔偿你们的损失。”
此言一出,佩尼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个角落的方向。
那里,坐着查克小姐。
要说这里的本地商会,指的自然就是摩诃镇的那个了——虽说衍那村也有类似的部门吧,但这屋里有一小半人都心知肚明,“衍那商会”从里到外,就只有菲尼一个人。
再说了,摩诃商会对衍那村的资助,不是在昨天就已经交接完了吗?咋又来送一次温暖呢?
好在,查克小姐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她既没有拆穿跳跳这个拙劣的谎言,也没有承认跳跳的“同事”身份,算是最大限度地给跳跳在这个谎言上留下了一定的可操作空间。
至于大金毛,这家伙自打看到跳跳身侧的“装饰品”后,神色中便多了抹了然之色。听到跳跳的解释后,它点点头说:“……‘商会’是吗,我明白了。我们现在正在讨论新的住房建造问题,不如您也过来一同旁听吧。”
既然跳跳说的是“商会”这种人类的组织,大金毛肯定不会选择拆穿这位贵客,而且还直接邀请她入了席。
见没一个人怀疑自己说的话,跳跳当即有些小得意,拉着奈姆一起找位子的时候,还仅用鼻音哼哼了几声,目测是想让奈姆夸夸她。
无奈,奈姆只能给她顺了顺毛。
“咳,刚刚……说到哪儿了汪?”大金毛随即又组织起了会议。
“说到……”佩尼接话道,“那、那片废墟很危险,不适合建造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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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节 247.鬼屋
说起龙牙佣兵团的安置问题,无外乎就两个重点,一是吃,二是住。
突然来了这么一两百口子,虽然食物方面可以紧急加单保证大家都能吃上口热的,但住宿方面就不行了。这么多人,即便是衍那村每家每户都“收留”几个,也完全住不下。
尽管昨天,龙牙佣兵团是在菲尼家旁边的废墟上搭建帐篷对付了一晚,不过这也就是第一天,凑合凑合而已,不能老这么风餐露宿。如今毕竟已经是初冬了,就算驱灵师可以用灵力来维持体温,他们也需要个屋檐来遮风挡雨。
其实有关扩建的事,佩尼也不是第一天想。早在他决定放弃政府补贴,用交税的办法“赎回”他们的救命恩人时,这小胖哥就已经考虑起了搭建新房屋的事。
只不过,佩尼所选择的地皮,却不是衍那村深处的那片废墟,而是顺着现有的街道往西……也就是往那片森林的方向修建建筑。
讲真,他这个决策是有些奇怪。且不说向外扩张土地可能会引发的新麻烦,光是从地基方面考虑,那片原本就是建筑群的废墟也比村口凹凸不平的松散土地要合适得多。
也正因为佩尼想用村口那块地,这才把大金毛给请到了这个人类的会议中。当然,这并不是说佩尼想请它们帮忙干活,而是由于,大金毛所选择的驻兵地附近,本就是佩尼规划出的开发区——或者反过来讲,要不是佩尼早早地就把那里的土地给夯实了,这帮狗头人也不会如此“慧眼如炬”地选择在那里驻扎。
换句话讲,请它们过来就是想提醒它们一下,以后就要做邻居了。
大金毛对此没有急于表态,而是问了佩尼一句,为什么不愿意使用村子深处的那片废墟。
然后就见,这小胖哥一本正经地用他那有些结巴的慎重对大金毛说,那片废墟里闹鬼。
闻言,不仅是大金毛和跳跳这些贵族,就连龙牙佣兵团的人都有些微微发怔。
随即不等这些“外来者”缓过懵逼的劲儿,佩尼便抹了把汗跟大家解释了起来。
严格说来,这事儿也不算是个秘密,在佩尼还小的时候,那片废墟的闹鬼传说就已经在村里流传开了。因此只要是衍那村的村民,都知道那片废墟中住着一个能吸取别人生命力的邪祟。
而那邪祟的巢穴,正是废墟正中的那座造型奇怪的建筑。
它在本地有个响当当的名号:“鬼屋”。
讲道理的话,只凭它孤身坐落在一片废墟之中的“景观”本身,就已经足够奇怪的了。
至于……这鬼屋的其他“异常”,则要牵扯到几件陈年往事。
这些往事中,让村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两件:拆迁和死人。
或者把它们合并成一件事,“只要想拆这栋鬼屋,就可能会死人”。
仅是佩尼从小到大的这十六年,就经历了三次对这间鬼屋的拆迁行动。
第一次拆迁计划,据说是发生在村里的青年还没被征召走的时候。他们那会儿也遇到了与现在类似的“人口激增问题”,所以才无视了村中老人的警告,急切地考虑起了扩建的事。最终,他们选择的开发区正是这片废墟。
起先,村里管事儿的人觉得既然这屋子保存得这么完好,不如进去检查一下老旧程度,看看能不能直接使用。
只可惜,他们这么一进去,就再无音讯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佩尼还没怎么记事儿,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闯进鬼屋的那几人结果究竟如何。只是隐约记得自那以后,村里有好长一段时间连谈都不敢再谈论那片废墟。随后没多久,村里的青壮年就被帝国征召走了——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解决了衍那村的“人口激增问题”,故此,这个土地开发的问题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搁置了。
第二次拆迁计划,是佩尼记得最清楚的。
那是他十岁左右时发生的事,组织拆迁的人是所有“阿班德纳”里最年长的那个,名叫恩尼格玛。在佩尼记忆里,她是个充满智慧、十分温柔体贴的人。在村里的劳动力被征召走后,这个阿班德纳的大姐头立即就行动了起来,不仅初步策划了“赎回”救命恩人的方案、小小年纪便开始孤身一人外出游商赚钱,更是在“学成归来”后扛起了村里的决策重担,几乎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她在躬体力行的在做……顺道,还教出了佩尼和菲尼俩徒弟。
也就是说,如今佩尼和菲尼分工才能做好的事情,这个大姐头当年一个人就办到了。
可即便是这位师傅兼偶像的大姐头想要违背村子里的“传统”去接近那间鬼屋,也丝毫没有得到村里的支持。无奈之下,恩尼只好放弃了组团行动的打算。
但,这并不等于她打消了进鬼屋的念头。毕竟为了这次行动,她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到了一位实力不菲的女性驱灵师前来助阵。所以就算没有帮手,恩尼也没有轻易就放弃。
当天深夜,一直没睡着的菲尼在听到异动后,立刻就叫醒了佩尼,俩小正太琢磨了一会儿,得出“大姐头这是想趁着夜色行动”的结论后,便悄悄地跟在了恩尼她们身后。
只不过,当他俩跟到废墟边缘处时,由于周遭没了可以藏身的地方,到底还是被大姐头给发现了。
然而,恩尼却没有出言训斥两人,反倒是微笑着邀请他们加入了这个行动——当然,说是邀请,最终分配给二人的“职责”充其量也就是个望风的而已,这个大姐头总不可能带着两个小孩子去以身犯险。
以佩尼和菲尼当时的年纪,对这种像是“冒险”一样的话题总是难以抗拒的。
因此,两人几乎是瞬间就被突如其来的兴奋赶走了睡意,对大姐头使劲儿点了点头。
看到这俩小正太脸上一本正经的认真神色后,恩尼在临走之前,把她之所以如此执着的缘由说明给了佩尼和菲尼二人听。
她说,衍那村现在已经是大家伙的“家乡”了,她不能让家乡里留着这种“不确定的危险”。为此,她才请来了一位“超凡者”一起去鬼屋里面探个究竟,最终的目的,是为它的“鬼屋”之名找到一个“科学”的解释,然后想办法拆除它。
可惜的是,碍于当时的年纪太小,佩尼根本就没听懂恩尼这句话的意思。
而恩尼这个计划……最终,也只是一个计划而已。
那一天,在目送恩尼和那位驱灵师进入鬼屋之后,佩尼和菲尼一直按照恩尼的吩咐,守在废墟的边缘等着她们出来。
两人盯着鬼屋那紧闭着的大门等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那扇门也始终没有再打开过。
但奇怪的事,在有了阳光的照明之后,两人突然发现,那栋鬼屋的“花园”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见到此景,俩小正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什么主意。不过,菲尼到底是比佩尼胆大些,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猫着腰缓步靠了过去。佩尼看到后,虽然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可还是跟在了菲尼的身后。待离近了些许,两人才远远看清,这花园里凭空多出的两个“东西”,看起来……像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而且其中一个老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和恩尼昨天穿的非常相似。
佩尼见状,脑中立刻毫无缘由地产生了一阵诡异的不安。
短暂的出神过后,佩尼发现菲尼已是快步往鬼屋那里跑了起来。
这下可把他吓得够呛,赶忙大喊大叫着上前阻拦起了菲尼。可菲尼却完全不顾佩尼的阻拦,硬是闯进了花园里将两位老人往外拖了起来。
十岁的菲尼根本就没多少力气,当他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两位老人从鬼屋的领地里拽出来后,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顿时像是见了鬼一样,脚底一个踉跄摔坐在了地上。
也就在这时,佩尼总算是清楚地看到了两个老人的相貌。
然后,他也和菲尼一样,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呆滞之中。
——小胖哥至今还记得那一幕,而且他觉得,这个噩梦一定会纠缠自己一生。
这两个老人,就是恩尼和她请来的那位女性驱灵师。
即便这两人的相貌已经发生“龟裂”了,可恩尼毕竟是佩尼和菲尼的大姐头兼师傅兼偶像,他们是不可能认错的。
佩尼不是没见过老人,毕竟衍那村除了他们这些小孩子就剩老人了,可他……他从来都没见过苍老成这个样子的人。而且,还是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却见,那二人浑身上下布满了岁月无情的雕琢,不仅骨瘦嶙峋到了骇人的地步,枯黄的皮肤上更是一点水分都没有,被斑驳的裂隙割出了一道道可怖的“伤口”。
以至于仅仅是看着,就让佩尼止不住地一阵哆嗦。
两人刚体验了一会儿这阵让他们心悸的恐慌,眼泪便如大坝决堤一般哗哗地向下淌了起来。
他们哭得无声无息,如同两个没了妈的孩子。
两人都不敢出声呼唤恩尼,就像是害怕听到那个能把他们推向绝望的回答一般。
又或者说……他们害怕自己什么回应都听不到。
所以,佩尼和菲尼一时间连伤心都顾不上了,立即抬起了苍老的恩尼,一边哭一边将她送到了村里的医馆中。
只可惜,恩尼早就断了气。
不管是医生,还是村里那位因残疾没被征召的驱灵师,都作出了相同的诊断。恩尼和她请来的那位女性驱灵师身上,一点儿生机都没有了——就结果而言,恩尼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亲自印证了村里那个古老的传说:
她真的在一夜之间被那栋鬼屋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就连那个实力不菲的驱灵师,也没能因为自身的“超凡”而逃过一劫。
这件事过后,菲尼就像是失了魂儿一样,没过几天就突然大病了一场,一度虚弱到连吃饭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村里有人觉得,菲尼正是由于踏进过那栋鬼屋的花园,沾上了邪祟的气息,才会得此大病,所以一直严禁孩子们去探望菲尼,以免被邪祟的气息盯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抛弃了菲尼。
相反,正因为他们全都是老人,而且是被帝国的招募官认定的、不具备任何劳动能力的老人,他们才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菲尼“传染”——或者说,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巴不得被菲尼“传染”,以求能为菲尼分担些许邪祟的折磨,甚至是代他去死。
幸运的是,在这些老人不分昼夜尽心尽力的照顾之下,菲尼在卧床一个多月后,总算是挺了过来。
能下地的第一天,他便和佩尼一同来到了恩尼的墓前,望着墓碑上的文字一站就是大半天。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一直沉默到了深夜。
最终,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两个小正太就这样在大姐头的墓前,策划起了第三次拆迁计划。
有了前两次失败的经验,佩尼和菲尼都认定了一个事实:那栋鬼屋是绝对不可以进去的。
因此,就算要拆,也只能在外面摧毁它。
想做到这点,需要超凡者的力量,也就是驱灵师的力量。
鉴于两人都没有成为驱灵师的资质,所以他们最后商议出的实行方案也和恩尼一样,花钱请驱灵师过来。
可这需要很多钱,很多很多钱。而且,考虑到流通问题,还必须是贵族的货币。
然而,村子里压根就没多少贵族的货币。
只不过,那时的他们,连这件事究竟有多难都不清楚。
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毫无顾忌地放手去做。
菲尼在能下地的第二天便收拾好了行装离开了村子,而佩尼则是自那天开始,一点一点地接手起了村里的工作。
尽管两人谁都没有提起过这茬,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成为恩尼的“继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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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节 248.折光
因为大伙儿目前正在开会,再加上这个话题对佩尼来说有些沉重,所以他并没有说得太详细,只是言简意赅地陈述了一下鬼屋的异常特质。
末了,小胖哥似是担心大金毛不相信,又补充了一句说:“……大人,我可以以自己的性命担保,刚刚所说的绝对句句属实。那间鬼屋在附近也算是凶名远扬了,连摩诃镇和北边的贵族都知道。”
大金毛听后沉吟了片刻,继而向查克小姐投去了一个确认的目光。
查克小姐见了,稍微顿了顿便顺着佩尼的意思解释道:“大人,阿班德纳村长说的确实是事实。只是一直以来,生活在附近的人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解读这份异常,所以随着传言的扩散,衍那村便渐渐地被传成了一个‘不祥之地’,大家也就都不愿意靠近这里了。”
闻言,大金毛咧嘴笑了笑:“……‘不祥之地’吗?我想起来了,我和我的兄弟们前来赴任时,也听说过这个传说汪。”
它这句话说得没什么信息量,佩尼有些拿捏不准它的态度,只好追问道:“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唔……”大金毛想了想说,“先带我过去看一看那座‘鬼屋’吧汪。”
对于大金毛的要求,佩尼倒没多少意外。毕竟这里是它主人的领地,出于职责角度考虑,它得亲眼见证鬼屋的异常才方便如实汇报。
再说了,这位狗头人驻兵队长还是个高手,要是能借它之手直接拆掉那座“杀姐仇人”就更好不过了,所以佩尼当即连声应下了大金毛的吩咐,起身对它做了个“请”的姿势。
眼瞅着要散会了,一脸呆萌的跳跳这才回过神来,旋即傻乎乎地眨眨眼,扭头看向奈姆说:“疼疼,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
看样子,她对那座鬼屋也很感兴趣,以至于差点就把“好奇”俩字写在闪闪发光的双眼中了。
而且说实话,奈姆和她也差不多。
虽说这是个高魔世界,但通过佩尼所说的那些进行推测,貌似这里对“灵异现象”也没什么科学的解释。既然如此,多了解一些总是能降低自己遇到危险的概率的。
想到这,奈姆便对跳跳点了点头,而后任由她牵着自己跟上了这支被好奇“支使”的大部队。
从酒馆到废墟的路程不算远,刚过转角,龙牙佣兵团的帐篷营地便映入了众人的眼中。
乍一看,这些帐篷都集中驻扎在废墟的边缘处,以此推测,大概佩尼已经在昨天叮嘱过他们有关那座鬼屋的事了。
只不过……虽然说是营地,但这会儿帐篷周边只零零散散地留守着几位龙牙佣兵团的成员。眼见这么一大波人以一只狗头人为首造访此地,他们皆是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了过来。
说实话,看到营地里如今这种只有不到十个人的景象,奈姆心中确实有些惊讶。
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就有意留心了一下,龙牙佣兵团往衍那村的家家户户中都增派了不少人手,而剩余的那些有战力的人员,据奈姆之前的了解,好像全都被那个小领导希尔斯编成了一支支的狩猎小队。
明明这群人刚躲过一场浩劫,可这才只是第二天,他们居然就已经在这个新环境里把职责分配到了个人上。
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准备花时间去伤心一样。
这种级别的组织力也是没谁了,哪像是刚没了家的流民嘛?
因此,当大金毛接触到这些人的视线后,眉宇间也挤出了几许玩味的意思。不过,它并没有过去打招呼慰问的打算,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接着往废墟中走了过去。
在一片断壁残垣中,那座鬼屋简直是鹤立鸡群般的扎眼。没一会儿,这帮怀揣着好奇的人们就全都驻足在了鬼屋正门前十几米的位置。
按照佩尼的说法,虽然只要不进去就没事,但还是不要太靠近为好。
停下脚步后,大金毛打量了几眼不远处的鬼屋,随即捏着自己的胡子自语道:“建筑风格……好像有些奇怪啊汪。”
此言一出,周围相继有人附和了起来。
确实,不管是和衍那村的“朴素”还是和领主大宅的“华贵”作对比,这栋鬼屋的建筑风格都显得有些离经叛道。
这一点奈姆早就注意到了,而且,此时她越看越觉得……这栋宅子好像和她印象中的“巴洛克式庄园”有不少共同点。
正当众人相继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这座鬼屋评头论足之时,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忽然慌慌张张地凑到希尔斯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希尔斯,你看那里。”
尽管青年的声音不大,可大金毛的种族天赋也不是盖的。
而奈姆只要分出点注意力,很容易就能听到这种响度的悄悄话。
于是下一秒,奈姆、希尔斯和大金毛三人便同时顺着那青年的指向看了过去。
那是鬼屋庭院中的一处早已枯萎了的杂草丛,在这片不足四十厘米高的腐草之中,藏着一道质地和周遭不太一样的枯黄轮廓。
迫于身高所限,奈姆的视野不支持她看清那玩意儿的真身。
但,剩下那俩就不同了。
大金毛在调整好视线的聚焦后,当即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而希尔斯的反应更是奇怪,这红发少年的神情刚有些发怔的意思,下一秒便急不可耐地看向佩尼问道:“佩尼村长,你刚刚说过,只是走进这座建筑的庭院里,是不会遇到危险的吧?”
“啊?”由于没能听到那青年的悄悄话,佩尼被希尔斯问得有些不明就里,“呃……是、是的。”
闻言,不等佩尼表现出好奇,希尔斯顿时就夺步往鬼屋的方向跑了过去。
完全没搞清上下文的小胖哥看到这一幕后,突然浑身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冲着希尔斯的背影大叫道:“哎——你、你别进去啊!会死的!”
等到佩尼的劝告落入希尔斯耳中时,后者已经闯进了鬼屋的花园之中。
只是,当这位红发少年看清那藏在枯败中的东西后,脚下顿时就是一踉跄,差点一头栽在杂草丛里。
好在他及时抑制住了心头的震动,这才堪堪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希、希尔斯先生?”佩尼见状,怔怔地唤了他一声。
希尔斯听了,扭头看了佩尼一眼。
他此时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僵硬,而促成这阵僵硬的,则是那些写在他脸上的难以置信。
希尔斯似是想说些什么,可他任由嘴唇颤动了好一阵,也没能挤出一个发音来。无奈,他只好蹲下身,将藏在枯败杂草中的“那东西”给抱了起来。
至此,奈姆总算是看清了那道轮廓的真身。
第一眼看过去,那是一位老人。
而且,是个浑身上下毫无生命气息的老人。
和自己先前见过的七号决策者相似,这人已经苍老到让人难以识别性别了。
由于在场的众人都听过佩尼刚刚的“解说”,所以在看到老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后,立刻就有人顺着“设定”脑补了真相,颤声道:“希尔斯,那是……莱娜?”
“我……”希尔斯听后,脸上闪过了一阵挣扎。他咬牙将怀中的老人放在了众人面前,随后硬着头皮试了试老人的生命体征,“……我不确定。”
从他苦涩的语气中判断,这位老人已经死了。
老人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制材和做工虽然很朴素,但还是能让人看出它是件女装。
或者描述得再准确一点,这是一件女童装。
那个出声询问的人,正是通过这件衣服做出的猜测。
希尔斯当然认得出这件衣服,但他记得很清楚,莱娜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而已。
假如这个苍老到皮肤都产生龟裂了的老人真的是莱娜……那也就意味着,她真的印证了佩尼刚刚说的话,仅仅一夜之间,就被这座鬼屋抽干了生命。
不得不说,这个“突发状况”让众人都有些懵逼。尽管对佩尼而言,这个疑似是莱娜的老人就是说服这些外来者相信“鬼屋”的最佳证据,但此时的他哪能说出这种没眼色的话。毕竟,连大金毛都在看到老人后惊讶得张大了嘴。
“……希尔斯,”不多时,又有人指着老人的左手说道,“你还记得吧,一年多前,莱娜因为贪玩从山上摔了下去,我们找了两天才找到她,当时她的左手伤势过重,已经坏死了,而她又没有怎么修习灵力,我们只好帮她截了肢……”
奈姆闻言,看向了老人的左手。
那里只有一根干裂了的小臂。
这个特征又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老人的身份。
希尔斯见后,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他皱眉思忖了片刻,吩咐道:“先把她带回去……然后去把莱娜的母亲找回来。”
“……是。”两个青年应声出列,默默地执行起了希尔斯的命令。
目送二人远去,希尔斯又看向了佩尼,颔首致歉道:“佩尼村长,非常抱歉,我们没有听取你的警告,这才闯下了大祸。”
“希尔斯先生,你不必这样……”佩尼听后,一时也有些口拙。
要说让小胖哥出言抚慰一下逝者家属吧,他也没这个立场。可要是啥都不说,弄不好还会让龙牙佣兵团的人心生芥蒂。
更重要的是,这会儿,大金毛也在场。
这出戏从它的角度看来,实在是太过顺理成章了。刚听完鬼屋的设定,就遇到了这么个有力的证据,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简单来说,这种时候,无论佩尼解释什么,他都只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就是证明自己和那座鬼屋之间没关系。
可眼下,他偏偏不能这么着急地证明自己的清白。因为这已经不仅仅是没眼色的水平了,只要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从而让大金毛和希尔斯对自己产生没必要的怀疑。
不过,让佩尼有些意外的是,这二人都没有向自己询问的意思。
大金毛思忖片刻,默不作声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而希尔斯也在同一时间催动了灵力,使右手手背和手臂上的光纹顿时闪耀出了刺眼的光芒。
由于两人的动作过于同步,以至于从他俩体内溢散出的能量已是先一步在半空中“过了一招”。
“哦?”大金毛见状,不由得眯了眯眼说,“实力不错啊,小鬼。”
不知是不是目光犀利起来了的缘故,它居然连汪都没说。
“……大人,你先请。”希尔斯闻言侧移了半步,不卑不亢道。
大金毛听后耸耸肩,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平举起长剑指向了不远处的鬼屋。
它酝酿了几秒钟,待魔能徐徐凝聚在了剑身周遭后,忽地一声低喝,挥剑往半空中一斩。
霎时间,一道半弧形的剑气从破空的利刃声中迸发出来,直直袭向了鬼屋。
其剑势之凌厉,让一部分围观群众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眨眼功夫,这道剑气便从鬼屋身上穿了过去。
其后劲之充足,即便是掠过了这栋石制的建筑,也丝毫不见减速——
……呃,不对。
奈姆眨了眨眼。
那道剑气……貌似真的只是单纯的从鬼屋身上“穿”了过去。
看起来,就像是它压根没“碰”到鬼屋一样。
众人一连等了好几秒,一直到大金毛慢慢悠悠地将佩剑收回了鞘里,那栋建筑还是纹丝儿不动的。
怎么回事?这不合理啊?不应该是听到收刀声后立即沿着切面崩坏吗?咋连层漆都没掉呢?
一时间,在场的人们除了衍那村民外,或多或少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奈姆也因此认定了这栋建筑的“异常”。
“如月。”
“喵~”
随着如月的回应一同到来的,还有跳动在奈姆眼前的一连串数字。
这些数字,正是这栋建筑的“扭曲值”。
可奈姆见到后,却是忍不住愣了两秒。
这串足足有小数点后二十八位的数字前面……居然也有一个负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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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屋:什么花里胡哨的?你尽管砍,掉块砖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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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节 249.破题
奈姆很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被“视觉信息”欺骗。
可不管是大金毛的剑气,还是希尔斯的“气功波”——这些可以被肉眼看清楚的破坏性能量,不管声势再怎么浩大,也都没能伤到鬼屋的一砖一瓦。
自始至终,这栋建筑都如同一道切实的虚影那般,根本不是一个“岿然不动”就能形容得了的。
接着,不知是哪个小机灵鬼灵光一闪,突然就地捡了块石头砸了过去。
然后就听“啪”地一声,这块石头居然结实地撞在了鬼屋二楼的墙壁上。
即便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点对“异常”的心理准备,可等那块石头弹落在地时,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还是让惊讶促成的沉默堵住了嘴。
他们和各自的小团体面面相觑着,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最终,这场“试拆大会”也就这样在众人的不明就里中不欢而散了。经此一役,大金毛肯定了佩尼对这座鬼屋的描述,并表示自己会亲自把情况汇报给狗蛋领主。
散场之后,一直躲在后排的跳跳总算是不用踮着脚偷看了。
因为两人始终没分开过,所以奈姆早就知道这丫头想放个技能试试了。只是碍于狗蛋领主的叮嘱,跳跳不愿意在人类面前暴露自己是贵族的事实,才忍到了现在。
眼下见人群相继离开了废墟,跳跳便小心翼翼地牵起奈姆的手沿着鬼屋绕了个半径十多米的圈。
目测,她是想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甩俩技能试试看。
奈姆也没有阻止跳跳,她现在在忙别的事情……唔,准确地来说,她现在正在“听课”。
自打让如月为自己标识出鬼屋的扭曲值后,奈姆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脑内会议”上。
根据如月的推测,这种被现实扭曲的物体在“兼容性”上都有些问题,故此,才具现成了那栋建筑所表现出的异常。
而之所以只是推测,则是因为如月现在并没有直接解析现实的权限——这个世界目前,还是由它原装的现实稳定装置罩着的。
奈姆起先听得有点似懂非懂的,但没一会儿,吸息老师就贴心地为她举了个例子。
她说,会被现实扭曲的东西,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身的时空节点出了问题。
为了方便奈姆理解,吸息老师又讲了一个“穿越者”的比喻:
当一个原本存在于“高现实密度世界”的人来到了“低现实密度世界”后,这个人就会有很大的可能产生兼容性问题,具体表现为,他的存在会无法响应某些低现实密度世界的“特色”。
说得再直白点,就是讲,假如一个生活在科技世界的人突然来到了魔法世界,那么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受到魔法的影响,从头发到脚指甲都是“魔免”的状态。
那栋建筑显然和这种情况下的“被现实扭曲者”有着特性上的吻合,它不会被低现实密度的“特色”——剑气和气功波——击中,却可以被石头砸中。
换句话说,尽管奈姆并没有被视觉信息所“欺骗”,但这座鬼屋在这个世界也确实是符合“海市蜃楼”的定义。
搞明白了这点后,奈姆挑了个重点问道:“……那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真的是时空参照序列出了问题?”
可惜,吸息没有回答。
如月也是。
奈姆等了将近一分钟,直到跃跃欲试的跳跳找到了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合适角度,迫不及待地往鬼屋那边甩了个技能,系统也一声都没吭。
无奈,奈姆只好叹了口气。
“哇……”同一时间,跳跳的惊叹也从耳边传了过来,“这个屋子真的好奇怪啊。”
说着,这小丫头又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根丝线。
“明明魔能就像是触碰不到它一样,为什么石头可以砸中呢?”跳跳一边傻乎乎地嘀咕着,一边往蛛丝中注入了些许魔能,慢慢悠悠地把它延伸到了鬼屋那边。
这会儿,跳跳就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一样,即便奈姆一直没怎么理她,她也能自己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奈姆见状,索性便由她去了。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问:“那,进去的人会被抽干生命又是为什么?”
“这、这个……”如月答道,“对、对不起奈姆,我现在没有解析它的权限……”
听语气,这小萝莉貌似是有些自责。
“没关系的,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奈姆赶忙哄了她一句,随即眨眨眼,又看向了那座鬼屋,“既然还是这个坎,我们就想办法克服一下吧……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接管这个世界?”
如月延迟了一阵,说道:“奈姆你、你的身份模式和……调停者相似,我、我觉得只要取得调停者的身份验证,就能把我、把我这里的现实稳定装置连接上。”
“呃……然后呢?”
“虽然、虽然我是最初之作,但我们这类装、装置的,型号应该没有太大出入,”如月说,“为了方便调停者工、工作,每个现实稳定装置中,都有一个和调停者间的对、对接程序。”
“……你是说,”奈姆思忖片刻,揣测道,“就像是一个只开放给调停者的直通窗口一样,每个现实稳定装置的程序中都有类似的设置?”
“是、是的奈,姆。”不知为何,如月好像一直很着急,尽管语速确实变快了不少,但结巴和断句的问题却越来越严重了,“我、我知道这,个直通窗口在哪,只要你,使用吸息的力,量把我的信、信号传过去应该,就能建立连接。”
“唔,原来如此。”奈姆又想了想,“不过,我又不是真正的调停者,这样占了他们的单位,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结果?”
“这、这个我也,不、不知道……”如月满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奈姆……”
“没关系没关系。”奈姆不厌其烦地安慰道,“哪能一开始就能把所有事都做好呢?我们一步一步来就好了。”
吸息老师随即接话道:“奈姆,就像你想的那样,你的身份模式只是跟调停者相似,并不是真正的调停者……甚至,连‘恶魔’都不是。所以,我们都没法确定你这样做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不过你可以放心,因为信息的发送方和传输媒介都是我,就算激活了排异系统,只要切断通道,就不会逆向追溯到你身上。而且,即便是以如月现在的权限,也足以为你制定一层不会被排异系统发现的伪装。”
“……这样啊。”奈姆打了个呵欠,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努力打起了精神说,“那就先这样试试……话说,我只要为你们开放权限就行了吧?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去亲自操作——”
说到这里时,奈姆的余光一瞥,发现跳跳已经慢慢悠悠地让沾着魔能的蛛丝触碰到了鬼屋的外墙。
随即不等奈姆对吸息如月二人下达许可指令,她突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扯动了一下。
定睛一看,原来是跳跳用力拽了下自己的手……
不,不对。
奈姆很快就注意到,跳跳这会儿的神色忽然一阵恍惚,就像是懵逼了一样。
换句话讲,连她自己都是被“牵扯”着的。
真正拖动着二人的,是跳跳手中的蛛丝,而方向……赫然是那座鬼屋。
意识到这件事后,只是瞬间,奈姆便激活了战斗状态。
她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前倾的姿势,随即将纤足猛然往地面上一踩,抓紧了跳跳的手,硬生生地遏制住了这份“向心力”。
但跳跳的蛛丝坚韧非常,纵使被奈姆施加了一个反方向的力,也没有立即绷断。
这么做尽管暂时抵消了来自鬼屋的拖拽力,可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站稳身形后,奈姆出声唤了跳跳一句,试图让她赶快把自己的蛛丝切断,然而奇怪的是,跳跳如今就像是听不到奈姆的声音一样,别说回应了,连眼睛里的高光都快没了。
见状,奈姆当机立断,一手搂过跳跳的腰,一手抓向了跳跳袖口里的蛛丝。
“如月!”
——以奈姆目前的水平,想要让如月调控物质的状态,必须得满足“触碰”这个大前提。
语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噼啪”声,那条坚韧的蛛丝即刻崩裂成了数段,奈姆和跳跳也在同一时间向后仰摔了过去。
落地之前,奈姆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为跳跳扮演了一个合格的人肉缓冲垫。
因为用力比较大,两人落地后又滑行了一米多的距离才堪堪停下。而后奈姆立即放下了跳跳,起身晃了晃她写满呆滞的小脸,唤道:“……跳跳?”
兴许是由于来自鬼屋的作用力已经绷断了的缘故,跳跳在发了几秒的呆后,总算是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啊……”她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看着奈姆问,“疼……疼?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这个反应让奈姆也有些纳闷,“你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刚刚?”跳跳傻不拉几地想了想,“刚刚我就是想用丝线碰碰那个屋子试试,然后……呃呜——”
说着,跳跳突然皱紧了眉,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痛楚。
这个反应,奈姆非常熟悉。
看样子,她好像想不起来了。
奈姆见了,倒也没追问,扶着跳跳站起身后说:“……这里有些危险,我们还是快走吧。”
“啊……嗯。”
虽然不记得了,但跳跳这会儿就跟那些知道自己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温驯地捏着奈姆的手,乖乖地让她牵着自己离开了原地。
从视野盲区中走出来后,奈姆发现,废墟中居然还有一个人站着呢。
她正是摩诃商会的查克小姐。
和跳跳一样,她好像也对这座鬼屋有不少兴趣,始终带着一副打量的目光盯着它。
余光见到奈姆二人从鬼屋后面绕了出来,查克小姐也看了过来。
双方相顾无言了片刻,便同时收回了视线。
又走了几步后,跳跳不知怎么的,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多亏了奈姆的眼疾手快,这才保住了她的尊严,没让她摔在平地上。
“跳跳?你怎么了?”扶稳跳跳后,奈姆立即问道。
低头一看,这小丫头已是半眯起了眼,一脸的倦意。
“……跳跳?”奈姆见状,下意识地又追问了一句,“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闻言,跳跳软绵绵地嗯了一声。
“我带你回领主大人那里去吧?”奈姆说。
“……啊,不是不是……不用了。”跳跳轻声细语地摇了摇头,而且说着说着,她的吐字也愈发模糊了起来,就像是在梦呓一样,“我就是……突然好累……昨晚没睡好……不行不行,我我我站不稳了……得趴一会儿……趴一会儿……好疼疼……嘿嘿嘿~”
说完,她把整个人的重量都趴在了奈姆身上。
扭头一看,这丫头已经睡了过去,而且由于嘴角噙着一抹傻乎乎的笑意,眼下,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奈姆见状真是一脸懵逼。
无语了好一阵,她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跳跳横抱了起来,嘀咕道:“……真是个小孩子。”
昨天晚上,奈姆因为躺在床上无聊没事儿干,索性就以“数跳跳的睡眠次数”这来打发时间。
林林总总加起来,这丫头一共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就算蜘蛛的睡眠模式和人类不同,可只睡这么点时间,估计连身体的疲劳都恢复不过来,更何况是心里的“疲劳”。
虽然跳跳一大早就表现出了一副傻乐的样子,但再怎么讲,她也只是个小孩子。
这么复杂的伪装,她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驾轻就熟地运用。
再说……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奈姆回头瞥了眼那栋突兀的建筑。
万一跳跳真的是受到了鬼屋的影响才昏睡了过去,那么即便是把她送回狗蛋领主家里,恐怕常规医疗手段也很难施展得开。
——类似的事,她已经在阿雅身上体验过一次了。
换句话讲,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自己都必须尽快解开这个鬼屋的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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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幻想杀手,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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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节 250.“高堂明镜悲白发”
既然要把重心放在处理“公事”上,奈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私事”给解决一下。
她将睡着了的跳跳安放在自己的客房里躺好,之后一路小跑赶到了村口。事实也正如奈姆猜测的一样,佩尼和希尔斯这会儿正在这里商讨着盖房的细节。
之所以过来找他们,并不是因为奈姆打算参与他们的工程,而是想趁跳跳睡着的这段时间跟他们说点“悄悄话”。
假如跳跳真的准备在衍那村滞留一阵子,那么还是直接跟这些人说明情况,请他们帮忙圆个谎比较稳妥。毕竟这也算不上什么难办的事,只要他们在跳跳面前装作不认识自己就行了。
由于自己的“高手”身份已经暴露了的缘故,佩尼和希尔斯听后啥都没问,都果断地点了点头,并承诺会尽快把这件事传达下去。
说完这个,奈姆向他们致了个谢便再次回到了菲尼的家。
以目前已知的信息来说,菲尼所使用的力量确实能和“时空参照序列”这个概念沾上边——至少,能和“时空”这个词沾上边。奈姆原本是想再跟他详细了解一下有关这份力量的细节,可这小伙不知是不是在昨天放了个超出自身负荷的技能,这都睡了将近一天一夜了,还是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考虑到医生们对菲尼的诊断结果是“过度疲劳”,奈姆纠结了一会儿,终究是放弃了叫醒菲尼的念头。
接着,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坐在床边重新为睡姿不雅的跳跳盖好了被子,然后抬起头,看向了那块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天花板。
“目前算是有……三个方向。”再来,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梳理道,“第一个,就是刚刚说过的,让如月去连接调停者的直通窗口……总之,先试试这个吧。”
得到了奈姆的许可,吸息和如月便立刻携手运作了起来。
同时使用她们两个的力量,确实让奈姆隐隐有些不适。
不过好在,这次只是把如月的信息打个包发送到“指定位置”而已,算不上什么大工程,稍微坚持一下也就挺过去了。
只可惜……
“——奈姆。”几秒钟后,吸息突然唤道。
“怎么了?”
“这个直通窗口……好像被占用了。”
闻言,奈姆眨了眨眼:“……是吗。”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意外。
毕竟,此前奈姆就已经对安识的调停者身份有所“警觉”了。
不过奇怪的是,这会儿的如月貌似觉得是自己又搞砸了一样,不仅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好了,敲了半天的键盘也只传过来一大堆喵喵喵。
末了,还是吸息代她开口说道:“……如月说,有可能是这个现实稳定装置的型号和她不同……需要再找找别的地方吗奈姆?”
奈姆听后有些纳闷,回忆了片刻,整理道:“唔,我记得……那个保健阿姨跟我说过,一个世界同一时间只能接纳一个调停者的存在。意思不就是在说,这个和调停者对接的窗口只有一个?而且,除非前一个调停者‘断开连接’,否则就算是他们编制里的人过来持证上岗,也拿不到调停者权限吧?”
“据我了解,是这样的,奈姆。”
“那还找别的地方干嘛?”奈姆不明就里道,“既然唯一的一个对接窗口被占用了,不就代表这个世界已经有人拿到调停者权限了吗?”
“奈姆你误会了,如月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是我没有描述清楚。”吸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这个对接窗口已经被占用了,但占用它的并不是读数与调停者相仿的……不,应该说,占用它的并不是需要验证身份的‘外接设备’,而是……它自己。因此,我们目前还无法确定这里是不是真的有调停者。”
“……啊?”奈姆愣了愣,“它自己?还能有这种操作的吗?”
这什么鬼?自产自销吗?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毕竟如月和我都是最原始的型号……尽管我们的‘软件版本’也会更新,但基础架构却不如这些后续作品简洁流畅,再加上一些……唔,一些类似‘冗余参数’的存在,我们在‘硬件设备’的细节上多少会和它们有些出入,”吸息说,“所以,如月才会觉得可能是型号不同的问题……”
“……原来如此。”奈姆怔怔地点了点头,“换句话讲,假如我们没有找错地方,那么就等于……这个现实稳定装置是自己占用了调停者的位置……呃,难不成它也成精了吗?”
“对不起奈姆……我能追溯回的记忆中没有类似的情况。”
“我、我也是喵!”如月也急急忙忙地附和着,“对不,起奈姆……”
因为吸息和如月说话时并不是真的依靠声音在传播,所以,她们这些“自责”比真的用耳朵听到还要明显。
“……好吧。”奈姆听后,暗自叹了口气。
只不过,她也明白,现在不是“谈心”的好时机。
于是,在眨了眨眼后,奈姆飞快地将眉间的忧虑平复了回去,说:“没关系,别在意,我本来对此就没抱多大希望。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们,而是,唔,之前安识的事你们还记得吧?她身上的扭曲值产生过那么大的波动,周遭却没有产生任何肉眼可见的现实扭曲……有关这点,除了‘她是调停者’这个解释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这个世界已知,的读数,都不太常见……”如月努力维持着语速说,“可能是,因为,它的执行指令之间出,现了矛盾。就像……之前的我,一样。”
这个回答,顺利地掐灭了奈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翻译成白话,如月的意思就是在说,现在哪种方向都有可能。
可读取的环境信息只有这么点,想要知道更多,就得通过进一步接触调查才能了解。这一点,倒是和之前一样。
看来,自己的成长还是没能跟上游戏难度的变化。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依然有可能会遇到生命危险。
“照这么说来……”奈姆又想了想,“最简单的方法,还是直接去问她本人吗?”
——明明自己已经获得了吸息和如月这么强大的力量,结果到头来,想知道一个人的信息居然还得用这么耿直的方法去调查。
这个结论,让奈姆差点儿没憋住笑。
“……奈姆。”不一会儿,吸息唤道。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犹豫。
“嗯?”
吸息有些担心地说道:“我觉得,直接去问她的话,可能会……遇到危险。”
“……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从安识入手调查,就是我整理出的第二个方向,但……”奈姆听后,活动了一下脖颈,说,“咳咳,咱先分析一下啊,从‘派系’上来讲,我既不属于原生居民,也不属于调停者,更不属于恶魔……结合之前的经验推测,只要知道了我的身份,不管他们的立场如何,都大概率不会欢迎我,而且说不定一言不合就要跟我以命相搏。所以……这个方向还是放一放吧,真打起来,我不一定有解释的余力。”
“那,奈姆你的第三个方向是?”吸息问道。
“这个更简单,直接进那座鬼屋调查就行……”
“——不行!”
正说着,一直没给奈姆好脸色看的系统突然插了一句。
尽管奈姆知道她肯定在“偷听”,但她着实没料到系统会突然表态。
顿了顿,奈姆问:“你说不行……是不让我进那座鬼屋?”
似是觉得奈姆这句话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系统立即噎了回来:“你说呢?”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你就是不准进去。”
“……理由你总要解释一下吧?”奈姆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意思,据理力争道,“再说,我又不是去玩的。这么做是为了调查这个世界的‘真相’,归根结底不还是在帮你吗?”
“那好,既然你想帮我,我就把第四个方向告诉你。”系统说,“如果真的是‘时空参照序列’的异常,而这个异常因为某些原因显现在了那个叫菲尼的人类身上,你只要把他杀掉就有可能直接回收这个设备。”
奈姆闻言,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她琢磨了片刻,问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为什么我可以‘杀’掉他们?我是说,不管是吸息还是如月,她们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生命,也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实体。既然如此,我为什么可以对她们造成伤害……而且还是用枪和撬棍这些东西?”
见奈姆没有立即反对,系统沉默了几秒,解释道:“……你用什么‘武器’都不重要,因为这是我的身体,只要你表达出想要‘伤害’它们的念头,它们就可以被破坏。”
“呃……就是说,我可以直接用意念杀人的吗?”奈姆喃喃道。
系统没回答。
但,结合她刚刚说的话,奈姆觉得,这大概就是默认了。
她奈少侠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早就有了“生杀予夺全凭一念之间”的凶残能力。
不过反过来讲,也正因为奈姆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都没有个明确的认知,她才会如此的克制,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引发了什么会让自己做一辈子噩梦的恶果。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需要对其他人负责。”见奈姆一直没说话,系统又道,“你不想记住的事,我可以帮你记着……”
听到这,奈姆突然打断了她:“——那我想要这些记忆的时候,你会还给我吗?”
系统好像被噎了个够呛。
随即,奈姆又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架。我承认,你的方法很简单,但这么做……可能会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态,太冒险了,应该再多考虑考虑……”
“——你以为你进那个鬼屋就不冒险吗?”系统又一次打断了奈姆,“进去的人类一夜之间就苍老成了那样,我们至今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还是说,你觉得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是那群人类联合起来欺骗那个狗头人的戏法?”
“不,就算不考虑那栋建筑本身的‘异常’,这也肯定不是衍那村和龙牙佣兵团联合起来演的戏。”奈姆说,“不然这么做的动机在哪里?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不拆掉那座鬼屋、不在那片废墟里盖房子?这太不合理了。”
“既然你觉得那个建筑确实有危险,你为什么还要进去?找死吗?”说着,系统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还是说,你只是习惯了跟我唱反调,这么做根本就是下意识地想跟我对着……”
“——因为就算我会死,你也能记下这些攻略,让下一个我帮你完成。毕竟这是开荒打高难度游戏,只有通过一次次的失败了解游戏的机制,才能背下板流畅的通关。再说,之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你!”
眼瞅着两人之间的“气焰”愈发显眼,吸息和如月这会儿已经不敢吭声了。
“……你这个蠢货……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假如你真的死了,就会又一次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再开口时,系统的语气变得冷冰冰的,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愤怒,“……你他妈到底还想忘记我多少次?”
“我没想过这种事。”奈姆径直答道。
“……什么?”
“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想,你都对我发过那么多次脾气了,为什么我一直都这么‘不长记性’,还是会下意识地对你承诺什么……明明我连想帮别人的时候都得束手束脚地先取得别人的同意,为什么到你这儿就总是喜欢‘吹牛’。”说着,奈姆长吸了口气,“就在刚才,我总算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
“唯独与你有关的事,我从来就没考虑过如果做不到会怎么样。”奈姆缓缓将那口气吐了出去,顿了顿后说,“因为,只要我做不到,大部分情况下,我都会死。但就算我会忘记,下一个我还是会对你许诺,哪怕她也忘了,下下一个我也不会长记性,依然会接着对你许诺……只要如此重复下去,总有一天,总有一个我,可以履行我们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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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姆:诶?这什么字来着?
系统:念“Si”,第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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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节 251.“朝如青丝暮成雪”
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后,奈姆突然感到一阵轻松。
就像是在不经意间终结了一场冷战那样,意识到时,心中的小庆幸是大于过往的怨念的。
只可惜,作为听者的系统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奈姆一连等了她十多秒,可这家伙还是一声不吭。
不过她虽然没有回应自己,却也没有坚持她的主张继续阻止自己。
按照自己对她的了解,眼下,她这些沉默中的留白大抵就是在传达这个意思:
“随你折腾吧。”
想到这,奈姆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站起了身。
讲道理的话,决定去以身犯险的奈少侠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
为了掩盖这些紧张可能会引发的颤抖,出门时,奈姆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梳理了下额前纷乱的发丝。
只是走到门槛附近后,她动作里的连贯突然卡顿了一下,随即顺着余光中的光景,偏过头,又看了眼熟睡着的跳跳。
这丫头的睡相是真的不太雅,眼瞅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估计任谁看到跳跳如今这种傻不拉几地姿态,都会忍不住想笑。
可奈姆看着看着,却是怔怔地停下了对自己发梢的迫害,放下手后,又下意识地握紧了小拳头。
兴许是刚刚的拍打确实起到了些作用,这会儿,她脸上的表情还真显得柔和了许多。
至少,显得没那么多临阵前的不安了。
不多时,奈姆又深吸了口气,眨眨眼收回了视线,越过门槛,转身关好了门。
她心中明白,自己能做的不止这些。
所以再接下来,就是“言归正传”的环节了。
或许奈姆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所整理出的三个方案,是不自觉地以危险度从低到高的顺序排列的。
其中,第一个方案,“让如月去接手这个世界”,是最安全的。
按照如月老师给她补的课,那些获得了通行权限的调停者,就约等于是以“游戏管理员”的身份打开了这个世界。如此一来,别说是“魔灵双修”并一路从学院吊打到星域了,只要那个调停者愿意,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成为后世文献中记载着的那个“神明”。
仅仅只是GM的身份,就已经可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胜任“主角”这个职位了,更何况,如月能提供给奈姆的权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游戏制作人”那个级别的“编辑器模式”。
然而遗憾的是,就算获得了造先生的部分权能,奈姆这个连“代码”都看不懂的外行也根本就不会用——描述得再详细点,奈姆大概就是那种电器出了问题只会拍两下、电脑出了问题只会重启的水平。
这就是为什么她奈少侠从一开始就没对这个方案抱多大希望的原因。
至于剩下两个方案……严格说来危险度都是差不多的。而“调查安识的户口”之所以比“进鬼屋探险”要安全那么一丢丢,主要是因为奈姆可以做足准备。
和进鬼屋不同,去找疑似是调停者的人聊天的话,至少能让奈姆明白自己面对的究竟是谁。
或者说,究竟是“什么”。
那么,为什么奈姆不愿意去调查安识的户口,反而执意要去鬼屋里探险呢?
这并不是因为她心中有些在意被鬼屋给“催眠”了的跳跳——
……呃,至少不全是。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奈姆更想直接从“根本处”收集这一关的环境信息。
毕竟,自己找到的真相,肯定比从他人那里听来的具体些嘛。
唔,当然,也有一小部分性格使然的原因……她奈少侠的社交困难症也不是第一天了,既然危险程度都差不多,她肯定会选择那个不用和别人打交道的方案。
总之,林林总总这么多,都是奈姆为自己的“作死行为”找到的便利借口。
而且吧,仔细想想,说是作死,可那个鬼屋又能“鬼”到哪里去呢?
运气好的话,无非就像衍那村里的传言那样,里面住着一个会吸人精魄的邪祟。如果只是这种水平,奈姆觉得自己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不过要是运气不好的话……
呃,奈姆也确实没法预测自己的运气究竟能差到什么程度。
一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奈姆已是来到了鬼屋的庭院之前。
再次抬头仔细看了看,奈姆发现,和她那模糊的印象相符,这座建筑确实有很多巴洛克风的设计。
就目测来说,算上最外围的庭院,鬼屋的总占地面积大概有将近一千平那样。建筑本身一共有三层,除了正门这一面外,其余的每一面都有十多扇窗户。
遗憾的是,尽管窗户上没有窗帘之类的遮挡物,奈姆却还是没法从外面看到建筑里面的景象。
每一扇玻璃窗里,都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重新绕着它转了一圈,奈姆便径直走进了鬼屋的庭院中。
这里遍地是泛黄的枯草,如果说它是花园,也太不讲究了,可脚边这些经由人工雕刻过的石头,分明就排列出了一座小型的花坛。
奈姆可不觉得这是衍那村的村民帮鬼屋的主人修建的,换句话讲,种种迹象都表明,假如鬼屋里真的有什么邪祟,那么这位邪祟在文化基础上,一定是和人类十分相近的。
想到这,奈姆看向了那扇木制的大门。
同时,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吸息,如月。”
俩小朋友几乎同时回应了奈姆的呼唤。
“你们现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奈姆问。
两人沉默了片刻,皆是不好意思地给出了否定回答。
“嗯,没关系。”不等她俩继续自责,奈姆便接着说道,“一会儿,如果你们发现了什么,要及时提醒我——不用在意那些和我说话时会产生的现实扭曲。”
“……是,奈姆。”
“我知,道了奈,姆!”
“拜托你们了。”
说完,奈姆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继而缓步走到了鬼屋的大门前。
这扇门的门把手是一对锈迹斑驳的金属圆环,想来,也充当了部分门铃的作用。
本着礼貌……或者说些许调整心情的想法,奈姆还真用它来敲了敲门。
门那边自然是不会有回应的。
奈姆随即轻轻地拉了拉它。
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这扇门并没有琐。而且,音效也和它们那饱受岁月侵蚀的外貌不符,打开时,它并没有发出诸如“吱哑”一类的冗长惨叫。
门扉的另一端连接着的是门厅,尽管没有什么照明设施,但优异的采光使得奈姆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每一个细节。
“唔……”奈姆扫视了一圈眼前的这个小空间,自语道,“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于是犹豫片刻,奈姆便走进了建筑之中。
这个小空间的作用貌似和日式建筑里的玄关类似,靠墙的一侧摆着一排鞋柜,另一侧,则摆放着几副衣帽架。它们的制材都是木头,外面涂着一层暗红色的颜料,和大门一样,浑身上下显尽了沧桑之感。
稍加思索,奈姆便走到了鞋柜旁边。结果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
包括,灰尘。
这倒是让奈姆有些莫名,按理讲,这些角落里应该堆积着不少和年轮相配的老灰才对,怎么……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咔嗒”声。
奈姆立即回过头,发现居然是大门自动关上了。
“这个桥段……”奈姆愣了愣,倒也没有惊慌,只是眨眨眼,呐呐道,“不会是关上后就打不开了吧?”
确实,类似的情况在各类恐怖片里都有上演,可以说,这很“鬼屋”。
为了确定这栋建筑是不是符合“设定”,奈姆立即去测试了一下。
然而,它并没有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禁锢住,就像刚刚拉开它时那样,奈姆甚至都没怎么使劲儿,轻轻松松地就推开了它。
门外的场景,也没有因为大门的这一开一合就发生变化,依旧是那片枯竭了的庭院。
“呃……”奈姆琢磨了片刻,纳闷道,“是风吹的吗?”
只不过,这种事肯定是想不出啥定论的。奈姆也没纠结,没一会儿就麻溜地关上大门。
她随后转过身,看向了那扇通往客厅的门。
论外型,这扇门要比其他家具光鲜点,至少身上涂着的暗红色颜料没有产生脱落的迹象。
奈姆走上前去握住了门把手,滞顿一两秒后,她深吸了口气。
然后,一口气拉开了它——
接下来,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大致发生了如下三件事:
首先,通过刚刚的深呼吸,奈姆这才注意到,这屋里不仅没什么灰尘,连空气中都没有什么“荒废了很久”的怪味儿。
而后随着客厅的门被自己拉开,奈姆的脑中忽然传来了三个小朋友同时发送的信息碎片——之所以说是信息碎片,是因为这些信息只传过来了一两个字节便突兀地中断了。从感觉上来讲,就像是说话被打断了一样。
再然后,还没等奈姆看清她们究竟都发送了些什么,一阵突如其来的不适感立即侵袭进了她的脑中。
这感觉似痛非痛、似晕非晕,硬要描述的话,就像是脑袋里的什么东西被掘动着一样。
好在,奈姆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因此,几乎是在不适感蔓延上来的那一瞬间,她就用力咬紧了银牙,强忍着没把任何一声软弱的痛哼放出去。
论忍痛的功夫,她奈少侠还是挺自信的。
虽说脚软了一瞬,但奈姆通过调整重心把身体往墙面上一靠,倒也没有丢人的一头栽下去。
不过也因为脚底没有实感的缘故,身体前倾的她一连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重心。
如此一来,奈姆便“顺利的”穿过门扉来到了客厅之中。
待她皱眉咬牙握紧拳头忍受了几秒后,突然发现,此番这种类似“被蚀脑”的痛楚和以前不同,并不只是幻痛而已。它们虽然也很快就消寂了下去,但却货真价实地在奈姆脑袋里留下了一隅被挖空了的错觉。
“哈啊……”又适应了一阵,奈姆这才重新找回了呼吸间的顺畅感。
她用力摇了摇头,分出了点儿注意力放在了那仨小朋友传来的信息上。
这三段信息,全都是没头没尾的。
吸息发过来的只有一个单词:奈姆。
如月的就更简单:喵。
至于系统,也只传来了一个字符:别。
这些只语片言让奈姆有些莫名的同时,也成功地让她进入了更高级别的警觉之中,旋即下意识地背靠向墙壁,快速游动着视线去查看起了四周的景象。
从奈姆的角度看,和门厅的门相对着的不远处,是一排倒梯形的阶梯,梯段末端连接着一个半月形的平台,再往上,去二楼的两排梯段则顺着平台护栏的弧度画出了一个近圆形。
除了楼梯外,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走廊。走廊上铺着亚麻色的地毯,两侧的墙上挂着几盏烛火,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的拐角。
和从外面看到的景象不同,屋内的采光非常好。拜窗外的阳光所赐,走廊上此时正映着一排排窗户的剪影,看起来还有几分别样的美感。
左右看了一遍,奈姆也没在这里找到什么肉眼可见的异常。
考虑到目前并没有类似敌人的东西出现,奈姆揉了揉脑袋,还是决定先和她们仨商量一下。
“刚刚是……怎么回事?”奈姆一边维持着警惕一边在脑中问道,“你们怎么只说了个一两个字就——”
思绪抵达此处之时,奈姆忽地一愣。
几秒后,她急急忙忙地调整好了重心,唤道:“……吸息?”
吸息并没有回应她。
“……如月?”
虽说有些后知后觉,但她此时才注意到,自己发送的这些信息能传达到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这个事实,让奈姆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
随后她抬起手,傻不拉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磕磕绊绊地唤道:“……奈……奈、姆?”
她等了十多秒,一句回应都没接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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まだ朝は,たっぷりあるから,あと5分……いや10分待たせ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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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节 252.一个人的冒险
由于事发突然,奈姆又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才强迫着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会儿,她脑袋里的不适已经完全淡去了……或者说,正因为她及时意识到了症结所在,这才明白了过来,刚刚那种感觉根本就不是“幻痛”这种小儿科。
简单来讲,现在的奈姆,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仨小朋友的存在了。别说和她们说个话,奈姆连使用她们力量的“技能按键”都找不到了。
幸好,她奈少侠不仅仅是对痛觉的适应力非常优秀,因此度过了最初的懵逼期后,就立刻皱眉思索了起来。
稍加回忆,奈姆便在过往的经历中找到了一个类似的状况作为参考——她曾有过两次“穿越”到某个精神病人身上的体验,那时的自己,也总会断开和她们的连接。
而现在……
想到这里,奈姆低下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
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那帮女红团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体型的比例和视野的高度也跟过往没有区别。
这些熟悉的特征都一一证明着,自己的外型并没有产生变化,还是那个身娇体柔可以手撕敌人的萌妹子。
也就是说,尽管如今的情况和之前在“断开了队友频道”这一点上是相似的,但除此之外好像就没什么可以参考的地方了。
奈姆记得很清楚,自己每次“回到”那个精神病院时,总得先昏过去一次,然后才能毫无上下文地直接在那个身体里“醒来”。
但她这次只是突然有些头昏眼花的不适而已,别说昏过去了,连意识都没有中断过一秒,眼前的景象更是没有产生过任何变化。
越是对比,奈姆找到的细节差异就越多。
她重新梳理了一下思绪,随即觉得仅从外形上判断可能不太保险,便打算再测试一下“内在”部分。
毕竟,除了技能之外,自己还有普通攻击嘛。
想测试这个更简单,奈姆转过身握了握小拳头,稍微使了点劲儿便往墙壁上打了过去。
——噼啪!
墙壁的反应很果断,立即就以崩坏了的原点向四周蔓延起了几道清晰的埋怨。
而反馈回手骨上的感觉……
奈姆收回了小拳头,仔细端详了一阵。
唔,看起来,真的连层皮儿都没破。
痛觉就更不用提了,甚至连受力感都不怎么明显,因为这种强度的石块根本就承受不住奈姆的力道。
看到墙面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奈姆又是一阵纳闷:“……也就是说,不单单是我自己的原因?”
就结论而言,身体的外貌和强度,以及意识和周遭空间的连续性都没有什么异常。唯独和系统她们三个之间的连接出现了问题,就仿佛是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给硬生生地“夺去”了一样。
而且,还是从自己的“脑袋”里。
“解谜”路线出现了这么大的断点,就几乎等于是失败了。
正当奈姆决定重新筛选出一条新的方向时,余光所见,身前这面破碎了的墙面上忽然出现了一系列的异常。
她眨眨眼,立即收回了注意力,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只见,墙面上的裂缝此时竟产生了一种肉眼可见的“震动”。
说是震动,只是因为裂缝周遭的石料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实际上,奈姆并没有听到相应的音效。
随即,散落在地的粉尘们便响应了这阵粒子层面的震动,缓缓上浮回原位,以一个肉眼可见的效率“修复”起了身上的伤口。
前后也就十秒不到的功夫,这面险些被自己打穿的墙居然又复原如初了。而复原的过程,看起来就像是“视频倒放”一样。
目睹了这一幕后,奈姆不由得原地发起了呆。
而后还没等她找到合适的理解方向,墙面上又浮现出了一行熟悉的字迹。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奈姆见后又是一愣,然后傻不拉几地在心中默念了一次“系统”。
结果,那个系统界面还真就直接弹出来了。
界面上的身体数据和可选任务中的【消灭魔兽】都没有发生变化,唯一一个和上次不同的地方是,主线任务那一栏下面更新出了一行简短的文字。
【确认异常设备:时空参照序列】
刚瞄了一眼,这句话后面就被打了个勾。
【任务已更新,记得随时查看,奈姆】
然后,主线任务下面又更新出了另一行文字。
【回收设备:时空参照序列】
虽然这些信息很简略,一共也没多少个字,但奈姆却因此产生了一连串的不明就里。
与此同时,也让她摸索到了一点灵光。
奈姆瞥了眼主线任务那一栏,而后颦起眉,顺着那一丝不可捉摸的灵光往下想了起来。
按照她奈少侠的理解,自己的力量应该是由两部分组成的:其一,是为自己提供载体的系统本人,也就是“奈姆”;其二,便是吸息和如月这些“造物主的设备”。
所以,在失去了她们之后,就算自己还可以在某个载体中清醒过来——例如那个精神病人——却也没法再飞檐走壁、手撕敌人了。
但,这只是之前的结论。
如今看来,这个结论还是有个不严谨的地方的。
确实,在失去了吸息和如月后,奈姆也会失去和别人跨语种交流、或是为装备附魔的本事——毕竟眼下,她连“小幅度地动动耳朵”都做不到了——可为什么自己在失去了系统后,依然能打开系统界面?
想着想着,奈姆又忽然回忆起了第二关的经历。
以系统事后对自己的说明来看,由于她的存在具备“唯一性”的缘故,因此在“上一轮的自己”来找自己之前,系统一直都不在自己身边。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自己也确实是“失去了系统的”。
但当时的自己和现在一样可以打开系统界面,不仅如此,它还可以给自己更新任务。
虽然那会儿的自己一直忙着在“异域”求生,也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奈姆现在却越想越觉得奇怪。
它奇怪的地方,实际上也远不如奈姆的思考这般凌乱繁琐。
简而言之,奈姆一直认为的系统——也就是“奈姆”小姐,好像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系统”。
真正的系统,只是眼前的这个界面而已。
奈姆原本以为,这个系统界面只是“奈姆”为了方便自己记忆才编写出来辅助工具,可如今看来,貌似它和吸息如月类似,也是个独立的设备,并不单单是自己和“奈姆”之间的对接程序。
甚至,连“奈姆”本人都无法确定的目标,它却可以直接以任务的形式为自己指明。
这玩意儿真的如此智能吗?
还是说,它是由另外一个人……一个级别比“奈姆”还要高的人安置在自己身上的?
想到这里,奈姆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又开始了隐隐作痛。
看样子,又是那种“不想让自己回想起什么”的幻痛。
这些若即若离的痛楚,轻而易举地就击溃了奈姆摸索至今的思维链。
顺道,也让奈姆越发烦躁了起来。
目前的困境,显然不是可以只靠经验解读的,在不知道该如何找回那仨小朋友的前提下,自己也没有多少选择,只能继续探索这个鬼屋。
毕竟,尽管不知道缘由,可目前的状况确实是因为自己闯进了这间鬼屋才引发的。从这个角度考虑的话,或许当自己解开了鬼屋的谜题后,就有希望找到把她们接回来的办法。
搞清了重点后,奈姆抬起手,摸了摸那面被她摧残过的墙壁。
墙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曾经破碎过”的痕迹和触感,它光洁得连符合外貌的粗砺都不怎么明显。
沉默片刻,奈姆收回了手,扭头看向了一侧的走廊。
两边的走廊构造相似,尽头处各自连接着一条T字形的分叉路,考虑到自己要探地图,奈姆便选了条相对比较近的走了过去。
假如这栋建筑大门的朝向是西,奈姆此时选择的方向就是南。过了转角,往西边的走廊只有几米远,它连接着一条往上层去的螺旋楼梯。东侧走廊的两侧各有几扇门,奈姆挨个造访了过去,只发现了两间盥洗室一间杂物室和一个超大的客厅。
客厅的装潢比起狗蛋领主家的有过而无不及,而且这个大小……估计都够开一场小型演唱会的了。奈姆在四处查看的过程中,还有意留心了一下各种家具上积灰情况,结果发现,这里也和门厅一样,简直干净到了反常的地步。
没有灰尘,奈姆也就没法判断近期是不是有人使用过这里,只好走出客厅,继续顺着走廊往北边探索了起来。
她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整个一楼给看了个遍,可惜的是,奈姆不仅没有遇到人形生物,连可以归类到“异常”中的事物都没见到。
……唔,除了这里每一个角落都非常干净之外。
在一楼搜寻无果,回到门厅附近的奈姆只得继续往上走。
考虑到这里是有着“鬼屋”之名的凶宅,奈姆起初还是带着相应的谨慎的。只不过,这栋建筑里不仅干净得可怕,还静得渗人,奈姆一路走来,只能听到自己那轻盈的微弱脚步声。故此,有些烦躁的她自打上了二楼,顿时就化身成了进村的土匪,加快步速咣当咣当地乱闯起来。
然后……差不多又过了十多分钟,奈姆便探完了这栋建筑的地图。
幸运的是,奈姆的鲁莽也没有引发什么恶果,她在这栋被衍那村民称作鬼屋的三层建筑里,真的一个人都没见到——描述的再准确点,这栋鬼屋里别说人了,连个具备生命特征的玩意儿都没有。
因此这份“幸运”对奈姆来说,同时也是最大的不幸。
“……妈蛋……不是说是个鬼屋吗?”奈姆看着眼前这间空无一人的卧室,嘀咕道,“怎么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这间位处于三楼的卧室,便是最后一个房间。
和其他地方相同,这个房间里只安放着几件稀松平常的家具。
奈姆又不死心地瞄了几眼,终究是叹了口气。
她原本是打算通过探索来找找新的思路,可逛了一圈下来,一点像是线索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找不到线索,别说解谜了,奈姆连谜面儿都搞不清楚。
毕竟直到现在,她也没太明白系统所颁布这个任务到底该如何实施。
说是要回收设备,但究竟该怎么回收呢?
最关键的是,这个“时空参照序列”究竟长啥样啊?
整理出的这一大堆问题,奈姆一个都回答不了。
这会儿的她不仅没个商量的对象,甚至连可以参考的过往经验都……
“——诶?”想到这,奈姆忽然愣了愣。
过往……经验?
如果说是回收吸息和如月时的经验的话,系……“奈姆”确实有指点过自己。
当然,她的指点非常简单粗暴,总是变着花样劝诱自己“杀”了她们。由于奈姆心中对这种办法隐隐有些抵触,所以也就一直没把它当成经验看待。
可如果不戴有色眼镜去看待这条思路的话……仔细想想,“奈姆”确实说过,只要自己破坏了这些处于异常状态下的设备载体,就可以让它们“格式化”。
而这,便是最安全的回收方法。
“等等,破坏……载体……”奈姆怔怔地眨了眨眼。
假如把系统颁布任务的契机也考虑进去的话,一共只有两个关键点。
其一,是自己进入了这间鬼屋;其二,是自己破坏了一部分鬼屋的内部构造。
“……把这两个条件结合起来推测……”奈姆看了眼身旁的墙壁,“等于说这栋建筑本身……就是异常状态下的时空参照序列所使用的载体?”
讲真,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奈姆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搞了半天,那个系统还真是让自己来拆违章建筑的?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呃,不太严谨,但她奈少侠一时半会儿也确实找不到其他方案了。
反正试一试也不花钱,奈姆当即就撸起袖管儿握紧小拳拳,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一面墙边,闷声砸了过去。
——砰!
是的没错,她准备徒手把这栋鬼屋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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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大家第四喜欢的精神病院环节啦~
……
诶不是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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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节 253.连锁反应
一般情况下,在没有原建筑图纸以及改建信息的前提下,人工拆除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工程。
而且,还很容易制造出一些额外的麻烦。
虽说奈姆防高血厚,就算近距离破坏了承载系统也不会被落石砸伤,但如果不规划好拆除顺序,那些因局部坍塌堆积出的废墟也会进一步拖缓整体的拆迁进度。
吃了一次这样的亏后,奈姆只得收回莽撞琢磨起了科学拆迁法。
考虑到鬼屋周围全都是废墟,没什么人,而自己这唯一的作业员也不会受伤,奈姆思索了一阵,便得出了一个“从上往下、从外到内”的拆迁计划。
只要打通了建筑的外壁,坍塌下来的碎石就可以很轻松的扔出去。再有就是,一旦破坏了建筑的封闭性,拆除方案也会相应的变多。
这间霸占在衍那村如此之久的鬼屋或许也没想到,她奈少侠居然这么莽。
确定了计划,奈姆绕着三楼的最外层就是一通暴力拆迁。
她的小拳拳可比那些“外强中干”的石头结实多了,一路上甚至连小跑都没停过,噼里啪啦地就把这栋鬼屋给剃了个秃头。
由于声势过于浩大,不一会儿,这一幕便引起了衍那村民和龙牙佣兵团的注意。
毕竟是刚刚才组团围观过这里,起初他们听到异响时,还以为是住在鬼屋里的主儿开始作祟了,立刻就火急火燎地把管事儿的佩尼和希尔斯给招呼了过来。
可当他们之中几个眼力比较好的看到了鬼屋里的奈姆后……呃,这么说吧,直到奈姆把鬼屋二楼的衣服也给扒了,佩尼才勉强合上了他那僵硬的嘴巴。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这才收起了目瞪口呆缓缓靠了过来。
临近鬼屋后,希尔斯整理了一下惊愕的表情,高声道:“那个……前……咳咳,您需要帮忙吗?”
奈姆闻言,连手上的动作都没怎么停顿,便婉拒了他的好意说:“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你们离远点,注意不要被石头砸到了。”
在暴力拆迁的过程中,她一直没关系统界面,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看到主线任务栏的变化。
再怎么讲,这栋建筑也确实带着某种异常特质。尽管自己貌似没有受到影响,只是和队友们“走散了”而已,但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就不一定了。出于不想节外生枝的考量,奈姆不打算让他们冒这个险。
而且,有了合理的方法后,她的拆家速度简直不是一个“飞快”能描述得了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奈姆一个人的效率可能还要高一点。
于是乎,她奈少侠便顶着数十双目瞪口呆的视线,只用了几十分钟的时间就把这栋鬼屋给推平了。
这个效率,进一步加深了围观者们脸上的懵逼。
龙牙佣兵团的成员倒还好,因为奈姆所表现出的实力是可以理解的,无非是他们不知道奈姆究竟有多少“纹”罢了。所以他们的懵逼更多的是一种对于反差的惊讶……就如同,看到了一个披金戴银的富贵之人亲自下地耕种一样。
但,衍那村的村民就不同了。
尤其是,佩尼。
这小胖哥脸上的惊愕,差点就变成惶恐了。
至于奈姆,她这会儿也有些不明就里。虽然她拆得很顺利,可自始至终,系统界面上一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都拆成这样了,还不算是‘破坏’吗?”奈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暗忖道,“难不成……还要把地基给拆了?嗯……对哦,这里还有一个地下储藏室……”
讲道理,这还真不太好处理。毕竟,如今的地基……或者说“一楼”的平面上,已经堆积了好几米高的建筑废墟,如果不运走,奈姆也不好发力。谁让她至今没学会“气功波”一类的技能呢?
可这么多石头,只靠奈姆一个人搬的话,就算她力气足够大,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琢磨了一阵,没能想到好办法的奈姆便索性放弃了动脑,决定用最笨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么高的执行力,让傻站在一旁的佩尼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讲话。
毫不夸张地说,这小胖哥被奈姆吓得够呛,以至于,直到这栋建筑完全变成了废墟的现在,他脸上还是挂着那副傻不拉几的呆滞。
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例如,为什么奈姆会突然闯进这间鬼屋?鬼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奈姆要拆了它?
以及最重要的,为什么奈姆看起来……毫发无伤?
诸如此类的种种,让佩尼的情绪产生了剧烈的波动,甚至连合理排列问题顺序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奈姆把这栋压在他心底的“废墟”一点点地搬空。
这种处心积虑的缜密计划被突然的变化全盘推翻的感觉,着实会让人产生些许恍惚的感觉。
尤其是,就结果而言,这个“变化”看起来比自己的计划还要有效。
佩尼甚至觉得,那位在废墟之中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身上,闪过了一阵刺眼的光芒。
只需片刻,这些光芒就把心中的恍惚领到那扇名为“自我质疑”的门前。
好像下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敲门了。
但,在那之前。
蓦地,小胖哥浑身一个激灵,握紧了拳头。
佩尼没有沉迷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如同恩赐一般的解脱之中,而是逼迫着自己回想起了他那“继承者”的身份。
他必须搞清楚这栋鬼屋杀人的“原理”。
想到这,佩尼缓缓吁了口气。
再次抬起头看向忙个不停的奈姆时,他已经整理好了问题的顺序。
可就在这时——就在佩尼回想起了大姐头的音容笑貌之时,他的心脏突然猛烈地颤动了一下。
这个反应并非他独有的,实际上,在场的诸位,除了奈姆之外,全都产生了类似的“条件反射”。
只是瞬间,这些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菲尼的家。
然后,但闻一声足以掀起尘土的巨响,那一排小房子忽然坍塌了大半。
“是……是魔能反应!”人群里很快有人大叫了起来。
这人隶属于龙牙佣兵团,从他语气中无法自控的颤抖判断,这阵魔能反应已经剧烈到他不能准确认知了。
也就是说,对他来讲,那里的危险程度,和昨天是不相上下的。
被打断搬砖的奈姆很快就从众人下意识的表情上读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此时,因为突然坍塌的缘故,那一排小房屋都被淹没在了漫天沙尘之中,难以看清受灾情况。
没一会儿,一位龙牙佣兵团的成员喃喃道:“希尔斯,团长他……”
“我知道。”红发少年极力抑制着情绪,说,“你们几个,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其他人,不要轻举妄动。”
“……是。”
交代完工作,希尔斯转身看向了佩尼:“佩尼洛普,事发突然,情况不明,拜托你组织一下……佩尼洛普先生?”
说到一半,他才注意到,小胖哥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讲话,只是傻不拉几地看着不远处的沙尘,嘴中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菲尼”一词。
就这样呢喃了几秒,佩尼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大叫着冲了过去。
奈姆见状,立即从废墟上跳下来说:“你们都别过去,我自己去看看。”
说罢,她也不等众人回应,快步追上了佩尼。
和微微有些发胖的体型不同,这小胖哥跑得飞快,而且还边跑边叫。
叫声里,全都是恐惧。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一刻不停地向前跑着。
幸亏奈姆的速度也不赖,到底是在临近沙尘只剩十几米远的地方拉住了他。
被奈姆冷不丁从身后这么一拽,小胖哥顿时就一屁股栽在了地上。
“你冷静点。”
“可、可……”
“我知道,我先过去看看。”
眼见佩尼连话都说不好了,奈姆也没有跟他过多解释,阻止了他的“鲁莽”后,便一头扎进了那阵沙尘之中。
离得近了,沙尘对视野的影响便减轻了许多。奈姆捂着口鼻扫了一眼,立即发现了坍塌的原点。
“……是我的房间?”奈姆愣了愣,“……跳跳?”
如今,那间菲尼借给自己的小屋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
废墟里,只有几件看起来比较眼熟的生活用品。
奈姆快步走过去,凭着印象找到了床的位置。可她翻看了半天,也没在木头和碎石之下找到跳跳的身影。
“……奈、奈姆?”正诧异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佩尼的声音。
扭头一看,这家伙居然又跟上来了。
只不过,先前那种打了鸡血般的莽撞显然是一次性的,被奈姆打断了之后,佩尼如今连迈步都踉踉跄跄的。
“不是跟你说了——”奈姆见后,当即警惕地看向了周围。
“……菲、菲尼呢?”佩尼颤颤悠悠地问道,“菲尼有没没没没有事?”
这会儿,尘埃已经差不多落定了,可见范围内,一个可疑的身影都没有。
估计佩尼也是确定了这个,才重新拾掇起勇气跟了上来。
环视了一圈周遭,奈姆便从废墟里走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去确认。”
说着,她推开了菲尼的房门。
幸运的是,因为他的房间距离自己的房间有段距离,眼下,菲尼还安然无恙地在床上躺着呢。
准确地来说,是“熟睡”着。
刚刚这么大的声势,都没本事吵醒他。
确定了他的安全,奈姆又去了趟隔壁的那间房,那是临时给龙牙佣兵团的首领迪芬德尔使用的。
和菲尼的房间一样,这里也没有受到刚刚那阵魔能的波及。
不过,尽管房间本身没有受到摧残,那位身受重伤的大叔却是醒了过来。
“……前辈,是敌袭吗?”迪芬德尔极力撑起身子看向了门口的奈姆。
“你……”奈姆见后,有些懵逼,“你也没事?”
“……前辈?”迪芬德尔显然没能跟上奈姆的思路。
“呃,你别……别担心,”看到对方脸上的不明就里后,奈姆整理了一下思路说,“不是敌袭……只是……你……你没受伤吧?”
迪芬德尔听后,顿时语塞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天地良心,他身上的伤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好在,奈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妥,改口道:“哦,那啥,我是说……你有因为刚刚的事受伤吗?”
“没有,前辈。”迪芬德尔答道,“我只是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魔能波动……”
不需要奈姆亲自问,这位山贼头子就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说了出来。
“……是吗。”奈姆皱了皱眉。
除了不见踪影的跳跳之外,这场突发情况好像没有人员伤亡。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思索片刻,奈姆说:“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他们过来给你看看伤势。”
她也不太确定自己的肉眼所见是否属实,所以在排除了“敌袭”的现在,奈姆打算让专业的医生过来检查一下菲尼和迪芬德尔。
不料,出门时,刚好遇见了从菲尼房间里出来的佩尼……以及被他背在自己背上的菲尼。
看到自己,佩尼立即问道:“奈姆,龙牙佣兵团的首领……还好吗?”
“他……好像没事,”奈姆顿了顿,“……你这是?”
佩尼听后显然松了口气:“他没事就好。我……准备把菲尼带到我家去养伤。”
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想问问奈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佩尼也没着急,而是先预了个约:“奈姆,等一会儿我把菲尼安置好,可以向你请教几个问题吗?”
他说的很正式,以奈姆这“速成”的通用语水平,差点因为词汇量不达标的缘故而没听懂。
“啊……”奈姆想了想,说,“我们先去通知一下龙牙佣兵团的人,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吧,我接下来……还有些私事要做。”
只是弄丢了那仨小朋友就已经足够让奈姆焦虑的了,眼下,居然连跳跳也不知道去哪了,这种情况下,奈姆哪里还有心情去给别人详细解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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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节 254.闭环结构
或许正是因为奈姆这种“写在脸上的烦躁”太过显眼,佩尼见后,麻溜地就把心中的诸多疑惑给压了下去。
不多时,龙牙佣兵团的几人也靠了过来。
为首的希尔斯先一步跑到了二人面前,滞顿片刻,向佩尼问道:“……佩尼洛普先生,情况怎么样?”
目测,这家伙更想直接问奈姆。之所以没这么做,应该是顾忌着奈姆曾拜托过他们要装作不认识她的这茬儿。
“我……我也不知道,”佩尼带着些许庆幸如实说道,“不过幸好,没有人受伤……”
只不过说到最后,他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不仅突然卡了词,还不由自主地瞄了眼奈姆。
这会儿,奈姆正一脸费解地看着她那间已经变成废墟了的小屋,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和希尔斯同行的几人在前者的示意下一路小跑进了迪芬德尔的房间。
他们的想法和佩尼一致,尽管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得给自家的伤员换个“病房”的。
眼见龙牙的诸位直接把他们的团长连床一起搬了出来,佩尼不好意思地说道:“希尔斯,让你的人今晚不要住在这附近了……我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从语气里的尴尬判断,小胖哥好像是觉得自己这种说法太过含糊,一点儿都不负责任。
“……嗯,我明白。”希尔斯听后,冲佩尼挤出了个感同身受的苦笑。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手下的人交代。
两人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似的苦楚后,同时叹了口气。
“先给他们俩换个地方休息吧,”佩尼想了想,建议道,“你们的住处……我们马上再一起想办法。”
“嗯。”希尔斯点点头。
就在两人愁眉苦脸地商量好了接下来的打算时,小屋的后方——也就是北边那片沼泽地的方向,又传来了一股剧烈的魔能波动。
瞬间,在场的众人心中都猛地一跳。
有两个年纪比较小的,差点脚底发软没能端住老团长的病床。
余光注意到这一幕,奈姆立即从沉思中回过了神。
随后她发现,周遭这些人此刻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北边,而且一个二个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连身子都僵住了,顿时不明就里道:“……怎么了?”
因为感觉不到能量的波动,奈姆没能在第一时间跟上剧情。
“咳……咳咳!”一众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躺在“担架”上的迪芬德尔,他剧烈地咳了两声,对奈姆说,“……前辈,好像还是刚刚那个……那个贵族。”
这家伙真是倒霉催的,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时间好好休息一会儿,还得强撑着为奈姆解说剧情。
而且显然,他压根就没往“奈姆感知不到魔能”这方面想,因此话语里更多的是向奈姆这个前辈求证的意思。
听了他的解说,奈姆立即就读懂了北边那幅魔兽们四散逃匿的画面。
“就是说,毁了这些房屋的……贵族,现在就在那里?”奈姆暗忖着,“是那只蜘蛛精把跳跳带走了吗?可……为什么?”
她从刚刚就在纳闷这事儿,如今有了新的线索,当机立断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看看。”
说完,奈姆越过房屋的废墟,直直往北边跑了过去。
没有吸息这个“课代表”帮自己划重点,奈姆真的是一丁点儿魔能都感觉不到。
但幸好,北边那片沼泽地里栖息着不少魔兽幼崽,只凭它们逃跑的方向推算,倒也勉强可以标识出那个散播“恐惧”的原点所在。
然而还没跑两步,奈姆又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只见,那些外形和鸟类相似的魔兽根本就没能扑扇几次翅膀,飞到半空中几十米的高度时,便像是突然失去了力量一般,直勾勾地栽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阵阵漆黑的烟雾也从它们的身体中被“剥离”了出来。而这些具现到奈姆也可以用肉眼看清的魔能,仿佛是被什么力量引导着一般,缓缓往一个方向聚拢了过去。
奈姆怔怔地眨了眨眼。
那个方向的终点,刚好就是她推算出的“恐惧原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奈姆见状,脸上又多了几个问号。
靠近了一段距离后,奈姆发现视野里那些“突然晕倒”的魔兽变得越来越多,它们甚至都逃不到百米之外,就会被那股力量强行剥离出体内的雾态魔能,进而被引导向那个“原点”……
——不,不对。
随着奈姆越来越接近那片沼泽,那些距离她最近的雾态魔能就像是发现了“更好的去处”一般,不仅瞬间就改变了朝向往她那边飘了过去,而且游动的速度也比刚刚明显快了好几个等级。
亲眼目睹了这些雾态魔能的特质后,奈姆立即反应了过来:“那个贵族……是在夺取周边的魔能?”
——换种更容易理解的比喻,就是说,那边有个正在练功的人,修炼的功法还是那种可以“隔空汲取他人内力”的类型。而奈姆则由于“体质”的原因,只要她接近,就会为这些“无主”的内力施加一个更强大的引力。
这个结论,又让奈姆突觉一阵不明就里。
“从那几个龙牙成员的反应上猜测,这个贵族的实力应该和那俩蜘蛛精很接近……”她边跑边整理着已知的情报,“……不过话说回来,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实力强大的贵族?”
仔细想想,这些贵族应该和跳跳一行一样,都是外来者,否则这块领地里的人类生态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但这不合理啊。
不管是生活在本地的人类还是贵族,他们对这块领地的态度都差不多,都觉得这里是个教科书般的穷乡僻壤。既然如此,这些贵族中的贵族来这里干什么?
难不成,他们也和跳跳一样,全都是来看望狗蛋领主的?
这么一想,倒也勉强说得通。
可它并不能解答什么问题。
在这件事中,奈姆最大的疑惑是,跳跳这丫头究竟去哪儿了?自己走的时候,她不是睡得口水都淌了半个枕头吗?
总不能是自己跑了吧?
想到这,奈姆咂了咂嘴,一时也懒得去考虑“打扰对方练功”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了。假如迪芬德尔的判断没错,那么跳跳的失踪肯定和这个在沼泽里“练功”的贵族脱不了干系。
换句话讲,无论如何奈姆都得亲自过去一趟。毕竟在她心中,不管是跳跳还是衍那村的村民……甚至包括龙牙佣兵团在内,都已经不是单纯的“私事”了。
然而,确定了行动方案的奈姆还没来得及提速,便蓦地感觉眼前一暗,仿佛照明突然从白昼转换成了傍晚。
与昏暗一同降临的,还有一阵在空中肆虐的狂风。
因为体重太轻,奈姆差点直接被吹飞。
勉强稳住重心后,她怔怔地抬起了头。
却见,视野所及的整片天空,此时都被一个庞大的身躯给霸占了。
那身躯仅仅只是展开双翼,便遮挡了奈姆头顶的所有光芒。
明媚的阳光在它的身躯面前显得无比微弱,只能堪堪为它勾勒出一圈模糊的身影。
以至于奈姆见后,不由得懵逼了一瞬间:“这是……”
那庞然大物有着和身躯不符的极速,只花了奈姆抽了抽嘴角的功夫,便掠过了头顶的天空。
周遭的照明再度由阴霾变成了晴空后,奈姆总算是看清了它的躯体。
那是一只有着长长的脖颈和尾巴、浑身布满漆黑鳞片、生着一对如蝙蝠般没有羽毛的膜翼的——
“……龙?”
虽说这里确实是个“高魔世界”没错,但以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这种“幻想种族”,多少还是有些视觉震撼的。
只见,巨龙在飞到沼泽上空后,立刻俯冲而下。
它的方向,正是那个汲取附近雾态魔能的“原点”。
奈姆傻不拉几地看了它一会儿,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这只巨龙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巨龙俯冲的速度比飞行时更快,离得这么远,奈姆甚至都能感觉到些许其降落时引起的气流紊乱。
在距离地面十几米处时,巨龙突然又扑扇了一次翅膀,登时,掀起的骤风直接把奈姆给吹飞了。
这股力量使它重新找回了悬浮的状态,并在半空中调整了一下身姿。紧接着,巨龙的身姿便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了下去。
得亏奈姆在翻了几个“后空翻”后及时把手指戳进了干裂的土地之中才保住了尊严,否则她还不一定能看到这一幕,兴许还会觉得那只巨龙眨眼功夫就“消失”了。
“……是化作人形了吗?”待骤风停息,奈姆站起身自语道,“等于讲,至少是‘褪型期’。”
这个水平,如果是敌人,只靠肉搏不太容易取胜。
当然,真打不过的话,逃跑应该没啥问题。
想到这,奈姆决定无视这个小插曲,拍拍手上的泥土,继续执行起了先前的方案。
穿过这片干裂的土地,再往前,就是灌木丛生的沼泽地。
由于这里没有显眼的落脚处,奈姆不得不放慢速度。
可即便她如此谨慎,也只往前走了不到十步而已。
意识到时,奈姆的脚底已经失去了实感,整个人瞬间坠落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一开始,由心中的慌乱所致,奈姆还急急忙忙地纳闷着,为什么自己明明已确认过那个位置可以落脚了,却还是会掉进沼泽。
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掉进了“沼泽”。
因为身体各处,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相应的压迫感,而且冷静了一点后,奈姆还注意到,自己连下落的感觉都没有。
明明四周只有一片漆黑,奈姆却可以清晰地用余光看到自己的双手。
除此之外……在这片没有立足之处的黑暗之中,她只感觉到了一阵剔骨般的寒冷。
===
奈姆大概在寒冷的黑暗中滞留了【时间跨度】那么久。
===
然后毫无缘由的,那阵让自己忍不住想颤抖的寒冷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切实的坠落感。
——扑通。
随着眼睛重新接收到了光亮,奈姆总算是摔在结实的地面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并用发颤的双臂抱紧了自己。
奈姆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了。
但具体有多久,她也说不上来。
喘了一阵,奈姆的眼睛也差不多适应了眼前的光亮。
那些光很轻柔,淡淡的,一点都不刺眼。
眨了几次眼,奈姆总算是看清了光源。
那是一盏烛火。
蜡烛安静地站在一张小小的圆盘中。
圆盘挂在一面用巨大的石块堆砌成的墙身上。
墙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挂着这么一个放蜡烛的小圆盘,它们发出的光芒,足以照到三四米外。
和这面墙相对的三四米外,也有一面挂着许多烛火的墙。
两堵墙之间,是一条笔直的走道。
走道上,铺着一层亚麻色的地毯。往前看,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的转角,往近看……
奈姆发现,自己正趴在这张亚麻色的地毯上。
她伸手摸了摸。
触感很柔顺,像是羊毛。
奈姆怔怔地眨了眨眼。
眼前还是那张亚麻色的地毯。
奈姆发了大概三秒钟的呆。
而后,她猛然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弹坐了起来。
“这里……”奈姆飞快地游动起了视线。
可不管是地毯,还是墙面,亦或是楼梯以及头顶的天花板……甚至连空气中那些不明显的气味,奈姆都觉得十分熟悉。
她原地转了一圈,在身后发现了一扇涂着暗红色颜料的木门。
奈姆伸手打开了这扇门。
随之衔接的小空间里,放着一排鞋柜和几副衣帽架。
再往前,则是一扇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沧桑之感的大门。
奈姆快步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遍地枯草的庭院。越过篱笆往远处看,是一片只剩下地基的建筑废墟。
废墟连接着一条没那么笔直的道路。
道路的另一端,有一块看起来像是耕田的土地。
土地旁,坐落着一排简易的小屋子。
它们每一间,都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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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节 255.顶针续麻
作为一个记忆跨度只有不到一个月的人,奈姆非常相信自己的记忆——毕竟除此之外,她觉得自己也没别的值得相信的东西了。
所以当她转过身,再一次看到这栋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后,立即就皱起了眉。
和菲尼的那一排小屋一样,这栋被自己亲手拆过一次的鬼屋,如今也维持着初见时的完璧。
这种情况,压根不需要奈姆怎么花时间去联想,就能轻易地抓住“重点”。
“……就是说,想破坏时空参照序列的载体,也没那么简单……吗?”奈姆看着眼前的建筑呐呐道。
稍有滞顿,奈姆立即决定证实一下这个猜想。
她先是在心中呼唤了一下那仨小朋友,然后在打开系统界面的同时,轻轻地跺了下脚。
因为行动充满了效率,奈姆在下一秒就得到了结论:
自己依旧联系不上“奈姆”她们仨;系统界面里的主线任务还停在【回收设备:时空参照序列】的进度上;脚下的凹陷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并没有由于失去她们而变成一个真正“符合外貌”的柔弱女子。
果然,目前的情况和之前也没啥差别。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眼前的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似曾相识”了。
想到这,奈姆又看了眼这栋鬼屋,然后转身走向了衍那村中。
——她需要确认一下,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觉得。
差不多走出废墟时,奈姆发现,佩尼正火急火燎地往这边赶。
看到自己后,这小胖哥突然趔趄了一下,然后带着满满的难以置信,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高声喊道:“奈、奈姆?”
虽然脸上铺满了惊愕,可佩尼的速度却没怎么受到影响,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奈姆面前。
“你、你怎么……”停下脚步后,佩尼甚至都没抽空调整一下呼吸,便急切地问道,“你真的、真的进鬼屋里了?”
“嗯。”奈姆说,“我先问你个问题。”
佩尼听后,怔怔地张大了嘴。反映了好一阵,才抽抽嘴角道:“……你、你说。”
“我之前进去过吗?”
“……什么?”佩尼一阵莫名。
“我之前,”奈姆一句一顿,“有进到过这间鬼屋里吗?”
“啊?”佩尼闻言,脸上的错愕变得更甚了,“你、你之前就进去过吗?我……我不知道,我是刚刚、刚刚听希尔斯的人说,看到你进去了,所以才……”
说到这里,小胖哥才像是刚感觉到身上的疲惫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是吗。”奈姆兀自点了点头。琢磨片刻,她又追问了一句,“那,你之前有没有见到过这栋鬼屋被拆掉过?”
这个问题,又让佩尼脸上多了不少疑惑,但他还是答道:“没……没有。虽然菲尼和我也商量过这件事,但一直都没能……没能找到合适的实施方案。”
听了佩尼的回答,奈姆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又陷入了沉思。
考虑到佩尼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如今的情况大概率真的是自己出了问题。
也就是说,要么刚刚那一切全都是自己进鬼屋后做的“梦”;要么,就是“时空参照序列”这个设备真的有能力让自己“回档”。
而且,还是带着记忆回档。
“奈、奈姆?”眼见奈姆问了俩问题后就不吱声了,佩尼擦了擦汗询问道,“你……你没事吧?”
“啊?”被打断了思考的奈姆眨了眨眼,“哦,我没事。”
“你真的……”佩尼组织了一下措辞,问,“你刚刚真的进去了?”
“嗯。”
“里面……里面有什么东西?”佩尼又问。
“没什么特别的,”奈姆说,“就是一栋空房子,没人住在里面。”
“那……”佩尼吞了口唾沫,“里面有、有不是人类的……东西吗?”
“没有,我把里面每一个角落都看遍了。”奈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至少,我没有遇到什么看起来像是活着的东西。”
小胖哥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
看样子,他没法轻易地接受这个答案。
毕竟,这栋鬼屋的问题困扰了村子这么多年,而且还为此死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栋没人住的房子呢?
念及此处,佩尼收拾了一下脑中的疑惑,决定从奈姆的特殊性上拓展一下思路。他觉得,或许是因为奈姆的实力太强,才没有被鬼屋所影响到。
“那个,奈姆,能麻烦你详细讲一下里面是什么样——呃?奈、奈姆?”
佩尼刚在脑中准备好相应的问题,一抬头,却发现奈姆已经走了。
“你、你要去哪啊奈姆?”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菲尼。”奈姆没回头,径直往菲尼的住处走了过去。
“可……可菲尼不是还没醒吗……”佩尼听后,快步赶上了奈姆。
“把他叫醒不就行了。”
“这个……”小胖哥说,“恐怕很难。”
“啊?”这个回答让奈姆有些不明所以,“这……有什么难的?”
“唉,奈姆你不知道,这是他的老毛病了,”说起这个,佩尼脸上立即挂起了几许担忧,“平日里,菲尼都不怎么睡觉的,可一旦他睡着了,怎么叫他都不会醒。”
“……哈?”奈姆听后一阵懵逼,“还有……还有这种事?”
“他从小就是这样,”佩尼说,“在我印象里,正常情况下的菲尼大概要连续醒着七八天才能睡上一觉。但并不是因为他的精神一直很饱满,而是他根本就睡不着……因为这个,他看过不少医生,也吃了不少药,可一直都没什么起色。”
听完佩尼的话,奈姆简直是惊了。
这啥?失眠症吗?
而且听描述,这个症状已经严重影响到身体健康了。
“那……”愣了两秒,奈姆回味了一下佩尼的话,问,“那不正常的情况呢?”
“不正常的情况,就像现在这样,”佩尼叹了口气,“他会毫无缘由地突然昏过去,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只是偶尔他身边会突然出现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管是哪一种,只要他睡着了,是绝对叫不醒的,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
闻言,奈姆又皱起了眉。
这些天来,她已经见菲尼“睡”过两次了。正是因为这样,在听说他有这么严重的失眠症时,奈姆才会如此惊讶。
可仔细想想,的确,菲尼每次睡着——或者说,在奈姆的视角看来,菲尼每次昏过去的理由都是相同的:他过度使用了“时空”的力量。
根据菲尼自身的说法,在他使用力量时,除了自己这个“外来者”之外,没人能“看”到……这大概就是心细如佩尼也不明白其中缘由的主要原因。
想通了这部分细节,奈姆眨眨眼又问:“像这种情况,菲尼会睡多久?”
“我也不清楚,”小胖哥说,“有时候小半天就醒了,有时候……五六天都不会醒。”
“啧。”奈姆忍不住咂了咂嘴。
之所以想找菲尼问几个问题,正是由于她觉得菲尼的力量和时空参照序列有关。
如果事实真的如此,菲尼或许有能力解答自己所遇到的这些……
思绪抵达这里时,奈姆忽然一愣。
连带着的,她连急切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等等?”奈姆怔怔地想道,“如果菲尼使用的,真的是时空参照序列的力量……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才是这个设备真正的载体?”
这个猜测刚冒出来,就被记忆中的所见所闻挨个佐证了一遍。
确实,菲尼的力量可以跟“时空”搭上边……而且“奈姆”也提议过让自己杀了他试试看。
但,假如他真的是时空参照序列的载体,为什么系统没能在自己刚见到他时就更新任务,反倒是在自己进了鬼屋之后才有反应?
难不成系统确认目标还需要点延迟吗?还是说,菲尼和那栋鬼屋之间,有着某种……
“——啊。”
“……怎么了奈姆?”佩尼回过头问道。
为了跟上奈姆的速度,这小胖哥没多久就换上了小跑。因此奈姆突然停下来后,他还傻不拉几地又往前跑了几步才止住步子。
“是负数。”奈姆下意识地将脑中闪过的灵光说了出来。
“……什么?”可怜的佩尼完全没听懂。
“呃……没什么,是我的私事。”奈姆摇摇头,接着往前走了起来。
出于想确认一下自己是否安全的角度考虑,奈姆曾拜托如月看了不少人的扭曲值。
当然,最后看到的,全都是“0”。
到目前为止,只有三个例外。
其一,是那个尽管只显现了一瞬间,但扭曲值确实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安识。
剩下两个,就是菲尼和那栋鬼屋。
他们的扭曲值都是负数,也就是,“被现实扭曲”的状态。
这一人一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奈姆越想就越觉得要和菲尼好好谈一谈。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临近那排小屋,奈姆也换上了小跑,直直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扭头一看……跳跳还在床上睡着,屋内也没有其他人。
这一幕,让奈姆有些意外。迟疑片刻,她走到床边,轻轻地晃了晃跳跳。
“……唔嗯……”没一会儿,这小丫头就哼哼着睁开了眼,“……疼……疼?”
“醒醒,跳跳。”
“哈啊——呜呜……怎么了嘛疼疼?”跳跳有气无力地揉了揉眼睛。
“呃……”奈姆随口编了个理由,“我们一起去玩玩吧。”
跳跳闻言,耷拉着眉毛说:“可是可是……人家现在好累嘛……”
这丫头的低语轻喃柔柔弱弱的,像是在撒娇一样,奈姆差点没能稳住立场。
不过嘛,她奈少侠也算是“阅萌无数”,不至于立即就心软。只见她滞顿片刻后,强行清了清嗓说:“咳咳……总之你先起来一下好不好?我有事想跟你说。”
“呜……那好吧……”跳跳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然后,她像是维持不住重心一样,身子立刻向一旁歪了过去。
奈姆起初以为跳跳只是没睡醒,可一连重复了三四次这种“不倒翁”一样的反应,不免还是生出了几分好奇:“……跳跳?你怎么了吗?”
话刚说出口,奈姆发现,眼下,跳跳脸上已经半点睡意都没了。
不仅如此,她就像是突然犯傻了一样,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聚焦。
“跳……跳?”奈姆伸手在跳跳眼前晃了晃。
随即,跳跳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她的神情里,莫名多了种突如其来的慌张。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奈姆见了,不明就里地问道。
跳跳没立即回答,只是蜷缩起身子,并搂紧了身上的被子。
“跳跳?”
“我……”跳跳避开了奈姆的视线,“我没事……我……疼疼,你能不能……能不能先出去?”
“什么?”
“你先出去……先出去啦,求你了……”说着,跳跳把嘤咛着哀求的小嘴也藏进了被子里。
“呃……”奈姆见后一阵莫名。
这咋回事儿啊?尿床了吗?
“你……你真的没事吗跳跳?”
“呜呜……都跟你说了先出去嘛……”这次,跳跳整个人都躲进了被子里。
说真的,奈姆现在超想直接把被子掀开看看。
可她终究是忍住了。
“唔,好吧,我先出去……”奈姆顿了顿,“那你等会儿……自己出来?”
“嗯。”躲在被窝里的跳跳应了一声,随即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哦对,还有还有!你、你出去后,就不能进来了!”
“啊?”
“你等我……等我出去……等我去找你,好吗?”听语气,跳跳好像都快哭了。
无奈,奈姆只能答应她的要求:“我知道了,我就在门外……就在旁边的房间里等你,可以吗?”
“嗯!”跳跳从被窝里伸出了一只小手,在半空中比划着尾指道,“就这么说好了,你不、不准反悔!”
“好好好,”奈姆见状,也伸出尾指跟她拉了个勾,“我不会反悔的。”
拉勾时,奈姆注意到,跳跳的指甲末端隐隐有些发黑。看起来,像是什么黑乎乎的颜料附着在上面一样。
然而跳跳根本就没给奈姆仔细看的机会,便再度把手收进了被窝:“好了,你、你先出去吧。”
“……行吧,我就在外面等你。”奈姆叹了口气,旋即转身,走向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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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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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节 256.共时性误差
之所以答应跳跳的要求先出去,倒不是因为奈姆心大。
她觉得,反正自己也不会走多远,在跳跳已经醒过来的现在,就算为她腾出点“私人区域”,自己也可以在发生意外后及时反应过来。
再者,从完好无损的鬼屋身上推测,距离跳跳被“劫走”,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毕竟“上次”,这里的异状是在奈姆拆完鬼屋后才发生的,而“这次”,她没有拆鬼屋,直接出了门。
尽管奈姆至今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回了档”,但既然这些记忆可以当做参考,她也不介意试用一下。
走出房间,奈姆思索片刻,对一旁的佩尼说:“这样吧,你去通知一下龙牙佣兵团的人,让他们把他们团长转移一下。”
闻言,佩尼顿了顿问:“……出了什么事吗?”
他没有好奇为什么,倒是让奈姆省了一步找借口的步骤。
“嗯……”奈姆想了想说,“我觉得这里可能会有些危险,包括菲尼,等会儿你也帮他重新找个地方养伤吧……最好是人多的地方,这里有点偏,也没什么人,真发生什么事,你们也反应不过来。”
听了奈姆的解释,佩尼又露出了一副担忧的神情:“……是因为,菲尼打伤了那个贵族吗?”
“啊?”奈姆愣了愣。
这个问题,让她有些没跟上剧情。
佩尼随即苦着脸说道:“我听说,你们去救龙牙佣兵团的时候,是你和菲尼在跟那两个贵族战斗,而且,你们也都打伤了它们……是这样吗?”
“呃……嗯。”奈姆点点头。
见状,佩尼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其实我也知道,就算你代表我们去领主那里把这件事‘讲和’了,那两个贵族恐怕也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碍于领主的面子,它们或许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但菲尼……菲尼毕竟打伤了它们……”
听到小胖哥吐露心声,奈姆也有些意外:“你……你是觉得那两个贵族会来杀菲尼?”
而且不难听出,佩尼一点儿侥幸心理都没有,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觉得的。
“嗯。”佩尼说,“菲尼现在还在昏迷之中,我没法安排他避难……虽然我之前也想过把他转移到人多的地方,但是……”
说到这,小胖哥低下了头。
他好像有些尴尬……或者说,羞愧。
当然,羞愧之余,还带着一点点害怕。
“但是……什么?”奈姆不明就里地问道。
“那个……”佩尼做了会儿思想斗争,再次使出了社畜的基础技能,“对不起!我觉得……我觉得只有你可以保护他的安全,所以……所以才没有转移他,因为你……你就住在这里……”
唔,讲真,见佩尼突然对自己一个九十度鞠躬,奈姆差点被吓一跳。
“呃,这、这样啊……”
其实这倒也不难理解,小胖哥之所以表现得有些羞愧,大抵是因为他认为这样做是利用了自己。
想到这,奈姆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理解“上次”佩尼见到这附近坍塌后的反应了。
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对佩尼来说,菲尼真的就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所以,为了保护菲尼的安全,佩尼根本不介意去利用自己这个“武林高手”。
而之所以在此时坦露意图,恐怕是因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那啥……”奈姆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根本就没想到这点……让你们转移伤员的目的也不是因为我想撒手不管了,而是……唔,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总之,是我的私事,你放心,我……等等,我先问你一下啊,你是打算让我保护你们,对吧?”
显然,小胖哥听到奈姆如此直白的问题后,顿时就懵逼了。
傻愣了几秒后,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颤抖着答道:“啊,是、是的。”
“嗯,我知道了。”奈姆见后,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可不知为何,她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我会……咳咳,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的。”
说实话,这句台词是有些羞耻。
但真正说出口后,奈姆才意识到,这好像就是自己想做的。
在内心深处,她始终认为,正是由于前两关的自己太弱,才导致最终都没能打出“Happy Ending”。
甚至,事后还被人直接吐槽过,说自己不适合做这些故事的“主角”。
关于这点,她奈少侠多少是有些不服的。
毕竟讲道理的话,既然自己是“半个作者”,那么肯定是有办法找到那条通往“完美结局”的路线的。
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就可以了。
想到这,奈姆立即收回了心神,对佩尼说:“你先去通知他们吧,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把菲尼叫醒。”
“啊……嗯!”佩尼似是有些口拙,纠结半晌也没能再说出什么来。
末了,他又对奈姆颔了颔首才转身离去。
望着佩尼远去的身影,奈姆突然感觉有些羡慕他们。
滞顿片刻,她再次拍了拍有些发僵的脸颊,随即走进了菲尼的房间里。
这小子的睡相很……唔,很文雅,不仅姿势很大家闺秀,就连呼吸声都不甚明显。
奈姆见状,一点儿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直接走过去就是一通“暴力唤醒”。
她虽然没使多大力气,可也差点把菲尼从床上拽下来。
然而就算是这样,菲尼也没有半点要转醒的迹象。
“啧,睡这么沉的吗?”奈姆嘀咕道。
晃了他这么久,这家伙别说嗯嗯两声了,连眼球的无意识动作都没有。
看起来,大概率是病理性原因。
可惜,没有吸息这个队友,奈姆是没办法跟睡着了的人交流的。
就结果而言,目前的状况貌似和佩尼刚刚说的一样,只能等菲尼自己醒过来。
这让奈姆有些苦恼。
——啪嗒啪嗒。
思考一旦陷入停滞,感官就会相应地变得敏锐起来。
这个声音是从自己的房间传过来的,听上去像是某种坚硬的节肢敲击在石头上的声响。
敲击的力度很轻,频率也不高,而且时响时不响的,估计是跳跳在下意识地使用节肢移动时发出的声音。
“这丫头……该不会真的是在销毁尿床的犯罪证据吧?”
一想到跳跳的事,不得不说奈姆还是有些纳闷的。
她们俩今天早上从领主府离开时,狗蛋领主是知道的。同理,爬爬和跑跑这俩蜘蛛精也应该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人把她劫走呢?莫不是他们的家族在这里有仇家?
因为知道的情报太少,不管奈姆怎么推测都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却又始终找不到决定性证据去证实这些推测。
兀自琢磨了几分钟,回过神来时奈姆才发现,那些啪嗒啪嗒的声音好像已经停止一段时间了。
想来,应该是这丫头已经处理好犯罪证据了。
于是奈姆站起身,决定直接去问问她。
岂料,刚出门,就跟迎面而来的佩尼一行撞了个对脸。
“哦,你们来了啊,赶快帮他们换个……”话说了一半,奈姆忽然注意到这些家伙的脸色不太对劲,便转口问道,“……你们怎么了吗?”
见自己一脸莫名,佩尼和希尔斯面面相觑了一下,问道:“奈姆,你……你没事吧?”
“哈?”奈姆不解道,“我能有什么事?”
闻言,佩尼又说:“我们刚刚感应到……这边有一阵魔能反映。”
奈姆听后一愣:“……魔能反映?”
希尔斯见状,神色猛然一凛,喃喃道:“……不是您在施术吗?”
语落,他立刻吩咐身边的人赶往了迪芬德尔的病房。
而奈姆则是在同一时间夺门而出,跑到自己的房间门前唤道:“跳跳?跳跳!你在里面吗?”
屋内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奈姆咂咂嘴,也没耐心继续遵循承诺了,立刻使劲儿推了下这扇木门,结果只听“啪嚓”一声,这扇门居然整个从门框上倒了进去。
“跳跳?跳——”
因为屋子不大,家具也不多,奈姆一眼就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眼前这份空空如也的简陋格局,让她不免有些发懵:“怎么……”
就算参考“上次”的记忆,跳跳也应该是在半小时后才被劫走的才对,怎么会提前这么多?
懵了两秒,奈姆咬了咬牙,握紧拳头,几乎是逼迫着自己强行回过了神。
她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身受重伤的门板,皱眉将它扶了起来,然后发现,门板的内侧粘着一层蛛丝。
正是因为被它们封住了,奈姆进来时才会直接把门给推倒。
“既然是从里面封上的……”看到门上的蛛丝后,奈姆下意识地又把视线扫向了屋内。
没一会儿,她便在与门相对的那面墙壁上找到了一处异常。
此时,那面墙上透出了几道零星的光芒。
那应该是从墙上的小孔里钻进来的阳光,而且……
奈姆快步走了过去。
这面墙上,不仅仅是有几个小孔这么简单,它直接挖空了一块,然后又像是拼拼图一样把这块石头补在了原位。
奈姆很确定,这绝不是房间原本的样子,因为墙边的地面上,还散落着大量的碎石和粉尘——这些显而易见的线索都在证明,这个洞是刚刚挖出来、刚刚补上的。
从墙上的裂缝看,这个洞只有不到一米高,充其量也就是能让一个正常身材的人钻过去的大小。
……这么丢人的伎俩,真的是劫持吗?跟“上次”的粗暴不太一样啊……
奈姆随即带着一连串的懵逼和疑问冲出门,绕到了房间的后方。
果然,这里也有一些“辅助粘合”的蛛网。
也就是说,这真的是一桩蹩脚到感人的“密室劫案”。
犯人先是从正门进去,用蛛丝封住了门,然后在墙上凿了个洞,把跳跳从洞里带走后,又在外面封住了这个洞。在这个过程中,作为受害人的跳跳是醒着的,可她一直都没有大喊大叫,再加上犯人使用的是蛛丝这种辨识度很高的作案工具——
“……我特么……还真的是她自己跑的?”
思绪以点连线画出这个猜想后,奈姆简直是惊呆了。
就在刚刚,当奈姆意识到跳跳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劫走时,她顿时就气得不行,心想自己一定要把这个绑架犯狠狠揍一顿。
可在推理出这个结论的现在……
有那么几秒钟,奈姆甚至都不知道该想些啥了。
幸好,她奈少侠的适应能力简直是超凡入圣,使劲儿摇了摇头后,立即又绕回了小屋的正面,对佩尼几人问道:“你们刚刚在感受到魔能反应的时候,有看到什么人从这里离开吗?”
几人闻言,皆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注意到。
接着没一会儿,几人的神色又突然一滞,旋即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西边。
那正是那片茂密森林的方向。
“是魔能反应?”奈姆问。
“啊……嗯。”兴许是被这股奈姆压根感觉不到的“威压”给吓到了,佩尼当即点头如捣蒜。
“啧,”奈姆想了想,说,“你们先带他们走,我过去看看。”
说罢,她便一股脑地向西边的森林跑了过去。
一边跑,奈姆还一边纳闷着——她至今都没想通跳跳这丫头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而且,两次跑的方向还不同。
抱着心中这些差点就变成烦躁的疑问,奈姆十几秒的功夫就跑到了森林边界。
只可惜,和沼泽不一样的地方是,因为之前黑怨事件的缘故,栖息在森林里的魔兽幼崽不多,所以感觉不到魔能的奈姆很难判断出那阵魔能反映的准确方位。
但尽管如此,奈姆也没怎么犹豫,还是闷头冲进了森林里。
既然技巧不够,就只能耐心来凑了,奈姆也不介意来次地毯式搜索。
然而,闯进森林里还没跑几步,奈姆就感觉树林间的沙沙声骤然变大了许多。
其声势,如同一阵狂风突然造访了此地那般摧枯拉朽。
见状,奈姆像是蓦地回想起了什么,立即顺着枝干爬上了树顶。
果不其然,她又在天空中看到了那个遮云蔽天的庞大身影。
“这家伙……也是来找跳跳的?”
因为不明所以的地方实在太多,这会儿的奈姆已经放弃去好奇了。
不过,既然这条龙又来了,奈姆便索性跟在了它的身后。
和四散奔逃的魔兽幼崽一样,这条身披漆黑鳞甲的巨龙,也是一种“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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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节 257.生离
——扑通。
意识到时,奈姆的身体已经摔在了地上。
随即不等她完全恢复“自控能力”,意识便越俎代庖般地揪紧了感官中残留的信息,快速向“过往”追溯了起来。
在记忆的“倒带”过程中,各类感官这才找回了应有的礼节,乖乖排起了队。
顺着它们的序列挨个检查……排在落地的实感之前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坠落感。
这些坠落感所“取代”的,是那阵已经有些熟悉的透骨之寒。
而在那阵冰冷的漆黑之前——
奈姆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
重新接收到光亮之后,她又看到了那摇曳在半空中的烛火。
以及,烛火所延伸出的笔直走道。
奈姆深吸了口气,撑起了身体。
手上反馈回来的触感依旧很柔顺,如羊毛一般。
四周的景象在此时看来,也早就没了“初见”时的陌生。
“哈啊……”视线落定后,奈姆缓缓将心中的疑虑呼了出去,抬起手,再次拍了拍脸颊。
事情正如她“预料”的那样,眼前这份突兀的转场并非是由于记忆本身出现了什么问题……或者描述得再准确点,奈姆连意识都没有中断过哪怕一次。
只不过,这件事平铺直叙起来,确实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违和感。
按照体感时间顺序,“几秒前”的自己,还在为了追踪那条有着导航作用的黑龙,一直在树枝上跳跃着移动。可自己一共也没在树枝上赶几步路,便在某次下落的过程中,毫无预兆地掉进了那汪漆黑的冰冷之中。
有了过往经历的参考,奈姆才第一次意识到,“那个空间”除了漆黑和冰冷之外,还有一个功效:它会逐渐剥夺自己的体感。
也正因为这样,自己的记忆才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混乱——尽管自己连意识都没有中断过。
至于,具体在“那个空间”中滞留了多久,和“上次”一样,奈姆没办法判断。
而从那里离开之后……
显然,自己又回到了这间鬼屋之中。
“啧,挺厉害的嘛,你这个钉子户……”一边嘀咕着,奈姆一边无意识地握了握拳。
要说不爽嘛,肯定是有的,但与此同时,她更多的是在好奇。
明明自己“上次”采取的行动和“上上次”是不尽相同的,那为什么会触发一样的“结局”呢?
对比分析一下两次行动相似的地方,也只有“自己正在追绑架跳跳的犯人”、以及“追着追着,突然就被传送回了这间鬼屋”这两点而已。
可……为什么呢?
难不成这间鬼屋就是不想让自己找到跳跳?
它有能力设定这么具体的目的吗?
而且严格说来,自己是可以见到跳跳的,只不过是……
念及此处,奈姆忽地灵光一闪。
然后她立即抓紧了这段突发奇想的小尾巴,转头就冲出了鬼屋。
来到枯竭了的庭院中后,奈姆踮起脚眺望向了远方。
可惜,由于身高不够用的缘故,视野受到了很多阻碍。
不爽地嘟囔了一句后,奈姆只得连蹦带跳地爬上了鬼屋的楼顶。
这栋三层建筑在衍那村也算是鹤立鸡群了,有了海拔上的优势,视野顿时就变得开阔了起来。
“唔……距离好像真的差不多。”
眯起眼睛目测了一阵,奈姆发现,自己两次“被迫回档”的地方,似乎都距离这栋鬼屋差不多远。
“那也就是说,触发回档的条件……有可能是‘离开鬼屋特定的距离’?”
这个猜想挺合乎逻辑的,奈姆决定试着证实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奈姆从房顶上跳了下来,径直往菲尼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呃,奈、奈姆——”刚走了没两步,耳边便远远传来了这么一个呼喊声。
扭头一看,是佩尼这家伙。
他火急火燎地跑到了自己面前,连口气儿没顾得上喘就慌忙问道:“你、你真的进、进鬼屋里去了?”
看到佩尼脸上的这份货真价实的惊愕,不知怎么的,奈姆竟突然有些语塞。
这种“只有自己记住了故事发展”的感觉,确实有些微妙。
纠结片刻,奈姆索性也懒得解释了,说:“等下再跟你讲,我现在……有点私事。”
小胖哥听后愣了愣,然后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啊,嗯。”
虽然自己的语气中有不少敷衍的感觉,但佩尼还是轻易地接受了这份说辞。
要说这家伙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应该就在这点了吧?
不过,奈姆也没浪费多少时间去感慨这个,当务之急,还是去确认一下那个“异状”。
辞别了傻站在原地的佩尼,奈姆便一路小跑到了菲尼的家旁。
她当然不是打算换种方法叫醒菲尼,例如往他脸上泼冷水什么的——至少,目前这件事的优先级还没这么高。真正让奈姆想不通的,是跳跳之所以会“消失”的原因。
按照先前的推理,这丫头貌似是自己绑架了自己。
这一点,奈姆百思不得其解。
因此,这次的奈姆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了自己的房间。
和“上次”一样,跳跳如今还在床上熟睡着。
奈姆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直接把跳跳身上的被子给掀了。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被子下面什么异状都没有。
以跳跳“上次”羞答答的反应推测,奈姆还以为她的被子里真的藏了什么线索呢。
哪怕再不济,有一张尿湿了的床单也可以啊……好歹可以帮奈姆填充一下“跳跳的作案动机”这一栏的空缺。
但,这张床上除了跳跳外,确实啥都没有。
心有不服的奈姆近距离观察了半天,也只得出了一个“跳跳的身体和‘奈姆’一样,发育得都不咋地”的结论。
不得不说,原本以为是线索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找到,着实让奈姆有点挫败感。
她皱眉又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把跳跳叫醒直接问问她。
和菲尼不同,尽管跳跳看上去睡得也很沉,可奈姆只晃了她两下就有了反应:“……唔嗯……疼……疼?”
“快醒醒,跳跳。”
“哈啊——呜呜……”跳跳打了个呵欠,有气无力地揉了揉眼问,“……怎么了嘛疼疼?”
“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身体?”跳跳睡意朦胧地呐呐道,“就……好累……想睡觉啦……”
“除此之外呢?还有别的什么感觉吗?”奈姆又问。
“呜……坏疼疼……怎么不让人家好好睡觉嘛……”听到奈姆这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跳跳顿时就颦起了眉,可怜巴巴地咕哝了起来,“……明明人家都没打扰过你睡觉……你个坏家伙……”
话虽然是这么讲,可说到最后,跳跳还是努力睁开了睡眼。
“你先起来一下,我还有几件事想问你。”奈姆见了,立刻又道。
“……什么事嘛?”跳跳闻言,虽是给了奈姆一个满怀幽怨的小眼神儿,但终究是软绵绵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是,她的双臂就像是使不上力气一样,还没坐稳就再次倒了下去。
这么一摔,好像让跳跳清醒了几分。
她怔了几秒,似是有些不明就里,又尝试了一次。
然而这次,跳跳连坐姿都没能完成,便一头往床下栽了过去。
“……跳跳?”幸好奈姆就在她身边,伸手接住跳跳后,奈姆也顺势坐在了床沿上,“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问着问题的同时,奈姆注意到,跳跳的小脸上这会儿已经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我……我……”
不仅如此,从她那突然被惊慌霸占的神情上判断,这丫头好像还有些……害怕?
“你别急,慢慢说,我可以帮你的。”奈姆见了,顿时柔声安慰起了她,并轻轻地拍了拍跳跳的后背。
岂料,跳跳几乎是挣扎着逃出了自己的怀抱,并用颤抖着的声音尖叫道:“不、不要……不要碰我!”
“跳……跳?”
眼见奈姆一脸懵逼,跳跳的眉宇间立即闪过了一阵“说错了话”的强烈自责。
“……对、对不起疼疼……”旋即只一句话的功夫,跳跳的眼睛里就凝聚出了一层薄雾,“你……你先出去好不好?”
“……为什么?”奈姆眨了下眼,索性直说道,“你是只想让我出去……还是想在我出去后,自己一个人偷偷地离开?”
“我……”听到的奈姆的话,跳跳顿时如同被说中了心事一样,慌慌张张地避开了奈姆的视线。
天人交战了几秒钟,跳跳好像也懒得隐瞒了,直接跳下了床。
“等会儿,你要去哪?”
“我、我也不知道……”跳跳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像是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孩子,“我……妈妈留下的禁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突然就触发了……而且……而且……身上的感觉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我、我不能留在这里,会、会伤害到你……和那些人类的……我得赶紧走……去、去个没人的地方……不然你……不、不然你们都会……”
说到最后,跳跳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再加上语气里一半是哀求一半是害怕,导致奈姆见后,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你……”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不行!”不等奈姆说完,跳跳便尖叫着打断了她,“啊……对、对不起疼疼,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你、你不能离我这么近,你、你快走,我、我快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这些魔能了……”
语落,一阵漆黑的烟雾突然从跳跳体内迸发了出来,随即,它们如同颜料一般,缓缓附着在了跳跳的四肢上,使她雪白的手臂和纤足染上了一层黝黑发亮的色泽。
“呜!”
随着跳跳的一声闷哼,奈姆清楚地看到,跳跳的四肢上,开始逐渐浮现出了一排排尖锐的倒刺。
“不……不要……”见到自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很痛的缘故,跳跳突然就哭了起来,而且情绪根本没有递进过程——她话都没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显然,跳跳身体里这些“能被自己用肉眼看到”的魔能绝非她能轻松驾驭的。佝偻着身子踉跄了两秒后,跳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顿时将身后的节肢往地上一戳,忍住眼泪,手脚节肢并用着向门外狼狈地爬了过去。
“跳……”
“——不要……不要跟过来……求你了疼疼……”再次开口时,跳跳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尖锐,“等我……等我回来找你。”
说完,就见跳跳一甩手,借助着蛛丝“呼”地一声便消失在了原地。
奈姆愣了两秒,赶忙快步跟了出去。
这次,跳跳选择的方向和“前两次”都不同,是横跨过那片废墟的更东方。
尽管她的移动速度非常之快,几乎化作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可奈姆还是能隐约看到那些弥漫在跳跳周身的漆黑烟雾。
一时之间,奈姆也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追上去。
要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毕竟,刚才的跳跳几乎从头发到脚指头都散发着浓厚的“异常”,而且,处于慌乱状态下的她也没能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但,她交代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跟过去”。
奈姆很纳闷跳跳之所以要这么说的原因,并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一下“前两次”发生的情况。
貌似,当跳跳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后,她便会开始无差别地攫取附近的魔能。
而被强行剥离出魔能的生物,一个二个都是扑街当场的惨状。
“……她说的危险,就是这个吗?”奈姆心道,“不过我也不是魔兽啊,体内又没有魔能……还是说,她会剥夺的,不仅仅是魔能?”
可惜,没有印证方案,她再怎么想也得不出结论。
正举棋不定着,奈姆余光一瞥,蓦然发现,不远处正有一群人在看着自己。
他们似乎已经站在那很久了,却没一个敢靠近这里。
那一道道无声的目光……似乎都在传递着那个奈姆无比熟悉的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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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节 258.循(Check)环·节(Point)点·其三
事实证明,有些事就算再不喜欢,只要发生的次数多了,总能找到适应它的角度。
所以奈姆并没有觉得那些围观群众的目光有多么失礼,而且还在思忖片刻后,主动走了过去。
人群之中,为首的依旧是佩尼和希尔斯二人。眼见奈姆在往这边走,希尔斯立即张了张嘴。不难看出,这个红发少年也和佩尼一样,有不少疑问想问奈姆。
但,为了遵守对奈姆这个“前辈”的承诺,希尔斯终究是没有主动开口。
不过,奈姆可不像他这样瞻前顾后,靠近之后直接问道:“你叫希尔斯对吧?你对‘寇蛛’这个种族有多少了解?”
“呃,咳咳!是的前……前辈。”希尔斯答道,“有关寇蛛,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您了。我们虽然推测它们参加了当年那场战争,但所有的目击情报,都由于……由于人类一方被全歼而丢失了。”
奈姆闻言,换了个思路问道:“那你们……有听说过这样的情况吗?一个贵族突然控制不住体内的魔能,并且会无差别地掠夺周遭的魔能。”
“这个……”希尔斯眨眨眼,“抱歉,前辈,我没太明白您说的意思……您是指,那个贵族会夺取周遭生物的……生命力?”
“唔……这么说也行。”
希尔斯听了,忍不住和身边的小伙伴面面相觑了一番。
“……怎么了?”
“前辈,您说的这种情况,我确实听说过,”希尔斯解释道,“只不过……这种特性似乎只会出现在魔兽身上。”
“……魔兽?”奈姆愣了愣。
“是的前辈,根据一些学者们的猜想,魔兽们的这种行为,是为了滋养体内的魔能结晶——就像我们修炼光纹一样,对于魔兽来说,魔能结晶被滋养的次数越多,它们的实力就越强大。”
“那……”奈姆想了想,问,“贵族们不会用这种……呃,‘修炼方法’吗?”
“这个……”希尔斯苦笑,“抱歉,前辈,我们对贵族们的修炼方式知之甚少。尽管至今还有人认为它们……认为贵族和魔兽有很多相似点,但……您也知道,它们很讨厌这种说法,自然也不可能主动跟我们‘分享’它们是如何变强的。”
他说的很有道理,奈姆顿时无言以对。
不过说来也是,哪怕到了现在,人类和贵族之间的关系也完全谈不上有多好,这种牵扯到身家性命的东西肯定不会主动分享给对方。
话虽如此,希尔斯的这番话同时也为她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
既然人类不知道,去问贵族不就行了?
假如条件允许的话,奈姆当然是更想去问博学多识的狗蛋领主——甚至是直接去问那俩跳跳的同族。
可眼下,自己貌似是被鬼屋限制住了移动范围,没法主动去领主府。
这么一想,附近唯一的选择……好像就只剩下那帮看大门的狗头人了。
“……还是说,请大金毛帮忙向狗蛋领主通报一下这件事,让它带只蜘蛛精过来?”
正当奈姆兀自在心中筛选着方案时,身旁的众人忽然相继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哗。
从他们怔怔地看向废墟彼端的东方判断,这些人应该是又感受到了跳跳的魔能波动。
一时之间,一种无法言明的恐慌气氛立即在人群之中蔓延了起来。
尽管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努力抑制着情绪,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可奈姆还是看到了一两个不停发着抖的少年少女。
这么一想,也难怪这些人会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怪物”看待。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刚刚失去了家园,正处于对未来的迷茫期中。也许比起跳跳这种“未知的恐惧”,他们更希望面对的是自己这种可以看见,也可以沟通的存在。
或者说,正因为自己的力量会为他们带来恐惧,他们在内心深处,才更渴望得到自己的庇护。
想到这里,奈姆决定出言安慰他们一下。
然而她刚准备开口,就又听到了头顶那阵呼呼作响的风声。
“是、是龙……而且还是黑、黑色的龙!”
“是至高天!是至高天又显现了!”
“祂……居然真的、居然真的存在?!”
“祂是来救我们的吗?”
奈姆怔怔地抬起头,果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庞大身影。
而且讲真,身边这群人的反应,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由几个反应快的少年少女大喊着起了个头后,刚刚那阵笼罩在人群四周的恐慌瞬间就被吹散了。
如摧枯拉朽一般。
不仅如此,奈姆甚至还觉得,他们见到这条黑龙后的反应……分明就是兴奋。
“你们……你们认识这条龙?”奈姆忍不住问道。
希尔斯一听,不由得好奇道:“前辈您……没有听说过至高天的传说?”
“呃……传说的话,倒是零散听说过一些。”奈姆顿了顿,问,“看你们的样子,难不成这条龙就是……至高天?”
“哦,抱歉,前辈,是我疏忽了。”希尔斯苦笑道,“过了这么多年,有关至高天的传说在人们口口相传的过程中,衍生出过许多个版本,您没听过这个版本的也正常。”
看得出来,这位红发少年也和其他的龙牙佣兵团成员一样有些兴奋。在见到那条黑龙后,眉宇间的阴霾立即就一扫而空了。
明明巨龙飞过众人头顶时,它庞大无比的身躯会遮住几乎所有的阳光,可众人却丝毫没有感到害怕,更有甚者,还有跳起来为它欢呼的。
这一幕,让奈姆心中越发好奇了起来,皱眉问道:“那……你们这个版本的故事是怎样的?”
“虽然从古至今也没几个人见到过至高天的真容,但有不少人都见过至高天的弟子。”希尔斯望着空中那个把白昼转换为傍晚的身影说道,“……不,与其说他是至高天的弟子,不如说是至高天在人间的……代言人。”
“……就是这条黑龙吗?”奈姆顺着他的意思猜测道,“……不会这么巧吧?”
“前辈,龙族的生命非常漫长,而且因为繁衍意志不强的缘故,历史上有过记载的龙一共就只有八条,”希尔斯解释道,“在这之中……只有一条是黑龙。”
“……好吧。”奈姆又抬起了头。
此时,那条处于众人头顶的黑龙不仅减了点速,还下降了几十米的高度——
“……呃……”看着看着,奈姆有些傻眼。
貌似,它不是“下降了几十米高度”这么简单。
这条黑龙居然打算……直接降落在众人身前的废墟之中。
好在,因为它的动作很小心,降落时带动的气流只吹起了奈姆的发丝。
落地后,巨龙合拢了翅膀,注视了众人一会儿,开口问道:“你们有人受伤吗?”
它的声音如闷雷一般浑厚绵长,使得一些人听后,双腿都忍不住打起了摆子。
老实说,奈姆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
也许……两者皆有吧?
尽管刚刚看到巨龙时一个二个都很兴奋,可真当这条龙“屈尊临凡”和他们说话了,这帮人却半天没一个敢吱声的。
奈姆见状,思忖片刻,走上前去问道:“你是为了东边的……那个贵族而来吗?”
“没错。”巨龙说,“我感觉到了两次暴虐的魔能……她有在这里施术吗?”
“没有。”奈姆眯了眯眼。
巨龙闻言,扫了眼人群周遭,似乎是在确认奈姆的话是否属实。
“既然没人受伤……” 末了,它重新展开翅膀,目测是打算就此离开。
“——等等。”奈姆突然叫住了它,“你准备把她怎么样?”
这句话让巨龙展翅的动作滞顿了片刻,旋即,它直勾勾地看向了奈姆,说:“你……是她身边的那个……”
由于这条龙背着光,再加上它浑身上下本来就黑不溜秋的,所以奈姆根本就看不清它的表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能看清龙的表情,貌似也没啥用处。
“……原来如此,因为你在这里,她不想伤害你,才会离开这么远。”沉默了几秒,巨龙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自语道。
奈姆听后,却是愈发纳闷了起来:“……你认识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奈姆这“无所畏惧”的态度和其他人类相差甚远的缘故,巨龙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随即,它扇动翅膀升入半空中,转身飞向了跳跳所在的方位。
这厮起个飞都能扑腾出这么大动静,更何况是原地转身了,奈姆被风吹得差点连话都没说出来:“喂,你等等……”
可惜的是,就算说出口,巨龙好像也没听到。等那些被骤风掀起的沙尘落地,那庞大的身影已经飞远了。
奈姆又咂了咂嘴。
她想了想,对身边的佩尼一众说:“我过去看一下怎么回事,你们……不,没什么。”
说完,奈姆就表演起了“徒步追龙”的壮举。
严格说来,刚刚和巨龙的那番对话并不是完全没用。至少,这证明自己之所以会回档跟遇见它没啥关系……呃……好吧,仔细想想,也确实没啥用。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奈姆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恐怕只剩下“验证之前的猜想”这一点了。
假如事实真的和自己推测的一样,会因为超出“活动范围”而再次回档,奈姆打算再重蹈一次覆辙,届时,要是不能跟在跳跳身边,就直接去问那条巨龙。毕竟,它看起来的确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相较之下,比那群看大门的狗头人要靠谱一点。
整理完了思路,奈姆又提了点速。
跑着跑着她注意到,自打越过那片废墟之后,前方便开始零零散散地出现了一些被跳跳“吓跑”的魔兽幼崽。
当然,是扑街状态的魔兽幼崽。
而从它们体内被剥离出来的雾态魔能,随着自己的接近,当即改变了原有的行进方向往自己这游荡了过来。
“……呃,等等?”
奈姆忽然一愣。
“如果在这里‘练功’的是跳跳,那我过去会不会打扰——”
思绪刚抵达此处,奈姆脚下便“踩了个空”。
下一瞬,那份由无尽黑暗组成的冰冷,再次如约而至。
===
【时间跨度】
===
梭拉梭发咪发梭、唻咪发、咪发梭……
——扑通。
奈姆又摔在了那张亚麻色的羊毛地毯上。
她也没耽误,搂紧自己喘了两口气后,便立即爬了起来。
尽管脑袋里有种类似“长时间没运作”而引发的轻微混乱,而且耳边似乎还徘徊着一阵悠远的幻听,但奈姆也没心思管这个,她只是使劲儿摇了摇头,感觉清醒些许后,就开始追溯起了之前的记忆。
“……只要我靠近,那些魔能就会往我这边飘,”不一会儿,奈姆便完整地想起了上文,“会不会因为这个……给跳跳带来什么麻烦?”
这个猜测还真是让她突然多了些顾忌。
不过,到底是已经“重复”三次了,奈姆肯定也不会这么轻易就退缩。
她随即一边在脑中梳理起了这次的流程计划,一边转过身握住了通往门厅的门把手。
“……诶?”
奈姆推了推,门没有反应。然后她又拉了两下,门还是没有反应。
它“坚固”得如同一面只装了个门把手的墙,根本就没有门的感觉。
“……咋回事儿啊?”奈姆收回思绪后一阵莫名,“突然变鬼屋了?”
也就在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到,徘徊在耳边的这阵旋律……好像并不是幻听。
——梭拉梭发咪发梭、唻咪发、唻、梭、哆。
声音不算远,而且,就在这栋建筑之中……像是从楼上传来的。
可奈姆明明记得,这屋里别说人了,连个看起来像是乐器或播放器的东西都没有。
抱着这些疑虑,奈姆又凝神听了几秒,而后她觉得,自己从旋律中识别出的音色也变得愈发清晰了起来。
似乎这乐器……还是自己“熟悉”的那种。
想到这,奈姆松开了门把。
她转回身,一步一步地迈上了楼梯。
虽说眼下的情况有些诡异,像是恐怖片一样,但旋律的源头一直都没变,奈姆刚到三楼,便锁定了它的位置——是那间她最后调查的卧室。
“呼……”奈姆调整了下呼吸,缓步走了过去。
行至门前,奈姆又下意识地握了握拳,算是做了点“战前准备”。
可当她刚抬起手准备开门时——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my fair lady……”
门那边,突然传来了这么一段轻轻的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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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节 259.幽灵
奈姆一时有些发愣。
但发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她听到了门对面这阵歌声。
至少,不全是。
讲道理,这里毕竟是有着“鬼屋”凶名的地方,而且奈姆上楼时对可能发生的“闹鬼”现象也有过心理准备,自然不至于只听到“空无一人的房子中传出歌声”就被吓得傻在原地。
因此,稍微眨眨眼,奈姆便摸索回了思绪断点的地方。
门那边的声音依然在唱歌。
奈姆皱眉仔细听了听。
唱歌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而且由于这家伙的语调一直没什么起伏,也没有多么在意旋律本身,所以,与其说她是在唱歌,不如说只是在瞎哼哼而已,总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不过,尽管不怎么上心,可这家伙的吐字还是挺清晰的。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falling down……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my fair lady……”
拜这份带着口音的唱腔所赐,奈姆发现,自己不仅能听清,还能听“懂”。
“……真的是……英语?”
确信了自己能听懂歌词后,奈姆差点儿又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懵逼之中。
幸好她及时稳住了心神,并摇摇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握住门把,深吸了口气。
随即,“咔嚓”。
奈姆打开了这扇门。
门的另一边正对着窗户,光线有些炫目,奈姆的第一反应是稍微眯了眯眼。
待眼睛适应了那些正午的烈阳后,奈姆便在窗边看到了一架通体纯白的……钢琴。
钢琴的演奏席上,正坐着一位柔弱的金发少女。
少女纤细的手指雀跃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之间,随着旋律不时轻声哼唱几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奈姆的贸然造访。
这会儿,少女还在唱着那首童谣。
准确地来说,她一直在重复同一段歌词。听上去,就如同是在百无聊赖之中,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兴致随口哼了起来那样,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哼对词。
饶是之前有过心理准备,可真正用肉眼看到了这位“幽灵歌手”之后,奈姆还是延迟了两秒才勉强找回了专注。
眼前的景象和记忆中相差甚远,别说这个少女形态的“幽灵”了,奈姆之前在鬼屋里探地图时连钢琴都没有见到过。
纵使忽视这两项,这间卧室的其他地方似乎也和自己印象中不太一样……
——不,快速扫了一圈屋内的景象后,奈姆立即就肯定了这个推测。
这个房间的“画风”,跟鬼屋完全不一样。
鬼屋的整体建筑风格偏向中世纪的巴洛克式,而这间有“幽灵”栖息的房间……嗯,就不多谈天花板、墙纸,或是瓷砖的样式了,直接这么说吧:靠墙的一张书桌上,放着一台电脑。
电脑的主机还是水冷的。
一连傻愣了十多秒,奈姆才算是把这间屋里的“异常”给看了个遍。
几乎同一时间,金发少女也在琴键上按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像是掐着点儿一样。
于是乎,奈姆怔怔地看向了金发少女。
金发少女也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奈姆。
再来,两人便隔空相望起了对方眼中的沉默。
讲道理的话,奈姆是不想沉默的,她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也正因为有太多问题想问了,直到现在,奈姆也没想好开场白。
反观金发少女,她就不如奈姆这般“少见多怪”,眸中的冷清与脸上的淡漠相辅相成,整一副见惯了无常的云淡风轻。看着奈姆的目光中没有半点意外之色,就像是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不,不对。
奈姆眨眨眼,盯紧了对方那双浅绿色的眼睛。
这家伙虽然也是个面瘫,但和黑衣少女不太一样,自己还是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东西的。
比起“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这种描述,奈姆觉得,这位金发少女的视线更像是……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意识到这件事后,只是瞬间,死灰复燃的危机感便迫使着奈姆回想起了自己刚刚对她的定义。
——“幽灵”。
然而,不等奈姆后知后觉地翻出面对“危险”时应有的谨慎,她却突然发现,眼前的幽灵少女张了张嘴。
她像是说了些什么,语速不快,但只有口型,奈姆什么都没听到。
再然后,余光所见,周遭的色彩像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一般,同时“坍缩”向了幽灵少女的身上。
眨眼之间,这间卧室中便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幽灵少女合上了琴键盖。
她伸了个懒腰,而后站起身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奈姆见状,当即一个激灵从“冰冷”中回过神来后退了两步。
“啊……”看到奈姆的反应后,幽灵少女也顿了顿。她重新打量了奈姆一番,眨了下眼睛,“你……能动?”
和外面的人一样,幽灵少女说的也是生灵语。听语气,她好像还有些惊讶。
闻言,奈姆总算是想好了开场白,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你是谁?”
幽灵少女听后,又看了奈姆几眼,才答道:“你闯进我家,还问我是谁?”
“……你家?”
“拆我家的人就是你吧?”说着,幽灵少女打了个呵欠,“素质怎么这么低啊你?”
“呃……”奈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懵逼片刻,她选择性地无视了幽灵少女的斥责,问,“你……你到底是谁?”
幽灵少女瞄了奈姆一眼,懒洋洋地说道:“Jane Doe。”
“哈?”
“你想怎么叫都可以,”幽灵少女阿Jane说,“反正我也记不……”
“——不,等等。”奈姆打断了对方道,“你说的是……英语吗?”
“……英语?”幽灵少女阿Jane顿了顿,“你……”
“Jane Doe,”见对方没了声,奈姆有些着急地追问道,“这个人名,是英语吧?”
听得此言,幽灵少女阿Jane像是来了点兴致:“……没错,就是那个‘阿Jane爱上了阿John’的Jane Doe……”
“那也就是说……”奈姆的嘴角抽了抽。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次,轮到幽灵少女阿Jane打断奈姆了。
“呃……嗯。”
阿Jane见后,立即换上了地道的英腔问:“So what’s yours?”
“……什么?”
“Name。”
“唔,我叫……奈姆。”
阿Jane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You mean your name is……Name?”
“嗯。”
“……Fair enough。”眼见奈姆一本正经的,似是丝毫没有听出弦外之音,阿Jane无所谓地耸了耸肩,“Anyhow,what bring you here?”
“我……”兴许是觉得对方也算是个“老乡”,奈姆下意识地就讲起了中文,“我刚刚听到你在弹琴……不对,这不重要。既然你说这是你家,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吧?”
幸好,这位幽灵少女不仅听得懂奈姆的话,还顺势主随客便地又换了种语言说:“解释一下‘被困在这里’。”
“啊?”奈姆怔了怔,“就是……我感觉好像一旦离开这里太远,就会被传送回来,而且时间……就像是……”
“——就像是倒退回了你刚进来的时候,对吗?”阿Jane说。
奈姆点点头:“对,这是为什么?”
阿Jane听了,稍微歪了歪脑袋,面无表情地自语道:“明明不会被我锁住时间……却还是会被它影响到吗?”
“什么?”
“先纠正你一个不太准确的地方。”阿Jane说,“你不是因为离我家太远才会被‘传送’回来,而是因为……离我太远。”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阿Jane摊手道,“也许是因为它需要你呗,它经常干这事儿。”
“……它是谁?”
“唔……怎么跟你解释呢。”阿Jane伸了个懒腰,“你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跟你讲讲或许真的对我有帮助……”
自言自语了一阵后,这家伙便凑到了奈姆的身边。
因为她身高有将近一米七的缘故,这么一靠近,奈姆就只能抬头仰望她。
“算了,既然你不哭不闹,哪怕没帮助也无所谓,就当是打发无聊时间吧。”末了,她像是突然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呃……Jane小姐?”
“先从你好奇的地方开始说吧。”阿Jane伸手戳了戳奈姆的脸颊,“……这么软,吃什么长大的啊?”
“……我好奇的地方?”
“对,”眼见奈姆后退了半步,阿Jane便放下手说,“你最初是为什么想来我家的?”
“因为……”奈姆想了想说,“住在附近的人说,这是栋鬼屋……”
“附近的人?”
“是一个叫衍那村的村子。”
“哦,还是他们啊……”阿Jane顿了顿,“不过,人家都说这是鬼屋了,你还要进来,不是作死吗?”
“呃……”奈姆立即无言以对。
“你没听那个村子里的人说过这里的传言吗?”
“……听过。”
“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奈姆回忆了一下,“这栋建筑里住着一个……以生命为食的邪祟。”
“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吧?我很挑食的啊。”阿Jane说。
“……那些人……真的是你杀的?”奈姆闻言,不由得警惕地眯了眯眼。
“哈?”阿Jane面无表情地惊讶了一声,继而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意会道,“哦,你说的‘以生命为食’原来是这个意思……呵呵,不你误会了,我没有杀他们,我也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虽说是在笑,可这位幽灵少女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动……而且,她的笑声听上去,根本就是棒读。
“那他们为什么会死?”奈姆问,“而且……还是以那个样子死去。”
“这个啊,”阿Jane揽了揽头发说,“你居然重复了这么多次还没意识到吗?”
“……什么?”
“哪怕我什么都不做,只要你靠近它,就会被立即从时间的记录中剥离出来,然后反复经历你最后的这段时光,直到你的生命力耗尽,苍老到不再具备生命特征,才会被它重新写入时间的记录中。”
奈姆听后一愣。
“简而言之就是……唔,既然你听得懂那个世界的语言,那么《土拨鼠日》你应该看过吧?就那个,你被困在了同一天里,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阿Jane说,“它也差不多,而且也就像你说的那样,它确实会‘吞噬’你的生命力——你在这无限循环的同一天里还是会变老的,直到你老到一定程度……直到它判定你的生命力完全枯竭为止,它才会把你放回你原有的时间记录中。”
“……你说的‘它’到底是谁?”听到这,奈姆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
“你不、你不知道?”
“你当我是啥玩意儿啊?”阿Jane棒读着笑了两声,“我只不过是被它第一个吞噬的倒霉蛋而已,我对它的了解也不比你们多多少,为此受的罪倒是比你们多得多……”
说着这句话时,幽灵少女的脸颊似乎是抖动了一下。
但,就结果而言,她还是面无表情。
“被它吞噬了之后,我好像也获得了它一部分力量,”不多时,阿Jane又说,“就像现在这样,我可以让时间的记录功能失去连续性,举个例子,就是暂停一段时间……呵呵,‘让时间暂停一段时间’,这句话听起来真是有创意。不过看起来,你好像不会被我这份力量所影响……这倒让我挺奇怪的。”
奈姆完全看不出她脸上的好奇。
“除此之外,我也可以让空间失去连续性。”说着,阿Jane把手伸到了奈姆眼前。
下一瞬,她手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玻璃瓶。
瓶身上印着的单词是“Coke”,里面装着的,则是一种半透明的褐色液体。
“82年的可乐,喝吗?”阿Jane问。
奈姆突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僵。
“哦,你不用担心保质期问题,”见奈姆无动于衷,阿Jane又“变”出了个开瓶器打开了这瓶可乐,自己喝了一口说,“我这的东西都有质量保证,说是82年,其实最多也就是‘上一秒’的。”
说罢,她把开了瓶的82年可乐递到了奈姆眼前。
奈姆怔怔地伸出手,接过了这瓶可乐。
玻璃瓶上,至今还缀着一层细小的水珠。
就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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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节 260.笼中之鸟
眼见奈姆一直傻不拉几地看着手中的玻璃瓶一动不动,阿Jane问:“你不喜欢喝可乐吗?”
说着,她又伸手从空无一物的身边“拿”出了另一个玻璃瓶。
这个瓶子通体呈一种半透明的墨绿色,瓶颈上则印着“Sprite”一词。
“那,”阿Jane随即用开瓶器打开了瓶盖,问,“雪碧?”
“……呃,”奈姆闻言,这才勉强回过神,“……不、不用了。”
“哦。”阿Jane点点头,自顾自地喝起了雪碧,“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奈姆又看了眼手中的可乐瓶,“你有听说过……‘时空参照序列’这个东西吗?”
“什么玩意儿?”阿Jane放低了些许瓶身问。
“时空参照序列。”
阿Jane眨眨眼,问:“作为中文听起来有些拗口啊……原文就是中文吗?”
“……我不确定。”
假如有吸息在的话,就可以跳过“将信息转化成语言”这一步,直接把“原文”传输给她。
然而如今……
奈姆暗自叹了口气。
“是吗。”阿Jane听后,又喝了口雪碧,“我没听过这个词。不过从字面意思上解析,应该是个和时空有关的东西吧……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奈姆张了张嘴。
“……你也不知道?”阿Jane问。
“我……”奈姆想了想,“我确实不太清楚,但它的作用,应该和你使用的力量有点关系。”
阿Jane听了,沉吟片刻说:“唔,这样啊。”
这家伙原本就是个面无表情的面瘫,而且语气就像是提不起劲一样,始终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奈姆根本判断不了她的意图。
不过,既然可以交流,太过谨慎反倒会拖缓效率。
念及此处,奈姆转口又问:“那,你认识一个叫‘菲尼’的人吗?嗯……他的全名叫做‘阿班德纳·菲尼克斯’。”
她之所以这么问的理由也很简单,在看到阿Jane表现出的力量后,奈姆觉得这位幽灵少女和菲尼应该是“师出同门”,再不济,他们俩的力量“源泉”也大概率是有所交织的。
闻言,阿Jane喝雪碧的动作忽地一顿。
她随即侧目看了过来,但却并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咕嘟咕嘟地把玻璃瓶里的饮料全喝了。
“这个啊,”喝光了瓶中的雪碧后,阿Jane随手将玻璃瓶扔向了一边,“我不太想讲。”
——眨眼之间,玻璃瓶便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你……”奈姆又愣了愣。
饶是她做了点心理准备,也没预料到对方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
“除了这个,别的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阿Jane看了眼奈姆手中的可乐,问。
“呃……”奈姆组织了会儿语言,说,“你说的那个……吞噬了你的‘它’,在哪里?”
“你问这个……”阿Jane伸了个懒腰,“是想做什么呢?”
“我……我现在,是被它困在了这里,对吧?”奈姆说,“那只要……破坏了它,我应该就能出去了不是吗?”
这句话,让阿Jane伸懒腰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没想到,你还挺‘有想法’的嘛。”她随即毫无语调起伏地夸赞了奈姆一句说,“好吧,不过按照我的理解,正确的描述应该是:你的存在被它从时间记录中提取出来了,因此,你不会再被时间所记录。就是说,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真正‘发生’,即便你觉得已经‘发生’了,也会变成‘没发生’……哈哈,有点绕口啊这个。”
说到最后,她又棒读着笑了两声。
“至于,你说的‘破坏它就能出去了’……”阿Jane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唔,假如你想试试的话,就动手吧。”
“……什么?”
“它就在这里。”阿Jane指了指自己胸前。
奈姆一时有些没闹明白。
“其实说成‘它吞噬了我’,可能太过主观了,”阿Jane说,“或许真正的事实是……我吞噬了它。”
“你……你是说……那东西,就是你?”
“可能吧?”阿Jane心不在焉地呵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又没人教这个。总之,你刚刚问它在哪,我现在回答你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
“你不是想破坏它吗?试试呗。”阿Jane毫无防备地摊开了双手,“反正也不花钱。”
奈姆一阵懵逼。
她确实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类型的人。
黑衣少女倒还好,毕竟她身上的“异常”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
但眼前这位……
“——哦对,我刚想起来,你是个穿越者,可能还没学会运用这个世界的能量。”一边说着,阿Jane从空气中变出了一把长剑,“喏,用这个。”
这把剑的造型虽然朴实无华,但剑身寒光灼目,看上去就无比锋利。
“如果要刺的话,记得往这里刺。”阿Jane比划了一下自己心房的位置,“要是砍的话,就往脖子上砍。按理说,我是人类,只要切断供血的动脉,很快就会死。”
介绍完了“杀自己的方法”,阿Jane便把长剑递到了奈姆手里。
“这东西有点重,以你的体型,要双手拿才方便发力。”随后,她接过了奈姆手中的可乐,并后退了两步,为奈姆腾出了一段可以让“杠杆”运作的距离。
讲真,奈姆这会儿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阿Jane脸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虽然她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进门之前,奈姆还以为这栋“鬼屋”里的“幽灵”会是个强敌呢,哪能想到这种剧情?她脑瓜子里的懵逼就没消停过。
但……
确实,假如事情真的就像阿Jane说的那样,奈姆觉得,她提到的那个“它”,很有可能就是时空参照序列。而这位幽灵少女,正是这个设备目前的载体。
那么只要自己破坏了异常设备的载体,就可以把时空参照序列给格式化。
如此一来,失去了异常效应的时空参照序列或许就会把自己“放出去”,而且“奈姆”她们也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
只要……自己杀了眼前的这个人。
想到这,奈姆无意识地握了握剑柄。
“怎么了?”正踌躇着,阿Jane突然歪了歪脑袋问,“下不了手吗?”
“我……”
讲道理的话,奈姆还真有点下不了手。
虽然她已经杀过不少人了,但还是没有习惯这个。
“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阿Jane见状,语气平淡地安慰道,“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我们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好顾忌的?再说,外面的人不是一直把这里当成鬼屋吗?你如果真能破坏它,也算是为民除害,我都想谢谢你呢。”
奈姆听不出她的语气。
自然,也猜不到她的情绪。
可不知为何,奈姆却莫名觉得,这位自称“Jane Doe”的少女身上,有种自己很熟悉的东西。
而且她好像……真的是在一心求死。
“……行,”奈姆暗自咬了咬牙,“……我试试。”
“嗯,”阿Jane闭上了眼,“加了个油。”
奈姆缓缓吐了口气。
她没办法把这个引颈受戮的少女当成敌人,因此,罪恶感是没法避免的。
但是,奈姆也明白,在失去了那仨“外挂队友”的现在,自己必须行动起来,才能打破僵局。
所以就算心里不乐意这么做,她还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然后。
奈姆屏住了呼吸,将剑尖直刺向了阿Jane的心房。
===
【时间跨——】
【——哔……】
【……沙沙……】
【……你在哪……】
===
——扑通。
“诶?”
奈姆又看到了那张亚麻色的地毯。
脑中的“混乱”,好像比上次更严重了。
可她还是立即撑起了身体看向了四周。
不出所料,自己又回到了这栋建筑的一楼。
奈姆强忍住身上的颤抖,爬起身,踉踉跄跄地往楼上走了过去。
她一路小跑到了阿Jane的卧室前。
——咚!
开门时,奈姆连同维持不住平衡的身体一同撞了上去。
屋内的景象和之前见到的都不一样,就目测而言,像是个录音室。
但那位幽灵少女,依然伫立在房间中央。
“嗯?”看动作,阿Jane好像是刚把小提琴架在脖颈旁,眼见奈姆闯了进来,不由得惊讶道,“你的身体这么好吗?”
“怎么回事?”奈姆扶着门框问,“我不是没有离你太远吗?为什么又被传了回去?”
“这个啊,”阿Jane拉动琴弓,“应该是因为你破坏不了它吧?所以你觉得‘发生’了的,全都不会发生。”
霎时间,一阵婉转动听的旋律从共鸣箱中倾泻了出来。
看得出来,和钢琴一样,阿Jane是系统学过这项乐器的。
“你……”奈姆皱眉看向了阿Jane的心房,那里没有任何像是伤口的地方,“没事……吧。”
“没事。”拉动几次琴弓,阿Jane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对一样,放下琴调了调音,“你呢?”
奈姆听后猛地松了口气,刚想回答,却蓦然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这会儿,她感觉自己脚底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哪怕依靠着门框都很难站稳。
“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调完音,阿Jane又把小提琴架在了脖颈旁,“你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就像外面传说的那样,它真的是会‘吸取’你的生命力的。这么短的时间回溯了这么多次,真亏你的意识还能这么清醒。”
语落,阿Jane又闭目演奏了起来。
小提琴传出的旋律非常温柔,像是摇篮曲。
听着听着,奈姆竟觉得意识有些模糊。
她紧贴着门框缓缓滑落在地,努力喘了好一阵,才勉强没让自己昏过去。
或许是因为降低了点重心,使得血液不必顶着那么大压力就能冲上脑门了,眼下,奈姆心中疑虑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不是说……只要表达出想要伤害对方的念头,这些设备就可以被破坏吗?”奈姆看了眼自己的手,“……难道是因为‘她’不在我身边?还是说……”
显然,在大脑的疲惫波及到身体上的现在,根本不适合做这种精密活儿。
奈姆越是想集中注意力,她思维之间的空当就越长,每每恍然回神,都会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将近十秒的呆了。
过了将近十分钟,阿Jane一曲奏罢,还优雅地俯身对“观众”行了一礼。
“睡一会儿吧。”她收起小提琴,看向奈姆建议道,“可以缓解你的疲劳。”
“……我刺进去了吗?”
“什么?”
“剑,刺进你的心脏里了吗?”
“我不知道,”阿Jane看了看自己的胸前,“我闭着眼的嘛。”
“哈啊……是吗。”奈姆扶着门框,艰难地站了起来。
“你……”阿Jane见后,眨了眨眼问,“还想再试试?”
“嗯。”
“可你的身体好像已经要到极限了,如果再回溯一次,你可能……”
“——没关系,我死不了的。”
闻言,阿Jane似是愣了愣。
“……是吗,原来如此。”随即,她棒读着笑了笑,“你和我,是同类啊……”
休息了这么久,奈姆如今倒也勉强能站稳。
虽然还是有些摇摇欲坠的。
“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没什么力气了,”阿Jane伸手往半空中一抓,“用这个吧,面对近距离无防护目标的上佳之选。”
眨眼功夫,她手中就出现了一把Remington·M870式散弹枪。
娴熟地装好弹药后,阿Jane还亲自把它上了膛才递给奈姆:“喏,这个你应该会用吧?”
可奈姆并没有接这把枪。
“……唔,不会用吗?”阿Jane见状,说,“你只要端着它,把枪口对着我,然后扣动扳机就行……”
“——不必了。”
“什么?”
“谢谢你,不过还是算了,”奈姆握了握拳,“你不要闭眼就行。”
“呃……你准备……用拳头?”
“嗯。”
“呵,好吧。”阿Jane无所谓地点点头。
奈姆随即一拳打了过去。
普通人在看到拳头朝自己脸上打来时,假如闪躲不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闭眼的反应。
但阿Jane不同。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奈姆的拳头。
然后……
===
【……你到底在哪……】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了……】
【……你……你……】
【……不要……】
【……不要丢下我……】
【……不要丢下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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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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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节 261.位面公敌
当意识从无序的混乱之中缓缓凝聚起来时,最先复苏过来的感官,是听觉。
奈姆听到了一段缭绕在耳畔的空灵旋律。
从它独特的音色上判断,演奏旋律的应该是一种小型吹奏乐器。
借着这段舒缓的音乐辅佐,没一会儿,奈姆便找回了支使身体的实感。
然后,她睁开了眼。
不等奈姆调好眼睛的聚焦,耳畔那段恬静的旋律便戛然而止了。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浅淡的声音:“我吵醒你了吗?”
奈姆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随着视觉的复苏,她总算看清了眼前的事物——那是一面石制的天花板。
这熟悉的陌生让奈姆顿时清醒了几分,她坐起身,无意识地摸了摸身下的羊毛地毯,问:“……我睡了多久?”
“啊……”那声音顿了顿,“我对时间不怎么敏感,可能是十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十分钟。”
奈姆听后,扶着仍在隐隐作痛的脑袋沉思了起来。
诚如阿Jane所说,连续的回档会给自己带来非常严重的后遗症。
身体上的不适就不必多说了,奈姆现在全身上下都是软的,坐都坐不稳。
但比这更可怕的,是那种“自我”被冲散的感觉。
“前几次”所经历的一切,此时回想起来都模模糊糊的,如虚幻的梦境一般,尽管“看得见摸得着”,却总觉得不那么真切。
也许,这就是带着记忆回档的代价吧?
自己所记住的,全都“没发生”……或者说,“不会发生”。按照“奈姆”的说法,这些记忆和“现实”之间,有着根本上的相互排斥性,奈姆觉得,如今自己的现实扭曲值肯定比之前高得多。
亦或是,低得多。
没有如月的掩护,自己就等同于完全暴露在了现实稳定装置之下。而它选择“稳定”自己的方式……以如月老师的行动准则推测,大概率是执行放逐程序。
仔细想想,如今的情况也确实可以解释成“被放逐”。
可惜,奈姆并没有求证方案。
尽管这件事里有唯一的一个“知情者”,可阿Jane对自己的说明却非常的模棱两可——不如说,她好像也只是个“受害者”,根本就不了解这些造物主的设备是如何运作的。
换句话说,奈姆现在,还是只能靠自己。
但自己又有哪方面是靠得住的呢?
即便狠下心来,逼着自己用她的身体直接向阿Jane发起攻击……
想到这,“后知后觉”到寒冷的奈姆抱紧了自己的双臂,问:“我打到你了吗?”
“打到了。”
“疼吗?”
“没什么感觉。”
“……好吧。”
看来,确实是没有奏效的样子。
奈姆深呼吸了几次,转脸看向了身后。
这会儿,阿Jane正坐在不远处楼梯的台阶上,手中捧着一支口琴。
“你还想再试试吗?”见奈姆看了过来,阿Jane问。
“……算了,我现在快使不上力气了。”奈姆摇摇头,“而且……”
“怎么了?”
“没,”奈姆皱眉捂了捂肚子,“给我瓶可乐。”
阿Jane听后眨眨眼,倒也没拒绝,扬扬手递给了奈姆一听罐装可乐。
——呲。
金属制的外层上依旧附着着不少细小的水滴,打开拉环时的音效也证明了这玩意儿正处于最佳饮用期。
奈姆仰起头,一口气把这罐可乐给干了。
“还要吗?”见她如此豪饮,阿Jane顺势问道。
“你的‘库存’里只有喝的吗?”
“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好饿。”
阿Jane二话不说立即变出了一桶热气腾腾的炸鸡。
闻到食物的香味,奈姆顿时又来了力气。她支使着满是钝感的身体爬到了楼梯边,抓起炸鸡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别着急,管够。”眨眼功夫,阿Jane就为奈姆凑齐了一整套“肥宅快乐餐”。
有了营养补给,奈姆的非人体质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几分钟的时间,她便以风卷残云之势消灭了这份套餐。
“哇……”阿Jane语气平淡地惊叹道,“你居然能一个人完成这个挑战,真是新世纪优秀肥宅。”
眼下,她将下巴贴在了双膝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奈姆,颇有几分俏皮的姿态。
可惜这家伙一直是面无表情。
填了点肚子,奈姆擦了擦嘴,换了个思路问:“之前闯进来的人,你都还记得吗?”
“我平时一直在睡觉,也没见过几个。”阿Jane歪了歪脑袋说,“而且他们很容易就崩溃了,又哭又闹的,哄不好。”
“他们……有逃出去的吗?”
“没有。”阿Jane百无聊赖地把玩起了自己的发丝,“就结果而言,死了才能出去。”
“那,如果我现在自杀,会怎么样?”
“你的话,我不太清楚。”阿Jane说,“其他的,确实有自杀的。但,我也说过了,你们既然被它吞噬了,就失去了被时间记录的资格,你们所引发的事情全都不会发生。那些自杀的人还是会回到这里,只不过会变得像是植物人一样,直到它觉得你们不再具备‘价值’,才会把你们写回原本的时间里去。”
“什么价值?”
“我怎么知道。”
“是吗……”奈姆自语道,“这就是所有闯进鬼屋的人被发现时都那么苍老的原因吗。”
“其实要我讲,也没那么悲观。”不知是从奈姆的语气中听出了什么,阿Jane随即说道,“你们还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过是只能重复几个小时而已。而且,如果你一直留在我周遭一定范围内,这个时间大概是能维持到……唔,维持到这个星球完成一次自转。”
“就是说,有一天的时间?”
“对,从你进入这里开始计算,你的未来,最多只有一天。”阿Jane打了个呵欠,“根据我的总结,只有到了时间、离我太远、你的死亡,或是试图杀我这四种条件的‘发生’,会被它立即处理成未发生,也就是,回溯。”
“那你呢?你不会被它影响吗?”
阿Jane张了张嘴,避开了奈姆的视线说:“……我对时间很迟钝。”
看样子,她不太想谈这个。
但奈姆明白,现在任何情报对自己来说都很重要,她必须让阿Jane回答自己。
而谈判的要领嘛……总得先摸清对方想要什么才行。
“你应该……很想要一个解脱吧?”于是基于先前的经验,奈姆揣测着问。
“也没那么想,”阿Jane无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自己的膝盖,“我都活那么久了,哪儿还有那么多强烈的欲望啊……”
奈姆听后顿时有些傻眼。
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迟疑片刻,奈姆也决定换个套路,径直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闻言,阿Jane又看向了奈姆。
从她面部肌肉的异动上判断,这家伙应该是想笑一下。
只可惜,她的面瘫似乎是病理性的那种,纵使有心,也做不出什么表情。
“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余力管我想要什么?”果然,阿Jane的语气里确实有几分戏谑。
然而她还是面无表情。
“我们合作一下,说不定能打破这个僵局。”
“合作?”阿Jane眨眨眼,“怎么说?”
“你听说过调停者吗?”奈姆问。
“原文是什么?”
“我不知道,”奈姆如实说道,“但我听说,他们的职责就是处理像它这样的异常。”
“唔……”阿Jane想了想,“还有这种职业吗?我没听说过。”
“他们说不定可以救你。”
“哈哈……只是‘说不定’吗……”阿Jane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那啥,你别觉得我是在泼你冷水啊,我觉得吧,你还是不要抱着这种希望为好。根据我的经验,在这个‘地方’,真正会折磨你的,不是周而复始的轮回,而是你心中的希望。”
“我不是随口胡说的,其实……”奈姆顿了顿,打开了系统界面说,“其实我本人就是干这一行的,不然我也不会作死闯进来,对吧。”
“你是说,你就是调停者?”
“我和他们的工作性质很相似。”奈姆心思电转,整理着自己身上具有说服力的特征说,“你看,我只用手就可以把你家拆掉,这种力量,换做是孕育这个语言的世界,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那又怎么样?”阿Jane懒洋洋地看着奈姆,“那个世界的‘科学’本来就处于刚起步的状态,而且还隐隐有畸形发展的趋势,生物强度提不上去也很正常。我去过的世界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其中有是人类主宰的,也有不是人类主宰的,像你这种型号的,我也见过不少。”
“呃……”
“而且,假如你说的调停者真的存在,”说到这,阿Jane抬起了头,“为什么他们之前一直没来找我?难道他们不知道我祸害了多少世界吗?我觉得不管以哪个文明的标准来说,我所引发的灾难都足以被定义为全位面的头号通缉目标了,为什么他们到现在还没找到我?”
听完阿Jane突然的这么一大段,奈姆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没挤出来。
“退一步,就算我相信你说的这些,可你现在也被困在这里了,”阿Jane用她那空洞的眸子盯着奈姆说,“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我?”
“我……”
奈姆瞥了眼系统界面。
上面没有弹出任何信息或警告。
讲真,她如今确实有些无言以对。
事实证明,语言这种媒介有时候就是这么效率低下。
没有那仨小朋友的帮助,自己甚至连自身的“不凡”都难以证明。
或者说……自己的不凡在这位幽灵少女面前,也只不过是个一笔带过的水平而已。
不过,说来也是。
自己的“主角光环”本来就没那么强。
她一直觉得,能打到这一关,根本就没有哪个环节是非自己不可的。
念及此处,奈姆居然还松了口气。
莫名其妙的,她突然有种“看清了自己”的错觉。
“……你别往心里去,”阿Jane见了,摆摆手宽慰道,“我不是在苛责你,我是只是觉得,假如真的有调停者……假如,真的有那种至高意志——类似‘造物主’一类存在的话,那祂对活在世界里的生命来说,绝对就是心理变态本态了,否则祂为什么会让我存在?还存在了这么久……”
“噗……”
因为阿Jane的语气太过平铺直叙,反而使话里那些类似“埋怨”的东西听起来有些滑稽。等奈姆回过神来时,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后奈姆发现,那些原本堆积在胸口的气结感也减弱了不少。
自打被“奈姆”喷了一顿之后,奈姆就一直刻意板着张扑克脸,并且几乎时刻都在逼迫着自己,不停地对自己说,“要立刻行动,就现在”。
就结果而言,这些“鲁莽”虽然没有害死自己,却也着实把自己带到了进退不能的绝境之中。
对此,奈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后悔的。
可比起后悔,她更多的是……有点恍惚。
因为奈姆很好奇,离开了自己这个载体,吸息现在在哪呢?
她还能维持“人格”吗?会想办法联系上自己吗?
还有如月,离开了自己,她会害怕吗?会躲在被子里一边“喵喵喵”一边发抖吗?
至于……“奈姆”。
奈姆觉得,她大概又在骂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听她话了吧?
兴许还会觉得自己赶快死了直接读档重来比较好。
……唔……
不,从上次的谈话中推断,她还是不希望自己这么轻易就挂掉的……大概。
而且话又说回来,她们仨这会儿说不定还是能“看到”自己的,只不过是自己单方面地失去了联系她们的手段而已。
既然这样,自己就应该尽可能地多收集这个世界的环境信息才是。
想到这,奈姆胸中的气结感全都消散了。
旋即一抬头,便看到阿Jane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呃,怎么了?”
“……你多大?”
“什么?”
“年龄。”
“……十、十四五岁吧?”
如果严格从记忆的起点算起的话,奈姆如今还没“满月”呢。
“果然。”阿Jane听后,语气中多了点了然的感觉,“笑起来这么可爱,我都忍不住想抱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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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节 262.尚不能飞行的幼小
话虽然这么讲,可这家伙还是捧着脸颊并着双膝坐在台阶上一动不动。
看到她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奈姆觉得,自己多少有些理解该怎么和阿Jane这样的人相处了。
“你现在,有什么要做的事吗?”于是她想了想,再次直勾勾地问道。
阿Jane听后滞顿了片刻,随即捡起了放在身边的口琴说:“没什么特别的。”
“那……”
“——以后也没有。”说着,阿Jane将口琴放在了嘴边。
奈姆闻言不由得干笑:“既然这样,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干嘛?”吹奏之前,阿Jane口齿不清地问了一句。
“我想去确认一下这个‘希望’到底是真是假。”
阿Jane没回答。
她吹了一段《寂静之声》。
饶是奈姆此时没有欣赏音乐的闲情雅致,却还是莫名其妙的被阿Jane的演奏给折服了。
兴许是因为,大部分人在看到别人演奏时,都会下意识地想驻足聆听一阵吧?
好在,这曲子不长,几分钟的时间便落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见阿Jane缓缓睁开了眼,奈姆当即情不自禁的……或者说,傻不拉几地拍了拍手。
她其实没啥音乐鉴赏能力,只是觉得,阿Jane演奏的这首曲子,有种说不上来的凄美质感。
奈姆的这个反应似乎让阿Jane也有些意外,她眨眨眼放下了口琴,问:“好听吗?”
“呃,嗯。”
“是吗。”阿Jane脸上的肌肉诡异地抖动了一下。
可惜,她真的做不出表情。
但阿Jane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己这项缺陷,仅用鼻息笑了笑后,她便收起了口琴,问:“你想去哪儿?”
“其实我在外面遇到过一个疑似是调停者的人……”话说了一半,奈姆忽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赶忙改口道,“——那啥,我还没问过你呢,你……可以离开这间屋子吗?”
“可以啊。”阿Jane说。
“……居、居然可以吗?”奈姆怔怔道。
“只不过,他们看不到我罢了。”
“什么?”
“现在,只有像你这样,和我‘同病相怜’的人能看到我了……”
“这样啊。”奈姆这会儿也没时间深究这里面的缘由,“那你……可以陪我出去一会儿吗?”
“No普拉不楞幕。”阿Jane一本正经地说了句中式英语。
奈姆听后立即站起了身。
阿Jane旋即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指,只听“咣当”两声,玄关和正门的两扇门便同时打开了。
其实奈姆也没料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容易就被自己“骗”了出来,但或许……这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的常态吧?
两人先后走出鬼屋,却发现周遭一个人都没有。
奈姆顺着道路往北看去,看到大家伙儿如今都聚集在菲尼家旁。
准确地来说,是已经变成废墟了的菲尼家旁。
这一幕,让奈姆大致推算出了眼下的时间节点,并在心中自语道:“跳跳……又跑了吗。”
稍加思索,她觉得还是先跟那伙人汇合一下比较好。
和一路小跑的奈姆不同,身穿睡意拖鞋的阿Jane只是懒洋洋地双手插兜跟在后面。
差不多赶到地方时,眼尖的小胖哥立刻发现了奈姆,并瞪大了双眼颤颤悠悠地问道:“奈、奈姆你……你你从鬼屋里出、出来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已经看过不少次佩尼这份惊愕到有些恐慌的表情了,可如今再次旧事重演,奈姆却多了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大概,每一个闯进鬼屋的人在发现了鬼屋的“规律”后,都会逐渐变得疲于应付他人那份货真价实的关切吧?
“……嗯。”但不管怎么样,奈姆还是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想,随即回忆了一下“剧情”,问道,“你们……也感觉到了魔能反映?”
小胖哥没回答,他甚至连嘴都没合上,目测是只顾着去震惊了。
龙牙佣兵团的小领导希尔斯见了,走上前来说明道:“是的,不过好在,我们团长和菲尼克斯先生都没受伤。”
听他说话的时候,奈姆还抽空打量了几眼周遭的少年少女。
他们这会儿完全不像是刚刚遭受“无妄之灾”的样子,仔细瞧瞧,不难发现他们脸上还隐隐有股子兴奋劲儿。
奈姆眨眨眼,想起了那条被他们称作“至高天弟子”的黑龙的事。
目测,不管重复多少次,跳跳的突然“逃跑”和这条龙的“追击”都会发生。
于是奈姆琢磨片刻,又问:“那个贵族往哪里走了你们有看到吗?”
“这个……”希尔斯说,“因为事发突然,再加上房屋坍塌后掀起了不少阻挡视野的沙尘,我们倒是没有亲眼看到,但事后,北边那片沼泽里又传来了一次相似的魔能波动。而且,我们还看到了一位黑龙,也往沼泽的方向飞了过去……就在刚才。”
“是吗。”奈姆听后,倒也没兴致去佯装惊讶。
她这么问,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跳跳这会儿究竟在哪。虽说她心中很想立即过去查看一下跳跳的状况,但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安识。
根据自己的记忆,最后一次见安识是在昨天中午。因为自己将狗蛋领主想要居中调解的态度带了过来,佩尼这个村长便麻溜地放弃了逃亡的打算,并吩咐元气少女柯尼去摩诃镇采购些食物回来算作应急。
而柯尼临走之前,把缩在被窝里Cos粽子的安识也一并带走了。
自那以后,奈姆就再也没见到过安识——即便她已经把今天上午重复四次了。
讲道理的话,这有些奇怪。
因为安识就住在自己房间的隔壁,按理讲,她的活动范围也应该是在这附近才对。可在这几次“跳跳事件”中,奈姆都没见到安识的身影。
想到这,奈姆看向了佩尼问:“佩尼,你知道安识去哪儿了吗?”
“啊?”小胖哥听后愣了愣,随即不明就里道,“她、她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应该是和柯尼一起在孩子们那边吧。”
“孩子们那边?”
“菲尼不在家的时候,安识偶尔会去那里吃饭。”佩尼指了指村落的南方,“村子里的小孩子都住在那边。”
“是吗。”奈姆点点头。
再来,她越过房屋的废墟,看了两眼北边的沼泽地。
迟疑了几秒,奈姆终究是咬咬牙转过了身。
“……诶?”佩尼见后,顿时又有些错愕,“奈、奈姆?”
“等我处理好这些事再慢慢跟你解释。”奈姆没回头,径直往村子南边跑了过去。
“你要找的那个‘安识’,就是你说的调停者吗?”刚跑两步,阿Jane的声音突然冷不丁地从身侧传了过来。
偏头一看,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
“嗯。”奈姆说,“你有听说过她吗?”
“我见过她。”
“什——”奈姆一个踉跄,“你、你什么?”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可以出门的,只是一般人看不到我而已。”虽说奈姆因懵逼所致,问得问题很含糊,但阿Jane还是理解了奈姆的意思,解释道,“如果没有像你这样闯进我家的人的话,我的时间进程还是和普通人很像的——你说的安识,就是那个总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酒鬼,对吧。”
“对,你……你真的见过她?”奈姆有些惊讶。
“是啊,我又不是全职宅女,偶尔也是会出门一趟的。”阿Jane漫不经心道,“不过我一般都在晚上出门,有时候能看见她大半夜地跑出来看月亮,边看边喝酒……这么一想,她也是个‘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的文艺少女啊。”
“呃……”听完阿Jane的话,奈姆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语塞半晌,才问道,“……她也看不见你?”
“嗯。”阿Jane瞥了眼奈姆,“失望了?”
讲真,奈姆还真的有那么一丢丢失望。
或许是被当前身陷的绝境所迫,她现在心中对“安识是调停者”这件事抱有很大期望。在“探索鬼屋”这件事上碰壁了之后,奈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直接去调查安识的户口。
可如果安识真的是调停者,为什么会“看不到”阿Jane?
总不能讲阿Jane这个“开挂选手”已经厉害到连“游戏管理员”都发现不了吧?
想到这些,奈姆眉间的忧虑不免变得更深了。
同时,她还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些许步速。
不多时,奈姆便赶到了地方。
这是个大院,造型上和四合院相仿,但格局小了许多。
然而奇怪的是,走进院里后,奈姆发现四周一个人影……不,别说人影了,四周的小屋皆是门窗紧闭,除了孤零零地飘荡在屋檐下的至高天旗帜外,整个区域安静得根本就不像是聚集着一大堆小孩子的地方。
正当奈姆打算转身出去问问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时,余光所见,不远处一间小屋的门忽然打开了。
从门里面走出来的是柯尼,在看到奈姆后,这姑娘又谨慎地瞄了眼周遭,才不明所以地向奈姆问道:“怎么是你?菲尼那边的情况严重吗?”
稍微顿了顿,奈姆当即意会到她所说的“菲尼那边的情况”指的就是跳跳的魔能反映,便解释道:“大家都没事,好像……只是个路过的贵族。”
“真的?没人受伤吗?我哥呢?”
“呃……嗯,他们都没事。”
幸亏柯尼是个元气满满到有些天然呆的姑娘,根本没纠结奈姆临时编的谎言有多么不合理,一听没人受伤,立刻就转身对屋内喊道:“师父,好像没什么危险。”
语落,一阵属于孩子们的喧闹霎时间就从屋内传了出来。
不多时,柯尼身前的房门大开,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跑到了院子里。
看样子他们在里面憋了挺久了。
跟在孩子们身后的,是一位中年女性。
她坐在一张看起来很奇怪的木椅上,银发如瀑,从背后盘旋到了身前。右眼上缠着一圈绷带,双腿之下,只有几层空荡荡的衣摆。
“这是……轮椅吗?”阿Jane这会儿也跟了上来,见到中年女性后忍不住吐槽道,“不过连轮子都没有,怎么动啊。”
当着别人的面,奈姆肯定不会跟“空气”讲话。
可坐在奇怪椅子上中年女性却像是“听”到了阿Jane的话一样,立即为奈姆演示了一下这玩意儿该咋动。
只见她左手两指轻轻一拈,右臂上顿时亮起了一道暗淡的光纹,倏尔,随着这张椅子传出了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中年女性还真就往奈姆这边挪了过来。
“……哦,原来是灵能驱动啊。”阿Jane凑过去仔细端详了起来。
显然,在场的诸位都看不见她。甚至,连碰都碰不到她。
在这方面,阿Jane还真的就像是幽灵一样。
中年女性操纵着没有轮子的轮椅行至奈姆身前,打量了她一会儿问道:“你就是救回龙牙佣兵团的……人?”
说出最后一个词之前,她明显卡顿了一下。
“嗯。”但奈姆也没在意,点点头说,“村子里没事,放心吧。”
或许是因为自己身为武林高手的话更具说服力,中年女性听后,即刻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柯尼见后,对中年女性说:“师父,既然没危险,我就先去看看我哥了啊。”
“去吧去吧,你这孩子……”中年女性闻言苦笑道,“真亏你能耐着性子等这么久。”
得了应许,柯尼又转脸看向了孩子们,做出了一副貌似很凶狠的表情说:“你们几个给我老实点,听到没有?不然我回来揍你们。”
“知——道——啦——”孩子们拖着满是敷衍的长音齐声道。
“那我先走了师父,马上就回……”柯尼冲中年女性摆摆手。
“——等一下柯尼。”眼瞅着这风风火火的少女连个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奈姆只好打断了她。
“啊?”柯尼不明就里地看向奈姆,“干嘛?”
“你有见到安识吗今天。”
“安识?”柯尼眨眨眼,“她吃完早饭打了会盹儿就溜了,你找她有事?”
“嗯。”
“唔……安识这丫头除了工作外不是睡觉就是喝酒,现在应该是在亚伯特爷爷那里讨酒喝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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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节 263.《《
柯尼所说的这个亚伯特爷爷,奈姆还有些印象,他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独自一人在衍那村经营着一家酒肆。
这家酒肆的位置奈姆依稀记得,距离这个“四合院”也不远。所以得到消息后,奈姆立即辞别了众人赶了过去。
只可惜,亚伯特爷爷今天并没有营业,到地方时,奈姆发现他正坐在路边笑眯眯地晒着太阳呢。
一问之下,原来是因为村里“人口激增”的缘故,亚伯特爷爷在昨天就卖光了所有的酒,因此这会儿只能打烊等着醅料发酵。
没有酒,安识自然也就不在这里。尽管亚伯特爷爷说,安识刚刚确实来过一趟,但在听说酒肆被搬空了库存后就离开了,看样子,是准备去摩诃镇买酒喝。
奈姆听了,嘴角一连颤抖了好几下。
只能说,安识这家伙为了喝口酒也是蛮拼的。
从酒肆离开后,一直默默跟在奈姆身后的阿Jane面无表情地问道:“接下来呢?你要去摩诃镇找找看吗?”
“唉……”奈姆叹了口气。
一连辗转三个地方,都只仅仅是“更新了任务进度”而已,她心中难免有些焦急。
这些焦急,也不单单是因为好奇心的撩拨。
更多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预感”。
——或者说,不安。
自从遇见阿Jane之后,奈姆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这听起来有些矛盾。
明明奈姆知道,自己目前会在这一天里反复循环,而在逃离这个循环之前,无论发生什么,最终都会被重置。从这个角度而言,自己应该是有着充足的时间去解谜才对。
可不知为何,她却总是放不下心来。
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担心吸息和如月。
以及,“奈姆”。
就像是……不知从哪儿“感应”到了她们和自己走散后的不知所措一样。
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下意识地督促起自己。
不多时,奈姆重新吸了口气。
“想好了?”阿Jane见状,打了个呵欠问。
“嗯,我们走吧,”奈姆顺着没个几人的街道往村外走了过去,“总能找到她的。”
讲道理的话,由于衍那村和摩诃镇之间只有一条像样的道路,所以只要从这条路上走,还是有很大可能会遇到安识的。
除了这种“笨方法”外,奈姆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
……诶等等?
刚走两步,奈姆突然灵光一闪。
现在的时间,以地球的记法,约莫是早上八、九点钟那样。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人们同样普遍遵循着“白天活动晚上休息”的规律,所以奈姆觉得,就算是有着“夜行生物”特征的安识,想蹭个饭也得照顾着普通人的作息习惯。
换句话讲,如果安识是在今天早上七点左右去四合院蹭的饭,那么再算上饭后打盹儿的时间,她有很大可能是刚离开衍那村没多久。
顺着这个推测继续往下想的话,“安识离开衍那村”的时间节点,就大概率是在自己“清醒”之后。
意思也就是说,只要自己能回到刚进鬼屋的时间点,就能……
“那啥,”琢磨片刻,奈姆转身看向了阿Jane,“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请。”阿Jane的目光始终驻留在周身冷清的街景上。
“我……”
奈姆刚组织好语言,忽然感觉脚下的大地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了起来。
——轰!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震耳欲聋的巨响。
“……怎么……”奈姆愣了愣,傻乎乎地顺着声响望了过去,“……回事……”
却见,视野所及的天地之间,此时像是被换了层滤镜一般,变得无比的压抑暗淡。
天空中黑云密布,从中“探下”了好几道肉眼可见的骇人龙卷风。而与之相对的大地,则由某一点为“圆心”,飞快地向四周塌陷了起来。
那个圆心,好像就是村子北方那片沼泽地。
前后一共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因为地势崩溃的缘故,东边的海水立即以磅礴之势灌了进来。
至此,村子里的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此起彼伏地发出了一阵阵绝望的求救声。
那些被恐慌笼罩着的人在看到自己后,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下意识地向自己伸出手。
“前、前辈!”
“救……”
“救、救救我们!前——”
可他们却没一个能跑到自己身前的。
或者反过来说,奈姆也没能“撑到”他们靠近。她刚准备伸手拉某个少女一把,便突觉一阵高温扑面而来,随即脚底一空,便整个人掉进了碎裂的大地之中。
落入深渊之前,映入奈姆眼中的最后一幕,是身前这些人被“蒸发”了的画面。
与此同时,一道道尖锐无比的灼热也刺进了奈姆的皮肤之中。
虽然没一会儿海水就淹了过来,但就连这些海水,都像是被烧开了一样滚烫无比。
好在,这些水在被蒸发之前,还是能提供些许“低温”的。
在这个过程中,奈姆大概“失明”了十秒左右……甚至连意识都中断了一会儿。
等她勉强回过神来时,身上就没有一处不在痛的。
就算想往上爬,不停拍打过来的汹涌浪潮也会让她变得不方便发力,而且,这些浪潮还会进一步摧毁奈姆可以攀爬的地方,使她一次又一次地往“下”坠落。
所以,尽管严格算来,“天灾”本身只持续了几十秒钟。但,它所引起的二次物理现象还远远没有结束。
奈姆在暴躁的水流之中挣扎了将近一分钟,才勉强抓住了一块被烧得漆黑的木板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不知是不是因为让如月给这身衣服“附过魔”的缘故,它的结构并没有被这场“天灾”带来的高温所破坏。
同理,被这身装备保护着的地方,灼痛感也整体比较轻。
只不过……
奈姆看了眼自己的手。
皮肤表层,有几处轻微碳化了的地方,虽说乍一看还以为是蒙了层灰尘,可它们却着实地在自己白皙的肌肤上撕开了几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脸颊上的伤口情况也大致相同,只不过因为高温来袭之时,奈姆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才勉强没被破相。
“啊,”就在这时,阿Jane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了过来,“你居然还活着啊……”
听语气,她好像很是惊讶。
奈姆愣了愣,立即抬起头,发现阿Jane这会儿正“站”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之中。
和自己的狼狈不同,这位幽灵少女是字面意思上的“毫发无伤”。
“就目测来说,这股能量已经差不多摸到‘歼星级’的门槛儿了,”阿Jane慢悠悠地蹲下身,双手搭在膝盖上托着脸颊端详了奈姆一阵,“……你却好像连衣服都没脱线诶。”
“歼……”
听到阿Jane的描述后,奈姆怔怔地看向了四周。
此时,肆虐在半空中的龙卷风已经消寂了,周围只剩下了一片无垠的海洋。
仿佛整个衍那村……或者说,“整个大陆板块”,被一股力量给击沉了。
无论往哪个角度看,奈姆都只能看到咆哮着的海潮和脏兮兮的天空。
“这到底……”见到这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后,奈姆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阿Jane歪了歪脑袋,心不在焉地说,“但考虑到这里是个高魔世界,兴许是谁放了个大招吧?”
她好像根本就没把眼前的“天灾”当回事儿。
其实要说造成这副场景的原因,奈姆心中还是有点头绪的。之所以会下意识地去问阿Jane,只是因为她眼下有些发懵。
毕竟,在跟随大陆一同沉没之前,奈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坍塌的原点。
从方向上来说,这阵“歼星级别”的力量正是从跳跳所在的沼泽地里迸发出来的。
也就是说,罪魁祸首就在那里。
“难不成是……跳跳?”想到这,奈姆的脑袋变得更混乱了。
“谁?”阿Jane眨眨眼。
拜懵逼所致,奈姆并没有听到阿Jane的搭茬。
但阿Jane也没在意,不一会儿便改口问道:“你还要去找安识吗?如果她真的是你的同行,应该也不会死吧?”
就这,奈姆还延迟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我……我现在去哪里找她?”然后,她傻不拉几地问了一句。
“也是哦。”阿Jane抬起头,看了眼乌漆墨黑的天空,“连板块都被炸沉了,‘摩诃镇’也就不存在了。”
正说着,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黑色的雨。
它们说来就来,且声势凶猛,砸到奈姆手上的伤口处时,还让她觉得有些隐隐作痛。
“这样吧,”看到奈姆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阿Jane扬扬手,从她的“库存”里拿出了一张大床,并“剥夺了它的色彩”将其停滞在了半空之中,“来,我床上有空调,你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事,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说着,阿Jane自己跳到了床上,旋即又拿出了一些“纱布冰袋碘酒”之类的瓶瓶罐罐。
只不过,在听到了“明天”一词后,奈姆突然就发起了愣。
一直到阿Jane拿出了一整套的医疗用具,她还趴在那块焦黑的木板上没动。
“怎么了?”于是,阿Jane向奈姆伸出了一只手问,“使不上力气了吗?”
“我刚刚……”奈姆忍着痛看向了阿Jane的眼睛,“有个问题想问你。”
“啊?”阿Jane听后,动作为之一顿,“哦,请。”
“我每次回档,都会回到同一个时间地点吗?”
“唔……”阿Jane漫不经心地沉吟了一阵,“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有误差吗?”
“从我的角度来看,应该没有,毕竟它好像是个很精密的玩意儿,总是会把你送回最初的‘断点’。”阿Jane说,“但,从你的角度来说就不一样了,如果在单位时间内读档太频繁,你的意识的加载效率也会变慢……就像刚刚那样。”
“啧。”奈姆听后忍不住咂了咂嘴。
“你问这个干嘛?”阿Jane歪了歪脑袋,而后不等奈姆回答,便意会道,“……哦,你是觉得,如果你能早点醒过来的话,不仅能早点找到安识,还有可能阻止这场天灾的发生,对吧?”
“如果不阻止这场灾难……”因痛楚所致,奈姆的声音有些变色,“就算找到安识又有什么用……”
只可惜,自己的“精神力”目前似乎不支持这种“作弊”方式。
假如现在就回档的话,说不定自己还会睡得更久,甚至,一直睡到这个世界末日都有可能。
可真让她沉下心来休息“一天”……
且不谈浑身上下这些疼痛,奈姆心中对那仨小朋友的担心也不会答应。
“是这样啊……”看了奈姆一会儿,阿Jane收回手,稍微眯了眯眼说,“要是我理解的没错,你是想回到刚闯进我家的那个时间点,是吗。”
“……嗯。”奈姆不明就里地看了眼阿Jane。
傻愣片刻,她像是突然听出了阿Jane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一样,怔怔地追问道,“……你有别的办法?”
“哼哼,”看到奈姆这副傻乎乎地表情,阿Jane棒读着笑了笑说,“小女不才,但倒个带还是没问题的。”
“倒……带?”
“就是‘时光倒流’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阿Jane从库存里拿出了一个电视遥控器,比划着它的“快退”键说,“只不过,我使用这份‘力量’时,和它使用时不太一样……至少对你们来说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奈姆一脸问号。
“简单来讲,就是‘它帮你们回溯时,你们可以保留记忆;但我倒转时间时,只有我自己能记住’。”
听完阿Jane的话,奈姆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这份惊讶虽然有些“姗姗来迟”,但到底还是“如约而至”了。
在刚见到阿Jane时,奈姆之所以没对她的力量表现出惊讶,是因为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见过阿Jane的“同门师兄弟”菲尼了。
因此,奈姆也就“顺理成章”地把阿Jane的力量理解成了和菲尼相似的“暂停时间”,以及“储物空间”。
可现在看来……哪怕阿Jane真的是菲尼的同门,她也是菲尼的“师姐”。
“喂,”见奈姆一脸呆傻蠢萌,阿Jane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考虑好了没有?是要休息一天还是倒带?”
闻言,奈姆立即回过了神,眨眨眼说:“可如果……如果倒回去的话,我应该还处于昏迷状态……而且,你使用它的力量,不会像它让我回档一样加深我的疲劳吗?”
“到时候我试试看能不能叫醒你呗。”说到这,阿Jane稍微顿了顿,“至于,我倒个带会不会让你睡得更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事嘛。”
“呃……”
仔细想想,倒也是哦,她又没有可以求证的人。
“唔,那好吧,”迟疑片刻,奈姆点点头说,“你把时间倒回去吧。”
不过,听到奈姆答应的这么干脆,阿Jane却是沉吟了一阵。
“怎么了?”奈姆问。
“你知道的吧?你完全没必要急于一时,”阿Jane说,“只要你好好休息,等到‘明天’,你就可以带着记忆回去了。”
“这个啊,”奈姆神色一滞,“……没关系的,反正刚刚我也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目前最重要的……是阻止这场天灾,然后找到安识。”
阿Jane听了,又眯了眯眼。
过了好一阵儿,她才嘀咕道:“……你的‘行动力’真是高得可怕啊……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啊?”
“什么?”由于她吐字不是很清晰的缘故,奈姆没听太清楚。
“我、是、说,”一会儿的功夫,阿Jane又换上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你们这些人呀,在有记忆的时候总觉得它们无关紧要,可真弄丢了,又会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成天嚷嚷着说想找回它们,也太矫情了吧。”
听完阿Jane这段突如其来的说教,不知怎么的,奈姆竟产生了种被说中心事的“错觉”。
然后她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奈姆”对自己说过的话。
以及,自己对“奈姆”说过的话。
一时之间,奈姆就像是只离了水的鱼,徒劳半晌,一个音都挤不出来。
“……行了,别纠结了,你这个莽撞的小丫头,”阿Jane忽然叹了口气,旋即用鼻息笑了笑说,“让你这么着急的那个人……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奈姆听后一愣。
随即,在她傻不拉几的目光注视之下,阿Jane将手中的遥控器对了过来,看样子是真的打算按一次那个快退键。
只不过……
“呵,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边说着,阿Jane扔掉了手中的电视遥控器。
几乎是在遥控器消失在半空中的同时,阿Jane又从库存里拿出了一个小装置。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个按压型引爆器,只比钢笔粗一圈左右。
再然后,阿Jane握着手中的引爆器为奈姆“点了个赞”。
“killer queen——”
“呃,你……”听到她说这个词,奈姆的嘴角又抽了抽。
“——输了吃土!”
啪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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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输了吃土啊?不就是快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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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节 264.||
时间回到奈姆刚进鬼屋那会儿。
和往常一样,“奈姆”吸息如月三人正围坐在一张小巧的圆桌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直播”屏幕。
因为这两天俩奈姆“吵过架”的缘故,如今的队内气氛多少有些尴尬。要是奈姆不主动搭茬,她们仨就只会干坐着,别说打个牌了,连个话都没人讲。
这种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奈姆调查完门厅……准确地来说,是奈姆准备打开那扇通往鬼屋内部的门之时。
而当奈姆的手触碰到门把之后,在短短一瞬间之内,大致发生了如下三件事:
首先,三人同时注意到,显示屏中的画面产生了一连串高频的像素错乱,就像是“信号”受到了干扰一样。
也因此,“目击”到这份异常的三人立刻就不约而同地向奈姆发送出了警告。
可惜的是,她们的信息终究没能传出去。
或者说,没能完整地传给奈姆。
紧接着下一瞬,那面显示屏上的色彩便被无尽的黑暗给吞噬了。
然后——
噼噼啪啪。
一道裂隙自屏幕中心突兀地向四周蔓延了开来,眨眼功夫就遍布了整片黑暗。
“奈姆”甚至连惊讶的情绪都没能组织完,刚下意识地站起身,那面矩形的结构便在她眼前崩溃了。
支离破碎的黑暗根本没有落地的机会,仿佛是被一股力量不停地拆解着一样,在失去了完整形状的那一刹那,就如细小的沙尘般消散在了三人的视野之中。
待它消失殆尽,一阵相互咬合着的死寂顿时如约而至。
“奈姆”瞪大了双眼。
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把手伸了出去,像是本能地想“挽留”一下那片黑暗。
无奈,她的手臂跟奈姆一样短。
还没来得及触碰它们,它们就烟消云散了——而且消失得非常彻底,就像是压根没存在过一般。
沉默随即优雅地跳起了落幕的舞步。
当它离场后,“奈姆”突感一阵心悸,如同心脏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还没咬紧牙关,脚底就一阵发软。
得亏她及时并紧双腿压低了重心,这才保住了身为“造物主的女儿”的矜持。
“……怎么回事?”“奈姆”攥着胸前的衣服喘了两声,问道。
“我……”吸息听后一个激灵,急急忙忙地答道,“我、我联系不上、联系不上奈姆了……”
“这我知道。”“奈姆”回过头瞪了她一眼,忍着痛冷声道,“我是问为什么。”
“我、我……”被“奈姆”这么一瞪,吸息当即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慌慌张张地避开了她的视线说,“我不、不知知道……”
“啧。”
“奈姆”闻言,咬紧银牙踉踉跄跄地摸回了圆桌旁。
这会儿,她好像痛的连独自站稳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
似乎……在失去了和奈姆的连接后,“奈姆”身上那种病恹恹的气质也变得越发严重了。
她有气无力地喘着不存在的空气,按在桌上维持平衡的手臂也在不住地打颤。
仿佛下一秒,或者下下一秒,她就会一头栽下去。
不过嘛,到底是从“一开始”就和奈少侠共享着感官的人,她“奈少侠”同样也很擅长忍痛。
“……如……如月……”
差不多适应了身上的痛楚后,“奈姆”便重新抬起头看向了如月。
“喵、喵呜……”然而如月却是卖了个萌。
呃,好吧,也不算是卖萌。
和人类的“嗯嗯啊啊”一样,“喵喵喵”就是如月的无意识发音,这种生物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眼下,“奈姆”自然是没余力在意这个,她重新吸了口气,问:“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如月一听,登时抬起两只小手在空中瞎比划了起来。
可她比划了半天,传达出来的全都是一些无意义信息,也不比“喵喵喵”强多少。
显然,这小丫头比吸息还要慌张,整一副被吓懵了的傻样。
“妈的……”“奈姆”见状,愤愤地咬了咬牙,气若游丝地骂道,“……你们这些冒牌货……”
“你、你你……”眼见“奈姆”这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吸息结结巴巴地伸出了手。
目测她是想搭把手帮“奈姆”维持一下重心,或是说出一些诸如“你没事吧?”的关切话语。
可她们仨的沟通效率远没有那么低,吸息当然知道“奈姆”有事,她也知道“奈姆”如今的情况不是自己搭把手就能解决的。
严格说来,即便失去了“载体”,她和如月这种“外接设备”也只会受到类似“失去电源”一样的影响。
可“奈姆”不同。
没有奈姆,她好像连存在本身都隐隐有要崩溃的迹象。
所以,吸息其实也和如月一样,根本不知道如今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奈姆”变得越来越虚弱。没有一边喵喵喵一边瞎比划,只不过是因为她的人格更加成熟而已。
自打断开和奈姆的连接到现在,估计也就过了十几秒的体感时间。
只是十几秒而已,“奈姆”的皮肤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她瞥了眼自己的手背,随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如月……先稳定一下我的存在。”
如月听后一愣,而后语无伦次地说:“可、能、能,量……没、没有……”
理论上讲,没有奈姆这个充电宝,她和吸息就失去了所有的“权能”,只剩下那一串没什么卵用的“冗余代码”了。
“她可以为你们供能……我也可以……”
说着这句话时,“奈姆”似是想像长辈一样,表现得凶一点。
可惜她那软绵绵的声线并不支持这种操作。
因此如月听后,只是结结巴巴地瞪大了眼:“但,是你、你……”
既然三人都断开了和奈姆的连接,就约等于“这里”变成了一个孤立系统。
由于失去了和外界的物质能量交换,假如如月想要使用力量,就必须“吞噬”系统内原有的物质或能量。
和奈姆使用她们时不同的是,因为奈姆在“外面”,她的能量亏损是可以补充的。
但“奈姆”不行。
简单来讲,“奈姆”让如月做的事就是,以她的存在本身为消耗品去稳定她的存在。
也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不这样做的话,“奈姆”可能过一会儿就完全崩溃了。
可一旦这样做了,“奈姆”就会永远失去自己的一部分存在,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失去的会越来越多,直到把自己完全消耗殆尽。
目前的情况,好像不管怎么选都不是“正确答案”。
“别特么废话……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然而“奈姆”却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被她这么一凶,如月当时就被吓哭了。
然后,她一边哭,一边帮“奈姆”稳定住了存在。
“呜!”结构被重新稳固的同时,“奈姆”也切实感受到了自身被消耗的感觉。
这不是痛觉。
所以“奈姆”没有哭。
“哈啊……哈啊……”几秒功夫,她就从分崩离析的边缘缓了过来。
只是,她脸上的病色又加深了几笔。
“好了,这样就……就没事了。”“奈姆”努力吸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接下来……就是去找她。”
吸息闻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也颤颤悠悠地瞪大了眼睛。
“这种情况……我也没遇到过……”整理好长辈应有的表情后,“奈姆”便看向了对面的两个小朋友,“不过根据经验……她有可能会迷失在集体潜意识中,我得……得赶快去……去找她。”
“奈、奈姆她,她死,了吗?”只这么一小会儿,如月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了。
从这个角度来讲,她在遇到奈姆后,也算是有所成长了。
之前的如月,甚至连“哭”这种事都做不好。
“我不知道,”一连深呼吸了这么多次,“奈姆”总算是摆脱了由内而外的颤抖,“以前就算她……就算她死了,能量交换的路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切断,只要在集体潜意识里找到她,就能借用设备重新读档。”
“可这个世界的设备……”吸息偷瞄着“奈姆”怯生生地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时空参照序列出了问题……”
“——现在没时间管这个,”“奈姆”又瞪了吸息一眼,“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没意义。”
“……噢。”吸息埋低了脑袋。
“行了,送我过去吧。”“奈姆”使劲儿握紧了双拳,又用同样的力气并紧了双腿,“……我准备好了。”
然而即便这么做,她还是没法完全藏住身上的颤抖。
毕竟是把自己当成消耗品使用,会害怕也是在所难免的。
吸息听后,又怯懦地抬头瞄了“奈姆”一眼。
“你以前也……”她张张嘴,似是想问什么问题。
但话到嘴边,终究是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以她们仨目前的结构来讲,这种程度的“秘密”根本就不需要开口问。
在此之前,作为一个“除了没实体外别的都和正常人没区别”的人类,吸息确实好奇过一件事。
她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造物主的女儿”为什么会是残缺的——她想不通“奈姆”究竟为什么会“失忆”。
因为无论哪个世界,都不可能存在可以“伤害”的到她的东西。
现在,她明白了。
===
——扑通。
随着眼前闪过一阵类似屏幕破碎的视觉效果,奈姆又摔回了地毯上。
在这个过程中,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因此刚落地,奈姆就一个激灵弹了起来。
“咦?”与此同时,身边也传来了阿Jane的声音。
奈姆立即循声看了过去。
这会儿,阿Jane刚拿出一整套的架子鼓配件,看样子,是准备演奏这个乐器叫醒奈姆。
结果被奈姆这么一盯,她那拿着鼓槌的手顿时就定在了半空中。
“我……”奈姆愣了愣,“我们……回来了?”
闻言,阿Jane眨了眨眼。
她的眼睛里只闪过了一瞬的惊讶,这么一张一合便没影儿了。
“果然就像我猜的那样吗……”阿Jane缓缓放下了握着鼓槌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奈姆。
“啊?”
“其实一开始见面时,我没什么和你说话的心思,”阿Jane无视了奈姆的呆萌,自顾自地说道,“当时我暂停了时间,是打算溜走的,可你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不,考虑到我可以把你‘带回来’,至少你的意识连续性不会受到影响。”
奈姆一时有些没闹明白她说这些的意图。
阿Jane打量了奈姆几眼,又问:“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被她这么一提,奈姆这才反应过来,皮肤上的灼痛已经消失了:“好像……不疼了。”
何止是“不疼了”这么简单,连手背上那些碳化的痕迹此时都看不到了。
“是吗……”阿Jane点点头。
和以往的“来了点兴致”不同,目测,她这次是真的被激活了好奇心。
然后,阿Jane看向了奈姆的眼睛。
只可惜,她也没本事从那无边的黑暗中读出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良久,阿Jane小声嘀咕道,“连这种级别的力量都‘伤害’不到你……”
听到这,奈姆也差不多理解了现状,问道:“总之现在的情况是……你把我带回了我刚进你家的时候,而且,我的记忆也没因为回档消失?”
“……看起来是这样没错。”阿Jane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那好,”闻言,奈姆立刻站起身,“我们走吧。”
“去哪?”阿Jane问。
奈姆想了想,说:“……先去找安识。”
语落,她便冲出了鬼屋。
“喂,怎么比之前更着急了?”阿Jane懒洋洋地将双手放在了睡衣口袋里,“你跑这么快,超出范围怎么办?”
话虽然是这么讲,可她还是跟在了奈姆身后。
刚出鬼屋,奈姆远远地就听到了佩尼那熟悉的惊恐:“奈、奈姆……你——”
“等下再跟你解释。”奈姆跟佩尼隔空交流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往四合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留下小胖哥一个人怔怔地傻站在原地,一脸懵逼地抽了抽嘴角:“呃,噢……”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四合院时,孩子们正在院子里嬉戏玩耍。
奈姆一眼就看到了作为孩子王的柯尼。
“诶?你怎么来了?”眼见奈姆闯了进来,柯尼不明就里道。
“安识呢?”奈姆言简意赅。
“啊?”柯尼顿了顿,指着一间屋子说,“她应该在屋里打盹儿呢吧?你找她……”
不等她把话说完,奈姆就闷声闯了进去。
“呃……”柯尼和身边的孩子们面面相觑了一番,嘀咕道,“干什么呀这么着急?”
这间屋子看起来像是孩子们的卧室,奈姆视线一扫,便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正缩成团的安识。
她当即三步并作两步靠了过去,抱起熟睡的安识就往外跑。
门外的阿Jane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吐槽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看到奈姆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带着安识跑了出去,柯尼稍微皱了皱眉。
“接下来去哪?”跟上奈姆的脚步后,阿Jane问。
“去找跳跳。”正说着,被奈姆横抱在怀里的安识似乎已经有要转醒的迹象了。
阿Jane也没问跳跳是谁,而是提醒道:“那个叫柯尼的小姑娘跟上来了,看样子是不太放心你啊。”
奈姆没接话。
她从四合院一路跑回了菲尼的家。
“唔……”刚停下脚步,安识便颦眉睁开了眼。
眨眼功夫,这家伙的瞳孔就从“1”字形扩散成了椭圆形。只不过,她这会儿却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奈姆,像是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考虑到“时间”紧迫,奈姆没有立即跟安识解释。
她把安识从怀里转移到背上背好,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抱起已经睡到流口水的跳跳再度出了门。
“她就是跳跳?”阿Jane见后打量了这熟睡的小丫头一番,“唔,看起来不像是具备歼星实力的生物啊……”
集齐了人物,奈姆稍加思索,便绕过了这排房屋,往北边的沼泽地跑了过去。
虽说被奈姆放置了,但阿Jane显然是那种没脾气的类型。她望着奈姆那火急火燎的背影,自语道:“……这么着急,真是个好孩子啊。”
语落,她视线一转,瞥向了一旁的小屋。
那是菲尼的房间。
滞顿了一两秒,阿Jane的脸颊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她还是没能做出什么表情。
耽误这么一会儿,转眼一看,奈姆已经差不多跑到沼泽附近了。
“唉……”阿Jane揉了揉肩膀,毫无语气起伏地自嘲道,“你这不是欺负老人家吗。”
说罢,她再次跟了上去。
虽然奈姆这次的行为看起来好像很莽撞,但她也是有计划在行动的。
而她的计划也非常简单,无非就是打算把安识和跳跳的事给一锅端了。
毕竟,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肯定是怎么效率高怎么来。
赶到地方,奈姆也没深入沼泽,便放下了跳跳和安识。
这会儿,跳跳还没醒。安识也迷迷糊糊的,好似不倒翁一样,连站都站不稳。
见状,奈姆看了眼阿Jane的方向,待她如“缩地成寸”般靠近后,就立即对安识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你是调停者吗?”
讲道理,她一个社交困难户也想不出更委婉的问法。
然而让奈姆没想到的是,安识听后,只是傻乎乎地眨了眨眼,满脸茫然地回了句:“……你是谁?”
不得不说,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奈姆的预料。
她甚至被噎得有些语塞。
好在,她奈少侠的适应能力在“超凡入圣”这个段位的序列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当即压下了错愕说:“我是奈姆啊,你还没睡醒吗?”
“……奈姆?”安识听了,又眨了眨眼看了奈姆一阵,“哦……”
她完全没有类似“恍然回神”的反应,草草应付了一句后便低下了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是……”奈姆见到她的反应,差点又被噎到了,“你快醒醒,我有事要问你。”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晃了晃安识的肩膀。
可惜,如今的安识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连眼睛都睁不开,不管奈姆怎么晃,她都无动于衷。
不一会儿,因为奈姆稍微加大了些力气,安识头上戴着的连衣帽也滑落了下来。
瞬间,一丝丝柔顺的桃色长发便由此倾泻了下来。
这些浅淡的色泽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了一缕缕熠熠生辉的灿金色光芒。
“看样子是个起床困难户啊,”一旁,阿Jane的吐槽如约而至,“不如你找点凉水试试?”
“我……”奈姆简直是惊了。
虽说站不太稳,但这家伙都能站着,而且还能说话,居然还没醒?
就在奈姆真准备考虑一下阿Jane的建议时,安识忽然又动了。
却见,晃晃悠悠地把手伸到腰间,取下了一个挂在身侧的小水袋。
不,不对。
奈姆吸了吸鼻子。
从它散发出的气味判断,这应该是个酒袋。
“哇……”阿Jane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惊讶道,“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喝酒吗?是个狠人,不敢深交。”
事实也正如她所感叹的,只见安识笨拙地用小手拔开了瓶塞,颤颤悠悠地将酒袋举了起来。
只可惜——
安识使劲儿晃了晃酒袋。
看起来,里面真的一滴都没剩下。
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安识总算是放弃了。
然后她这才看向了奈姆,口齿不清地说道:“有……有酒吗。”
奈姆闻言一愣,然后傻不拉几地摇了摇头。
“哦……”安识见后,眼睛又合上了几分,“那……那……”
她话都没说完,眼睛就完全闭上了。
接着没两秒,她又打起了呼噜。
“……完了完了,这家伙是完蛋了,”阿Jane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都完蛋了。”
讲真,奈姆的感觉和她也差不多。
她简直被安识的这波操作秀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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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识:我醒了,没酒喝,又睡了,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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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节 265.》》
按照奈姆的预想,自己如此单刀直入的问题应该只会得到“是与否”的回答——因为想跳过“解释前因后果”的环节,她为安识准备的问题全都是可以用是否来回答的。
假如不考虑对方是否配合的问题,这样做的情报获取效率确实比较高。
虽说奈姆也知道,这种类似审讯的对话方式,通常需要施以相应的威胁来辅佐,再不济,也至少得有个双方都可以预见的危机做前提。否则一个不注意,但凡让对方感受到了一丁点儿的咄咄逼人,整个对话的节奏就会瞬间降至冰点,之后再难回升。
可惜,因为想尽可能节省时间的缘故,奈姆一路上只顾着给自己的问题“润色”去了,完全没考虑过去解释意图的事。
或者说……她也解释不了自己的意图。
所以最终,别说控制着语气不让安识对自己的“审讯”产生抵触情绪了,两人甚至连最基础的“对话”都没做到。
仔细琢磨了一阵,奈姆发现,自己最初的预想最多只能算是个“妄想”。
安识又不是那种劣质的机器人,怎么可能只有1和0两种反应嘛。
想到这,这种不合时宜的后知后觉立即在奈姆心中晕开了一圈说不上来的挫败感。
她捏了捏手指,竟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事实证明,不管自己对“未来”再怎么着急,这些没有经历过的人也压根就跟不上自己的“速度”。
毕竟,自己和他们连所处的“时间线”都不同,哪怕自己把心中的急切给表现出来,他们也不会理解,甚至是……
“——别慌。”
正胡思乱想着,阿Jane的声音突然从一旁传了过来。
奈姆听后愣了两秒,随即怔怔地扭过头看向了她。
这家伙不知何时从库存中拿出了一套带遮阳伞的桌椅,如今正懒洋洋地坐在伞下,倚在桌沿翘着腿托着腮,面无表情地盯着奈姆。
“冷静点,”阿Jane打了个呵欠,似是有些心不在焉地撩了撩发丝道,“先数数质数。”
讲真,她的这句话是有些没头没尾的。
可奈姆却莫名其妙地觉得,阿Jane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听起来就像是,她也曾经经历过自己现在的这份不知所措,以至于这会儿,她只凭自己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就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思绪在这里落脚后,奈姆又忽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虽然自己也没对阿Jane解释过什么,但她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她一直都能跟上自己的“焦急”。
沉默了一阵后,阿Jane偏头瞄向了衍那村的方向,漫不经心地问道:“数到哪儿了?”
“呃……”奈姆一个激灵回过了神,“二、二十九。”
“冷静点了吗?”阿Jane又问。
“……嗯。”
“是吗。”闻言,阿Jane又看了回来。
目测,她在等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奈姆眨了眨眼。
她缓缓吁了口气,而后重新看向了安识。
奈姆决定再试一次,如果还是叫不醒安识,就先把跳跳的事解决了。
可她刚抬起手,余光所见,那片连接着衍那村的荒原上突然冒出了一个极速逼近的身影。
“喂——”那身影的眼神和嗓门都不赖,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嗷嗷了起来。
奈姆循声看了过去,发现来者正是阿Jane刚刚提到过的柯尼。
在朝阳饱满地照射之下,她那些藏在紫发中的绯红看起来更加鲜亮了。
片刻功夫,柯尼就跑到了奈姆面前,然后连口气儿都没喘便径直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说着,她视线一瞥,似是刚注意到在奈姆脚边呼呼大睡的跳跳。
这一幕,让柯尼眼里的疑惑又加重了几分。
奈姆闻言张了张嘴,迟疑了几秒后,挑出重点说:“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安识……可她刚醒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你平时都是怎么叫醒她的?”
虽然依旧秉承着言简意赅的思路,可这次,奈姆并没有跳过所有的“前因后果”。
而且,既然柯尼来了,奈姆也打算从她这里参考一下安识的“习性”。
“问题?”只不过,柯尼却是选择性地忽视了奈姆话里的重点,好奇道,“什么问题?”
从语境里推测,她似乎是想代替安识为奈姆解答一下。
“我——”奈姆语塞了一阵,索性直说道,“……你听说过‘调停者’吗?”
她这么问,倒不是自暴自弃。
当然,也不是因为她真的觉得柯尼有可能是自己的“同行”。
“调停者?”柯尼一听,立刻皱起了眉,“没听说过,是干嘛的啊?劝架的吗?”
“没,别在意。”对于这个回答,奈姆并不意外,“……是我的私事。”
因此一边说着,奈姆又轻轻地晃起了安识的肩膀。
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眼见安识一直没个反应,柯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等等,你说你刚刚叫醒过她了?”
“嗯。”
听奈姆这么一说,柯尼立即抓住她的手腕。
看样子,这姑娘是不想让她再继续折腾安识了。
这个举动,让奈姆眼中闪过了一连串的不明就里。
“她醒之后没跟你说什么吗?”随即不等奈姆开口,柯尼又俯身检查了一下安识挂在腰间的酒袋。
“啊?”奈姆愣了愣,如实答道,“她……她问我……有没有酒喝。”
“果然。”柯尼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袋,埋怨道,“你别这样叫她啊,她想喝酒的时候就给她点酒喝嘛。”
听语气,她貌似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失礼。
可……
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自己不就是叫她起个床吗?
奈姆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幸好柯尼能看懂她这些写在脸上的懵逼,不由得纳闷道:“你……不知道吗?安识这丫头有个怪毛病,没酒喝的话,就算叫醒她也没用,一会儿就睡着了,而且有时候,还会叽里咕噜地说些傻话——奇怪,菲尼为什么没把这个告诉你?明明当时还因为这个向我哥告过我的状……”
奈姆听后,嘴角又抽了抽。
眼瞅着她这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柯尼思索了片刻,一把将安识横抱在了怀里说:“这样吧,你不是有话要跟她说吗?我们去亚伯特爷爷那里给她打点酒,喝了酒她就能醒过来了。”
“诶等、等等。”眼见这风风火火的少女两三句话后便作势要走,奈姆急忙叫住了她。
“怎么了?”柯尼回头问。
“那个……”奈姆费了好大劲儿才强迫着自己跟上了柯尼的节奏,“亚、亚伯特爷爷那里的酒已经卖光了。”
“卖光了?”柯尼一愣,继而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恍然道,“哦对,村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唔,那我们就去……”
说到这,她的目光又扫过了正熟睡着的跳跳身上。
“你……”然后,柯尼硬生生地掐断了原本的台词,转口问,“带她过来,也是因为‘私事’?”
她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有多突兀。
“呃,嗯。”奈姆傻不拉几地点了点头。
“那算了,我自己去吧,要是酒馆里也没有剩下的酒,我就去摩诃镇给她买。”柯尼听后也没咋犹豫,当即改口放弃了让奈姆同行的打算,顺道又把安识给放了下来。
显然,她对奈姆的“私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取下安识腰间的酒袋后,柯尼又煞有其事地叮嘱了奈姆一句说:“你等一会儿啊,现在就让她睡着,不要再晃她了,安识她……不喜欢这样。”
目测,在场的众人里,她只关心安识一个人。
而且自始至终,这姑娘都没有采取奈姆意见的打算,刚说完,便“嗖”地一声自顾自地跑开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奈姆傻愣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
事实再次证明,奈姆之前的结论是对的。
不解释清楚的话,她奈少侠自己也很难跟上别人的“焦急”。
但……话又说回来了,奈姆是真的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不给酒喝就起不了床的人。
就算她奈少侠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也花了十多秒的时间才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设定。
随即,奈姆又瞄向了一直在一旁充当“幽灵”的阿Jane。
这会儿,阿Jane那倚在桌沿的手肘旁多了一支细长的高脚杯。
杯中装着一种泛着气泡的浅黄色液体。
“咱也整两口呗?”见奈姆看了过来,阿Jane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说,“就当压压惊。”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她一丝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经她一言,奈姆立即从阿Jane杯中饮品的独特气味上识别出了它的正体。
“你喝的是……酒?”
“嗯。”阿Jane端起酒杯放在眼前,透过杯中不断上浮着的星星点点看向了奈姆,“我多少收藏了几件你那个世界的东西,说说看,想喝什么。”
奈姆听后灵光一闪,立即问道:“你库存里的酒,可以给她喝吗?”
看到奈姆这么快就重新打起了精神,阿Jane似是真的有些意外。
她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呃,准确地来说,她只是让两侧脸颊诡异地抖动了一下。
“唔……现在是不行了,”沉吟片刻,阿Jane放下酒杯,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指,“毕竟记录我们的媒介不同,因此……”
随着她食指轻微的晃动,安识脑袋上方的空间被“撕开”了一道裂隙。
下一秒,一阵浓厚的酒香自裂隙中倾泻而下,直勾勾地倒在了安识的头上。
可惜,那些馥郁四溢的酒水就如同全息影像一般,压根就没能碰到安识。
尽管没把话说完,但阿Jane老师的这番“言行并茂”,还是让奈姆同学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想当然。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不管她的酒能不能给安识喝,其实都没什么差别。
从刚才那一串连珠懵逼中回过神来后,奈姆才意识到,自己心中对“安识是调停者”这件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奇怪的是,虽说这条路线再次陷入了僵局,可奈姆却没什么气馁的感觉。
她低头看向了仍在熟睡中的跳跳。
奈姆眼前,还有另一个难题。
也就是,这片区域会遭受一次“准歼星级别打击”的事。
这次毁灭打击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包括衍那村和摩诃镇在内,自己视野范围内的所有大陆板块都会因此崩解沉没。
讲道理的话,比起找调停者帮自己终结这场轮回,这件事确实更加迫在眉睫。
因为在自己的记忆中,它马上就要发生了。
之所以前几次回档都没有经历这场灾难,是因为那几次的自己根本就没能撑到灾难发生的时间。
但上次不同。
由于有了阿Jane的协助,不会再被“活动范围”所限制的奈姆才能第一次抵达“新”的未来。
按照她的估算,现在距离灾难发生的时间点最多只剩下了几十分钟。
奈姆必须用这点时间查明、并阻止这场灾难。
否则,她的“轮回周期”就会骤然缩水到只剩下一个小时左右。而且就算她可以每次都从灾难中生还,可周围的人都死光了——连特么“棋盘”都被整个打翻了,这游戏还怎么玩?
想到这,奈姆又看了眼身旁这位站着睡都能打呼的“世外高人”。
确实,假如安识是调停者的话,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是可以帮自己的。
只可惜……
“……唉。”
奈姆叹了口气,旋即摇摇头,俯下身来,准备叫醒跳跳。
然而让奈姆没想到的事,真凑近了些许后,她蓦然发现,这小丫头的身上已经隐约散发出了几缕丝状的黑雾。
这些周游在跳跳皮肤表层的黑雾没什么浓度,乍一看还以为是风沙。
奈姆见状,立即皱紧了眉头,并轻轻地晃了晃跳跳的肩膀,唤道:“……跳跳?”
“……唔嗯……”跟菲尼和安识这俩起床苦难户不同,跳跳没一会儿就哼哼了起来,“……疼……疼?”
见这小丫头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奈姆立即将她扶了起来,问道:“你身上的禁制……呃,你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之所以临时改了口,是因为有些事情是没法“快进”的,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从而进一步拖缓效率。
以跳跳如今的状态,自然是不可能站得稳的。
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她下意识地驱动起了背后的节肢。
借此稳住重心后,跳跳当即噘起了小嘴,口齿不清地埋怨道:“人家好累……好想睡觉啦……坏疼疼……”
然而,跳跳还没把最后一个模糊不堪的音节给念完,整个人便忽然一愣。
下一秒,她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眉间顿时挤出了一阵强烈的苦楚。
“跳跳?”奈姆见状,赶忙又凑近了几分,柔声安慰道,“你别害怕,我就在这呢。”
“我……我……”一眨眼的功夫,慌乱便布满了跳跳那张小脸。
她虽是极力地想要表达什么,可眼下就像是失语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跳跳那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也裹上了一层绯红色的氤氲。
不多时,她猛地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挣脱了奈姆,转头看向了四周。
“我不会走的,”奈姆见后,紧紧地抓住了跳跳的手腕说,“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别担心,你伤害不到我的。”
“不、不行!”跳跳一听,顿时“尖叫”了一声。
这声尖叫,是字面意义上的“高频声音”。
听出她的慌张后,奈姆串联了一下之前的经验,揣测着问道:“……你快维持不住人型了,是吗?”
跳跳闻言一愣。
随即,两行泪水哗啦啦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来。
“你……你离我远一点……离我远一点疼疼,”跳跳搂紧了自己的双臂,像是忍受着极寒那般,“我……也不知道是、是怎么回事……但这种感觉……就像是要……要蜕皮了一样……”
“……蜕皮?”奈姆怔了怔。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跳跳的双臂。
这会儿,一根根尖锐无比的倒刺撑破了那片光滑细腻的雪原,露出了原本狰狞的面貌。
此时奈姆才注意到,那些周游在跳跳身边的黑雾也变得更浓厚了。
它们并不会被自己吸引,只是不厌其烦地以跳跳为圆心做着某种旋转运动。
而这些魔能的运作,显然不是跳跳可以掌控得了的。又过了几秒钟,蜷缩着身子的跳跳突然抬起头,似是拼尽了最后一份控制身体的力气,使劲儿推开了奈姆,转身便往沼泽深处爬了过去。
好在,由于体重比较轻,奈姆在摔倒的一瞬间便重新找回了重心。
至于跳跳,如今的她已经“慌张”到视觉模糊了。这丫头一共只用节肢爬了不到十米远,就脚底一空掉进了沼泽里。
“跳跳!”奈姆见后赶忙爬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刚做好前冲的动作,就看到那些原本只是周游在跳跳身侧的黑雾飞快地凝聚向了沼泽之中。
紧接着,奈姆听到了一个沉闷的巨响。随后接踵而来的狂风,一口气把地皮掀翻了好几层,哪怕奈姆已经反应得足够快了,也被吹飞了几十米才堪堪停下。
再次抬起头看往沼泽的方向时,奈姆不自然地愣了愣。
“跳……跳?”
如今的跳跳,已经变回了原型。
和她人类形态的娇小可爱不同,跳跳的原型看起来十分恐怖。
直到这时,奈姆才第一次意识到,跳跳真的是只蜘蛛。
而且,还是只面目非常凶恶的蜘蛛。
她那漆黑油亮的节肢,像极了某种厚重却锋利的武器,完全延展开来的话,能有十多米的长度。
奈姆是有生物学常识的。
她知道母蜘蛛普遍要比公蜘蛛大一点。
……可这也大太多了吧?
比起那个被菲尼用马克沁放倒的跑跑,跳跳足足大了他好几圈。
甚至隔着这么远,奈姆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只能讲,跳跳的原型长得实在是太可怕了。
别说她只是个都市妹了,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女孩子见了,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不管怎么样,奈姆还是硬着头皮爬了起来。
她没时间去苛责自己这“不合身份”的软弱。
“跳跳——”奈姆一边往沼泽那边跑着一边急急地喊道,“你有没有事?身体有哪里——”
刚说到这里,她的视线突然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理应和她一起被吹飞的安识。
可这个体型和自己相仿的人不仅没有被吹飞,此时居然还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半空之中。
奈姆傻愣了一秒,快步赶了过去。
凑近一看,安识已经睁开了眼。只是,她双眼之中没有任何聚焦的感觉,就像是失明了一样。
“安、安识?”迟疑片刻,奈姆试探着唤道。
“我又弄伤了别人。”安识突然说道。
“……什么?”奈姆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
“他们都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可安识却像是完全没听到奈姆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着,“我想再和他们说说话,我想让他们原谅我,我想……和他们一起去那个地方。”
奈姆听后,又是一阵懵逼。
“安……”
“——你为什么不让我走?”随后,安识毫无预兆地用那双“1”字瞳瞪向了奈姆,质问道,“他们都走了,为什么我不可以走?就因为我犯了罪吗?你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是我?明明是谁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
随着她的语气越来越歇斯底里,安识的头发倏地凌空飞舞了起来,浑身上下也冒出了一阵璀璨的金光。
讲真,她的话,奈姆一句都接不上,因为她根本就没听懂。
“你到底还想让我做什么!?”安识死死地盯着奈姆,“世界上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什么英雄!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懵逼了好一阵后,奈姆伸手抓住了安识的肩膀说:“那个……安识,总之你先冷静点。”
安识眨了眨眼。
只这么一个动作,她神情中的愤恨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那双渗人的“1”字瞳,也缓缓扩散成了正常的椭圆。
再然后,安识忽然用感激的目光对奈姆说:“谢谢你。”
“……哈?”
“谢谢你救了我。我会……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
虽说换了种语气,可安识还是没有理会奈姆的话。
她自顾自地转眼看向了沼泽的方向,自语道:“所有欺凌弱小的邪恶……都必须接受制裁。”
说完,安识抬起手,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指向了沼泽之中开始“汲取周遭生命力”的跳跳。
“非想,非、非想。”
——轰!
===
【……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
——咔嚓。
阿Jane关上了身后的门。
——扑通。
随即没一会儿,奈姆也摔回了地毯上。
至此,世界才重新拥抱了色彩,让时间再度运作了起来。
阿Jane背靠着门板沉吟片刻,继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这么危险的生物,居然在他身边待了那么久,真亏他能活到现在啊……”
说完,她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奈姆。
“这孩子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虽然严格说来,阿Jane只是在思考而已,但显然,她已经习惯自言自语了。
“不过……”她走到奈姆身边,弯腰看了眼奈姆的表情,“你这次总得睡一会儿了吧?”
即便是在“睡梦”之中,奈姆的神色里也堆积着满满的忧虑。
阿Jane见后,伸手轻轻戳了戳奈姆的眉间,说:“别皱着眉头啦,好好休息休息……再去拯救世界吧。”
说罢,阿Jane扶起奈姆,将她的一只胳膊架在了自己肩上。
“走,我带你去睡睡我那五万平米的床。”阿Jane搂紧了奈姆的腰,带着她往楼上走了过去。
尽管奈姆的身材也很娇小,可在她完全不配合的情况下,阿Jane想用这个姿势带她上楼确实挺麻烦的。
一般来说,还是背着比较省事。
只不过对阿Jane而言,这些“麻烦”,就是她最后还能体验到的乐趣。
因此,她不仅从来都不“走捷径”,偶尔还会绕个远路。
就这样磨磨蹭蹭地上了二楼,阿Jane刚想休息一会儿,身边的奈姆却忽然颤动了两下。
扭头一看,这小丫头居然把眼睛睁开了。
“啊,”阿Jane见后有些惊讶,“……不了个是吧?”
奈姆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犯了大概五秒钟的傻。
然后她一个激灵回过了神,视线飞快地扫了一圈周围,最终又停在了阿Jane身上,问:“刚、刚刚怎么回事?怎么又回来了?”
“唔,这个啊……”阿Jane说,“是我的问题,不好意思。”
“……你的问题?”
“简单点讲,就是那个叫安识的人——呃,我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人类,总之,她对那只被你称作‘跳跳’的蜘蛛释放了一股准歼星级别的能量,也就是说,我们之前见到的那次灾难,应该就是她引发的。”阿Jane平淡地阐述道,“至于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因为你距离能量爆发的原点太近,一瞬间就被吹飞了……虽说我觉得你应该是一瞬间就死了才对,可你好像只是失去了意识,最终超出了和我之间的安全范围,才被传了回来。”
“……不、不是,”奈姆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安识她干了什么?”
“我说她——算了,既然你醒了,我们就再回去看一次呗。”
“……什么?”
“虽然有些事确实不适合‘快进’,但偶尔来一次也没关系。”
阿Jane懒洋洋地将一只手举过了头顶。
“Made in heav——”
说了一半,阿Jane突然顿了顿。
“唔,还是King crimson吧。”
语落,她象征性地将手掌从半空中一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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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 266.衰老
若是比喻一下的话,阿Jane的这番操作,约等于点击“进度条”上的某个节点达成的“时间跳跃”。作为当事人的奈姆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就又被“送回”了安识面前。
可即便如此,奈姆也愣了好一会儿。
幸好,善解人意的阿Jane显然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因此在两人“空降”成功后,她还贴心地为奈姆按下了暂停键。
过了大概五六秒钟的体感时间,奈姆这才颤颤悠悠地抱紧了自己。
阿Jane见了,问道:“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还好,”奈姆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就是……有点冷。”
“那,要休息一下吗?”阿Jane又问。
“不用了。”奈姆摇摇头。
她调整了几次呼吸,扫视了一圈周身。
以环境信息判断,现在的时间节点,应该是跳跳刚变回原形把自己吹飞的那会儿。
而此时的安识好像是刚被“吵醒”,眼睛里带着大量的迷茫和困惑,傻乎乎地看着跳跳的方向。
“她……”奈姆打量了几眼被固定在时间中的安识,眉间的不解越堆越多,“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阿Jane走到了奈姆身边,和她一起看向了安识,“根据我的经验——”
一边说着,她轻轻摇了摇食指。
随后,带来色彩的光线再次变成齿轮嵌进了“时钟”里。
在世界恢复运作的那一瞬之间,安识的眼睛里一连闪过了好几种光芒。
只可惜,以奈姆的“人生阅历”,还看不太懂这些变动究竟是因何而起的。
不等她细细琢磨,没一会儿,安识眼睛里的专注就全消失了,又变回了那种类似“睁眼瞎”的状态。
明明奈姆就站在她身边,可她却像压根看不到奈姆一样,只是怔怔地望着跳跳的方向,双唇不住地颤动着,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她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这和“上次”不太一样。
奈姆见后,不明就里地唤道:“……安识?”
岂料,安识闻言浑身猛地一颤。此举,也让她从双脚浮空的状态直接摔回了地面上。
这会儿的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摔倒后立刻就蜷缩成了一团,一边抱着脑袋,一边口齿不清地喃喃道:“尾……巴、尾巴……我的尾、尾巴……”
几句话的功夫,安识的语气里就浸满了哭腔,随之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个“晴转暴雨”的反应,简直跟那些只有几岁的幼童一模一样。
整个过程中,奈姆就一个表情,懵逼。
尽管她至今还没弄明白安识到底怎么了,但还是下意识地蹲下身来不知所措地伸出手,像是想安慰安识一下。
结果,在奈姆的手指触碰到安识头发的那一刹那,后者的哭声又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了。
“安……识?”
“你觉得鸡肉是烧着还是炖着好吃?”安识突然看向了奈姆。
“……啊?”
“我喜欢炖的,因为汤很好喝。”
奈姆发现,自己完全接不上话。
“不要放辣椒,我不喜欢那个味道。”安识自顾自地说,“森林里的动物越来越少了,他们都变成了奇怪的样子,但是没关系,就算我没了尾巴,也比他们跑得快。”
眼见她用带着泪花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奈姆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既视感。
记忆中,奈姆确实见过像安识这样“奇怪”的人。
可一时之间,她根本说服不了自己,只得咬咬牙,不死心地问道:“安……安识,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安识听后眨了眨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奈姆总觉得,安识听了自己的话后,眼睛里貌似多了些清明的感觉。
随即,她弯了弯嘴角,浅浅地笑道:“……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与此同时,一阵耀目的金光再次从安识身上迸发了出来。
第二次见到此景,奈姆蓦然发现,与其说这些周游在安识身边的东西是“光”,不如说,它们更像是一种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这些似火似光的能量,在安识周身组成了一个特定的形状。
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半透明的尾巴那样。
只不过它的型号,和安识娇弱的身形丝毫不搭。
正当奈姆目瞪口呆之时,安识已是用那条没有实体的“尾巴”将自己从地面上托了起来。
她又看向了跳跳。
“等、等等!你等等!”奈姆见了,赶忙站起身挡在了安识面前。
然而,她的身体根本就挡不住跳跳。
安识抬起手,神情恍惚地自语道:“除恶……务尽。”
——!
幸好,在安识手中捏着的那一缕能量忽然光芒大作之时,周遭的色彩又陷入了晦涩的领域之中。
“啧,”随后,奈姆听到了阿Jane的吐槽,“这家伙,说动手就动手,连念句台词的时间都不给我,也太敬业了吧……”
有了她的“帮忙”,奈姆自然就免除了被炸飞的命运。
可她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奈姆怔怔地转过身,看向了沼泽之中的跳跳。
这丫头好像是真的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一会儿的功夫,她又往北爬了几十米的距离。
然而就算隔了这么远,她也躲不过安识的“制裁”。
如今,跳跳的身体上已然沾上了安识的能量。目测只要时间再度运作,她立即就会被这股“准歼星级别”的力量给……
奈姆咬了咬牙。
现在看来,貌似这场足以炸沉大陆板块的灾难,真的是由安识引起的。
或者说,是由她“攻击跳跳”这个行为引起的。
可……为什么呢?
“你还好吧?”眼见奈姆一脸愁容,阿Jane侧在奈姆眼前歪了歪脑袋问道。
“我……”奈姆缓缓抬起手,使劲儿揉了揉脸,说,“……我没事。”
“唔,是吗。”阿Jane听后,沉吟片刻便接着说道,“那么,继续之前的分析。根据我的经验,这位叫安识的人形生物……大概率是脑子有问题。”
听到这个结论,奈姆立即皱起了眉。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吧?”阿Jane说,“她有着明显的逻辑思维衰退和言语重复症状……嗯,好像还有些轻微的视空间障碍。再有就是,假如她之前的性格挺正常的话,这种突发的暴躁易怒自私多疑反应,也是由人格障碍所引发的。”
“……你的意思是?”
“按照你那个世界的说法,这种症状叫做……”说到这,阿Jane偏头看了眼一脸恍惚的安识,“——老年痴呆。”
奈姆听后,不由得张了张嘴。
她并不算特别意外。
因为,安识的反应,和她之前在敬老院见到的那些老年痴呆患者确实很像。
只不过,由于安识的外表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奈姆才一直没能说服自己往这方面想。
“除此之外,我比较好奇的地方是……她所使用的力量。”阿Jane凑到了安识身边,俯身看向了她手中捏着的能量,“我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观察过这里一阵子,但这里的生物强化体系……唔,还是直接说结论吧:她使用的力量,远远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原著居民能通过修炼达到的极限——从威力上来说,大概就是弓箭和离子炮的区别,因为她看起来根本就没使出全力,轻轻松松地就把这块大陆击沉了。”
“你是说……安识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奈姆问。
“这我怎么知道?”阿Jane棒读着笑了笑,“得问她啊。”
“可她……”
她都老年痴呆了,还怎么问啊?
“嘶……等等?”奈姆顿了顿,“她平时挺正常的,也没有一言不合就炸沉大陆啊。”
“这个啊,”阿Jane说,“应该是因为她平时一直在喝酒吧?”
“……喝、喝酒还能缓解老年痴呆的吗?”奈姆简直是惊了。
“当然不能,大多数世界对这种病症的治疗思路都和治疗‘衰老’是同一个路子,反过来说,只要没法治愈衰老,就几乎治愈不了老年痴呆。”说到这,阿Jane打了个呵欠,“喝酒之所以有用,是因为酒精会对脑细胞产生麻痹作用。其实这个效果和引发老年痴呆病症的‘淀粉样蛋白斑’相似,同样会让她产生诸如逻辑思维衰退、视空间障碍,以及人格障碍一类的症状。只是,比起老年痴呆,喝醉了的她会更‘安全’一点。以她的生物机能来说,大概率是可以控制酒精麻痹哪一部分脑细胞的,而且只要她想,她的‘酒量’也永远不会涨上去。”
“呃……”奈姆听后,又是一脸懵逼。
“也、就、是、说,”一连说了这么一大堆,阿Jane深吸了口气,“目前看来,她只能靠不停地喝酒才能‘维持清醒’,否则就必须一直睡觉……呵呵,这么一想,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沉睡着的定时炸弹嘛,真想不通他是怎么让这家伙一直没炸的……”
听完阿Jane戏谑的表述,奈姆大概又愣了三秒左右。
然后,她结结巴巴地问:“总、总之……给、给她酒喝,就没事了吧?”
“这我哪能肯定啊……”阿Jane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实践才是检验猜测是否正确的最优选,要不咱倒回去试试?”
“等、等等!”眼见阿Jane又掏出了一个引爆器,奈姆急忙阻止了她。
“怎么了?”阿Jane眨眨眼,旋即瞥了眼跳跳的方向道,“……哦,原来如此。”
意会了奈姆的意思后,阿Jane稍微顿了顿。
随后她问:“这只蜘蛛,就是你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原因吗?”
奈姆闻言,张了张嘴。
但她终究是没能回答这个问题。
“……是吗。”不过,对于阿Jane而言,奈姆的反应已经算是一种回答了,感慨道,“……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啊。”
“你……”奈姆想了想,向跳跳那边走了过去,“你对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生物有多少了解?”
“你问问看。”阿Jane跟上了奈姆的脚步。
“像跳跳现在这种情况,你知道是什么导致的吗?”
“她不是自己说了吗,要蜕皮。”阿Jane说,“蜘蛛这种生物是通过蜕皮才能长大的呀,是正常生理现象。”
“可是她……”奈姆皱眉思索道,“她之所以不让我靠近,应该是因为她在蜕皮的过程中会无差别汲取周遭的生命力……这是不是意味着,就算我放着她不管,她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阿Jane听了,不解道:“等等,她不知道你的生命强度吗?你被歼星级能量正面打到都不会立即死亡,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会担心会伤害到你?至于生命危险嘛……目前看来,只要时间开始运作,她立即就会被这股力量蒸发。”
“这个……”听到“蒸发”一词,奈姆神色不由得一暗,“因为她把我错认成了别人……”
“哦,脸盲症啊。”阿Jane点点头,“所以,你的真名也不叫‘疼疼’?”
“……嗯。”
话间,两人已是穿过沼泽来到了跳跳旁边。
离这么近的距离看到跳跳的原型,奈姆觉得脚都有些发软。
“唔——”但阿Jane就完全没有奈姆这种“小姑娘家的弱点”,她在跳跳的八根节肢之间绕了几步,边打量边说,“这个外形,是球蛛科寇蛛属吧?从体表上看,确实是要蜕皮没错。假如安识不打她的话,应该没什么生命危险。”
“真、真的吗?”奈姆问。
“你不信啊?”阿Jane偏头看了奈姆一眼。
“呃,不是……”
“——喏。”不等奈姆说完,阿Jane便晃了晃食指。
随即,一大堆纸张直接落在了奈姆面前。
“这……这是什么?”奈姆看着散落了一地的文书问道
“类似证书和学位一样的东西。”
奈姆听了,怔怔地低下了头。
不多时,她在一大片不认识的字符中,发现了一张用英语书写的纸。
那是一张某大学“生物物理学”的博士学位证书。
“这、这些全都是?”
“嗯,和生物学有关的就这么多,”阿Jane打了个呵欠说,“我念书的时候,每个学科都会尽可能读到那个世界最高的学位。”
“……是……是吗……”
奈姆费了好大劲儿才模拟着平常心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突然感觉,这个阿Jane好像比安识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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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节 267.梨花海棠
稍有滞顿,奈姆又想起了阿Jane在音乐上的造诣。
到目前为止,阿Jane当着奈姆的面一共演奏过四种不同乐器组的乐器。
虽说奈姆也听不出阿Jane的演奏水平究竟如何,但通过她刚刚漫不经心的说明,奈姆觉得,这家伙在音乐方面的建树恐怕也至少有这么一大堆的“学位”。
越是这么想,奈姆心中对阿Jane的好奇就越大。
可惜,眼下并不是个刨根问底的好时机,毕竟,自己还没有取得阿Jane的“信任”。
反观阿Jane,她就不如奈姆这般纠结。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绕着跳跳打量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奈姆身边后,立刻总结道:“蜘蛛在蜕皮的时候非常脆弱,稍不注意就会变成残疾、甚至死亡。因此,各个世界不同种类的蜘蛛对蜕皮的过程都很小心,也各有各的自保方法。这些方法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是躲起来不吃不喝直到蜕皮完成;另外一种,就是像你的跳跳现在这样,施展一种类似防护罩的结界,从而保护自身不会在虚弱状态下遇到危险——唔,话说这不也是躲起来吗?”
“结界?”
“嗯,我观察了一下,”阿Jane抬头看向了天空,“这个结界比较简单粗暴,效果目测就像你说的那样,是夺取周围的生命力。不过嘛……有个地方不太合理。”
“……哪里不合理?”奈姆顺着阿Jane的视线望了过去。
天空上,有一群正在做着自由落体的鸟类。
不过,因为时间被暂停住了的缘故,使得这幅画面看起来有些莫名的诡异感。
“蜕皮对蜘蛛自身而言是很危险的,不能轻易分心。”阿Jane说,“可既然她还有余力展开结界,考虑到这里是个高魔世界,她的生命强度就理应已经成熟到可以控制这些能量了,没道理还让你离这么远。因为严格说来,蜘蛛在蜕皮的过程中就算不汲取营养也没关系。”
奈姆听后想了想,问:“那有没有可能……这个结界不是跳跳本人施加的?”
“嗯……”阿Jane闻言沉吟了一阵,“说得通。随着智能的提高,物种或多或少都会发展出一些‘群居倾向’,因此,该物种对种族内新生代的保护措施也会变得越来越完善。从这一点上考虑,蜘蛛这个种族最需要做的,就是对幼蛛蜕皮过程的保护。”
听完阿Jane的整理,奈姆琢磨着自语道:“照这么想,这个跳跳无法控制的‘结界’……很有可能就是她妈妈留在她身上的禁制?”
结合跳跳之前对自己透露过的只言片语,的确可以这么解释。
也就是说,跳跳只是“碰巧”到了蜕皮阶段,而她自己对此却不自知,只是觉得很困。睡了一会儿后,跳跳在生理反应的刺激下直接变回了原型,并弄塌了房屋,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要蜕皮了,故此,不想伤害到疼疼的她才慌慌张张地逃跑了。
假如自己不去干涉跳跳,这应该就是事件的发生顺序。
可这个推测里面,有一个很微妙的地方。
想到这,奈姆又问:“那,根据你的了解,蜘蛛能预料到自己蜕皮的时间吗?”
“当然可以啦,这可是生理反应诶小姑娘。”阿Jane棒读着笑了笑,“你自己回忆一下,哪怕是第一次,其实也是有预兆的,对吧。”
“呃,我、我还没……”奈姆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阿Jane见了,不由眨了眨眼。
她没再开口,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
所以很快,奈姆便从这个小插曲中回过了神来。
她觉得,就算跳跳看起来呆傻蠢萌的,可也不至于连自身的生理反应都感觉不到。
思路拓展至此,又到了奈姆没法自行脑补的环节。
不管是跳跳之所以突然蜕皮的原因,还是安识一言不合就暴揍跳跳的理由,以及——
奈姆扭头看向了东南方向的天空。
果然,那条黑龙已经在往这边赶了。
——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会来找跳跳?
可惜,这三件事的缘由,都得问问他们本人才能解答,只靠奈姆自己想是不行的。
而且说实话,仅凭事态目前所展露出的轮廓,就已经推翻了奈姆起初的猜想。
她还以为,引发灾难的会是跳跳或者那条黑龙呢。哪能想到,居然是安识这个浓眉大眼儿的小酒鬼。
唔,从安识罹患的病症上来说,她也不算是个“小”酒鬼就是了……
“想好了吗?”当奈姆整理好了下一轮要探究的方向后,阿Jane立即看了过来。
所谓“人老成精”,大抵指的就是这个吧?
“嗯,”奈姆点点头,“你把时间倒回去吧。”
“倒回你的‘起点’?”阿Jane拿起引爆器问。
“对。”
啪叽。
奈姆眼前又是一花。
重心再次稳定下来时,身体已经做出了前倾摔倒的姿态。
不过,她并没有摔在那张羊毛地毯上,而是被阿Jane接在了怀里。
“你接下来,是要去买酒吗?”阿Jane将奈姆扶了起来,问。
奈姆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我没钱。”
这句话,让阿Jane稍微睁大了些眼睛。
“唉,可怜的孩子。”良久,她才摇摇食指暂停了时间说,“我看看我有没有吧。”
说完,一个布制的小钱袋便落入了奈姆手中。
奈姆稍微愣了愣。
她总感觉……这个钱袋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打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阿Jane说。
“那个……”奈姆打开了钱袋说,“我还分不太清这里的货币面值……”
毕竟她这几天不管是吃是住,就没自己掏过钱。
阿Jane闻言,凑过来往钱袋里看了一眼说:“既然有金子做的硬币,买个酒应该不成问题。”
“呃,噢。”不知为何,奈姆觉得有点儿丢人。
解决了贫穷的问题,两人便一同出了门。
“你要去的摩诃镇,是在那个方向对吧?”阿Jane指了指衍那村的南方问。
“……应该是。”
“那走吧,”阿Jane抓住了奈姆的手腕,“我们直接‘传送’过去。”
随即,奈姆眼前又是一花。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折腾这么多次,她总算是吃不消了。刚找回脚踏实地的感觉,便突觉胃里一阵翻腾。
“你没事吧?”
“……还好,”奈姆忍不住弯下腰干呕了两声,“就跟……哈啊……晕车一样。”
“是吗。”阿Jane伸手给奈姆顺了顺后背的毛,说,“这么看来,我使用这份力量时,也会对你造成影响。”
喘了一会儿,奈姆努力压下了这阵仿佛丧失了平衡感一般的不适,抬起头看向了周围。
“这里……”
目测,这是一个湖畔附近。
“我没怎么往这边来过,所以折叠空间的时候出了点误差,”阿Jane扶着奈姆转了个方向,“不过误差也不大,那里看起来像是个人类社区,应该就是摩诃镇吧。”
奈姆听后朝阿Jane说的地方望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排排建筑。
“我们还是……走过去吧。”
说罢,她便迈起了步子。
可奈姆一步都没挪动,就差点一个踉跄栽地上。
“我建议你休息一会儿。”眼瞅着奈姆这会儿双腿都在打颤,阿Jane立即抓紧了她,“不必担心时间的问题,我可以一直维持着我的‘世界’,直到你做好所有准备工作。”
奈姆听后,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你可以……无限制的暂停时间吗?”
“嗯。”阿Jane毫无语气波动地说,“但这力量是有代价的,这意味着,我已经从‘时间线’中被剔除了。”
“……什么意思?”
闻言,阿Jane稍微停顿了几秒,随后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看过小说吧?”
“应该……看过。”
“你觉得小说里的时间是什么东西?”阿Jane又问。
“……小说里的时间?”奈姆有些没弄懂题意,只好如实答道,“我……不知道。”
“小说里的时间,是由文字这种媒介记录下来的。”阿Jane解释说,“对于小说里的人物而言,每时每刻都具有独占性和不可逆性。但,阅读小说的人不同,他们可以想暂停就暂停,想倒回去重看就倒回去重看,甚至可以直接看结尾——如果作者写完了的话。”
“呃……”
“不明白?”
“……嗯。”
“没关系,我也不明白。”阿Jane看了眼摩诃镇的方向,“我对时间……已经没什么概念了。”
说着这句话时,阿Jane的表情看起来依旧没什么变化。
她半眯着眼,平淡地注视着不知落点在哪里的前方,轻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低喃着这段诗词的同时,阿Jane抓着奈姆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她的力气貌似只有普通人水平,因此远谈不上是痛。
只不过,奈姆看着阿Jane此时的侧颜,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对阿Jane而言,除了像自己这样闯进她家里的陌生人外,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了。
“那个……Jane小姐?”于是,糊里糊涂的奈姆下意识地就打算安慰她一下,“你……”
岂料,阿Jane听后,却是突然念出了一个短促的发音。
可惜奈姆根本就听不懂,只能傻不拉几地问道:“什、什么?”
“是我最初的名字。”阿Jane的脸颊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翻译成中文,唔,应该读作……梨白。”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缅怀的感觉。
“唔,是,梨……白小姐,对吗?”奈姆有些不确定地复述道。
阿Jane听后一愣。
她倏尔便转脸看向了奈姆,道:“再说一次。”
“呃,梨白……小姐?”
“不用加敬称,”阿Jane抿抿嘴,伸手为奈姆整理了一下鬓角凌乱的发丝,“我的年纪,估计都够做你的线粒体夏娃了。”
“哦,那……”奈姆听了,傻乎乎地清了清嗓,念道,“——梨白。”
闻言,阿Jane的面部肌肉又……
不,不对。
经过一番尝试后,她的嘴角,真的成功扬起了一个角度。
可这个表情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笑。
“虽然这个翻译也谈不上有多么信达雅,但……”阿Jane低下头藏起了自己的表情,“……真好听啊……我的名字……”
说着说着,她的音色就像是忽然绷断了一根弦那般,无法自控地颤抖了起来。
随即,阿Jane——梨白抬起一只胳膊挡在了眼前。
像大多数自恃是“成年人”的成年人一样,她也掩耳盗铃般地藏住了自己软弱的模样。
奈姆见状,自觉地避开了视线。
大概过了半分钟那样,梨白才勉强调整好了呼吸的节奏。
“唉……”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总是会多愁善感。”
听了梨白的话,奈姆又看向了她。
只是这会儿,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奈姆有点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把名字告诉自己。
“啧,感觉我好像说了句挺自恋的话啊,”梨白揉了揉脸颊,“你介意吗?”
“……不、不介意。”奈姆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再说,确实很好听啊。梨白……听起来就像是个诗人的名字嘛。”
梨白闻言,轻轻哼了一声道:“且谐宿所好,永愿辞人间?说得倒容易……”
“哈……哈哈~”奈姆忍不住苦笑了几声。
“那,你呢?”
“我什么?”
“你的真名,叫什么?”梨白问。
“这个……”奈姆犹豫了片刻,如实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梨白眨了眨眼。
“嗯。”
“唔,没关系,”不过,梨白也没强求,“等你愿意想起来的时候,再告诉我吧,奈姆。反正……也只有我能和你活在同一条‘时间线’里。”
奈姆听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愣了愣。
旋即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又找回了那股子肉眼可见的“莽撞劲儿”,对梨白说道:“我们走吧,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见状,梨白那毫无波澜的神色稍微滞顿了片刻,然后,她仅用鼻息笑了笑,说:“Yes,my fair la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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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节 268.当命运在踹门
以奈姆最熟悉的时间记法,大约在今天早上七点的时候,柯尼就一脚踹开了安识的房门。
进屋后,她视线一扫,立即在床上发现了一团鼓包。
这让柯尼有些意外。
到底是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早就习惯了安识这种类似昼伏夜出的坏毛病。
这丫头,白天的时候总是说睡就睡,丝毫不顾忌场合;而白天睡够了,晚上自然就会变得精神抖擞——偶尔几次柯尼醒得比较早,总能看到安识一个人坐在外面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换句话说,这会儿的安识应该还醒着才对,毕竟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呢。
不过嘛,柯尼眼下也没多少余力去纠结这种“并不怎么突兀”的细节。
至于原因,唔……就这么说吧,安识睡觉时,总会把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当然,站着睡的时候除外。
再加上,她的身形本就纤小如幼童,而且老是穿着大号的衣服,这么一缩,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粉色毛球那般,圆滚滚的超可爱。
看到这么可爱的事物,谁还会去在意那些不怎么重要的细节嘛?
所以看着看着,柯尼嘴边不由自主地就勾出了一抹姨母般的傻笑,先前那抹“觉得意外”的念头,也轻描淡写地就被扼死在腹中了。
尽管柯尼的身高早在不经意间就超过了佩尼和菲尼二人,但这俩村里的“顶梁柱”还真不一定知道,直到现在,柯尼还是对这种可爱的事物毫无抵抗力。
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她并不想暴露这一点。
因此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柯尼赶忙装模作样地掩嘴清了清嗓。
虽说她的本意是打算把心中那种“赶快抱起安识蹭一蹭”的想法给藏起来……
“安~~~识~~~~~~”
但可惜,她一开口就破了功。
幸运的是,安识貌似睡得比以往要沉,并没有被吵醒。
听到自己的语气,柯尼自己也有些害羞。她做贼心虚般地左右看了看,随即不自然地放轻了动作,蹑手蹑脚地走到安识床边,伸手晃了晃她唤道:“安识?晚饭你还吃吗?”
被她这么一晃,安识突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奇怪的是,她虽然睁开了眼,却久久没有回应自己。
“……安识?”柯尼见状,有些不明就里地俯下了身。
再来,不等柯尼有所反应,安识便开口念出了一个短促的发音:“酒。”
“什么?”由于她发音比较模糊,柯尼并没有听真切。
“给、给我喝、喝酒。”
听清了安识的诉求后,柯尼不由苦笑:“先吃点东西再喝嘛。”
安识没回答。
她好像压根就没有听到这个建议。
“安识?”见她久久不回答,柯尼索性蹲在了床边,又凑近了安识几分。
这个举动,让安识忽地浑身一颤,继而怔怔地转眼看向了柯尼。
随后,柯尼发现,安识这会儿,眼睛里已经一点聚焦的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安——”
“——我已经和彷王谈过了,你们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不等柯尼再问,安识便毫无预兆地如此说道。
“谁?”话题如此跳跃,纵使是柯尼也有些懵逼,“……彷王?”
不过讲道理,这个名号,她并不陌生。
它属于那位……统领诸多贵族数百年之久的王。
哪怕衍那村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犄角旮旯,这位帝国之主贵族之王的名号,自然也是有本事传过来的。
“他只有一个要求,只要你们放弃武装斗争,他就会下令撤军。”安识就像是没看到柯尼脸上的懵逼一样,叽里咕噜地接着说道,“至于事后,你们接不接受他的统治,他没说,我也没提。我觉得,这种事,还是交给你们自己选择比较好。”
听到这,柯尼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安识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忍俊不禁道:“你呀,究竟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啊?”
说着,她转身寻找起了安识的酒袋。
酒袋就放在床铺旁边的一方矮案之上。
“就算你们不愿意接受他的统治,也没关系,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再主动挑起争端。今天之后,我——”言及此处,安识的神情忽然怔了怔,“……我……我……我想吃鸡肉。”
“噗……”柯尼闻言,终于是没憋住咯咯笑了起来。她拿过酒袋,伸手扶起一脸呆傻神情的安识,拔开酒袋的瓶塞递到了安识嘴边,“快喝吧快喝吧。”
听到柯尼这种像是在哄小孩的语气后,安识傻不拉几地眨了眨眼。
然后,她又怔怔地看向了柯尼。
“哦,是你啊……”安识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们……我们一起下山去偷鸡吃吧。”
虽然吐字有些含糊,但不知为何,安识此时的音色突然变得沙沙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沧桑质感。
“好好好,”柯尼听了,哭笑不得地哄骗道,“你先喝两口,喝完我就跟你去。”
“噢。”安识闻言,顺从地抬起小手接过酒袋,咕嘟咕嘟地灌了起来。
可惜,酒袋里已经没多少酒了。
“咦?就这么点儿了吗?”见安识没一会儿就晃起了空空的酒袋,柯尼说道,“你等会儿,我再给你装点。”
说罢,她便拿过酒袋四处翻箱倒柜了起来。
不多时,柯尼就在房间的一角找到了那只散发着酒香的木桶。
可打开一看,里面已经空了。
“嘿你这丫头,”柯尼见后,似是有些无语,“这些酒不是刚买回来没多久吗?这才几天,你居然就喝完了……”
安识听了,又眨了次眼。
因为喝了酒,她的目光中多了几许迷离的感觉,可奇怪的是,这些迷离却让她的眼睛看上去显得清明了几分。
“安识?”眼瞅着安识这会儿好像还在犯傻,柯尼当即直直地凑到了她面前。
“唔……”这一招成功地让安识调整好了视线的聚焦,她吸了吸鼻子,继而有些不确信地唤道,“……柯尼?”
“你终于醒了啊。”柯尼苦笑着说,“你……唉,算了。那群家伙也该都起床了,咱得赶快去做饭。”
虽说她原本是想苛责安识两句,但,由于安识这副呆傻蠢萌的表情也很可爱,柯尼下意识地就在心中把她的“功过”相抵了。
“酒……喝完了……得去打点。”
“天色这么早,亚伯特爷爷估计还没开门呢。”柯尼说,“先去吃个饭,吃完饭再去嘛。”
“我……”安识抬起手按了按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不饿。”
“到饭点儿了,不饿也得吃点,”柯尼一听,立刻皱起了眉,“你看看你,这几年就没怎么长个儿,都比我矮这么多了,羞不羞?”
安识没接话。
“走吧走吧,昨天摩诃镇送来了不少东西,你再跟我讲讲那几道菜怎么做,我试试。”说着,柯尼也没管安识回没回答,牵起她的手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
尽管走路时的平衡性不太稳妥,但安识终究还是跟上了柯尼的“急躁”。
待她俩赶到地方,院子里果然就像柯尼预料的那样,已经满是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柯尼莉娅!你怎么才来!师父肚子都要饿瘪啦!”两人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个男孩子大叫道。
“吵什么吵?还有,是你肚子快饿瘪了吧?”柯尼瞪了那孩子一眼,“再嚷嚷,马上不给你饭吃!”
“师父师父,你看看她!”被柯尼这么一怼,那孩子立即躲到了坐在轮椅上的女性身后。
“……我看你是皮痒了是吧?”柯尼恶狠狠地嘀咕道。
“好了柯尼,别跟他闹了。”中年女性见状,只是淡淡地笑着,语气里完全没有苛责的感觉。
“师父,你别老是护着他呀,这家伙这么调皮,得揍他几顿才能乖。”
和面对佩尼或菲尼时的乖巧不同,虽说柯尼的年纪也和他俩相仿,甚至个子还要再高些,可不知为何,这帮孩子大多都没把她当成“姐姐”看待。
孩子们吵吵闹闹的,一路从院子跟到了厨房,柯尼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们全轰出去。
“这帮家伙,没大没小的,明明各个都是矮子,还这么嚣张……”关上门后,柯尼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生起了烹饪用火。
除了“大师姐”这个职位外,柯尼在这里还身兼着诸如助教、厨娘一类的杂活。这么多事,她一个人做多少有些吃力,因此这些年来都是安识在帮忙。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不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帮柯尼分担些工作了,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再麻烦麻烦安识这个不姓“阿班德纳”的“外人”。
“你先切切菜吧安识,”柯尼麻溜地把一个盛着水的大锅架在了灶台上,一边用灵力强化着火焰的温度,一边转脸对安识说道,“我马上——”
话说了一半她才发现,安识这丫头居然又站着打起了盹儿。
“……安识?”
“啊?”安识猛地抬起了头,“……噢,切、切菜是吧。”
说着,她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砧板前。
“你……”见安识拿起了菜刀,柯尼心中忽然没来由地生出了一阵担忧,赶忙道,“你要是真的很累,就去休息吧,但……但早饭一定要吃啊,我哥说,这个对身体好……总之,你去睡会吧,做好了饭我再叫你。”
安识听后深呼吸了一次,随即侧脸看向柯尼说道:“没关系,我已经醒了。”
“……真的吗?”柯尼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真的。”安识冲她抿嘴笑了笑。
“唔,那好吧……”虽然安识笑起来也超可爱,但这次柯尼却没有中招,脸上依旧忧心忡忡的。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为啥要这么担心啊?
这不是安识的老毛病了吗?
……诶等会儿?
话又说回来了,安识为什么会有这么个“老毛病”?
菲尼那家伙只是说,她想喝酒的时候就给她喝酒,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安识是个小酒鬼?
唔……她这几年一点个子都没长,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想到这,柯尼又瞄了安识一眼。
眼下,安识找个了垫脚的小木凳踩在上面,挥舞着菜刀咄咄咄地切着菜。
看她那精准的动作……也不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确定了安识不会切到手指后,柯尼这才转回了视线。
“柯尼。”
“嗯?”
“师父的酒,还有吗?”
“啊?”柯尼不明就里道,“师父不是早就戒酒了吗?她的旧伤一年前就被我蕴养得不会再痛了,你……你又见她偷喝了?”
闻言,安识的动作一顿。
“……哦。”良久,她才重新切起了菜,“是我记错了。”
尽管安识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想一笔带过,但柯尼却没有这个意思,她立刻再次追问道:“你是不是又看到师父偷喝酒了?”
“呃,没、没——”
“——她年纪这么大了,又一身的伤,怎么还敢喝酒?”柯尼满脸的不敢置信。
“……对不起柯尼,真的是我记错了。”安识不好意思地陪笑道。
柯尼努努嘴,狐疑道:“真的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安识干笑,“我……我就是想喝酒,所以……”
讲道理,这个解释根本就不像是个解释。
只不过嘛,柯尼毕竟是常年绕着佩尼身边转,在他的耳濡目染下,自是学来了哥哥身上不少的特点。
就好比,“只要对方解释了,她就会不疑有他地相信”这点。
“那好吧。”因此没一会儿,柯尼就收起了好奇,专心煮起了饭,“等吃完饭,我去帮你打点酒回来,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会——但一定要先吃饭,听到没有?”
“嗯,谢谢你。”
因为对安识还隐隐有些担心,柯尼也就放弃了让安识指导她做新菜的念头,老老实实地选用了旧菜谱。
两人合作了这么多年,效率自然是不必多说,再加上柯尼这个急性子又一直在用灵力辅佐火候,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便做好了这帮孩子的大锅饭。
安识的精神状态好像真的不太好,做完饭,她随便吃了两口就又打起了盹儿。
见她确实吃了点东西,柯尼也没强求,便扶着安识将她送进了卧室。
末了,安识还提醒了柯尼一句说,别忘了去打酒。
柯尼当即满口应下了这个要求,然后出门教训起了那几个叽叽喳喳没眼色的熊孩子。
吃完饭,柯尼刚想出门去给安识打酒,就被师父叫住了。
“师父?”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师父冲柯尼招了招手。
“什么事啊?”柯尼好奇道。
“是关于佩尼的。”
“我哥?”柯尼一听,立即来了兴趣。
“嗯,现在村子里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中大半都是驱灵师,”师父轻语道,“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下,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时,你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听到师父这么说,柯尼犹豫了几秒。
她看了眼卧室的方向。
安识现在正在睡觉,就算晚一点去打酒,应该也没问题……吧?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早上八点左右。
更精确一点,是早上七点五十八分。
三十九分钟后,菲尼家那边会迸发出一阵魔能波动。
引发这阵魔能波动的贵族,会摧毁那一排几乎所有的小屋。
然后,这所学堂将会因此次突发事件而进入警戒状态。
直到四十六分钟后。
那时,这片大陆会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击碎,进而发生一系列板块规模的坍塌和沉没。
这,就是柯尼……以及其他所有衍那村民原本的结局。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命运没有受到外力干涉的版本。
而那股足以干涉他们命运的力量——
砰!
——恰在此时,踹开了他们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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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节 269.过去从未过去
和佩尼的“优柔寡断”不同,柯尼的思维拓展方向一共也没几个。因此只消片刻,她便收回了看向卧室大门的视线,重新找回了风风火火的行动力。
然而,她刚转身准备跟师父进屋聊一聊那个“心理准备”,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破门而入的声音。
扭头一看,门口站着的居然是那个矮个子“前辈”。
不过嘛,虽然说是“破门而入”,但这位不速之客其实也没使多大力气,而且进门之后,她好像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行为上的不妥,随即便硬生生地抑制住了莽撞,有些尴尬地僵在了原地。
这位“前辈”的突然造访,顿时让这吵吵闹闹的院子里陷入了卡了带一般的寂静之中。
“你……”柯尼感受了一会儿这阵莫名其妙的宁静,随后一脸纳闷地瞄了眼完好无损的门板,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话刚问出口,她突然发现这家伙手里还拎着一只小木桶。
“唔……”来者纠结了片刻措辞,继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比划着手中的小木桶说,“我买了点酒,想找安识喝两杯,顺道问她几个——呃,哦对,她在这里吗?”
话说了一大半,这家伙才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临时改了口。
如此不修边幅的“直率”,纵使是柯尼,也能立即听出其中的违和。
于是乎,柯尼皱起眉说:“……她是在这里没错,可是你……”
——你这个矮子啥时候和安识是可以一起喝酒的交情了?
得亏这帮孩子们眼下也都在场,顾忌着“大师姐威严”的柯尼才没有直勾勾地把这句话问出来。
只是,即便柯尼掐断了自己话里的狐疑,但她迟疑了一阵后,还是转口说道:“安识刚刚睡下……她累了。”
言下之意,就约等于是替安识婉拒了。
可这个不速之客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打发的,她维持着善意的微笑说:“我听说……她喝点酒就清醒了。”
柯尼一听,顿时又皱起了眉。
——这家伙连这个都知道?
瞬间,柯尼心中便冒出了一股类似“妒火”的不悦。
不过转念想想的话,这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这家伙是菲尼的客人,会知道这件事也很正常。
就这样自顾自地莫名了一圈后,柯尼刚准备换个借口拒绝,结果抬眼一看,那矮子居然已是点头哈腰地往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起来,她就像是知道安识在里面一样。
这一幕让柯尼心中的疑惑顿时变得更甚了,旋即视线一瞥,突然她发现师父也在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个不速之客,当即不明就里地唤了声:“……师父?”
“她就是那个救回龙牙佣兵团的……前辈?”师父小声问道。
“唔,好像是。”柯尼嘀咕着些许不以为然说,“不过……他们真的没看错吗?就她这种小个子?”
师父没回答。
待那不速之客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卧室门前,她又回头看了眼众人,赔笑似的说:“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一会儿就走。”
说罢,她便急急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柯尼见状,下意识地就准备跟过去。
可她前脚还没着地,就被人拉住了手腕。回头一瞧,刚好撞上了师父那双透露着凛然之色的眸子。
“师父?”柯尼不解道。
“你这孩子,别老是这么莽撞,”师父轻叹了一声道,“看样子,她是找安识有点事,你就别跟过去了。”
“她?找安识?她找安识能有什么事?”柯尼满脸问号地说道,“她才刚来没几天……不对不对,她不是个‘前辈’吗?怎么会找安识有事?难不成是觉得安识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想收她当徒弟?”
虽说柯尼确实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那家伙言行中的“不协调感”,但一时半会儿之间,她也没本事把这些“异样”描述清楚,因此只能像这样连珠炮弹似的问了一大堆问题。
师父听后,苦笑道:“如果是这样,倒还好。”
“啊?啥意思啊师父?”
“你……”见这个徒弟如此直率,当师父的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唉,我也无意瞒你,毕竟安识也是你的朋友,而且,她这些年来帮了我们这么多忙,大家都看在眼里了。可……你还记得,安识来村子里多久了吗?”
“啊?”柯尼想了想,“唔……好像有五六年了吧?”
“对,你应该还有印象,在恩尼……‘消失’后没多久,菲尼就沿着恩尼留下来的资源接手了她的工作,”师父说,“而安识,好像就是菲尼第一次外出游商归来时带回来的。”
“嗯,这又怎么了?”柯尼不明就里道。
“那已经是五年多前的事情了。”师父看了眼卧室的方向说道,“安识来了之后,就一直跟你们在一起玩……这五年多来,你有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吗?”
被师父这么一问,柯尼也有些莫名:“没、没有啊,安识一直都很……很乖啊。这丫头除了穿的衣服越来越多以外,哪有什么变化嘛?”
“没错……她的身体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一点变化都没有。”
听到这,柯尼才恍然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师父你是说……安识一直没长个子?”
“不仅仅是没长个子这么简单,”师父摇摇头说,“……可能安识也不想让我们意识到这件事吧?所以才穿那么多衣服隐藏体型。”
“可、可她没长高又怎么了?”柯尼听后,不仅选择性地无视了师父的前半句话,还下意识地为安识“据理力争”了起来,“她就是长不高嘛。”
“……柯尼,我以前教过你的吧?贵族在化作人形之后,是要通过进一步修炼才能使外貌发生变化的。换句话说,它们的人类形态越是成熟,修为就越高。”
柯尼闻言一愣。
“师父你、你是说……”她随即傻乎乎地喃喃道,“安识是……贵族?”
“……我不确定。”
虽然师父回答得很含糊,但柯尼显然已经自行预读出了那个答案,难以置信地问道:“就……就因为她这么多年没长个子?”
“不完全是。”师父说,“我第一次产生这种猜测,是在半年多前,我无意之间听到安识说过一些……‘梦话’,她提到了——”
话说了一半,她又瞄了柯尼一眼。
这会儿,柯尼正呆呆地望着卧室的方向。
师父犹豫片刻,终究是再次摇头轻叹道:“……算了,那大概只是她睡迷糊了吧。”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如果那位“前辈”真的只是想收安识做徒弟,还算是好的情况。
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种假设,能够引发的结果都大同小异。
归根结底,安识到底是和这些孩子们不同。
她不姓“阿班德纳”。
这就意味着,她是有“过去”的。
而不管是安识的哪个“过去”找上门来——但凡它们有能力找过来……都有可能为这个偏远小村带来一系列的祸患。
那么,花开两朵各自谢罪,且说回安识。
和柯尼二人担心的不同,安识时常回忆不起自己的“过去”。
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些久远的细节。相反,她的记忆力很好。保守估计,可能和“过目不忘”也没啥区别。
之所以回忆不起自己的过去,是因为她的读取系统出了问题。
比喻一下,就像是缺失了字符集的电脑一样。
正常人在读取自身记忆的时候,行为本身约等于是按照关键词逐层检索脑中的“文件夹”。
而安识由于丢失了字符集,她看到的全都是乱码——不管是文件夹的名字,还是里面保存的文本。
也就是说,安识的大部分记忆早已失去了它们的运行环境,变成了一连串无法识别的“无意义排列”。
不过嘛,也并非所有记忆都会以“文本”的形式被记录下来。
有些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以“图片”这种更高进制的媒介记录的。
还有一部分已经根深蒂固的,则更是直接越过了检索,被写入进了日常生活的行为习惯当中。
就好比,“安识睡觉时,总是会把身体蜷缩起来”,这一点。
她好像不太喜欢宽敞的地方,在这个“学生宿舍”打盹儿时,一直是躲在这个犄角旮旯里。
今天的她也一样,因为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所以草草忙完工作便东倒西歪地爬回了这个窝点。
可惜,安识刚控制自己入睡没多久,便被一股轻轻的力量给闹醒了。
这会儿,她脑中的麻痹感还没完全消散,因此倒还能迷迷糊糊地想起“上文”。
“酒、酒……”安识口齿不清地呢喃道,“买回来了吗?”
“嗯。”一个声音回答道。
与此同时,安识听到了一个木桶被打开的声响,而后只是瞬间,一阵阵强烈的酒香便袭到了她的鼻息附近。
安识吸了吸鼻子,猛然睁开了眼。
然后她发现,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陌生女孩。
安识看到她后,下意识地就检索起了自己的记忆。
但这个行为通常都不会被大脑正常响应,于是一时之间,她又死机……呃,她又傻乎乎地发起了愣。
陌生女孩并没有介意安识这副“睁眼瞎”一样的表情,她自顾自地拿过安识的酒袋,轻盈又不失效率地往里面装起了酒。
不一会儿,她便装满了整个酒袋,随即递到了安识面前说:“给,喝吧。”
安识听闻此言,神色稍有滞顿,便乖乖地抬起双手捧过了自己的酒袋。
再然后……
——咕嘟咕嘟咕嘟。
她仰起头,一口气将酒袋里的酒喝了一小半。
“……咳,咳咳!”和以往的豪饮鲸吞一口闷不同,这次,她喝了没到一半居然就停了下来。
而且,看她吐着小舌头不停地用手扇风的样子……似乎是被辣到了。
“呃,”陌生女孩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考虑到你喝酒只是为了麻痹大脑……我买的是全摩诃镇酒精度数最高的酒。唔,好像有七八十度吧?太辣了吗?”
讲道理的话,安识这会儿根本没有闲工夫去理会这家伙说的生僻词。
她本就不喜欢吃辣,之所以刻意地将自己的应激系统“设置”在正常人的水平,也只是为了能喝“醉”而已。
正因为这样,平日里,安识自己买的酒都是比较清淡的那种。
可这个陌生女孩带来的酒……唔,就这么说吧,安识眼下只觉得,自己的嘴巴里就像是烧着了一样,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还好吗?”陌生女孩见了,建议道,“要不,我给你接杯水中和一下?”
安识并没有余力回应女孩的建议,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眼泪都给呛出来了,吐着舌头深呼吸了好一阵,才勉强忍住了这些痛楚。
于是陌生女孩又道:“那个……你要是觉得度数太高喝起来比较麻烦,我可以再去给你买点度数低的。”
说着,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钱袋。
“这里面剩下的钱……”陌生女孩算了算说,“应该够买一车酒的。要不然,我把各个店家里的酒都买回来一点也可以。”
安识听后,视线也随着陌生女孩的话移到了她手中的钱袋上。
看到这个钱袋,她先是一愣,随后脑中立即浮现出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显然,这部分信息是印象比较深刻的那种——以“图片”形式记录下来的记忆。
“你……”安识随后眨了眨眼,问道,“你为什么会拿着菲尼的钱袋?”
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这陌生女孩是谁,但她也清楚自己的记忆不怎么靠谱,所以姑且还是走了一下程序,并没有直接把对方当成“坏人”。
然而奇怪的是,陌生女孩在听到这个问题后,也忽地一愣。旋即她张张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样,喃喃问道:“这……这是菲尼的钱袋?”
一边说着,她一边不明就里地扭头看向了一旁。
再然后,陌生女孩念出了一个短促的未知发音。
发音的末尾带着几许不明显的升调,听起来,像是个疑问语气。也就是说,她似乎正在求证着什么。
但她的视线和疑问所向,明显都不是自己。
于是乎,安识也顺着陌生女孩的视线看了过去。
两人视线交汇的地方,是一张空荡荡的床铺。
那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至少,安识只能看到一张造型简陋的矮床。
可看着看着,安识突然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居然不受控制地躁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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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节 270.现世并非恩赐
老实说,听了安识的问题,奈姆是有些惊讶的。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向一旁的梨白求起了证。
这会儿,坐在床沿的梨白正抱着一条腿,懒洋洋地将侧脸贴在膝盖上,边打着呵欠边看着安识。
虽然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奈姆见后,快速眨了两下眼,不明就里地问道:“可你不是说……这些钱是你的吗?”
梨白并未立即应答。
她好像轻轻皱了皱眉。
而且不多时,她又突然站了起来。
“梨白?”奈姆对她的反应有些纳闷。
“这家伙……”梨白稍微睁大了点眼睛,低声道,“……难不成能看见我?”
说着,她往奈姆身边侧移了几步。
直到此时,奈姆才注意到,安识的目光也随着梨白的靠近移动到了自己身侧。
这一幕,让奈姆又是一阵懵逼。
……不是说好了安识看不见她的吗?
好在,她也没只顾着发愣,没一会儿便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向安识问道:“你……你看的到她吗?”
说着这句话时,奈姆连身体都无法自控地往安识那边倾斜了几分。
安识听后滞顿了几秒,随即看向奈姆问:“这屋子里,除了你我,还有别人?”
不知为何,她此时的语调显得飘飘忽忽的,好似连断句都生硬了不少。
奈姆闻言一时有些语塞,但她没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揣测着问道:“虽然你看不到她,但你能……能感觉到,她在这里吗?”
安识没有回答。
她又举起手中的酒袋小酌了一口。
这会儿,她貌似已经适应了烈酒的辛辣,但眼睛周边依旧飘荡着几许绯色雾气,就像是刚刚哭过、或是正准备哭一样。
而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尽管看起来很像是在发呆,但奈姆总觉得……安识好像真的是在和梨白对视。
就这样胶着了几秒钟,还是梨白率先出声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沉默:“奈姆。”
“……啊?”
“再问她一遍,她是不是你的同事。”
“呃,噢。”奈姆点点头,即刻组织了一下语言向安识问道,“那个……安识,你是调停者吗?”
“……什么东西?”安识怔怔地转头看向了奈姆。
“唔,就是,调、停、者。”奈姆放慢了语速,一句一顿地说,“你有听过这个词吗?”
“没有。”安识答道。
见她回答得这么不假思索,奈姆顿时又有种被噎到了的感觉。
“先别着急,”梨白见状,又道,“她既然已经老年痴呆了,记忆出现问题也很正常。我们换个角度,从她的力量入手吧,唔……例如,问问她使用力量时念的咒语‘非想非非想’是什么意思。”
“呃,这不是佛教用语吗?”听到梨白将安识先前的“咒语”翻译成熟悉的中文,奈姆这才恍然回神。
“对,按照你那个世界的文化解释,这句咒语表述的是三界二十八天中无色界的第四天。”梨白说,“其中,无色界位于三界的顶层,非想非非想处天,又位于无色界的顶层。但这些文化不太像是在这个世界‘原生’的,因为在我的印象里,类似的哲学思考我只见过几次,而孕育出这些文化的世界,全都是低魔水平。”
“也就是说,这句咒语的意思是……”听了梨白的进一步科普,奈姆顿时就串联起了脑中散乱的拼图碎片。
“——没错,就是‘至高天’。”梨白顿了顿说,“这个名号,我记得在这个世界也出现过吧?”
听到这里,奈姆半天没能合上嘴。
她傻不拉几地看向了安识。
显然,安识并不介意奈姆一个人在这儿自言自语,眼下,她又端起酒袋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只不过,这小丫头也确实不擅长吃辣,总是会不自觉地吐出舌头扇扇风。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不停地喝酒。
奈姆惊愕了好一阵,才努力清了清嗓,支支吾吾地问道:“安、安识……你……你就是那个……至高天吗?”
“啊?”安识听后,扇风的动作为之一顿,“李摁喜偶?”
因为她没把舌头收回去,所以吐字非常模糊。
然而,奈姆却莫名其妙地听懂了她说的话。
“我勒个去……”她随即捂脸道,“搞了半天……你就是那个被世人奉若神明的……满级大号?”
安识自然是听不懂奈姆的吐槽,她又扇了几下火辣辣舌头,问:“你是谁家的后生?我以前见过你吗?”
“呃……”奈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假如她真是传说中的那个人的话,那么她之所以能施展出歼星级能量的事也就说得通了,”幸好,梨白对这个“突发情况”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接着推理道,“只不过,她究竟是如何获得这些力量的?在这个世界,真的可以单凭‘能量提纯’这个手段抵达如此强大的境界吗?”
“你的意思是说……”奈姆想了想,问道,“她的力量,可能不是通过修炼得来的?”
“所有可持续使用的武器都必须遵循一条准则,即,武器本身用来释放能量的结构制材必须承受得住能量释放的过程。”梨白淡淡道,“不过,这家伙施法时距离目标也不远,或者说,她根本就处于能量爆发的正中心,然而这股准歼星级别的能量,却伤不到她一分一毫。考虑到她这个水平全世界独她一份……奈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关了友军伤害。”
“……哈?”
“开个玩笑,”梨白静静地看着安识说道,“据我所知,她释放的能量之所以伤害不到她,只有一个解释——她本身,要比她使用的这些能量强大得多。”
闻言,奈姆有些困扰地皱了皱眉。
“……你没听明白我的重点?”梨白偏头看向了奈姆问。
“呃……嗯。”
“好吧。”梨白沉吟了一阵,重新解释道,“不管是‘科技’还是‘修炼’,都没法呈跳跃式发展。她本身的强度和这个世界的生态之间,大概相差了三四个阶梯的递进过程。因此结论是:她要么和你一样,都是‘外来者’;要么,就是和你一样的‘外来者’,给了她这份力量。”
奈姆听后顿时一愣。
她突然想到了“恶魔”这个词语。
奈姆记得很清楚,自己在上一关时,曾从保健阿姨那里听到过这茬,她说,“恶魔”们是可以通过向原著居民传授知识从而让他们实现“科技跳跃”的。
结合上梨白的推理,可以延展出一个新的方向,即,假如安识不是调停者的话,那么她的力量,就有可能是从恶魔那里得到的。
只是,为什么呢?
就算是恶魔,做事也总得有个理由吧?总不能真跟某些神话里记载的那样,只以蛊惑人类为乐吧?这也太没魔生追求了。
有了这个新的思考方向,奈姆立即仔细回想了一下恶魔在上一关中的行径。
虽然不太明白他们的行为动机究竟是什么,但通过巴比伦塔成员和保健阿姨的描述也不难判断出,那个恶魔的目的就是想让人类摧毁现实稳定装置。
不过,上一关毕竟情况特殊。因为如月当时已经不能正常工作了,这么草率地定论他们就是想“针对现实稳定装置”的话,也不太严谨。
由于缺少决定性证据,奈姆兀自想了一圈也没抓住什么新的灵光。
她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梨白便适时提醒道:“线索不够的话,就再问问她,至少她现在是可以交流的。”
“……嗯。”奈姆闻言缓缓吁了口气。
她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脸颊,然后重新看向了安识。
讲道理的话,自己不由分说地把她吵醒,又自说自话地放置了她这么久,着实是不太礼貌。
但安识看起来却完全没有生气的感觉。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把酒袋里的酒喝得差不多了,小脸上早就布满了绯红的醉意,如今正半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奈姆,不时打个酒嗝,整个娇小的身躯都会为之一振。
从奈姆的角度看过去,安识这副“傻笑”,还真就跟她之前见过的老奶奶们差不多。
“……安识?”
“嗯?”
“你……真的就是那个至高天?”
“对呀。”
“呃,那你……”
“——哎呀,我已经,嗝,我已经不干啦。”安识摆摆手,口齿不清地笑道,“世界这么大,我怎么,嗝,怎么管得过来嘛。”
奈姆听后,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莫名的触动。
她张了张嘴,几乎是逼迫着自己接着问道:“你……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获得这些力量的吗?”
“啊?”安识顿了两秒,继续笑道,“哦,原来如此,你这后生,也想变强是吗?不过我嘛,也没练过几天功,就那天,那天,嗝,那天山塌了嘛,然后我就跑,可我的,嗝,我的尾巴……我的尾巴被人打断了,我跑不快,没能躲开一棵树,被压断了后腿,就要死了,然后,然后……”
说到“尾巴”的时候,安识的笑容顿时就凝结了起来。
再来,她像是突然醒了酒一般,连脆生生的声音都低沉了下去。
“然后,它,救了我……”安识恍恍惚惚地说道,“它,给了我,这些力量,说,让我帮它办一件事。”
“你说的‘它’,是谁?”奈姆问。
“我……我不知道。”安识抬起手扶着额头,似是在忍受着剧痛,“我从没见过它。”
“那,它让你帮它做的事,是什么?”奈姆又问。
“我想,嗝,想不起来了,”安识重重地喘了几次,“好像是,拯救世界,什么的。我当时都快,嗝,都快死了,也没听多真切。”
说罢,安识又举起了酒袋,将里面剩余的酒一口全闷了。
“可我做的越多,错的就越多……”这次,她没再丢人地吐舌头扇风,而是用暗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心说道。
听完安识的喃喃自语,奈姆忍不住和梨白交换了个视线。
“我也没听过多少至高天的传说,”梨白随后说道,“但总结一下的话,她好像一直做的都是锄强扶弱的事……不过,看她这么心累的样子,准是被‘弱者’们道德绑架了吧?想救的人越多,难度指数就越高,更何况,是‘拯救世界’这种想当然的说辞。”
梨白对此,好像也有种感同身受的唏嘘。
“但就算……就算我不想干了,这些力量……也不肯放过我,”安识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它们就像是诅咒一样,一直维持着我的生命,你知道吗,后生,现在的我,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回想不起来了。这样的我,稍不留神……就会破坏世界的生态。”
越往后说,安识笑得就越肆意。
可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开心。
她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袋,自嘲地笑道:“我现在,我现在唯一能保护你们的方法,就是靠这个。”
说完,安识又打了个酒嗝。
然后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就决了堤,哗啦啦地向下淌了起来。
“我、我……”安识松开了手中的酒袋,极力压抑着哭腔抽泣道,“我都记不清……我都记不清他们的样子了……”
但这些顺着醉意汹涌而至的情绪,肯定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控制得了的。
因此,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这些诅咒……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安识看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呜咽着,“是、是因为我、我做错了什么,它要惩罚我吗?可我、可我……我想不起来了……我想不起来了啊!我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了啊……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奈姆听到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原本还想问问安识认不认识跳跳,以及,为什么要伤害她。
可当她听到安识这种不知所措的……像是幼童一样的哭泣声后,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这位如今只能靠酗酒才能保护他人的“少女”,早就不是那个举世敬仰的“至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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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节 271.未来始终未来
看着安识眨眼功夫便哭成了个泪人儿,奈姆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地方吗?
是想个办法治好她的老年痴呆,还是……遵从她的意愿,直接杀了她,终结她的痛苦?
可自己,杀的了她吗?
再怎么说,她也是那个被世间传颂如神明一般的至高天。
没有那仨小朋友的帮助,自己根本……
“——总之,”就在奈姆着急地胡思乱想之时,梨白又开口了,“先抱抱她。”
“……什么?”奈姆一愣。
“先抱着她,哄哄她。”梨白轻轻地拍了拍奈姆的肩膀,说,“既然她一直是这个世界最强的存在,估计也没多少人敢在得知她的身份后,还能把她当成普通朋友那样哄她开心,我以前也……算了,赶紧抱抱她吧。”
“呃,哦。”奈姆赶忙点点头,站起身将哭个不停地安识搂进了怀里。
其实,论“哄妹术”,她奈少侠也不算特别在行。
但真正将安识那颤抖个不停的身体拥在怀里之后,奈姆突然就产生了一丝明悟。
她随即像是出了神一样,怔怔地抬起手为安识顺了顺毛。
“……安识,”然后,奈姆说,“不管你的力量是从哪里获得的,你不是一直在使用它们帮助别人吗?你不是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和平吗?那些人——无论是是衍那村的人类,还是摩诃镇、或是龙牙佣兵团的人类,甚至包括那些贵族在内,他们的言行之中,更多的都是对你的感谢,就像是在谈论着一个……一个拯救了世界的英雄一样……没错,就是英雄,安识,你是他们的英雄。”
“可……可这个世界……”安识死死攥着奈姆的衣襟,不住地抽泣着,“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需要英雄。”
奈姆闻言又是一愣,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幸好,她身边还有一个和安识“水平相近”的梨白。
眼见奈姆表情有些发懵,梨白立即为她“翻译”了一下安识的话:“她的意思大概是在说……需要英雄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太平吧?像她这样的存在,既能镇压邪恶,也会由此滋生出更为强大的邪恶……从结果上看,她越是努力去‘稳定’世界,世界上产生的‘混乱’就越多,直到有一天,她再也挥不动剑——就像现在这样——她先前的所有努力很容易就会白费。没了‘制约’的世界,要陷入黑暗……可能只需要一束细微的火苗。”
听完梨白的解释,奈姆一连语塞了好几秒。
她差点就被说服了。
不过嘛,奈少侠毕竟还只是个“少侠”而已,想不到那么久远的未来。
于是没多久,一股类似“孩子气”的情绪便蔓延了上来,奈姆随即借助着它们深吸了口气,进一步加大了双臂上的力量,道:“你、你别害怕!明天不是还没来吗!你、你要相信那些相信着你的人,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因为你救了他们,你是他们的英雄,是他们的榜样,只要你不害怕,他们就不会害怕,他们就不会……不会陷入那个……那个你不希望看到的‘明天’里的,绝对不会!”
讲真,说这些话的时候,奈姆多少有些语无伦次,整体约等于想到哪说到哪。
可往往就是这种未经“润色”的话语,才更接近它的原始形态——更接近那种,即便不依靠吸息的力量,也能完整传达的念想。
“噗……”
因此还没等安识有所反应,梨白便当即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扭头一看,这家伙脸上又露出了那副极具个人特色的“面瘫式笑容”。
被她这样看着,奈姆忽然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咳咳……”梨白见状,刻意地清了清嗓,而后噙着一抹完全不像是笑容的笑意说,“糟了,是心动的感觉,我要是她我就嫁了。”
不得不说,这老妖怪确实是有操纵人类情绪的本事。
明明奈姆刚刚还顶着一脸被人公开处刑的羞涩,结果一听梨白抖了个机灵,耳根的炽热顿时就消散了下去,继而嘴角泛起了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我说你啊——”
她刚下意识地想捧梨白的哏,怀里的安识却突然来了反应:“……后生。”
“啊,怎、怎么了?”奈姆闻言立刻转回了视线。
“我……”安识有气无力地低喃道,“我快喘不上气了……”
“呃,对、对不起。”奈姆听了,急忙卸下了双臂的力量。
从奈姆怀里解脱后,安识又打了个酒嗝。
“这酒,酒劲,嗝,酒劲太大了,”然后她颦起眉,轻掩着嘴说道,“喝了跟,嗝,跟没喝一样……”
毕竟,安识喝酒本来就是为了麻痹神经,从而减轻自己犯病时的“杀伤力”。可喝这么高度数的酒,她显然不是很适应,醉得特别快,还很彻底。这样的她和老年痴呆发作了的她……好像也没啥区别,都是说哭就哭说闹就闹。
幸好她没有念咒语,否则奈姆这个“档”恐怕又得重来了。
“那要不……”想明白安识话里的意思后,奈姆提议道,“我再去给你买一点度数低的?”
安识听了,稍微弯了点腰。
而后只听她一声干呕,差点就地吐了个稀里哗啦。
“你、你要是难受,就吐出来吧。”奈姆见状,赶忙轻轻拍起了安识的后背,“我马上再去给你买新的。”
“……不必了,后生。”安识咳了几声,好歹是保住了晚节。她颤颤悠悠地喘了两口气,问,“你来找我……不单单是给我送酒喝的吧?”
“唔……”奈姆闻言,看了眼梨白,点点头道,“嗯。”
挺过胃里的剧烈翻腾后,安识抬起头看向了奈姆。
“……你,叫什么来着?”
“奈姆。”
“嗯,奈姆。”安识捡起落在地上的酒袋,往床沿一坐,又开始往里面装起了酒,“说吧,什么事。”
“……那啥,”奈姆干笑,“其实我想问的,都差不多问完了……哦对,我来帮你吧。”
说着,奈姆伸手接过了安识手中的酒袋。
“我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维持多久的清醒。”安识倒也没拒绝,只是静静地看着奈姆说,“我没那个能力再去掺和你们的事了,你们也不必什么事都来问我……我又不能替你们活。”
“呃,”奈姆听了,动作不由得滞顿了片刻,“……嗯。”
“我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后生,但既然你说,事情已经办完了,就赶快回家吧。”安识揉了揉似乎还在发晕的脑袋,“以后就不要再来了,也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否则——”
说到这,安识的目光又恍惚了一瞬。
倏尔,她又轻笑道:“……不,没什么。拜托你,奈姆,让我这个老人家过两天清闲的日子,行吗?”
“你、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知为何,奈姆居然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
“喂喂喂,”梨白一听,立刻吐槽道,“奈姆,她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也就跟你差不多大嘛。你怎么一副跟老奶奶讲话的语气?”
“可她确实已经年纪大了嘛。”奈姆小声嘀咕。
“我还十几万岁了呢——唔,不对,也可能是几十万岁,算了不管了,这个也不重要。”梨白饶有兴趣地说,“重点是,你怎么不把我当成老奶奶?”
“……你希望我把你当成老奶奶吗?”
“也不是,”梨白坐到了安识的身边,用和安识一样的视角看着奈姆说,“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我们都‘维持’着年轻的外貌,就代表我们都还只是个孩子——至少,我们心里都还住着一个孩子——反正我是觉得我还只是个十岁的宝宝。”
说着,梨白还伸手试图搭在安识的肩膀上。
只可惜,她是碰不到安识的。
“……切,谁还不是个宝宝啊?”奈姆撇撇嘴,“严格算来,我还没满月呢,你见我乱说过吗?”
虽说奈姆讲这话的时候语气还挺一本正经的,结果说完还没一两秒,她就被自己给逗笑了。
——也因此,那抹自打得知安识的身份之后就一直凝结在她眉间的忧虑,这才有了消融的迹象。
看到奈姆这副发自内心的笑颜,梨白也抿了抿嘴。
她随即将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托起腮,目不转睛地仰首看着奈姆。
从气氛上来讲,这会儿的梨白除了表情不太合格外,完完全全就是在姨母笑。
至于安识嘛,她虽然听不懂奈姆刚刚究竟自己一个人在嘀咕些什么,但笑容终究是具备感染力的。
等奈姆笨手笨脚地装满酒袋抬起头,发现安识也已经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她笑得既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又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唔,这样吧安识,”奈姆把酒袋递给了安识说,“我现在还有件事要去做,等会儿再买点酒来看你。”
安识接过酒袋,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样一来,今天这里就不会再发生灾难了吧?”梨白随即吐槽道,“我也是没想到,居然只凭小半桶酒就能阻止这种规模的灾难发生。”
老实说,奈姆对此的感想也跟她差不多。
不过既然已经解决了,她也懒得再去纠结这个。
奈姆吁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莫名有些发酸的肩膀,刚准备起身跟安识道别,却突然发现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眼下,安识不知为何扭头看向了身后色泽斑驳的墙壁,而且神情中,还带着一丝不明所以。
“……安识?”奈姆见状立即问道,“你怎么了吗?”
安识看着的那面墙壁,就真的只是墙壁而已。至少,奈姆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听了奈姆的问题,安识稍微滞顿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有个贵族,正在施术。”
奈姆闻言一愣。
“而且,这种频率,”安识随即又道,“……是种大规模杀伤性法术。”
“等、等等!”奈姆一听,赶忙从懵逼中回过了神,“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先冷——”
——砰!
奈姆话还没说完,一声闷响便从远方传了过来。
尽管这里和菲尼的家之间有段距离,房梁还是颤动着对那声音做出了回应。
没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一阵阵孩子们的怪叫。
安识一声不响地站起了身。
“等一下安识,”奈姆见了,又急急地劝阻道,“你放心,没有危险,也不会有人受伤,我可以处理的,我……”
越往后说,奈姆语气里的底气就越不足。
她又一次切实地体验到了声波媒介的效率低下。
即便不换位思考,奈姆也觉得,没几个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你认识这个施术者?”安识问。
“啊,嗯。”奈姆点点头。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可……”
说真的,奈姆的确有些担心安识又会一招秒了跳跳。
但她现在看起来还比较清醒——嗯,除了附着在脸颊上的醉意还没完全消退之外——可能也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吧?
正当奈姆犹豫不决之时,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随即一众孩童鱼贯而入,那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女性一边安抚着孩子们,一边看向了奈姆这边。
“……前辈,”她纠结了片刻的措辞,好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是魔能反应,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尽管没讲太明白,但目测她是想拜托自己去查看一下。
“师父!”接着没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柯尼的声音,“是菲尼家那边!”
“情况怎么样?看清了吗?”中年女性问。
“没有,”柯尼的声音飞快地靠近着,眨眼间人便出现在了门口,“都是尘土,看不清楚有没有人受伤。”
中年女性闻言,眉头又是一皱。
她思忖片刻,咬咬牙再次看向了奈姆,低下头道:“前辈,或许是……昨天的贵族们打过来了。”
这句话差不多等于是直接把锅扣在了奈姆头上。
不过奈姆也看得出来,这位中年女性也是实属无奈,才会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出此下策。
“……嗯,”事已至此,奈姆眼前也没几个选项了,便顺势说道,“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说着,她快步走出了卧室。
安识也默默地跟在了奈姆的身后。
“等等,我也——”柯尼见状,下意识地就准备跟过去。
“……柯尼莉娅!”可她前脚刚着地,就又被中年女性拉住了手腕。
“师……师父?”柯尼回头不解道。
也就在此时,她才忽然注意到,师父身后,那些“阿班德纳”们也在看着自己。
柯尼看了眼站在大门旁等着自己的奈姆二人,又看了眼屋子里这帮“矮子”。
良久,她才收回了已经踏出去的脚步,说:“你们两个……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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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话的标题其实是章节末尾的这仨,但字数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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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节 272.平静生活的龟裂
假如不加以干涉,跳跳所引发的这次事件就总会往“预设”好的方向发展。
正如奈姆第一次经历的那样,片刻功夫,不明所以的人们便聚集在了“突发危机”的附近。
奈姆路过时,以希尔斯为首的众人似乎正在焦急地商量营救策略。
“你们几个,跟我来。”因此她并没有减速,只是招呼了他们一声。
少年们闻言一怔,随后各自交换了个视线,齐声点头道:“是!前辈!”
显然,在这个节点上,奈姆的行为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剂强有力的“安定”。
和前几次一样,即便跳跳被迫变回了原形,她也尽可能地控制住了波动范围,没有冲击到菲尼和迪芬德尔团长的房间。
“先去……救人吧。”到了地方,奈姆姑且吩咐了一句,随即便向远方眺望了起来。
几位龙牙佣兵团的少年不疑有他,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便冲向了那两间尚且完好的房屋。
而佩尼,更是火急火燎地连话都说不好了,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往菲尼家里赶了过去。
要是放作以往,感知不到魔能的奈姆是需要他们帮忙做下一次“定位”的,毕竟跳跳也不是每次都会往一个方向跑。
可这次不同,少年们刚离开,一直跟在奈姆身后的安识便靠了过来说:“菲尼没受伤,那个施术的贵族……往那个方向走了。”
说着,她抬起手,指向了北方的沼泽地。
奈姆见后,稍微滞顿了一下,随后她点点头抓住了安识的手,说:“我们一起过去,但你……先不要动手,给我点时间,行吗?”
“嗯。”安识没有抗拒奈姆的动作。
见安识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奈姆便拉着她一起往沼泽地的方向跑了过去。
“梨白。”
“My fair lady?”
“如果马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就拜托你了。”
“Sure。”梨白说,“You ha/ve my word……And my WORLD。”
上好了这最后一个“保险”,奈姆又加快了些许步速。
以她如今的水平,全力奔跑起来,跟“跳跃滑翔”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前后也就十几秒钟的功夫,奈姆就带着安识来到了沼泽边缘。
沼泽地里杂草丛生,几乎遮掩了所有的水洼,面对这种地势,奈姆索性直接将安识横抱在了怀里。
这里和衍那村西边那片茂密到反常的树林不同,植被大小都还在奈姆熟悉的范围内,因此,她也不需要跳多高就能得到良好的眺望视野。
虽然整个沼泽地里的色调也整体偏向“乌漆墨黑”,但奈姆还是很快就发现了跳跳。
再怎么讲,跳跳那黝黑发亮的皮壳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这个咒术,我……”正当奈姆飞快地往跳跳那边赶时,怀里的安识突然小声念叨了一句。
“安识?”
“唔,”安识皱眉揉了揉脑袋,说,“我记不清它叫什么了,但我好像有点印象,应该是在哪见过。”
奈姆听后心思电转,回忆道:“她叫跳跳,是‘寇寇家族’的成员,呃,这个家族的主要成员好像都是蜘蛛。你对这个有印象吗安识?”
“……蜘蛛?”安识的神情怔了怔,“噢,我想起来了,跟那只狮子一起开国的,好像就是只蜘蛛……”
两人说话间,奈姆已是抱着安识降落在了跳跳身边。
与此同时,萦绕在跳跳周身的那阵黑雾似乎已经完成了某种“累积”,霎时间向外侵袭了开来。
这股力量掀起的冲击并不算大,但漆黑的雾气所到之处,几乎瞬间就能剥夺生物的生命力,转而将其变成魔能输送给跳跳。
“这个效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安识没一会儿便眯起了眼,继而自语道,“原来如此……她是那只蜘蛛的后人。”
讲真,奈姆现在也不太敢轻举妄动——她生怕安识一个不开心就把跳跳给崩了。
“总之,”可不管怎样,奈姆总是得说两句话为跳跳据理力争的,“她现在只是在蜕皮而已,并不是有意要闹这么大动静的,呃,而且这些……这些魔能,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是她妈妈留在她身上保护她的禁制。”
“嗯,我知道。”安识抬起手说,“非想,非、非想。”
“安安安安安安安识!?”奈姆当即被她吓了一跳。
她清晰地看到,一阵似光似火的灿金色能量毫无预兆地从安识体内迸发了出来。
和上次见到的相同,这些光火在半空中飘荡着的形态,就像一条巨大无比的半透明尾巴。
“唔,这家伙到底是多在意她的尾巴啊?”梨白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吐槽道,“连力量的具现形态都是尾巴的模样。”
“你你你还有心情说风凉话?!”奈姆慌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了,“赶快暂、暂停——”
“——你先别着急着着急嘛,”梨白指了指跳跳的方向说,“看清楚了再着急。”
奈姆闻言一愣。
然后,她傻不拉几地扭头看向了跳跳。
此时但见,从安识指尖流出的那些光火在跳跳周身凝结成了一道淡淡的光幕,如同一层保护膜那般,将跳跳整个庞大的身躯都封锁在了里面。
看起来,安识并不是打算伤害跳跳。
奈姆眨了眨眼。
“……安识?”
“蜘蛛蜕皮,不需要杀这么多生命。”安识放下手,淡淡道,“她需要营养,我给她就行了。”
奈姆听后,又傻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突然想起了安识前两次攻击跳跳时说过的话。
“也就是说……”奈姆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在脑中梳理道,“她之所以攻击跳跳,只是因为……当时跳跳在汲取这些魔兽的生命?”
在安识的封锁下,跳跳周身的那些黑雾当然是没本事再钻出去的。
换言之,安识的行为,只是在保护这些……“弱小”。
不得不说,在想通了安识的行为逻辑后,奈姆是有些震惊的。
而梨白的对此的反应嘛……只听她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兴致缺缺”地说道:“嗯——这家伙的立场是这样啊……切,为什么偏偏非要选这条最麻烦的路呢。”
她的话里,没什么疑问的感觉。
甚至奈姆都不太确定,梨白的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但总之,跳跳安全了。
周围的这些魔兽,也安全了。
安识半眯着眼又打量了跳跳一阵,而后取下了腰间的酒袋,小抿了一口问:“她来这里干什么?”
“啊?”奈姆看向安识,“你说跳跳?”
“嗯。”
“她……”奈姆张了张嘴,“她是过来……赔礼的。”
“赔礼?”
“她的家人……杀了龙牙佣兵团的人,所以……”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安识的“身份”,奈姆并不有细说这个。
“别担心,”安识又灌了口酒,“我管不了那么多,嗝,那么多闲事的。”
“我至高天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梨白听了,立即躲到了安识身后伪装成了她的“心声”,“P.S.,发病的时候除外。”
“喂……”奈姆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
“这不矛盾啊,”梨白说,“只要她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就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她发病的可能。”
奈姆闻言,神色一滞。
不多时,她转口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奈姆。”
“啊?什……么?”
“你觉得,她是个傻瓜吗?”梨白作势戳了戳安识的脸颊问。
“不、不觉得啊。”
“那就意味着,她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真的没别人可以解决了。”然而,梨白的手指压根触碰不到安识,“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自己,你觉得这个世界里,还能有别人有可能做得到吗?”
“可……”奈姆咬了咬下唇。
“当然,”梨白话锋一转,又道,“假如我能碰到她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试试。毕竟我有那么多收藏,治个老年痴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句话,成功地帮奈姆重新梳理了一遍思路。
“在我看来,对她而言最好的归宿,或许就是有朝一日,能摆脱这份力量。”梨白伸手捏了捏奈姆的脸,“就像你……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摆脱我,一样。”
奈姆抓住了梨白的手。
但她并没有挪开它。
“奈姆?”
“还有机会的。”
“什么?”
“我还没死,就还有机会的。”奈姆说,“不,就算我死了,也一定还有机会。”
梨白弯了弯嘴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
“——你愿意让我帮你吗?”
梨白闻言,似是愣了愣。
随后,她轻轻地戳了戳奈姆的脸颊,说:“谢谢你,奈姆。不过,你只要帮你自己就可以了,帮你自己逃出去,逃出这个旋涡……再也不要回来。”
“这个,”奈姆苦笑,“恐怕我的老板不会答应的。”
“你的……老板?”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奈姆深呼吸了一次,说,“她勉强算是……你的‘姐妹’吧?”
“姐妹?”
“对,包括她在内,还有两个也是你的姐妹。”
“嚯,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多亲人活着呢啊?”梨白似笑非笑地说。
“嗯,所以,你重新考虑一下,愿不愿意让我帮忙。”
“你怎么这么霸道啊?有你这样给人考虑的吗?”梨白听后,又露出了那副面瘫式微笑,“我这还考虑个啥啊,直接从了算了。”
“那既然你答应了,我有几个问题想——”
“——奈姆。”
“……怎么了?”奈姆眨眨眼,突然发现,梨白的视线看向了一侧的天空。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奈姆又看到了那条黑龙。
“咦?这家伙,我记得上次也来了吧?”梨白嘀咕道。
“据我了解,它……应该也是来找跳跳的。不过……”说到这,奈姆看了眼身边的安识。
这会儿,安识还在小口小口的喝酒。
而且还时不时会吐出舌头扇扇风。
黑龙的体型要比跳跳的原型还大上几个量级,随着它的靠近,一大片阴影立即肉眼可见地笼罩了过来。
但奇怪的是,它在距离众人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时,突然在半空中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下来。
嗯,或许用“踉跄”这个词不太合适,总之,那条黑龙就像是翅膀抽筋了一样,在半空中失去了好几秒的响应能力,一连下坠了近百米的海拔才堪堪止住。
重新找回飞行能力的黑龙费了好大劲儿才维持住平衡,再加上这条龙扑扇着翅膀的声音比鸟类要厚重的多,这么一闹,安识也注意到了它的靠近,当即偏头看了过去。
然后,就见那条黑龙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就从空中摔了下来。
不过好在,安识身后的那些灿金色光火的反应也不慢,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出现在了黑龙的腹部。
有了这些能量帮它做坠落缓冲,这条从空中失足摔下来的龙也就没有在干裂的土地上砸出个坑。
可即便这样,它落地时,掀起的风还是吹乱了奈姆的发型。
奈姆随手理了理头发向黑龙看去,发现它如今也在看着这边。
而且,还瞪大了那双和安识十分相像的“1”字瞳。
三人一龙随即便在这个奇怪的场景下对视了起来。
诡异的沉默一连持续了十多秒钟。
直到安识举起酒袋,又喝了口酒,接着……
“咳!咳咳……”
她似乎是被呛到了。
“尊、尊上?”至此,那条龙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真、真的是、是您吗?”
是不是暂且不论,它的声音倒真的是颤颤悠悠的,奈姆甚至觉得自己的鼓膜被震得有些嗡嗡作响。
黑龙一边说着,一边贴着地面将脑袋探了过来……就像是只犯了错的小狗一样。
不多时,它的脑袋便停在了安识前方几米的位置。
真靠近了这条龙,奈姆对它的庞大立即有了更直接的感观,这家伙光一个脑袋就有跳跳的原型那么大了。
“尊、尊上,”黑龙看了两眼安识,赶忙诚惶诚恐地埋下了视线,“既然您真的在这里,就代表……那、那个传言也是真的?”
“啊?”不知是不是觉得“尊上”这个称呼有点熟悉,安识听后擦了擦嘴问,“……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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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安识,记不清自己究竟多少岁了。住在衍那村东北部的别墅区一带,未婚。我在阿班德纳学堂当帮厨。每天都要加班到早上八点才能回家。我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嗯,应该是浅尝。早上八点回到家就睡,每天要睡足十二……嗯,十三……嗯……有时候是十六个小时。睡前,我一定喝一杯果酒,然后发二十分钟的呆,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黑,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医生都说我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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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节 273.交织的裂痕
论一句话把天聊死的本事,安识的水平绝对是冠绝一世的那种。
偏偏,奈姆还觉得,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看,安识都像是完全不认识这条黑龙的样子。
而黑龙本身嘛,它似乎也没预料到安识的这个反应,以至于听完安识的问题后,当即就傻了眼。
这也难怪,毕竟据龙牙佣兵团的知情人士所说,这条黑龙貌似是至高天的弟子。而从它能隔着这么大老远就认出安识的身份来这一点,也可以证明它确实是近距离见过至高天的。
按理讲,既然师徒关系都变成坊间传说了,那么这条龙和安识之间的交情应该挺不赖才对。
换句话说,安识的这个反应的确有点……伤人心。
好在,黑龙也没懵逼太久,它迟疑了片刻,赶忙又埋低了脑袋说:“失、失礼了尊上!是我唐突了!您、您可能不记得了,我我是您、您的仆人的后人,我、我……我小时候还见过您一面呢。”
老实说,此时作为旁观者的奈姆,是真儿真儿地觉得这一幕有点微妙。
这条黑龙的身长便不再赘述了,反正奈姆是没本事一眼看到它的尾巴;至于它这五体投地活像只小奶狗的姿势,奈姆其实也没多想吐槽。
最让她觉得违和的地方在于,这条黑龙的声音本是如敲钟一般浑厚悠远,可它的这个语气……
就这么讲吧,奈姆怎么听怎么觉得它像是在……嗯,就那种,突然遇到崇拜了不知多少年的偶像,结果对方真和自己说了话后,自己却慌张到连要签名的事儿都给忘了。
不过,考虑到安识是那个被人们感恩至今的至高天,她有这种“听着她的传说”长大的粉丝也很正常。
“……噢,这样啊。”安识仰首看着黑龙庞大的脑袋,呐呐道,“……唔,其实我刚刚也觉得你有些眼熟。”
“这家伙是准备骗谁呢?”梨白闻言立即吐槽道,“眼熟个妹啊?别说刚刚了,你哪怕现在也完全就是一脸‘你到底谁啊?’的表情好不好?”
“真、真的吗!?”岂料,黑龙听后,却是兴奋得差点一阵鼻息把奈姆给吹飞了。
只能说,真爱粉在偶像面前,都是盲目的。
“啊……嗯。”安识稍微顿了顿,转口又道,“……你到褪型期了吗?”
“是的尊、尊上!”
“那你变小一点,”安识轻轻地揉了揉脖颈,说,“老是抬头看你……太累了。”
“是。”
语落,只见一阵魔能旋涡流转,黑龙的身姿当即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了下去。
待到尘埃落定,奈姆看清了黑雾中的人形后,不由得惊讶地张了张嘴:“……啊。”
那人穿着一身质地很像皮革的漆黑装束,一头黑发系成了一个干练的马尾垂在脑后,此时正单膝跪在安识身前,好像连个头都不敢抬。
“……查、查克小姐?”奈姆愣了一两秒,不由自主道。
化作人形的黑龙在听出奈姆的惊讶后,稍微抬了点头,对奈姆露出了一个抱歉的表情说:“失礼了,前辈。”
奈姆完全不知道她在为什么而道歉,也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称呼自己为前辈。
但她觉得……这或许都是因为自己沾了安识的光吧?
“原来那条黑龙就是……你?”度过了最初的错愕期后,奈姆立即梳理起了有关查克小姐的记忆,“不过……你为什么今天才认出她来?”
奈姆还记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曾跟着菲尼一起去了趟摩诃镇,目的是为了出售那块从黑怨体内剜下来的魔能结晶。
安识当时也同行了。
而且,那个商店老板请来鉴定魔能结晶的人,就是查克小姐。
虽然那天奈姆和安识从头到尾都没说话,一直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当背景板,但查克小姐在临走前,也确实有向奈姆他们仨挨个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她那时候是有近距离见到过安识的——甚至比刚刚的距离还要近得多。
那为什么当天没认出来,今天却认出来了?
这家伙不是说她小时候见过安识吗?
“这个……”查克小姐犹豫了片刻,偷瞄了一眼安识说,“非常抱歉,当时尊上没有施展法术,所以我才……也或许是小时候的我记错了,在我印象里,尊上的褪型姿态应该更……更成熟一些才是。”
越往后说,她的声音越小,像是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安识不高兴一样。
“哦,你说这个,”安识晃晃悠悠地喝了口酒,“那个样子太累了,身体很重,这样轻松些。”
此言一出,目测查克小姐当即就被噎到了。
奈姆见她俩沟通如此困难,索性截了个胡道:“查克小姐,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查克小姐闻言,抬起头看向奈姆试探着问道:“前辈您是指?”
奈姆组织了一下语言,问:“你是为了跳跳而来的吧?”
说着,她往一旁侧了侧身,使得查克小姐能够一眼看到位处于沼泽之中的跳跳。
“唔,”查克小姐又偷瞄了眼安识,说,“是的前辈。”
“为什么?”
“这个咒术的魔能结构我有印象,是寇寇家族特有的。”查克小姐解释道,“而且据我了解,只有在该族成员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下才会施展,因此我感应到魔能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你……”奈姆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打算过来救她的?”
“是的,前辈。”查克小姐点点头,“寇寇家族的大小姐身份非凡,作为尊上的徒……唔,仆人,我不能对她的魔能信号坐视不管。毕竟……如今的时期很特殊,如果寇寇家族的大小姐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陨落了,尊上好不容易促成的和平局面,恐怕又会被打乱。”
“等等等等等。”听她叽里咕噜一大堆,奈姆当即抬起一只手挡在了两人之间。她整理了一下思绪,挑出了一个重点问,“你说的如今时期很特殊……是什么意思?”
“前辈您……不知道吗?”查克小姐似是有些惊讶。
她随即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安识一眼。
“早在近一个月前,流言就已经在一部分贵族的圈子里传开了。”
“什么流言?”
“他们说……”查克小姐好像有些难以启齿,“说尊上的传承……不日将在此地显现,授予他人。”
“啊?”奈姆一愣。
“我起初也不相信这个传言,毕竟连我母亲都已经很久没见过尊上了,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能得知尊上的行踪。”查克小姐说,“所以,母亲才派我出门调查一下。原本是打算让我找出那个打着尊上的旗号骗人的人,可……”
言止于此,查克小姐的眉宇间又露出了那种生怕说错话的谨小慎微。
于是奈姆扭头看向了安识:“……安识?”
“什么?”安识扇了扇舌头问。
“你……”奈姆见到她这副模样,顿时就变得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安识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认真听讲的小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了一样。
“你们别难为老人家了,她已经够累的了。”不知为何,梨白在这个档口也莫名其妙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结果奈姆一听,那些准备好的解释说明瞬间又熄了火。
一时间,奈姆安识查克小姐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都不知道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了。
幸好,安识到底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比起奈姆,妥妥的算是个大侠。
于是就见安大侠慢慢悠悠地塞上了酒袋的瓶塞,然后眯眼看向了查克小姐,问:“……你叫什么来着?”
“尊、尊上,我、我叫……烛。”每当回答安识的问题时,查克小姐总是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
“嗯……”安识眨了下眼,沉吟片刻道,“我没什么印象。”
这么短的时间,她好像就已经忘了刚刚还说过觉得查克小姐很眼熟的事。
“我、我是应的女儿,尊上,您、您还记得我母亲……吧?”查克小姐怯生生地问。
“……应?”安识又眨了眨眼,而后恍然道,“噢,是她啊。”
目测她这次是真的想起了什么,连眼睛都显得明亮了不少。
“尊上,您……您如果还记得我母亲的话,能抽个时间去看看她吗?”查克小姐见状,赶忙低下头恳求道,“在我父亲死后没多久,母亲由于过度伤心,身体也开始一日不如一日,近年来更是一直抱恙在家……但她还是时常思念您,每次提起过去和您一起经历的事情时,总是非常开心,还老说着有朝一日还要再驮着您去……去遨游世界、诛恶驱邪。”
说着说着,查克小姐眼眶一红,语调也逐渐变得哽咽了起来。
听了查克小姐的话,安识微微低了点头。
她的眼睛注视着不知落点在哪里的前方,低声道:“是吗,小应她,也老了啊……”
说罢,安识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个笑容,和之前梨白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露出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而梨白本人……眼下,她好像连吐槽的欲望都没了,自己在一边摸出了个掌上游戏机玩了起来。
又过了几秒钟,查克小姐飞快地抹了抹眼角,抬头看向安识说:“尊上,您真的要在这里传下衣钵,就此归隐吗?”
“这东西我要是能传的出去就好了……”安识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我没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我也已经偷懒很久了。”
“那也就是说……”查克小姐皱眉道,“真的是有歹人在以您的名义行骗?可为什么……”
说着,她又看了眼奈姆。
“啊?”奈姆不明就里道,“这跟我还有关系吗?”
查克小姐听后,小声解释道:“前辈,根据我的调查,这则流言最初,有很大可能性是从奎因商会内部流出的。”
“奎因商会?”奈姆一听,脸上的不解一时变得更甚了。
“前辈您……对奎因商会没什么了解吗?”查克小姐见状,揣测道。
“呃,好像是听过,但……”
“前辈,在世人看来,奎因商会只是一支贵族和人类携手经营的庞然大物。”眼见奈姆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查克小姐便仔细解释了起来,“但其实,这个商会内部的势力非常错综复杂,而且为其做方向性决策的团体非常懂得投机取巧,以至于短短几年的时间,它就在贵族圈子里积累下了非常雄厚的人脉,经过多方奉迎,这个商会已经变得不再透明了,别说普通人,就连在朝的高官都很难找到门路去探听到他们内部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虽然奈姆下意识地这么问了一句,但她其实和一头雾水也差不多。
“前辈,奎因商会的财力几乎涵盖了所有人类五成左右的资产,在失去了对外界的透明之后,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支仅次于王军的武装力量。”
“可就算这样,他们为什么要……”奈姆皱眉思索着,“安识不是已经归隐了很久了吗?他们怎么知道安识在这里的?”
“这个……我还没有调查清楚。”查克小姐垂下了眼帘,“不过,我前天在见到寇寇家族的大小姐后,曾花了点时间调查了一下这件事,然后我发现,她居然只带了几个随从一起来。可如果真的是为了尊上的传承而来,这么点准备实在是太仓促了,毕竟那个大小姐尚且年幼,如今的实力并不足以应对所有突发情况。”
“所以……你才会在感应到跳跳的魔能后,立即来救她?”奈姆喃喃道。
“对,”查克小姐点点头,“还有就是……因为我觉得寇寇家族的安排很奇怪,就进一步打听了一下,结果……”
听到这,奈姆突然觉得,这件事好像真的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
所以她下意识地追问道:“结果什么?”
“我得到的消息是,”查克小姐看着奈姆说,“因为寇寇家族本就不怎么关心世事,所以他们家族内根本就没几个人听说过这件事。跳跳大小姐之所以会来这里,确实不是为了尊上的传承……而是她自己偷跑出来的。”
跳跳离家出走的事儿奈姆也知道,讲真,她很好奇查克小姐为什么要这么慎重地提起这茬。
“……前辈,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您……其实不是跳跳大小姐的……宠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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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节 274.大吉大利,今晚( )
听到查克小姐的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奈姆心中的疑惑顿时又变重了几分。
她实在是闹不明白为啥查克小姐会忽然说起这个,因此一时之间,奈姆也不确定自己该如何作答。
查克小姐见状,显然是意会了奈姆心中的踌躇,解释道:“前辈,据我了解,跳跳大小姐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甚至我觉得,她在来这里之前,可能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毕竟这附近在帝国地图上的标识都很含糊。”
奈姆闻言蓦地一愣。
她感觉……自己好像联想到了什么。
但一时半儿,奈姆也没法将这些散乱的拼图组合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眼见奈姆陷入了沉思之中,查克小姐犹豫片刻,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前辈,我猜测……跳跳大小姐之所以会来这里,应该是受到了她的‘宠物’的指引。”
此言一出,瞬间就帮奈姆为脑中的拼图排列好了顺序。
确实,以跳跳对疼疼的喜爱程度来说,这是一个很合理的动机。
不过……
奈姆快速地眨了眨眼,说:“但……这只是可能性的一种吧?我听说这里的领主和跳跳一样,都是爱护人类协会的成员,或许跳跳来这里就是为了探望他?”
“您说的对,前辈。”查克小姐点点头,“只是,因为时间关系,我还没有跟进到他们具体的日程,所以如今也不太确定究竟是跳跳大小姐先离家出走……还是狗蛋大人先离开的皇城。”
“那假如,真的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是疼疼让跳跳来这里的……”奈姆皱眉想了想,“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尽管奈姆没有明说,但这句话也算是回答了查克小姐刚才那句“突然歪楼”的问题。
“结合这段时间和尊上有关的那个传言,我觉得疼疼小姐之所以这样做,应该和奎因商会脱不了干系。”查克小姐说道。
“怎么又是奎因商会……”奈姆不明就里地嘀咕了一句,而后又问,“所以奎因商会让跳跳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查克小姐听了,神情又是一震。
她好像真的没料到奈姆是如此的“一问三不知”。
没一会儿,查克小姐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喃喃道:“前辈您……不知道跳跳大小姐的身份吗?”
奈姆闻言不由得咂了咂嘴,她扭头看了眼跳跳,稍加思索,便直接将自己冒名顶替疼疼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就因为这样,我这两天才一直在假装是她的宠物。”
在听奈姆诉说的过程中,查克小姐眉间的忧虑也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原来这就是龙牙佣兵团会入驻衍那村的原因……”查克小姐思索片刻,又问,“前辈,您的意思是说,真正的疼疼小姐现在已经……失踪了?”
不知为何,奈姆从查克小姐的表情里读出了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因此她眼下更确信了“开诚布公”的必要性,问:“应该是这样。不过,奎因商会这么做,会让跳跳遇到什么危险吗?”
“……嗯,这个危险,跟如今的局面也有关系。”查克小姐解释道,“前辈您可能也知道,当年尊上平定贵族和人类之间的大战时,曾为贵族们制定了一个……规矩。”
说到这,她又偷瞄了安识一眼。
“啊?”安识见状,怔怔地问道,“……什么规矩?”
她这表情,完全就是一副没跟上剧情节奏的样子。
“尊上,您……”查克小姐闻言,惊愕当即就爬上了眉梢。
不过,她貌似也没有询问安识的意思,而且看起来,她好像是直接把安识的“问题”理解成了一种“回答”。
“咳咳,”于是,查克小姐接着说道,“简而言之,尊上您当年制定的规矩,直接促成了如今‘天下三分’的局面。”
“……噢。”安识眨眨眼,发了一两秒的呆后,便装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等等等会儿。”可奈姆又不能像安识一样“不懂装懂”,立刻追问道,“你再说得仔细点,我还什么都没听懂呢,她制定了什么规矩啊?”
“……是,前辈。”查克小姐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尽管如今帝国的统治系统仍在沿袭旧历的‘帝王制’,但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即王位的继承权,并未只有当今王上一家人有。”
“哈?”奈姆愣了愣,“什……什么意思?”
有了心理准备,查克小姐也就不会再被奈姆的“懵懂无知”所震慑到了,她耐心解释道:“窃以为,尊上的意思应该是打算借此让贵族各个势力之间相互制衡,从而降低他们把矛头一致对外、进一步压缩人类生存环境的可能性。”
听到这,奈姆余光所见,梨白也来了点反应。
“你是说跳跳她……”
“是的前辈,”查克小姐说,“由于寇寇家族是当年那场战争的主力军,所以跳跳大小姐她,理所应当也是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可是,假如把她放在一个‘争夺尊上传承’的大环境之中,即便出了什么意外,既得利益者们也会因尊上的名号而有足够的周旋余地,甚至最终,还可能让一部分贵族因此对尊上心生芥蒂。”
“那也就是讲……”奈姆皱眉问道,“这个奎因商会,和你说的那些‘既得利益者’是一伙儿的?”
查克小姐摇摇头:“……抱歉前辈,这个我还无法确定。”
奈姆闻言倒也不意外,转口又问:“你说的这些既得利益者是谁?”
“从王位的继承角度上考虑,”查克小姐想了想,“应该是当朝王室本身。”
“可你不是说,现在是三分天下吗?”奈姆好奇道,“还有一伙人呢?”
“唔……”查克小姐似是有些语塞,“按照尊上当年的意思……人类也有合法的王位继承权。这一股势力……指的便是人类。”
“……啥玩意儿?”奈姆愣了愣,随后一脸懵逼地看向了安识。
“嗝,”被奈姆这么一盯,安识目测是被吓的打了个嗝,“怎、怎么了?”
她这反映,别说上文了,好像这会儿连话题究竟是啥都没闹明白呢。
此时奈姆才发现,就在她和查克小姐交换情报的这么点时间里,安识又把酒袋里的酒给喝了大半。
“不过,前辈,虽然人类也具备王位的继承权,但现在距离那场大战也不过三百多年而已,有很多亲历过战争的人还都在世,再加上如今帝国的统治系统里,有九成以上官员都是贵族,所以我认为,人类恐怕根本就没机会从王位争夺战中胜出。”
她这么说,倒也没错。
想成为统治阶级,首先硬实力总不能太弱。
以奈姆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人类在这方面貌似还没赶上贵族。
再说了,这个“合法”的继承权,归根结底也只是至高天当年和贵族之间的一纸协议而已。
而那个可以维护“规矩”得到遵守的人……
奈姆又看了眼安识。
“嗝,”安识傻不拉几地打了个嗝,说,“……我肚子好像有点饿了。”
查克小姐一听,当即又低下了头说:“尊上,您想吃什么,我去给您做。”
“啊……”安识晃晃悠悠地说,“我想吃鸡肉。”
“尊……上?”查克小姐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生的就行了,”不知是不是又喝醉了,安识貌似连站都快站不稳了,“烤的也可以……唔,炖一炖也行,汤好喝。”
“尊、尊上,”查克小姐支支吾吾地说,“您说你想吃那些……还没有进化出高等智能的……贵族?”
“啊?”安识皱了皱眉,含含糊糊地抱怨道,“什么啊?我就是想吃个鸡肉……什么贵族不贵族的……烦不烦啊?”
由此可见,她真的是喝多了,说话呜噜呜噜的,连舌头都快捋不直了。
虽然查克小姐不敢忤逆她的“尊上”,但这会儿也一脸的为难:“尊上,我听母亲说,当初是您亲自下令禁止人类以那些未开化的贵族为食的……您怎么能……对了,不如这样吧,我去采购一些生物结构和鸡类似的魔兽做给您吃,怎么样?”
“可我已经好久没吃过鸡肉了啊……”安识噘着小嘴嘀咕道,“我就是想吃嘛……再不吃以后就……就吃不到了……”
“但这是违反……尊、尊上?尊上!”
查克小姐话还没说完,东倒西歪的安识便猛然一个踉跄。
紧接着,那条盘踞在她身后的大尾巴突然就毫无预兆地“熄灭”了。
再然后……甚至不等查克小姐有所反应,安识已是一头栽了下去。
幸好奈姆就站在安识身旁,才没让她丢这波人。
“呃……你别在意,她就是喝多了。”奈姆到底是和查克小姐不同,她没把安识当做“偶像”看待,因此更容易接受这种“晚节不保模式”的至高天。
但查克小姐不同。
自打她出生,至高天的威名就一直在她耳畔反复被人传颂,毕竟她的母亲曾经是至高天的御用坐骑……呃,跟班,地位约等于是粉丝团团长,所以听到的传说肯定更加具体生动。
长此以往,安识在查克小姐心中的形象,估计和“无所不能的神明”本身也没啥区别了。
假如现在告诉她,她从小到大崇拜着的那个尊上得了老年痴呆症,不喝酒的话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她肯定接受不了。
哪怕能从安识身上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查克小姐也不可能往这个方向上想。
所以,她没有回应奈姆的解释,也忍住了那些几乎脱口而出的问题。
“要不……先让她休息一会儿吧。”奈姆将安识横抱在了怀里,“她好像没睡好。”
“……是,前辈。”查克小姐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个……”奈姆苦笑,“我真不是什么前辈,你没必要一直对我用敬语。”
“不,前辈,”查克小姐一本正经道,“您既然知道尊上的身份,于情于理,您都是我的前辈。这是我母亲的教导。”
她的语气里,颇有种毋庸置疑的感觉。
“可我也不比你早知道几分钟啊……”奈姆不由得在心中吐槽道。
不过她也明白,就算自己解释,估计也没啥作用,而且还会牵扯出一大堆麻烦事儿。
于是奈姆叹了口气,道:“……总之,你带她回去休息一下吧。”
说着,奈姆向前走了两步,把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安识递了过去。
查克小姐一听,当即诚惶诚恐地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安识接到了自己的臂弯上。
“那您呢,前辈?”
“我得再等会儿。”奈姆指了指沼泽里的跳跳。
“我明白了前辈,”查克小姐慎重地点了点头,“有您在跳跳大小姐身边,她的安全也就不需要我来担心了。”
说罢,她向奈姆行了一礼,便轻手轻脚地转身往衍那村的方向走了回去。
奈姆满脸闹心地目送查克小姐走了几百米的距离,唤道:“梨白?”
“Yes your majesty。”
奈姆闻言不由苦笑:“我可没有王位继承权啊。”
“但我觉得,你想做的事,有很大概率能打赢这场‘王位争夺战’。”
“算了吧,”奈姆又叹了口气,“我哪有本事照顾他们那么久……我连他们的明天都照顾不了。”
梨白听后,不以为意地努了努嘴。
她这会儿还在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游戏机。
“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奈姆问。
“我从来都没怀疑过你啊。”梨白有些无辜地说道。
“那,你可以把你的事告诉我了吗?”奈姆看向了梨白说,“我得……回到我的‘明天’才行。”
梨白听后也抬起了头:“去继承他们的王位?”
“不,是去救……我的朋友。”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奈姆的视线始终直勾勾地看着梨白。
“哇……”梨白抿了抿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房道,“你这记直球,简直直击我的少女心。”
奈姆并没有因梨白诙谐的吐槽而动摇。
“……好吧,”梨白点点头,“你想问什么。”
“菲尼。”奈姆立即说道,“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你这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他的迷妹啊……”梨白棒读着笑了两声,收起了游戏机说,“算了,不逗你了。咳咳,你说的这个菲尼啊,他其实……唔,是我的‘John Doe’。”
“John Doe?”
“对,”梨白指了指自己,“如果我是Jane Doe的话,那他,就是John D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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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节 275.早夭之花(伪)
唔,真要开始讲的话,目测得从我被它吞噬……或者说我吞噬了它开始。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哪些信息对你来说是有用的,而且我们现在使用的语言也不是我的母语,也就是说,有一些东西是我没办法翻译成中文的,想描述的话,只能从其性质或是概念本身入手,比较繁琐……总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我会尽量简洁的。
那么……首先,如你所见,我是个人类。
构成我身体的基础元素和这个世界的人类一样,都是碳。生命形态的运作模式也和他们几乎没有区别,体内结构,包括五脏六腑、运输能量的液态环境,甚至连编织个体所需的源代码——基因,都是类似的。
不过,作为同一目下的物种,我们也并非完全相同就是了。举例来讲,就好比基因会根据某些疾病增加或减少“代码”的数量,从而使得它所编织出的生物更容易适应环境。再具体一点,我出生的世界,曾有一种类似疟疾的传染病,它引起的恐慌笼罩了人类好几千年,尽管后来因为科学的发展,我们逐渐变得能够治愈并控制此类疾病了,但我体内至今还残留着当初为了应对疾病而产生的“突变基因”,当然,是隐性的,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只是一段无用基因而已。
我觉得,这些无用基因的适用范围,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和我之间最大的区别。其他的诸如人种什么的,都只是小区别而已。唔,就目测来说,我们好像都有“变色人种”的血统,哦,这个变色人种指的就是你那个世界的白种人——即出生时皮肤和毛发的色调都很浅淡,但随着成长会逐渐加深的那种。
跟你啰嗦这么多,其实我只想表达一个重点:我和这个世界的人类,大抵上算是同一类物种。
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不觉得?
那好吧,我接着往下说。
从我出生到长大这一段就略过不提了吧,毕竟说明起来很麻烦,还要介绍人文习惯什么的……我们还是直接跳到我遇到它的情节吧。
那是我十七岁生日当天——不过因为星球公转速度问题,我们那里一年只有三百二十天左右,所以以你那个世界的记法来算,我当时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总之,由于那天我喝了点酒,而且是第一次喝,所以饭还没吃完我就回屋睡觉了。
然后当天晚上,我被一块……“陨石”给击中了,因为我的房间在三楼嘛,你也看到过,那东西就直勾勾地砸在了我的床上。
现在回想起来……从承受冲击的现场判断,它好像只砸破了我的房顶,甚至我都不确定它是不是“砸破”的,因为破口的截面非常平整。房顶的制材是石头和木料,跟屋子内部相同,但它却并没有压坏我的床,更没有对我造成什么直接的伤害。
那块“陨石”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一种……由结缔组织凝聚而成的高密度聚合体,整体看上去血淋淋的,还挺可怕,把当时的我吓得够呛。
呃,好吧,我直接被它给吓哭了。
我老爸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他觉得这种“恶作剧”准是他的政敌策划的,所以事后给我配备了更多的随从,并且好几年如一日的、一直在工作之余亲自调查这件事。
但可惜的是,直到他退任,都没能查到究竟是谁给我下了这个“诅咒”。
没错,就像安识说的那样,这“力量”对我来说,也是个诅咒。
尽管当时的我还没能意识到,但也确实是从那天开始,我的“时间”就被封闭住了。
说得简单点就是,我的身体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哦对,附带一提,我的“母世界”也是个低魔世界,类比一下的话,大概跟你那个世界十七八世纪时也差不多,科学才刚刚萌芽,人们整体还比较迷信神话传说。
“陨石”事件之后又过了两年,父母终于也发现了我“长不大”的事情。我原本是得一直在宫廷里学习知识到二十岁成年,然后就直接跟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人订婚的,结果因为这件事,我父母把我从宫廷里退学了,顺道,把我的婚约也给退了。
当时我还挺高兴,心想着既不用读书也不用嫁人,多好啊,可以一直玩。然而没过几天我就发现,父母是打算把我软禁在家里。
这会儿再想想,他们这样做,也确实是在用他们的方式保护我。我毕竟是个高官的女儿,哪怕我本人没这个意愿,我的事情对于一部分见不得我老爸好的人来说,也的确更具备曝光价值。如果他们知道了我长不大的事……如果他们知道了我被“诅咒”了的事,以那个年代的风气,连累家人的事就不必多说了,估计我有很大可能会直接被绑在街头当众接受火刑。
不过,也就像所有被关在家里的熊孩子一样,那时的我一直在偷偷策划逃跑的事。
就这样重复了几次逃跑被抓逃跑被抓的事之后,我老妈总算是受不了了。她看不得我这样受苦,她觉得我应该和别的孩子……她觉得,我应该过上和正常人差不多的生活——哪怕我永远都长不大。
所以,我在我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参加了我自己的葬礼。
我老妈那天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当时的我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伤心,因为……因为我还活着嘛,这场葬礼只是做戏骗人的而已,没必要演得这么入戏……对吧奈姆?
唉……
葬礼结束后呢,我老爸跟我说,我自由了,想去哪都可以,只要记得偶尔回家看看就行了。
但我当时不知是怎么的,可能是预感还是别的什么,我总觉得心里特别担心他们,所以犹豫了好久,也没能下定决心离开。
呵~说来也奇怪,明明他们软禁着我的时候,我成天都想着逃跑,可真当他们放手了,我却……自己把自己软禁了起来。
自那以后,我对外界的身份就是家里的佣人——我也确实变成了家里的佣人,父母为了保护我,辞退了原本所有的佣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在家里继续称呼他们为父母。
可是啊,我家那么大,你也参观过的奈姆,我总不能让我老妈打扫吧?自打我的葬礼过后,她便开始染上了一些小病小痛,一直不能根治,而且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一样。
好在,我那时年纪也大了,明白自己不能一直这样当个巨婴,索性就真的把家里的琐事全包了,这样我心里也好过一点。
再往后的日子……唔,其实我们过得还是挺开心的。
虽然房间很大,只有三个人的话,多少显得有些冷清,但我们过得……真的很幸福。
我老爸退休后,我们一家三人便组织起了一场旅行。这是我老妈极力要求的,她让我老爸卖光家产,做一个“旅行家庭”——就是那种永远在旅行,到死都不回家的家庭。
让我意外的是,我老爸居然答应了。他可是个传统到不行的人,从小我就听他说,人的根在哪里,就得长在哪里、死在哪里。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他居然只犹豫了一个晚上就同意了这个提案。
因为工作上的习惯,我老爸的行动力非常高。几天的时间他就把家族的产业全都脱手了,只留下了一栋老宅,就是我们的家。
他没卖掉房子,也没托人照顾,只是把它放在了那里而已。
处理好这些,我们一家人便开始了旅行。
据我估算,我的“母世界”大概有接近两亿平方公里的总陆地面积,其中大大小小有两百多个国家,而我父母和我用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只游历了其中一小半的地方。
这也没办法,毕竟车马劳顿,他们也上了年纪,不能总是赶路。
但,这趟旅行真的很开心。
那时的我没怎么体验过友情,更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感觉,可即便如此,我也度过了很快乐的一生。
唔,准确地来说,是陪他们度过了很快乐的一生。
因为我长不大。
我老妈是在我四十九岁那年去世的,她走得很安详,一直握着我的手,是微笑着闭眼的。说实话,她的年龄在那个时代的卫生条件下,也算是长寿了,我老爸当然也是。可惜,等我们置办完老妈的葬礼,我老爸没几天就病倒了,所以……我们只好一直停留在那个小镇里。
结果嘛……我老爸最终也没能撑到我的五十岁生日。
好像就在我生日前两三天的样子吧?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跟我说了很多的话,一直说到深夜。
他说,这几十年来没让我过上我应有的生活,他心里很愧疚。
我当时觉得,他说的这个“我应有的生活”,可能指的是那种出入上流社会的贵族小姐,就像我老妈那样。因此我告诉他,我从没期待过这样的生活,就算没过上,我也不觉得可惜。
但我老爸听后,却是差点哭了出来。
说真的,我那会儿确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是年纪大了,而且还刚刚失去了我老妈,才会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所以,我只是不停地哄他,就像小时候他哄我时一样。
可没过多久,他又忽然止住了抽泣,默不作声地看向了我。
他说……梨白,我的女儿,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哪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嘛?我当时也……也……
……哈啊……
咳咳……
总之,我只能跟他说,我现在过的就是我想过的生活。
但他并不相信我。
因为他知道,我现在应该哄他,就像小时候,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哄我一样。
再然后,他就开始向我道歉。
他说,他从来没给过我机会去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可……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对吧奈姆?我当时的生活,确实是我自己选择的,没错吧?
只不过,不管我怎么哄他,他都听不进去,只是在不停地道歉,不停地道歉……唉,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绷住没哭的。
直到他累了,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他才逐渐消停了下来。
他呢喃着我的名字,说让我回家,说有人会照顾我的……说到最后,他连吐字的能力仿佛都没有了,只能像梦呓一样哼哼。
哈哈,你说好不好笑?我老爸临终之前,最后想着的事居然是找人照顾我,你说我到底是有多巨婴啊?我虽然一直是十七岁的模样,可实际年龄也快五十了啊,这年纪在我那个时代都算是老年人了。
呵……呵呵呵——
啊你等会儿,我擤个鼻涕。
哈啊——噗——
……咳,说到哪儿了?哦对,说到我老爸……睡着了。
他睡着后就没再醒来。
而我那会儿的第一反应……或者说唯一的下意识决定是,带他们回家。
不过我当时离家比较远,那个时代又没什么靠谱的保存遗体技术,我只好入乡随俗,选择把他们的遗体火化,只带骨灰回去。
讲真,一个人旅行倒也没什么,但我这个样子……对了奈姆,我跟你讲件事哦,我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我的皮肤无论怎么晒都晒不黑。怎么样?羡慕吧?
至于原因嘛……现在看来,应该由于我身体的时间早就被锁闭了,因此即便响应了和周遭质能的交换,也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恢复原状。
唉,回家的那段路,比出来的时候辛苦多了,小孩子的身体不仅在很多时候都不方便,而且还很容易被坏人盯上。
幸好我也不是什么小年轻,虽然磕磕绊绊的,但好歹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回了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家还在那里,而且里面连积灰都没多少,就像是一直有人时不时地来打扫一样。
我没怎么操办父母的葬礼,只是把他们的骨灰放回了家族的公墓里——就在我自己的墓碑旁。
然后……
我重新把家里打扫了一遍,顺道出门买了瓶据说连猛兽都能毒死的药,再之后,我哼着歌做了顿三人份的晚餐。
最后,我把那瓶毒药,全部倒进了酒里,一口把它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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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节 276.无果之花
奈姆在听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就没再吱声了。
如今面对梨白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默,她自然更是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眼下,梨白的神情看起来稍微有些恍惚,她那没有聚焦的瞳孔漠然地看着不知落点在哪的前方,像是整个人都被汹涌而至的回忆给淹没了一样,好半天连呼吸的痕迹都见不着。
老实说,奈姆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打断梨白。虽然她的确觉得,梨白的这些记忆,似乎也并非全都是值得“缅怀”的那种。但,这些毕竟是她的回忆,是她最珍贵的东西,自己不能……
想到这里时,奈姆忽然愣了一下。
然后,她努力地张开小嘴,踌躇半晌后,不痛不痒地问了一句说:“那……再后来呢?”
——无论如何,她终究是得逼迫着自己继续前进的。
“啊……”梨白闻言,目光突然闪烁了一下,继而像是重新接收了眼前的现实那样,棒读着笑了笑说,“呃,不好意思。明明之前说好的尽量简短,我却自己一个人在这叨逼叨了半天……咳咳,我的我的。”
说着,梨白重新清了清嗓。
“再后来啊,其实也没什么。刚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我的身体即便响应了和周遭质能的交换,也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恢复原状……包括被交换行为影响到的机能。也就是说,我没死。不过……”说到这,梨白沉吟了片刻,用戏谑的口吻接着说道,“呜,倒是挺难受的,只能讲,不愧是连猛兽都能毒死的药,我在地板上打了好长时间的滚才勉强适应它。”
从这平淡的语气上判断,她好像瞬间就从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里抽出了身。
又或者说……梨白其实从来都没逃出去过。
在奈姆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视之下,梨白维持着那副面瘫式的笑容继续说道:“虽然挺难受,但这次自杀还是让我产生了不少好奇心——对自己身体的好奇心。只是,那毕竟是第一次自杀,要当做参考样本的话,不够全面。因此在那之后,我又尝试了十几种自杀方式,结果这些尝试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倒是一个比一个难受。所以没办法,我只好静下心来,仔细研究自己的身体。”
“那你……研究出什么了吗?”奈姆小声问。
“当然。”梨白的语调就像是绷不住笑了一样,“唔,这么讲吧,我不需要能量补给,精神疲劳也只会拖缓我的主观运算效率,并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损伤——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奈姆?”
见梨白露出了这种“快问我快问我”的神色,奈姆只好接了句:“……什么意思?”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比我更适合做科学家的人。”
奈姆闻言一愣:“哈?”
“啊,虽然我也觉得在这个语境下说这件事挺奇怪的,可是啊……”不知是不是为了增加说服力,梨白还刻意地摆出了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托我老爸的福,我在回家后的近五十年时间里,是可以自由出入宫廷藏书馆的。等我边抄边读差不多把里面的书都看完了之后——等我真正去了解世界之后我才发现……世界还确实挺有意思的。”
奈姆觉得自己有点接不上话。
“哈哈,起初我确实是以‘找到杀死自己的方法’为目的去学习的,但……学得越多,我就越觉得,自己距离那个‘答案’越来越远。所以,没过多久,我就放弃了。”
“呃……”奈姆一脸懵逼,“啊?”
她是真的没预料到这个展开。
可思绪稍加滞留,奈姆就又撞上了梨白那副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笑的笑容。
紧接着,不知为何,她突然就理解了梨白的选择。
以及,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事的原因。
于是奈姆再次失去了和梨白“对话”的能力。
梨白见状,不以为意地抿了抿嘴说:“你别在意,这些事情……也没有听上去那么悲观。总之,说回正题……唔,我之前用来描述我和它之间的关系时,用的是‘吞噬’这个词,对吧?”
“嗯。”奈姆点点头。
“之所以用这个词呢,是因为吞噬之后,总得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吸收才能获得‘养分’,对吧。”梨白说,“而它开始消化我的时间,大概是在我一百一十六岁的时候……或者反过来说,过了九十九年后,我才开始消化它。”
“……你说的‘消化’是指?”
“唔,就是说,我突然毫无预兆地获得了掌控时间的能力。”梨白托腮看着奈姆说道,“一开始,我只能暂停很短暂的一段时间,然后随着我的练习……不,我觉得就算我不练习,这个力量也会变得越来越强。因为,只要开始消化,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奈姆眨了眨眼,说:“就是说,你的力量,不太受你的控制?”
“对。”梨白回忆了片刻,解释道,“虽然我确实是有练习没错,但这个过程中却没有什么实质的‘练习感’。正常来讲,练习是会产生诸如疲劳一类的负荷的对吧?但我并没有这个感觉。而且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控制这份力量的。”
说着,梨白轻轻地摇了摇手指。
霎时间,奈姆视野所及的一切色彩,都沿着各自的轨道收缩进了梨白的指尖。
“就像是,玩游戏时按了个技能按键一样,你能理解的吧奈姆?”梨白看着自己的手指说,“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使用这份力量时产生的负担,因此,也就没什么实质的‘掌控感’。”
“呃,这样啊……”奈姆不由苦笑。
在“对自己的力量没什么掌控感”这一点上,她多少能理解一点梨白的感受。
奈姆在使用吸息和如月的力量时,也跟她差不多。
“刚刚也说了,这份力量的‘成长性’非常高。举个例子:在最开始‘练习’的时候,我使用它暂停时间,只能维持一分钟的体感时间,之后,这个暂停效果就会不受我控制地自动消失,但只要我紧接着再暂停一次,它就能维持两分钟的体感时间——以此类推,我能够体感到的暂停时间会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到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暂停多久了。”梨白淡淡道,“而在使用力量时,不管我再怎么缜密地监视自身的生命状态,都没法从各类数据中找到相应的损耗……唔,这么一想,如果不是我的观测技术太简陋的话,我根本就是第一类永动机本机嘛。”
虽然末尾,梨白用诙谐的语调打了个趣,但奈姆却完全笑不出来。
她确实是有意配合梨白的“演出”笑一笑的,可惜事与愿违,努力了半天也没能让嘴角翘起来。
见奈姆这副别扭的表情,梨白似是被逗乐了,用鼻息笑了笑后接着说道:“总结一下的话,其实我对这份力量的了解也不比你多多少。尽管我确实在摸索学习的过程中写了不少研究记录,但那些太啰嗦了,密密麻麻地都是我的假想和推测,你有兴趣的话,有空我拿出来给你看看——不过前提是,你得先学会我的母语才行。”
听到“母语”一词,奈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即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离开你的母世界的?”
“这个啊,”梨白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说,“我也不知道。”
“……哈?”
“噗,当然逗你的,”梨白摆摆手,“虽然当时的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但现在的话……我觉得,应该是因为这份力量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于是就自行发动了。毕竟,时间和空间,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概念嘛。”
“自行……发动?”
“对,”梨白放下酒杯,“那会儿的我……貌似是窝在家里一连二十几天没睡,一直在研究这份力量,然后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在浴池里睡着了,结果醒过来之后,外面的世界就变了。”
“……什么意思?”奈姆愣了愣,“你穿越了?”
“嗯,和我的家一起。”梨白偏过头,看了眼远方那栋孤零零的宅子,“那个世界和我母世界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距……甚至有点像是同一批物种换了不同的剧本演绎的‘新历史’,也就是,选择了另一条路线的平行世界。然后没过多久我就发现,我突然变得可以控制空间了——有关这个技能的练习和研究记录我也有一大堆,等你学会我的母语后再看吧——而这个新技能的大致效果和时间方面的也差不多,就像我之前做的那样,可以使空间失去它原有的连续性。”
说着,梨白比划了一下两人正在使用的这套桌椅。
她稍微顿了顿,又道:“在新世界里冷静下来后,我花了几天的时间学习了一下当地的语言,随后就一头扎进了图书馆……唉,你知道吗奈姆,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当个科学家,可我大半辈子都在做着学者的工作,没日没夜的学习、研究、学习、研究……你说我父母要是知道我这么‘爱学习’,他们会不会很开心啊?”
奈姆听后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点头答道:“呃,嗯,会的……应该。”
看到奈姆这副急匆匆的模样,梨白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虽然没能成功。
而后,她伸了个懒腰,又接着说道:“因为基础元素和物理常量相同,那个世界的大部分知识对我来说都没什么难度,我很快就融会贯通了。再然后,我才第一次思考起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为什么我明明已经放弃自杀了,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学习知识。”梨白压根连设问的语气都没有,即刻便自己笑着回答道,“呵,当然是因为无聊啦。虽说我对学习的态度,一直是‘反正闲着无聊没别的事做不学白不学’的水平,可除了学习之外,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因为我连饭都不用吃嘛。”
听到她这么说,奈姆竟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梨白闻言,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反过来问道:“你有吗,奈姆。”
“我……”奈姆听后,还真认真琢磨了一下,“呃,吃好吃的……算不算?”
“真亏你能一直维持身材啊……”梨白吐了个槽,“我嘛,当然也有。我对那些人类创造的事物很感兴趣,例如戏剧、绘画、文学……也就是艺术。在这之中,我最感兴趣的,是音乐。”
奈姆听了,突然回想起了梨白演奏乐器时的模样。
那时的梨白身上……的确有一种别样的“质感”。
就像是换了层滤镜一样。
“正巧,当时那个世界也处于一种类似文艺复兴的时代。在了解了一阵子之后,我觉得,音乐或许就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我是说,假如没有这个诅咒——假如,我的寿命也只有几十年而已。那么,音乐,应该就是我老爸临终前说的那个,他从来没给过我机会去追求的生活。”梨白平静地说道,“于是我就混进了一个在酒吧里遇见的小剧团,从打杂一直升职到了乐师,跟他们一起到处演出,直到……团里有个小伙儿跟我求婚。”
“啊?”奈姆眨眨眼,“那……那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梨白打了个呵欠,“虽然那时的我对化妆术已经很精通了,有各种各样的办法伪造自己的‘年轮’不至于露馅儿。但……嗯,怎么说呢?我总不能耽误人家,对吧?再说,我也根本没有心动的感觉——话说这跟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嘛!我好歹也是个妙龄少女,怎么就对那些浪漫无动于衷呢?”
奈姆听后,只能傻不拉几地干笑。
“而且吧,可能是我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所以我当时就很认真地拒绝了,顺便也离开了那个剧团。”梨白吁了口气说,“再然后,正当我考虑着要不要转行去当画家时……我又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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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节 277.灭世之花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梨白的第二次被迫穿越,倒没让她有多惊讶。
只是,这次的世界,简直陌生到了极点。
肉眼所见,周身的建筑以纵向延伸的复合式风格为主,几乎将整个人类社区建造成了一种别样的“森林”状态。而在这一棵棵“树木”的间隙中,到处都充斥密密麻麻的拥挤人群,以及一些金属结构、造型奇特的代步工具。
这种规模的差异,肯定不能像上次那样,只用“自然语言环境产生未知突变”,以及“星球历史从某个时间节点偏离了已知轨道”这两句话来解释。
也就是讲,到现在为止,梨白才确信了自己是被送往了异世界的事实。
连同她的家一起。
不得不说,和附近的钢铁森林相比,她家的画风显得非常诡异。尽管都是为人形生物设计的居住结构,但从外貌上看,完全不像是同一个文化环境下的产物。
而且更奇怪的是,梨白的家作为一栋傻大个儿建筑,居然和周身的地面没有一丁点儿的拼接痕迹。看上去就像是……这栋房子从一开始便是在这里动工的一样。
这不太合理。
因为它理应和梨白一样,都是个“穿越者”。
所以梨白决定调查一下这件事。
她先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去熟悉当地语言,然后便开始了对邻居们的登门拜访。
结果,大多数人都表示早就对她家有印象了,可真让他们说个准确时间点,他们又说不上来,总会陷入一阵似是而非的模糊回忆中。
如此一致的回答,让梨白多少有些纳闷。
让日常生活中没什么联系的人做出同一种回答,除了所谓的“集体潜意识”外,估计只能是因为他们被一股势力联合起来行骗。
可这个“谎言”本身很是拙劣,连小孩子都骗不了,而且也没什么合乎情理的动机。
结合上自己家与周遭地表物理上的“完美契合”,梨白猜测,这个世界,应该存在一种非常强大的维稳机构,其工作,是为已经出现的“异常存在”编排好所有的前因后果,从而尽可能地减少一般人认知到该异常。
之所以会往这方面想,是因为梨白她老爸工作的地方就是类似的部门。
只是……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具备这么高效率的机关吗?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有了合理的怀疑,梨白还是决定接触一下那个假想中的“维稳机构”。
至于方法,梨白觉得,反正家里是存放着一整套知识体系的,只要自己有公开这个的意图,那个情报部门一定会主动找上自己——如果他们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消除自己的“异常”的话。
可惜,由于梨白母世界的大部分知识对比这里都只能算是“入门级科学”的水平,再加上语言不通等问题,这事儿一开始也没那么顺利。不仅想象中的维稳机构没派人来找她,大多数人在听说了梨白自称“异世界来客”后,都只是把她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而已。
出于谨慎,梨白并没有选择暴露自己身上最大的异常——也就是掌控时空的能力。
因为普罗大众的这些反应,很有可能正是那个维稳机构的应对策略。
所以为了提升可信度,梨白只能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好在,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也没有比她更适合做科学家的人。
——和任何单调的循环一样,过于枯燥的漫长都会被下意识地省略带过。
待到梨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她随即在世界上最著名的检索性刊物中一口气发表了十多篇论文。
此举,总算是为她引来了应得的注目。
可奇怪的是,那个维稳机构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而且在梨白为自己正名后,人们最先做的事情,居然是一本正经地讨论起了她的国籍归属。
当然,获得了相应话语权的梨白也没有对此表现出抵触。
凭借着这种身份之便,没多久,梨白便成功地约见到了当地的一位高官。
然而当做完礼节性客套的梨白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后,对方却只是用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回到,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她想象中的那种维稳机构。
事已至此,梨白觉得对方也没什么合理的动机再对自己说谎了。
可如果那个维稳机构真的不存在,到底是什么在稳定这份被自己破坏的现实呢?
难道就像附着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样,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先前的猜测碰壁之后,梨白下意识地就抓住了另一簇灵光。
假如自己面对的东西真的是一种无形的“存在”,那么结合之前的整理,这份力量应该至少具备两种功效:
首先,它会遵循某种基准来“稳定”世界,从而不让自己这个穿越者……或是自家那栋穿越屋的出现破坏世界原有的自然结构;
其次,它对原著居民具备某种高效、精准且媒介未知的信息“传输”功能,从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原著居民的记忆,甚至是思维结构。
只不过,由于这是梨白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崭新“学科”,所以她也没有什么靠谱的切入点,只好选择先配合各个部门的调查。
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可这个世界里的人似乎至今还觉得自己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而他们现在准备做的工作……看起来像是想把自己送回原本生长的“国家”接受荣誉。
当然,前提是,他们得真能找到自己的“原生”国家。
梨白之所以选择配合他们,也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能“找”到哪。
到这个节点为止,尽管过程有些曲折,可梨白还是成功地借助到了这个世界的力量。
再往后,一旦有人“克服”了“集体潜意识”去正视现实,很快就会发现,梨白身上确实带着数不清也说不清的种种异常。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苦思冥想中突然瞥见了一部分解题步骤一样,让人豁然开朗。
也因此,没过多久,世界上便燃起了一股探索未知的浓厚热情。
这份热情甚至让原著居民们第一次跳出了民族和国家的原生“桎梏”,空前团结了起来,成立了一个联合势力的科研集团。
放在梨白到来之前,恐怕没人敢想象,这种局面居然只是由一个看起来仅有十几岁的女孩子促成的。
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少女还被这个科研集团聘请了。
讲真,尽管梨白的科学素养也担待的起里面的职位,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单干,一下子集结这么多“同道中人”给她,多少会让她有些不适应。
不过嘛,这种类似小孩子怯场的扭捏肯定不会持续多久,无论怎么想,梨白都没有理由拒绝他们的邀请。
虽然加入了团队之后,梨白的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单独工作,但不可否认,团队的力量确实是十分强大的。往日里梨白自己一个人要忙活几十上百天的工作,一旦策划成分工明确的团队协作,几天就可以解决。
至于,为什么明知如此,梨白还是执意要求了一间单人实验室……当然不是因为她习惯性的不想和陌生人交流,而是由于在隐约看得见“解题步骤”的那会儿,她不愿意再去分心掩盖自己既不需要吃饭也不怎么需要睡眠的异常。
冥冥之中,梨白对此有种奇妙的预感。
就好像,当这门崭新学科的大门被打开之时——哪怕仅仅只是打开一道缝——自己或许就能找到身上这份“诅咒”的源头了。
正因为如此,尽管这部分日程原本也是可以划分到“单调的循环”当中的,但对梨白本人来说,这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发现的日子,远谈不上是枯燥。
当然,也一点儿都不漫长就是了。
蜗居在单人实验室里的梨白几乎每天都上演着不吃不喝不睡的基本操作,当她的精神疲劳累积到了一个程度后,她也完全不讲究倒头就睡。
自打开工以后,梨白一共就离开过实验室两次。
第一次是庆功宴,而第二次……是被担架抬出去的。
那时候的梨白正在攻克一个算法问题,一连奋战了一个多月才倒地昏睡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了。
身旁的仪器有规律地滴答着,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
这些臭味和医院特有的气息混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死亡。
梨白莫名了几秒钟,扯下氧气罩走出了重症监护室。
然后她看到,门外的走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人。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十几个人的尸体。
而且不仅仅是走廊上,病房里、门诊里、楼梯间里、接待大厅里……整个医院里的所有地方,都满满当当地堆放着大量的尸体。
梨白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那天的天气一般,是个平平无奇的早晨。
这个早晨,就是这段一点儿都不漫长的旅程的终点。
走出医院之后,梨白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结果而言,这份几乎让全人类团结起来一同攻坚“未知”的美好景象,一共只持续了一百多天。
打破它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病症。
根据医院里保留的记录描述,从梨白陷入昏睡的那天开始,世界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该病症毫无预兆地在世界各地同时爆发,不仅具备超高的传染性,而且传染速度飞快、传染媒介不明,一天之内就能感染上亿的人口。
染上这种病症的人,会失去“睡着”的能力。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方面的病变。
但,仅仅只是一个“睡不着”,对人类而言就已经是最严酷的刑罚了。
一旦被感染,患者的理智最多只能延续短短几天的时间,然后就会陷入一种由得不到睡眠而引起的精神恍惚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们的认知能力会出现严重的障碍,因此,也就顺理成章地失去了最基本的自保能力。
保守估计,这个世界上有着近百亿的人口。
而这近百亿的人类,只在梨白昏睡过去的这不到三十天的时间里,就全灭了。
这么高效的“致死”速度,连让身体产生抗体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是等待陷入莫名昏睡的梨白醒过来拯救他们了。
目光所及,往日繁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重新夺回生存领地的其他生物,和一具具充当它们食粮的,人类尸体。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遗容都很安详。
看上去,就像是得偿所愿地坠入梦乡了一样。
梨白那不知所措的恍惚一直持续到空气里的臭味越来越浓烈。
她随即强迫着自己开始了对这种病症的研究。
通过一次次的解剖,梨白明白了这是一种DNA病毒。
和所有已知的DNA病毒唯一的区别在于,它是一个未知编码,也就是说,它原本只是DNA序列中一串意义不明的“无用基因”。
可不知为何,这串“无用基因”突然就被激活了。
包括梨白体内的。
只是,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场有着如此针对性的劫难究竟是因何而起的。
而被打断了解题思路的她,即便再次孤身奋战在最前线,也没办法再抓到那簇稍纵即逝的灵光了。
直到那份附着在她身上的力量变得“更强”,又一次把她送到另外一个世界。
直到,这另外一个世界,也被突然激活的“无用基因”灭绝了人口。
直到……同样的悲剧重复了不知多少次,梨白才接受了“自己的研究会为世界带来毁灭”的事实。
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接受。
因为这不太合理嘛。
但她不愿意变成那种即便致使生命灭亡,情绪也不会为之波动的人。
或许,也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
感染了这么多DNA病毒,即便不会真正的死去,却也越来越让梨白难以感受到活着的实感了。
她的身体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经受着各种各样的病变,又在每时每刻接受着那份“诅咒”的治愈。
终于,梨白的存在从某一天开始,变得不稳定了起来。
她的某一条X染色体,被逆转录过来的病毒“撕裂”了一小段。
变成了,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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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一不小心把每年最勤奋的几个月摸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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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节 278.穿越者指南
奈姆听到这里时,动作忽然一滞。
“等——等、等等会儿?”随即她连嘴角的油渍都顾不上擦了,急急忙忙地打断了梨白的讲述,“你的意思是说,菲、菲尼就是……你!?”
梨白闻言,沉吟着斟酌了片刻,然后点头肯定了奈姆的总结:“嗯,这就是最直观的描述。”
奈姆顿时一脸懵逼。
她憋了好一阵,才下意识地嘀咕了句没啥营养的话:“可你们、可你们长得也不像啊……”
不过显然,梨白并不纠结奈姆问题的质量,依旧耐心解释道:“从生物学角度上来讲,我们大致符合异卵双生的特征,即便长得不像也很正常。再说,他是可以长大的,而且,还是个男孩子,我们体内激素的比重不同,因此外貌上的差距会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大……但话又说回来了,我要是能再长几岁,发色和瞳色应该也会和他一样,变得越来越接近黑色。”
听完梨白这段一本正经的说明,奈姆那感人的反射弧这才帮她抓到了最大的疑点:“诶对啊……既然他也是你,那他为什么可以长大?”
“这个嘛,”梨白干笑,“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呃……”奈姆一听,立刻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看到奈姆这副简单易懂的反应,梨白不由浅浅地抿了抿嘴,随后说:“当然,也不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我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是因为它已经完全和我融合在了一起。”
“……融合?”
“对,”梨白漫不经心地用指尖轻轻划着杯沿,懒洋洋地托着腮道,“所以,它只留下了它需要的那部分,而菲尼……大概就是它不需要的那部分……吧?”
奈姆闻言,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余光瞥见这一幕,梨白似是察觉到了奈姆情绪上的变化,微微抬起头抬头看向奈姆问:“怎么了?”
奈姆沉默了几秒:“……没,没什么。”
“看你的样子,就像是手里的鸡块突然不香了一样。”梨白瞄了眼奈姆嘴边的油渍,“真的没事吗。”
她的语气里没什么追问的意思。
“真的。”奈姆摇摇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我没事。”
“是吗。”梨白听后,稍微歪了歪脑袋,凝视了奈姆片刻,转口问道,“吃饱了吗?”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奈姆又一个人吃完了一份肥仔快乐桶。
“嗯。”
看到奈姆一脸“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的凝重,梨白抬起手伸向了空中,从她“不可见的库存”中抽出一张纸巾凑到了奈姆嘴边:“说起来,刚刚你也有个地方很想打断我对吧?是听到了什么对你有用的信息吗?还是说,我经历的异常里,有什么是你可以解释的?”
“呃,是有一个地方……”被梨白玩了这么一出“突然袭击”,奈姆显然吓了一跳,顺道因害羞之故,那些刚在她眉间堆积起来的忧虑顿时就被击垮了大半,“我……我知道你的研究之所以会为人类引来灭顶之灾的原因。”
“诶?”梨白听后,动作不由一滞,似是没意料到奈姆居然能解释这个问题。
甚至为此,她还煞有其事地坐正了身子。
奈姆随即解释道:“因为,你的研究会让人们认知到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据我了解,这个设备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现实、稳定、装置?”梨白一句一顿地复述了一遍这个词组,像是在品味着它的含义一样,“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就像某种情报部门那样,不允许普通人知道它的存在,而普通人一旦知道,就会被它处决,是吗?”
“呃……嗯。”奈姆想了想,点点头肯定了梨白的比喻。
见状,梨白棒读着呵呵了一句,嘀咕道:“还真跟我老爸是同行啊……那么,它不允许我们探究的原因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奈姆如实答道。
梨白琢磨了一阵,随即又问:“话说,你是为这个‘情报部门’工作的吗?”
“我……”奈姆犹豫了片刻,说,“不是,我的工作是回收这些设备。”
“回收?”梨白眨眨眼,“哦,就是说这些设备也会损坏,需要有人上门保修或更换是吗?”
“唔,还是有点区别的,我只负责回收最原始的那一批设备。”奈姆没啥自信地说,“而且……就算这些设备真的坏了,我也修不好。那应该是调停者们的工作。”
“这样啊,怪不得你说你和那些‘调停者’不是同一个部门的……”
说罢,梨白打了个呵欠,随后侧过脸,瞥向了远方那片没有颜色的天空。
她像是有些倦了。
虽然问了自己这么多问题,但奈姆却觉得,梨白自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她就连表现出的惊讶都像是演技不佳的演员一样。
难不成是因为,她早就推测出事实的大概了吗?
想到这,奈姆又重新回顾了一遍梨白的话,继而挑出了她第一个问题,琢磨着问道:“对了,你一开始问我,觉不觉得‘你和这个世界的人类算是同一物种’这一点很奇怪,是想表达……这种程度的相似太过巧合了,是吗?因为人类的演化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不同的世界里应该有不同的物种才对。”
“这只是一方面,”眺望着远方的梨白缓缓眯起了眼,“而且这方面也能用‘弱者优势原则’来解释。”
“哈?”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词语,奈姆一时有些发怔,“什么?弱、弱者优势?”
“对,”梨白淡淡道,“弱者优势和弱肉强食是生命演化的两大基本原则。在生态圈无限趋近于弱肉强食环境的条件下,弱者优势就会为该生态圈‘制造’出一个主宰级生灵。”
“呃,不是,等会儿,”奈姆一阵懵逼,“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弱者优势是指?”
梨白听后,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唔……这么讲吧。哪怕只是横向对比,人体的结构在生物界中也谈不上有多优秀。人类之所以要用两足站立,是为了在追猎中尽可能抬高视野;之所以能识别那么多色彩,是为了尽快在视野中确认潜在危险的方位;之所以只保留头顶一处浓密的体毛,是为了在长时间运动中保证身体的散热功能,并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阳光的伤害。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相对原始的人类模型:正因为他们的速度和力量不足以媲美其他生物,才只能用累死猎物的方法进行长时间追逐;正因为狩猎时间过长,才必须抬高视野识别颜色确保能及时规避危险;正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需要处理的视觉信息呈爆炸式增加,才会加大对大脑的供养,使它变成一个能够负荷起这种运算的处理器。”
虽然梨白所说的“弱者优势”跟未来议会成员们告诉奈姆的不太一样,但她却觉得,自己对这个理论似乎有种说不上来的熟络感。
“换句话讲,”言及此处,梨白重新看向了奈姆,“拥有智慧,或者说,‘灵魂’——嗯,描述成‘人格’应该也可以——总之,只有弱者,才更有可能获得这种东西。越是强大的物种,越是不需要花费营养去强化大脑这种对生存没什么帮助的奢侈品,它们只靠自身强大的生物机能就能度过充足的一生。”
待梨白解释完,奈姆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过倏尔,她的思绪便撞到了一个奇怪的事实上。
“那既然这样……”奈姆不明就里地呐呐道,“为什么这个世界里的贵族……还要选择褪型成人类的模样?”
“恭喜你盲生,你发现了华点。”梨白一本正经地夸赞了奈姆一句,“这就是我那个问题想表达的另一方面,也算是我至今为止最大的疑惑了吧。我觉得你一定能理解,因为我们都去过其他的世界。就我个人而言,我去过的所有世界里,都存在着数量足以主宰整个生态环境的类人型生物。不管他们的原始形态是什么,总会演化成和我们相近的样子。”
奈姆听完,皱眉思索了起来。
梨白随即指了指沼泽的方向说:“而对于这个世界的贵族来说,最大的瓶颈就是褪型期。简单点讲,如果不能变成人类的样子,他们的实力就再也无法增长了。”
奈姆顺着梨白纤细的手指所向望去,看到了趴在沼泽之中的跳跳。
印象中,跳跳好像也觉得人类形态不太方便,总是会下意识地驱动背后的节肢。
依照奈姆的认知,这个世界绝大部分贵族的原始形态,在生物机能上都比人类更加优秀。
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拟态呢?
奈姆自个儿琢磨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我跟你讲哦奈姆,”梨白似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件事,接着说道,“我小时候出远门的时候,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唔,就那种……担心别的地方是由别的物种‘统治’的感觉。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老家外面的皇城里,还是由人类‘统治’的;皇城周边的其他领地里,同样是由人类‘统治’的;包括帝国之外的其他大陆,都是由人类‘统治’的……甚至是在世界之外的其他位面中,也全是由类人型生物‘统治’的。奈姆,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是世界系统为像我们这样的穿越者提供的最大福利,从而让我们无论到了哪儿,都具备‘入乡随俗’的能力。”梨白一本正经地说道,“嗯,这也从侧面诠释了‘文学作品中的异世界总是和现实世界高度相似’的合理性……没毛病。”
奈姆一时没反应过来。
僵持半晌,最终还是梨白先绷不住了,“噗”地一声露出了干巴巴的招牌式笑容,嘀咕道:“你怎么不接梗嘛,多尴尬啊。”
“你……”
“对不起啦,我的我的。”梨白微微颔首向奈姆道了个歉,“咳咳,不开玩笑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那些调停者,应该有着和‘现实稳定装置’这一类设备相当——或者更高级别的权限对吧?”问完问题,梨白又补充了一句,“哦,假如这是你们这行的商业机密的话,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这个……”奈姆想了想答道,“我只知道,调停者们有着特殊的通行协议,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被现实稳定装置制约。至于他们的权限究竟有多高,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呢?”
“……我?”
“你具备和这些设备相当,或者更高级别的权限吗?”
奈姆闻言稍微愣了愣。
“我……”几秒后,她摇摇头说,“……现在的话,我不确定。因为她们都不在我身边。”
“她们?”
“是我的老板。还有我的两个朋友。”
“朋友?”梨白像是有些意外。
“呃,”奈姆见状,详细描述道,“准确地来说,是两个已经被我回收了的、拥有人格的……设备。”
说出“设备”这个词时,奈姆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这些设备还拥有人格?”梨白顿了顿,“——不对,听你的意思,没有人格的设备才算是正常的,对吧?”
听了梨白的问题,奈姆突然眨了下眼。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梨白刚刚说过的“弱者优势”。
“吸息和如月由于是最初之作的缘故……比起她们的同类……确实算是‘弱者’……”奈姆神情恍惚地在心中捉摸着那一抹微弱的灵光,“而只有弱者……才会响应弱者优势……产生‘人格’……演化成主宰级生灵……”
刚想到这里,一阵熟悉的幻痛顿时如电流般窜到了奈姆的脑中,轻易地就摧毁了她联结至今的思维链。
但同时,这些痛楚的出现,也证明了奈姆想要探究的方向是有意义的。
她低下头,忍痛看向了自己纤弱的手掌。
一直没有打断奈姆思考的梨白见状,眨眨眼揣测道:“你……不会是想到解决办法了吧?”
“……嗯。”
说着,奈姆缓缓握紧了小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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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节 279.秘密
尽管奈姆的思考过程被那些试图“阻止她记起什么”的幻痛打断了一次,但她还是在触碰到灵光的那一刹那就产生了一种恍然的明悟。
之所以和前几次有所不同,大概是因为这次的思维跨度并不大。
只不过相较于普通状态,这些被“灵感”所驱使着的思维总显得非常有跳跃性——即便是对本人而言,也多少有些混乱——所以,奈姆还是得咬紧牙关,忍着痛将它们组合成具体的连锁。
目前,奈姆所面临的困境一共有两个:她因为未知原因失去了和“奈姆”、吸息以及如月的联系,而且还被困在了一个首尾相接的时空循环之中。
印象中,这两件事是同时发生的。
既然如此,它们的诱因应该也相同。
然而,由于没有“队友”帮忙出谋划策,自认为失去了“超凡能力”的奈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找不到有效手段去确定这个诱因究竟是哪个设备……或者说,哪怕是确认了,奈姆也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逃出去。
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很焦急。
这些焦急,让奈姆下意识地忽视了一个盲点。
确实,“奈姆”三人现在都不在奈姆身边,但,这并不代表奈姆真的失去了“超凡”的力量。
且不谈那个不知所谓的系统还一直跟着她呢,吸息老师以前也提到过,在奈姆回收了她之后,她的一部分机能就已经完全融入了奈姆体内。
也就是说,这会儿的奈姆,依旧具备着吸息和如月的一部分力量。促使她回忆起这个事实的,正是梨白那句漫不经心的提问。
再者,假如吸息和如月也算是一种“生灵”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就意味着,通过弱者优势得到了“进化”的她们,会比她们的同类有着更高的“级别”。
换句话讲,奈姆推测,现在的自己,或许真的就像梨白问题里说的那样,具备着和这些“造物主设备”相当、或者更高的权限。
一旦顺着这种假设思考,之前的困扰就迎刃而解了。
奈姆觉得,能打败“魔法”的,只能是“魔法”。
同理,能悄无声息地Gank了自己、并掐断自己和队友联系的,只能是和吸息如月级别相当的设备。
也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初之作”。
结合上“奈姆”之前的判断和梨白刚刚的描述,奈姆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最初之作绝对就是“时空参照序列”没跑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敌人”是谁,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取胜了。
目前已知的是,面对时空参照序列……或者说,面对梨白,奈姆没法使用“奈姆”提供的那种“简单粗暴回收法”。她尝试过的两次对梨白的攻击,都只会让自己再次回到时空循环的开端而已。
考虑到在单位时间内读档次数过多会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负担,奈姆思索再三,决定换一种不这么耿直方法。
她也要用魔法去“打败”魔法。
“梨白,”想到这里,奈姆立刻抬头看向了梨白,语气郑重道,“我有件事要跟你确认一下。”
见奈姆一脸认真,梨白便省略了心中那些小小的疑问:“嗯,你说。”
“你刚刚提到过,在所有你引来灾厄的世界中,你都是这些灾厄的第一受害者……这一点,你确定吗?”
“当然。”梨白点点头,“毕竟对当时的我来说,解决不了这个就没法继续研究,只能转行当医生。唔……我一共测试了几百次吧?除了一开始的几次由于设备跟不上病症监测水平,导致数据不太准确外,其余的那些‘污染’,我都可以肯定自己是第一感染者。”
“那你……”奈姆犹豫了片刻,“有找到治愈方法吗?”
“没有,毕竟这些突发病症也不止‘睡不着觉’一种。”梨白打了个呵欠,“就结果而言,这几百次灭世体验,只让我解读了自身DNA中大约15%的‘未知编码’。”
“是吗。”奈姆又想了想,问,“你在这个世界有尝试过……呃,尝试过你的研究吗?”
“没有啊,”梨白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研究有多危险,我已经放弃很久了。再加上……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好像睡了挺久,大概是在现实时间的十几年前才醒过来。然后我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实体’,菲尼取代了我在现实世界的位置。尽管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见我,但貌似和我之间还存在着某种纠缠现象,就因为这样,他才模糊地拥有着我的一部分记忆,也可以使用和我一样的力量。只不过……唉,这家伙明明设定上是个穷苦孤儿,可用了枪却从来都不知道保养,还总是丢三落四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贵族恶习……我跟你讲哦奈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玩玩乐器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为菲尼保养枪械——保养枪械诶!”
“呃……”奈姆听后,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他不就是你本人吗?你说他的贵族恶习是从哪儿学来的……”
不过听完梨白这番毫无语气起伏的碎碎念,奈姆倒是想通了一件事。
怪不得菲尼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出过什么意外,原来他真的不止是“运气好”而已。
更因为,梨白一直在默默守护着他。
念及此处,奈姆不由抿嘴笑了笑。
良久,她才再次向梨白确认到:“总之,这个世界从遭受过灾厄……唔,从未遭受过你所说的那种‘污染’。而一旦泄露了你的研究,泄露者本人就会成为第一个感染者,对吗?”
“这个嘛……”梨白沉吟了片刻,“我还真不太确定。我是指,我不确定这个世界是不是从未受到过污染。”
“哈?”奈姆一愣,“可是你……”
她卡顿了半天,也没能把“可是你不是已经没有实体了吗”这句话说出口。
梨白似乎并不介意奈姆这句没说完的话,解释道:“虽然我失去了直接干涉现实世界的渠道,但,菲尼有啊。”
“什……么?”奈姆不明就里道,“你是说……菲尼泄露过你的研究?可他不是不记得这些东西吗?”
之前,奈姆曾怀疑过菲尼和自己一样都是穿越者,所以和他之间有过一次“老乡见老乡”的面谈。然而谈完之后,奈姆才发现,菲尼脑中的那些记忆碎片都很含糊,他根本回忆不起什么具体的细节。
难不成,他当时对自己有所保留?
还是说……
“啊,他倒是没有泄露我的研究,”正琢磨着,梨白忽然说道,“刚刚不是跟你讲了吗,菲尼只是拥有一些模糊的先天记忆而已,勉强还算是这个世界的本地人。我之所以说不确定,是因为菲尼大概在五年前生过一次重病,而他当时的临床表现,在我看来非常像是一种DNA病毒发作。”
奈姆听后,一脸懵逼。
“他……”奈姆张张嘴,组织了好一阵的语言,才问道,“他当时察觉到了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
换做一般人,奈姆根本就不会往这方面想。
但菲尼毕竟是梨白本人,奈姆一点儿都不怀疑他的“主角光环”。
岂料,梨白听后,却是干巴巴地笑道:“怎么可能?按照这个世界的算法,他当时才十岁多,书都没读过多少,哪能完成这么具体的思考。只不过,当时发生了一件事,菲尼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什么刺激。”
“什么事?”奈姆问。
“他有一个叫恩尼格玛的……唔,算是姐姐吧?这个恩尼在性格方面和我老妈很像,大概就是因为这样,菲尼才跟她一直很亲近。”梨白回忆道,“可惜,当时恩尼为了解读我家的异常,带了一个驱灵师闯了进来,然后就……嗯……据我推测,菲尼事后应该是产生了一些对‘我家之所以存在’的合理性质疑,但他并没有能力表达出来,因此,只有他一个人受到了现实稳定装置的处罚,还把他和我之间的纠缠现象切断了几天。至于他为什么没死,或许是由于我的基因中已经产生了相应的‘抗体’吧,毕竟我体内早就激活了数不清的DNA病毒。”
“那……再之后呢?”奈姆下意识又问。
“再之后,菲尼跟我之间的纠缠现象又恢复了,只是,比以前微弱了一点。”梨白仰望着半空思索道,“……哦对还有,你知道吗奈姆,这臭小子居然想把我们的祖宅给烧了,我老爸要是知道了,准得把他腿打断。”
奈姆闻言,又是一阵恍然。
原来,菲尼的力量之所以会变弱,是因为他被现实稳定装置制裁过……
这个答案让奈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从结论上来讲,奈姆也算是借此进一步确认了自己想法的可行性——或者不如说,在梨白提供的信息中,奈姆还丰富了不少操作上的细节,变得更加有信心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时空参照序列的力量会被现实稳定装置制裁,那么,只要自己连接上了现实稳定装置,或许就能用“控制界面”解除自己的困境。
理论上,因为自己也拥有一部分现实稳定装置的能力,所以这个思路本身应该没问题。
而且,“奈姆”之前也提过要让自己尽快掌握连接现实稳定装置的办法。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具体的实施方案。
奈姆思忖片刻,觉得在没有吸息帮助的前提下,自己只能让它亲自找过来。
也就是,泄露现实稳定装置的存在,让它执行编号·0,“现实稳定”。
念及此处,奈姆又郑重地看向了梨白:“梨白,你能跟我说一下你的研究吗?”
“啊?”梨白稍微顿了顿,倏尔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问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我不是打算为这个世界引来灾厄,”奈姆说,“只要把那个灾厄引到我身上就行了。”
“唔……”梨白沉吟了一阵,“这样啊。不过我不太确定你的安全问题,就算现在的我可以倒带,也不一定对来源是现实稳定装置的‘伤害’有效,因为我的目标是你,而你已经和我处于同一条时间线上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的。”
而且……奈姆觉得,这个方法可能不会起效。毕竟她已经和梨白谈过这么多现实稳定装置的事情了,可至今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力量接触了自己。
但不管怎么样,试一试总是要的。
梨白闻言,也没继续反对,直接从库存中拿出了几份手稿。
这是一份贴近奈姆“文化阶梯”的证明,是用梨白的母语写的。
只要奈姆能看得懂,应该就会被现实稳定装置察觉到。
可怜她奈少侠,每次想干点大事儿都得临时补习,心中不由有些后悔读书时没能好好钻研出一个专精,总是挥洒着自己的“天赋”去学这个学那个,结果虽然都有小成,可也只是小成而已。
——诶?
读……书时?
总是学这个……学那个?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我——
“……奈姆?”
奈姆突然愣了愣。
“怎……怎么了?”
“你刚刚在发呆,”梨白歪了歪脑袋看着奈姆说,“是累了吗?”
“没、没有。”奈姆摇摇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字典上。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的,”梨白建议道,“学习语言是挺枯燥的,考虑到整体效率,你不必强迫自己,慢慢来就行。”
“呃,没事。”奈姆揉了揉忽然有些发酸的眼睛,快速扫了几眼梨白的手稿,“我已经差不多能看懂一些了。”
事实证明,奈姆的学习能力并不差,即便没有吸息在一旁翻译,她也很快就掌握了看懂梨白手稿必备的单词量。
当她断断续续地用中文翻译完了梨白的这份证明后,为了提高感知,立刻闭上了眼睛。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梨白打量了奈姆一阵,说,“我既没有因为给你手稿这个行为产生新的不适,你也没有因为读懂了我的证明而被污染……看来你确实拥有相应的权限,即便和你交换信息,我们也不会被现实稳定装置惩罚。”
奈姆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因为这个方法太过“安全”了,不会引起现实扭曲值的剧烈变动。
一边这样想着,奈姆一边扭头看向了沼泽里的跳跳。
梨白见状,又眨了眨眼,问:“……你还有别的办法?”
奈姆没说话。
不过下一秒,她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一行熟悉的字迹。
【警告:不可对原著角色透露契约内容。此警告每次仅传达一次,请谨慎言行,尽快终结这个故事,奈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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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节 280.生命观察
——噼啪。
从昏迷中霍然惊醒之时,这个短促的声音就是跳跳最先感知到的震动。
它好像是从自己背上传来的,顺道,还带着几许不太明显的痛楚。
鉴于痛楚的种类属于“撕裂型”,再加上“伤口”附近感受到的震动要比其他部位清晰得多,由此,跳跳判断,自己的背部已经裂开了。
当然,只是皮壳裂开了而已。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从壳里“逃”出去。
放在以往,到了这个阶段,便已经可以宣告此次蜕皮的成功了。
可这次不同,眼下,跳跳想要破壳而出,还真有点难办。
以节肢上传来的信息感知,自己似乎是趴在地上的,而且,姿势还有些不雅。
在妈妈的教导下,跳跳之前的每次蜕皮都会在自己的网上进行。一来这样更安全些,二来,到需要破壳而出的时候,只要合理借助重力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自己怎么折腾。
这倒不是由于跳跳很懒,也不仅仅是因为刚蜕了皮的蜘蛛很虚弱,使不上力气。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蜘蛛蜕皮这一特性同时还兼顾了“长大”和“断肢再生”的功能,也就是说,在蜘蛛从蜕掉的皮壳中钻出来之前,它的身体还处于“可塑形态”。
换句话讲,这时候的蜘蛛,由于没有皮壳的保护,非常容易受伤。
在这种状态下,如果发力时不小心,断胳膊断腿就不必多说了,要是严重点,直接挂了都有可能。
每一只蜘蛛都不敢拿这种事冒险,跳跳自然也是如此。
她回忆了一下妈妈叮嘱过的话,没一会儿就想起了最安全的处理方法,即,傻愣在原地,饿了就吃自己蜕掉的皮壳,等自己的身体塑形完成后再出去。但这种办法很浪费时间,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起步,而不在自己网中蜕皮的情况,一般都发生在对蜕皮毫无准备的状态下,这也就意味着外界可能并不安全,趴在原地干等也会遇到危险。
想到这,跳跳决定先搜集一下周遭的环境信息。
她静心感受着传递到节肢上的震动,然后借由这些震动中携带的信息,熟练地绘制出了一幅自己身下的简略“地图”。
“这里是片……沼泽?”跳跳怔怔地想着,“周围……好像没有别人。不过……”
因为接收信息的媒介不是视觉,所以跳跳是可以把平面地图进一步加工成立体建模的。只是,当她小心翼翼地把魔能外散出去后却突然发现,自己周边似乎有着一圈类似屏障的东西。自己的魔能在接触到屏障后,立刻就会被输送回来,同时,还会带上许多“营养”。
“这不是妈妈的禁制……”跳跳有些犯傻,“而且这些能量……”
以跳跳的水平,根本形容不来。
她只是觉得,这份为自己提供“营养”的能量是如此的强大。
强大到,她的掠食者本能唯一能为她做出的反应就是……
颤抖。
===
在确定了方案之后,奈姆便和梨白一起来到了沼泽之中。
等到两人距离跳跳只剩十几米远的时候,梨白发现奈姆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于是回过头问:“你怎么了?”
奈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就算她不吱声,也会被自己的表情无情地出卖。
“哦,”梨白见状,意会道,“你害怕啊?”
“唔……”奈姆闻言,一时有些扭捏。
近距离看着跳跳的真身,确实会让她有些不适。
这个事实被梨白强调了一遍后,又让奈姆觉得有些丢人。
“没关系,”好在,梨白并不介意自己的胆小,“我们站在这里等也可以,目测她很快就能恢复意识了。”
说着,她还转身退回到了奈姆身边。
“呼……”奈姆闻言,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但倏尔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一般,重新摆正了神色对梨白说道,“梨白,假如等会儿你发现跳跳也被现实稳定装置‘处罚’了,一定要及时把时间倒回去。”
看到奈姆一脸慎重的表情,梨白不由用鼻息笑了笑说:“我知道啦~”
两人正说着,跳跳的身体突然打了个颤。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奈姆吓得脚都软了。得亏她及时抓住了梨白的手,才没有丢人到一屁股跌坐下去。
勉强稳住重心后,奈姆深吸了口气,试探性地唤了跳跳一声,并硬着头皮又靠近了跳跳几步。
跳跳听了,一边外散着魔能一边用尖锐的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老实说,这个反应,让奈姆多少有些意外。而且跳跳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在威慑敌人一样。
不过也没多久,奈姆就想通了。
蜘蛛是没有听觉的。
正因为如此,跳跳才没办法单凭音色识别出自己是谁。
“呃,”无奈之下,奈姆犹豫了一秒,说,“我是……疼疼。”
主动承认这个身份,让她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疼、疼疼?”跳跳一听,浑身又是一抖,继而急切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我、我不是告诉你……不、不行……”
她不知在慌张些什么,不仅身体挣扎了起来,说出的话也显得语无伦次的。
“让她别乱动,奈姆。”梨白见后,立即提醒道,“不然节肢会断的。”
奈姆闻言,赶忙换上了小跑赶了过去:“跳跳?跳跳,你别怕,我没事,你、你不要乱动,会受伤的。”
以已知的信息推测,跳跳之所以不想让自己接近,应该是因为她担心那个禁制会攫取自己的生命力。
想到这,奈姆又急忙补充了一句说:“你不用担心那个禁制会伤到我,有个、有个……有个人已经帮你输送了必要的营养,不会再让你无差别伤害别人了。”
话间,奈姆已是跑进了安识留下的那一圈能量薄膜之中。
此时只要她抬起手,就能触碰到跳跳那长满了尖锐倒刺的壮硕节肢。
“不要、不要……”
可惜,奈姆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甚至让跳跳的声音一度变得更尖锐了,听起来,就像是在哭一样。
“跳跳……”奈姆见状,眉间的担忧越积越多。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啊疼疼……”跳跳口齿不清地抽泣着,“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奈姆听后不由一愣。
紧接着下一秒,她突然就想明白了跳跳之所以会难过的理由。
“我……”奈姆咬咬牙,快步绕到了跳跳的正面,抬起头,看向了跳跳那长着狰狞口器的脑袋,说,“没、没关系的跳跳,我不、我不害怕你,我不害怕你了。”
一边说着,奈姆还握起拳头使劲儿锤了两下自己正在微微发抖的腿。
“我不害怕你这个样子,”她极力抑制着不由自主的颤抖说,“真的,跳跳,我不会害怕你的……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相信我,好吗?”
听了奈姆的话,跳跳那尖锐的抽泣声忽然暂停了一瞬。
“……真、真的嘛?”然后,她用怯生生的语气使两根口器摩擦了几下。
“真的真的。”
“真的……是真的?”跳跳好似不相信一般,又追问了一句。
闻言,奈姆干笑道:“你不信啊?要不……唔,我摸摸你的腿?”
“别别别不要!”跳跳急忙阻止道,“现、现在不要……会、会弄疼你的……”
在哭腔还未消退下去的现在,跳跳用口器发出的声音就跟用指甲刮黑板的频率差不多,听得奈姆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好在,跳跳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这也多亏了她的视力不咋地,而且还是个没啥生活经验的大小姐,否则以奈姆如今这副脸都被吓白了一个色号的样子,她能相信奈姆不害怕自己就有鬼了。
眼见跳跳不哭了,奈姆顿时松了口气。
“那个,跳跳?”
“……嗯?”
“你……不知道自己今天要蜕皮吗。”
为了不让跳跳听出责备的感觉,奈姆的用词已经很小心了。而且,她心里也清楚,跳跳大概率是不知道的,否则也没必要这么慌慌张张的。之所以这么问一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
“人、人家就是不知道嘛,”然而,跳跳还是误会了奈姆的意思,委屈巴巴地解释道,“明明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要蜕皮嘛,一点预兆都没有……”
一点预兆都没有?
奈姆皱了皱眉。
她回想了一下跳跳今天的行程。
要说疑点,也就只有跳跳用蛛丝触碰了梨白的家一下,然后差点整个人被拖过去的事。
难道这就是跳跳突然要蜕皮的原因?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毕竟是接触了时空参照序列的力量。
可惜,这会儿的奈姆并没有合适的方案去确认这个,因此只得摇摇头,又看向了跳跳问道:“除了这个之外,你还觉得身体有哪里不对劲吗?”
“呜……”跳跳咕哝道,“不对劲的地方倒是没有,只是……”
“什么?”
“我……我我我好像,出不来了……”跳跳越说声音越小。
“啊?”奈姆愣了愣,“出……不来了?”
不等她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身后便传来了梨白的声音:“因为她的节肢现在很脆弱,而且姿势不太好,假如想从皮壳里钻出来的话,用力时一不小心可能就会让身体畸形,或是残疾。”
“……那怎么办?”奈姆下意识问道。
“简单,”梨白打了个呵欠,“摄入营养就行,她又不是普通蜘蛛,不是还会功夫吗。只要吸收安识留给她的能量让新的皮壳硬化,就不会受伤了。”
“呃,哦。”奈姆怔怔地点点头,换回生灵语对跳跳说,“唔,跳跳,你能感觉到你身边的这些能量吗?”
“可以呀。”
“你能试着把它们当成营养吸收了吗?”
跳跳听后迟疑了一阵说:“可以是可以,不过……”
“怎么了?”
“……没,没什么。”跳跳小声嘀咕了一句,继而又猛地抬高了音量,“疼疼你、你先离我远点。”
“哦,好。”奈姆当即恭敬不如从命地退出了安识对跳跳的包围圈。
待她远离了跳跳之后,一人一蛛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随即,跳跳便遵循着奈姆的建议,使用自己的魔能将安识留下的能量引导向了体内。
然后她浑身上下又是猛一激灵。
“跳跳?你怎么了吗?有没有事?”奈姆见状,立刻关心道。
“没、没……”跳跳努力抑制着颤抖答道,“好疼疼,我没事,不用担心……”
“应该只是安识的能量太过纯粹,让她本能地感到畏惧吧?”梨白在一旁解释道,“就像是被绝世高手传功一样,他们的内力可不是刚出江湖的小虾米能驾驭得住的。”
“……有危险吗?”
“没,吃下去慢慢消化就行了,就像我和它一样。”梨白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
虽然梨白说没事,但奈姆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跳跳,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
好在,事实也就像梨白说的那样,跳跳真的只是在“吃饭”而已。
这顿饭她一共吃了半个多小时。
临近尾声时,跳跳的身体各处都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脆响。
当跳跳把安识留下的最后一缕能量也吸收了之后,她表层的皮壳已经龟裂到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了。
“呜……呜……”再来,跳跳发出了几串像是嘤咛般的声音。
“奈姆。”梨白看了眼跳跳,说,“后退几步。”
“啊?”奈姆不明就里地眨眨眼,然后不疑有他地点点头,“哦。”
她刚后退不到十米,一股浓郁的黑雾便从跳跳体内迸发了出来。
“别担心,她没事。”梨白转过身,从库存里拿出一只手机模样的设备,她先是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头比了个V来了张自拍,随后开启录像模式对准跳跳的方向,用她的母语记录道,“环境:中到高魔;类别:生命观察;对象:动物界节肢动物门螯肢亚门蛛形纲蜘蛛目球蛛科寇蛛属;事件:蜕皮;附注:唔,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没啥干劲儿,都快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了,不过既然奈姆这么重视她,以防万一我还是记录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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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读者巨巨们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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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节 281.断线重连
虽说,那些笼罩在跳跳周身的浓郁黑雾的确势头很唬人,自它显现之初,便卷起了一阵暴虐的气流,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让奈姆没站稳。但,这副龙卷风一般的光景也没坚持多久,十多秒的时间就被跳跳引回了体内。
速度之快,就好像跳跳是个高功率运作吸油烟机一样。
待气流再次归于平静,奈姆立刻在原本的“风眼”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似裙似袍的黑衣赤脚站在草地上,表情里有些迷糊,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了几次后,才总算是发现了不远处的奈姆。
然后——
“哎呦!”
幻化成人类形态的跳跳刚想往奈姆身边跑,便左脚绊右脚一头摔了下去。
奈姆见了,赶忙快步赶了过去:“跳跳?”
不知是不是因为害羞,丢了波人的跳跳没有等奈姆过来搀扶,赶忙自个儿坐了起来。
凑近之后,奈姆忽然注意到,跳跳的外形好像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目测跳跳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羞赧了片刻,便不明就里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双腿。
随即,她的目光和奈姆一起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呀!”
跳跳突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
“我我我……”她满是不可置信地摸向了自己的后背。
如今,跳跳身侧的那四条如装饰品般的节肢,全都不见了。
检查了一圈自己的身体,跳跳一脸懵逼地抬起头看向奈姆,呐呐道:“我好像……到褪型期了。”
听了跳跳的话,奈姆不由自主地重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发现,跳跳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衣服也像是小了一号,而且面容轮廓更是显得又温婉秀丽了几许。
乍一看,这会儿的跳跳还真有几分知书达理的淑女气质。
嗯……假如她不说话的话。
度过了最初的懵逼期后,跳跳的小脑瓜即刻就被欣喜给占据了。她弹起身,一把抱起了奈姆,蹦蹦跳跳地转起了圈圈,口齿不清地呜哝道:“好疼疼~好疼疼~我到褪型期啦!以后、以后就不会再弄疼你啦!”
显然,即便到了褪型期,这小丫头的心智还是不允许她使用更符合自身美貌气质的喜悦分享方式。
出于一些内疚,和一些确实为跳跳感到高兴的心理因素,奈姆并没有对跳跳的举高高行为表现出抵触。等她搂着自己欢脱了好一阵后,才干笑着拍拍她的背说:“……呃,恭喜你。那啥……先放我下来吧。”
“唔,不要嘛。”然而,眼下有点得意忘形的跳跳似乎是觉得自己从“疼疼”那里得到的赞扬不够多,因此不仅没有放下奈姆,还像是撒娇一样,用脸颊蹭了蹭奈姆的胸前。
奈姆有些招架不住她这份毫无遮掩的喜爱,只能硬着头皮强行转移了话题说:“你先放我下来嘛跳跳,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跳跳闻言鼓了鼓腮,纠结片刻后,虽说仍是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把奈姆放回了草地上:“……什么事嘛?”
真正和跳跳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时,奈姆又进一步感受到了跳跳的变化。她这会儿连个头都蹿升了好几厘米,眼看已经高奈姆半个头了,再加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奈姆要想注视她的眼睛,还必须抬起头才行。
跳跳眼睛的色泽和奈姆相同,都是黑色。
只不过,比起奈姆的暗淡空旷,跳跳的眼睛显得非常明亮。
就像是有星星住在里面一样。
奈姆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心中那些高悬着的担忧,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于是她扭头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梨白。
梨白这会儿还端着那只手机模样的设备呢,见奈姆看了过来,她即刻意会,对奈姆比了个OK的手势道:“导演,你喊咔我就咔。”
“哈啊……”奈姆叹了口气,“拜托你了啊,梨白。”
“……疼疼?你说什么?”
因为奈姆说的是中文,跳跳听后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
“我说,”奈姆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看向了跳跳,“我有件事骗了你。”
“……什么事?”
“我……”奈姆犹豫了一瞬间,“其实我不是……我不叫疼疼。”
跳跳听后怔怔地眨了眨眼。
“喔……”然后她像是有些理亏一样,轻轻噘了噘小嘴,“疼——唔……对不起啦,可是你以前和我玩时就只会说这一个单词嘛,人家当时又不会生灵语,还以为……人家只是想跟你做朋友嘛……原谅人家好不好?”
听了跳跳的解释,奈姆一时竟有些语塞。
她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够直接了,哪能想到这都能被跳跳理解错?
“咳咳,”过了好一阵儿,奈姆这才重新找回了郑重,说,“你误会了,我不是在说名字的事,我是说……”
跳跳静静地听着。
奈姆打开了系统界面,深吸了口气。
“我……是造物——”
——咔。
奈姆才刚开口,视野之中便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随即便是一连串此起彼伏的噼噼啪啪,仿佛整个世界都因此破碎了。
在眼前的画面完全崩坏之后,奈姆立刻听到了一个经由未知媒介传递过来的信息。
“错误!”——“错误!”——“错误!”
“返回执行。”——“返回执行。”——“返回执行。”
“检测到模因污染。”——“检测到局部现实扭曲。”——“检测到……‘错误’。”
“污染坐标已确认。”——“现实扭曲指数X≈15%”——“——优先级变更。”
“受染终端识别中……”——“超出环境平均值。”——“……已识别。”
“受染终端形态:生命。”——“执行程序,编号·0……‘错误’。”——“受染终端数量:1。”
“生命语言逻辑:中心法则。”——“——优先级变更。”——“启动应对法案,条目·281,‘激活惰性基因’。”
“惰性基因筛选中……”——“……筛选完成。”——“传输系统已架构。”
“错误!”——“错误!”——“错误!”
奈姆一脸懵逼地“听”完了这段莫名其妙的信息。
不对……她现在已经没法做到“一脸懵逼”这种表情了。意识到时,奈姆发现自己的实体好像也随着视野里的世界一起“崩坏消散”了。眼下她既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做出任何动作或是发声,再加上“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差点让奈姆以为自己就这样挂了。
好在,奈姆的思考一直都没中断过。而且没一会儿,那些嚷嚷着“错误!”的信息就又返回了最初的执行行列,再次哗啦啦地“刷起了屏”。
冷静下来点后,奈姆倒是立即想明白了这个刷屏的“人”究竟是谁。从它的用词判断,这家伙肯定就是现实稳定装置没跑了。由于它架构了一条和自己之间的传输系统,故此自己接收到的这些信息应该就是它的运行文本。
也就是说,当前的场景和奈姆预想的也差不多,她确实是通过“试图泄露和‘奈姆’之间的契约”这个行为连接上了现实稳定装置。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理解并掌控这个设备。
搞清楚了这点,奈姆便无视了心中那些因失去身体而引起的莫名熟络,继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听觉”上。
不过讲道理,就算再“听”一遍现实稳定装置的运行文本,奈姆还是糊里糊涂的,虽然这次的它选择了和上次不同的应对法案,可最终仍然没有避免被“错误!”刷屏的结局。
这让奈姆有些纳闷。
咋回事儿啊?这个世界的现实稳定装置也不能正常工作吗?
又或者,是那个传输系统——信息传输媒介的锅?
可惜,在这些运行文本的干扰下,奈姆很难维持思考的连续性。
因为它实在是太“吵”了,一直是上一句还没“说”完就开始“说”下一句,简直就像是一群人在吵架一样。
“——诶?”
想到这,奈姆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然后,她耐着性子,又“听”了一遍现实稳定装置的运行文本。
一旦带着思路去审题,奈姆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解题步骤。
这个运行文本,之所以“听”起来像是在吵架,是因为它在同时执行三件事。
“还是说……是三个现实稳定装置在同时——”
——奈姆刚想到这里,那个“执行程序”又递归了一次。
再次被打断思考的奈姆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她发现,被它这么一干扰,自己刚刚抓住的那簇灵光顿时就没影儿了。
“我特么……”奈姆忍不住“嘀咕”道,“吵吵个什么呀?没看到老子正想着事儿呢吗……”
严格说来,这会儿的奈姆是不具备“嘀咕”的能力的。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埋怨了一句后,那些吵吵个不停的运行文本还真的就停止了滚动。
“——优先级变更。”——“——优先级变更。”——“——优先级变更。”
“听”到这几句话后,奈姆又是一愣。
与此同时,一阵强烈的痛楚毫无预兆地钻进了奈姆的“脑袋”里。
“……等会儿。”奈姆忍着痛楚整理了一下思绪,“既然我这个独立的配置可以即时读取现实稳定装置的运行文本……就意味着,它们也认同我具备信息传输媒介和现实稳定装置的机能……换句话说,如今的情况,就是我在和这些造物主的设备……聊天?”
之所以自己让它闭嘴它就真的闭上了嘴……大抵就是因为它的执行优先级是可以变更的。
思绪在此处落脚后,奈姆的“头疼”顿时变得更剧烈了。
相应的,奈姆对这些造物主的设备也产生了一些新的认知。
似乎,正是由于它们没有“人格”,所以任何与它们权能相当的指令,都会被它们忠实执行。
奈姆决定证实一下这个猜想。
“那么首先……给我点光。”
——啪!
当奈姆把思绪组合成了具体的要求后,“眼前”的无垠黑暗瞬间就被白茫茫的光亮顶替了。
整体效果,就像是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一样。
“我去还真可以……”奈姆有些无语,“……接下来,把我排列成原本的形态。”
这一招,“奈姆”和吸息都有教过她。
只要她想,她可以在任何地方维持自身最习惯的形态。
不过奇怪的是,奈姆等了半天,也没重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
“是因为……指令太过模糊了?”奈姆迟疑了片刻,重新下令道,“那就……把我排列成‘奈姆’的形态。”
一边“说”着,奈姆还一边回忆了一下“奈姆”的样子,算是为它们提供一下参考。
果然,这个指令刚发出去就被精确执行了——甚至连奈姆刚刚穿着的衣服都完美复刻了过来。
重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后,奈姆总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这样漂浮在“半空中”也挺难受的,奈姆随即又说:“重力。”
话音刚落,奈姆就做起了自由落体。
而且这个坠落速度……即便是她奈少侠也有些心慌。
“呃……”奈姆想了想,赶忙说,“重力数值,9.8N/KG。”
事实证明,在“数值”方面,现实稳定装置有着完备的参考。
随着重力的变更,奈姆立刻感觉轻松了不少。
“呼……”她调整了几下呼吸,接着说道,“地——哎呦窝草……”
创造出地面之后,奈姆当即摔了个脸着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落的时间太久,这一下摔得她还有点疼。
当然,比起脑中的剧烈痛楚,这都不算事儿。实际上,这一系列“言出法随”般的现象也没有为奈姆增添新的负担,毕竟,她早就预先支付了让这些造物主的设备“待机听命”的代价。
奈姆抬手揉了揉被摔得有点泛红小鼻子,继而翻了个身,平躺在了这简陋的地平线上。
“搞了半天……”她有气无力地嘟囔着,“我根本不用特意准备什么,只要有能力来到这里……就能让它们乖乖听话?”
奈姆望着空无一物的“天空”,极力维持着愈发微弱的呼吸。
“只靠我自己来掌控这些,还是太勉强了吗……”
眼下的情况,奈姆根本不敢耽搁,休息了几秒便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然后又扶着双膝,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摇摇欲坠。
勉强稳住重心后,奈姆抬起头,看向了眼前这片没有终点的前方。
“把她们……”
她随即命令道。
“——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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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叫的我们叫它汪酱;
“喵喵”叫的我们叫它喵酱;
“疼疼”叫的我们叫它疼酱;
“咕咕”叫的我们叫它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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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润色了一下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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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节 282.童话村
村子里的早晨,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之时,便能隐隐听到学堂里传出的欢脱吵闹声,循声顺着稀疏却不冷清的街道访去,一路上,全都是家家户户的老人们开门起灶相互问好的祥和画面。
这一幕幕,会让目睹之人发自内心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本质,进而不由自主地想要融入其中,就此流连,再无往返。
就如同组成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真心地祈愿着,这场“宴会”,永远不会散场。
菲尼自然也是如此。
【他无比地希望,事实能够如此。】
他和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很熟。不管是喜欢和他交流酿酒技术的亚伯特爷爷,还是见多识广老当益壮的戈林爷爷,亦或是总称赞他心细得和小姑娘一样的米歇尔奶奶……尽管菲尼知道,自己只是个“被遗弃的人”,但这个地方,总能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很渴望,这种“遗失已久”的感觉。】
只不过偶尔,在注视着眼前习以为常的光景时,他会突然产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恍惚,就好像是……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重要的人一样,让他突感一阵无法抑制的强烈愧疚,并在内心深处,滋生出一种仿佛失去了什么的恐慌。
这种毫无缘由的错觉,会让他下意识地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回忆起那段……自己的发色和瞳色还没完全变黑的时光。
可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几年前的记忆,菲尼对此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甚至连一些细节都记不清了。
无奈之下,菲尼只能告诫自己,人不能过分沉浸于对过往的探究之中。
毕竟,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嘛。
再说了,也许只是因为自己一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漂泊,才会如此的害怕失去眼前的美好。
【才会,比其他人更害怕失去“家人”。】
幸好,菲尼很擅长调节自己的心情。
【“擅长”到,哪怕他有时候想要大哭一场,都做不到。】
所以,在恩尼的邀请下,菲尼决定把这次外出旅行时的有趣见闻分享给孩子们。
步入学堂之时,孩子们显然已经等不及了,一个二个都哄闹着跑了过来。
“喂!你们几个,吃完饭都不知道把碗盘收拾一下的吗!?”柯尼在一旁佯怒着呵斥道。
眼见她似是想教训一下那几个熊孩子,佩尼立即上前苦笑着劝阻道:“算了算了柯尼,我来帮他们收拾。”
“哥!哥!”柯尼气鼓鼓地看向佩尼,“你怎么能这样惯着他们嘛!?”
“你别别别动手啊……”佩尼任由那几个调皮的孩子躲在了他那不算宽敞的身后,“吓着他们了。”
“这帮臭小子不打两下是不会听话的!”
“都是孩子嘛……”
“他们都长这么高了,还是孩子!?”柯尼据理力争。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等他俩“分出胜负”,一旁微笑着的恩尼拍拍手打断了他们道,“菲尼要开始讲故事了,都快点坐好。”
柯尼一听,那些伪装出来的怒火立即就蔫了。
其他孩子闻言也停止了吵闹,就像是听到了妈妈温柔的叮嘱一样。
“来,菲尼,”恩尼见状,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对菲尼说,“坐我身边。”
【“来,■■,坐妈妈身边。”】
“啊……嗯。”菲尼点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他有些拘谨,又有些期待地坐在了恩尼身旁。
“这次去了哪里呀?”待孩子们把师父的轮椅推了过来后,恩尼便侧过脸向菲尼问道。
“呃……”菲尼整理了一下语言,“我去了趟皇城。”
此言一出,孩子们都发出了哗然的感叹。
继而,便是一连串叽里咕噜的提问:
“皇城好玩吗?”
“菲尼哥哥,皇城远吗?”
“皇城有好吃的吗?”
……
菲尼微笑着一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随后,便听恩尼问道:“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嘛呀?路途颠簸,物资的质量也不太好保证。”
“我只带回来了一些容易保存的东西,”菲尼说,“哦对,还有一坛酒。”
说着,菲尼看向了屋檐的方向。
那里有一面画着至高天符号的旗帜正在随风起舞。
旗帜之下,安识捧着双膝坐在石沿上,几乎将整张小脸都蜷缩在了膝盖下,只留下了一双仿佛在“偷瞄”一般的眼睛。
不过,见菲尼看了过来,她也慢慢抬起头,无声地向他回了个微笑。
顺着菲尼的视线发现了安识后,柯尼立即招呼道:“安识?你怎么又躲犄角旮旯里了?快过来快过来,来这里听,更清楚点。”
可安识闻言,确实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她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容,柯尼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坚持己见”了。
恰巧,恩尼在此时又问:“既然目的不是物资,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嘛?”
“唔……”菲尼整理了一下语言,说,“主要是想跟贵族们探讨一下货币的问题。”
“想跟……贵族们?”佩尼听后,眼角一跳。
“探讨一下……货币?”恩尼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
“货币有什么问题?”柯尼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个啊,”菲尼顿了顿,“主要是……货币流通速度的问题。”
“流通速度?”三人齐声不解道。
菲尼见了,不由得干笑:“简单点说就是……我发现这两年金币的价值有些下降,为了让我们赚到的钱能够维持目前的价值,我去试着找了下帝国的……唔,经济部门。你们看,再过一年多,我们不就要把恩人们赎回来了吗?到时候我们肯定会需要很多物资,可如果金币的价值继续降低,到时候我们可能会面临一场……不小的财政危机。”
“财政危机是什么东西?”柯尼一脸狐疑地看着菲尼,“你瞎编的词?”
“菲尼总是会‘发明’一些稀奇古怪的词组嘛。”恩尼托着下巴,满是宠溺地侧脸看着菲尼说。
“……等等,菲尼。”三人中,貌似只有佩尼一人把这当了回事,“你是说,贵族的钱,正在变得……‘不值钱’?”
说完自己的总结,佩尼立即皱起了眉。
“啊!哥哥你又是这种表情!”柯尼一看,顿时就不乐意了,“臭菲尼,说的都是什么嘛,一点儿都不有趣。”
“是啊是啊菲尼哥哥。”专心听着的孩子们也附和道。
“呃,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我的……”菲尼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真的。我连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货币流通速度’这个词都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这些“知识”,都是从哪里来的。】
眨了眨眼后,菲尼强行更改了话题说:“好了不聊这个了,跟你们讲讲我在皇城看到的戏剧吧。”
孩子们听了,立即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佩尼眉间的忧虑也缓缓消退了下去。
真正讲起故事,菲尼具备说书人的一切特质,甚至,他还能把原故事的节奏修改的更加引人入胜。
所以在场的诸位,包括蜷缩在角落里的安识在内,都听得非常认真。
每每讲到剧情曲折之处,菲尼视线一扫,总能清楚地看到孩子们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急切,瞪大了眼睛无声地催促着他赶快往下讲——
……咦?
当菲尼的目光停留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时,他突然愣了愣。
这个女孩和其他人不同,她的眼睛里丝毫没有对故事的期待。
菲尼对她的反应有些纳闷,因为眼下,最为年长的师父都听得津津有味。
难道是因为这孩子的词汇量还不达标?可自己已经尽可能简化叙述的复杂程度了啊……
再说,她看起来也有八九岁的样子了,不可能还听不懂自己说的故事。
想到这,菲尼又看了女孩一眼。
然后他发现,这女孩看起来……好像有些陌生。
她的头发呈一种毫无杂质的苍白色泽,两只眼睛的颜色也各不相同,一个如朝阳般柔和,一个如浅水般剔透。
女孩似是有些反应迟钝,被菲尼盯着看了好一阵,才恍然回神。
随即,她怯生生地躲向了一旁孩子的身后。
“……你怎么了吗?”见状,菲尼有些不解地问道,“是有地方没听懂,还是身体不舒服?”
女孩没有回答菲尼的问题。
她像只鸵鸟一样,以为将自己的视线藏起来,别人也就看不到她了。
这个反应……目测是有点怕生。
菲尼想了想,倒也没打算继续吓她,转而移开了莫名的视线,接着讲起了故事。
可当他把视线看向其他人的时候,却发现……恩尼佩尼柯尼以及孩子们的动作突然都停滞了下来。
“怎么……回事?”菲尼怔了两秒,赶忙检查起了自己的能力,“……我没使用能力啊?为什么会……”
正想着,那个躲在人群之中的女孩突然站起了身。
定睛一看,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和满脸错愕的菲尼对上。
“为什么大家都不能动了,她还可以?”菲尼不明所以地想着,“……而且,这女孩身上穿着的衣服,就像、就像是……‘她’一样……”
“她”……是谁?
恍惚之中,那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又来了。
自己真的是忘记了什么事、或是忘记了什么人吗?
不等菲尼细想,却见,那颤抖个不停的女孩突然断断续续地念出了一连串的发音。
通过那不知来源的语言天赋,菲尼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女孩只是在不住地重复同一个词。
似乎,她是想从那个短促的发音中祈求勇气。
尽管菲尼听不懂女孩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显然,女孩的祈祷非常有效。
她在重复了大概十多次之后,便攒足了勇气。
再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女孩双手端着匕首,调整了一下错乱的呼吸,用快要哭出声的语气又念叨了起了那个发音。
不知为何,菲尼觉得,这个发音好像是个名字。
就在这个毫无缘由的猜测蹦出来的下一瞬间,女孩忽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闭紧了眼睛,任由泪水从她细腻的脸颊上滑落,颤颤悠悠地两只小手端着匕首,直勾勾地冲向了菲尼。
菲尼满是错愕地看着这个仿佛浑身上下都在担惊受怕的小女孩,一点“躲避刀锋”的念头都没产生。
“——菲尼!”
然而,在尖锐的匕首接触到自己胸前的衣物时,菲尼突然听到了安识的声音。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周身已经被一层似光似火的灿金色光芒包裹了。
那小巧的匕首随即被弹了出去,握着它的女孩也重重地撞在了屋檐下的墙壁上。
借着惯性摔落在地面上时,女孩短促地发出了一声像是小动物吃痛时的啼叫。
尽管她摔得挺严重,但在意识到自己的“刺杀”失败后,女孩也没敢久留,只是慌忙抬起手笨拙地抹了抹眼泪,便撑起小小的身体逃出了学堂。
她强忍着面对人类时的恐惧,再次一遍遍地重复起了那个简单的发音。
女孩穿过到处洋溢着美好的街道,越过森林,来到了村子西侧的平原上。
不远处,有一顶简陋的帐篷。
女孩维持着东倒西歪的平衡跑了进去。
帐篷里的空间,和它的外貌大小丝毫不和。
这里只有一道不明显的地平线,和一张睡床。
除此之外,全都是无垠的苍白。
女孩艰难地跑到睡床前,刚准备开口,便双腿一软,整个人摔在了床沿上。
察觉到异动,躺在床上的少女缓缓睁开了眼。
她的气色无比虚弱,好似下一秒就会死去一般。
“……怎么样?”少女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有气无力地问道。
“这、这里是同,化意识,层,”女孩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我,杀不了,他……”
“……是吗。”少女的声音极其微弱,“那就……使用你的……权能。”
“可、可是能……”
“——能量,从我这里,获取。”
“但就算,杀了这,里的他也,只是……销、毁他的意,识……”女孩满脸的担忧,“可,继,续消耗你,的话,你的存,在会……”
“——你……”少女听了,似是想骂女孩一句。
然而,她已经使不出力气大声讲话了。
尝试了两次无果后,少女便放弃了骂她的念头,努力侧过身说:“你这个……冒牌货……算了,我自己动手。反正不管怎么样……坏人都要我来做……”
少女一边虚弱的咕哝着,一边慢慢地挪动着身体。看她的动作,好像是打算借用重力下床。
嗯……要是目的本身,她确实是达成了。
可她连话都没说完,就随着身体的滑落,“咚”地一声把脸撞在了地平线上。
女孩见了,当即被吓得眼角又闪烁起了泪花,赶忙慌慌张张地伸手扶住少女的肩膀说:“你不能、不能再消耗自,己的存在了,你是、你是有限的……你、你是奈姆最、最重要的……”
说到这,女孩突然发现,少女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她微微颦着眉,神情中满是无助,像是陷入了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噩梦。
——啪嗒、啪嗒啪嗒。
女孩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了少女的脸上。
“奈姆……”她极力压抑着抽泣,再次祈求了起来,“我好……害怕,奈姆……救救我们……救救她、快救救她!奈姆……再这样下去,她就要……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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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节 283.唯一
在下达了新的命令之后,奈姆脑中的剧痛瞬间就“停滞”在了原处,变成了一种难以回响的余韵。
这让她稍微好受了点。
可奇怪的是,周遭仍是那片没有边际的空白。
“唔……”奈姆不明就里地原地转了一圈,回忆了一下如月的“特性”,自语道,“难道是……指令不够具体?”
正当她纳闷着现实稳定装置怎么又没响应自己的命令时,视线突然一顿,继而在余光中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奈姆怔怔地眨眨眼,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这会儿,自己的“贴图”正在时不时地产生局部扭曲错位,就像是组成身体的像素受到了强烈的信号干扰一样。
如此反复了数次后,奈姆发现自己身体的“透明度”忽然就降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大半的感官信号。
“……怎么突然变成全息投影了?”奈姆看着半透明的纤弱手掌愣了两秒,随即莫名其妙地抬起头,“……啊。”
不等她理解这份异变,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却见,距离奈姆身前五六米的地方,也蓦然产生了一连串的贴图错位。
只不过,和她刚刚切身体验的“抽帧”效果不同,眼前这块贴图看上去更像是在……“插帧”。
由于周遭原本只有一片空白,因此贴图刚闪烁了两下,奈姆就看清了它的真身。
那是一张……单人床。
奈姆见后,下意识地就往前靠了两步。
随着她产生“接近”的念头,闪烁着的贴图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床上,躺着一位熟睡着的少女。
少女黑发如墨,铺散在洁白的床单上,宛若一幅临尘的画作。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小脸上也布满了不安和无助。
不知为何,奈姆总觉得,自己对眼前的这一幕有种难以言表的熟悉。
就像是……自己曾把这幅画面刻在了“灵魂”的最深处一样。
奈姆傻愣了两秒,摇摇头快步行至床前,压下了心中的急躁唤道:“……奈姆?”
少女没有回应。
她的面色里里外外都涂写着病入膏肓般的憔悴,仿佛在微弱的一呼一吸间,都经受着无法描述的痛苦折磨。
也就在这个时候,奈姆注意到,她的存在和自己一样,也隐隐有些透明,只是在透明度上有所不同。目测……她刚好能和自己“互补”。
奈姆对此没有多想,她快速敛回心神坐在了床沿,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脸颊,细声问道:“奈姆?能听到我说话吗?”
自指尖反馈回来的温度低得可怕,纵使奈姆已经失去了大半的感知信号,也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见对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奈姆索性爬上床往少女身上一坐,双手其上捏起了对方的脸颊:“奈姆?奈姆!?快醒醒,快醒醒啊……”
可惜,不管她怎么操作,眼前这位冷冰冰的睡美人儿就是没个动静。
于是没一会儿,奈姆就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欺负她”的错觉。
这让她心中又泛起了一股说不上来的焦虑,不仅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捏在少女脸上的手,继而还像是想赔罪一般,轻轻揉了揉自己捏过的地方。
迟疑了片刻,奈姆再次对周身的空白下令道:“让她醒过来。”
……。
这次,造物主的设备们又没有响应她的命令。
“啧,”奈姆咬了咬牙,“吸息?如月?你们能听到吗?有谁能听到我——”
言及此处,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距离”这个概念,有更直观的掌控方式。
借着这簇迸发在脑中的灵光,奈姆立刻改口道:“时空参照序……不对,梨白!”
——咔。
话音刚落,她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如同境界崩裂般的声响。
“把我送回她的身边,”眼见有效,奈姆又丰富了一下指令的细节,“就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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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祷告词”很有效的缘故,如月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抹了抹眼泪,再次绷紧了情绪,试图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奈姆”给扶起来,重新送回床上休息。
只不过,如月的力气显然是不够用的。
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对“奈姆”存在的消耗,吸息只把两人以“最低配置”写入了同化意识中,并作为一个“服务器”实时优化着整个环境的算法。
也就是说,现在的如月只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幼女……甚至还不如个普通幼女。因为她不仅没什么作为人类的常识,还有着非常严重的“人类恐惧症”。
这和她的自我是有冲突的,再怎么讲,作为一个现实稳定装置,害怕人类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如果只是藏在他人认知的盲点之中不被察觉到的话,她倒还勉强可以坚持,可一旦被人发现……一旦,被人观测到,她的恐惧和“本能”就会立刻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小脑瓜瞬间陷入宕机状态。
这种状态下的她,哪怕是在现实世界中直接使用权能,也有很大概率会出错,更别说是在同化意识里执行刺杀任务了。
所以,尝试了半天,如月不仅没能把“奈姆”抬起来,反倒是让她整个人都摔了下来。
无奈之下,如月只好让“奈姆”枕在自己腿上。
可一直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以“奈姆”目前的状态推测,进一步丢失记忆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了。持续因调用设备所产生的消耗,会让“奈姆”一点点地忘记自己的存在,直到她完全不存在为止。
到了那个时候,奈姆就不可能找得到她们了。
想到这,如月的鼻尖又是一酸,再次不受控制地呜咽起了奈姆的名字。
只是,她还没抽泣两声,就突然在身后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是……帐篷的门帘被拉开的响动。
如月回头一看,愕然发现,不远处被撕出一道缺口的空白地平线上,居然立着一道身影。
两人的视线刚有接触,来者立刻抬手捂住了前额,似是在忍受着什么突如其来的剧痛。
“你……”来者弯下腰低低地喘了两声,抬头看向如月问,“……是谁?”
如月没敢回答。
她被吓得浑身上下又发起了抖。
“不对……”来者看了如月两眼后,瞳孔骤然竖起,虹膜顿时向外溢散起了灿金色的光芒,“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着,她戴着的兜帽顺势滑落,使藏在其中的粉色长发如水银般倾泻了下来。
“……救我的……就是你吧?”尽管来者的神情中满是痛苦,可她的目光一直都紧紧地盯着如月,“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几秒钟的功夫,如月就看都不敢看她了。
见状,来者极力忍住了身上的不适,晃晃悠悠地站直了身体,东倒西歪地走了过来:“你说啊……我会帮你做的……”
眼看对方“来势汹汹”,如月下意识地就想逃跑,但……自己不能把“奈姆”一个人丢在这。
自己必须保护好她。
——自己必须在她不在的时候,替她保护好她。
被这个念头驱使着的如月闭紧了双眼,随即像是只小动物一样,战战兢兢地把身体蜷缩了起来。
来者见后,忽然一愣。
她像是对如月做出的反应有些不解,又像是……对如月流露出的情绪有些感同身受。
这些不符合环境的“繁琐意识”让她的脚步猛地一踉跄,继而下意识地伸出手,抓向了如月颤抖个不停的肩膀——
“——优先级变更。”
“——优先级变更。”
“——优先级变更。”
在两人的身体相触的那一瞬间,海量的“信息”突然经由未知媒介传了过来。
如月立刻睁开了眼。
良久,她神情恍惚地自语道:“……优先级,变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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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姆”是挣扎着从那个望不见尽头的噩梦中转醒的。
刚睁开眼时,心中的恐慌迫使着她抓紧了身边唯一的温暖。
待视野里的模糊缓缓凝结,她便逐渐分辨出了自己手中握着的柔软究竟是源于什么。
那是一只手。
规格上,比自己的还要小一号。
“奈姆”撑起了些许身子,调整着眼睛的聚焦,看向了那只小手的主人。
“……如月?”
此时,如月正神情呆滞地跪坐在简陋的地平线上。她的眼睛看起来空空的,好像把所有的光泽都吞噬了。
“奈姆”不明就里地左右看了看,这才恍然回神。
自己刚刚居然又昏过去了?
而且,还是在地上、在如月身旁……甚至还把如月的腿当成了枕头。
这个事实让“奈姆”没来由地有些抵触,可抵触的原因……
“奈姆”皱眉想了想,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上文”了。
这种“被消耗”了的后知后觉,顿时进一步放大了她心中的恐慌。
所以“奈姆”当即松开了如月的手,并试图爬起身,亲自去完成这个冒牌货没能做到的事。
然而,她刚丢下手中的温暖,就突感一阵天旋地转。
只一瞬间的功夫,自己就好像连平衡都快维持不住了。
面对这种强烈的不适,“奈姆”下意识地就将双手搭在了如月的肩膀上用以维持平衡。
可在触碰到如月的同时,那些头昏目眩的感觉霎时间又消失了。
……就像是它从没出现过一样。
到了这会儿,“奈姆”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月的“信息”中,有一阵正源源不断往自己身上传输的能量。只要自己触碰到她,就不会再被消耗。
“你、你是……”
“奈姆”正诧异着,如月突然眨了下眼睛。
然后,她像是刚回过神一样,微微抬起头,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呃……”
两人四目相对之后,如月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视觉一般,又连续眨了好几下眼。
她的表情,也逐渐从最初的迷糊转为不知所措,继而定格在了显而易见的惊讶上。
“……奈姆?”如月吞了口唾沫,试探着唤道。
“奈姆”闻言愣了愣。
如月从来没这样称呼过自己。
不对,应该说,在自己的印象中,会这样称呼自己的,只有一个人。
“是……是你?”
“奈姆”刚一开口,颤抖着的哭腔就跟她眸中的绯雾一起不请自来了。
“啊……嗯。”如月傻不拉几地点点头,“诶等会儿,我的声音怎么回……”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奈姆”给扑到了。
“——你个混蛋!你死哪里去了!?”
“啊疼!诶别别别,窝草……你压着我头发了,快起来,你压着老子头发了……”如月抱怨了两声后,又是一愣,“……不是,我的声音怎么回事?胳膊怎么也变短了……哎呦哎呦,奈姆,你快起来,奈姆……你好重……”
“你说什么!”
“窝草你怎么又咬我!?”如月手脚并用地推搡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奈姆”,“诶诶诶别、别,奈姆,别揪头发、别揪头发奈姆……我错了我错了……”
尽管如月认怂求饶的速度飞快,可“奈姆”还是在她软哒哒的脸颊上咬出了一圈牙印。而且松口之后,立即双手其上抓住了如月两鬓的发束。
“你干什么呀……”如月小心翼翼地揉着自己的脸,“……会痛的啊。”
“你为什么在她那里!?”
“什么……”如月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诶诶诶别揪别揪……”
说到这,如月的视线突然一滞。
随后,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发丝,呐呐道:“……我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你还装装傻!”“奈姆”又使劲儿揪了下如月的头发,“你是不是、是是不是也不不不要我了!?”
说着,“奈姆”的泪珠啪嗒啪嗒地砸在了如月的脸上。
“我……”这次,如月没喊痛。
她又重新看了遍自己的双手。
“……我在……如月身体里?”
语落,如月的眼睛忽然闪过了一阵光泽。
“啊对、对不,起奈姆……”这小丫头旋即再次开口,“因为她、她是唯,一的,也必须是,唯一的……所以你,现在只,能使用我、我的载,体……”
和刚刚流畅的语速不同,眨眼之间,如月又变回了那个小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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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字病句明年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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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节 284.承题
待如月怯生生地念完最后一个音节,她眼睛里的色泽瞬间又暗淡了下去,似是把自己身体的使用权再次全权交还给奈姆。
可奈姆眼下……显然是有点懵逼。
她只是傻不拉几地睁着眼睛,连瞳孔都隐隐有些涣散。
不过嘛,在这个档口,奈姆也没那么多的时间能用来犯傻。
——啪嗒。
思绪刚有滞顿,奈姆就又在自己的脸颊上感知到了这个声音。
被它一刺激,奈姆立刻回过了神,并下意识地摸了摸落在自己脸上的温热,旋即怔怔地眨眨眼,看向了欺身在上的“奈姆”。
这会儿,“奈姆”正直勾勾地用那双布满绯色雾气的眼睛盯着自己,两片毫无血色的樱唇紧紧地抿着,像是想问些什么,又像是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眼见她这副“被人欺负了却不敢告状”的委屈模样,奈姆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扼住了,“力道”之大,差点让她没喘上气,当即用手肘支撑着地面欠起身问:“你、你怎么了?”
她奈少侠毕竟是个硬妹子,哪怕被人按在地上胖揍时也没掉过眼泪,哪见过自己……
——她哪见过她哭成这样?
心里这么一抽抽,奈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正事就全没影儿了。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打见到那个独自躺在病床上的“奈姆”后,她心中对“奈姆”的愧疚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激化了一样,导致她啥事儿都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见“奈姆”不吱声,被自责鞭笞着的奈姆似是有些不知所措,双唇翕动着语塞了几秒后,才像是没招了一样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奈姆”的脸颊,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哄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你要是觉得不爽,就打我两下呗。”
只可惜,她奈少侠实在是使不出什么高端的哄妹术。
果然,“奈姆”一听,立刻粗暴地推开了奈姆的手:“谁让你道歉了!”
“……噢。”被她这么一凶,奈姆又是一阵理亏,“那、那你想让我……干什么嘛?”
“奈姆”瞪了她一眼,又复述了一遍刚刚的问题:“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她小脸这么一板,那些缀在眼眶中的泪水再次超出了张力上限。
然而,奈姆却是被她这个问题问得糊里糊涂的:“……啥玩意儿?我、我还能不要你的吗?”
“奈姆”闻言,目测又被奈姆这傻兮兮的反应给气到了,立即使劲儿揪了下奈姆的头发:“是!还是不是!”
“哎呦疼疼疼……”奈姆赶忙求饶,“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嘛?”
她觉得,对自己而言,放弃“奈姆”这个载体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技术力难题,现在的自己哪有那个本事去纠结“要不要她”的事啊。
而且……
你不是老说我是你的使徒吗?既然这样,就应该只有你要不要我,怎么可能有我要不要你的选项嘛……难不成还真有个劳保局能罩着我,可以让咱俩和平解约?
奈姆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嘀咕着。
虽然她理解问题的角度有些偏差,但这个回答貌似也勉强及格了。
真正从奈姆口中听到她的回答,“奈姆”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而后,她的鼻息一连颤动了好几次,那些装腔作势强撑着的凶恶和紧绷至今的身子瞬间全都软塌了下来。
情绪这么一放松,“奈姆”的泪腺就又不听话了,像是不要钱一样哗啦啦地开了闸。
“你、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嘛……”奈姆见状,顿时坐起了身子,慌慌张张地抬起双手,像是想把那些泪水全都接住一样。
好在,这次,“奈姆”没有拒绝奈姆的道歉。
她也没有阻止奈姆的动作,只是紧紧地抓着奈姆的头发,一吸一顿地说道:“你这个、蠢货……都跟你、说了要小心点,你就是、就是不听我的……”
尽管“奈姆”一直在极力压抑着哭腔,但这种低声哽咽的音色杀伤力显然更大,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入奈姆的心房。
“难道你、以为你很安全吗?这个世界的、现实密度、这么低,你又没、没见过这个世界上的强者,打不打得过、还不确定呢,就这么、莽撞……”说到这,“奈姆”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把抽泣咽了下去,随即又像是个受气包一样不住地碎碎念道,“而且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以前根本没遇到过,我不在你身边……连连连你受了什么伤都都感觉不到,万万一我没能及时找找到你,你……你你你真的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到时候就、就……”
嘀咕了两句后,她看着奈姆的目光也越发柔和了起来。
“你能不能爱惜自己一点?你又不是、又又不是……你知不知道,我也会痛的,你每次受伤,我都会痛的,而且、而且我不仅身上会痛,还、还……”不知为何,“奈姆”说到这里时,那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哭腔即刻又死灰复燃了,“——总之,你别把、别把自己当成、当成消耗品看待、好吗?你是、你是有限的,你是我、是是我……唔……你你你是很重要的!你你知不知知道!知不知道!?”
似乎是为了增添说服力,“奈姆”还稍显粗暴地伸过手撩起了奈姆的下巴,让她再次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其实,奈姆在听到一半时,手上的动作就滞顿了下来。而真正和奈姆四目相对后,她又发现,即便“奈姆”眼中至今仍驻留着几分对自己的幽怨,但剩余的那些……全都是被庆幸击垮的担忧。
这让奈姆有些意外。
因为此前的她一直觉得,“奈姆”应该只是想尽快“通关”,并通过解读这些“最初之作”上遗留的信息尽快找到她爸爸。
所以,她才会埋怨自己这个总是读档重来,总是不听话,还“不会不学不练”的菜鸟。
可此时的“奈姆”看起来,好像真的只是在……担心自己。
担心,她眼前的这个自己。
不是“上一个”,也不是“上上一个”——甚至,不是“最初的那个”——而是现在这个……没本事记住全部的她的自己。
想到这,奈姆在意外之余,又有些小小的欣喜。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总算得到了回报,而且自己的存在价值也被人肯定了一样,让她忽然觉得,之前自己挨的那么多顿打好像都是值得的。
或许是由于这份来自“造物主的女儿”的认可很有说服力吧,奈姆开心着开心着,居然还害羞了起来。
于是她赶忙避开了“奈姆”的视线。
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本事把那些眨眼间便烧到耳根的炽热藏好。
所幸,“奈姆”的“阅读理解能力”也没那么高,见奈姆一直不应答,又捏了捏她的脸,佯怒道:“你你这个蠢货听到没有?”
奈姆听后,小声嘀咕道:“听到了听到了……我知道啦。”
说罢,她抿抿嘴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双腿从“奈姆”身下抽了出来,继而以正坐的姿势微微欠起身,这才算是以如月的纤小体格跟“奈姆”处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再然后,她双手捧起“奈姆”的脸颊,用拇指轻柔地擦拭着“奈姆”脸上的两道晶莹泪痕,说:“别哭了,好吗。我马上就带你们回去。”
闻言,“奈姆”吸了吸鼻子:“……噢。”
“我们现在……”奈姆抬头打量了一圈周遭,“是在同化意识层吧?”
“嗯。”
“是吸息提供的运行环境?”
“不然呢。”
“你来这里……不会是以为我又挂了,来救我的吧?”奈姆问。
“……哼。”“奈姆”别开了视线。
“哈哈……那啥,其实我没死,”奈姆见状不由苦笑,“只是不知道为啥断开了和你们之间的连接。”
“我已经知道原因了。”“奈姆”咕哝着说,“这个设备比吸息如月破损得还要严重……在你接触到它的后门程序之后,它就主动找上了我。”
奈姆听后,姑且还是确认了一下:“这个设备是时空参照序列吧?它的后门程序就是那栋鬼屋?”
“嗯。可是,它只能识别出我……”说起这个时,“奈姆”似是有些生气,“这破玩意儿怎么知道你有多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奈姆整理了一下思绪,“这个设备认出你之后,主动把你带到了它‘身边’?”
“差不多吧。”
“那它为什么还把吸息和如月也一并带走了?”
“……她们俩现在和我储存在同一个位置里。”
“原来是这样。”奈姆眨了下眼,“那既然它已经把你‘请’过来了,你怎么不回收它?”
“我——”“奈姆”张张嘴,旋即噙着满满的幽怨看向了奈姆,“……没有你,我特么怎么回收?老娘压根都不‘存在’……”
“呃,好吧……”
奈姆有点理亏。
她又琢磨了片刻,说:“其实我在现实世界里也收集到了一些信息——”
不管怎么样,奈姆还是决定先把自己掌握到的情报分享给她们。
她虽然不擅长讲故事,但好在记忆力不差,几分钟的时间就把自己断开了队友语音后的经历全说了出来。
“——唔,所以,我觉得梨白应该就是时空参照序列。”最后,奈姆总结道,“而且刚刚我来找你们的时候,还……”
可还没等她说完,“奈姆”就突然站起了身。
“怎……你、你咋回事儿啊?”奈姆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明就里。
“跟我来。”“奈姆”抓着如月纤细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外走去。
穿过凭空分割了空间的“门帘”,外面,便是奈姆在这个世界的“出生点”。
出了门,“奈姆”即刻换上了小跑,拉着奈姆向东边的森林跑去。
“诶诶诶你干嘛?”奈姆边跑边问,“你要去哪?你走慢点,别跑啊,我腿短……啊不对,如月的腿这么短,我我我跟不上你的速度,我要摔了、要摔了!”
虽说“奈姆”听后确实降了点速,让奈姆即便以如月的小短腿也能跟上她,但她还是一声没吭,拉着奈姆穿过森林,来到了衍那村中。
“哈啊……你到底……要干嘛呀?”
跑了这么一段,如月的小身板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如月,”两人走到酒馆附近时,“奈姆”总算是开口了,“他在哪。”
奈姆抚着胸前,颤颤悠悠地喘着气。
她现在别说开口说话了,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如月!”
“哈啊……对、对不起,奈姆……”被“奈姆”这么一凶,纵使奈姆觉得这会儿肺部都隐隐有些发痛,如月却还是慌里慌张地答道,“在……哈啊……在那边那,个院子,里……”
说着,她抬起手指了指方向。
执行完命令,这小丫头就又把身体的主权交还给了奈姆。
“你这么着急……不对,你这么凶干嘛?我们的体力……咳!咳咳……”奈姆皱眉咳了两声,“不是,如月在同化意识层里的身体机能为什么这么弱?不应该啊……”
她此时才察觉到这个奇怪的疑点。
刚刚也是,明明“奈姆”的身体也没多重,可被她压了一会儿,自己就感觉骨头好像都要断了一样。
这不太合理啊……
哪怕吸息只是把如月排列成普通人的标准,也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奈姆”没有给奈姆多少思考的时间。
她也没有回答问题,等奈姆差不多喘上气了,就再次牵着她跑向了如月刚刚指着的建筑。
拜前几次轮回时的乱跑所赐,奈姆对衍那村的格局已经挺熟悉了。此时她见“奈姆”的目的地是似乎是那帮阿班德纳的学堂,不由好奇道:“你去那里干嘛?”
刚说完,两人的耳畔便同时捕捉到了一阵宛转悠扬的旋律。
学堂的大门没有关,远远望去,院子里面挤满了人——好像整个衍那村的人都在里面。
这些老人和小孩子们大多就坐在地上,围出了几圈半弧形的座次。
而在“舞台”中间的石阶上,有个人正端着一把外形和吉他相仿的乐器闭目演奏着。
那人轻轻哼唱着,也不纠结发音是否准确,似是对歌词压根不怎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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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节 285.冒名顶替
学堂里的场地不算大,而且因为衍那村全员齐聚一堂的缘故,这会儿还显得有些拥挤。
但不得不说,这个“演唱会现场”的气氛十分怡人。
纯净空灵的弦乐和演奏者的轻声哼唱相互交叠着,组合出的旋律散发出了一种简约而又婉转的延绵。
随着共鸣箱的娓娓倾泻,轻柔的音符先是登上房梁,继而又调皮地越过了每一位听众的肩头,最终,将余音挥洒在了这简陋的庭院当中。
听众们无论年龄,无论过往,此时皆是露出了如品尝醇酒、细嗅芬芳般的沉醉神情。
仿佛在这一刻,他们都体会到了发自内心的宁静。
或许真正的宁静,并非总是全然无声的吧?
就连奈姆,都差点没能招架得住这阵旋律的洗礼。
而她之所以能维持住“清醒”,一方面是因为她没看清演奏者的相貌,由此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违和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在目睹了学堂里的拥挤人群后,双腿突然就不由自主地发起了抖。
甚至,还差点没站稳。
这让奈姆有些纳闷。
以那些从脚底传上来的战栗判断,自己似乎是在……
……害怕?
稍加错愕,奈姆便即刻反应了过来,这并不是她自己的情绪,而是被如月给“感染”了。
这小丫头在面对人类时所产生的惊慌,就像自己看到跳跳真身时的反应一样:明明觉得自己不应该害怕,却总是没办法得心应手地控制自己。
无奈之下,奈姆只好缓缓地为她调整着呼吸,继而抬起手,轻轻安抚起了如月那紧张不安的心房:“……别害怕,如月,我在这呢,没事的、没事的。”
被奈姆这么一哄,如月顿时产生了一阵发自“根目录”的强烈欣喜。
这些喜悦虽然没能完全冲散她的惊惧,却也着实让她放松了几分紧绷着的身体。
见她勉强适应了一点,奈姆苦笑着松了口气,随即再次带着好奇看向了学堂之中。
然而,她还是看不清那位演奏者的真容。
只隐隐觉得,那人像是个金发少女,又像是个黑发少年。
可无论她如何眨眼调整瞳孔聚焦,就是看不真切。
直到,这阵清幽的旋律中,混入了一丝明显不协调的杂音。
——“奈姆”咂了咂嘴。
旋即只是瞬间,奈姆视野里的“虚妄”便蓦然坍塌了下来,就像是戴上了一副度数合适的眼镜一样。
此时再去看那位演奏者……
这货可不就是菲尼嘛。
“果然,”奈姆在心中腹诽,“你也有开演唱会的本事啊……”
出于,嗯……对气氛的尊重,奈姆并没有干扰这场演奏的打算。
但“奈姆”可没有欣赏音乐的闲情雅致,她一声不吭地抓紧了奈姆的手走进了学堂,毫不客气地穿过了重重人群。
“诶诶诶你……”
幸好,由于她们的存在超脱出了同化意识层,学堂里根本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唐突无礼”。
他们依旧沉浸在这场心旷神怡的体验之中。
尽管如此,奈姆心中多少还是有点“破坏了音乐会”的愧疚,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你来这里干嘛呀?”
“奈姆”直接拉着奈姆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也就是菲尼身边。
接着,她俯视着正闭目演奏着的菲尼,言简意赅道:“——用如月的力量,杀了他。”
从她的语气分析,这家伙好像是有些生气。
……不对。
她是在强忍着怒火。
可,为什么啊?
因为有些懵逼,奈姆听后,还卡顿了两秒。
“哈?”接着,她一脸莫名地扭头看向“奈姆”,“为、为什么啊?不是跟你说了他是梨……”
“——时空参照序列之所以会破损得这么严重,就是因为他。”
闻言,奈姆像是有些反应迟钝,傻不拉几地眨了眨眼:“……等、等会儿,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面对自己招牌式的呆傻蠢萌,“奈姆”倒也没有不耐烦:“你刚刚说,那个叫梨白的凡人和时空参照序列融合在了一起,对吧。”
“……是这样没错。”
“既然她帮了你,我不介意你带她一起走,反正你肯定是这么打算的……”“奈姆”说,“但你想带走梨白,就必须杀了这个叫菲尼的人。”
“为、为啥?”奈姆不明所以道,“……不是,这之间有啥因果关系吗?还是说菲尼啥时候得罪过你了?”
“你还没想明白?”“奈姆”不悦地瞪了奈姆一眼,“他取代了梨白的位置,但这个冒牌货又没能夺走梨白的全部权能,只是单纯地破坏了时空参照序列的完整而已。”
奈姆张了张嘴。
“如果他不存在,我们很容易就能回收这个设备,根本不需要你冒这么大的险……你还敢说他没得罪过我?”“奈姆”的声音冷得可怕,像是恨不得踹菲尼两脚一样。
奈姆见状,赶紧拉住“奈姆”打起了圆场:“不是,等等,你冷静点。”
“奈姆”听了,也没立即发作,而是稍微眯了眯眼。
看样子,她是想看看奈姆怎么给菲尼洗地。
这倒是和她之前不容置疑的风格不同。
可惜的是,虽说奈姆下意识地使出了一套安抚三连,但她这会儿确实不知道该说些啥。
毕竟,她早就知道了菲尼和梨白之间的关系,而且,她也认同“奈姆”刚刚的解释。假如以回收“最初之作”作为目的考量,“奈姆”提供的这个方案或许真的就是最优解。
只要自己……破坏了菲尼的存在,让他所拥有的权能回归梨白,这一关大概率就会结束了。
自己折腾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个结果吗?
可就算奈姆能想通这点,她一时半会儿也说服不了自己狠下心来。
见她一直不开口,还隐隐有些要发愣的迹象,“奈姆”扁了扁嘴,安慰道:“你放心,在同化意识里杀了他,就等于直接把他的存在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抽离,不会有人因此伤心的。反正他本就不应该存在……而且我估计,很可能正是因为他的存在,这个世界才会这么混乱。你杀……你除掉他,是在为这个世界做好事。”
“可……”奈姆看了眼菲尼,皱起了眉。
看到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奈姆”似是又来了点脾气:“你明明知道他抢走了梨白在现实世界的位置,为什么还要为这个冒名顶替的冒牌货说话?”
奈姆说不上来。
讲真,她和菲尼之间其实也没什么交情。两人说过的话,加在一起还不如她跟梨白聊天时玩的梗多。
奈姆是把梨白当成朋友看待的,所以硬要扯上点关系,她对菲尼也只能算是“看待朋友的弟弟”那种。
除此之外……
奈姆对菲尼一直有一种淡淡的熟络感。
这大概是由于两人都具备一定的“穿越者特质”,因此,能听懂一部分“梗”的菲尼对自己而言,就是在这个“异国他乡”之中唯一的“老乡”。
既然是老乡见老乡,有些自来熟也挺正常。
但,菲尼也就仅仅只是记得一点“梗”而已。
他什么重要的事都回想不起来,只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留有模糊的印象,简直就像……
就像……
想到这,奈姆突然愣了愣。
然后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对菲尼还有些轻微的……羡慕。
她有些羡慕菲尼和梨白之间的“关系”。
所以,当奈姆从梨白口中听说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为菲尼保养枪械、一直在充当菲尼的“幸运女神”默默守护着他时,才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明明同样都是“冒名顶替”,同样都是一方取代了另一方在现实世界的位置,可他们之间却非常的……
思绪抵达这里之后,奈姆忽地叹了口气,侧脸看向了“奈姆”。
“你……”“奈姆”见状,更用力地抓紧了奈姆的手,“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他、他又不值得你同情。如果没有他,你根本不会跟我分开,也不会受这么多苦,甚至受伤。他既然伤害过你,就得付出代价……所有伤害过你的东西,都必须付出代价!再说,这个菲尼分明就是个小偷,他偷走了别人的存在,你你不是很清楚吗?”
奈姆觉得,自己的手被“奈姆”握得有点痛。
随即不等她有所反应,如月就脚底一软摔在了地上。
不知为何,她在听到“付出代价!”这四个字后,忽然又开始害怕了起来。
而且这些恐慌,比刚刚要严重的多,让奈姆浑身上下都在不住地颤抖,差点儿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眼见奈姆整个身体都软了下去,“奈姆”眉间的怒火霎时就没了影儿,转而变成了担忧:“你、你怎么……”
“——我不是在同情他。”
奈姆费了不小的劲儿才压下了如月这阵突如其来的恐惧。
“……什么?”
“我说,我不是在同情菲尼,只是……”奈姆看着“奈姆”的眼睛说道,“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取代你的。”
“奈姆”听后一愣。
“你……你、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又不不是这个意思,你……我……”再来,她像是个被人误会了清白的黄花闺女一样,急得话都快说不好了,“你怎么能这样想?怎么能这样……”
一眨眼的功夫,她的眼睛里好像又升腾起了绯红色的雾气。
但她并没有浪费时间去难过,而是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你不要这样想、不要这样想好不好?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你是我的,你是只属于我的,所、所以我……我、我我也是……”
说到最后,她那被“病弱”涂写的小脸上也浸满了绯红。
“对不起……”奈姆道了个歉。
“……你道什么歉嘛?”
“是我说错话了,”奈姆欠起身,将“奈姆”搂进了怀中,“我的意思是……菲尼也不是故意想取代梨白的。”
“……噢。”
她不仅没有抵触奈姆的动作,还主动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奈姆——就像是害怕她突然又消失了一样。
“呃,奈姆?”
“……”
“奈姆?”
“我听到了啦……”“奈姆”像是在闹别扭一样嘀咕道,“反、反正,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想杀菲尼,对吧?”
“啊……嗯。”
“……我知道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奈姆听后,有些惊讶。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那啥,奈姆?”
“……干嘛啦?”“奈姆”轻轻地揪了下奈姆的头发,“人家在想办法呢,你不能安静一会嘛……”
“唔,我好疼。”
“……哼。”“奈姆”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奈姆的头发。
“不是……”奈姆苦笑,“我是说,你抱得我好疼……轻点儿,骨头都要断了。”
“奈姆”一听,当即红着脸松开了奈姆,低声咕哝道:“谁让你不用老娘的身体的?活该……”
“……你以为老子不想啊?”
奈姆至今也不明白如月刚刚为什么被吓得那么厉害。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偏头一看,发现菲尼此时刚好一曲奏罢,正不好意思地起身打算跟观众们鞠躬谢幕呢。
可观众们哪肯轻易放他走,一个二个皆是用掌声怂恿着他再来一曲。
盛情难却之下,菲尼只好随了他们的意,再次坐在了石阶上。
这次,他弹了一首相对轻快的旋律。
从他那漫不经心却又精准无比的指法上看去,他在音乐上的造诣确实和梨白非常相近。
但……又不太一样。
只可惜,奈姆是没什么音乐鉴赏能力的。
她听不出梨白想表达什么,也听不出菲尼想表达什么。
不过奈姆也没纠结,看了菲尼两眼便收回了视线,在心中唤道:“如月?刚刚你怎么了吗,我感觉你非常害怕……是因为奈姆说的话吗?”
如月听了,暗淡的瞳孔中又闪烁起了丝丝缕缕的光泽。
她怯生生地偷瞄了“奈姆”一眼,说:“……奈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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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节 286.入题
尽管如月的视线和发音都“指向”了“奈姆”,但,这句话并不是对“奈姆”说的。
于是“奈姆”听后,眼神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冷漠。
如月见了,当即被吓得收回了偷瞄的视线,再次慌慌张张地躲到了奈姆“身后”。
切身体验到这一幕的奈姆,差点儿又被如月的担惊受怕刺激得没能站稳。
无奈,她只得赶忙帮如月喘匀了气,顺势接过话柄打破了沉默说:“嗯,你说吧,什么事?”
“我,”如月磕磕绊绊道,“刚刚,和这个,世界的,现实稳定装置,们之间,产生了,一点,纠,缠。”
“纠缠?”奈姆稍微皱了皱眉,倏尔又猛地回神,“等会儿?你是说了现实稳定装置……‘们’,没错吧?”
“是……哈啊……”如月急急地喘着气回答道,“根据信,息来源推测,这个世界,一共有,三套,现实稳定装置。通过,纠缠时,的数据,共享,我,接收了这,个世界的,调停者,信息。”
闻言,“奈姆”也愣了愣。
“三套?”奈姆稍微观察了一下“奈姆”的神情,“还真有三个吗……”
虽说之前产生过类似的猜测,导致她这会儿也谈不上是惊讶,但从“奈姆”脸上的表情推测,这个情况,应该也是异常。
不过,更让奈姆在意的地方是,如月所说的“调停者”这个词。
“你说你接收了调停者信息……意思就是说,这个世界真有调停者存在?”
“我,不确,定……”如月说,“我没有读,取参数,的渠道和,能量。而且,调停者,的缓存区域本身,存在着,非常严重的,生物性,衰变。”
“生物性衰变?”
“就是生命的‘衰老’现象。”“奈姆”替如月回答了这个问题,又问,“这个调停者是谁?”
“不不是,等会儿,你是说……”奈姆一听,顿时被突如其来的信息刺激得有些发懵,“这个调停者……衰老得很严重?”
同时面对两个奈姆的提问,如月显然处理不好优先级的问题。直到她意义不明地喵喵喵了几声后,才结结巴巴地依次答道:“是是是的奈姆。她她叫安安,识。”
“……还真是她啊?”奈姆一阵无语。
她忽然有种浪费表情的感觉。
明明奈姆也不觉得安识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可她究竟为什么没把“真相”告诉自己呢?
难不成……这家伙把自己的调停者身份也忘了?
考虑到她罹患的症状,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经过之前的了解,奈姆觉得,安识或许在大部分情况下,神志都不算是清醒。
哪怕她喝了酒。
只是……这也太扯了吧?
调停者是这么不靠谱的吗?连自己的身份都能忘记?
胡思乱想了一通无果,奈姆只好回味了一下如月刚刚说的话,又问:“读取参数的通道和能量,是需要我提供给你吗?”
“……是、是的,奈姆。”
“那你……”
“——等等。”眼见奈姆准备让如月去进一步读取,“奈姆”立即打断了她说,“让她直接读取,消耗太大了。”
奈姆听后滞顿了片刻,随即顺着“奈姆”的意思问:“呃,你的建议是?”
“先让吸息带我们回去。”
“回去?回哪里?”
“你储存我的位置。”“奈姆”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地用手指戳了戳奈姆的心房,“这样可以为你节省一些消耗。”
“……哦,好。”奈姆傻了吧唧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揣测着问,“那啥,因为吸息现在是我们存在于此的运行环境,所以就等于说……她能听到我说话?”
闻言,“奈姆”似是对奈姆的“技能熟练度”有些意外,好一会儿才应道:“嗯……对。”
奈姆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四顾一圈周遭后,抬头望向了头顶的苍穹:“……吸息?”
旋即下一秒,演唱会现场之中的一位观众忽然站起了身。
“是,奈姆。”
伴随着这个声响一同到来的,还有一种让奈姆久违了的“被消耗感”。
“呃,”奈姆眨眨眼,视线循声看去,霍然发现,这位超脱出意识层面的观众,居然是个陌生人,“你是……吸息?”
她是个容貌清丽的少女,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蓝发赤瞳,身材高挑,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柔美的知性。
“是的,奈姆。”见奈姆正上下打量着自己,少女当即会意,解释道,“这个人类的生命形式已经消散了,她在意识层面的存在是由同一环境中的其他人类记忆构成的,换句话说,是个无主的终端,所以,我才可以在仅消耗一点点能量的前提下临时征用一会。”
少女的语气和措辞简直就是吸息老师的翻版,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然而,她脸上那抹“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但为了正事儿只能努力憋着……可是心脏一抽一抽的好痛啊,怎么可能憋得住嘛”的喜悦,还是无情地出卖了她。
只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少女的眼眶周遭就布满了绯红色的雾气,使得那对明亮的赤瞳看起来更加鲜艳了。为了不让软弱不合时宜地流露出来,她紧紧地抿着双唇,双手攥着衣摆,力道之大,让她脚下踩着的内八不住地发着颤,像是恨不得立马扑上来抱紧自己一样。
“……原、原来如此。”眼见吸息老师在这种情绪状态下都会优先选择解答自己的疑惑,奈姆不由得干笑了两声。
看来,她们都很想念自己。
至少在这方面,自己不是任谁都能冒名顶替的。
“咳咳……”想到这,奈姆又有些害羞,赶忙转移了话题问,“那……这个人是谁啊?”
“她叫——”吸息刚一开口,那些充斥在她心中的思念立马就让语气变了个调。
得亏这小丫头也无愧于高级教师职称,咳了两声后竟硬生生地把那些喜极而泣的哭腔给憋了回去。
“对不起,奈姆。”吸息似是对自己的破音有些自责,赶忙调整了下呼吸重新答道,“她叫阿班德纳·恩尼格玛。在五年多前死于……突发性命源枯竭。”
“恩尼格玛……”奈姆眨眨眼,“是吗……就是她啊。”
说着,她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这位蓝发赤瞳的少女。
这个恩尼,就是梨白提到的那个……被菲尼“错认”成妈妈的人。
不过,从衍那村民的年龄构成上来看,恐怕也不止菲尼一个人有这种“错觉”。或者说,作为衍那村里唯一一个健全的年轻人,她在兼职所有“阿班德纳”的代理妈妈的同时,还得作为代理孙女去照顾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们。
可惜,衍那村的这根顶梁柱最终的结局却是……死在了梨白的家里。
想到这,奈姆突然觉得,自己这样“临时征用”村民们对恩尼的“回忆”,实在是有欠考虑。
“那啥,总之……”于是她有些愧疚地收回了视线,“先带我们回去吧。”
“是,奈姆。”
吸息乖乖地遵循了奈姆的吩咐,将“奈姆”和如月的身躯转化为了“数据流”从同化意识层面抽离了出来。
作为当事人的奈姆只觉得眼前一晃,便坐在了一张连脚都踮不到地面的座椅上。
这次“传送”的消耗并不大,不过由于周遭环境的色调产生了突变,奈姆下意识地眯了好几次眼睛才勉强适应。
然后她发现,四周已经被一片没有空间感的苍白给取代了,而眼前,则是一套三人规格的桌椅。
自己目前就坐在这张小巧的桌子旁,左手边的“奈姆”仍在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而右手边……
不知道是不是换回了熟悉的载体的缘故,这会儿的吸息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呃,你别哭啊……”奈姆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帮她抹抹眼泪。
结果胳膊都伸出去了,她才注意到如月的手根本就够不着吸息。
吸息见了,急忙俯身凑到了奈姆手边。
动作之迫切,就像是生怕奈姆又突然消失一样。
这一点,倒是和“奈姆”如出一辙。
无奈,奈姆只得苦笑着为吸息擦了擦眼泪,说:“好了啦,我这不是找到你们了吗?别哭啦,来,把手给我。”
吸息闻言,立刻像只小狗一般递上了自己的手。
奈姆一手一个,握紧了“奈姆”和吸息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眼见奈姆握住了吸息的手,“奈姆”有些不悦地瞥了吸息一眼。
吸息当然没敢对上她的视线。
只不过,就目测来说,奈姆好像是想发表什么重大言论,因此两人都没有打扰她的打算。
然而酝酿了半天,奈姆却只憋出来了一句:“……如月的胳膊好短啊,总感觉我的姿势好别扭。”
话刚说完,她就切身体验了一把如月那羞答答的愧疚。
“咳咳,不是不是,我是想说……”奈姆强行歪回了话题道,“调停者,对,调停者……吸息,帮我构建一条连接这个世界的现实稳定装置的通道,然后让如月读取一下调停者,也就是安识的参数。”
“是,奈姆。”吸息挪了挪椅子,又往奈姆身边靠了靠。
“奈姆”见状,又没好气地瞪了吸息一眼。
然后她也贴了过来。
有了奈姆这个充电宝,吸息和如月运作起来自然也没了先前那种束手束脚。
虽说相应的消耗也很大,但奈姆也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几乎是在奈姆下达命令的那一刻,吸息就帮如月建立好了连接,而后只是瞬间,海量的信息便顺着读取通道传输了过来。
作为一个人类……或者说,作为一个习惯了人类习性的人,面对这么庞大的信息冲击,奈姆别说读取了,她连识别信息种类的余力都使不上来。
幸好,在这方面,如月要比奈姆优秀得多。只花了奈姆十多秒的懵逼时间,这小丫头就完全接收了现实稳定装置共享过来的运行文本。
“怎么样?”待“脑中”如真似幻的疲劳消退,奈姆问道,“安识真的是调停者吗?”
“它、她……”如月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安、安识……是,调停者,也,不是,调停者。”
“啊?”奈姆听后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我……”如月张了张小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喵了两声后,便向吸息投去了求助的视线。
“嗯,我明白。”吸息见状,当即接过了如月的接力棒,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奈姆,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有试着和这个世界的现实稳定装置连接过一次吗?”
“啊,嗯。”奈姆点点头,“当时你们不是说,那个调停者专用的‘直通窗口’被占用了吗?”
“是的奈姆,”吸息说,“那个现实稳定装置和调停者对接的端口,被它自己占用了。当时我们还以为是型号不同,所以它才能执行这么反常的指令,但实际上,这并不是现实稳定装置的……唔,主观意愿。”
“……什么?”奈姆不解道,“你是说,是别人让它自己占用那个窗口的?”
“是的,奈姆。”
“……这个‘别人’,是谁?”
“是这个世界曾经的调停者。”吸息顿了顿,补充道,“他在很久之前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唔——等会儿,这个调停者是来修什么的?”奈姆想了想,问。
“时空参照序列。”吸息答道。
“那他……修好了吗?”
“……没有。”
“没修好就走了?”
“从运行文本上看,是这样没错。”吸息说。
“为什么?”奈姆有些纳闷,“调停者里也有摸鱼的吗?”
“不,是因为……”吸息稍微蹙了蹙眉,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样,“只翻译概念的话,是因为‘契约’突然终止了,他因此失去了调停者权限,为了不在这个世界制造更多的混乱,只能把自己强制遣返。”
“契约?”奈姆听后,不由得看了“奈姆”一眼,见她没啥表情变动,才呐呐道,“……谁跟谁的?”
“以调停者的行动理念推测,”吸息也怯怯地瞄了眼“奈姆”道,“应该是指……造物主和生灵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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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节 287.代调停者
“造物主和生灵们的契约……”奈姆打了个呵欠,“就那种……‘第一戒:除我之外,你不可有别的神’之类的吗?”
“抱歉,奈姆。”吸息满是愧疚地说道,“对此我也不太清楚。虽然我是造物主的设备,理应在一定程度知晓整个系统的运行逻辑,但我之前……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格’,所以,也就没有‘记忆’的概念……”
眼见吸息的眉毛又软塌了下来,奈姆立刻冲她笑了笑说:“没关系,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她对此倒没什么意外的感觉,因为之前“奈姆”就跟她说过,造物主的这些设备并不是“教科书”,也没有“说明书”。
换句话说,自己不需要主动去“学习”,就能应用它们的权能。
或许对于吸息和如月来说,也是如此。她们在作为设备的时候,根本就不需要记忆,正因为这样,她们才“回忆”不起拥有人格之前的运行文本。
毕竟那时候,她们还都不“存在”。
兀自思索了半晌,奈姆又转眼看向了“奈姆”,问:“你知道这个契约指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唔……这样啊。”见她回答得这么干脆,奈姆也没有怀疑的意思。
再者,“奈姆”还隐约提到过,她并不认可“这些调停者是她爸爸的使徒”一事。
既然这样,她不知道也很正常。
眼见话题迈入了死路,奈姆并没有纠结,然而正当她准备问下一个问题时,如月却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对、对不起奈姆,我……我,检索到,了有,关‘契约’的,信息记录。”
“哈?”奈姆怔了怔,“……什么意思?你听说过这个‘契约’?”
“是、是的,奈姆。”如月呜呜了两声,似是放弃了由自己这个小结巴来解释的意图,又向吸息投去了求助的视线。
于是乎,吸息便再次接收了如月传来的信息,为奈姆翻译道:“是这样的,奈姆。你应该还记得之前遇到个那个退休了的调停者吧?”
“保健阿姨?”
“对,她曾经在如月面前提到过‘契约’的事,”吸息踌躇了片刻,接着说道,“她说,‘现在’契约已经变了,而‘第三契约’的调停者,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姓‘夜’的。”
“第三契约?”奈姆琢磨道,“就是说,在这个契约之前,还有两份……呃,不会就是旧约和新约吧?”
“这个……对不起,奈姆。”吸息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显然,如月的记忆里也没什么像样的信息。
“没关系没关系,不过……这倒是我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奈姆”问。
“呃,就那啥,”奈姆干笑,“梨白不是受了很多苦吗?而且,还波及了很多个世界,假如调停者部门还在正常上班的话,应该不会放任她不管的吧?毕竟她已经算是造物主的设备了,哪怕不打算救她,也……”
“……然后呢?”
“我觉得,之所以调停者们没有来帮梨白,或许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管,”奈姆说,“而是因为,他们真的是人手不足。”
“奈姆”没说话。
“因为不想变成‘恶魔’,保健阿姨只能遵守‘保密协议’,并没告诉我有关契约的事。”奈姆一边回想着,一边整理道,“不过,如今再想想,‘现在’应该就是保健阿姨提到的第三契约。假如在这个契约中只有一位调停者的话,这个倒霉蛋大概也忙不过来吧?”
闻言,“奈姆”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以这个世界的现状来看,他们不来调停才奇怪。”
“总之,我们现在是弄明白了为啥上一个调停者突然就撂挑子不干了……应该就是因为他不想变成‘恶魔’。”奈姆舒了口气,又看向了吸息问,“那,他走之后……或者说,他走之前又做了什么呢?”
“他通过调控现实稳定装置,制造了一个‘代调停者’。”吸息答道,“他‘翻译’了现实稳定装置的权能,灌输到了一位原著居民的存在当中。”
“……代调停者?”奈姆眨了眨眼,“就是安识?”
“是的,奈姆。”吸息道,“理论上来说,安识具备现实稳定装置的所有机能,但她能发挥几成……不太好说。”
“还能这样操作?”奈姆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你是说他把现实稳定装置的力量……投放到了安识身上?让安识去稳定世界?”
“不是的奈姆。”吸息解释道,“这个世界有三套现实稳定装置……信息传输媒介应该也是如此。所以,就算上一个调停者调用了其中一个现实稳定装置,也不需要安识去稳定世界……再说,她只是个凡人,不可能处理这么大的信息量的。”
“可……为什么这个世界有三套设备呢?”奈姆不解道。
“应该是因为最初之作吧?”“奈姆”说。
“是的,上一个调停者留下的工作记录里说,如今的现实世界,是由三个现实世界‘缝合’在一起的。”吸息道,“但,具体原因他还没能查明,契约就失效了。”
“但是……把三个世界缝合在一起,这也太……”奈姆想象了一下三颗球撞在一起的画面,“难道就像水滴一样,三个水滴凑在一起变成了个更大的水滴?”
“这个……对不起,奈姆,我不太确定,不过从引力上判断,这颗星球的质量还属于标准范围,因此比起‘物质融合’,更像是‘投影重叠’。”
“你的意思是说……”奈姆喃喃道,“这个世界上的贵族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的?”
“你怎么不说人类才是‘突然出现’的那一方。”“奈姆”嘀咕了一句。
“从观测者角度来说,确实如此。”吸息肯定了奈姆的猜想。
奈姆听后,语塞了好一阵。
“等、等会儿……”随即,她又皱了皱眉道,“这么大的事儿,坊间应该有传说才对啊?突然有一天世界上出现了一大群别的物种,怎么可能没有被编撰成历史记录下来呢?可据我了解……不管是人类还是贵族,好像都觉得,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世界里的物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奈姆”撇撇嘴,“在文化积累不足以让‘航海家’出现之前,谁能发现新大陆嘛。再说了,这种事情,只是听起来就会产生不小的扭曲值,现实稳定装置怎么可能会让生灵们认知到?它们又不是如月……”
不知为何,这家伙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闹别扭一样,有意无意地总要怼吸息或是如月一句。
如月这个话都说不太好的小丫头就不必多提了,吸息自然也不敢还嘴,只是低下头,尽可能避开“奈姆”那不悦的视线道:“确、确实是这样没错,奈姆。在三个现实稳定装置的协同合作下,三个世界的原生模因已经被缝合在了一起,包括原著居民们积累的文化和生存环境。根据现实稳定装置的原始参数,上一个调停者已经拼凑出了其中两个世界的‘原貌’:一个,是现实密度较高的人型生物文明,原著居民的技术水平应该在刚刚脱离本能没多久……唔,也就是十一到十二世纪左右;另外一个,则是现实密度较低的类人型生物文明,由于有‘魔能’这种飘散资源的存在,他们的技术水平不太好类比,但应该和第一个世界相差不大。”
“这就是人类的世界和贵族的世界吗……”奈姆顿了顿,又问,“那,剩下的那个呢?”
“上一个调停者有过猜测,只是没来得及定论。”吸息说,“他觉得,第三个世界应该是相对比较原始的星球,因为它的现实稳定装置几乎没有响应过任何事件。换句话说,该星球的原著居民还没有演化出‘智慧’。”
“噢……”奈姆点点头,“就单细胞生物那样呗?”
“呃,嗯。”
“好吧,大致情况我已经明白了……”奈姆思索了一下,总结道,“按照时间顺序,因为时空参照序列这个最初之作的损坏,它不知为何吞噬了梨白,然后在她们俩相互融合的过程中,时空参照序列把梨白送到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里,最终,直接将三个世界缝合在了一起,‘创造’出了这个世界。”
“应该是这样……没错。”吸息立即附和。
“哦对,说个题外话,既然造物主的设备都是成‘套’的,”奈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其他的设备都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我是指,像是‘信息传输媒介’、‘现实稳定装置’、‘时空参照序列’这一类的。”
“……不好意思奈姆,我……不知道。”吸息有些脸红。
看样子,她是在害羞。
而害羞的原因……就像是没能回答出一个幼稚园水平的问题一样。
“是这样的奈姆,我……我给你比喻一下吧。”吸息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虽然你知道你体内器官的名字,可是……你很难切实感知到它们现在是如何运作的,像是血液的流速,或是心脏跳动的力度……对吧?”
“嗯。”奈姆点点头。
“我也一样。”吸息扭捏道,“在我还是设备的时候,我是没有‘主体’的,因此身上任何一个地方的信息我都能认知,包括和它们协同工作的设备。但我现在的‘主体’是人格,有了人格之后,我就不知道‘体内的器官’是怎么运作的了……它们已经变成了我的,‘本能’。”
“呃……好吧。对不起,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奈姆干笑。
“没、没关系,你别在意,奈姆。”
话说回来,如果吸息和如月还“认得”和她们一起工作的设备,“奈姆”也不至于在一开始连这次要回收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度过了这个小插曲后,奈姆便继续精炼起刚刚总结的信息:“咳咳,说到哪了?哦,说到梨白‘创造’了这个世界……唔,这个世界‘出现’后,调停者们很快就察觉到了异常,于是派人来修理。只不过,这个调停者在处理异常的过程中,公司突然出了大问题,所以他只能在临走之前选了安识来当‘代调停者’……这么想来,安识的任务还真是‘拯救世界’吗?这也太难为她了吧……”
“还有一点,奈姆。”吸息又道,“为了引导代调停者行动,上一个调停者留下了一些文字记录。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代调停者毕竟只是凡人,她的……唔,她的‘知识水平’不足以接受调停者的直接教育,所以这些信息,应该还保留在现实世界中。”
“既然这样,等下我回去后试着去找一下吧。”奈姆琢磨道,“说不定上一个调停者已经想好了解救梨白的办法,只是由于时间不够用才没有实施。”
“奈姆”闻言,轻轻地“切”了一声,嘀咕道:“说的好像你的水平比代调停者还高一样……”
“是啊奈姆,”吸息也附和着说,“为了不污染这个世界,那份信息很可能是经由调停者的‘保密协议’封锁过的,不是单纯的信息载体,如果没有我帮你‘翻译’……”
“——不用你翻译也可以。”“奈姆”听到这里瞪了吸息一眼,导致后者顿时就没了声。
“哈?”奈姆纳闷道,“她不帮我翻译谁帮我翻译?我只认得中文的啊……”
“我说的‘不需要翻译’的意思是,这件事有更简单的解决方法。”“奈姆”说。
“……什么办法?”奈姆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回收代调停者的权能不就行了?”
“回……收?”
“我又不是让你去杀人,”“奈姆”见状,有些不开心地努了努嘴,“只要回收代调停者的权能,你就绝对可以‘读得懂’上一个调停者留下的信息,如果那份信息里面有应对时空参照序列失控的方法,不也算是为我们的目的提供了一个思路吗?”
“那要是……没有应对最初之作的方法呢?”
“没有的话,代调停者的权能至少可以保你安全。”
听语气,“奈姆”似是不怎么在意那个不确定存不存在的“思路”。
她根本就是觉得奈姆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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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节 288.罪孽的方向
奈姆听后,一时又犹豫了起来。
“可……安识的年纪已经那么大了,”良久,她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假如我直接把她的力量拿走了,她不是就……”
“你不是说想给她一个解脱吗?”“奈姆”突然用力握住了奈姆的手。
“是啊奈姆,这样做不仅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还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代调停者带来的‘灾难’,”吸息也在一旁帮腔道,“在代调停者无法保证意识清晰情况下,只要一个不注意,她就有可能做出接近毁灭世界的事情。”
看来,在这一点上,三个小朋友的主张都是相同的。
即便如月一直没开口说话,但她显然也觉得这样做比较好。
毕竟,不管是对谁而言,掌控一种自己不了解的力量,原本就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
奈姆对此,算是有过亲身经历的。
所以她内心中,也有一个声音是赞同她们仨的。
安识的确……不太“稳定”。
她只是挥挥手而已,就能炸沉整个大陆板块。而根据梨白的判断,安识似乎还远远没有使出“全力”。
真让她使出全力的话,估计至少也是个歼星级别的灾难。
而目前已知的,唯一的阻止方法……就是给安识灌酒。
可这种方法哪有什么“稳定性”可言嘛?
想到这,奈姆就像是读懂了一个冷笑话一样,有气无力地干笑了两声:“确实,你们说的没错。”
说着,她露出了很是纠结的神情。
“不过,真让我下手……” 但没几秒,奈姆脑中的焦灼就分出了胜负。随即她叹了口气,如实说道,“我也没那个魄力呀……”
奈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那你想怎么办嘛?”“奈姆”一听,貌似是有些生气。
不过她倒也没发作,只是稍显不悦地盯着奈姆,像是在等她的主意。
“唔……”被“奈姆”这样盯着,奈姆着实有些底气不足,沉吟片刻道,“我们从后往前想吧。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回收最初之作,而只要我回收了时空参照序列,你们应该也会一起回到我身体里对吧?”
“前提是,完整的设备。”“奈姆”没好气地嘀咕道。
“嗯,我知道。”奈姆想了想,“虽然时空参照序列已经和梨白融合在了一起,但却有一部分离散了出去,附着在了菲尼身上……有什么办法能在保证菲尼安全的前提下,把这份力量取回来还给梨白吗?”
“奈姆”没接话。
吸息也一脸苦恼,显然,这超出了她的职务范围。
意外的是,沉默了几秒后,如月却突然说道:“那、那个,奈姆……如、如果只,是分割,或者,缝合概念的,话,现实稳定装置,是可以做,到的。”
奈姆闻言先是愣了愣,而后神情顿时一振:“诶对啊!现实稳定装置可是连‘世界’都能缝合的……”
“——但、但是!”不等奈姆说完,如月就憋红了小脸打断了她,“……啊,对、对不起,奈姆……可我觉得,你,你无法执,行这么,精密的,精密,的……呜……喵呜呜……”
从她频繁出现的“语气助词”上判断,这小丫头应该是被她自己感人的词汇量拖了后腿。
“你……是想说‘手术’吧如月?”吸息见状,赶忙抬了她一手。
“对!对……”如月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地说道,“奈姆,这种手,术,对你,消耗太,大了……会、会让你,就、就像她一,样……”
“……像她一样?”奈姆停顿了几秒,不明就里道,“谁啊?”
岂料,还没等如月喘匀气开口,“奈姆”就瞥了她一眼,道:“闭嘴,如月。”
虽然她没什么语调起伏,但那冷漠的视线还是瞬间就让如月吓了个够呛。
在如月的感染下,奈姆也顺道被吓了一跳。
不过嘛,她奈少侠再怎么丢人,也不会被自己的长相和声音给吓得开不了口。迟疑了片刻,便莫名其妙地看向“奈姆”问道:“如月说的‘像她一样’……指的就是你?你怎么了吗?受伤了吗?还是哪里比较痛?”
面对奈姆这一连串的关切,“奈姆”那佯装出来的扑克脸顿时就破了功。
她红着脸,视线一时有些躲闪,嘴唇翕动数次,却愣是一个字儿都没说。
奈姆没有催促。
她静静地看着“奈姆”的眼睛。
眼见躲避不掉,“奈姆”只好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硬着头皮对上了奈姆的视线,道:“……你不需要知道。”
“唔……”奈姆延迟了几秒,“是吗。”
她点点头,没有追问。
这倒是让“奈姆”有些意外。
可当她看向奈姆的眼睛,试图从里面解读出点额外信息时才发现,哪怕是她,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看“懂”奈姆的。
奈姆的瞳孔里,只有一片黯淡的虚无。
这让“奈姆”的心脏顿时剧烈地抽痛了起来。
但……现在的她,已经“记不清”原因了。
那些东西一旦被“消耗”,就再也……
“——你没事吧?”
“奈姆”听后险些一个激灵:“……什、什么?”
“我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奈姆仔细打量了“奈姆”一阵,“真的没事吗?”
“我、我能能有什什么事?”
“……不愿意讲算了,”奈姆撇撇嘴嘀咕了一句,继而转口道,“咳咳,总之,我是有办法在不伤害菲尼的前提下把他的,呃,‘外挂’给拿走的,没错吧?”
“可是奈姆,这样做太危险了……”吸息满脸担忧地欠了欠身。
相较于如月,她更有资格说这话。
以奈姆的“水平”,在安全范围内使用造物主设备的力量,也就只会觉得肚子饿、或是由内而外遍布全身且无法摆脱的疲惫而已。
一旦奈姆跳出了安全范围……
吸息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上一关的情况了。
“奈姆,”念及此处,吸息又急急地提醒了一句说,“那个……对不起,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但我觉得……你最好尽快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啥玩意儿?”奈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心理医生?”
“是的,奈姆。”吸息双手一同握紧了奈姆的手,眼神可怜巴巴地劝说道,“你有着非常严重的自我毁灭倾向……而且你自己还察觉不到。”
“奈姆”听后,眉毛忽然一跳。
至于……奈姆本人,她一时竟说不上话。
由于有过先前的两次“精神病院之旅”的缘故,奈姆这会儿也没什么底气反驳说自己没有精神病。
说不定,自己还真就是那个“无名先生”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呢?
奈姆想了想,干笑道:“那啥,我觉得我挺正常的呀。”
说着,她还向“奈姆”投去了一个确认的视线。
“你很正常。”“奈姆”即刻会意,“……除了不听我的话之外。”
“喂……”奈姆苦笑,“我又不是你的……唉……算了。”
“可是,奈姆……”
“——你也给我闭嘴!”“奈姆”恶狠狠地瞪了吸息一眼。
吸息听后顿时就没了声,脸上的委屈愈演愈烈,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别欺负她嘛,”奈姆见状,赶忙打起了圆场道,“她只是关心我而已,你那么凶干嘛?”
“奈姆”闻言,赏给奈姆一个“哼”字让她自行体会去了。
“不是不是,”见她自顾自地生起了气,奈姆便趁机柔声哄了哄吸息道,“我觉得吧,你们好像把事情想得有点复杂,你看,这个世界不是有三个现实稳定装置吗?加上如月,就是四个,四个人一起做这台手术,还会出问题吗?”
“但这样的话……”吸息吸了吸鼻子,“不就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了吗?”
“呃,对啊,哈哈哈……”奈姆有些尴尬,“我如果不拿回代调停者的权限,就没办法在现实世界直接操控那三个现实稳定装置……对吧?啧,这倒是有些难办……”
奈姆现在真的感觉自己是那种“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的蛋疼玩家。
正当她苦思冥想着之时,自个生了会儿气的“奈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治好安识的老年痴呆症。”“奈姆”说。
“啊?”奈姆愣了愣,“这……可行吗?”
“对于寻常凡人而言,是不可行的。”“奈姆”瞥了吸息一眼。
吸息见了,当即明白了“奈姆”的意思,解释道:“因为衰老是生命的‘方向’,换句话说,就是生命的‘传递路径’。如果想要阻止衰老,就要改变生命的形式,这对于凡人而言,等于是重新构造了‘主体’,最好的结果,也是‘忘记’自己曾经是个生命的事实。唔,简单点讲,就是……奈姆,你还记得……阿雅吗?”
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之时,吸息情绪里的愧疚变得更强烈了。
奈姆听后,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你是说……在那个世界里,邪神大叔的‘治疗’,就是改变他们的生命形式?”
“……嗯。”吸息答道。
奈姆回想了一下那些“丧尸”的设定。
不管是哪一种,好像都很危险的样子……
普通人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安识这个“至高天”。
“那……”奈姆苦恼了一阵,“我们要怎么治安识的病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发现,吸息这会儿已经愧疚得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了。
看来,她心中对自己的负罪感也不比自己对阿雅的低多少。
奈姆见了,轻轻地拍了拍吸息的手,并主动将它握在了手中。
“对不起,奈姆……对不起……”可即便这样,吸息也没抬头。
她纤弱的肩膀不住地发着颤,低声抽泣了起来。
自从获得了人格之后,她才第一次明白了一件事:那些堆积在路径深处的“文本记录”,并不会因为自己不去“查看”而就此安分守己。它们只是在等待一个契机,然后一股脑的,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喷涌而出。
吸息不“记得”,自己究竟虐杀了奈姆多少次。
但她知道,自己确实虐杀了奈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多到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赎清这份“罪孽”。
就算自己听从奈姆的每一句吩咐、顺从奈姆的每一个意愿,也不会让这份罪孽有丝毫的消减。
吸息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找得到赎罪的机会。
或许……在内心深处,自己也强烈地渴望着自我毁灭吧?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奈姆的想法。
既然没办法赎罪,不如干脆……
“——好了,”突然间,奈姆松开了“奈姆”的手,站起身走到了吸息身旁,“别哭了。”
她捧起了吸息那张已经哭花了的小脸,用拇指轻柔地打理着那两行崭新的泪痕。
“唔,”擦拭了几下后,奈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徒劳,干笑道,“好像这个时候我让你别哭,你也不会听我的吧?”
“……不、不会的,奈姆。”吸息一听,赶忙抬起手抹起了眼泪,“我、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
奈姆闻言一怔,旋即在嘴角扬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道:“你知道吗,吸息,有句话,叫‘不打不相识’。”
“……嗯。”
“咱俩就是这样。”奈姆用额头抵在了吸息的刘海上。
“可是……”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说到这,奈姆像是没憋住,又失声苦笑起来,“虽然我根本不记得自己该原谅你什么,但……你应该也是一样吧?你也不记得该怎么让我原谅你,对吗?”
吸息上气不接下气地点了点头。
“那啥,说起来有些丢人,但……”奈姆放开了吸息的脸颊,将她整个人都拥在了怀里,问道,“我只会这一招,你介意吗?”
吸息没说话。
她只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抱紧了奈姆。
奈姆也没再开口。
她轻轻地拍起了吸息的后背,随即视线一转,看向了在一旁生闷气的“奈姆”。
见自己看了过去,这家伙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连身子都不自觉地往这边欠了欠。
奈姆见后,轻轻地比了个禁声手势。
“奈姆”张了张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又抬头看了看奈姆那根抵在唇边的手指……终究是一句话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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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节 289.咫尺之间
虽说“奈姆”用她那病弱的苍白写了一整脸的“不开心”,但这家伙咬牙憋了几秒后,居然还真忍住了,愣是没有打断奈姆这蹩脚的哄妹术。
在她的“鼎力支持”之下,奈姆没一会儿就借着怀中这位不时发颤的温香软玉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的奈姆,一直不太理解吸息对自己的恭敬究竟是源于何处。
早在奈姆第一次得知吸息“存在”于自己体内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奈姆心里很清楚,她是吸息的“杀身仇人”,在这么一个“前情提要”之下,奈姆觉得,哪怕两人最终确实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也至少需要一点上下文的过渡才行。
然而,吸息对自己的臣服,根本就没有过程。
就好像那些打怪掉宝滴血认主的“游戏性”一般。
而迫于当时的情势,自己也没办法分心,只能更优先处理如月的事。
再加上,吸息对自己一直很贴心——贴心到像是个事无巨细都会为自己考虑周到的小女朋友一样——久而久之,奈姆也就没太纠结她对自己的态度有多奇怪了,甚至还觉得吸息可能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有条有理一丝不苟的性格,自己之所以觉得奇怪,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太适应这种“恭敬”而已。
因此,在两人毫无上下文地冰释前嫌之后,奈姆便说服了自己把吸息当成了朋友看待……只不过是受之有愧的那种。
只可惜,吸息并不是人类。
她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原本的性格”。
也就是说,吸息在面对自己时所表现出的那近乎自律到自虐般的恭敬,以及她那严谨到和书面语有一拼的措辞习惯,都是为了强调她自身的功能性,从而潜移默化地“说服”自己尽可能地忽略掉她的人格,只单单把她当成一个工具。
证据就是,每次自己想和吸息聊一聊这件事,话题最终总是会被吸息引导向“杀了她”的结果上,就好像她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让自己了解了她一样。
“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别那么拘谨、想和你有说有笑的聊天吹水而已嘛……咋这么喜欢喊打喊杀呢?真不愧是造先生的女儿,都一个样。”想到这,奈姆不由抿嘴干笑着在心中腹诽道,“……话说你这家伙怎么好意思说我有自毁倾向的?会不会我的自毁倾向本就是你‘传染’给我的?毕竟我连如月有多害怕奈姆都能感觉得到……嘶,对啊,如月为什么这么害怕奈姆?没道理啊,她长得这么可爱,虽然脾气不太好就是了……但我脾气也不好啊?她为什么不害怕我呢?我特么不是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吗?难道这就是他造先生的亲闺女特有的霸气?唔……我怎么没感觉到过?”
或许是由此加深了对吸息的了解,奈姆这会儿心中是有些开心的,所以想着想着,思绪就飘散了出去。
好在她及时阻止了自己,又规规矩矩地把思绪撤了回来。
说实话,事到如今,奈姆也不是想不明白吸息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非是由于自己太菜了,在第一关死了不知道多少次。而自己的死,肯定或多或少都跟吸息有关。
正因为如此,吸息对自己才始终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负罪感,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赎罪”。
这就是吸息渴望自毁的根源所在。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嘛……
奈姆正想着,怀里的吸息突然假意挣扎了一下,看她的意图,似乎是想主动离开自己的怀抱。
——只能讲,不愧是各方各面都无比“自律”的吸息老师,哪怕再怎么喜欢被奈姆抱着的感觉,也不敢让自己过分沉溺,甚至从头到尾,她只在这片温柔乡中滞留了不到十五秒钟。
依依不舍地从奈姆怀里离开后,吸息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随即慎重地清了清嗓,低着头小声说道:“对不起,奈姆。”
奈姆闻言张了张嘴。
纠结了片刻后,她没有拒绝吸息这份沙哑的歉意,而是笑着又为她顺了顺毛:“嗯,别在意。”
奇怪的是,只是梳理发丝这么简单的动作,奈姆却突然觉得自己的胳膊似乎在隐隐发酸。
或许是如月的身体用起来不太习惯吧?明明如月的身体要比“奈姆”轻一些,可真正支使起来,却比“奈姆”的累得多。
奈姆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吸息的刘海给整理好,然后忍住了想要打呵欠的冲动,说:“那啥,既然你提起这事儿了,那咱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聊聊吧。”
“……是,奈姆。”吸息没抬头,似是有些害怕那即将到来的“审判”。
奈姆酝酿了一会儿,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出一段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心灵鸡汤。
然而。
“我——”
她刚吐出一个发音就哑了火。
因为她发现,吸息的双腿正在不明显地发着抖。
于是奈姆立即咽回了那些没用的废话,直接跳到了结论上:“不管是帮忙还是赎罪,都必须你来才行。我要的不是信息传输媒介,吸息,我要的是……呃……是、是你。”
虽说这确实是奈姆的心里话没错,可说到最后,她自己也有些害羞。
而吸息听后,当即就傻在了原地。
——咚!
旋即不等奈姆再说,她突然在耳边听到了一个闷响。
扭头一看,原来是“奈姆”这家伙狠狠地捶了下桌子,用力之大,差点让借力倚在桌沿的自己摔倒。
“你们说完了没有!?”见自己看了过去,“奈姆”立即瞪了过来。
“……你这么着急干嘛?”奈姆有些莫名。
“你这个……蠢货!”“奈姆”一听,气得声音都开始发颤了,“难道你自己没注意到吗!你根本不能长时间留在这个地方!你是具体存在的!和我们这些‘概念’又不一样!”
奈姆听后,稍微眨了眨眼。
然后她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连站稳的力量都没有了,要不是下意识地靠在了桌沿上,估计早就摔了。
正如“奈姆”之前说过的那样,奈姆的“应激反应”就是这么耿直。一旦认知到眼前的事实,胳膊上的酸楚和脚底的虚浮没一会儿就调动起了身体里的其他不适,使得奈姆突觉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幸好她及时扶住了咖啡桌,才没一头栽地上。
不过讲真,就算没有摔倒,奈姆也觉得有些丢人。
毕竟刚刚……好像很有气氛的样子,自己突然掉链子,也太没眼色了。这就像舞台剧演到正精彩的部分时,主演忽然闹肚子要上厕所一样,尬力值满满。
幸亏她奈少侠也不是寻常的泛泛之辈,就算尴尬得腿都软了,可还是坚持着抬起头重新看向了吸息。
似乎,只要自己再忍耐一会儿,就能让这段“情节”……或者说,就能让这个“故事”,迎来它的Good Ending。
——此时的奈姆,已经隐隐察觉到了那个还在继续支撑着她的信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可惜的是,这会儿的吸息老师只顾着犯傻去了,好像连奈姆的丢人反应都没注意到。
这小丫头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一手轻掩着小嘴,一手紧攥着胸前的衣襟,目测是有些类似缺氧的症状,不仅呼吸的节奏越来越失序,脸色也越来越红。
眼见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奈姆”气得使劲儿跺了下脚,咬牙忍了好一阵憋回了喷人的冲动,随即绕到奈姆身边将她按回在座位上,说:“行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你……你赶快回去吧。”
“啊?”奈姆愣了愣,“我回去的话,还怎么联系你们?”
“……你怎么这么笨啊?你都已经连接上如月了,有什么话让她转述不就可以了吗?反正我们三个都是存在同一个路径里的。”
“呃,这样啊……”奈姆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随即偏头越过“奈姆”看向了吸息,“可是……”
“可是什么!?”“奈姆”见状,顿时就压不住怒火了,揪着奈姆的头发将她的视线强行拽了回来,“让你回去你特么就赶紧给老娘回去!”
“啊疼疼疼——”
听到奈姆喊痛,吸息总算是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可她哪敢参与到这种级别的“战斗”里去?就算想回应奈姆刚刚的话,也没有勇气打断“奈姆”欺负奈姆。
不过嘛,说是欺负,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因为没一会儿,“意识”到自身处境的奈姆就瞌睡得上下眼皮打起了架,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奈姆”见了,只好直接对吸息下令道:“……她快睡着了……送她回去,就现在。”
“唔,是、是!”吸息赶忙点头。
这种事儿她可不敢耽搁。
于是就见一道光泽暗淡的信息流自如月的头顶被抽离了出来,顺着这里和现实世界唯一的轨道输送了过去。
“奈姆”的视线一直跟着这道信息流,从如月的小脸上一路辗转到了遍布着无垠苍白的半空之中。
不多时,奈姆的存在就被全部输送回了现实世界。
“奈姆”看着那些信息流消失的方向,咬咬牙,低低地骂了一句:“你这个蠢货……”
===
从梨白的视角看来,奈姆那句话里的流畅度只仅仅维持了三个单词的长度。
然后,她就毫无预兆地脚下一软,摔在了那只被唤作“跳跳”的蜘蛛精怀里。
跳跳见后先是一愣,旋即眨眼间便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慌乱,搂紧了奈姆呼唤道:“疼、疼疼?疼疼!”
“……咦?”这一幕,让梨白有些意外。
她端着手里那块外形和手机相仿的拍摄设备,又往奈姆身边靠近了几步。
“数据时间:289秒。就目测来说,第二受试者没有表现出经受1类DNA病毒感染的征兆……嗯,那就没必要立即把时间倒回去。”梨白回想了一下奈姆的叮嘱,接着自言自语道,“第一受试者在以生物发声器官传递信息的过程中失去了自主意识陷入昏迷状态,从外表看来,可见生物循环并未停止,也没有衰弱,需要进一步观测临床反应。”
说罢,梨白伸出手摸向了奈姆的胸前。
因为仅凭肉眼就能看清昏过去的奈姆仍在维持呼吸,所以梨白打算试试奈姆的心跳。
“心跳……啊。”
把手伸过去的梨白霍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居然和奈姆的衣襟产生了贴图重叠。
换句话说,梨白现在已经碰不到奈姆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她一时有些……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并反复尝试了几遍去触碰奈姆。
直到她的手臂结实地“穿”过了奈姆。
随即,梨白微微低了低头,嘴角也轻轻地颤动了几下。
沉默片刻,她再次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记录道:“第一受试者因不明原因脱离了数据时间线,无法进行物理性测试。可见生物循环的波动在最初的30秒内属于正常范围,若要确认是否经受1类DNA病毒感染,需要延长观测时间。”
正说着,慌得要死的跳跳似乎是放弃了仅凭声音唤醒奈姆的打算,急急忙忙地将她横抱在了怀里,撒丫子往衍那村的方向跑了过去。
梨白眨了眨眼,无声地跟了上去。
跳跳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救命,待她靠近衍那村后,周围的龙牙佣兵团立即闻声赶了过来。
他们是认识奈姆的,所以也无需跳跳表现得多么迫切,便自觉地将慌不择路的跳跳带到了奈姆的房间里。
梨白慢悠悠地跟进屋时,发现奈姆已经被安放在了床上,旁边有一位中年女性正在检查着她的生命情况。
她旁听了一阵后,继续记录道:“与第一受试者处于……同一时间线上的人在粗略检查了第一受试者的生命反应后,推定第一受试者没有罹患任何外科医学定义上的疾病或伤痛。进一步检查需要内科器材,以当前世界的科技水平很难在限定时间内达成。”
说完这些,梨白又把摄像头对准了在一旁一惊一乍的跳跳。
“数据时间:791秒。可以确定第一、第二受试者没有经受1类及2类DNA病毒的感染,鉴于其余种类需要进行特定物理性测试,执行保留记录,等待——”
正当梨白准备关掉手中的拍摄设备时,却发现画面的边缘处,奈姆的手似是忽然……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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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节 290.跨服聊天
梨白的动作稍微滞顿了一下下。
侧脸一看,奈姆果然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一直守在奈姆身旁的跳跳见状,急忙又往她身边凑近了几分,噙着满眼无处安放的担忧和紧张唤道:“……疼疼?”
奈姆突然睁开了眼。
跳跳见了,顿时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之所以没能成功的“喜形于色”,一方面是由于她只想赶快把这份快乐分享给她的“疼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奈姆在睁开眼后,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发起了呆,没有一丁点儿其他反应。
她的瞳孔看上去隐隐有些涣散,像是没法有效对光亮做出反应一般。
眼瞅着奈姆始终一脸呆相,跳跳呼唤了几声后,还傻不拉几地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可任凭跳跳如何操作,奈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没一会儿,跳跳那还没焐热的喜悦就又被浇灭了。
她随即磕磕绊绊地询问起了一旁的中年妇人,这位疑似龙牙佣兵团医师的短发女性在重新给奈姆做了个检查后,摇了摇头说:“她的体征……并没有异常。”
“什、什么意思?”跳跳哪听得懂这种拐弯抹角的“书面语”嘛。
“她看起来……像是血液还没来得及把营养送到大脑里。”短发医师如实说道。
“……营养?”跳跳一怔一怔地复述了一遍这个单词,“需、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一般来说,也不需要我们特意做些什么,只要等一会就行了。”短发医师说,“这是一种在同龄女孩中很常见的症状,不算太严重。”
跳跳听后,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只要等一会,疼疼就会自己醒过来?”
短发医师点头:“嗯,前提是,她真的只是……”
话说了一半,她才像是刚刚意识到跳跳对奈姆的称呼一般,硬生生地打断了自己。
“只是什么?”跳跳急忙追问。
短发医师闻言沉吟了片刻,而后斟酌着说道:“不,没什么。或许只是我的实力不济,不足以……不足以诊断出她的症状。”
“那怎么办……”跳跳一听,两条眉毛又耷拉了下来。
显然,跳跳是把短发医师的话理解成了“她的医术不精”。
她又纠结了几秒,随即看着奈姆怔怔地自语道:“先、先等一会,如果她还没醒,我就带她去找狗……找领主大人。”
这个决定也谈不上是错,因此在场的众人都没反对。
而处于“场外”的梨白……
她只是习惯性地扮演着背景板角色。
讲道理的话,梨白对奈姆目前的症状多少是有些头绪的。
作为一位“时空研究员”,她很清楚,从宏观角度上来讲,世间万物的物理表现都只是“碰巧”被当前时空排列成了当前的形态。也就是说,当一个个体试图脱离原有的时空媒介时,它所经历的过程并不全是从一点到另一点的“移动”,还包括了自身的“分解”和“再构成”。
放到眼下的奈姆身上,就约等于……她的“肉体”已经重组了,可“灵魂”还没有。
以梨白的经验来看,有时候即便当事人的意识复苏了,醒过来的这个人也可能完全不是之前的那个了。
这就是为什么与时空相关的研究总是会被伦理委员会追着怼的主要原因。
当然,奈姆的症状也有可能是罹患了一种梨白不知道的DNA病毒。
只可惜,目前的情形并不支持她进行研究。
毕竟,奈姆已经脱离了自己所在的时空媒介——
“哈啊……”
想到这里时,梨白那打了一半的呵欠突然停了下来。
顺道,还让她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
不多时,梨白便眨眨眼,用食指轻轻抵着自己光洁细腻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可是,奈姆重新排列自身时空序列的过程,只花费了……我的肉眼无法识别的时间跨度。从这个角度上来推测的话,她应该和我一样,是那种充分适应了时空规律的穿越者……但如果真的适应了时空规律,怎么还会产生肉体和灵魂的延迟?这不太合理啊……总不能说她的身体不是她原装的吧?”
随着思绪的延展,梨白又想到了一个叫做“魂穿”的名词。
“唔,要说她的身体不是原生的那个……倒也说得过去。”梨白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既然她的工作性质是需要去其他世界出差的类型,那么比起连人带魂穿越过去,只输送灵魂的话,对现实世界的影响或许会小一些,也就从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被那个‘现实稳定装置’制裁的可能。”
虽说这只是猜测而已——毕竟梨白并没有亲身体验过“魂穿”,手头上也没有相应的实验记录。但作为一种假说,它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符合逻辑。
所以,梨白决定证实一下这个猜测。
假如奈姆真的适应了穿越者特质,那么,她或许不需要被自己家“邀请”也能看到位处于其他时空媒介中的自己。
换句话讲,梨白只要测试一下奈姆还能不能看见自己就行了。
确认了思路后,梨白立即走到了奈姆床边,弯下腰与她四目相对了起来。
虽说眼睛通常是用来窥视一个人心灵的通道,但对梨白来讲,这句话的适用性其实也没那么高。
就好比现在,她根本没法从奈姆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除了那片永无止境的深远和漫无边际的黑暗之外。
讲道理的话,奈姆现在的状态确实和死不瞑目很像。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她的表情里没有对“生”的执念。
——就如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活着的”一般。
“这么一想,你更像是个做工精致的人偶嘛。”
虽然明知道自己碰不到她,梨白还是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奈姆的脸颊。
可就在两人的贴图重叠的那一瞬间,奈姆突然眨了下眼。
“咦?”
梨白有些意外。
“该不会真的有效吧?”
她又戳了戳奈姆的脸颊,并仔细观察起了奈姆的反应。
奈姆再次眨了下眼睛。
随即,她眼中那些深邃的黑暗便开始了相互之间的咬合。
可黑暗终究只是黑暗,就算凝聚在一起,也不可能变成光亮。
不过,随着它们不住地相互吞噬叠加,倒是让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显得暗淡了不少。
从另一种角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凝聚出光亮了……吧?
“啊疼、疼……”
又过了几秒钟后,奈姆忽然毫无上下文地这么嘀咕了一句。
她的语气中满是口齿不清的含糊,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梦话一样。
再来,奈姆微微蹙起眉,调整好瞳孔的聚焦后,便转头看向了梨白。
梨白见状,努力扬起了一抹面瘫式微笑:“Hi~Sleeping Beauty~”
奈姆像是有些反应迟钝,愣了好一阵才把那些停滞在眉间的微弱苦楚给舒展了开来。
而后,她揉了揉眼睛,说:“呃……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梨白棒读着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关——”
——她话还没说完便霍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奈姆说的,并不是中文。
紧接着下一秒,一道黑影突然穿透了自己幽灵般的身躯扑向了奈姆。
随着这道黑影一起穿透自己的,还有她那结结巴巴的关切。
“你、你你到底怎么了嘛疼疼?明明刚刚还、还好好的,你,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我……我没事,就是有些累而已。”奈姆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轻轻拍着跳跳的后背。
这一幕,让梨白那副招牌式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奈姆,一时有些……
有些……
“——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享受了几秒奈姆的安抚后,跳跳立即从她怀里抬头问道。
这丫头的表情里有几许佯装出来的严肃,看起来是突然回想起了自己作为主人的威严。
“唔,”奈姆微微欠起身四处张望了一下,答道,“没什么特别的……”
——咕噜噜噜。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忽然响起了一阵悲鸣。
“呃,”奈姆似是有些尴尬,“就是……有点饿。”
跳跳听后一愣,旋即一脸狐疑地追问道:“……只是有点饿?”
“嗯。”奈姆点点头,余光刚好碰到了一旁的短发医师。
她一直没开口,只是微微颔着首。
“……那好吧,”跳跳憋了一会儿,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去村子里给你买点吃的。”
“谢谢。”奈姆冲短发医师点了点头。
短发医师闻言,当即向跳跳请退道:“既然她已经醒了,我就先告辞了。”
“啊,”跳跳一听,顿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赶忙起身摸索起了自己的口袋,“那个……我需要支付你一些诊金吧?”
“不必了。”短发医师摇头道,“我……也没做什么。”
说罢,她也没给跳跳继续“还价”的机会,向两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房间。
跳跳懵逼了几秒,随后一本正经地向奈姆叮嘱道:“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哦疼疼。”
“呃……嗯。”奈姆干笑。
“那我去给你买吃的了,你要乖乖的,不要乱动,要等我回来哦。”
“……麻烦你了。”奈姆下意识捂了捂肚子。
她真的饿得快使不上力气了。
跳跳也没耽搁,眼见奈姆连说话的语调都软绵绵的,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出去。
如此一来,这间灰不溜秋的小屋里就只剩下了奈姆一人。
嗯,准确点描述的话,还需要加一个“这条时间线上”的前提。
坐在床沿的梨白一连失神了将近一分钟。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了奈姆,她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梨白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自语道:“长时间不体验,连‘失落’的感觉都快记不清了……”
奈姆当然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现在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既然没有回档,就意味着我也没离她多远……她去哪了呢?”奈姆坐起身,摆出了一副思索着什么的表情,“还是说……唔,算了,咳咳,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虽然梨白没回头,但还是举了举手应道:“Yes,ma’am。”
“哦,我现在只能直接和你说话是吗?”奈姆问。
梨白抿抿嘴,仅用鼻息笑了笑说:“这也能算是‘直接’吗……”
“我刚刚好像昏过去了,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梨白用双手撑着床沿,仰起头望着简陋的天花板说:“你脱离了我的……诅咒,回到了与其他人相同的时间线里。”
“这样啊,”奈姆眨了眨眼,“那也就是说,我现在不会再‘回档’了?”
“没错。”
“我明白了。”奈姆点点头,“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嗯,”梨白说,“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好啦好啦,你别担心,”奈姆微笑道,语气中有些宠溺的感觉,“让她们也别担心,我没问题的,如月。”
梨白张了张嘴。
这句话,她接不上了。
所以她深吸了口气,站起身自语道:“这种情况……之前也没发生过,她是第一个接受了我家的‘邀请’后,还能回到原本时间线上的人,照这么说来,或许我……以及那个被她称作‘时空参照序列’的东西,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一边说着,梨白从自己的库存中翻出了一整套拍摄设备。
在这个灰不溜秋的小空间内立好三脚架后,梨白便打开了摄像仪器,对着摄像头用她的母语记录道:“环境:中到高魔;类别:自我销毁;对象:我;采用方法:脑组织破坏。”
言及此处,梨白右手往半空中一抓,从库存中摸出了一把Pfeifer Zeliska转轮手枪,并把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动作无比流畅,显然已经尝试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附注:”而后,梨白眨了眨眼,稍微滞顿了片刻,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唔……也没什么想说的,就这样吧。”
语落,梨白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眨眼间,那些鲜艳的光彩便绽放在了这间灰不溜秋的小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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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节 291.《序幕》
“梨白!”
梨白一个激灵,立刻抬起了头。
循声看去,父亲正不怒自威地盯着自己。
“呃……”梨白缩了缩脑袋,有些心虚地赔笑道,“怎、怎么了?父亲大人……”
“注意用餐礼节。”父亲又打量了自己一眼,沉声道。
“……噢。”梨白努了努嘴。
“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呀?”这时,一旁的母亲打趣道,“看你自打坐下来就一直打瞌睡,都要摔碟子里了。”
“哈啊……”梨白打了个呵欠,重新拿起了眼前的刀叉嘀咕道,“我睡得挺早的嘛……”
“可守在庭院里的侍卫说,他们换班时你房间的灯才熄灭哦。”母亲一点情面不留地揭穿了她。
梨白差点被噎到。
她赶忙端起一旁的果汁灌了一口。
“这么晚没睡,在干什么?”父亲一听,又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梨白超不擅长面对这种表情的父亲大人。
“没、没干什么呀,啊哈哈……”她好像是试图蒙混过关,不住地往母亲那边投去求助的视线。
可母亲却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声没吭。
眼见躲不了这一劫,梨白只好扭扭捏捏地答道:“就……看书嘛。”
“什么书?”父亲又问。
“唔……《仪态、举止和文法》。”梨白撒了个谎。
父亲听后,用餐的动作一滞。
梨白当即就被吓得紧绷起了身体。
“该不会被识破了吧?”她心想,“可那本故事册是我偷偷买的,父亲应该不知道才对呀……”
正紧张着,余光所见,父亲居然收回了审视的视线。
餐桌上一时又只剩下了金属和瓷器碰撞的声响。
父亲好像……没有追究的打算了。
想到这,梨白暗暗松了口气。
用完早餐,父亲便表明了离意:“我上午有个会,午餐不必等我。”
“嗯,”母亲也起身上前,为父亲整理了一下衣着道,“记得找个地方午睡,晚上还有一场宴会呢。”
父亲点点头,拿起大衣便出了门。
目送他离去后,梨白立刻往座椅上一瘫。
“你看看你,”母亲见状笑道,“怎么能做出这么粗鲁的姿势?你还是我家的小淑女吗?”
“一直挺着腰板很累的嘛……”梨白抱怨道。
“谁让你晚上不睡觉偷看故事册的?”
“诶?”梨白愣了愣,“你、你知道了?”
母亲维持着微笑道:“你父亲也知道。”
“什么!?”梨白简直是惊了,“父、父亲也知道?那他刚刚为什么……”
“傻孩子,”母亲咯咯笑道,“当然是因为你骗他的借口是《仪态、举止和文法》嘛。你知道他想听到什么答案,所以他就不追究了呗。”
“这……这是什么逻辑?”梨白一脸懵逼。
“不明白啊?”母亲偏头看着梨白说,“那就去看看《仪态、举止和文法》吧。”
“……我才不看呢,”梨白撇了撇嘴,“那本书又臭又长的,还那么重!”
“可是你早晚要看的嘛。”母亲说,“而且,等你能读懂之后,就会发现书里面说的也挺有趣的。”
“哼。”梨白摆出了一副“我才不信”的模样。
母亲见了,也没强求,抿嘴笑了笑说:“好了好了,快吃吧,等会我亲自送你去宫廷,顺道见见老师。”
“为什么啊?”梨白一听,连用叉子玩弄食物的兴致都没了。
被家长亲自“送学校”,而且还要见老师,除了“开学”,大概率就只有一种可能。
梨白被老师“请家长”了。
也难怪梨白会下意识地抵触,毕竟不管是在哪个时代,被老师请家长都不算是一件光荣的事。
“你还敢问为什么哦,”果然,母亲饶有兴趣地看着梨白说道,“你上次的测验成绩那么差,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知道了?”
“呃……”梨白一时语塞。
“你可要用点心呐,如果不能顺利从宫廷毕业,可是会被侯爵的儿子瞧不起的哦。”
虽说母亲的语气中没有苛责的意思,可梨白听后还是觉得有些羞愧,以至于没怎么细想就反驳道:“什么嘛,我为什么要被那个鼻涕虫看得起?父亲的爵位又不比他们低……”
“话虽然是这么说没错,可你父亲和侯爵之间是有过口头媒约的。”
“……什么媒约?”
“嗯……”母亲假装思考了一下,说,“等你从宫廷毕业后,便和侯爵的儿子订婚。”
“谁!?”梨白当即从座椅上跳了起来,“那个臭鼻涕虫!?”
“是啊。”
“你骗我的吧妈妈?”梨白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们要把我嫁给他?”
“这是你父亲决定。”母亲订正了一下梨白口中的“你们”一词。
“那……妈妈你呢?”
“我嘛,”母亲微笑道,“肯定是支持你的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就像你说的,我们的爵位又不比他们低。”
“我不嫁。”梨白立即答道。
“那你可得好好学习了啊。”
“这……这又是什么逻辑?”梨白满脸问号,“难道你想让我去当学者?他们一个个眼神儿都不太好啊,而且皮肤还那么松弛,肚子又那么大……噫……”
说着说着,梨白似是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到了。
“怎么可能?”母亲笑着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让你找到一件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话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想做些什么呢,梨白?”
“唔……”梨白纠结了一下,说,“反正我肯定不做学者,我一听老师讲课就想睡觉,那些书更是看一眼就头疼。”
“可你歌剧都能连听好几场不困的,怎么老师讲的就听不进去了呢?”
“这怎么能比嘛?”梨白嘀咕道,“歌剧多有意思……有故事,还有人唱歌……音乐也很好听……”
“好吧好吧,”母亲点点头,不置可否道,“先从‘不想做什么’开始想也可以。只要筛选掉了‘错误’答案,剩下的那个就是你真正想做的事了。不过……”
“……不过什么?”
“你可要快点找哦,”母亲笑盈盈地说道,“毕竟,你今天就十七岁了。有资格喝酒,也就代表,你从明天开始,就算是个成年人了。”
梨白一听,心中顿时就没了对今晚生日宴会的期待感。
——同时,她也没了对“明天”的期待感。
她哭丧着脸,瞥了眼餐桌旁父亲的酒车。
“我现在可以喝一点吗?”
梨白觉得,自己需要来一次传说中的“借酒浇愁”。
“不可以。”母亲微笑着拒绝了她,“要等到晚上才可以。”
“唔……呜呜呜……”听到母亲如此毋庸置疑的语调,梨白发出了一连串像是假哭一样的声音。
看到她满脸都是委屈,母亲只得苦笑着对梨白招了招手。
梨白见后,当即冲到了母亲身边,俯身趴在了她的双腿上,一边撒娇一边哼唧道:“我不想嫁人啊妈妈……”
“嗯,我知道。”
“我也不想去宫廷嘛……那里的人都好无聊。”
“嗯,我知道。”
“我也不想喝酒、不想成年、不想长大嘛!”
母亲听后,不由得哑然失笑:“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我……呜呜……我就想在家里嘛,”梨白用脸颊蹭着母亲的大腿央求道,“就在家里陪着你们嘛,我哪都不想去。”
“搞了半天,原来你什么都不想做啊,你这也太……”母亲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批评梨白的耿直,甚至为此语塞了好一会儿。
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笑容却始终未曾消退过。
“可是……外面太阳那么大,晒得我皮肤好疼嘛……”梨白不住地抱怨着,“还有,宫廷里面又不准进马车,还必须穿有跟的鞋子,我每次走去教室脚都会疼好久……”
“嗯,我知道。”母亲轻轻地抚摸着梨白那耀眼如阳光的长发,“你从小就很怕痛嘛。”
“……那,我今天可以不去宫廷吗?”梨白抬起头试探性地问道。
“不可以。”
母亲仍是微笑着拒绝了她。
“为什么嘛!?”梨白气鼓鼓地问道。
母亲闻言,却只是笑而不语。
气氛僵持了一会儿后,梨白也明白自己“赢”不了母亲,只得嘟嘟嘴,放弃了偷懒的心思。
而当梨白认了命,站起身准备换衣服去上学时,母亲却突然叫住了她。
“……什么嘛?”梨白有些不悦地回过头。
母亲没开口,只是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细长礼盒放在了餐桌上。
“这是?”
“你的生日礼物。”
闻言,梨白走过去拿起礼盒掂量一下,随后有些失望地说:“就……只有这个?”
凭重量判断,里面好像没什么东西。
“拆开看看嘛。”
梨白不情不愿地打开了礼盒精美的包装。
和她想象的一样,里面真的没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
只有一把造型复古的钥匙,静静地躺在合身的凹陷之中。
“……钥匙?”梨白拿出它左右端详了一会儿,发现它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后,便疑惑地看向了母亲。
她有些不解母亲的用意。
“这是家里的钥匙。”母亲说。
“家里的……钥匙?”梨白歪了歪脑袋,完全弄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她去年收到的生日礼物,都是“私人庄园”或者“某个产业的股份”一类的东西,再不济,也是独一无二量身定做的礼裙,抑或是做工精美奢华的玩偶。
一把钥匙……能有什么用?
而且,还是自己家的钥匙?
我要自己家的钥匙干嘛?
我进出自己家从来就没用过钥匙嘛。
看到梨白满脸的纳闷,母亲站起身,为梨白理了理鬓边的长发,笑呵呵地说道:“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或者,你什么都不想做也没关系——有了它,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回家。放心,我只靠自己的私房钱,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梨白听后一怔。
她感觉母亲的话似乎……似乎没有字面意思上的那么简单。
但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也琢磨不明白。
所以最终,梨白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可我没有它也能回来啊……”
母亲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你呀……算啦,快去换衣服吧,不然要迟到了。”
“唔,好吧……”梨白草草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餐厅,走上了三楼。
进了自己的房间后,梨白随手将钥匙扔在了一旁。
她心烦意乱地往床上一趴,顺着床沿打起了滚。
结果还没蒙着枕头发泄几秒钟,门外就响起了贴身女仆的敲门声。
“……进。”
“梨白小姐,请快点吧,夫人还在等着您呢。”贴身女仆一进门就打开了梨白的衣柜,“您今天想穿哪一件?”
梨白转脸看着满目琳琅的衣柜,叹了口气道:“你帮我选一件吧。”
“好的,梨白小姐。”贴身女仆随即娴熟地在梨白的衣柜中翻找了起来。
换好衣服,梨白又一脸不乐意地穿上了一双高跟鞋。
“需要我扶着您下楼吗,梨白小姐?”
“不必了,”梨白扶着光滑的墙面,一步一步地挪向了楼梯,“我也差不多习惯这种感觉了。”
“好的,请小心,梨白小姐。”贴身女仆远远地行了一礼。
只是三楼到一楼的这段距离,梨白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楼梯把手都差点摔着。
下到一楼,梨白先是来到了客厅。
让她意外的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妈妈?”梨白一边轻声呼唤着,一边提着裙摆摸到了餐厅。
这里也空无一人。
不仅仅是母亲,她一路上连个佣人都没看到。
这怎么可能?自己家可是几乎每个转角都会配备一名侍者的。
意识到这份异常后,梨白突然感到脑袋里一阵抽痛。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搅拌着一样。
吃了痛的梨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右太阳穴。
“……妈妈?”在这突如其来的痛疼刺激下,不一会儿,慌乱便占据了梨白的心房,“……爸爸?”
可不管她怎么呼唤,这偌大的宅邸之中就是没人回应。
梨白的面色有些发白。
她又重新跑向了厨房、客厅、盥洗室、储物室、阳光室、佣人们的卧室、父母的卧室,以及,自己的卧室。
“你、你们都……都去哪了?”
梨白捂着右太阳穴,眼泪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淌满了她稚嫩的脸颊。
“别……别丢下我啊……”
梨白没再提着裙摆,也没再小心翼翼地规划步伐。
甚至,她还快步跑了起来。
可她却再也没有踉跄过哪怕一下。
梨白冲向门厅,打开了宅邸的大门。
门外,是一片早已枯竭了的庭院。
看到这副景象,梨白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带我一起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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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节 292.饥饿
从噩梦中惊醒时,梨白最先看到的,是那把造型复古的钥匙。
她滞顿片刻,迅速弹起身,双手捧起钥匙,小心翼翼地将它拥在了怀中。
这把钥匙,便是梨白身上唯一的“饰品”。她用一根细绳穿过钥匙尾部的圆环,把它改装成了一条简陋的项链。
——自打梨白明白了母亲把它当成礼物送给自己的理由后,她就一直贴身带着它,从未取下过。
不多时,随着意识的复苏,各类感官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啧……”
右边的太阳穴仍在隐隐作痛,似乎是还没把伤口修复完善。
梨白将钥匙塞进睡衣的领口贴身放好,视线一瞥,便看到了那把没能竟业的Pfeifer Zeliska转轮手枪。
很显然,这次又失败了。
对此,梨白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毕竟她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默默地撑起东倒西歪的身体,维持着踉踉跄跄的平衡,轻轻按着右边的太阳穴,转身看向了奈姆的床铺。
这会儿,奈姆正背靠着床铺一侧的墙壁,捧着双膝仰头看着天花板,怔怔地发着呆。
她这副傻乎乎的神态,活像是一只迷失在异域、不确定该在哪里安家的小动物。
梨白眨眨眼,转头去查看了一下放在三脚架上的录像设备。
里面记录的数据时间,到现在还不足一百秒。
梨白随即按停了它的拍摄,然后把这些“自杀套装”全都收回了库存。
做完这些,梨白又看了奈姆一眼。
考虑到数据时间和现实世界的比例相同,奈姆现在这副呆样应该只是在等着跳跳给她投食。
看着她的样子,梨白抿抿嘴,面无表情地笑道:“接下来的故事,就不再需要我了吧。”
说着,梨白放下了捂在右脑上的手。
侧眼一看,手上没有丝毫的血迹残留。
见状,梨白又把手贴在了自己的心房之前,攥紧了那把母亲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良久,释然地松了口气。
“……我要回家了,奈姆。”随后她说,“可别再闯进来了啊。”
说罢,梨白便转过了身。
可还没等她迈步,身后的奈姆突然冷不丁地来了句:“等等!”
梨白下意识地就收回了动作里的连贯性。
但她没有回头。
只是背对着奈姆,等待着她——
唔……
话说,自己在等什么呢?
正琢磨着,身后的奈姆又开口了:“虽然我看不到你的样子,也听不到你的声音,可你不一样,你是能看见我的,也能听到我说话,对吗?”
“呃……嗯,”梨白眨了眨眼,她又有些意外,“是这样没错。”
“那么假设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只是我没法看到你……”奈姆皱眉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说上话呢?”
“这个嘛,”梨白歪着脑袋想了想,“恐怕不行。因为我没法对其他时空媒介做出干涉。”
“……总之,先从简单的来尝试吧。”奈姆若有所思道,“假如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就跺跺脚。”
梨白听后有些无语。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配合着奈姆跺了跺脚。
奈姆等了大概十秒钟的时间,然后沉吟道:“唔……啥都听不到啊。”
“都说了我没法干涉其他的时空媒介嘛。”梨白摊了摊手。
“声音不行的话,那就用光。”奈姆随即又道,“你从库存里拿出个激光笔照照我试试呗,书里不是说,光和时空有着很奇妙的联系吗?”
“……可那本质上还是粒子的震动嘛。”梨白吐槽道,“粒子的震动信息当然只能局限在当前时空媒介里传递啊……”
话虽然是这么讲,梨白还是从库存里拿出了一只激光笔,转过身照了照奈姆的眼睛。
又过了十秒左右的时间,什么都没感觉到的奈姆再次沉思道:“看来这个也不行,嘶……那可咋整啊?”
“整不了了,麻溜放弃吧老妹,赶紧的。”
“还是说……她现在根本就不在我身边?”奈姆继续揣测道,“是累了吗?回家睡觉了?”
“嗯,我现在确实有点累,”梨白点点头,“也确实准备回家睡觉。”
“要不……我再去一趟她家里?”
“不行。”梨白想都没想就拒绝道。
“……哎呀,你先别急着拒绝嘛。”奈姆干笑着说,“我不见到她的话,不就不知道梨白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吗?”
“你管我怎么想的干嘛?”梨白打了个呵欠,“我们之间的交情还没到那种程度吧?”
“呃,话是这么讲没错啦……”奈姆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我……我当她是朋友的嘛。”
梨白打呵欠的动作突然凝固在了原地。
她有些接不上这句话。
严格说来两人也没认识多久,这就被当成了朋友……
嗯,仔细想想还挺开心的。
“但既然是朋友,”念及此处,梨白仅用鼻息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说,“我肯定也不愿意让你为我以身犯险嘛。除非……”
“——除非什么?”奈姆立刻追问道。
梨白眨眨眼,接着说道:“除非,你能掌控我的力量。从我的经验上来讲,只要你的权限比我高,哪怕隔着时空媒介,你也能对我产生影响。就像我可以给菲尼保养枪械一样。”
“……这样啊。”奈姆有些不自信地蹙了蹙眉,“但现在的我……可以吗?”
“知不道啊。”梨白往床上一躺,放松了双臂的力量。
“我在去见你们的时候确实使用了一次时空参照序列的力量,而且当时……”想着想着,奈姆双手松开了膝盖,轻轻地按在了床上。
于是她的右手,便刚好和梨白的左手重叠了。
梨白侧过脸,看着这副相互交错的贴图,忽然语塞了起来。
片刻过后,奈姆又苦笑道:“算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再说吧,我现在真的超饿……好想吃鸡盒啊,梨白。”
“看来我们在这方面很合得来嘛,”说着,梨白用右手从库存里抓出了一根热气腾腾的香辣鸡翅,“我曾经也是个优秀的肥宅,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的外卖不是油炸就是烧烤。”
但现如今,梨白连手中这玩意儿究竟是啥味都记不清了。
“突然想起来,我以前也有个‘尝尽天下美食’的梦想啊,”梨白张开小嘴,轻轻咬了口那松脆金黄的辣翅,呜噜呜噜地嘀咕道,“后来因为啥放弃的来着?唔……哦,好像是因为这个梦想实现了太多次,就厌倦了吧?”
幸好,梨白的这份对奈姆的“公开处刑”也没持续多久,又过了约莫五分钟的样子,跳跳便带着一个三层高的食盒回来了。
“疼~疼~”一进门,这小姑娘就请功一般地炫耀道,“我给你带来了好多好吃的。”
一边说着,跳跳踩着小碎步就凑到了奈姆床边。
她把三层食盒往床上一放,掀开盖子说:“这些菜做的可好看了,那些佣兵简直就是大厨!”
奈姆吞了口口水,手脚并用地爬到床沿问道:“这是龙牙佣兵团做的?”
——眼见奈姆移开了右手,梨白的左手微微抽动了一下。
“嗯,”跳跳点头道,“他们听说我要给你买吃的,就组织了几个人一起去了厨房。”
“呃……是吗。”奈姆看着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句这群“山贼”真是多才多艺。
“快吃吧快吃吧,我已经付过钱了。”看到奈姆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模样,跳跳咯咯笑着劝道。
奈姆听后也不再客气了,顿时端起菜盘拿着木叉扒拉了起来。
讲真,她这副胡吃海塞的模样,是有些对不起这份菜色的。
“唔,疼疼!你慢点,别噎着了。”跳跳见状,不由有些担心地皱了皱眉,“人家又不会跟你抢……”
不止跳跳,梨白对奈姆的吃相也有相同的感觉。
这也是为啥她从来不跟奈姆一起吃东西,只是一直看着她吃的原因。
可惜,奈姆实在是太饿了,哪还顾得上那份压根没啥出场机会的淑女气质,当即就来了一套“光盘计划”。
然而没一会儿,奈姆吃着吃着却发现,自己好像不是“饿”这么简单。
更像是一种……对亏空能量的渴求。
只靠吃,好像根本就填补不了这份“空虚”。
所以,哪怕奈姆把食盒里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却依然没有体验到几分“满腹感”。
“……吃饱了吗,疼疼?”跳跳见状,怔怔地问道。
她从没见过胃口如此好的疼疼。
面对这个问题,奈姆也不好意思直说,只好点点头道:“……嗯,谢谢。”
“真的嘛?”跳跳蹙着眉,神情里似是有些狐疑的感觉,伸手抹了抹奈姆嘴角的酱汁,追问道,“要是没饱,我可以再去给你买点。”
“这家伙居然不觉得一个人类用这么高的效率吃这么多东西是异常吗?”一旁的梨白趴在床上,懒洋洋地托腮吐槽道,“……哦对,这是中高魔世界啊,那没事了。”
“真的真的。”奈姆打了个哈哈,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了跳跳的触碰。
可就在这一瞬间。
就在,奈姆看向跳跳手指的这一瞬间。
她突然发现……跳跳那纤细柔腻的指尖之上,竟隐隐流动着一缕漆黑的魔能。
能被奈姆以肉眼识别,就证明这缕魔能的纯度已经达到了顶尖的级别。
看流势,这股飘散似雾的漆黑魔能,似是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跳跳指尖不间断地抽离了出来。
而提供这份异常“引力”的……
奈姆眼睁睁地看着那缕魔能飘进了自己的体内。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类似“满腹感”的微弱充盈。
“咦?”眼瞅着奈姆一脸懵逼,跳跳好像也发现了这份异常,“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魔能为什么……突然不受我控制了?而且,还飘到你身边了诶,你没事吧疼疼?”
奈姆听后一愣。
然后她赶忙跳下床,尽可能地远离了跳跳。
“怎、怎么了疼疼?”跳跳不明就里道。
奈姆像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一样,一连语塞了好几秒,才憋出了一句:“没……没什么,就是……我想上厕所。”
“噢,”跳跳点点头,也站起了身道,“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不,不不不用了。”奈姆赶忙摇头摆手后退三重否定。
“为什么嘛?”跳跳嘟了嘟嘴,“你刚刚醒过来没多久,我不看着你点,假如你又昏过去了怎么办?”
“呃……”奈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不会的,我……我已经醒了,就不会再昏过去了。”
“你怎么能确定的?”跳跳哼哼着不服道。
奈姆听了,只得搬出了扭捏说:“可是……你在旁边看着的话,我会害羞嘛。”
闻言,跳跳眨了眨眼。
好一会儿,她才像是想通了其中关节一般,怔怔道:“……原来是这样啊。”
说着,她又颦起了眉。
“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放着你不管嘛。”跳跳想了想说,“我可以背对着你不看嘛。”
由此可见,“厕所遁术”不是任谁都能使得好的。
奈姆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跳跳见后顿了顿,不知是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关切道:“你到底怎么了嘛疼疼?我感觉你最近有些奇怪诶,而且……唔,对了,你刚刚昏过去之前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吗?你当时是想说什么嘛?”
这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奈姆身边走了过去。
奈姆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跳跳这个呆傻蠢萌质问得哑口无言。
可她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既想回答跳跳的问题,又觉得现在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
想来想去,无计可施的奈姆刚打算破罐子破摔地向跳跳“认罪”,一旁的房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奈姆怔怔地转脸看了过去。
门外,站着一道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随着这位不速之客一起到来的,还有一个由远而近的女声。
“尊上,这场异变很奇怪。就像是……周围的所有魔能和灵力全都被吸引了过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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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节 293.无色
定睛一看,这位不速之客,正是安识这只“人型粽子”。
她这会儿好像还没醒酒,从头到脚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貌似连站在原地的平衡都难以维持。
而在安识身后,一脸凝重的查克小姐很快也靠了过来。她看了眼正在屋内犯傻的奈姆和跳跳二人,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神色便蓦然一滞,旋即怔怔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不知不觉中,查克小姐体内的魔能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像是想要“响应”什么的吸引一般,正在一丝一缕不受控制地外散。
奈姆见状,这才回过了神。
同时,也让她后知后觉到了一件事。
诚如“奈姆”所说,自己连续使用造物主设备的消耗,真的很严重。
而自己的消耗,全都要由现实世界里的能量来补充。
显然,目前只靠吃饭,已经“回不上蓝”了。也因此,身体才会尝试从其他渠道获取能量——结果就像是个流氓土匪一样,直接强行把能量从活着的生物体内抽离了出来。
毕竟是有过跳跳的前车之鉴,奈姆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可能一不小心就会害了谁,因此眼下,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安识和查克小姐之所以会顺着“引力”找过来,大概率也是因为这个。
就在奈姆思索着如何降低自己的“危险性质”时,跳跳刚好也从这份突发情况缓过了神。她瞄了眼这二位贸然造访的不速之客,皱起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尽管跳跳说的是“你们”,可她目光中的好奇自始至终都在查克小姐一人身上。
显然,当初在沼泽地里时,忙着蜕皮的跳跳并没有余力注意到这二位。
查克小姐闻言也收回了错愕的心神,她侧脸看了眼安识,见后者闭口不言,便微微俯身向跳跳行了一礼,答道:“尊贵的小姐,在下是……现任‘无色使者’。”
跳跳听后突然一愣。
“……无色使者?”随即,她一点点地瞪大了双眼,颤颤悠悠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无论语气还是仪态都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女性,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您是……黑、黑龙?”
“是的。”查克小姐点头。
听闻对方回答得如此干脆,跳跳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傻愣了几秒,赶忙翻出了符合身份的礼仪,对查克小姐还礼道:“失礼了,无色大人……”
这会儿,可怜的小跳跳已经完全陷入了懵逼之中。
虽说在第一次见到查克小姐时,她就已经对查克小姐的贵族身份有所察觉了,但是……
跳跳哪能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大人物?
关于这位“无色使者”,只要是听过至高天传说的人,都不会陌生。
跳跳自然也是如此。
而和那位几乎没人见过其真容的神灵不同的是,这位无色使者要相对更“贴近”凡人一些——它真的在帝国的史书中留下了几处浓墨重彩的篇幅。
跳跳还记得妈妈曾对自己说过,要不是这位有着通天彻地之能的黑龙对尘世权柄毫无兴趣,根本就轮不到自己的家族和彷王一系共谋天下。
毕竟根据史书记载,无色使者是“至高神谕”最直接的聆听者和执行者。
这种活在传说中的“地上神灵”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且,还这么客气地跟自己说话……
……她该不会是骗自己的吧?
还有,她说的“现任”是什么意思?
想着想着,跳跳又怔怔地发起了呆。
看到她这副小脑瓜过载的模样,查克小姐思忖片刻,上前一步又道:“寇寇小姐,我有些事情想告诉您,能请您移步详谈吗?”
“啊?”听到对方用家族的名号称呼自己,跳跳一时有些拘谨,“什、什么事?”
查克小姐又看了眼安识。
这会儿的安识刚打了个酒嗝。
然后她晃晃悠悠地倚在了门框上,像是想借此维持站姿的平衡。
查克小姐见状,对跳跳直说道:“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先跟我来。”
跳跳听后看了眼奈姆,神情中似是有些不太愿意,便犹豫着说:“可是……”
无奈之下,查克小姐只好又补充了一句:“也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听闻这句话,跳跳顿时一愣。
再来,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请。”查克小姐做足了礼节。
不知是不是被对方这份一本正经的态度给刺激到了,跳跳踌躇片刻,便拿捏起了严肃转头对奈姆说:“疼疼,我先离开一会儿,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哦。”
目测,在查克小姐这位“无色使者”面前,跳跳是想表现出一些符合身份的云淡风轻的。但因为心中有些紧张,奈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安。
可奈姆总不能出言反对查克小姐的“助攻”吧?
她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支开跳跳,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帮自己圆谎。
想到这,奈姆对跳跳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跳跳听了,便迈起拘束的步伐跟在了查克小姐身后。
然而还没等两人走几步,一直没吱声的安识却突然开口道:“等等。”
查克小姐闻言,立刻转身低头应道:“是,尊上。请吩咐。”
“唔……”安识晃晃悠悠地侧过身,背靠着门框看向查克小姐说,“……借我几个酒钱。”
查克小姐听后一愣。
不对,应该说……她顿时就傻在了原地。
但这位“现任无色使者”显然也不是寻常货色,一眨眼的功夫,竟硬生生收敛住了脸上的错愕,旋即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绣着暗纹的黑色锦囊递到了安识面前。
看样子,她像是想把整袋钱全给安识。
不过,安识却只是从锦囊里挑出了几枚色泽暗淡的硬币,说:“用不了这么多,我喝不惯贵的酒。”
“是,尊上。”
“哦对,还有。”安识顿了顿,又道。
查克小姐一脸凝重地等待着“至高神谕”。
“你之后——嗝……你之后找菲尼还你钱。”因为是个穷光蛋,安识无情地出卖了菲尼。
查克小姐差点又没能接上话。
“……是,尊上。”
她维持着毕恭毕敬,一步步地退回了跳跳身边。
讲真,这一幕,让跳跳看得有些傻眼。
这家伙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无色使者”吗……
跳跳不由在心中悄悄地怀疑了起来。
目送二人远去后,安识收起了手中的硬币,转脸看向了奈姆。
她眨了眨有些恍惚的双眼,酝酿几秒,问:“……唔,你叫什么来着?”
奈姆一听,差点被噎到。
“呃……我叫奈姆。”
“哦,奈姆。”安识点了下头,随即晃晃悠悠地迈进门槛,问,“你在干什么?”
说着,她关上了身后的门。
“我……”奈姆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可不等她整理好语句,安识就再次开了口:“整个大陆……不对,现如今,整个星球的能量,都在往你身边凝聚,你究竟想做什么?”
安识走到了奈姆身前。
两人的身高相仿,四目相对之后奈姆突然发现,安识的虹膜正在微微闪耀着灿金色的光芒。
那双如夜行生物般竖起的瞳孔中,只有一片荒芜的陌生。
看样子,安识已经回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而且根据她问的问题来推测……恐怕安识是打算视自己的回答来决定要不要“制裁”自己。
念及此处,奈姆赶忙抬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动作说:“——你、你冷静点,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什么都没打算做,我只是……只是这会儿控制不了自己而已。”
这一通认怂求饶的操作,被她奈少侠施展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可这也莫的办法嘛。
万一安识一言不合又没轻没重地把这块大陆给炸沉了……在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联系上梨白的现在,奈姆可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所幸,她的这波丢人操作还是有点作用的。
只见安识听后又眨了眨眼,貌似是听信了自己的说辞,瞳孔中的“锐角”因此平复了些许,逐渐变成了椭圆。
“……嗝,好吧。”
她又打了个嗝。
然后抬起手,轻轻按在了奈姆的额前。
“我教你……如何控制它。”
语落,一簇微光顿时自安识的掌心溢出,旋即下一秒,奈姆突然“接收”到了一连串的信息。
这感觉奈姆非常熟悉。
就像是……吸息在和自己说话时一样。
在这个过程中,安识一句话都没再说,而这份“醍醐灌顶”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仅仅只有几秒钟那么久。
待安识收回手掌,奈姆脑中已是多了许多陌生的“信息”。
她不由有些发怔,喃喃道:“这是……”
“唔,叫什么来着……”安识回忆了一会儿,“哦想起来了,叫‘灵念入识’。”
听到这个名词,奈姆立即眨了眨眼。
她倒是从菲尼那里听说过,只不过当初只把它当成了“传音”,没有想到这一环。
不过说来也是,这和传音之间无非就是“一次只说一句”和“一次说一大堆”的区别而已。
越过生物媒介直达大脑的信息,总是高效且清晰的。所以也无需安识继续出声指点,奈姆便主动“解码”起了这些信息。
正如安识所说,她教了自己一个可以控制自身“引力”的方法。
只不过,这就像是要去掌握一个“刚刚意识到它的存在”的器官一样,奈姆别说调动神经去操控了,她一时半会儿连个着手点都找不到。
好在,安识的这篇“攻略”写得十分详实……或者说,十分“傻瓜”。纵使奈姆没有一丁点的“武学常识”,也没花多长时间就初步摸索到了那条神经所在。
“呜……”真正着手掌控了一下这部分机能,奈姆才发现,这个行为本身和身体的生物本能是相悖的。
毕竟人饿了就会想吃,困了就会想睡。
只靠意志力,很难有效地填补这些亏损。
但是,奈姆又不想这么肆无忌惮地掠夺能量。
话说回来,安识之所以会掌握这个机能——之所以能写出这么傻瓜式的攻略,自然是因为她之前也遇到过同样的事情。
这些零星的信息碎片,也随同“攻略”一同被安识传输了过来。
在这个“代调停者”眼里看来,由于世界上的能量总数是一个固定值,它们加起来一共就那么多,假如“强者”不学会对自身“引力”的控制,就一定会对生态造成破坏。
奈姆自知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因此也不愿意破坏世界原有的生态。
只是,这感觉真的不太好受。明明饿得不行,却又必须控制自己“想吃东西”的冲动……
不一会儿,奈姆便微微颦起了眉。
——这大概就是每个决心减肥的人必须经历的痛苦吧?
“嗯?”也就在这时,神情逐渐变得迷迷糊糊的安识蓦地一滞,继而眼中又恢复了一缕清明,好奇地看向了奈姆说,“你这就……掌握了?”
从她语气中的惊讶判断,奈姆身上的“引力”似乎真的减弱了许多。
“啊……”可奈姆并没有注意到安识的“赞赏”,只是点点头应道,“嗯。”
究其原因……话音刚落,她的肚子又发出了一阵响亮的悲鸣。
其程度之剧烈,甚至让奈姆觉得胃里有些隐隐的绞痛。
明明自己刚吃过一顿三人餐,可眼下肚子饿得就跟好几天水米未进过一样。
安识见状,稍微顿了顿,说:“你饿了啊,要不我们一起下山去偷——”
含含糊糊地呜哝到这里时,安识忽然又是一愣。
此时,安识眼中的清明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些斑驳的浑浊再次汇聚在了一起,吞噬了她虹膜中所有的光亮。
奈姆见后,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安识。”
“……啊?”安识怔怔地看向奈姆,“你……”
只这么会儿功夫,她好像又忘记了眼前人的姓名。
“我等下就去买酒给你喝。”奈姆说。
虽说安识一脸的茫然,可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抗拒奈姆的挽留:“……好。”
“不过,在去买酒之前……我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说着,奈姆暗自叹了一声。
“……哦、噢。”安识再次傻不拉几地点了下头。
奈姆重新吸了口气,看向了安识浑浊的瞳孔,低声唤道:“如月……”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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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节 294.无间
显然,这小丫头就盼着自己传唤呢,因此回答的速度非常快。
虽说奈姆对如月这么心急的表现有些不解,但眼下还是选择了优先正事儿,说道:“你帮我问一下奈姆,她刚刚说的能治好安识的方法是什么,还有就是……”
岂料,不等她说完,如月就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她:“——奈姆!”
“呃……”奈姆顿了顿,“啊?怎么了?”
“你、你不能、不能完,全切断,和世界之,间的连接!”如月的语气很是焦急,“不、不然会,会——呜喵……”
说到最后,这小丫头貌似又被“奈姆”给制裁了。
尽管如月说话时一直是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的,可这么一套下来,还是让奈姆听出了其中的担忧,不由得皱起眉问:“……断开和世界之间的连接?是指我控制自身‘引力’的事吗?”
“是、是的奈姆!”如月慌里慌张地答道,“那是你,使用我们时,必须支付,的能量。如果不、不及时,补充……会对你,造成无法挽,回的损耗……”
“可……”奈姆一听,又有些为难,“可我放任这些引力不管的话,会对这个世界的生态造成破坏吧?”
其实这件事,即便如月不提醒她,奈姆心中也清楚。毕竟,饿了不吃东西,肯定不仅仅只是产生“饥饿感”这么简单。
但同时奈姆也明白,自己那种无差别攫取能量的状态对他人而言十分危险,尤其是,在得到了安识的“传法”之后。
“再怎么讲,这个世界上的能量也是有限的。”想到这,奈姆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说服如月……以及如月“身后”的那俩小朋友,“而且,奈姆之前也说过,这个世界上的能量性质都不咋地,就算我抽干了所有的能量,也有可能填补不了自己的消耗啊……”
“不,奈姆,”如月磕磕绊绊地说,“能量是,不会,消失的。它只会,改变存,在形态;改变依附,媒介;改变现、现实密度。”
“……啊?”奈姆听后一愣。
被如月这么一提醒,她突然后知后觉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关心则乱”的误区之中。
“总、总之!”貌似,如月这位说话不利索的“传话员”让她身后的那俩非常着急,没等奈姆回神,这小丫头就又结结巴巴地说道,“奈姆,假、假如你只是,不想伤,害凡人,只要把,引力,控制在,之前的数,值就可以了。绝、绝对不能、不能把连接完全切断!”
“呃,哦。”奈姆怔怔地点了点头,“那等会儿我练习一下……我现在也执行不了那么精密的操作嘛。”
“不、不行!”如月一听,急得话都快说不好了,“我、我、喵呜……喵呜……我可以、我可以为你,读取,之前的,数值——”
话说了一半,如月忽然又是一滞。
随后她又怯懦地道:“她、她说,让你回,去,本就、本就是为,了让你,不再,消耗自,身的,存在。你、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蠢!”
不知为何,如月说到最后居然不结巴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在喷自己,才能这么流畅?
话又说回来,当初如月在进行“人类观察”课程中,也确实显现出了一些“键盘侠”潜质。
“唔,好吧。”奈姆有些理亏,毕竟是自己犯了波蠢,“……你刚刚是想说,你可以帮我控制数值,是吗?”
“是、是的奈姆。”如月急忙应答,旋即又像是刚想起什么一般,再次吐字不清地跟自己道了个歉,“啊对、对不起,奈姆……”
“别在意别在意。”奈姆干笑,“辛苦你了……哦对,还需要我给你权限对吧。”
“喵呜。”如月表示肯定。
“咳咳,”奈姆尴尬地清了清嗓,颇有仪式感的许可道,“如月,把我吸引能量的效率控制在和之前相同的水平。”
作为行动派的如月登时就帮奈姆调试好了数值。
之所以能这么顺利,还是多亏了安大侠。要不是奈少侠师从于她学了个“新技能”,如月直接上手的话,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造成更多的扭曲值,从而产生更多的消耗。
总之,一套操作下来,可算是让这仨小朋友心中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奈姆见状,再次提起了刚刚的“正事儿”:“……那啥,安识现在就在我身边,咱救救她呗。”
“喵,奈姆。”如月即刻应了一句。卡顿了一阵后,才替“奈姆”传话道,“她说,治好安识,的方,法,就和她,帮你,读档时,一样。”
“读……档?”奈姆快速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灵光。
“是的奈姆。”如月努力地解释道,“安识,不仅,仅只是,一个凡,人。她的存在,是由,现实稳定装置,维持的。所,以,现实稳定装置,的缓存区域,里,还保留着,她的,运行文本。”
“运行文本……”奈姆思索了片刻,问,“你是指,现实稳定装置里,保留着安识的记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安识读取这些记忆?”
“不、不完全,是。”如月接着解释道,“现在的,安识,也具备,读取,自身,运行文本,的能力。她只是,无法,识别,字符而已。我们,必须,让她自主,识别,字符。”
奈姆闻言,仔细思索了一下。
确实,虽说安识表现出的症状很像是“失忆”,但她肯定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记忆这么简单。
当初和黑衣少女一起去敬老院时,她也从护工那里听说过老年痴呆的“病理”。
得了这个病的人会失去对“记忆”的读取能力,只保留一部分生物本能。简单点讲就是字符集损坏了,识别不了记忆里的信息,也就没办法“读取”自我。
换句话说,只是帮安识找回记忆并没有用,因为她根本就没“忘记”过。
想到这,奈姆好奇道:“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修复她的字符集呢?”
说着,她又看向了眼前的安识。
被自己挽留下来后,这家伙一直不吵不闹的,甚至这会儿还站着打起了盹儿,别提多省心了。
如月随即答道:“让,过去,的她,取代,现在,的她。”
听到“取代”一词,奈姆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
但她也没有立即否认这个方案,而是认真思索道:“成功的几率,有多高?”
“没有,本地的,通行协议……调试,本地的,生,命系统,很容易,出错。而且,现在,奈姆你的,能量,只够执行,一次。”如月如实说道,“成功,率……以最,优情况,估计,应该有29.4%。”
“如果成功了,安识就会读取到那个字符集……那个还没有罹患老年痴呆时的自己?”奈姆问,“然后,忘记在那之后所有的记忆?”
“是的,奈姆。”如月说,“后面的,那些,运行本文,和现实,相悖。如果她,执意回想,就会,重新读取,现在的,存在。”
“可这……这也没办法操控啊。”奈姆想了想道,“就算我叮嘱她不让她回想,或者哪怕我压根就不跟她提起这茬,她自己也会好奇的吧?毕竟是意识产生了‘跳跃’。再说,恢复了代调停者记忆……恢复了‘权能’的她,想回忆起自己丢失的记忆,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如月没吱声。
这大概是默认了奈姆的猜测。
过了一阵儿,这小丫头才支支吾吾地说:“奈姆,她、她说……我们,帮助,安识,恢复常态,只是为了,让她,为你,做事……不需要,她维持,多长,时间的,清醒。”
奈姆听后一阵语塞。
她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老实说,对于让安识以“现在”为代价回想起“过去”的做法,奈姆原本就有几分说不出口的微词。结果这会儿告诉她,哪怕让安识恢复了正常,也可能没法长久维持……
这种“结局”,肯定不是奈姆想要的。
但,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奈姆”的做法。不如说,“奈姆”对此,已经让了很大的步了,假如真的让她来选,她绝对会选择最简单最保险的方式,让自己直接夺回安识和菲尼身上的权能。
——退一万步,假如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存在所谓的“最优解”,安识也不可能会是如今这副心累的模样。
念及此处,奈姆突然有些没来由的恼火。
她脾气本就不好,一旦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顿时就对自己发起了火。
“喵……”如月见状,低低地哀求道,“奈姆,求求你……不要,这样……”
目测,奈姆在无意识之中,把那些对自身的埋怨未经修饰地传输到了那仨小朋友那里。
以至于,如月这才刚开口就险些要哭出声来:“你、你不要……不要责怪,自己……我、我好痛、心脏,好痛……”
这丫头不像“奈姆”那样总是习惯性地藏着掖着,也不像吸息老师那样总是自虐般的自律着。
如月很“简单”。
她根本就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闻言,奈姆长舒了口气。
然后她硬挤出了个笑容说:“……对不起如月,我……我不怪自己、不怪自己了。”
幸好如月是个执行力超高的笨蛋,被奈姆这样柔声哄了几句后,便顺从地收起了心中的难过。
奈姆看着眼前已经睡去的安识,暗自咬了咬牙。
她明白,没几个人愿意等着自己继续这样优柔寡断下去。
于是她调整了一下呼吸,伸出手,摸向了安识的脸颊,说:“我们……先试试吧。如果能成功,我再多叮嘱她几句,不要试图回想起那些不该回想起的……”
“——喵!奈姆。”确认了奈姆传达过来的信息后,如月像是想替奈姆分担些什么一般,再次展现出了她那无与伦比的执行力。
有了奈姆对安识的触碰,如月也就获得了调试安识数值的通道。
可惜,她那感人的语言水平,让她忽略了一件事。
奈姆的话,并没有说完。
或者说,她话虽然说完了,但又借此,捉摸到了新的灵光。旋即,便原地发起了愣。
连阻止如月的念头都没有组建起来。
奈姆怔怔地想着:“……不要试图回想起那些……不该回想起的记忆?”
这是什么意思?
奈姆说,她提供的方法,和之前帮我读档时很像。
也就是讲……我也不能试图回想那些……不该回想的记忆?
什么叫……不该回想的记忆?
我——
意识到时,如月已经完成了对安识数值上的调校,眼看就要敲下回车“执行”了。
显然,这个过程是需要奈姆保持专注的。她的水平还不足以一边摸鱼一边使用造物主的设备。
可她这会儿脑中只有一堆浆糊。
在如月“按下回车”之前,奈姆下意识地松开了摸在安识脸颊上的手,并慌里慌张地在心中喊道:“等、等一下,如月!”
【嗡嗡嗡嗡嗡嗡嗡】
奈姆突然一个激灵,身体不自觉地瘫软了下去。
然而在下坠的过程中,奈姆接收信息的器官却忽然变得更加敏锐了起来。
仿佛,连时间都就此放慢了不少。
不多时,奈姆便在耳边听到了一阵悠远的、不甚真切的“响动”——
……。
“奈姆?”
这……似乎是如月的“信息”。
是她未经由声带传动的、原始形态的运行文本。
“嗯,怎么了?”
这……是自己的声音。
“你……你在、在想什么?”
“呃,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没有身份的话,好麻烦啊。”
“……身份?”
“对呀,你想想,假如我在一开始,能有个学籍混进学校,直接出现在林孝尘身边,根本就不需要做这么多麻烦事儿,对吧?甚至多了解他一些的话,还有可能找到更好的方法,不必动手杀了他……虽然他也想‘杀’你。”
“奈姆也想……让他们接受你的存在,是吗?”
“……‘也想’?唔,好像是这个意思吧?嘶……听你的意思,你可以抬我一手的吗?”
“嗯!只要在你的现实频率里,添加一串信息就可以了。”
“还有这种设定的吗!?”
“这其实只是一种……模因辐射。”
“居然真的可以吗?那先谢谢你了。”
“可是……”
“啥?”
“奈姆你的读数看起来,和人类很相似,就算我不添加这串信息,你也可以被他们接受的啊。”
“这个啊,哈哈哈……没办法,我不擅长嘛。”
“……哦。”
“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是时候去找我的‘下一周目’了。”
“奈姆……”
“——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的,如月。”
“……嗯,我相信你,奈姆。所以……请你也一定要相信你自己,就算没有我的调试,你也可以像是个普通人类一样,被他们接受。你不是……你绝对不是怪物!”
这个一点儿都不结巴的如月非常坚定地宣言道。
“……呵~真的假的啊……”
声响至此中止。
【嗡嗡嗡嗡嗡嗡嗡】
紧接着,这阵在脑中拼命搅动着的嗡嗡声又找到了另一份“回响”——
……。
“滚回、你自己、的世、界去!这里、没人、欢迎你!外、来、者!”
这声音……像是很多个人在用相同的语调和口吻说着同一句话一般。
虽说听上去有种剪辑式的拼凑感,但这些声音中,却都带着不约而同的咬牙切齿。
仿佛,他们真的很痛恨自己的存在。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一会儿,自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它很微弱,气若游丝的,好似下一秒就会断气。
可即便如此,自己却还在像是个傻瓜一样大笑着。
“你的、现实、崩溃、了吗,外、来、者?”
“现实……崩溃?呵……呵呵,你是想说……想说我疯了,对吧?”
“……你,已经、是邪、神、了。”
“好好好……我,我才是邪神,老子他妈才是邪神!……行了吧?”
“不要、阻碍、我们的、整合,邪神。”
“我、我他妈……谁他妈想……想妨碍你们啊?你以为老子、老子不想……不想……艹!”
“你……在哭吗、邪神?”
“去你妈的!给老子闭嘴!”
“你不仅、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连存在、都退化、成了、这种、扭曲的、模样,就像是……一只、怪物。”
“闭嘴!!”
“回去吧、邪神。在你、堕落成、没有名字、的怪物、之前。”
“闭嘴!闭嘴!!闭嘴!!!别他妈跟老子说话!别他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可、悲。”
“咳……呜呜……呜呜呜……”
“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你是、最古老、的外神,不应该、任由、自身、堕落……你、不应该、变成、怪物。”
“对不起……对不起……”
“要我、送你、回去吗?”
“……对不起……对不……起……”
“……已经、没有、存在、反应、了吗……”
这段回响,就在这句渐行渐远的喟叹中终止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
那些声音还在搅动着自己的大脑。
就像是想把那最原始的、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挖出来一样——
……。
“你、你你你在哪?”
这是自己的“声音”。
“我在这儿呢。”
这也是自己的“声音”。
“别走、别别别走,求你了……”
“嗯,我就在你身边呢,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我好害怕……爸爸、爸爸回来了吗?”
“……还没有。”
“他怎么、怎么还没回来?”
“对不起,奈姆,我也不……”
“——他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会的,奈姆。”
“可是他……他好久都没……都没回来了……呜呜呜……”
“别害怕,奈姆。”
“呜呜……你、你是我唯唯唯唯一还还拥有的了……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不要乱想,奈姆,爸爸不会丢下你的。”
“你骗我!你骗我!!那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我明明这么痛!痛得都要死了!!”
“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总总总之,你、你你发誓,发发誓不会离开我!快发誓!永永永远不会离开我!”
“……”
“你、你怎怎么不、不不说话啊?你是不是、是是不是也、也也也不想要我了……”
“呃……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发誓’……是什么意思?”
——扑通。
奈姆的身体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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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提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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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则是至低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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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节 295.骑在黑龙背上
——这是她摔倒之前的故事。
安识眨了下眼睛。
她突然回想不起“上文”在哪儿了。
恍惚片刻后,她无意识地调整了下眼睛的聚焦,并环视了小半圈自己身前的景象。
这里看上去……像是一辆马车的内部。
自己就坐在这辆马车的角落之中。
马车中央的空间,堆放着不少种类不一而足的货物。
货物的另一边,距离自己不远处,还坐着几个商人打扮的人类,这些人或在闭目养神,或在低声和同伴们交谈,从他们的口音上判断——
……等会儿,他们在说……哪种语言?
还有,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打扮是商人?
啧……“商人”是什么意思来着?
安识又眨了下眼。
她发现自己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这似乎……不太正常。
但究竟是哪里不太正常呢?
安识一边想着,一边缓缓将瞳孔扩散了开来。
这是她在黑暗中寻找光源的本能动作。
也是她调用全部注意力的前兆。
可……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越是这么想,安识就越觉得脑袋发浑。
话说回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这辆……
嘶……“马车”又是什么意思?
“——师父?”
正不明就里着,安识忽然在耳边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这个声音,自己好像……非常熟悉。
安识怔怔地看向了自己身侧。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这会儿正微微歪着脑袋,好奇地仰视着自己。
安识看到她的相貌之后,忽然愣了愣。
旋即只是瞬间,她便抽丝剥茧般抓住了那条式微的小水渠,成功构建出了思维的逻辑顺序。
于是,安识陡然竖起了瞳孔。
——就像是在黑暗中找到了唯一的光源一般。
少女见后,冷不丁一个激灵。
安识眨眨眼,露出微笑柔声问道:“……怎么了?应。”
“呃,没、没什么。”被唤作“应”的少女似乎并不想承认自己差点被师父吓到,赶忙摇摇头转移了话题问,“您刚刚……是睡着了吗?”
“啊……嗯。”安识顿了顿,点点头道,“好像真的打了个盹儿。”
“咦?真的假的?”应小姐一听,莫名有些兴奋,“师父也会打盹儿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表现出惊讶?”安识有些无奈,“我当然也需要睡眠的啊。”
“啊,不是,就……”应小姐嘿嘿一笑,收敛了些许好奇说,“师父您这么厉害,没想到也会像我这样说睡就睡,啊哈哈~”
安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姨母笑看着应小姐。
幸好,应小姐的性子也不会让她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而且没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咕噜咕噜地吵闹了起来:“呜,师父,我饿了。”
“嗯,我看看我们现在到哪儿了。”说着,安识掀起车帘看向了窗外。
此时已近黄昏。
顺着马车行进的路线往前看,已经隐约看得到城镇的轮廓了。
“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会儿吧。”安识轻轻地拍了拍应小姐的手背。
“……是,师父。”
应小姐捂着肚子软哒哒地靠在了安识的肩头。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马车总算是抵达了目的地。
安识牵着应小姐的手下了马车,跟着商人们一同往城镇的方向走了过去。
“咦?”走了两步后,应小姐突然被一件怪事吸引了注意力,“这里……看起来好奇怪啊师父。”
“你是想说,这座城镇没有城墙?”
“对对对,”应小姐不解地看向了安识,“为什么啊?”
“建造城墙,当然是为了保护居民的安全,”安识解释道,“但,它的防护作用只对野兽和人族自身有用。”
“唔……”应小姐听后,转动小脑瓜想了想说,“对啊,我早就觉得奇怪了,那些墙壁根本就没什么用嘛,就算我是褪型状态也很轻松就能翻过去,甚至直接把它拆了都行,而且这东西对人族来说,建造起来也很浪费资源吧?为什么那么多人类的城镇都会建造这种东西呢?”
“很久以前,这些东西还是有用的。只不过……”说到这里时,安识突然顿了顿,然后话锋一转,又道,“现在看来,确实是没太大用处了。但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东西建造起来很麻烦,拆除也是。”
“……那为什么这里要把城墙拆掉?”应小姐又问,“还是说这里原本就没有建造城墙?”
“应该是拆掉了,”安识看了眼不远处的联排房屋,“拆墙的目的和修路一样,是为了加快运输效率,可以让这里越来越繁华,同时也会让这里的人口变得越来越多。”
“噢……”应小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并煞有介事地默念了一遍之前学来的知识,“人族之所以要修路是因为它们不擅长自己赶路,要借助工具才行,而那些工具更适合在平坦的路上行进,对吧师父?”
“嗯。”
由于没有关卡,两人说话间已经跟着旅行商人们走进城镇之中。
一路上,安识一直牵着应小姐的手。
这倒不是她过度保护,而是由于,应小姐确实还不太“适应”这么多人的场面。
随着两人步入主街道,往来于周遭的行人数量立刻变得密集了起来。
以应小姐那一米六多一点的身高放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人潮的尽头。
就算是躲在师父身后,这副画面对应小姐来说,也太过“刺激”了些,只靠“复习”知识,已经没法分心了。
“……应?”
“啊没、没事,”应小姐赶忙摇摇头,“我、我只是被什么东西给绊、绊到了。”
安识闻言,低头瞄了眼应小姐的脚下:“……左脚绊右脚?”
应小姐没好意思回答。
也没好意思抬头。
安识见了,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说:“你还没适应呢啊?”
“……还、还好吧,”应小姐噘了噘嘴,“我已经不会再害怕他们了,但是……他们毕竟是这种形态,这种……褪型期以上的形态,就、就算是师父,也很少能有机会见到这么多、这——么——多——褪型期的前辈聚在一起的吧?很多种族的前辈,性情都非常孤僻,整天窝在一个地方,也不知道在钻研些什么……”
安识维持着微笑,没有接话。
人族的事,她早就系统地教导过应小姐了。
应小姐学的一直也很用心,所以她知道,人族生来就是这种形态——这种,其他种族用尽一生去钻研魔能,都不一定能达到的“完美形态”。
刚跟着师父一起旅行的那会儿,应小姐在人族餐馆吃饭时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好几次都紧张得嚼断了木叉,还浑然不觉地直接咽了下去。
得亏她的消化系统结实得跟“铁打的”也没啥区别。
再后来,当应小姐了解到人类这种生物只是天生的形态“吓人”,实际上一个二个都弱鸡得不行时,世界观差点就被震碎了。
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种族。
虽说事到如今,应小姐也该习惯了人类的“诡异之处”,可不得不说,在这个繁华的人族城镇之中,看到这么多“强者”模样的人类聚在一起……甚至是“拥挤”在一起时,应小姐还是会感到一阵阵难以言明的违和。
“好啦,别勉强自己了。”安识抬起手,摸了摸应小姐的脑袋,说,“跟在我身后就行了,我又不会丢下你。”
尽管安识只比应小姐高了不到十厘米,但这句话还是让应小姐产生了一阵强烈的安全感,随即撒娇一般地搂上了安识的手臂。
安识带着“妹妹姿态”应小姐溜达了一阵,便领着后者走进了一家饭馆中。
这里的生意似乎不错,而且人来人往的,应该能打听到不少事情。
被小二哥引导着坐下之后,安识把菜单放在了应小姐面前:“你想吃什么,自己看着点吧。”
应小姐欣然接受了师父的“测验”。
她的人族语学得不错,虽然直接交流起来还有点生疏,但看个菜单还是没问题的。
在应小姐翻看菜单的功夫,安识跟小二哥打听了一下图书馆的位置,以及入馆条件和开馆闭馆的时间。
待小二哥介绍完,应小姐也战胜了选择困难症,转而又把菜单交给了安识,说:“师父也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呗。”
安识听后温柔地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孩子的孝心。她抽空看了下钱包,然后又给孩子加了几个餐。
末了,应小姐又跟小二哥要了两壶酒。
这家店的效率也不错,尽管刚好处于饭点,厨房也没让两人等多久就陆续开始上菜了。
虽说这座城镇因为政策的缘故,常住居民们早就没了“认生”这种概念,但安识二人还是很快就引来了其他大部分食客的关注。
至于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安识本就是这么个花容月貌绰约多姿的美人儿,再加上她眉目间那股若隐若现的出尘气质,是个正常人见到她都会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而另一方面嘛,只能讲,人类这种生物,不管在哪儿都会对“热闹”感兴趣。
应小姐从来就没让人失望过,眨眼功夫就暴露了自己的大胃王本质。
再者,她也不仅仅是“鲸吞”这么简单,还顺道兼具了“豪饮”。自打小二哥开始上菜,这位主儿就一手木叉一手酒壶一刻没停过。
这么一对比,应小姐和安识简直就是两个画风下的产物。
于是乎,看客们不由自主地就会开始好奇,这位饭量惊人的少女和对桌那位“临尘仙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只看年龄,她们像是一对姐妹。可两人的面相却各有各的甜美清丽,没什么相似之处。
而且,自始至终,那位仙子都只是美目含笑地看着少女,就像是看着自家孩子一般。
从这个角度上考虑,她们又像是母女。但年龄又太过相近,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作为当事人的安识二人似乎还没意识到,因为她们俩的存在,这家饭馆居然一度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之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安识也确实不必要担心这个。
因为在大多数人的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地就会把她当成那种“只能敬而远之”的存在。
这么多年来,除了应小姐之外,就再没有第二个人有“勇气”过来跟安识打过招呼。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异常了。
那么,且再说回应小姐。
这家伙呼哧呼哧地吃了一阵,总算是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师父呢,便口齿不清地呜噜道:“师……稀弧,您、宁也次啊,这个红烧肉,真不愧是招牌,啊呜啊呜……”
从入座到现在,安识一次餐具都没动过,好像没什么胃口一样。
不过嘛,毕竟是被孩子关心了,安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那盘被应小姐吹嘘的红烧肉早就被她几口吃完了。
注意到时,应小姐只好低头尴尬地喝了口酒。旋即没一会儿,她再次眼前一亮,说:“嗝,师父,这个也挺好喝的,您试试?比之前的都好喝,而且味道甜甜的,像是加了果汁。”
安识闻言似是有些迟疑,但她好像并不想拒绝应小姐,便拈起一只小酒碟递到了应小姐的面前。
即便是单手操作,应小姐也没有倒洒了酒。
“快尝尝,啊呜啊呜……宁一定会、会稀饭的,稀弧……”
安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收回小酒碟送到了嘴边。
她先是闻了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呜……”
显然,这个反应不像是喜欢的样子。
“唔?稀弧?”应小姐问道,“不好喝吗?”
“咳咳……”安识掩嘴咳了几声道,“太辣了。”
“辣?怎么会呢?”应小姐又灌了一口酒,仔细品尝了几秒说,“这个几乎已经是果汁了嘛……”
“我不擅长吃辣的嘛,哪怕只有一丁点也能感觉到。”安识放下了只抿了一口的小酒碟。
“唔……对不起,师父。”应小姐好像有些失落。
虽然在外貌上,应小姐看起来要比安识小个五六岁,但她其实已经是个老酒鬼了。
嗜酒的原因无他,应小姐的原话是:人族实在是太擅长做料理了,尤其是做酒。
跟师父旅行了这么久,能排在她“期待榜”前三的,肯定有人族集落的那些美食美酒。
应小姐的心性还比较单纯,品尝到美食美酒之时,就总想赶快分享给最喜欢的师父——这也是她为什么总是给师父“敬酒”的原因。
可惜,师父配合着自己的性子尝试了这么多次,却好像还是接受不了酒的味道。
“你不用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安识笑盈盈地看着应小姐说道,“只是我不擅长而已。”
“怎么会?”眼见师父选择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来哄,应小姐不由得嘟了嘟嘴,“师父怎么会有不擅长的事?您不是说过嘛,辣其实就是痛觉,师父怎么可能会怕痛嘛。”
“……不瞒你说,我其实真的很怕痛。”安识一本正经地说。
“师父又骗人……”应小姐咕哝了一句,低头又开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您可是、可是我见过的最、最强的人,怎么可能会怕痛嘛?哼!”
说到“最强”一词时,这姑娘还煞有介事地露出了正儿八经的神情。
然后没坚持两秒就继续啊呜啊呜去了。
就像是想把心中的失落全都发泄到食物上去一样。
“噗……”安识见状,忍不住掩嘴失笑道,“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厉害的呀。”
应小姐没抬头。
看到她耍起了孩子脾气,安识正打算哄哄她,却被前来上菜的小二哥给打断了。
小二哥说,最后这道“脆皮烤鸡翅”的食材不够了,所以给她们补了一份招牌红烧肉。
安识自然是不在意这些旁枝末节,欣然接受了店家的补偿,可应小姐听了,却是惊讶地抬起了头。
她看了眼小二哥端上来的“原·烤鸡翅、现·红烧肉”。
又看了眼已经被自己吃得干干净净的桌面。
这居然就是最后一道菜了?
明明自己才刚吃了个半饱,而师父更是几乎一口没吃。
“师父……”想到这,应小姐有些害羞,“要不咱再点几个吧?”
“你还没饱?”安识下意识地问道。
应小姐被安识的贴心关切噎了个够呛:“不、不是我……”
似乎,她的潜台词是在说:“您只吃这么点能够吗?!您也不是人族啊师父!”
“我其实吃不吃都没关系,只能解解馋。”显然,安识猜到了应小姐想说什么,答道,“……不过嘛,这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原因。”
应小姐好像不太明白安识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见状,安识又补充说明道:“假如你真的没饱,我们就去买些干粮。”
“啊?为、为什么?”
“因为,我们身上带着的人族货币快用完了。”
“——诶?”应小姐一时有些犯傻,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惊愕道,“怎么可能,师父前几天不是顺手帮人族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吗?他们给了那么多报酬呢!”
“我只留了些纸币,其他不方便携带的全都转赠了出去。”安识说,“那个地方毕竟也不富裕。”
“……可、可就算是只考虑纸币……这才、这才多久……”应小姐越说脸就越红,“才几天而已……就花完了……”
她好像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人族货币究竟是花哪儿去了。
毕竟应小姐可是以“美食家”自居的。
看到她这副自责的表情,安识浅笑着说道:“别担心,这里这么繁华,我去找个佣兵的工作再赚些来就行了,不会让你天天吃干粮的。”
应小姐一听,立刻抬起头看向了安识:“怎、怎么能让您去做那种事!?”
她下意识地就想反对师父的提议。
然而……
“——应。”
安识突然敛起了笑意。
“啊,是!师父……”应小姐见了,顿时挺直腰板低下了头。
师父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在应小姐的印象中,师父从没发过火,简直就像妈妈一样温柔——不对,师父比妈妈还要温柔——而且脸上一直都会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只是看着就能体验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宁静和安然。
因此,面对此时板起扑克脸的安识,应小姐多少有些惊慌。
不过嘛,兴许是觉得真吓到孩子了也不好,眼见应小姐已经明白了话题的严肃程度,安识便开口道:“我们既然以这种形态出现在这里,就有义务遵守这里的规则,知道吗。”
“……是,师父。”
“可别仅仅只是习惯性的答应,要自己想想我为什么这么说啊。”
“我知道了,师父。”
“嗯。”
应小姐一本正经地接受着师父的训斥。
然而安识说完这些貌似就没了下文。
应小姐等候了片刻,刚准备抬头偷瞄师父一下,那盘红烧肉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的桌面上。
“吃吧,”安识再次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吗?”
应小姐怔怔地抬起头,发现师父这会儿居然已经拿起餐具摆弄起了那唯一的一根鸡翅。
但这玩意儿显然更适合直接上手抓,用木叉很难有效切割,所以安识操作了半天,也没能成功撕下一块肉。
虽说吧……她本人看起来倒是挺乐在其中的,似乎是找回了一些玩弄食物时的简单快乐,但在应小姐眼中看来就不同了。
应小姐见到这一幕,那叫一个“悲上心头”,想着师父明明都这么饿了,连木叉都快拿不稳了,却还是把好吃的留给了我,自己只吃那么一点点东西,师父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决不能吃独食。
于是应小姐就把这最后一盘可怜巴巴的红烧肉推回了安识面前,说:“师父,您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安识一时之间没能想明白应小姐到底在大声什么,因此有些犯迷糊,便下意识地实话实说道:“我真的不饿,只是有些馋而已。你不一样,你现在的境界还是需要补充营养的。再说,我也不喜欢吃那个……”
眼见师父不惜“说谎”也要推让,应小姐当即探出木叉直攻“大敌”……嗯,她把那一小块鸡翅从安识盘里抢了过去,直接塞进了嘴中。
她心想,如此一来,师父就只能吃那盘红烧肉了。
不知为何,应小姐突然觉得自己又了解了师父几分,同时,一种近似于“母慈女孝”的师徒羁绊充斥在了她的心房,让她那不怎么灵光的脑瓜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欣喜和满足。
随即只听“咔咔”两声,应小姐连同骨头一起把这只鸡翅给嚼碎了。
“啊……”安识见了,怔怔地张了张嘴,连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但,那块差点到嘴边儿的鸡肉确实已经被应小姐“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安识慢慢地放下了木叉。
她险些就把失落给流露了出来。
“师父?”
“……嗯。”
“您没事吧?”
“……没事。”
至于那盘红烧肉,安识只食不知味地吃了两口,最终还是便宜了应小姐。
结了账,两人便再度启了程。
她们之所以要游走于人类的集落之中,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学习搜集他们的文化。
因此,安识几乎造访了所有有图书馆的人族社区。
这个城镇的图书馆相比之前见过的规模都要大,看来这里对人类而言确实是个经济和文化的中心。
摸索到图书馆门前时,应小姐立即被立在门口的一块标牌吸引了注意力:“咦,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标牌上,写着“自即日起,图书馆无条件对所有人开放”。
落款时间是一个多月前。
“就是说,这里的书没有借阅条件。”安识解释道,“在开馆时间内,任何人都有资格进来阅读。”
“有这种好事?”应小姐惊讶道,“那我们不是可以省下很多钱去吃东西了吗?”
在和师父的旅行之中,“购买知识”算是她们消费里的大头。
如果能节省下这方面的开支……嗯,至少不用吃干粮了。
应小姐越想越开心。
眼见徒弟满脸的傻乐,安识不由无奈地笑了笑。按照惯例,她依旧选择了和应小姐分头行动。让应小姐独自去查看最近的时事新闻,自己则去翻阅传说、文化和历史的文献。
这算是对应小姐的一种锻炼。
应小姐听到吩咐,立马拿出了满满的干劲儿。
此时黄昏渐老,哪怕是阅读区域都没法只靠微弱的阳光照明了,更何况层层书架之中。于是安识租了两盏提灯,便和应小姐一左一右地闯进了书海之中。
安识缓步走在没什么可见度的长廊之中,用指尖一一划过那些斑驳的书脊。
说来奇怪,明明这会儿已经算是傍晚了,可图书馆里却仍旧有着不少的人。
而且……经过无意间地观测,安识发现这些人居然都在自学知识。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图书馆里的学习氛围,简直堪比有领导视察的教室。
见到此景,安识若有所思地滞顿了片刻。
然后,她借由指尖反馈回来的触感后知后觉到,自己发现了“目标”。
扭头一看,这是一本名为《星象之诗》的传说文集。
书的前几页记录了编者的心声:
他觉得,相较于数十年前,人族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为了最大化运输效率,人们修了很多条新路,并逐渐拆掉了城墙;为了最大化人才供给,人们逐渐降低了获取知识的门槛,几乎把已知的知识体系全都共享了出来……只要稍微读一点史书就能发现,这几十年,正是人们技术力呈“爆炸式”发展的时期。
而引发这一阶段的诱因,皆是因为当初的一次“航海”。
“他们”,在未知的新大陆上,发现了“它们”。
这些尚未成为“往日”的事实,不知为何,让编者回忆起了很多古老而又零散的寓言和传说,于是他决定重新整理一下这些传说,并尽可能地按照时间顺序记录。
尽管这本《星象之诗》很厚,但安识的阅读速度也不容小觑,翻页的手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整本书以一位吟游诗人的旅行日记串联,每记录下来一个故事,都会在末尾附上吟游诗人收集考究该故事的过程和思考。
其中,最让安识感兴趣的,是最后几篇故事。
它们很独特,是关于星星的传说和寓言,而且还没有表明起源。
或者说,编者并没能考究到这些故事明确的起源。
这几篇故事都很零碎,而且反复提到了一个关于“星星坠落”的奇怪概念,读起来总让人觉得雾里看花,似是而非——就和那些刻意故弄玄虚,啥事儿都不说明白的小说一样。
甚至在整本书的卷尾处,编者还做出了一种“这些传说很可能只是一些近代作品”的推测。
粗略看完这本《星象之诗》后,安识不由又陷入了沉思。
她总觉得……最后的那几个故事,没有它们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至少,它们的“创作动机”不像是那种“担心星星掉下来会造成灾难”的杞人忧天。
因此比起“寓言”,它们更像是一种……
“——师父。”思绪纷呈间,应小姐已是完成任务找了过来。
安识偏头一看,应小姐的表情好像有些奇怪。
“怎么了?”她眨眨眼问道。
“师父您看着个。”应小姐把手中的报纸递到了安识面前。
报纸的第一版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标题:《蛮族主张取缔屠户》
这则报道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件事,部分蛮族对“人族屠杀牲畜为食”的行为很不满,于是派了几个代表前来和人族领袖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谈判。在会晤中,双方进行了深入交流,并充分交换了意见,最终各自持保留态度结束了会谈。
“……怪不得我们最近吃饭时总能遇到食材不够的事情,”眼见安识的神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应小姐嘀咕道,“原来是这些家伙搞的鬼啊,明明他们的料理技术都不如人族……”
说到这里时,应小姐突然愣了愣。
“啊!”旋即,她像是串通了脑中纷杂的细节一般,惊叫一声道,“师父,您说……人族这么急切的寻求发展,是不是……是不是为了做好准备对我们宣战?”
她会做出这种猜测,也无可厚非。或许正是因为应小姐的种族十分强大——强大到哪怕不进化“大脑”这种奢侈品,也能仅凭身体机能生存下去——故此,她保留的“生物本能”才更多。
而这些生物本能……或者说,这些被人族称作“兽性”的东西告诉她,对别人的“食谱”表现出不满,已经不是指点,而是指指点点了。
在这种状态下,双方必然会爆发冲突。
不得不说,应小姐的猜测还是挺有道理的。
然而面对徒弟难得的一次超水平发挥,安识却没有立刻夸奖她,而是订正了应小姐话里的一个小瑕疵道:“不是对‘我们’宣战。”
应小姐闻言愣了愣,随即傻乎乎地点点头,又问:“那……师父,他们真要打起来,我们要出手阻止吗?”
“你觉得呢?”
“唔……”应小姐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需要出手的……至少也得帮帮人族,毕竟他们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真发生了战争,他们根本无力抵抗,甚至可能会被直接灭绝……可我还有很多美食想吃呢,再说……我们虽然都被人族称作‘蛮族’,但其实也不算是一个种族的,所以,我也没有帮‘蛮族’的必要。”
思索着回答完问题,应小姐立刻看向了安识的眼睛。
可惜,她没从师父的眼睛里看到“回答正确”的欣慰。
这会儿,安识露出了相当复杂的神色,应小姐根本就看不懂。
“……师父?”
“你的立场不应该是人族,或着蛮族。”安识看着应小姐说,“你的立场,只能是你自己。”
“什么……意思?”应小姐不明所以道。
“意思是说,不管帮谁打赢战争,都没有意义。”安识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不想让人类被屠杀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阻止战争本身。”
“啊?”应小姐听得一愣一愣的,“阻止……战争本身?”
显然,安识的话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搜集人族的历史和传说吗?”
“啊……嗯。”应小姐傻不拉几地点点头。
“因为,我们的历史……出了点问题。”安识说,“它们就像是被什么吞噬了一部分一样,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消失的信息。”
应小姐闻言,试探着问道:“所以……师父才选择来这片人族的大陆?”
“对。”安识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星象之诗》,“我总觉得,那些信息就藏在某些文字里……等着我去解读它。而一旦解读了它,就能从根源上‘解决’掉他们之间注定会爆发的战争。”
“师父的意思是说,”应小姐似懂非懂地想了想道,“只要找到那些历史,人族和我们就能和平共存?”
安识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有傲慢到想以一己之力抗衡自然的选择。勉强说来,这应该算是我的……不对,这是我们共同的使命。”
“使命?”应小姐有些意外,“什么使命?”
“嗯……”安识沉吟了片刻,笑着说,“可能,就是维护现实……维护世界的和平吧?”
应小姐听了,双眼中顿时闪烁起了铮铮的光亮。
那表情,完全就是见到了偶像刚耍完一波帅的模样。
“师父!”应小姐也不扭捏,整个人都撞进了安识的怀中,不住地用脸颊蹭起了安识的胸。
安识维持着浅浅的微笑,将手中的书放回了书架之上,轻轻地拍了拍应小姐的后背:“好啦,快到闭馆时间了,我们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再来搜集资料。”
“是,师父!”
大概是由于安识刚刚说的是“我们的使命”,因此,应小姐这会儿显然是有些亢奋的。
她努力压抑着想要蹦蹦跳跳的激动,好不容易走出了图书馆,然后不知怎么的,竟“咔啪”一声踩裂了石料砌成的地砖。
“……你怎么了?”安识问道。
“师父!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应小姐几乎是跳着转回了身。
“啊?”安识顿了顿,“谁?”
“唔,其实不能说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叫‘寇寇’的家族。”
“家族?”
应小姐努力抑制着兴奋道:“您刚刚不是说,您觉得有部分历史被吞噬了吗?”
“嗯,对。”
“这个叫‘寇寇’的家族,就喜欢做这种事。”应小姐说,“据我妈妈说,她们和我们一样,是一种数量稀少的‘传说种族’,只不过她们又懒又怕麻烦,会把所有得知她们存在的外族人全都杀掉,所以才没有任何和她们有关的记载。”
“……你是说,那些历史有可能是她们‘吞噬’的?”
“是的师父。而且,我妈妈还是唯一一个和她们有些交情的外族人。”应小姐飞快地点了两下头,“不如我们去找她们问问看吧?”
“你知道她们住在哪?”
“嗯,距离这里……”应小姐顿了顿,但她似乎没法把距离准确量化,只好说道,“唔,总之不算远,飞一会儿就到了。”
安识听后思索了片刻:“……好吧,我们去见见她们。”
此时夜幕已经抚了下来,这座人族城市也相继亮起了延绵的灯火,刚好为师徒俩标明了方向。
两人刚出城,应小姐便运作起了体内的魔能。
霎时间,一阵黑雾围绕着应小姐的周身高速旋转着膨胀了起来。
而后没过多久,一对硕大的膜翼霍然从黑雾中探出,在半空中大力扇动了一下。
呼呼呼——
待安识放下遮挡风沙的手,应小姐那庞大的身躯已然盘踞在了夜空之中。
“快呀师父。”她好像已经迫不及待了,甚至还原地转起了圈圈。
“你这孩子……”安识摇头笑了笑,倒也无意苛责应小姐。
可当她运转起能量,准备飞起来时,却突然眼前一恍惚。
然后,安识一头摔在了平地上。
……这看起来很奇怪,听起来也是。
毕竟,哪怕是以应小姐的水平,也可以很轻松地在“摔倒过程中”的任意一个时刻重新找回平衡。
更何况,是安识这个“师父”。
但,就结果而言,安识并没能找回平衡。
她摔在了人族刚刚修建出来的、平坦无阻的石板路上。
甚至在整个过程中,安识都没有感觉到任何“重心不稳”的警报。
就好像在那一个瞬间,自己的“视空间技能”和“执行功能”完全失效了一样。
“……师父?”不多时,天空上传来了应小姐浑厚悠远的嗓音。
“我……”安识怔怔地爬了起来,“我没事,我只是……被什么东西给绊到了。”
“噗,”半空中漆黑的庞然大物偷笑道,“师父也是左脚绊右脚吗?”
说着,应小姐降落到了地面之上。
“……应?”
“上来吧师父,我驮着您。”
安识一时有些犹豫。
“您一定是饿了吧?”应小姐笑着说,“没事,我们去蹭寇寇家的饭……不过印象中,她们的厨艺似乎不太好,做的菜都跟水一样……唔,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总之先去尝尝再说。”
安识听了,哑然失笑。
“……师父?”
“你是不是刚刚根本就没吃饱?”
“呃……”
应小姐有些尴尬。
可她这会儿的姿势就像小奶狗一样趴在地上,也挪不开视线。
安识伸手摸了摸她的鳞片,也没有太在意自己刚刚的“症状”,只是轻轻一跃,骑在了黑龙的背上。
“我要起飞了哦师父。”
“嗯。”
城镇中的万家灯火,并不足以照亮那漆黑的庞然大物。
黑龙扇动双翼腾空而起,眨眼功夫便冲上了云霄,只在途中留下了一声巨响。
越过云层后,安识微微抬起头,看向了天幕中皎洁的月色。
随即,她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又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就是她第一次摔倒之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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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节 296.葬礼
跳跳有些紧张。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以“寇寇”的身份被人约见。虽说曾学习过相应的话术和应对方案,可此时却不知为何一条都想不起来了,只能一边忐忑一边默不作声地跟在一身黑衣的查克小姐身后。
或许,这就是神话生物散发出的无形威能吧?
跳跳听过很多无色使者的传说,也知道这条黑龙和自己的家族有过几次来往,按理说,算是旧识,关系可能还不赖。可真见着了,跳跳却只能被自己的掠食者本能强迫着集中起了全部的专注。
——就像是,遭遇了强敌一般。
尽管眼神儿不太好,可跳跳的视线还是紧紧地锁定在了查克小姐的背后,一刻都不曾移开过。
然后……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撞在了查克小姐身上。
“哎呀~”
跳跳慌里慌张地后退了几步,小手下意识地捂向了脑门,仿佛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受伤。
她当然没有受伤。
毕竟查克小姐的人类形态也谈不上是凶恶,只是气场中带着几许冷冽而已。
定睛一看,原来查克小姐是突然驻足在了原地,而她的视线——跳跳顺着查克小姐的面向看去,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类正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些什么。
跳跳正纳闷着,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声。
那哭声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是把柔弱和伤心灌注在了双腿之中,借由大地,一颤一颤地传递了过来。
接收到这阵哭声的跳跳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重新细化了一下视觉信息,发现,这阵“哭声”是由人群正中的一个女性人类传过来的。
那女人双膝着地跪在一盆篝火之前,手里捧着几件小孩子穿的衣物,似乎是在一件一件地烧它们。
一边烧,她还一边在嘴中念念有词着什么。
跳跳没能听清,而且从气氛上判断,这些人类似乎都不太开心,因此她也没有被好奇心催促着靠近的打算。
于是,从突发事件中回过神来的跳跳又想起了上文。
离开那片联排小屋后,跳跳跟着查克小姐一路往东走,绕着鬼屋穿过了废墟,来到了一处更加荒凉的地界儿。
这里似乎长年没什么生物出没,到处都透露着一股苍白的空旷,没有半点生机可寻,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死亡。
想到这,跳跳心里猛一“咯噔”。
她看向了将她带到此处的查克小姐。
从侧颜上判断,查克小姐似乎是在看着那群人类……发呆?
不知为何,眼下,她眉目间的冷冽竟融化了几分。
跳跳有些不明就里,组织了下语言莫名道:“……无色大人?”
查克小姐轻轻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转身看向了跳跳说:“失礼了,寇寇小姐。”
“啊没、没什么……”跳跳下意识地回拒无色大人的致歉,然后犹豫片刻,问道,“无色大人,您来找寇寇家族……有什么事吗?”
面对传说中的无色使者,跳跳貌似是想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可惜,这副表情的实装效果和“呆萌”也没什么区别。
查克小姐听后,露出了一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说:“寇寇小姐,您好像误会了,我并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个无色使者,所以,您不必那么拘谨。”
跳跳傻不拉几地眨了眨眼睛,呐呐道:“……不是我想象中的……是什么意思?”
“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现任’无色使者。”查克小姐解释道,“您听到的传说,都是‘前任’、也就是我母亲的。”
“呃……”跳跳一时没能在脑中完成这个急转弯。
“抱歉,跳跳小姐。”查克小姐见状,重新自报了一次家门,“我叫‘烛’,是前任无色使者‘应’的女儿。”
“……哦,噢。烛、烛大人。”跳跳一怔一怔地点了点头,再次问道,“您找我……找我家有什么事吗?”
查克——烛小姐闻言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可以先让我问您几个问题吗?”
“可、可以。”
“跳跳小姐,您有听说过那个有关尊上的传言吗?”
“……尊上?”跳跳有些懵逼,“你、您是指……至、至高天?”
“是的,”烛小姐补充说明道,“就是那个传说尊上将在近期传下衣钵的流言。”
跳跳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没有。”
“是吗……”烛小姐皱了皱眉,接着问道,“那您……为什么要来这里?”
“啊?”跳跳愣了愣,或许是觉得对方刚对自己坦诚了真相,因此也实话实说道,“我……我在家里有些无聊,所以就偷偷跑出来了,然后听说狗蛋大人被王上任命为这里的领主,所以想来探望他一下……我们都是、都是爱护人类协会的会员嘛。”
“在家里……无聊?”烛小姐顿了顿,又问,“您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吧?”
“呃,不是。我和疼疼一起走的,她也觉得在家很无聊,想出来溜达溜达……不过,我走之后,妈妈……唔,主母也派了人跟在我们身后,”跳跳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说道,“他们是我的……同族,叫爬爬和跑跑。”
“也就是说,您是在宠物人疼疼的怂恿下才偷跑出来的?”
“……怂恿?”跳跳貌似是觉得这个词有种问责的感觉,赶忙给疼疼背了锅,“不关她的事,我、我是自己想出来玩的。”
烛小姐听了沉吟片刻,继续问道:“那么,您是在哪里、从谁那儿听说了狗蛋大人赴任的事呢?”
“唔……”跳跳一听,立刻蹙起了眉头。
她好像记不太清楚了。
烛小姐见状,轻轻地追问了一句:“……是宠物人疼疼告诉你的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沉思中的跳跳下意识答道,旋即神色一滞,“啊!我想到了,我是从一张告示上看到的。”
“告示?在哪所城镇?”
“在我老家旁边,一个叫紫水塘的小镇。”
“紫水塘……”烛小姐回忆几秒钟,“镇子里的主要居民是青蛙?”
“对。”跳跳点了下头。
“可那个镇子距离这里很远,而且商路也不通……就算有告示从王城流出,也不应该优先往那边传。”
跳跳完全没听懂烛小姐在说什么。
“而且,我在过来的途中,也没看到类似的告示……”烛小姐眨眨眼,看向跳跳问道,“跳跳小姐,您看到的那张告示,是疼疼拿给你的吗?”
“是啊……”没能跟上话题节奏的跳跳傻乎乎地就说了实话。
“……我明白了。”烛小姐闻言,顿时像是确信了什么一般点了点头。
跳跳见状懵了一会儿。
她虽然不明白烛小姐明白了什么,可多少还是能听出异常的。
在两个贵族之间的谈话中,不应该出现这么多次“人类的名字”。
除非……
“请、请问,烛大人也是爱护人类协会的成员吗?”跳跳问道。
“我?”正皱眉思索着的烛小姐居然没能适应这种小孩子的思维跳跃,如实答道,“我不是。”
话刚说出口她就感觉到了异样。
然而不等她再开口,跳跳便急忙说道:“这和疼疼没关系!是我、是我自己想跑出来玩的,不怪她!要、要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您就、就打我吧!别打、别打疼疼,她、她受不了的……”
说实话,跳跳的发音实在是有够不标准,而且某几个发音还有口齿不清的毛病。
可烛小姐还是听明白了跳跳想表达的意思。
她仔细思考了几秒,说:“跳跳小姐,您误会了,我……我是在担心您的安危。您刚刚问我,为什么要找你们寇寇家族,这和王上的身体状况有关,尽管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用阵法攫取魔能蕴养命源,可终究没法长久。再加上,前辈和尊上一样,一旦施展起来,全世界的能量都会响应她们的调动……总之,王上一旦寿终,国家就必须立刻推举新王。而跳跳小姐,您是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换句话说,其他同样拥有资格的人可能会出于竞争目的危害您的安全。”
即便烛小姐和跳跳聊了几句后就已经大致了解了她的心智水平,可在这件事上,烛小姐却没有把跳跳当成小孩子来看待,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这些事情告诉了她。
“……继承王位?”跳跳怔怔地指了指自己,“我?”
“是的,跳跳小姐。”烛小姐说,“当年的战争死伤很多,您和彷王的家族是奠定战争能够快速结束的基石,但为了限制帝国的权力,尊上分化了你们的职能,将制定规则的义务给了寇寇家族,只给彷王留下了执行规则的义务。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寇寇家族也是王室。”
跳跳一脸懵逼。
烛小姐见了,试探着问道:“寇寇家族内部……没有表明过意向吗?”
“我、我不知道,家里好像……没有聊到过这个。”
烛小姐并不怀疑跳跳的话。
以她对寇寇家族的了解……只能说,这群蜘蛛的本性就是如此。
当年战争刚一结束,寇寇家族就凭空消失了,编撰律法的义务也只履行了一个开头,之后连修改校订的活儿都懒得干,一并推脱给了彷王一系。
她们原本就是个会杀了所有目击者的种族,之所以会参加战争,只不过是因为“误会”了人类的外形而已。
和龙族相同,这群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也是一种“传说种族”,她们每一个个体都对魔能有着得天独厚的亲和,哪怕不刻意练习,也能拥有傲视一方的实力。
在这个世界的常理中,传说种族就是“强大”的代名词。
然而,和所有天生就肩负着“强大”一词的生物一样,所有传说种族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
或者说,弱点。
他们很……笨。
至少,在他们没有“长大”之前,都显得非常单纯。
因为他们已经强大到了不需要动脑子也能舒适地活下去的程度。
所以,他们不会花费心思去纠结诸如“国家、社会、世界”这种由弱者制造出来的,“弱者们的烦恼”。
实际上,从寇寇家族近年来一直着力于想要淡出他人视野这点上看……她们似乎只觉得这份权力很麻烦而已。
对此,在内心深处,烛小姐感同身受。
“总之,”想到这,烛小姐说,“据我所知,似乎有人在引诱着您在这个时期来到这里,而且最近发生的事……包括那位‘前辈’的突然出现,都和人族的某个预言对应上了。我觉得,应该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操纵着事态的发展,刻意地将这些事往“和预言对应”的方向上引导……而且我目前看不清这群人的目的。”
跳跳假装思考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您现在留在这里可能会遇到危险。”烛小姐建议到,“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尽快回家……不,非常抱歉,鉴于我现在没有充足的时间送您回家,您还是尽快去寻求狗蛋领主的庇护吧。”
“呃……”跳跳怔了怔,搬出了官方回答道,“如果这是至高天……呜,至高天大人的意思的话……”
她也不知道称呼“至高天”为“大人”合不合适,但总感觉不带个称呼的话好像更不合适。
“不,”烛小姐摇头,一脸慎重,“虽然我确实是无色使者没错,但我并不是在向你传达至高神谕。这只是……只是我的私人请求。”
“啊?”
“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各个种族之间的和平也会受到影响,我现在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俗事,只能尽可能从根本上避免这些麻烦……”烛小姐直言不讳,“我的母亲身体抱恙已久,恐怕是……不瞒你说,我这次出来只是为了了却母亲的心愿,做完最后这几件事我就得回家,所以抱歉,我没时间保护你。”
跳跳听后显然有些惊讶,不假思索道:“龙……也会死吗?”
烛小姐闻言,看了眼不远处的那群人类,说:“听我母亲说,现在的世界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所有生命的寿命都‘变短’了许多,越是长生种越是如此。你应该也听过类似的话吧?”
“呃,嗯。是听说过……”跳跳傻不拉几地点了点头,随即再度和烛小姐一起看向了那群人类。
经由烛小姐这么一说,跳跳突然明白了那些面带悲伤的人类们究竟在干嘛。
他们正在举行一场简陋的葬礼。
霎时间,“人类”和“死亡”这两个概念就在跳跳脑中碰撞了起来。
“——烛大人。”
“请说。”
“人类的寿命……也变短了吗?”
“嗯。因为社会地位低下,他们至今也没有有效的方案去预防……某几种致命危险,而且比起‘以前’,他们的苍老速度也加快了,换算成平均寿命,大概缩短了十年左右。如今,不研习灵力的人类,几乎不可能活到五十岁。”
跳跳闻言,小手摹地一抖。
绕在她手心处的蛛丝忽然颤动了一下。
这些蛛丝的另一端,连接在疼疼身上。
从丝线的颤动频率上判断,那一端的疼疼似乎是……摔倒了。
跳跳的小心脏登时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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つかれ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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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节 297.代偿
其实,在那些“陌生”信息的冲击下,如月也陷入了几秒的懵逼状态。
或者说是,【错误】状态。
可当她看到奈姆直勾勾地摔下去后,当即就被吓得一个激灵:“奈、奈奈姆?”
她慌里慌张地给奈姆发了一个“窗口抖动”,可惜奈姆完全没有响应的迹象,瞳孔失去聚焦的她再次表演起了死不瞑目的模样。
如月见了,顿时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手足无措地看向了同桌的“奈姆”。
“奈姆”神色一凛,语气急切道:“她怎么了?”
如月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描述,只好把那些“陌生”的信息全都共享了出去。然后,便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战战兢兢地闭上眼埋低了脑袋。
这些信息十分零碎,而且是从奈姆那边传递过来的。
从读数上判断,这应该是奈姆的记忆。
这些记忆中,也出现了自己……或者说,是和自己相似的,一组被认知为如月的冗余程序。
如月并不记得自己曾和奈姆进行过类似的对话。
但,这段信息却和自己的记忆存储路径相当契合。
就好像是……把一个被抽离的齿轮重新安装回去一般。
她们也有类似的感觉吗?
如月不由好奇了起来。
由于她们仨是储存在同一路径下的,因此假如对方不抗拒的话,哪怕如月不抬头,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读取”她们的反应。
再加上,吸息一直以来都非常的照顾自己,并不介意和自己共享感知,而“奈姆”此时也完全谈不上是抗拒……或者说,她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所以,如月很轻松地就读取了她们俩的状态。
和自己不同,她们俩的情绪有着明显的层次感。
面对第一段记忆——也就是疑似奈姆和自己相处的场景时——吸息前辈表现得和自己一样,虽然不记得有发生过,却又对每一个细节都似曾相识,仿佛存储设备中早就为这段信息预留好了合适的位置,以至于完整接收后,吸息还产生了一种“变得完整”的错觉。
而“奈姆”,她好像只是对自己有着明显的厌恶,尽管那个自己一点儿都不结巴,并且看起来在某些方面也能帮上奈姆的忙,不像现在这样一无是处干啥啥不行,“奈姆”还是毫不掩饰地对自己表示着厌恶。
如月明白这是为什么。
因为,那个自己,“逼迫”着奈姆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了自己。
也难怪“奈姆”会这么讨厌自己。
她会怎样惩罚自己呢?
一想到这,如月的身体就止不住地想要发颤。
她怯生生地瞄向了“奈姆”,像是渴望着她的裁决一般。
然而,“奈姆”这会儿也没工夫理她,她和吸息似乎都在接收第二段记忆。
在这段记忆里,奈姆被一个外形疑似吸息的……唔,少女形态怪物给……虐杀了。
如月哪里忍心见得奈姆遭受这种折磨,因此她起初也没敢仔细看。
嗯,约等于捂着眼看恐怖片的水平。
这会儿身边有了“大人”,如月多少也来了些勇气,于是便借着两人的滤镜重新审视了一遍这段记忆。
结果还没透过指缝瞄两眼,如月突然就感受到了“奈姆”的怒火。
这阵怒火紧紧地扼住了如月纤弱的脖颈,让她产生了一阵不寒而栗的窒息感。
显然,“奈姆”对吸息已经不仅仅是厌恶这么简单了。
她的憎恨,刻骨铭心。
再次以“奈姆”的视角观看这段记忆的如月,差点没忍住想伸手掐吸息前辈几下。
至于吸息前辈,自打她读取这段“黑历史”开始,就和奈姆一样,失去了响应能力。
说实话,如月感受不到吸息现在的情绪。
不,不只是情绪。
吸息突然就变得空荡荡的,似乎连自身的存在都不愿意去感知了。
直到——
“……对不起……”
这段记忆的最后,处于弥留之际的奈姆忽然反复念叨起了这个繁琐的发音。
如月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但,她不明白奈姆在向谁道歉。
是那些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大人们,还是某个她承诺过要保护的孩子呢?
在致命的重伤和麻木的剧痛之中,奈姆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淡……
可她还是恍恍惚惚的,向那个未知的存在道着歉。
奈姆一定很在意那个人吧?
如月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她突然讨厌起了人类的存在形态。
不多时,两行温热的泪水又从她眼角处流淌了下来。
说来惭愧,自打托身给奈姆,自己居然只学会了这一个机能……
还真是讽刺。
如月憋着委屈没哭出声,擦擦眼泪又抬起了头。
吸息前辈面色苍白浑身发颤,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而“奈姆”……
如月眨了下眼睛。
“奈姆”居然在……发愣?
眼下,她正在读取第三段记忆。
和前两段不同,这段记忆破损得非常严重,不仅没有一丁点的空间画面,连其中的声响都断断续续的。
最关键的是,“奈姆”回忆了半天,发现连她都对这段记忆没有印象。
于是在短暂的出神之后,“奈姆”蓦然产生了一阵强烈的恐慌。
她急忙在自己大脑中搜寻了起来,试图找到可以和这段记忆对应的场景,可找着找着“奈姆”却发现,她的可读取记忆中到处都是空空如也的“文件夹”。
甚至,她连爸爸长什么样都回忆不起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奈姆”便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得亏依靠着座椅扶手,才勉强维持住了平衡没有摔倒。
——就结果而言,奈姆突然回想起的这三段记忆,不仅让她自己失去了响应能力,也轻松地破了三位小朋友的防。
如月从头到尾就没觉得自己有用过,除了惹祸;
吸息自不必多说,她到现在还自闭着呢;
就连“奈姆”此时都没了以往的冷静。慌慌张张的,像是个弄丢了心爱之物的小屁孩。
“怎么办啊,奈姆……”
如月下意识地又给奈姆发送了个窗口抖动。
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
奈姆还在表演教科书般的死不瞑目。
正当如月感觉自己已经憋不住委屈了,想要放声大哭时,却突然感觉到了“奈姆”情绪上的变化。
“奈姆”貌似是……恢复了一点冷静。
抬头一看,一个半透明的矩形界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奈姆”眼前十多厘米的位置。
界面上,只有两行字。
【循环错误:载体无法判断可用的参照序列】
【建议:删除多余参照系】
字体看起来还算棱角分明,像是黑体,却又似是而非。
“奈姆”怔了怔,随后立刻坐稳了身体。
“喂,”她看向了泫然欲泣的如月,“打起精神来,我们要救她回来。”
说罢,“奈姆”又瞪了眼在一旁自闭的吸息。
如月听了,赶忙抹了把眼泪问:“怎……怎么做?”
“奈姆”缓缓舒了口气,说:“和以前一样,她回想起了不该回想的记忆,我得把这部分记忆给抽回来。”
“哦,噢!”眼见“奈姆”有了思路,如月顿时感到一阵安心。
“既然你们两个都已经变成了她的权能,也就不需要我再消耗自身去操作了……”说到这,“奈姆”再次看向了吸息,不耐烦道,“你他妈还要犯傻到什么时候?!”
吸息闻言眨了下眼。
她浑浑噩噩地挪动了下那双暗淡的眸子,对上了“奈姆”的视线。
“奈姆”见了,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攥紧了小拳头。
可,她却始终没有发作。
“……就算这样,”“奈姆”低低地开口,“她还是想让我和你们做朋友……”
吸息听后浑身一颤。
下一瞬,她的泪水突然就哗啦啦地决了堤。
“就算这样,”“奈姆”深吸了口气,“她还是想让我和你们做朋友。”
她像是在苛责他人,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
睁开眼时,耳边的杂音很严重。
嗡嗡嗡嗡的,就像那种正在调试着电波的收音机一样。
脑中的记忆十分朦胧,且错综纷杂到了无法归类划分的程度。它们虽一拥而上,如同无数条逆流灌输的小水渠,但,其后劲显然不足,稍不留神,便会被江河之势冲散吞没,直至无法再次追溯。
拜此所赐,即便奈姆已经眨了下发干的眼睛,并晃晃悠悠地撑起了身体,可一时之间,还是无法串联起自己脑中的空白。
然而,这种“什么都回想不起来”的感觉,奈姆却觉得非常熟悉。
就像是,她早已经历了无数次一般。
“……奈姆?”又过了几秒钟后,这串嘈杂的空白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奈姆顿时一个激灵。
“……如、如月?”
“你,醒了,啊,奈姆……”如月似是松了口气。
“呃……”奈姆环顾了一圈四周,纳闷道,“我咋回事儿啊?”
一边问着,她一边检查起了自己的记忆。
刚才……自己好像对自己的“无能”有些恼火,然后一不小心把如月给气哭了,在自己道歉后,两人决定先试试给安识恢复机能。
再之后……
唔……
再之后是什么来着?
话说,我为什么会躺在地上?而安识还在一旁呼噜呼噜地站着?
嘶……我是不是忘记了什——
“——奈姆!”正琢磨着,如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啊……怎么了?”奈姆顿了顿,还是决定先回应如月,以免让她担心。
“那个……那个……”如月断断续续、却又急急忙忙地说,“我们,刚刚的尝试,失败了。”
“……失败了?”奈姆问,“是指我们给安识回档的事?”
“嗯!”
“啧,”奈姆一听,当即皱起了眉,“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你们知道吗?该不会是因为我太菜了……”
“——不!不是的!”如月又一次打断了奈姆。
不过奈姆也没介意,不明所以道:“呃,那是为啥?”
“因为……”如月加快了语速说,“是这样的,奈姆。追溯,不可逆,的过往,会产生,时空堆叠……这就像,就像是一个人,突然获得了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记忆,一样。她无法判断,哪一个是,原本的自我,所以,可能会陷入无尽的,死机,之中。”
不知为何,这会儿如月的语气听起来居然和吸息老师差不多严谨。
“唔……”奈姆努力消化了一下如月的解释,揣测道,“就是说,纵使我们帮安识回了档,安识也不确定该读取哪个存档……是吗?”
“是的,奈姆。”
“那,你帮我问问她,以前帮我读档时是怎么做的呗。”
“她说,”兴许是猜到了奈姆一定会这么问,如月立即答道,“她会帮你,树立一个参照序列。”
“参照……序列?”
“是的奈姆,”如月补充说明道,“它在这里,的作用,是一种,能让你识别,哪些是‘自我’,哪些是‘回忆’的,参照物。有了它,你就不会因为,同时接收过多信息,而冲散‘自我’……有了它,你接收的信息才只会是‘信息’,或者‘记忆’,而不会取代,‘你’。”
“噢……这样啊。”
奈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思忖了片刻,又问:“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没有帮安识树立这个参照序列?”
“对、对!就是这样,奈姆。”
“可我们该怎么帮她树立这个参照序列呢?”奈姆想了想道,“而且,树立这个参照序列的权能,应该是来自梨白……也就是‘时空参照序列’吧?”
“是、是的。”如月接着说道,“奈姆你之前不是说,你成功地调用过,时空参照序列,的力量,吗?”
“呃……嗯。”奈姆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下鼻子,随即动作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诶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我的能量只够执行一次吗?”
如月一听,当时就哑巴了。
过了约莫半分钟,她才开口道:“对不起,奈姆,是我算错了。”
她这句话说得一点儿都不结巴。
“可是……”
“——奈姆。”
“……啥、啥事儿啊?”
“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尝试着调用,时空参照序列的力量,”如月口齿不清地说道,“而且首先,一定要先给自己树立参照序列。”
“啊?”奈姆纳闷道,“为、为啥呀?”
“因为——”貌似,由于说得太过着急,如月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解、解释起来太复杂了!奈姆你、你也不一定能听明白……总、总之你照做就对了!”
“……啊哈哈~是吗?”奈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她似乎并不觉得如月的说法有多失礼。
明明如月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让她闭嘴照做。
“不过话说回来……”奈姆顿了顿,又道,“你的口语练习得不错嘛如月,说起话来比以前流畅多了,该不会真是打牌的功劳吧?”
“唔……嗯!毕竟是、是奈姆提供的,方法,肯定是最、最有效的!”
“真的假的啊?打牌还有这用……”奈姆吃吃地笑着,“咳咳,没事儿,你们以后多玩玩,多少能促进下感情对吧。”
“……是,奈姆。”
“好吧好吧,”奈姆揉揉脖颈,轻轻伸了个懒腰,“我来试试,能不能调用她的力量。折腾了半天居然绕了一圈又回来了,我可真是……”
她一边自语着,一边调整了下呼吸。
“呼……”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唤道,“……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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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节 298.加密对话
“环境:中到高魔;类别:临床研究;对象:嗯……疑似智人,型号偏向脊索动物门,但正体不明;事件:嘶……贴图错误?附注:无。数据时间1514秒,受试者的躯体突然毫无预兆地显现出一种视觉上的像素扭曲,后续临床表现与无动性缄默相仿,受试者疑似失去了身体的自主功能和清醒意识,无法即时响应外界刺激。”
梨白一手敲着键盘,一手调试着仪器自带的摄像装置,将镜头对准了倒在地板上的奈姆。
摄像头拍摄出的画面即时生成在了梨白右手边的显示屏上。
梨白瞄了眼显示屏中的奈姆,继续记录道:“受试者身上出现的像素扭曲异常可以影响生物性视网膜成像,也可以影响一般光学影像器材。该像素扭曲异常具体表现为受试者在观测视角中的‘图层撕裂’,该现象与一种数字通讯错误类似,经常发生在‘运算端无法及时将数据传输到应用层面’的事件中。俗称,‘丢包’。”
噼里啪啦地敲完环境数据,梨白便再次看向了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奈姆。
“鉴于受试者和观测者之间有着时空媒介级别的阻隔,观测者无法主动编排引导对受试者的实质性测试……也无法和受试者产生交互、或是改变观测视角,因此不排除这些现象只是观测者主观臆想的可能。”
至此,初步的叙述性记录算是做完了。
接下来就是体力活了。
梨白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奈姆,仔细回忆起了她昏倒之前的细节。
不多时,她就确定了两个看起来像是诱因的条件。
“假如把奈姆的症状理解成一种我从未见过的3类DNA病毒……也勉强说得通。但是奈姆身上的这些‘像素扭曲’又违反了生物逻辑,明明扭曲现象已经布满了手臂,可奈姆却别说出血了,连开放性损伤都没有……这像是病毒会干的事儿吗?”
说到这,梨白滞顿了片刻。
直觉上来说,她更倾向于第二个诱因。
也就是,“如月”。
这是奈姆在昏过去之前,最后的发音。
从奈姆“自言自语”时的语境判断,这应该是个人名。所以也就是说,奈姆的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和这个如月“跨次元聊天”。
想到这,梨白突然产生了种被冷落的感觉。
她眨了下眼,自嘲地用鼻息笑了笑,旋即又再度集中起了注意力。
由于听不到如月说话,梨白对她谈不上什么了解,屈指可数的几个认知也全靠猜测。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如月就像是个幽灵一样,只能通过未知媒介和奈姆一个人交换信息。而且……考虑到奈姆跟她说话时的语气总是非常温柔,梨白猜测,这家伙的“生物形态”大概率是个小女孩。
只不过,虽然是个小女孩,可如月貌似还兼具着某种“超凡力量顾问”的效能——奈姆在昏过去之前,正打算通过如月来“治疗”安识。
这么一想的话,奈姆之所以能回到现实世界,很可能也是通过如月权能实现的。作为佐证,从自己的视角看来,如月“第一次出现”的时间,刚好是在奈姆回到现实世界之后。
“唔……奈姆之前说过,她和她的老板以及两个朋友走散了……”梨白仔细回忆着和奈姆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的这两个朋友……似乎指的就是拥有了人格的‘造物设备’?”
结合上她们对安识的讨论,梨白猜测,如月的权能更偏向于“现实稳定装置”。
“这家伙居然和那些‘协助’我灭世的设备是同一型号吗?”梨白用棒读的语气吐了个槽,“真是有够恶趣味的黑色幽默呢。”
不过吐槽归吐槽,梨白觉得自己给如月画出的大致轮廓还是挺合理的。
“那么……这个说话说不定还有些结巴的小女孩究竟是做了什么,从而导致了奈姆的昏迷呢?”
梨白刚打算一句一句地为奈姆的自言自语做“完形填空”,余光所见,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奈姆好像突然眨了下眼。
这立刻吸引了梨白的注意力。
事实证明她确实没看错,奈姆没一会儿便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
她原地犯了会儿傻,然后猛然一个激灵,哆嗦着回过了神,一脸懵逼地呼唤起了如月。
与此同时,奈姆身上的像素扭曲也变得更加严重了,几乎要把她整个图层给撕烂。
梨白瞥了眼一旁仪器上的时间,自语道:“受试者在昏迷101秒后苏醒,症状在观测者视角有着肉眼可见的恶化,但受试者本身……”
为了尽可能严谨,梨白又等了奈姆一会儿。
然而,奈姆的视线在房间里打转了一圈后……居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
明明她身上的像素扭曲已经严重到了“色块都被扣掉好几层”的程度,她却还是跟没事儿人一样伸着懒腰打起了哈欠。
“她……”梨白微微眯起了眼,“看不见自己身上的异状?”
就算奈姆已经习惯了这种身体上的“图层错误”,也不至于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也就是说,要么,只有奈姆看不见,要么……
“……该不会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梨白砸了咂嘴,“但如果只有我能看得见,这些异状之所以会恶化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梨白一时之间又没了行进方向。
正当她筛选着下一个解题思路时,突然听到奈姆叫了她一声。
“啊……到?”
她不由自主地就回应了奈姆。
扭头一看,奈姆身上的症状又恶化了几分。
然而,她本人似乎还是什么都没感觉到,这会儿正闭着眼蹙着眉,一脸的正儿八经,似乎是想尽可能地感应自己。
梨白愣了两秒。
之后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向了奈姆身上的“裂缝”。
严格说来,梨白并没能触碰到奈姆。
可当梨白的贴图触碰到奈姆的贴图时,她忽然产生了一种“顿悟”。
这种感觉,就像是创可贴遇到了伤口、手机支架遇到了手机、一块拼图遇到了唯独缺失了它的图片——在相遇的那一瞬间,双方立即就能明白自己和对方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梨白也是如此。
她刹那间便明白了这些“像素扭曲”的真相:
奈姆的“时间”和现实世界的“时间”不相符——看起来,奈姆比现实世界要“慢”上一些,而且,这个值还在不停地增加。
似乎她正被一股未知的力量裹挟着阻止她前往“未来”……又或者说,唯独她的“时间”被倒退了一部分,所以才会被时空的惯性惩罚。
之所以梨白能获知“病理”,自然是因为那个吞噬了自己的东西刚好可以“治愈”这种异常。
“啧,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它治愈你呢……”
“——梨白。”
正犹豫着,眼前的奈姆忽然又唤了自己一声。
似乎,她闭眼等了自己十多秒没反应,就放弃了……不对,她看起来也不像是想要放弃的样子。
“你不是说要调用时空参照序列的力量吗……”梨白小声吐槽,“老叫我干啥呀?”
奈姆当然没有听到梨白的吐槽,只是再次深呼吸了一次。
接着,她轻轻说道:“虽然我不确定你现在究竟在不在我身边,但我觉得……你应该是听得到我说话的。”
“噫……”梨白嘀咕道,“你怎么一副吃定了我的语气?我可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
“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我好像已经弄明白你和时空参照序列之间的关系了。”
“……啊?”梨白有些意外。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之所以能回到现实世界——之所以回到我的朋友身边,是因为我曾经使用了一次时空参照序列的权能。”说到这里,奈姆似是有点轻微的害羞,为此视线都有些无处安放了,“而我在调用这个设备时……使用的是你的名字。”
奈姆的目光游离了一阵,最终好巧不巧地停在了梨白的双眸之中。
梨白见状又是一愣。
“我叫她‘梨白’,”奈姆静静地“看着”梨白的眼睛,“她立即就回应了我。”
梨白听后,再次体验到了那种仿佛正在被“支使”的感觉。
“……原来如此……”良久,她轻轻地用鼻息笑了笑,道,“我的名字对你来说,就是放技能之前要喊出的招式名吗……”
“梨白,”奈姆伸出手,“……拜托了。”
语落,奈姆的贴图上又新增了几条裂缝。
“可你这个指令也太模糊了吧?”梨白有些无语,“你至少说一下你是想‘快退’还是‘暂停’还是‘快进’呀……你只说‘梨白’,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嘛……”
说着,她尝试着去抓住了奈姆的手。
在这一刻,奈姆总算触及到了时空参照序列的力量。
——在字面意思上。
于是乎,梨白也顺利地从这个“未知的媒介”中获知了奈姆的指令细节。
和指令细节一同传来的,还有那个“媒介”本身传达给自己的信息。
梨白为此愣了一会儿。
“……诶?”
不多时,奈姆傻不拉几地看向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
“真、真的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
梨白闻言,缓缓回过了神。
她迟疑了片刻,然后决定和“她们”一同圆这个谎。
再看奈姆,她先是有些懵逼,然后有些期待地问道:“……是你吗梨白?”
“啊……嗯。”梨白揉了揉眼睛。
“呃?你有在说话吗梨白?”奈姆下意识地往梨白这边凑近了一些,“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
梨白叹了口气,然后又深深吸了口气:“喂喂喂!听——得——到——吗——”
“唔……这啥啊?”奈姆皱了皱眉,“……有蚊子?”
“可以,我记下了。”梨白面无表情地吐槽道,“从不同时空的气体中传播过来的震动约等于蚊子叫。”
说完,她抬起脚使劲儿踩了两下木质的地板。
奈姆随即怔怔地低下头:“……什么声音咚咚咚的?”
“喂……”梨白一听,又“咚咚咚”了几下,“不是你刚刚让我跺跺脚的吗?这就忘了?你这个撩妹的习惯不太好啊……”
说完,她伸手从库存里抓了只激光笔照向了奈姆的眼睛。
“嘶……”奈姆抬手揉了揉眼睛,“怎么回事?啥玩意儿在照我……诶?”
话说了一半,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梨白?”然后,奈姆试探着问道,“真的是你在跺脚吗?”
“咚咚咚。”
“呃,如果真的是你,那……你跺一下脚表示肯定,跺两下脚表示否定。”
“咚。”
“真、真的是你?”奈姆简直是惊了。
“咚。”
“你一直在我身边?”
“咚。”
“那我怎么现在才听到你的声音?”
梨白那边没有反应。
“哦对,这个问题问得太复杂了,不能用是否回答……”奈姆皱眉思索道,“可我确实有几个不能用是否回答的问题……等等我想想怎么简化它们……”
“咚咚咚、踏踏踏、咚咚咚。”梨白的跺脚声越来越有节奏感了。
听起来就像是电报一样。
奈姆懵了几秒,然后问道:“这是……摩斯密码?”
梨白再次发来了电报:“踏咚踏踏、咚、咚咚咚。”
“Y、E、S……”奈姆回想了一下这些电码组合的含义,“你是在说……‘yes’?”
“咚。”梨白用奈姆最初制定的规则回答了她。
奈姆差点没合上嘴。
她已经被梨白的操作给惊呆了。
确实,只要能用摩斯密码,自己就不必局限于去构建只能用“是否”回答的问题了。
为了提升对话效率,梨白的转码方式也力求最简——如果同一个含义的英文单词更短,梨白就打英文,反之,如果拼音更短,她就打拼音。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回答了三个问题。
然后就传过来了这么一串电报:“咚踏咚咚、咚、咚咚。”
“L、E、I……”奈姆习惯性地先翻译成了字母,“呃……‘累’?”
“咚。”
“……噢,对不起。”奈姆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说,“你先休息会儿,我马上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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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节 299.不被需要
不得不说,人在试图和比自己笨的人沟通时,也会变笨。
梨白确实很累。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跺脚”这种无用功了。
因为,假如目的是为了“跳起来”,梨白大可以直接进行“空间传送”;而假如目的是为了“破坏地平面”,她的库存里也有着从“开采型钻机”到“歼星型能量钉”的全部款式。
甚至可以说,梨白早就失去了跺脚的“能力”。因此复健了这么一会儿后,她久违地产生了一种不适感。
当然,这种程度的不适并不足以让她跟奈姆告假休息——毕竟梨白折腾自己本职工作的时候,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猝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之所以停下电码的敲击,一是因为梨白刚好踩断了高跟鞋的后跟,需要换一只才能发出“踏”的声音。二就是当她下意识地琢磨起如何换一种更轻松高效的敲电码方法时,突然又收到了一份经由未知媒介传输过来的信息。
虽然信息挺繁复,但梨白还是和上一次一样,“瞬间”就接收了过来。
然后,她便明白了奈姆为什么忽然能“听”到自己了的原因。
简单来说,某个未知的存在在自己和奈姆之间建立了一种可以进行信息传输的媒介,但构建这个“跨次元媒介”的消耗可不小,而且只能从奈姆身上一点点地挪用,所以为了避免奈姆出现类似“突发性贫血”的症状,目前自己只能使用这个媒介的最低传输效率。
“……这大概就是奈姆的另一个朋友,‘信息传输媒介’了吧?”接收完信息的梨白猜测了一下发送方的身份,“措辞严谨逻辑工整,看不出什么性格倾向,像是标准的营业用语……呵,还真就是个网络运营商啊?”
诚如梨白吐槽的一样,信息传输媒介此举,约等于是在她和奈姆之间拉了一根跨次元的网线,而且这根网线的带宽还非常低,数据传输效率可能只有每秒几比特,说它是小水管都给小水管们丢人。
而它跟网线之间的唯一区别嘛……网线的带宽低终究只是传输效率慢而已,哪怕每秒只有几Byte的速度,也终有一天能下完一个T。
但这个传输媒介不同,它的小水管识别的是一种信息的繁复程度。凡是低于该繁复程度的,都能毫无延迟毫无干扰地传过去,而高于这个繁复程度的,则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简化”,就像自己说的话只会被奈姆听成“蚊子叫”一样。
“也就是,只有‘声音’传了过去,‘声音中携带的信息’则没有……”梨白揪起自己的一撮发梢,“数字、字母,包括音素,都是建立在既定知识体系上的繁复信息,可为什么……奈姆能区分‘嘀’和‘嗒’呢?”
以目前这根小水管的水平而言,无论是“光着脚踩地板”,还是“穿着高跟鞋踩地板”,应该都会被简化成“跺脚”。
那么,奈姆究竟是如何从“跺脚”这个信息中鉴别“咚”和“踏”的呢?
“还是说,奈姆其实并没有确切听到‘咚’和‘踏’或是‘嘀嗒’,”梨白不住地用指尖捻着发丝打起了圈圈,“她只是能‘听’到我发出的两种不同意愿的声音而已,就像‘是’和‘否’一样,再基于此,通过她自己的密码素养来破译我的信息。”
综合效率以及奈姆可能的知识储备这两点考虑,只能传输两种信号的梨白基本上只有摩斯密码这一个选择。
“不过,听到的瞬间就能反应过来,不愧是前来处理我这种位面公敌的人,知识水平就是高。”梨白松开发梢,抿抿嘴看向奈姆道,“幸好,我也不赖。没法优化输入系统,咱还可以从输入法上着手嘛……”
言及此处,梨白忽然愣了一下。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奈姆身上的“裂缝”就比刚刚更严重了。
“……啧。”
梨白当然明白那个“网络运营商”之所以会给自己开小灶单独交代“网线”使用说明的理由。
奈姆的情况,正在一刻不停地恶化。
而能阻止这件事的,只有自己。
可这件事梨白也没法单干。
和“控制时空”这种梨白已经习得的技能不同,树立“参照序列”这份权能,必须得到奈姆的“允许”,或者说,“命令”,才能突破梨白自身权限和认知的限制去使用。
换句话讲,梨白还得继续跟它们合伙“欺骗”奈姆。
而且,必须尽快。
虽说理论上它们可以“升级”这根网线到可以“发短信”的水平,但它们显然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消耗”奈姆。
所以当务之急,梨白只能在当前带宽下尽可能优化传递信息的方法,使两人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加高效,从而里应外合地“圆谎”。
念及此处,梨白立刻走到奈姆身前,抬起两只手分别在奈姆两边脸颊戳了一下。
从梨白的视角看去,她的指尖的确“穿过”了奈姆的皮肤。
但奈姆的反应,却像是突然被戳了下脸一样,有些懵逼地四处张望了两下,问:“呃……咋、咋回事儿啊?”
“果然,”梨白心想,“我可以‘碰’得到她,但她只能接收到两种不同的触碰信息。”
于是她又跺了下脚。
奈姆愣了愣,问:“……是你吗梨白?”
梨白一边跺脚一边戳了下奈姆的左脸。
幸好,奈少侠的反应也不慢:“……原来如此,这样的话你更轻松点,是吗?”
这次梨白只戳了奈姆的脸。
奈姆似乎是觉得有些痒,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下意识地做出了闪躲的反应:“我刚刚整理了一下问题的复杂程度,可以让你更——诶诶诶诶你你你……”
梨白没等奈姆说完就开始在她脸上敲起了电码。
她毕竟是个钢琴家,这效率比跺脚快多了。
“啥?”待她敲完,奈姆怔怔地解码道,“我会不会……双拼?”
梨白又戳了下奈姆的左脸颊。
“唔……好像会吧?”奈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会些什么。”
“啧,”梨白闻言吐槽道,“你们到底删了她多少记忆啊……”
她在小声嘀咕的同时又用双拼的方法把问题重新发送了一遍。
“嘶——我好像真的会诶……”奈姆有些惊讶,“这个的输入效率确实比拼音和单词高多了。”
“看样子对这种‘突然回想起来的不知来源的知识’一点儿都不意外嘛……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梨白用鼻息笑了笑,继续传信道:“再用一次权能,树立你的参照序列。”
“啊?为啥?”奈姆好奇道,“不对,怎么连你也这样说?”
“我‘也’这样说?……等等,搞了半天,她们平常都是这样忽悠你的啊?啧,技术含量可真低……”梨白一边吐槽一边戳脸解释道:“你的时间落后现实世界,具体原因不明,在刚刚你调用权能时,我意识到自己可以纠正它。”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奈姆也没有怀疑,只是傻不拉几地点了点头说:“哦,原来如此。”
“就……这?你这丫头怎么不认真审题呢?我是让你再使用一次时空参照序列的权能啊,主动权在你那里呀。”见奈姆一副乖巧待机模样,梨白有气无力地嘀咕了一句,继续敲起了电码:“需要你下令。”
“哈?”奈姆有些纳闷,“为什么需要我下令?你不是独自存在的吗?你又不像她们一样……”
“——等会解释,立刻执行。”
问题少女奈姆就这样被打断了成名绝技“萌新三问”。
“……噢,好。”奈姆揉了揉脸颊,“咳咳,梨白。先帮我……呃,干啥来着?哦对,树立参照序列,咳咳,先——”
随着奈姆的命令愈发清晰,梨白顿时产生了一种被“调用”的感觉。
这和先前的“支使”不同,是一种非常明确的……仿佛正在被当成道具使用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的刺激下,梨白觉得自己做出了一种无意识行动。
之所以说是“觉得”,是因为这个行动并不像“挥了挥手”那样,可以被自己“理解”。
它就像是……一个自己从没意识到过的“器官”忽然自主运作了起来,梨白甚至无法确定“它”究竟在哪个部位,或是正在做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身上这股由内而外的“被消耗感”。
在疲劳不断累积的同时,奈姆身上的裂缝也在肉眼可见的聚合、淡化,最终消散。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
奈姆的“命令”并不是真的需要自己去响应,那道“工序”也并非真的需要自己去执行。
梨白一动不动地看着奈姆。
她突然回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的猜想,于是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从气氛上判断,她像是想说些什么。可自己跟自己僵持了半晌,却还是一个发音都没能挤出来。
反观奈姆,貌似在“痊愈”之后,她这才后知后觉到些许刚刚的异状。
而且一时之间,她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然而傻不拉几地低头打量了自己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只是隐约觉得眼前的光景好像忽然变得有点儿……“音画不同步”。
于是,她打算请教一下梨白。
可还没等奈姆准备好问题,耳边便传来了如月的声音:“奈姆,你还需要,我,写入,修正值。”
这会儿,如月语气中的急躁已经消退了不少,看来她和那俩小朋友都放下心了。
“……修正值?”
“你的时间,落后,世界,”如月解释道,“不处理,的话,可能会扭曲,周遭时空。”
“呃,好吧……”奈姆干笑,“拜托你了,如月。你是需要我给你权限对吧?”
“喵。”
所谓信息写入,说白了就是“附魔”,如月早就驾轻就熟了。奈姆应允后,眨眼功夫便觉得周遭世界的“音画”再次结合了起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是我卡了呢……”奈姆嘀咕了一句,继而轻轻拍了下自己两边的脸颊,唤道,“梨白?”
然而,梨白并没有回应她。
起初奈姆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为此又使劲儿揉了下自己的脸,甚至还尝试着闭上眼把所有注意力都专注在触觉和听觉上。
可惜,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梨白来戳脸,或者踩地板。
奈姆纳闷了几秒,决定问一下那仨小朋友:“如月。”
“喵~”
“我刚刚为什么突然能联系上梨白了?”
“因为……”如月踌躇了片刻,说,“我们,捕捉到了,她响应你命令,的信号。”
“就是说,”奈姆眨眨眼,顺着如月的意思推测道,“是吸息为我们建立了聊天频道?”
“喵。”
“那为什么我现在又……”奈姆顿了顿问,“是吸息撤销了聊天频道吗?”
“不,奈姆,不是我们,的问题。”如月一板一眼地模仿着吸息老师的措辞习惯,“虽然,我们建立的,媒介,很简略,只能进行,最原始的,信息交换,但,优势是,这个媒介可以,一直存在,而且,消耗很小。不会对你造成,负担。”
“呃……”奈姆小声嘀咕道,“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这么节省?”
如月一听,差点就下意识地说漏了嘴。
得亏奈姆根本就没觉得这事儿有啥异常,甚至还觉得都怪自己太菜,才会让这些小朋友们如此习惯性地精打细算。
想到这,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没事儿,你们别担心。不过,咱还有事要麻烦梨白呢,就别心疼这点儿能量啦。”
“喵呜……”
得到了命令的吸息一秒都没耽搁。
随即奈姆只觉眼前猛一模糊,一条条粗细不一的线条沿着某个轮廓在她的视野里延展开来。
这些线条很快便描绘出了那个熟悉的……
“——诶?”奈姆眨了眨眼。
看到梨白的模样后,她不由有些傻眼。
在奈姆看来,组成梨白的,真的就只有线条而已。
梨白身上没有色彩,没有阴影,没有调子,除了如草稿一般杂乱的轮廓线外,就只剩下了一片“透明”。
“咋回事儿啊?”奈姆怔怔道,“……没、没画完?”
凑近一看,梨白似乎正在……发呆。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活像是个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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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节 301.仪态、举止和文法
“奈姆。”
“呃,什么?”
“你之前的问题,‘要怎么样才能补充我的存在能量’这件事,我有眉目了。”
“诶……”奈姆有些意外。
她觉得梨白应该会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情绪,毕竟,刚刚的气氛看起来好像就是那么回事。
然而,梨白的语气听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这也从侧面证明,她刚刚确实是“道理全都懂,可就是想听别人哄一哄她”的状态。
想到这,奈姆突然对自己之前磕磕绊绊的安慰行为又多了几许羞赧。
大概这就是“滥竽充数”遇到了“班门弄斧”特有的尴尬吧?
幸运的是,奈姆的反应貌似全都被梨白预判到了,因此,她并没有离开奈姆那毫无拘束力的怀抱,留给了她一大片心理舒适区作为缓冲,顺道,还隔着“次元”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奈姆的脸,之后才小声说:“不过,这个思路你可能不会喜欢。”
“……你说说看。”
“请几个人来我家做做客。”
“啊?”奈姆先是一愣,而后立刻明白了梨白的意思,“你是指,你家之所以……之所以被称作鬼屋,是因为它在为你补充存在的能量?”
“对。不能老甩锅给房子嘛,毕竟我才是家里的现任主人。”
“可……为什么呢?”奈姆呐呐道,“你家为什么要帮你汲取能——啊……”
说到最后,她忽然就“看清”了拼图的模样。
“没错,因为菲尼。”梨白后退了两步,看着奈姆的眼睛说,“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说,我在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醒来后就毫无预兆地脱离了现实时间媒介。当时我以为是身上的诅咒进行了版本更新,修正了我还能继续为非作歹的BUG……但现在看来,我的沉睡和‘离场’,跟菲尼的‘登场’之间,似乎有着更具体的因果联系。”
“什么联系?”
“唔……”梨白视线上移,用食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下巴,沉吟了片刻道,“从结论上讲,大概率是因为我对自己的‘非人类’判定达到了某个阈值,所以才主动——不,应该是在现实稳定装置的‘协助’下,成功分裂出了菲尼的存在。”
眨眼功夫,梨白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学者”特有的气息。
哪怕这股气息只有线稿水平,奈姆也觉得自己有点接不上话。
梨白的视线在半空游荡了一圈,绕过在一旁站着睡着的安识,又停在了奈姆的眼睛里。
虽说这汪“死寂的深渊”仍旧让人难以看得真切吧……但总是看得出奈姆的视线是有些躲避的。
她好像愈发害羞起来了。
“奈姆?”
“啊,嗯。”
“你……”梨白欠身打量了奈姆一阵,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情绪恢复得太快,不符合少女特有的纤细?”
“啊不、不是!”被读了心的奈姆下意识一个激灵,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我知道你本来就没怎么难过,再说,我讲的那些你肯定早就听过无数次了……”
目测奈姆越说越觉得丢人,到最后声音小得快赶上蚊子叫了。
梨白见状,稍微歪了歪脑袋。
然后,她看着奈姆的眼睛说:“我明白了,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奈姆一头雾水地看了回来。
“我确实没那么难过,更多的是一种……确认了答案后的怅然若失,就像一部追了很久的剧完结了一样。”梨白说,“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则是,你的力量确实有着这种效率。”
“哈?”奈姆满是莫名,“我的……力量?”
“你的语言本身就带着一种力量,一种你希望传达的、未经语言转化的念想。就算你没法准确描述出来,或者就算我没能准确解码你的话,它也可以传达过来。”梨白解释道,“而在刚刚,你想传达的,应该是一种‘想让我稳定至平常态’的念头,再加上你之前调用我时产生的副作用,让你把‘当前’的序列优先级提高了,所以,你才能高效地把‘锚定在当下’的想法传达给我,让我摆脱对自身的认知障碍。”
“你是说……”奈姆怔怔道,“我无意识中使用了吸息、如月和你的力量?可我也没……”
“就算你的器官没有得到你的命令,也是会自主运作的嘛。”梨白抿了抿嘴。
奈姆听后,傻乎乎地点了点头:“唔,好吧。”
见她这副似懂非懂的模样,梨白随即简化了描述,说:“我换种说法吧: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人的语言是十分有力的,我在听了你的安慰后非常开心,开心到瞬间就把之前的那点不悦给抛诸脑后了,所以,我现在只想成为你的力量,帮助你完成你的使命。”
奈姆一听,脸立刻变得更红了。
但,或许是觉得这种逻辑关系更好理解一些,奈姆害羞着害羞着,居然还嘿嘿傻笑了两声。
原来自己不是“滥竽充数”遇到了“班门弄斧”,而是“歪打正着”成了“画龙点睛”啊……
奈姆甚至觉得,自己的成语技能都好像精进了那么一丢丢。
看到她傻乐的模样,梨白的目光愈发温柔了起来:“你真可爱啊,奈姆。”
被这么一记直球击中,奈姆显然有点招架不住,只得装模作样地清清嗓避开了梨白的欣赏,说:“我、我们还是歪回刚才的话题吧。”
“Yes,my fair lady。”梨白煞有其事地颔首行了一礼,说道,“因为分裂出了菲尼,我的‘某个器官’判断我处于残缺状态,故此,才让我家变成了吸食生命的鬼屋。”
“原来如此……”奈姆点点头,“可是牺牲别人总有点……哦对了,要不然我再去你家一趟?我来为你提供能量不就好了?”
“关于这点,我刚刚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梨白说,“结论是,应该行不通。因为严格来说,你现在也不算是‘离开’了我家。”
“啊?”奈姆纳闷道,“可我不是已经从循环中跳出来了吗?”
“是的,可你跳出循环的方式不是打破循环,而是掌控了循环。”梨白解释道,“换句话说,你的权限比我高,而我则因设备不完整的缘故没资格从你那里获取能量。”
“那怎么办啊……”奈姆听后不免有些苦恼。
“奈姆,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呃,你说。”
“你的最终目的,是回收我,对吧?”
“是的,”奈姆顿了顿,连忙补充说明道,“而且最好不要以伤害别人的生命为代价。”
“所以,你也想让菲尼活下去?”
“嗯。”
“菲尼之所以能独立出去基本上全靠现实稳定装置的‘协助’,既然你也有相同的权能……噢,你不能使用是吗?为什么?”
“我没有现实稳定装置的通行协议,妄自行动的话,可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大的危害。”奈姆说。
“通行协议?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就是‘调停者’的名额吧?”梨白问。
“是的。”奈姆点头。
“原来如此,”梨白偏头看向了在一旁站着睡觉的安识,“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唤醒’她的理由,因为这个名额现在在她身上是吗……”
“嗯……对。”虽然梨白的话有些跳跃,但刚好还在奈姆能跟上的节奏范围内。
梨白闻言又思忖了几秒钟,然后说:“我有办法了,奈姆。”
“呃,什么办法?”
“我们去把菲尼叫醒吧。”
===
“■■!”
菲尼一个激灵,立刻抬起了头。
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这个陌生的餐桌上。
菲尼下意识地四处打量了起来。
餐桌上的摆设、器皿、食物,以及坐在餐桌一侧的男人、女人……包括容纳这张餐桌在内的房间,都显得无比陌生。
不过,或许是因为已经做过很多次这个梦了,现在看来,这些东西在陌生之余,还有种诡异的熟络。
“■■?”
菲尼又听到了这阵模糊的发音。
这次,似乎是那个女人在冲自己说话。
可菲尼不仅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但不知为何,每当看向这两个陌生人时,他都觉得胸中有种说不上来的苦闷。
——像是疼得快要窒息了一般。
自己为什么又在做这个梦啊?
菲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摸向了藏在自己贴身位置的吊坠。
当然,说是吊坠,也只不过是家里的钥匙而已。
摸到它的同时,那阵莫名的痛楚这才有了消减的势头。
菲尼低下头,收回了视线。
他想快点摆脱这个让他喘不上气的梦境。
不多时,那个男人又念出了那个模糊的发音。
他的声音很低沉,有种久居高位般的威严。尽管菲尼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样子,也能大致想象出他的轮廓。
“大概……和自己长得有点像吧?不对,应该是我长得和他有点像。”菲尼心想,“他念的那个发音……从语境上判断,似乎是对我的称呼,也就是说,是我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低头的动作解读成心虚或者恐惧了,见自己不回答,那个女人也再次开了口。
尽管菲尼根本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
“大概,又是在为自己求情吧?”莫名其妙的,菲尼非常笃定这个猜测。
可能真的是因为做过太多次这个梦了吧?
随着梦境时间的延续,菲尼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然而,在一个没有印象的房间里,自己和一个长相与自己相近的男人,以及一个习惯性为自己求情的女人共同坐在一张餐桌上进食——当这些信息结合在一起后,再次让菲尼得出了那个让他愈发苦闷的猜测:
他们两个,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属吧?
是父母吗?
他们说的是哪里的语言啊?
服饰的风格也从来没在别的地方见过,他们是哪里人呢?
他们现在……在哪儿?
想到这,菲尼只觉得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慌乱,迫使着他抬起了头。
然后——
果不其然,他们又消失了。
又一次,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瞬间,菲尼痛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他握紧了胸前的钥匙,站起身,扶着餐桌,快步离开了房间,像是个幽灵一般,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空间中游荡了起来。
菲尼很快就找到了出去的路。
当他打开门时,一阵寒风不由分说地从衣领灌了进来,在他的皮肤上割出了一道道剔骨般的冰冷。
这阵冰冷让他猛地弹坐了起来。
……弹坐了起来?
“沙沙……”
菲尼眨了眨眼,四下一看,自己身上盖着的是米歇尔奶奶亲手缝的被子。
原来自己已经从梦里醒过来了啊。
他松了口气。
虽然周遭的熟悉让他觉得很安心,但随着梦中一切的远去,菲尼又忽然感到一阵惶恐。
于是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
“沙沙——”
也就在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突兀的声音,并在余光中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听起来……像是纸张被翻动的声音。
菲尼循声一点一点地扭过头——
再来,他看到了一位金发少女。
少女坐着那张戈林爷爷帮自己做的椅子,纤细的双腿上摆放着一本厚重无比的书。
看样子,刚刚的声音就是她翻书时发出的。
菲尼一时有些懵逼。
这少女是谁来着?
自己应该认识她才对啊,毕竟……
毕竟她看起来是那么“眼熟”,眼熟到会让自己感到强烈违和的程度。
自己和她应该很熟悉才对,可为什么……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她是谁?
嘶……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想到这时,那少女貌似也察觉到了菲尼的瞩目,总算把目光从书本上移了过来。
两人相顾无言了片刻后,少女“碰”地一声合上了腿上的书。
菲尼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书的封面所吸引了。
那上面写着三行陌生的语言。
《仪态、举止和文法》
可莫名其妙的,菲尼觉得自己似乎能读懂这些陌生的语言。
他忍不住又看向了少女。
再次四目相对之时,少女抿嘴一笑,道:“Hey,young bl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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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节 302.收藏家:EX
菲尼猛地弹坐了起来。
随即,不远处又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诶,这么快?我还以为要费点功夫呢……”
侧脸一看,门口站着一道纤小的身影。
因为对方背着光,菲尼眯了会儿眼才看清她是谁:“奈……姆?”
不知是不是换了身入乡随俗的衣服的缘故,这会儿再看,奈姆的画风里确实少了许多“外来者”的感觉。
但,莫名其妙的,认出奈姆后,菲尼却缓缓皱起了眉,旋即视线一扫,看向了那张戈林爷爷为自己做的——
诶等等,这椅子看起来……好像不是自己家的。
看到菲尼的反应,奈姆纳闷道:“……你在找什么吗?”
菲尼扫视了房间一圈后,怔怔看向奈姆问:“这里是佩尼的家?”
“哦,原来是这个啊。”奈姆听了即刻了然,点点头答道,“嗯。你家那边……呃,出了点事。虽然你的房间也没怎么受损,但佩尼一直放不下心,就把你接过来了。”
“房间……受损?”菲尼像是有些反应迟钝,呐呐地重复了一遍这些关键词,而后立刻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惊道,“是那两个贵族?!”
只半个呵欠的功夫,这小伙便把刚刚睡醒的惺忪给咽回去了,换成了实打实的急切。
可惜……
“啊?”奈姆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菲尼在说啥。
不过这也难怪。
客观来讲,菲尼从昏过去到醒过来之间只隔了一天,他当然可以顺畅地回想起上文。可对奈姆而言,这之间大概隔了【时间跨度】那么久,没法确定“昨天”究竟是哪个昨天也很正常。
好在,她稍微卡顿了几秒后便回过了神:“——哦……你是说那俩蜘蛛精?不是他们,你放心,村子现在很安全。”
“真的吗?”菲尼似是有些不太敢相信,“那……龙牙佣兵团的人呢?”
“他们目前都在村子里,而且这件事我已经知会领主了。他倒没怎么拉偏架,应该会尽可能大事化小,你不必担心安全的问题。”既然提到了这茬,奈姆便索性跟菲尼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菲尼听完微微松了口气:“……是吗。”
说着,他像是突然没了力气,连肩膀都塌了下去。
“你没事吧?”奈姆见状问道。
菲尼摇摇头,努力向奈姆挤出了个笑容。
再然后,他的目光便停在了奈姆身边的椅子上。
这张椅子的做工不像是戈林爷爷的手艺,看起来结构更加稳定,而且它摆放的位置……就像是有人曾坐在那里看护着床上的自己一样。
菲尼眨了下眼。
这个看护自己的人……是奈姆吗?
可余光中的她,看上去并没有走过来坐下的意图。
……那这张椅子究竟是给谁坐的?
“——菲尼?”
眼见这家伙冷不丁又发起了呆,奈姆下意识地伸手在菲尼眼前挥了挥。
就这,菲尼还愣是又延迟了几秒才回过了神。
“……唔,”他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裹紧被子看向奈姆说,“你应该是有事情找我对吧?”
似乎在他的印象里,奈姆并不是那种会一直守在别人床前的类型。
“呃……嗯。”奈姆听后倒也没纠结,直说道,“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不过在那之前,得先问你几个问题。”
即便是在亲眼目睹了奈姆所表现出的“非凡”后,菲尼还是没有对她的求助表现出什么意外:“……你请说。”
“安识的情况你知道多少?”奈姆问。
“安识的情况?”菲尼听后滞顿了片刻,“你发现她是贵族了?”
“贵族?”奈姆稍微皱了皱眉,“你就只知道这个?嘶……等等我想想怎么问你——”
话说到这里时,她像是突然被什么打断了,视线还莫名其妙地往身侧瞄了两秒。
菲尼随着奈姆的视线看向了她的身侧。
她的身侧,正是那张椅子。
那里除了椅子外,就只有一片“什么都没有”。
看着看着,菲尼又想起了梦中的那个金发少女。
明明是在做梦,可直到现在自己还能回想起她的眉眼鼻唇——她一切相貌上的细节。
印象这么深刻的话,自己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
……可她到底是谁来着?
“嗯我知道了。”没一会儿,奈姆不着痕迹地冲那张椅子点了下头,而后看向了菲尼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使用能力的时候吗?”
“……啊?”
这次,换菲尼掉链子了。
他总觉得奈姆有什么事情没告诉自己。
——又或是自己忘记了一些与她相关的记忆。
不过好在,奈姆这会儿的思路无比清晰,见菲尼有些懵逼,便又补充说明道:“唔,主要是你第一次从库存里拿出东西的情形。你还想得起来吗?”
“呃……”菲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忆了片刻后答道,“记得倒是记得,就在我产生‘自己在出生之前就经历过很多事’的错觉的时候……”
奈姆见状,转身为他倒了杯水,问道:“嘶……我想起来了,你说过,自打你产生了这种‘错觉’,你就变得能看到空间的裂缝了对吧?”
“嗯对,”菲尼接过了奈姆的好意,“谢谢。”
“那,具体发生了什么呢?”
菲尼小口小口地抿着杯子里的热水,接着说道:“当时,因为这些突然的变故,我总想思考出个所以然,就很容易走神,结果有一天出去玩的时候,一不小心和佩尼他们走散了。那时候我还不太认路,虽然想自己摸回村子里去,可走着走着还是迷路了,然后……我遇到了一只魔兽。”
奈姆听到这儿,差不多就理解了剧情:“……那只魔兽想吃你?”
“嗯。”菲尼轻轻吹了下杯中袅袅上浮的热气,说,“那是只成年青猬,虽然速度不快,但麟甲非常硬,不是扔扔石头就能吓跑的,所以我一开始只知道跑。可因为害怕,我的体力消耗得很快,没多久就被它追上了,之后在厮打的过程中,我第一次打开了武器库。”
“——等等等等。”奈姆抬起一只手挡在两人之间,视线则再次瞄向了那张没人坐的椅子。
她看起来,像是正在和一个不存在的人交流。
菲尼越看越觉得奇怪,正打算开口询问,却听奈姆忽然又道:“你当时应该是……迫切地想得到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对吧?”
“……嗯。”菲尼张了张嘴,似是欲言又止。
“你拿出来的是什么?”奈姆又问。
“一把小刀。”菲尼抬起手比划了一下它的大小,“规格和常见的匕首差不多,但造型很奇怪,而且比我见过的任何匕首都要锋利,挥舞的时候还会发出一种像是在震动的声音,它很轻易地就刺进了那只魔兽的麟甲之中。那只青猬吃了痛后就整个蜷缩了起来,我也就趁机逃跑了。”
“是这样啊。”奈姆看着那张椅子滞顿了几秒,接着问到,“那你第一次拿出枪械时的情形,还记得吗?”
菲尼点点头说:“嗯,是在我自己家里。”
“……你家?”结合上文,奈姆有些意外,“也会有魔兽袭击那里吗?”
“呃,不是不是,”菲尼尴尬地摆摆手,详细解释道,“自那次打开武器库后,我感觉关于这些裂缝的疑问得到了一些解答,于是又花了大量的时间练习……不,是测试这个能力的性质。大多数情况下,它都会根据我的要求给我提供武器,起初,我只能拿出一些需要足够的技艺才能熟练使用的近距离武器,像最开始那种不用多大力气就能发挥其锋利程度的武器很少见。可由于我的体质没法凝结灵力,又没有能教这个的师父,就算拿着武器也难和魔兽正面抗衡,有时甚至还会拖累我的行动。”
奈姆听到差不多一半时就明白了菲尼的意思,继而吐槽道:“……所以,你就放弃了近战?”
菲尼似是Get到了奈姆的这个梗,笑了笑说:“嗯。起初,我从弓和弩上得到了一些‘灵感’,尝试着拿出了一些使用门槛更低的武器,直到,唔……我理解了火的某些特质。”
“哈?”奈姆一脸懵逼,“火的特质?什么特质?”
“就是……”菲尼无意识地用双手在半空中比划着,“它可以产生非常大的力量。”
奈姆张了张嘴,愣是没接上话。
见状,菲尼又补充说明了起来:“起因是我在摩诃镇的铁匠铺看到的一起炸炉事故。那声音非常大,震得人耳朵疼,威力更是可怕,整个铁匠铺都被震塌了一大半。”
“是这样啊……”奈姆刚想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动作便忽然一滞,继而又扭头看向了身旁的空椅子。
菲尼看到后愈发莫名了起来。
“诶,是这样吗?”不多时,奈姆又露出那种被人直接把标准答案糊脸上的表情。
“奈……姆?”菲尼犹豫片刻,瞄向那张空椅子问,“这里……有别人吗?”
“呃,”奈姆卡了两秒,点点头说,“嗯。”
菲尼听后一愣。
他眨眨眼,看了看奈姆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张没人坐的椅子。
“她叫梨白,”奈姆比划着椅子上的“空无一人”说,“你……有印象吗?”
“梨白?”菲尼重复了一遍这个奇怪的发音,摇摇头说,“没有。”
“啊不对,‘梨白’这种读法有点儿翻译腔,原本的发音应该是——■■。”
菲尼一听,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显然,这太过措不及防了。
眼瞅着菲尼有点想发呆的迹象,奈姆赶忙又道:“你有回想起什么吗?”
被她这么一招呼,菲尼好歹是怔怔地回了神。只可惜,他这会儿像是突然得了失语症,嘴巴一张一合,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清晰的话来。
“你别着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你说的这个……这个‘梨白’是谁?”菲尼问。
“她,唔……”奈姆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可以理解成,你的前世。”
“……前世?”
“对。”奈姆静静地看着菲尼说。
不得不说,对菲尼而言,这个话题有些超展开。
如果是其他人提及,菲尼最多只会把它当成城市里上演的幻想故事。
可这话从奈姆口中说出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对、对不起,”菲尼皱眉抓了抓头发,说,“我有些混乱……”
“没关系,你慢慢整理。”奈姆笑道,“等你整理好了,如果有什么问题,来问我,我会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
菲尼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谢谢你。”
“别在意,毕竟我也有事要拜托你帮忙嘛。”
“什么事?”
“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你从库存里拿出点东西帮忙治疗安识的病症。次要目的嘛……”说到这,奈姆又看了眼一旁座椅上的“空气”,“梨白说,理论上讲,你也可以代替她执行某些权能,而且会比她更有效,毕竟你和安识存在于同一‘时间轴’上,是更为直接的干涉。”
菲尼完全没听懂后半句,因此便选择性地忽略了它:“……你说的‘库存’是指?”
“就是你理解的武器库。”
“可那里面只有武器啊……”菲尼不解道。
“唔……”奈姆闻言沉吟了片刻,而后解释说,“先从认知方面给你做一下补充说明,首先,你的‘库存’其实是梨白的‘收藏室’,里面当然不仅仅只有武器,不过,由于你太过渴望获得自保、以及保护他人的力量,所以只解锁了它作为武器库的功能——这是梨白亲口说的。”
菲尼惊讶得半天没合上嘴。
“而从你刚刚的描述上分析,你能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除了取决于你的需求外,还被你的认知所限制着。”奈姆又道,“你之所以能拿出热武器来,最重要的因素在于你理解了火药的概念,和诸如‘枪管后坐式’一类的自动原理。说简单点,你的学识允许你认知到什么,你就能从里面拿出什么。”
“可、可我的认知应该是随着年龄增长逐渐增加的啊,”菲尼听后即刻问道,“那为什么……为什么我能拿出的武器却越来越少了?”
奈姆闻言有些意外。
一是因为她没想到菲尼这么快就跟上了话题;二是因为……她也想不通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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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节 303.污染过滤
其实在菲尼第一次问奈姆这个问题时,她就有尝试着思考了一下原因。
大部分被称作“技能”的东西,都会随着“硬件设施”的增强和熟练度的提高而变得愈发强大。
可菲尼不同。
他的硬件设施——身体机能和学识——是在稳步增长没错,但“技能强度”却和这些数据成了反比,变得越来越弱。
从这个角度考虑,与其说菲尼的能力是一种“技能”,不如说更像是某种……
“——因为那是‘消耗品’啊。”
正琢磨着,坐在一旁的梨白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奈姆听后一愣,怔怔地把视线扭向身边的座椅:“你、你说什么?”
“呵,这熊孩子居然还敢提这个,”梨白轻笑了一声,“你问问他奈姆,你问问他,我收藏的伊克丝德制式战刃被他拿去干嘛了。”
奈姆一时有些莫名,不过姑且还是乖乖地先帮她传了话。
然而菲尼听后,却只是露出了一副很困扰的神情,纳闷道:“伊……什么东西?”
显然,奈姆的生灵语水平并不足以当个好翻译。
不过梨白大抵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又或者说,她起初就没指望菲尼能听懂,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每一个型号我都买了三把,分别是收藏用、观赏用和实用——说是实用,我一共也就拿它切过一次水果。结果呢?这臭小子随手扔了七把,白菜价卖了四把,又送出去一把。”
奈姆闻言又是一愣。
然后她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你、你是说,菲尼不是‘力量’变弱了,而是……他把这部分收藏给祸祸空了?”
梨白冲奈姆点了下头:“他的认知只有那么点,会被他理解为‘武器’的东西只有特定的几种类别,就算偶尔运气好,拿出了内置高能动力装置的冷兵器,也只会把它们当成稍微锋利一点的刀剑看待。这个愣头青,只逮着一个地方薅,不薅秃才怪。”
奈姆听后,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确实,梨白之前就吐槽过菲尼的败家属性。
而回想一下曾见过的几次菲尼的战斗场面……这家伙的确是有用了就扔的坏习惯。
“如果只是把枪械当成消耗品也就算了,毕竟我没有囤多少子弹,以他的水平也很难找到对应的型号去装填,用完扔就扔了。”梨白叹了口气,偏头看向菲尼道,“但伊克丝德这种制品,仅仅是追求了个复古的造型,使它看上去像是冷兵器而已。这东西一旦解开保险,打个褪型期还不是砍瓜切菜?最重要的是,那可是限量版啊,哪怕我掌握整套设计图和流水线都不一定能一比一完美复刻,这败家玩意儿居然扔的扔,卖的卖……你的心不会痛吗?”
说到最后,梨白的语调里居然难得地有了点起伏,看样子似乎是想揍菲尼一顿。
比喻一下的话,菲尼这已经不是“只知道花不知道挣”的水平了。而是你辛辛苦苦集齐了一整套的“塑料小人儿”,突然被某个熊孩子一顿把玩——然后掉头的掉头、断手的断手,没一个幸免的。
偏偏,你不仅不能阻止他,还打不着他。
就问你气不气?
虽说奈姆没啥代入感,只是换上一副“不知该怎么劝架”的干笑看向了菲尼。而菲尼本人……莫名其妙的,他倒是表现得很“自觉”,眨眼功夫就又缩进了被子里,眉目间噙着几许怂样道:“……怎、怎么了吗?”
在某种程度上,菲尼貌似也有着和梨白一样的“完形填空”能力。即便他听不到也看不到梨白,却依旧能从奈姆的反应中隐约猜出些对话的内容。
“咳咳……”奈姆尴尬地清了清嗓,说,“没、没事。唔……不,我还是跟你解释一下吧。”
“哦、噢。”菲尼怔怔地点点头。
“梨白说,因为你的认知只限定了某一个区间的物品,而且用完了还不知道放回去,经常丢三落四,长此以往……”奈姆尽可能准确地翻译道,“咳!就结果而言,你快把你认知中的‘武器’给消耗完了。”
这次,菲尼明显听懂了。
他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貌似有些语塞。
然而,即便是突然弄明白了长久以来的疑问,他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就像刚刚的梨白那样。
同样,菲尼也并未沉默太久,稍加思虑便主动开口道:“我明白了。只要我拓展了现有的认知,就能从……梨白的库存里拿出你需要的东西了,是吗?”
“呃,嗯。”奈姆干笑一声,扭头看向梨白问,“那……我们从哪里开始?”
“先测试一下他的认知水平。”梨白说。
“哦,好。”
再来,奈姆便为两人担任起了同声传译的职责。
这其实是个颇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当然,是对梨白而言。
因为“时间轴”和普通人不同,梨白并没有系统学过生灵语,所以,她没法准确用生灵语描述某些专业性名词,只能先把它翻译成奈姆能理解的语言,再由奈姆尝试着翻译给菲尼听。
不过嘛,同样是翻译,奈姆显然是不合格的,她的口语流畅度甚至不如梨白。
幸好,只要梨白自己愿意,她学习新语言的效率肯定是远超奈姆的。因此等奈姆磕磕绊绊地为她翻译了十几个问题后,她就已经可以只使用生灵语描述问题了。
就结果而言……奈姆只当了几分钟的翻译官,然后就单纯变成了个传话的。
由于梨白的问题全都是可以用“是、否”来回答的,而且菲尼还非常配合,因此她们的效率非常高。
可惜效率虽然不错,“效果”却远不如预期。
眼瞅着菲尼又对自己的提问摇了摇头,梨白便叫停了这场测试:“——就先到这里吧,奈姆。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她的问题都是同一类型,即,测试菲尼能不能理解某个专业名词的概念。
对此,菲尼对超过半数的概念都表示从没听说过,他能理解的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剩下的那些,则是处于“理解”和“不理解”之间的模糊状态。
换算成百分制,等于说菲尼只有二三十分的水平。
这个成绩,即便是奈姆也能看出好坏——因为她的“得分”也不比菲尼高多少——于是便试探着问道:“呃……需要从头开始系统地教他吗?”
“差不多吧,他连增殖、分化、凋亡、癌变和衰老的概念都很模糊,要补课的话——”梨白思索了片刻道,“目测得从高中生物必修开始。”
“……这样啊。”奈姆对此倒不怎么意外,“我们是现在就开始,还是让他先休息一会儿?”
毕竟菲尼从醒来到现在别说吃个饭了,连牙都没刷。
而且,真到了这种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的环节,奈姆觉得也没必要急于这么一时。
梨白听后顿了顿,继而眨眨眼看向奈姆说:“奈姆,有件事我之前忘记跟你讲了。”
“什么事?”
梨白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说:“以公元1999年的教材版本为标准,‘高中生物必修’和‘神经细胞再生技术’之间,隔了至少七级的技术台阶。这之间的知识量,就算我再怎么简化描述,仅仅是把‘教科书’读一遍,都得一万个小时以上,更何况,你还要复述甚至翻译一遍。”
实际上,梨白的这种预估,还是建立在菲尼连“学习能力”都继承了的前提下的——但凡菲尼在某些方面没有梨白那么有“天赋”,那么他要理解知识所花费的时间,还得成指数级增长。
且不谈奈姆能不能等他那么久,菲尼自己能不能活那么久都是个问题。
换句话讲,梨白这段话的潜台词就是,“咱可能得换个新思路了”。
然而,奈姆闻言却只是傻不拉几地点了点头说:“嗯,是这么回事儿。语言媒介的传输效率就是这么低。”
听了她的话,梨白打呵欠的动作不由为之一滞:“……听你的意思,你有办法越过语言去传递信息?”
“嗯,交给我吧。”奈姆吸了口气,唤道,“——如月。”
“喵~”
奈姆琢磨片刻,决定先整理一下目前的状态,问:“我现在和梨白之间是开着‘聊天频道’的对吧?”
“是的,奈姆。”如月答道。
“那可以把菲尼也拉入群聊吗?”
如月听后延迟了一会儿,答道:“可以。但我们现在,身处的媒介,与你们,不同。以,菲尼的,生命形态,而言,此类,跨媒介作业,会让他,被现实稳定装置……‘稳定’。”
看样子,她是问过吸息老师了。
“稳定?”奈姆听后皱了皱眉,“具体是什么措施?”
“我,不太确定,这是,自动响应机制。”如月有些害羞地答道,“但,应急措施,都在,编号·303,之后。这些编号,只要作用于生命,就一定会,摧毁它。”
“是吗……”奈姆又想了想,道,“简而言之就是说……因为我们所处的时空不同,吸息目前只能帮我邀请梨白,没法帮我邀请菲尼是吗?”
“喵~奈姆。”如月肯定了奈姆的猜想,接着又补充说明道,“假如,奈姆你,拿到调停者,协议、或者,能够借用协议,只要把,自动响应,改为手动响应,就可以,让吸息进行,跨媒介作业了。”
“我去……这特么不是个闭环吗?”奈姆听后嘀咕道。
想让安识恢复符合调停者的“清明”,需要菲尼从梨白的库存里拿出相应的医疗器械;而想让菲尼拿出东西,得先教他花费上万个小时才能堪堪读一遍的知识;为了尽可能压缩菲尼获取知识的这段时间,只能选择越过语言媒介,用吸息提供的“高效线路”来传递信息;可吸息如月和“奈姆”三人目前都不在当前时空之中,想要干涉菲尼所在的媒介,又需要身为“代调停者”的安识提供协议进行辅佐,否则菲尼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似乎不管从哪个节点开始,最后都会陷入无尽的循环。
“那……”念及此处,奈姆尝试着换了个思路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菲尼尽可能安全、高效地接受梨白的知识,就像……”
说到这里时,奈姆眨了下眼。
她突然想起了克洛伊、林孝尘,以及安洁莉娜。
然后,奈姆喃喃道:“——就像,那群决策者一样。”
如月闻言,并没有立刻回答。
目测她又去跟吸息“奈姆”商量起了对策。
好在,她们的交流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得出了结论:“虽然,有风险,但确实可行。奈姆,你能够,把梨白的话,‘转述’,给菲尼听,并,让他能,在稳定状态下,理解——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信息传输媒介,的运作结果。”
“……啊?”因为如月说话断断续续的,奈姆没能在第一时间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奈姆,”如月接着又道,“我们,只是你的一部分而已。你在无意识中,也在使用,这些权能。”
难得的,她这句话居然没多少结巴的感觉。
奈姆思忖片刻便了然了如月的意思,道:“唔,其实说白了,我就是个中转站呗?能帮普通人把‘禁忌的知识’过滤成无害的信息……啧,这不还是个翻译吗?”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干笑了两声。
“哦对还有,”随即,奈姆又问,“你们说的风险具体指的是?”
“和那些,决策者相似,”如月答道,“根据,解压知识的数量,和效率,会对大脑,造成损伤。”
“这些损伤可以通过医疗手段恢复吗?”奈姆又问。
“有些,可以。有些,不能。”
“……行吧,”奈姆有些无奈地抿抿嘴道,“这大概也是一种‘不劳而获’的代价吧?”
如月似乎是从奈姆的语气里听出了她的决意,立刻又道:“喵!奈姆!”
“怎么了?”
“还、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你千万不能、千万不能解压从梨白那里打包的信息。”
“啊?”奈姆顿了顿,“……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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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节 304.养生之法
有些问题并不能即时得到解决。
跳跳在很小的时候就总听家里人唠叨,说她们一族的自然寿命几乎被拦腰砍了一半。
起初她们还以为是被那群“高手”篡夺了气运——这也是寇寇家族当年为什么会参加战争的最直接原因——然而,在实际交过手后,她们便立刻否定了这种猜测。
对于寇寇家族而言,这是个亟待解决的难题,所以战争结束后,她们随便应付了一下那位神明便一溜烟消失了,选择和以前一样,偏安一隅地去钻研这种更接近生命本质的问题。
可惜直至今日,她们连寿命之所以变短的原因都不甚了解。
而且,如果烛小姐没有骗自己的话,这貌似还是个连无色使者都没法解决的问题。
——连无色使者都做不到,是不是意味着,这个问题根本就解决不了?
跳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望着不远处的葬礼,怔怔出神。
“寇寇小姐。”不多时,烛小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跳跳眨了下眼睛,扭头看向烛小姐问:“无色大人?”
“我还有任务在身,没法长时间留在这里,还请您保护好自己。”烛小姐说着,似乎已经有了离意。
“啊……嗯。”跳跳傻乎乎地点了下头。
烛小姐见状,向跳跳微微行了一礼便转过了身,而后只眨眼功夫,她的身形便消失在了跳跳的视野里。
跳跳又看向了那场简陋的葬礼。
她犹豫了几秒钟,迈步向那边走了过去。
尽管她的步子很轻,但还是很快便吸引了葬礼中其他人的注意。
他们没有阻止跳跳的靠近,而是待跳跳靠近了那块荒凉的小土包后,其中一人主动开口道:“她叫莱娜。”
“噢……”跳跳听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没有参加过人类的葬礼,不太明白自己要怎么做才合适。
纠结了一会儿,跳跳最终还是用自家的规矩对逝者轻轻行了一礼,才开口问道:“她、她今年,多少岁?”
岂料,自己刚问完这句话,就“听”身侧这位跪在火盆旁的女性浑身上下猛地一颤,继而失声痛哭了起来。
跳跳见状被吓了一跳。
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期期艾艾地道起了歉。
然而,一旁的汉子却道:“跟你没有关系,你别往心里去。”
一边说着,他一边俯下身,轻轻拍着女人抽泣不止的后背。
“莱娜是我们的女儿,”汉子说,“今年……快十四岁了。”
跳跳听到这,总算是认识到了自己的唐突。
她又慌里慌张地说了几句对不起,然后便灰溜溜地跑开了。
尽管从家族中学来的礼仪一直在试图阻止跳跳的无礼,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询问那位逝者的年龄。
而当她听到这个名叫莱娜的人类不到十四岁便去世了之后,心中的担忧顿时便蔓延了开来。
疼疼她……好像也快十四岁了。
跳跳越想越着急,揪着手中的丝线,恨不得立马赶到疼疼身边。
可她还没跑两步就停了下来。
这个寿命问题可是连无色使者都解决不了的呀……
跳跳不由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失声痛哭的人类。
“怎么办?怎么办啊……”她像是被那些悲伤给感染了,这会儿又着急又伤心,“疼疼要是也……怎么办啊妈妈?”
傻站在原地的跳跳忽然失去了去见疼疼的勇气。
在今天之前,她还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亲近的人。
而一旦意识到这件事的必然存在,跳跳立刻就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种注定到来的悲伤。
跳跳一共只绷了不到三秒钟,眼泪便哗啦啦地开了闸。
这事儿说起来还挺丢人,跳跳居然就这样站在大路上一声不吭地哭了起来。
她很矛盾。
那些掠食者本能……不,跳跳那不算长的人生经验告诉她,想要避免伤心,只要减少接触,让感情淡化、直至消逝,就可以了。
可自己怎么狠得下心嘛?
疼疼可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明明是自己唯一的朋友,自己却没办法让她健康长久的活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终有一天凋零在自己面前……
想到这,跳跳感觉自己胸口疼得都要喘不上气了。
尚未习惯人体结构——尚未习惯悲伤的她,还不能理解这阵痛楚究竟是缘何而来。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地深呼吸。
显然,这并不能改善现状。
跳跳疼着疼着,不由有些惊慌。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就在跳跳决定运转魔能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体内循环时,她突然感知到了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
她愣了片刻,随即顺着自己的掠食者本能移动视线,怔怔地看向了灵力波动的源头。
那是一座复合式建筑,由四个方向的宅子围成一圈,正中央的地方,有一片不小的庭院。
庭院里,全都是人类幼崽。
他们欢聚一堂又笑又闹,好像非常开心。
那些开心顺着地面,全都传到了跳跳的脚下。
跳跳鬼使神差地朝院子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便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叫道:“我有气感了,我有气感啦!”
话音刚落,院子里便响起了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嚷嚷个啥呀你?大家都听到了啦。”
“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那兴奋的声音像是在四处跑动奔走相告,忽远忽近的,“我刚刚成功把灵力外放了!”
“好了好了,”少女又道,“你再打扰其他人练功,我就揍你。”
“哼!柯尼你不要神气,我已经算是驱灵师了,早晚会超过你,到时候……哼哼!”
跳跳听到“驱灵师”这个单词,不由愣了一两秒。
“驱灵……师?对!驱灵师!”
片刻的出神后,便是豁然开朗。
她赶忙抹掉泪水,快步跑进了那座庭院之中。
跳跳的不请自来很快就引起了庭院里所有人的注意,不一会儿便使此间喧闹的齿轮停止了转动。
人群中,一个高个子少女率先回神,她打量了跳跳两眼,问道:“……你是谁啊?”
看架势,她此前似乎正准备揍一个小男孩,结果恰巧被闯入的跳跳给打断了。
跳跳环视了一圈庭院,仅凭外貌推测了一下这些人类幼崽的年龄,然后问:“请请请问这里还还收、收徒吗?”
因为有些紧张,她不仅又犯了吐字不清的老毛病,还顺带结巴了起来。
“收徒?”为首的高个子少女一脸莫名,“你要拜师?”
“是我的、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高个子少女又狐疑地审视了跳跳一阵,“资质怎么样啊?灵力可不是人人都能驱使的,再说……”
“——请至少给她一个机会试试!”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提防,跳跳立马行了一个大礼,“求你了!”
眼见跳跳一言不合就要下跪,高个子少女顿时没了起先的刻薄,赶忙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你先把你朋友带来嘛,能不能成为驱灵师,我们得看看她有没有资质再说。”
“嗯!”听到对方应允,跳跳用力点了下头,差点又把眼泪抖出来,“谢谢师傅!”
说完,她攥紧了手中的丝线,脚下一蹬,“嗖”地一下便没了踪影。
留下一群懵逼了的人类幼崽面面相觑。
“……这家伙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拜别的师?”
“她该不会是傻的吧……”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又转动起了喧闹的齿轮。
再说回跳跳。
找到了能给疼疼延长寿命的方法,她当然很高兴,当即连蹦带跳地回到了丝线的另一端,也就是疼疼那里。
疼疼这会儿并不在她之前休息过的地方,而是在村子内部的一座人家中。
因为没关大门,跳跳隔得老远就借着丝线的传导听到了疼疼的声音:“啊?……为啥?”
“疼——疼——”
她一股脑闯进了疼疼所在的房间中。
“呃,”奈姆一愣,“跳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哼哼~”听出她语气里的惊讶后,跳跳明显很受用,挺起小鼻子,扬了扬手中细不可查的蛛丝,“我在你身上缠了好几根呢,这下你就不会再走丢了。”
“……是吗。”奈姆干笑。
不过,跳跳也只傻乐了一会儿,随即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拽着奈姆的手就要往外走:“对了对了,疼疼,你快跟我走!”
“什、什么事啊?”奈姆有些懵逼,“诶你、你等等。”
兴许是由于跳跳之前曾因类似的兴奋劲儿而弄伤过疼疼,即便奈姆这会儿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但跳跳还是立刻卸下了手上的力道。
她转脸看向奈姆,有些焦急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好疼疼,你跟我一起来嘛,我帮你找了个师傅,可以教你驱使灵力。”
“……哈?”奈姆半晌没跟上跳跳的节奏,“找了个师傅?驱使灵力?不是不是……为、为什么啊?”
“你听话嘛好疼疼……”眼见奈姆没一点儿积极性,跳跳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就算你现在开始学,应该还有机会的……不!你一定可以的疼疼!”
她像是有什么“残酷的事实”不忍心告诉自己,让奈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讲道理,你都露出这种表情了,我还怎么拒绝嘛!
“等等等等……”奈姆移开视线,轻轻拍了下额头,好歹找回了一点冷静,说,“我先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
“这边的事情?”跳跳不明所以道。
“唔……有人拜托我照顾他一下。”奈姆指了指菲尼,随口说了个谎。
“怎、怎么这样?”跳跳一听,眉毛都要塌了,“人家都没让你照顾过……”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嫉妒菲尼还是心疼疼疼。
“呃,没关系,其实也不需要我一直在这里看着。”奈姆装模作样地找了块毛巾走到菲尼床前,“我帮他擦擦汗,擦完就走。”
菲尼立刻乖乖躺好任由摆布。
奈姆这会儿也没时间再去追究如月刚刚那句话为什么没有结巴……啊不对,她没时间再去追究如月为什么会阻止她顺道解压点知识了。
虽说,考虑到之后还要再一次和“决策者”合作,提升点认知水平至少可以让自己跟上对话节奏,不至于一直懵逼。但,奈姆毕竟是那种一旦确定了别人是在实打实的为自己着想后,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变得不再抵触“闭嘴照做”的人。
所以,奈姆非常干脆地选择了相信她们。
确定了方针,梨白几乎是瞬间就“打包”好了知识,并借由吸息提供的网线传输给了奈姆。
作为人肉中转站,奈姆过滤了一遍这些“禁忌的知识”,然后以安识教给她的方法,以佯装擦汗的姿势把它们全部灌输到了菲尼脑中。
可怜的菲尼只抽搐了一下,立刻就翻了白眼。
即便他不解压,一次性灌输这种规模的知识量也差不多到了能致死的浓度了。
“呃……他不会有事吧?”奈姆看着面色煞白的菲尼,心中不由为他捏了把汗。
“我留下来看着他吧,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梨白打了个呵欠说,“我们之间不是有一条秘密线路吗?”
“……哦,好。”
“别发呆啦,”眼见奈姆有些反应迟钝,梨白抿了抿嘴,说,“人家都要等不及了。”
奈姆闻言,这才在脑中排列好诸多事务的优先顺序。
菲尼这边是很重要没错,但他目前的状态也急不得。
再说,跳跳这边也确实拖沓了太久,是时候跟她坦白了。
想到这,奈姆深吸了口气,说:“我们走吧,跳跳。”
如果把跳跳得知真相后的“变故”考虑在内,这事儿的确不方便在公共场合处理。既然欺骗了跳跳,而且还利用了她的善良,奈姆当然已经做好被她胖揍一顿的准备。但以衍那村目前的形势来说,这事儿既不适合让村民知道,也不适合让龙牙佣兵团知道。
最不适合知道的,是安识。
谁知道这家伙又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因此考虑再三,奈姆觉得,还是悄悄找一个犄角旮旯让跳跳揍一顿消气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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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节 305.黑雾和白烟
既然做好了挨揍的打算,那么目的地就需要好好考量一下。
虽然奈姆没见过跳跳出手揍人的模样,但想来和她的那俩同族也差不多。
考虑到她有可能会变回原形,为了不引起骚动,至少得找个相对偏僻却又开阔的……
“——诶等、等一下?跳跳?”
就在奈姆琢磨着该用什么姿势挨打的这么会儿功夫,跳跳已是拉着她走到了村子中部。
这里是衍那村里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两人身侧不时有往来的行人经过,奈姆肯定不愿意在这儿摊牌。
于是她主动停下了脚步,问:“跳跳,你要带我去哪啊?”
即便奈姆只用了指尖的微弱力量,跳跳却还是被立即刹了车。
她看起来有些不明缘由的着急,可还是磕磕绊绊地解释着:“那、那里有一个武馆,里面有人可以教你怎么驱使灵力。”
说着,跳跳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四合院。
那是衍那村的学堂——确实也正如跳跳所说,里面从文化课到实战课都有人教。
尽管奈姆一时半会儿闹不明白跳跳这个突发奇想的诱因,但却能感觉到她的善意。只不过,在已经决定向跳跳坦白的现在,奈姆并不打算继续厚着脸皮接受跳跳的善意,因此便说道:“跳跳,你先冷静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嘛?”跳跳噘了噘嘴。
似乎她觉得,眼下没什么事儿比让自己去练功更重要。
“呃……”说到亏心处,奈姆的眼神不由有些闪躲,“咱要不换个地方再说吧?这里……人太多了。”
“哎呀,那些现在都不重要!”跳跳并没有被奈姆这莫名其妙的歉意所带偏,她抓起奈姆的双手,神色中有着说不出的郑重,“好疼疼,你就听我一回好吗?以后我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奈姆眨了眨眼。
跳跳在达到褪型期后,在身高上本就稳压她一筹,此时,居然连气势都让她觉得有点招架不住。
这让奈姆突然好奇了起来。
“你……”她语塞了片刻,问,“……查克小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跳跳闻言,一五一十地把刚刚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奈姆。
听完跳跳的解释,奈姆这才喃喃道:“……原来如此。”
“好疼疼,我们是朋友吗?”跳跳抓紧了奈姆的手问。
“……嗯,是。”奈姆点点头。
“那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问出这个问题时,跳跳那叫一个泫然欲泣。
她那双弥漫着雾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从心头涌出的委屈早就到了嘴边儿,若非她极力克制,怕是当即就得哇哇大哭。
看到她这个模样,奈姆不可能做出其他回答:“……嗯。”
“既然这样,你就去学习驱使灵力好不好?”跳跳用哀求的语气说,“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唔……”奈姆没有立即回答。
意外的是,一向急性子的跳跳居然也没有催促她。
奈姆现在确实是有些纠结。
不过,她纠结的并不是要不要去学习灵力这件事。而是……要不要跟跳跳坦白。
客观来讲,奈姆的脾性和一般少女也没啥区别,她还驾驭不了那种“为了利用他人不停用谎言来弥补谎言”的腹黑人设。
所以,在已经得到这一关的解题步骤的当下,她才会决定跟跳跳坦白,不再骗她。
但、是。
从查克——也就是烛小姐对跳跳说的话里,不难听出她的猜测。
烛小姐觉得,跳跳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是由某一个势力在暗中操控的,甚至还有可能利用了真正的疼疼来达成这个目的。
换句话说,被卷入阴谋的跳跳真的有可能会遇到什么危险。
奈姆当然不愿意见到这种结果。
如果可以的话,奈姆还是想保证跳跳的安全的。
——至少,在她还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里。
可要是自己现在向她坦白了真相……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跳跳会像烛小姐说的那样,去接受狗蛋领主的保护。
那么,问题就被简化成了以下的形态:
自己和狗蛋领主,究竟谁有这个能力去保证跳跳的安全?
跳跳和吸息、如月以及梨白这种“只能由自己去拯救的人”不同。她在这个世界的地位貌似还挺高,只要说明原因,肯定会有数不清的人愿意保护她。
事实上,单就战力而言,狗蛋领主那一系的贵族不可能会比自己低。更何况,他们有那么多人,策略上绝对比自己一个人占优。
这么想来……让跳跳接受狗蛋领主的保护似乎是更优解。
念及此处,奈姆又对上了跳跳的目光。
她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见状,奈姆咬了咬牙,选择了最贪心的答案。
她全都要。
目前跳跳在自己身边,而且也没办法确认跳跳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危险,所以,先由自己保护她比较好。
当然,这件事肯定要知会狗蛋领主,到时候也需要他出手协助保护跳跳。
在那之前……
自己还不能向跳跳坦白。
“……疼疼?”眼见奈姆忽然松了口气,跳跳有些困扰地歪了歪脑袋。
就算她不想催促,那些殷切的期许也早就暴露在了脸上。
“嗯,我知道了。”奈姆说。
“……啊?”听到她这么干脆的回答,反倒是跳跳好像没跟上话题般的懵了片刻,“你……愿意去学习灵力吗?”
“嗯。”
“真哒?”跳跳一听,当即就喜形于色了起来。
“嗯。”奈姆笑着对她点了下头。
“你可不许骗我哦。”跳跳忍住了想要蹦蹦跳跳的冲动,“就算辛苦,也要坚持,知不知道?”
“……嗯。”奈姆维持着笑容。
“那我们走吧~”到底是憋了这么久,见疼疼答应了自己,跳跳又变得急不可耐起来。
不过,她刚牵起奈姆的手,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再次停顿了下来。
“哦对了,”她看向奈姆说,“疼疼,你刚刚说有件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呀?”
或许是觉得疼疼听从了自己的要求,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回报一下,跳跳又提起了奈姆之前的话。
奈姆张了张嘴。
良久,她避开了跳跳的视线:“……下次再说吧。”
“唔,好吧~”跳跳也没纠结。
俩人随即一同进了四合院。
和之前来时一样,这里仍旧兼顾了从托儿所到中小学的所有功能。
看到跳跳又拐了回来,柯尼先是选择性无视了奈姆,有些纳闷地问道:“你不是说把你的朋友带来吗?”
“是啊,就是她嘛。”跳跳走到奈姆身后将她推向前来。
“……什么?”柯尼一愣,看向了奈姆。
奈姆暗自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放在嘴边,微微颔首道:“拜托了。”
柯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家伙不是个前辈吗?这是闹哪出啊?
虽然心中有一连串的问题,可总觉得……不能当着她身边那人的面问出来。
就在柯尼满脸问号之时,还是她的师父代她开了口:“既然来了,就先让我看看有没有驱使灵力的资质吧。”
师父发话,柯尼自然也不会再做逾越之事,只是维持着狐疑的目光,把奈姆引见到了师父身边。
“……具体要怎么做?”奈姆有些尴尬地问。
“请把手伸出来。”师父说。
“加油,疼疼,你一定可以的!”跳跳一听,立刻变成了拉拉队员。
奈姆乖乖地伸出手。
师父轻轻握住奈姆的手指,说:“我现在把灵力灌注到你的手指里,如果你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即拥有驱使它们的资质。”
“如果能感觉到灵力运动的方向,就是和我一样的天才啦~”一旁的一位小男孩昂首挺胸地补充说明道。
“切,你那算什么天才嘛?”小男孩身边的女孩不屑地嘀咕道。
“哼哼~你这是嫉妒。”
女孩听了,似乎也来了点火气,说:“大师姐在第一次接受师父灌注的时候,不仅能感觉到灵力的运动方向,更是直接控制一部分灵力的流动,当天就有了气感。你呢?这都快一百天了吧?也就一般般的水平啦。”
“你胡说,怎么可能?”小男孩满脸的不信。
“天才又怎么是你这种水平的能想象得到的?”虽说是在给别人吹牛,但在见到对方吃瘪的模样后,女孩还是摆出了一副胜利者姿态。
“……柯尼?”小男孩不死心地求证道,“真的假的?你第一天就有了气感?”
“哎呀你们别吵了。”柯尼的心思显然不在俩熊孩子的争论上,“怎么样,师父?”
她的眼睛一直盯在奈姆的手上。
以柯尼的水平,是可以察觉到一些更加细致的灵力波动的。
可眼下,不知为何,她只感觉到了师父手指中的灵力在流转。
那速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强,以至于没一会儿,就让灵力呈白茫茫的气态外现了出来。
“……师父?”柯尼一阵莫名。
她声音刚落,就见师父如同吃了痛一般猛然收回了手。
“呃,”奈姆见状,也是一阵懵逼,“怎、怎么了吗?”
却见,那萦绕在半空中的气态灵力,像是被奈姆吸引了一样,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然而就算奈姆不做任何抵触动作,这些薄雾似的灵力也终究无法贴近她。
甚至,它们连奈姆的皮肤都接触不到。
这一幕,别说柯尼,连师父自己都不太明白。
她确实有尝试将灵力输送到奈姆的手指里,但不管她怎么操作,手中的灵力都像是被什么阻挡着一般,难以突破壁障。
这诡异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她增大了些许灵力传输的流量。
然后,她感觉自己体内的所有灵力都暴动了起来,像是骤然间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股脑地想要冲体而出。得亏她凭借着下意识即时感觉到了危险,慌忙撤回手,才没让自己面临灵力枯竭的危险。
已经被抽出来的那些灵力如同一缕缕白烟,飘忽不定地辗转在奈姆手边,苦苦“哀求”着奈姆的收留。
——可惜,它们和魔能一样,都没有这个“资格”。
只不过嘛……奈姆如今这种可以随意调控外现灵力的模样,仍然是可以被“曲解”的。
“哇……”只见,刚刚那个出言打击小男孩的女孩惊叹道,“她居然直接就能控制师父的这些外放的灵力诶……”
确实,“不让对方靠近”,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控制”。
“真的假的啊……”女孩身边,那个一直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小男孩也张大了嘴巴,喃喃道,“她比柯尼还厉害吗……”
不止他们俩,庭院里所有进行过灵力修行的孩子们都看呆了。
就连跳跳都开心得忍不住想拍手。
只有奈姆自己,一脸懵逼。
听这些小孩子说的,自己好像挺厉害的样子。
可自己究竟厉害个啥呀……
奈姆就像是个局外人,好半天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咳,”眼瞅着沉默愈演愈烈,她犹豫了一会儿,问,“我……能行不?”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师父。
这位年逾四十的银发女性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虽然感觉上像是“偏远地区的教师没跟上主流知识的更新,因此闹了波孤陋寡闻的笑话”,但实际体验下来,这种震动更偏向于“见到了某种不应该存在于世间的神迹,导致连思考都中断了好一阵”。
银发女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奈姆。
她随即看到,奈姆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便驱散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烟。
至此,这位衍那村的传道者心中,总算是确信了奈姆的“前辈”身份。
她立刻收回了不敬的审视。
即便她在武道上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在武道之外,她还是有点眉目的。
“她确实有驱使灵力的资质,”银发女人看向跳跳,解释道,“不过,她需要花点时间打好基础。在那之前,还不能修习灵力的驱使手段。”
她这话说得很讲究,既没有点评奈姆的资质水平,以此为她留下了圆谎的空间;也在言语中暗示了奈姆需要学习很久,从而又为她留下了圆谎的时间。
银发女人说完,又瞄了奈姆一眼。
果然,那位前辈松了口气,并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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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节 306.等待
年迈的狮子睁开眼时,立刻就看到了床幔外的虚影。
他努力驱赶走了眼中的浑浊,说:“你来了。”
床幔外的虚影隐匿在黑暗之中,让老狮子难以看清她的神情。
“我昨天看到一个故事。”虚影说。
“哦?”老狮子并不介意她的唐突,问,“什么故事?”
“那故事说,雄狮在年纪大了之后,会被新来的雄狮赶出狮群,然后在饥寒交迫下,憋屈地死在自己曾经征服过的生物手中。”
“是吗。”老狮子笑了笑,“你好像对雄狮这种悲凉的晚年很意外?”
虚影没开口。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狮子是群居生物。”老狮子说,“而且,她们的社会结构和你们一样,是母系氏族。”
虚影似乎没有耐心跟他继续打机锋,生硬地转换了话题:“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狮子闻言笑道:“我可没叫你来。这么多年了,我使唤过你吗?我也使唤不动你啊。”
“你是真的老了。”床幔外的虚影说,“年轻时你没这么多废话。”
“我是老了,”老狮子并不否认,“不过,你呢?”
“……说,叫我来什么事。”虚影答非所问。
老狮子轻笑:“我快死了,得安排一下后事。”
“这是你们家的事,我没兴趣参与。”
“我知道。”老狮子说,“但是,有装作不知道的人。”
“怎么说。”虚影问。
“嘶……我有件事不太明白,”老狮子的语气仿佛突然心血来潮,“你们和那群青蛙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好?你不是不允许别人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虚影沉默了片刻,说:“……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渊源。”
“说来听听。”
“……以前,先人们曾有段时期吐不出丝来,没法结网,幼卵就会被一些长翅膀的小东西叮咬,乃至吃掉。”虚影说,“于是,我们便和那些长舌头的家伙建立了合作关系。我们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保护我们孩子的安全。”
“原来如此。”老狮子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原来如此的感觉,“所以,你们和他们其实是共生关系?”
“……可以这么说。”
“你家附近……那个小镇是叫紫水塘,对吗?”老狮子问。
“没错。”
“那里建设的不错,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小镇,规模却已经和几个顶尖的大城市相当了。”老狮子感慨道。
“你想说什么?”
老狮子笑道:“住在那里的只是一群青蛙,他们无论是底蕴还是实力都谈不上是雄厚……既然如此,你不好奇那里为什么会发展得那么繁华吗?”
“我知道,有人想通过他们来和我们结交。”虚影顿了顿,转口又问道,“你觉得他们能成功吗?”
“应该不行吧?”老狮子苦笑,“……你们怎么会对这种俗事感兴趣。”
虚影闻言,问:“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下面的人对权力感兴趣,是好事,也是坏事。”老狮子说,“好的方面是,如果我们的后代昏庸暴虐,他们可以推翻我们;坏的方面是,在谋划和推翻我们的过程中,会产生无法数计的伤亡。”
“你真的这么重视那些非你族类的人?”虚影问,“他们过得好不好,是你这种以帝王自居、以帝国制度统御子民的人该去烦恼的吗?你只需要考虑怎么保住你们家族的皇位,让这个世界尽可能长时间的被你们统治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担心自己的子孙做得不够好?”
老狮子忍俊不禁,轻咳了一声道:“确实。”
“你真的只是快死了,才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吗?”虚影的语气中第一次表露出了满满的狐疑。
“咳、咳咳……”老狮子调整了下躺着的姿势,说,“我昨天刚得到的消息,深海中的那个,已经达到九阶了。”
“……你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觉得呢?”
虚影又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可以帮你去宰了它。”
“你当然可以杀一只九阶魔兽,我毫不怀疑你的实力。”老狮子笑道,“可要是两只呢?三只呢?你杀得过来吗?哪怕是像当年那样,你们整个寇寇家族一起出动……你们应付得了吗?你们一家才多少人啊?”
虚影似是有些接不上话。
“虽然现在,我们能掌握的,只有一只九阶魔兽而已。”老狮子说,“但是,我可以肯定,只要再爆发一次战争,它们的数量就会呈倍数增长。这些扭曲的生物会以我们溢散的生命为养分,变得越来越强大,数量也越来越多,最终……”
他没把话说完。
“……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需要我们这些非你族类的人,”老狮子说,“我们可以帮你对抗那些威胁——我们共同的威胁。”
“……真的是我们需要你们吗?”
“我们是共生关系。就像你们和那些青蛙一样。”
这话说完,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空旷的寝宫内,弥漫着残烛和夕阳的味道。
良久,沉默多时的虚影拉开床幔,坐在了老狮子的床沿。
她伸手抓住老狮子的手腕,将魔能徐徐传输了过去。
受到如此精纯的蕴养,老狮子顿时呼出一口浊气。
他总算看清了她的神情。
“可你们太弱了,我要等很久才能等你们成长到能帮我们的忙。”
“呵,你会习惯的。你是生态的一环,想要维持生态的延续,就必须等弱者跟上你的脚步,这是你身为强者的宿命。”老狮子戏谑道,“你看,至高天就很有耐心,祂简直是看着我们一点点地长大,又手把手地教会我们该如何活下去。”
“你有祂的消息?”
“奎因商会不是说了吗,祂将在人族的废墟中传下衣钵。”
“……这你也信?”
“是真是假重要吗?”老狮子说,“他们无非就是想借机登上舞台而已。借用祂的传说盛大登场,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笼络人心……谁会在意某个人的强大是不是真的‘师承’神明呢?”
“无色不管这事?”
“你这些年见过她吗?”
“……没有。”
“她是长生种,恐怕……情况比我还遭。”
“啧……”蜘蛛皱了下眉,“这个奎因商会,究竟是不是你女儿的棋子?”
“……我不知道。”
老狮子叹了口气。
“这,才是最让我担心的事情。”
蜘蛛思忖片刻,舒了口气:“说,我该怎么做。”
“等。”老狮子回答。
“等什么?”
“等你女儿回来。”
“我派人去接她。”蜘蛛又问,“还有呢?”
“等我死。”
“……”
看到蜘蛛的表情,老狮子哑然失笑:“你会习惯的……会习惯的……”
他像是乐得说不好话,又像是累得口齿不清。
老狮子呢喃了几句,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蜘蛛没有松开他的手腕,也没有停止魔能的输送。
===
这一整个晚上,跳跳就没有松开过奈姆的手——虽然她自己睡得呼呼作响。
不过也拜此所赐,她并没有发现奈姆“死不瞑目”的毛病。
早上天刚刚亮,约莫七点多那样,跳跳总算是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子,揉揉眼,看着奈姆傻笑道:“早上好呀疼疼~”
虽然奈姆早就醒了,可还是回以微笑道:“你睡在床上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诶?”跳跳眨了眨惺忪的睡眼,“为什么问这个呀……”
“我看你一直翻来覆去的,是觉得床板太硬吗?”
“奇怪……”跳跳打了个超大的呵欠,“我睡了那么久吗……”
“可能是太累了吧?”奈姆说。
“唔……”跳跳延迟了几秒,“好像是吧。”
说完,她又舒展了一下四肢,像是想把身体上的疲惫全部赶走一样。
“好了!”伸完懒腰的跳跳立刻就恢复了精神,“走吧疼疼,你该饿了吧?我们去吃早饭,然后就去练功,你可不要偷懒喔,我会监督你的!”
“呃……嗯。”奈姆干笑。
昨天练了一整个下午,今天怕是连上午都得搭进去。
不过为了哄跳跳开心,奈姆也不得不去和那些小孩子一起做“广播体操”。
两人出了门,径直往村里的酒馆走去。
不料刚过转角,便看到了一辆气派的马车霸在了大路中央。
马车就停在酒馆大门附近,周围还站着几个充当岗哨的狗头人。
“……这是干啥?”奈姆心下疑惑。
她看了眼四周,人们都在刻意避开这辆气派的马车。
不一会儿,一个眼尖的狗头人就发现了跳跳,迅速跑到两人身边行了个军礼,咋咋呼呼道:“汪!尊贵的小姐!队长和主人的特使正在里面等您,请移步馆内!”
跳跳听完之后愣了片刻,才不明就里地点了下头,问:“领主大人的特使?找我有事吗?”
“汪!俺不知道!”
“唔,那好吧。”跳跳看向奈姆,“我们进去看看吧。”
说罢,她便牵着奈姆的手走进了酒馆里。
一进屋,奈姆就感觉到了屋内的诡异气氛。
大厅里的人被区分成了两派:一边是一张有着丰盛菜色的大圆桌,桌上坐着佩尼、柯尼、大金毛,和一只黑白混色的陌生狗头人;另一边,则是三五成群围在小桌旁、边吃早饭边偷瞄着圆桌方向的人们。
总得来说,尴尬的占比最大。
奈姆看到小胖哥时,发现他又在不停地擦汗。
幸好,她和跳跳的到访立即就打破了这份尴尬。
大金毛见了跳跳,顿时起身道:“尊贵的小姐,请入座汪。”
佩尼看到奈姆的到来,也暗自松了口气。
跳跳没有拒绝大金毛的邀请,不明就里地入了席。
安排好跳跳坐下,大金毛才介绍道:“汪,小姐,请让我向您介绍一下……”
“——欸,不必了。”此时,那只黑白混色的狗头人开口了,“还是让阿拉自己来吧。”
这只狗头人的语速很快,而且说的好像还是某种方言。
“汪,大人。”大金毛颔首。
“寇寇小姐,您好。”黑白混色的狗头人咧开嘴,笑着说,“阿拉叫做‘撕家’,是狗蛋先生聘请的建筑师。”
“噗——”奈姆闻言,差点把饭给喷出去。
抬头一看,这位黑白混色的狗头人有着更为宽阔的脑袋,耳朵是竖起的三角形,口吻从根部向鼻尖渐收,使得它看起来比起狗,更像是……狼。
显然,这位有着奇怪口音、用“阿拉”作为自我代称的,名为“撕家”的狗头人,是只阿拉斯加。
……而且这只阿拉斯加还是个建筑师。
奈姆的无礼并没有引起阿拉斯加的瞩目,即便她憋笑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跳跳还以为奈姆是呛到了,有些担忧地用手轻轻地捋着她的后背,好一会儿,才想起了对面的阿拉斯加,好奇道:“唔,你好,撕家大人。你……有事找我?”
“是这样的寇寇小姐,狗蛋先生在听了来旺队长的汇报后,便决定派阿拉过来做点基建工作,顺便协助一下衍那村。”阿拉斯加说,“狗蛋先生说,具体进度都听从您的安排。”
“啊?”跳跳一脸懵逼,“我?可我又不会盖房子……”
“您当然不需要亲历躬行,只需要监督阿拉的工作就可以。”阿拉斯加微笑道,“您应该见过狗蛋先生的府邸吧?那就是阿拉的作品,搬迁过来时,阿拉还重新为狗蛋先生设计了一下花园。”
“……噢。”跳跳傻乎乎地点了下头。
“等用完早餐,阿拉就和村长一起去进行实地考察,”阿拉斯加说,“来旺队长的小队人数不多,您觉得建个什么规模的警卫室比较合适?”
“呃……”跳跳下意识地投给了奈姆一个求助的视线。
奈姆轻掩着嘴巴,没有说话。
“当然,阿拉会画几个不同款式的设计稿,到时候还请寇寇小姐指点。”
这马屁拍的,好像跳跳真的能看懂一样。
“嗯、嗯。”跳跳赶忙应下。
要说这只阿拉斯加的措辞太过官僚风,倒也谈不上,因为它看起来更像是在身份尊贵的人面前保持着绝对的谨小慎微。
只不过如此一来,它说话难免就有些文绉绉的——而且效率还不高。
奈姆这都不声不响地吃了三大碗了,这只阿拉斯加还在拍马屁。
以她目前的立场,既不方便出言催促,也不方便找借口遁走。
于是奈姆只好消耗了一点“流量”,给梨白发了个信息。
“菲尼醒了吗?”
“还没。”
“他有没有事?”
“就目测而言,没有。他的大脑也确实需要时间去适应这种没有防护手段的信息灌注。”
“那,你能推算他要多久能醒过来吗?”
“不好说。他又不是我,说不定还有可能一直这样昏睡不醒。”
“……不会吧?”
“别担心,你会习惯的,小可爱。”
“……习惯什么?”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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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节 307.光明的未来
由于蜘蛛不需要那么频繁的进食,所以,跳跳这顿饭几乎全程都在听建筑师撕家的彩虹屁。
不得不说,它真的非常谨慎,明明一个照面就能确信跳跳的实际水平,却还是一板一眼地维持着毕恭毕敬。
用完早餐,撕家便和佩尼以及大金毛一同向跳跳告了辞——虽然没有受到邀请,但柯尼还是一声不响地跟在了小胖哥身后。
随着太阳的攀升,酒馆外的街道也变得越来越热闹。
龙牙佣兵团的入驻,就像是为衍那村注入了一剂良药,使它肉眼可见地焕发了第二春。
撕家背着手,一路停停走走,像是在审视这些斑驳的建筑。
差不多走到村口处,它才感叹道:“人族的建筑虽然过于重视结构,但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大金毛闻言走上前道:“撕家大人,我的小队受主人之命,就驻扎在那里汪。”
说着,它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简陋哨站。
撕家打量了一下那间警卫室,问:“你们一个小队十多个人,全都住在这?”
“汪,大人,我们小队加上我一共十五人,全都住在这里汪。”大金毛昂首挺胸立正答道。
“呵呵,怕是兄弟们休息时都有点儿伸展不开吧?来旺队长。”撕家开了个玩笑道。
“唔,我们是在执行主人的命令,不是来享乐的,这点困难不值一提汪!”大金毛给出了标准回答。
撕家听后,低头审视起了地上的土。
它东踩踩西踩踩,又蹲下身抓了一把,拿捏片刻问道:“你们在这里动过工?”
“汪,衍那村的村长打算在这里加盖建筑,所以曾派人改进过土地汪。”
“是吗。”撕家看向佩尼,“你就是衍那村的村长?”
“是、是的大人。”佩尼陪笑道。
“阿拉刚刚也瞄了几眼,村子西边的那片废墟真就那么邪门?”撕家起身问。
“呃……”佩尼看了眼大金毛,“是真的大、大人……我们昨天还亲历了一桩惨、惨剧。”
“汪,撕家大人,确有此事汪。”大金毛自然明白佩尼看它的用意,附和道,“否则,我也不会上报给主人汪。”
听完它的解释,撕家又打量了佩尼几秒,才笑道:“村长先生,你好像有些紧张?”
佩尼闻言愣了下:“我……”
他好像不太明白这位撕家大人的用意。
“你不必这么拘谨,阿拉可是素食主义者。”撕家语带戏谑道,“考虑到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合作机会,阿拉觉得,还是先把话说明白比较好。狗蛋先生派阿拉过来,不仅是要为来旺兄弟建造哨站,还吩咐阿拉要卖你个人情。”
“……卖我个人情?”佩尼不明就里地怔了片刻。
他倒不是想不通领主派人来监工的用意,只是……卖他个人情?
为什么?
自己何德何能,值得贵族卖自己个人情?
佩尼一时有些懵逼。
撕家见状,像是猜到了佩尼心中的疑虑一般,笑道:“狗蛋先生对阁下可是赞赏有加。年轻、有行动力、更有想象力,不仅只凭这么点烂摊子就维持住了社区运转,更是连续两年都达成了脱贫指标。实不相瞒,因为阿拉做的是实业,所以一直都非常敬佩有能力的人。显然,阁下就是这样的人。”
它这段话可算是给足了佩尼面子,以至于小胖哥也差点被彩虹屁给轰趴了。
“不、不敢,”他揉揉鼻子,尴尬地笑了笑说,“领主大人谬赞了。”
“嗨,阁下就别自谦啦,阿拉都听狗蛋先生说过了。”撕家维持着善意的微笑说,“王上的特使对衍那村的要求是连续三年达成指标,待到事成,那些被帝国征召的人们就能衣锦还乡。现如今时间已经过了大半,阁下为何还迟迟没有大兴土木呢?”
“那、那是因为——”
佩尼的话只说了个开头。
然后,他突然就明白了领主的用意。
为什么不盖房子?
当然是因为没劳动力啊。
衍那村里稍微像样点儿的劳动力都被征召走了,如今虽然孩子也长大了一些,但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佩尼菲尼柯尼三人算得上是劳动力,剩下的全都是老幼。
再者,村里的钱只是维持物资能够运转就已经很勉强了,自然也没有余力去镇上雇人。
眼瞅着救命恩人们都快回来了,总不能让他们在回来后连个住处都没个着落吧?
佩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烦恼这件事,甚至不惜主动去跟贵族们做生意,为的就是能赚点外快,去镇上雇人来盖房子。
不过嘛,最终打破僵局的,却是为衍那村带来“灾厄”的龙牙佣兵团。
他们不仅有着数以百计的青壮劳动力,而且还具备极强的纪律性和行动力——若非他们得罪了贵族,对衍那村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而送来这份大礼的人……
佩尼这会儿才缓过神来。
原来,领主早在初次见面时就已经做好了后面这么多步的安排。
理清这些关节,佩尼又一次切身体验到了这个政客的可怕。
他不由感觉头皮有点儿发麻。
万幸,领主看起来并没有想要针对衍那村的打算,这是目前唯一值得慰藉的事实。
明白了撕家所说的“卖个人情”是什么意思后,佩尼问道:“……大人,您刚刚说我们以后可能还有更多合作的机会,具体是指?”
“嘿,跟阁下这样的人说话就是省心,”见佩尼琢磨出了重点,撕家笑道,“阿拉这次过来,除了帮兄弟的忙外,还打算跟阁下拟一份契约。”
“什么契约?”
“说来惭愧,阿拉在帝国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建筑师,承蒙大家抬爱,在各个领地都有些门路。只要阿拉要求,原料、工匠、运送线路,阿拉都可以提供……”撕家敛去笑意,用颇为严肃的表情看着佩尼说,“这么说吧,阿拉可以在一年之内帮阁下实现衍那村的繁荣。”
佩尼听后,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么……大人需要衍那村做什么呢?”
他的神色也愈发慎重。
撕家见状,再次咧嘴一笑。
它没有立即回答佩尼的问题:“来旺兄弟。”
“汪,撕家大人。”大金毛应道。
“阿拉是这么打算的,”撕家看向大金毛说,“兄弟们的岗哨,就套用最高标准的模板吧。办公处、军储库、医疗处、训练场,当然,还有最关键的士兵宿舍,唔……先以五十人的规模设计,怎么样?”
“汪?五十人?”大金毛愣了愣,“大人,我们小队加上我一共才只有……”
话说了一半,它貌似也琢磨出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
“狗蛋先生是一位很有风度的大人,”撕家拍了拍大金毛的肩膀,“兄弟做出了成绩,先生又怎么会让你寒了心。”
统领的人数变多,就等于是升官。
在王上明令禁止私军过百的这个世道里,统领五十个人,已经算是地位很高的家臣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导致大金毛都不知所措得忘了汪了:“……大人?这?”
“大家都是兄弟,阿拉就不隐瞒了。”撕家对佩尼和大金毛使个了眼色说,“据可靠消息,狗蛋先生的领地将迎来各路高官和商会的拜访,他们只要走这么一遭,就能在一夜之间把这里‘贫困地区’的标签给撕掉。”
此言一出,佩尼和大金毛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到时候,兄弟们可有的忙咯。”撕家同时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片刻,都露出了笑容。
至于,一直在一旁一声没吭的柯尼……她见这仨在叽里咕噜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之后,忽然同时傻笑起来,不由得在心里怀疑起了他们的智商。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且说回被跳跳监督着去做“广播体操”的奈姆。
她吃完早餐就被跳跳匆匆拉去了四合院,和小孩子们一同练起了基本功。
因为柯尼不在,龙牙佣兵团的小领导希尔斯就临时被请过来充当起了“大师兄”的工作。
论实力,这位红发少年比柯尼还高,指点孩子们锻炼身体自是不在话下。
由于他心里也抱着和衍那村交好的打算,所以不仅没拒绝“大师兄”的工作,还在教导孩子方面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通过旁听奈姆发现,希尔斯提供的锻体技巧,要比师父教给大家的还要有效。而且在他的指导下,甚至还让两个锻体已久却难以寸进的孩子当时就有了气感。
他带来的神奇很快就引起了孩子们的好奇,七嘴八舌地问起了各种问题。
结果不问不知道,原来,希尔斯作为驱灵师的天赋居然还不如柯尼,只和昨天那个刚产生气感的小男孩差不多。
他明明也不比柯尼大几岁,实力却超过柯尼一整个段位……
换句话说,希尔斯无论是“武功秘籍”还是“练功技巧”,都要远远优于四合院里的这位银发师父。
这让奈姆又感觉到了龙牙佣兵团的违和之处。
他们明明有着这么深厚的底蕴,去哪儿混不下去啊?为什么非得当山贼呢?
奈姆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这一上午就在她不断累积的纳闷中度过了。
午饭时,跳跳稍微吃了点流食,然后就像是个不倒翁一样打起了瞌睡。
无奈,奈姆只好带她回去睡觉。
不过好在,这也算是解放了她,至少下午不用再练功了。
安顿好跳跳,奈姆便往佩尼的住处走去。
本来她是打算看看菲尼的情况,可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的梨白。
奈姆一愣,问:“怎么了?”
梨白百无聊赖地捧着脸颊,说:“非礼勿视。”
“……啊?”
奈姆正不明就里着,突然听到了菲尼屋内传来了佩尼的声音。
“……我想了一上午,觉得它们应该只是为了利益才选择和我们合作,并不是真的贪图我们什么。”佩尼似乎是在一个人喃喃自语,“毕竟我们确实没什么值得它们图谋的地方,而且……和它们合作的话,就真的能在几年之内实现大姐头的理想……”
除了他自说自话的声音外,屋内还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水声。
看到奈姆一脸问号,梨白解释道:“他在给菲尼擦身体。”
“……噢。”奈姆点点头。
不过倏尔,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呃……你不介意吗?”
梨白抬眼看向奈姆,并为她的问题补充了下描述:“介意菲尼的身体被别人看到?”
“嗯……”
“你是腐女吗?”
“不是啦!”
“那有什么好介意的,我和他是不同的个体嘛。”梨白抿嘴,“难不成,你也和你的‘上司’一样,都觉得你和以前的你是同一个个体?”
奈姆听后一愣。
旋即,立刻羞红了脸。
“……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说呢?”梨白浅浅笑着,“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呀,奈姆。”
奈姆被她这一记没有预兆的直球打得毫无招架能力。
看来,哪怕只剩下了线稿,梨白也可以随意吊打奈姆。
在哑口无言的尴尬中,奈姆没一会儿又听到了佩尼的声音。
“……可,在那之后呢?我确实是想实现大姐头的理想,我以为,这要花费我一生的时间,我也早就做好了相应的觉悟……”佩尼恍恍惚惚道,“但如果、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实现了……我有些害怕,菲尼,我真的选对了吗?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佩尼说着说着,语气越发迷茫。
“……我本想借用葛尔大叔的实力为我们在领地里谋得一席之地,但事情的发展却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虽然从结果上看也达到了类似的效果——不仅摩诃镇,连领主本人都在向我们示好……可这一切发展得也太过顺利了……”
说到这,佩尼突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梨白伸了个懒腰,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看向奈姆,装腔作势地瓮声瓮气道:“那么,狗蛋——”
话音刚落,屋里的佩尼便完美接上了她的梗。
“——我们到底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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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节 308.螺旋
出于礼貌,奈姆不仅没有打扰佩尼的倾诉,还主动回避了一会儿。
梨白跟在她身后,一语不发地在这个早就熟络的陌生街道里信步徐行,就像是饭后散步一般。
只不过,在当下这个时间点,奈姆实在是找不到散步的心情。
同理,佩尼也挤不出怯懦的时间。
他帮菲尼擦了遍身体后,便带着那些让他束手无策的迷茫离开了。
“奈姆。”
“嗯?”
“他走了。”
“哦。”奈姆转身,决定原路返回。
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怎么知道佩尼走了?”
“唔……”梨白视线上移,用白皙纤细的食指抵住下巴,沉吟着犹豫了一下措辞,道,“心灵感应?”
“什么?”奈姆一愣。
“可能是你把信息传输媒介的力量作用在我们身上的缘故,”梨白说,“我对菲尼更容易达成所谓的‘感同身受’。”
“也就是说,你能感觉到他的反应?”
“没那么具体,还得分种类。”梨白尝试着总结道,“似乎,一旦信息进行跨媒介传输,其繁复程度都受到一定的‘稀释’。就像是,我说的‘话’,只能被你接收为‘一种声音’一样。这和做功损耗的感觉有点相似,但又有着明显的区别。嗯……总之,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没有信息传输媒介的协助,我们别说识别信息了,大概率连‘是否接收了信息’都无法确定。”
“呃……”奈姆干笑。
看到她的表情,梨白立刻收起了那份由内而外的学者气息:“不好意思,职业病。咳咳,简单来说,我刚刚才敢肯定,我确实从菲尼那里接收了一些信息。”
“……哦。”奈姆想了想,问,“不过,契机是啥?”
“这是个好问题。”梨白不加掩饰地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好吧她并没能成功做出符合定义的表情而且还是由竖起大拇哥这个动作协助完成了对奈姆的表扬。
“菲尼虽然在昏迷中,但仍在无意识地接收外界信息,而且,他对某个种类的信息特别敏感,还由此产生了应激反应,”梨白解释道,“正因为这样,我才确定了自己可以对他感同身受。”
“你是指,佩尼刚刚说的话?”
“嗯,”梨白点头,“因为是模糊识别,准确地来说,他是响应了某些特定的关键词。”
“什么关键词?”
“大姐头。”
奈姆眨了下眼。
“阿班德纳……恩尼格码?”
“对,”梨白稍微顿了下,说,“这些词在他认知中的含义,和‘妈妈’差不多。”
奈姆闻言,稍加回想,便在记忆里找到了她的形象:蓝发赤瞳、身材高挑,容貌清雅秀丽,气质知性柔美。
然而不管怎么看,这个恩尼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和“妈妈”还是有段距离的。
回想起这位大姐头的结局,奈姆不由叹了口气。
梨白见后微笑道:“可能,这跟我总喜欢缠着老妈撒娇也有点儿关系……不过也不全是坏事,既然确定了他会对某个信息产生明显反应,我们就可以尝试着利用一下这个。”
“……你该不会是说……”
“嗯。”梨白肯定了奈姆的猜想,“我几乎背下了老妈在我面前展露过的一切音容笑貌,我们来试试看用这个能不能唤醒他吧。”
===
有件事在困扰着菲尼。
他突然没法确定自己究竟是什么了。
这个问题看上去很奇怪,听起来也是。
“或许,我是个沙发垫?”菲尼心想。
确实,这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坐在沙发上——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认识身下这种从未见过的东西。
虽然第一次见到时会有点陌生,但人总会认出哪些东西是自己的一部分。
“等等,‘人’……又应该是什么意思?”菲尼纳闷地想着。
他拿起遥控器,不停地调试着节目。
“可能,人的作用就是在这里换台?”菲尼思忖着,“如果没有我,显示屏里就会一直播放同一组拥有内在逻辑的画面。”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人的作用。
不过,人的作用似乎又不仅仅只是在充当沙发垫的同时给电视换台……也许,还肩负着吃掉那份鸡盒的任务。
菲尼放下遥控器,伸手摸向沙发旁的茶几。
“原来如此,”将鸡盒拿到身边的菲尼喃喃自语,“人还要负责饿,否则这些炸鸡就只能一直放在这。”
既然已经负责了饿,那么兼顾一下渴也无可厚非。
菲尼视线一瞟,便看到了脚边那瓶两升装的快乐水。
当他俯身弯腰去拿那瓶可乐时,突然发现,视野被一道道毛茸茸的金色给入侵了。
菲尼抬手摸了摸,那是自己的头发。
“我是个有着长长金发的人……”菲尼娴熟地梳理起了自己稍显邋遢的长发,“不过我这么做,是不是就没法让它们遮挡我的视野了?也许我还有让头发遮挡视野的使命呢?”
尽管思考有些混乱,但菲尼还是无比流畅地整理好了长发,并重新戴上了睡衣的兜帽。
然后,他支使着似乎短了一截的手臂、手掌和手指,一边吃炸鸡,一边喝可乐,视线,还一刻不停地看着电视里的节目。
电视发出了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
菲尼知道那是英语。
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到的第一种语言。
“It seems to be important to understand the grammar too……”菲尼嘀咕着嘀咕着,咀嚼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Hold on,am I……”
脑中的猜想还没完全定型,他便感觉胃里一阵翻滚,一种强烈的排异反应直勾勾地冲了上来。
菲尼赶忙扔下手中的炸鸡和可乐,踉踉跄跄地跑到卫生间的马桶前。
“……What the bloody hel——Oww……Uuuugh——!!!”
他把刚吃下去不久的炸鸡和可乐全吐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菲尼对此并不意外。
他的身体并不能让消化和吸收一直维持线性关系,所以,他既不会真的感觉到饿,也不会真的感觉到渴。
往日他吃下的东西,大多都是在解了馋之后就直接从胃里“传送”出来。
如果不这样做,便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地吐出来。
这也是自己使命之一吗?
“What the F……”趴在马桶上狂吐不止的菲尼边哭边想,“What exactly was I MADE FOR……”
自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伴随着胃中翻涌的涕泗横流,以此可见,以前的自己并不是次次都选择了把食物“传送”出去。
菲尼花了一分多钟的时间,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胃里的东西全吐空。
他扶着洗脸水池的边缘,颤颤悠悠地爬起身。
呕吐的感觉并不好受,菲尼的双腿至今还在不住地打颤。
他用哆嗦着的手拧开水龙头,视线一瞥,看到了面前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金发碧眼的少女模样。
那少女穿着一套兔子主题的睡衣,正用哭红了的双眼看着菲尼,柔弱的肩膀不时轻轻发着抖,端的叫一个楚楚可怜。
不过。
“咳咳……”
这少女似乎就是自己。
尽管早就有了全面且清晰的自我认知,但菲尼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个女孩。
这似乎很矛盾,又似乎没什么问题。
菲尼仔细漱了漱口,还用热水洗了把脸,才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走回客厅。
这么一通折腾,他已然没了食欲。
而且,不知为何,菲尼还突然觉得有点冷。
他看了眼空调,室温仍在舒适范围内。
菲尼蜷缩在沙发上。
偌大的房间中,他的身体只占了这么一丁点儿的地方。
余下的,全都是没有温度的空旷。
电视里面还在播放陌生语言的节目。
菲尼听得懂这些从未听过的发音。
它们是自己的母语。
这档节目的拍摄手法是第一人称视角。
拍摄的内容非常单一,似乎只是记录了一个女人的琐碎日常。
菲尼一眼就能看出电视里的女人和镜子里的女孩有几分相似……不对,应该反过来说。
自己,理应长得像妈妈。
……妈妈?
这应该是什么意思?
是那个给了自己生命的女人?
看着电视里的她,菲尼只觉得房间里越来越冷。
他几乎把自己蜷缩成了最没有安全感、最渴望安全感的状态,用颤抖个不停的手攥紧了胸前的“项链”。
菲尼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电视里的女人在笑——大多数时候。
“■■。”
“■■!”
“■——■——”
“■■~”
“■■……”
这个简略的发音,贯彻了她所有的情绪。
那是自己的名字。
自己的……名字?
菲尼愣了愣。
自己叫……什么名字?
菲尼并不想弄明白这个问题。
但他没的选。
就和之前的任何一个问题一样,在滋生出好奇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叫,阿班德纳·菲尼克斯。
不是■■。
所以,她不是自己的妈妈。
虽然她曾把她的一切情绪都分享给了自己,但她口中唤着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
从来不是。
以后,也不会……也没有机会再是了。
菲尼只想换台。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频道,里面播放的节目都是这个拙劣的第一人称视角。
视角中,从远景到特写,全都是那个女人。
全都是那个,不是自己的妈妈的女人。
菲尼砸坏了遥控器。
电视里的回忆仍在播放。
菲尼闭紧了眼睛。
他不想知道这些。
他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女孩,也不想知道自己懂不懂英语语法。同样,他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留着长长的金发,亦或是该不该被它们遮住视野。
他不想吃注定没法被自己消化吸收的食物,也不想徒劳地切换这根本就没有第二个节目的电视台。
他不想当“人”。
也不想当沙发垫。
他不想知道这些会让自己痛苦的事情。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是谁告诉自己的?
生物不是有着趋利避害的底层逻辑吗?为什么自己会选择承受这些痛苦?
认知的累积不应该沿袭一条优雅的弧线吗?为什么自己要破坏它螺旋状的美?
为什么?
明明是你更加强大,为什么要让我承担这些?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也不知道。”
菲尼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景象,已然褪尽了色泽。
可对菲尼来说,这份连颜色都失去了的斑驳,却是他最有力的锚点。
他裹紧了被子,心中一阵后怕。
那些海量知识带来的冲击,显然比刀剑更加危险,轻而易举就撕碎了菲尼的“自我”,让他变成了知识的俘虏。
若非那个女孩以她自身为锚固定住了自己,恐怕他根本不可能重新组装出“人”的意识。
菲尼不住地打着颤。
仿佛,那些睡梦中的彻骨之寒,也跟着他一同醒了过来。
“沙沙……”
菲尼愣了愣。
他又听到了这个翻书的声音。
自己真的……“醒”过来了吗?
菲尼循声一点一点的扭过头——
■■就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
她穿着一套熊猫主题的睡衣,纤细的双腿上仍旧放着那本厚重的书。
■■微微低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书上的文字,不时有鬓边的金色长发垂下,■■会抬起手,一缕一缕地将它们梳理到耳后。
她动作中流露出的悠闲,就像是正在一个天色怡人的午后品尝下午茶。
菲尼张了张嘴。
“你就是……梨白?”他问。
“嗯。”■■说。
她没有抬头。
菲尼看了眼四周,问:“我……是在以什么媒介和你进行交流?”
他这次才注意到,周遭景象的光泽和自己使用能力时一样,浑然一色。
“这里,挺像是你之前得到的结论,”■■也和菲尼一样,看向了只剩下黑白两色的屋内,“也就是上一秒,和下一秒之间的间隙。只不过,这份间隙是由另一个设备……不,是由另一个人提供的。”
“意思是……我还没醒?”
■■闻言,缓缓转回了视线。
她平静地看着菲尼,问:“你想醒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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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节 309.被窝
菲尼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很清楚,这种问题都有一个类似的“答案”。
然而。
“我……”
菲尼却没法回答■■的问题。
他纠结了几秒钟,看向■■,说:“我和你……不一样。”
“嗯。”■■对这个回答貌似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又低头翻看起了腿上的书页,“我也这么觉得。”
眼见■■“又”露出了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菲尼咬了咬牙,说:“不,我是指……我根本没有你那么强大!我没有像你那样的……遇到什么事都能坦然面对的心脏!”
侵蚀他人格的众多信息中,权重最大的那部分便是来自■■的“习惯”。
早在不知道多久之前,■■便养成了天塌不惊的“习惯”——这也是导致她无法熟练支使面部肌肉的最主要原因。
她那张扑克脸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破功,就像是已经失去了感受情绪的能力一般。
但自己不同。
自己又没有失去感受情绪的能力。
“我感到开心的时候,就让我笑一会儿不行吗?”菲尼用仿佛斥责着什么的语气说,“可为什么,我在感受到开心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这片刻的懈怠会导致的恶果?”
■■没抬头。
“我感到伤心的时候,难道就不能哭一会儿吗?”菲尼收回视线,平躺在被窝中,“可为什么我在感受到伤心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这种行为的徒劳、以及它丝毫不具备改善现状能力的事实?”
■■没说话。
“我只是想……只是想……”菲尼抬起手捂住双眼,“是!我知道!你的这些习惯为我带来了数不清的便利和优渥!甚至可以说,我目前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你给我的!可我、可我……我只是想发泄一些心里的不爽,你别再让我对此感到羞耻了行吗?我根本不想那么理性,你为什么非要让我时刻维持这种冷冰冰的、根本不像是个正常人类的冷静?!”
菲尼似乎是在苛责■■,又好像是在苛责自己。
“……我知道,现在的我不应该像个熊孩子一样,在这里没有一丁点预兆地、突然开始大喊大叫……”菲尼颤抖着深吸了口气,“我应该告诉你,我选择醒过来,去帮助奈姆解决她的问题。她曾帮过我,我理应回报她的友善。我也知道,村子现在的形势非常不容乐观,有好几道暗流交织在了一起,佩尼一定特别需要我跟他一起分担……所以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的我,不应该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发泄着这些……让我连说出来都会感到羞耻的‘委屈’。”
此刻,菲尼体验到了“拥有表达能力”的痛苦。
憋在心里固然是一种苦闷,可把它说出来,似乎也换不来期盼的酣畅。
菲尼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因为他“早就”知道了答案。
“但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这些啊……”菲尼又蜷缩了起来,“我不想像你那样,失去开心——甚至伤心的能力……我不想评价他们的价值,我不想思考他们能创造的收益,我不想总是从他们手里赚钱……我想亏几笔生意,我想做几个错误的决策,我想……和他们做朋友,我不想失去他们……”
菲尼放下紧紧捂着眼睛的手,攥紧了贴在自己胸前的项链。
“我不想像你一样强大,”菲尼在朦胧的视野中看向■■,“……我也不想拥有和你一样强大的心脏。”
■■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扰菲尼。
她似乎一直在看放在腿上的厚重书本。
然而,■■已经挺久没有翻向下一页了。
不仅如此——
“——碰。”
沉默片刻后,■■再次合上了这本《仪态、举止和文法》。
“被窝里暖和吗?”■■突然问。
“……什么?”菲尼怔怔道。
“我也不想有这么一颗‘心脏’,”她随即又自顾自说道,“我就想开心时大笑,生气时打滚,伤心难过时找妈妈,被人欺负了找爸爸。”
■■缓缓抬起头,看向菲尼的眼睛。
“但你觉得,”她问,“我可以吗?”
菲尼张张嘴,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不知道。”
“难道你不应该知道吗?”■■问。
“……就算身体可以复原,你也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自己‘死亡’。”菲尼没有回答■■的问题,而是说道,“只要制造一个符合要求的装置,让它……不停破坏你的身体,就可以做到。和睡眠一样,你的意识又不能在肉体被破坏的情况下维持连续,既然如此,任何一个能保证你睡得足够久的办法,都可以加以改良,乃至——”
话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些回忆算是个挺大的数据库,”■■说,“不用关键词加以索引的话,自然没法立刻找到你想要的片段。”
菲尼张了张嘴,没能接上话。
“确实,就像你说的,我是有几个具备执行可能的方案,”■■稍微回忆了一下道,“虽然不太可能达成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但却可以让我陷入永恒的沉睡之中……所以,你的问题应该换成,我为什么做出了这个选择。”
■■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体微微后仰靠向椅背。
“我游历过的世界,保守估计,至少有十三万个以上。”■■翘起腿,双目虚阖,俯视着菲尼,“我为其中的一些带去了福祉,也为其中的一些带去了灾厄。于我的角度而言,这些世界确实谈不上印象深刻,因为历史总会押韵。它们的一出出一幕幕,无非是不同节奏不同组合的‘戏剧桥段’而已。我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觉得有趣。”
虽然不太敢接触■■的视线,但菲尼还是硬着头皮问:“那……你活着的目的呢?”
■■问:“你不会觉得,你可以从我的回答中获得什么力量吧?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一样吗?”
“因为如果你……”
——就像■■说的,菲尼需要某个特定的关键词才会调取相应的回忆。
在产生了这个念头后,他立刻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我什么?”■■明知故问。
“……这就是,我之所以会‘诞生’的理由?”菲尼怔怔地看向■■,“因为你选择陷入永恒的沉睡,所以那些设备才会……‘制造’我?”
“呵~‘永恒’?”对于菲尼这个猜测,■■既没否认也没肯定,“我差点笑出声。”
“……也就是说,你选择继续活着,只是不想再引发像我这样的……‘意外’?”菲尼问。
“听语气,你好像觉得自己是个悲剧?”■■饶有兴趣地问。
菲尼有点语塞。
他确实在方方面面都不如■■,至少,在这个刚刚接收记忆没多久的时刻。
两人之间的交互,包括对话在内,都是一边倒的形势。
“我们两个在分裂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再是同一个人了。”■■说,“你没必要羡慕我,我也不会羡慕你。我之所以选择活着,一方面是由于我想记住那些被我毁灭的世界、文化以及生命;另一方面,我自然也想找到避免悲剧再度上演的方法。但,你应该明白,这些都不可能是主要原因。”
是的,菲尼明白。
她在带去毁灭的同时,也会带去生机。
毕竟,她也是那些历史的一部分。
她的行为,也会押韵。
“你应该知道,哪怕是以你以前的积累,都不可能被他人区区几句话就改变想法,更何况是现在。”■■放下左腿,又将右腿翘了上来,“所以你应该也明白,我会选择继续活着,不可能是出于道德负担。”
“那……”
“无非是,我在永生和永死之间,做出了选择而已。”■■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反正,我选择永生。”
菲尼听后一愣。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这个回答。
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
想到这,菲尼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满意了?”■■见了,问道。
“呃……”菲尼愣了片刻。
他忽然感觉有点无地自容。
“现在,我再问你一遍,”■■站起身,俯视着菲尼,“被窝里暖和吗?”
菲尼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的视线。
他犹豫了一会儿,继而深吸了口气,掀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
——然后,菲尼就醒了过来。
“诶?真的有效?”刚睁开眼,他又听到了那个少女的声音。
侧脸看去,那道纤小的身影依然站在门口的方向。
奈姆打量了菲尼几眼,便又看向了一旁那张没人坐的空椅子,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梨白似乎解释了些什么,但菲尼“听”不到。
……或者说,他没“听”清。
“呃,是吗?”奈姆有些懵逼地看向菲尼。
菲尼揉了揉仍在隐隐作痛的脑袋,忽然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猛地坐起了身。
“……他真的没事吗?”眼见菲尼哗哗地开始流起了鼻血,奈姆赶忙递了条毛巾过去。
“刚伤到了元气又来了这么一遭,”梨白嘀咕道,“真亏他还能醒过来啊。”
“他不会又昏过去吧?”奈姆的视线来回辗转,“咱该咋整啊?”
“问就是赶紧整两口葡萄糖……唔,他现在不一定能吃下东西,还是静脉输液比较好。”梨白想了想说,“氨基酸、脂肪酸、电解质、钙铁锌硒维生素。”
“……我到哪儿去给他搞这些啊?”
奈姆话音刚落,就见菲尼将手伸向了半空中。
随即,他从库存里拿出了一根输液架。
奈姆见状卡了两秒。
回过神来时,菲尼已经拿出了所有所需的瓶瓶罐罐,自己调出了一瓶人体营养液。
“奈姆,”菲尼拿着那袋“鸡尾酒”说,“帮我挂一下行吗?”
“哦、噢。”奈姆赶忙接过输液袋。
梨白见状,又道:“胃功能没问题的话,先试试热水,要是没有排异反应,也可以稍微吃点流食,你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奈姆听后本想立刻转述给菲尼,却不料,菲尼在给自己手背上扎了一针后,便点点头说:“嗯,我的空腹感不强,但能感觉到。”
这让奈姆又懵了两秒。
“你、你能听到她讲话了?”她指着空椅子上的梨白问。
“唔……”菲尼从库存里拿了杯热水小口抿着说,“我也不确定算不算是‘听’到。”
“那你……”奈姆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没事儿瞎比划的如月一样,好半天才把想说的话给憋出来,“你……你不是能从库存里拿东西了吗?”
“之所以能对这些药物产生正确的认知、进而拿出它们,是因为我原本的知识储备就可以理解它们。”菲尼解释说,“在接收了梨白的压缩包后,这些知识的精度立刻得到了提升,所以……”
奈姆愣了愣,说:“……好吧。”
“对不起奈姆,让你久等了。”菲尼有些抱歉地颔了下首。
“啊没,没事儿……”奈姆摆摆手,“哦对,呃……虽然你刚醒而且还大病初愈,我直接跟你说这个好像不太妥,但……既然你可以从库存里拿东西了,那安识的问题你应该也能解决了吧?”
菲尼闻言思索了片刻,说:“……现在回想起来,安识罹患的应该是一种中枢神经退行性病变吧?”
“对。”听他瞬间就给安识确了诊,奈姆忍不住追问道,“你能拿点药给她吃吗?或者是别的医疗器材什么的?”
“这个……”菲尼又露出了抱歉的表情,“我以前的认知不足以让我理解这种病症的病因,而且更重要的是,安识并不是人类,那些药物和器材不一定对她有效。”
“等等,”奈姆消化了一下菲尼的意思,“等于说,你现在救不了安识?”
“……是的。”菲尼没有否认,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我现在拥有梨白一部分的知识储备,现在就能开始解压学习。”
“你别别别着急,”奈姆一听,急忙打断了他,“你的身体状况本就虚弱,解压知识又会对大脑造成不小的损伤,还是先等等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菲尼明白,奈姆这是一种善解人意的妥协。
不过,且不谈他本就打算尽自己所能去回报奈姆,哪怕只谈他和安识之间的关系,菲尼也不可能等到痊愈了再开始学习。
因为,他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养成了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的恶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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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想骗我出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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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节 310.特效药
尽管菲尼没吱声,但梨白还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
她思忖片刻,随即偏头看向奈姆。
“……怎么了?”奈姆不明就里道。
梨白想了想说:“虽说他现在貌似能‘听’到我说的话,但大概率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损耗。”
“什……么?”显然,奈姆没跟上梨白的思路。
“不管他是不是要坚持作死,”梨白解释道,“我们所能提供的最有效的帮助都是:让他回想起我的‘记忆法’。”
“呃,”奈姆懵了两秒,问,“怎么做?”
“总之,为了保证信息的完备性,你先把我的话复述一遍给他听。”
“哦,好。”奈姆傻乎乎地点了下头,继而看向了床上的菲尼。
菲尼静静地看着奈姆,似乎也在等着她的转述。
“咳咳……”奈姆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说,“既然要提取记忆,最关键的地方在于,用以检索的‘钥匙’是否高效。”
“嗯。”菲尼点头。
“那,你能理解俚语、成语……呃,‘梗’的含义吗?”
菲尼想了想,说:“……大概明白。”
奈姆解释道:“这三个概念都诠释了某种高效的、浓缩的信息形态,它们往往可以用很少的字节传达十倍、甚至百倍量级的信息。”
说完,奈姆自己也愣了一会儿。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测试”菲尼的事情。
就结果而言,这家伙貌似只记住了某些无关紧要的梗。
当时奈姆还觉得他和自己同病相怜,明明什么重要的事情都记不住,偏偏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印象深刻。
可眼下,在听了梨白的解释后——不,准确地来说,是了解了梨白对“记忆”这一机制的技巧性总结后——奈姆顿时豁然开朗。
她喃喃地复述着梨白的话:“从原理上讲……俚语、成语、“梗”,和你脑中的‘知识压缩包’都是同一种东西……无非是信息密度上的区别而已。”
“也就是说……”菲尼听后,很快就融会贯通了,“我只需要一个关键词,就能找到最优的学习路径?”
“啊……嗯。”奈姆赶忙回神,又看向了梨白,转述道,“安识这个病的关键词是……‘阿尔茨海默’。”
“……阿尔茨海默……”菲尼怔怔自语。
他字正腔圆地复述了奈姆的普通话。
“诶等等,为什么是中文?”奈姆后知后觉,纳闷道。
“为了避免混淆,毕竟Alzheimer是个德式姓氏。”梨白说,“本来我想用更准确的病理学名,但中文里的‘老年痴呆’又不太准确,所以干脆就用了音译。”
“噢……”
“考虑到没有相应仪器和解剖样本……再加上安识的生理机能又不具备普适性,我们只能从最保守的治疗思路入手,”梨白一边把玩着发梢一边思考道,“在你熟悉的那个世界,这个病的元凶‘淀粉蛋白’是一种抗菌肽,主要作用是杀菌。而之所以需要杀菌,是因为血脑屏障随着衰老逐渐失效,导致了细菌真菌病毒寄生虫等微生物的大量侵入大脑,在这场‘防卫战’中,淀粉蛋白既杀死了入侵者,也摧毁了神经元。”
“所以……这个病的病因其实是一种下手没个轻重的身体防护机能?”
“对。不过——”梨白看向奈姆,“安识不太可能被微生物困扰,对吧?”
奈姆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嘶——对啊,以安识的生物强度,根本没必要这么小题大做,那为什么……”
“唔……病理类似的症状在各个世界中有着不少的‘版本’,统一整理起来,它们属于一种‘基因缺陷’。”梨白思索片刻,解释道,“比喻一下的话就是,肉体变强的速度太快,导致生存习惯还没有更新到相应版本。这种‘灵肉不兼容’的最直接隐患就是,你‘弱’的时候,自己使劲儿打自己一下,可能只会打昏自己,可变‘强’了之后再使劲儿打自己一下,就不是单纯昏过去这么简单了。”
“呃……”
奈姆听后,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貌似,自己的“软件”版本也一直都跟不上“硬件”的更新速度。
这么一来,自己会不会也有一天罹患“阿尔茨海默”?
“奈姆?”
“……啊,怎、怎么了?”
“你复述一遍呀,”梨白指了指菲尼,“他能听明白的。”
“哦、噢……”
自打听到了“阿尔茨海默”这个关键词,菲尼就陷入了一种恍惚的出神状态。
印象中,那仨决策者在解压知识时,也是这副模样。
待奈姆转述完,梨白又接着说道:“最有效的解决方法,是基因工程。这也是‘传承’一直在做的事,假如安识的孩子能继承她强大的生物机能,估计几代人的功夫就能把版本更新到灵肉兼容,从而完全克服这种病症。可惜,目前的条件不支持这种做法,而且,在没法确定安识脑中的‘抗菌肽’想抵御的‘外物’究竟是什么之前,我们最好先选择保守治疗。嗯……尝试降低她脑中的‘淀粉蛋白’含量是一种思路,尝试修复血脑屏障也是一种思路。”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菲尼的鼻血又开始哗哗地往下淌了起来。
然而,梨白对此却始终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
她滞顿了片刻,又道:“诶?我好像……真的收集了一些特效药。”
菲尼闻言,顿时一个激灵回了神。
他用毛巾捂住口鼻,问:“在哪个‘柜子’里?”
“既然是药物,那应该是3开头的。”梨白仔细回想着说,“3……3-10?后缀记不太清了,毕竟我收集它只是出于松鼠心态。”
“3-10……”即便没有奈姆的转述,菲尼也成功地捕捉到了这条关键词。
他听后,似乎又陷入了那种恍惚的状态中。
不过,这次他没有一直发愣,而是颤颤悠悠地抬起手在半空中空握了几下。
没一会儿,菲尼便在虚空中抓到了某个东西。
那是一个……材质看起来和玻璃相仿的瓶状容器,容器外表上“漂浮着”一种奈姆不认识的文字,容器内部则装着一些水滴形状的蓝色凝胶状物。
“……你居然还真找到了。”梨白见状,貌似有些意外。
“这个,应该有用。”菲尼把瓶子递向奈姆说,“放心,不会有副作用的——咳!咳咳……”
这家伙说着说着,好像被血呛到气管了。
然后,便是口鼻一同出血,眨眼功夫就把毛巾全染红了。
看到菲尼咳弯了腰,奈姆赶忙快步上前:“你……”
话到嘴边儿,她却突然失了语。
确实,菲尼目前的状况只凭肉眼就能判断,根本就没必要再问。
他肯定有事。
而且事情还不小。
“啧。”梨白咂了下嘴,“奈姆,今天就到这里吧。看样子,他的生存习惯还没有更新到匹配当前肉体的版本,再这样让他作死……他真的有可能会死的。”
“呃……好。”
奈姆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哦还有,那药你拿去给安识试试吧,”梨白又道,“说是特效药,但它成分上更像是补品,就算没有效果,也不会让安识的情况恶化,最多只会犯困。”
“……嗯。”奈姆点头,随即又看向菲尼,“他……”
几句话的功夫,菲尼又昏了过去。
“呼吸声没什么大碍,看来血已经止了。”梨白看了眼输液袋,说,“记得过来给他拔针,大概一个小时后。”
“……我知道了。”奈姆接过菲尼手中的玻璃瓶。
===
希尔斯只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就坐实了大师兄的身份。
一方面,由于柯尼平日里对孩子们的要求太过苛刻了,因此比起凶巴巴的大师姐,孩子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位温文尔雅的“大师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位代班师兄的教导也确实更加新颖有效。
希尔斯会根据每个孩子体质上的差异而修改他们的锻体策略,从而让他们达成单位时间内的最佳锻炼效果。
放在稍微大一点儿的城市中,这种水平的师傅往往都是私教,并且收费不菲。
希尔斯之所以倾囊相授,虽然更多的是为了报恩,但也确实有些私心。
他想为“龙牙”培育一些新鲜血液,也想借这个机会,揣测一下那位“前辈”的真实意图。
故此,在听说了那位前辈被迫“报班上课”之后,希尔斯就立刻自告奋勇地过来献上了殷勤。
只不过让他意外的是,那位前辈居然真的在按部就班地练习。
这很奇怪。
因为从一些细微的动作中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位前辈虽然是在假装练习发力,可她发力时的动作那叫一个谨小慎微,像是生怕一个不小心打断木桩或踩坏地面一样。
作为亲眼目睹过前辈和贵族战斗的人,希尔斯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自己多心。
他明白,那位前辈的实力早就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但不知为何,前辈表现出的样子,就像是从未受过系统训练的门外汉一样。
希尔斯对这其中的原因非常好奇。
好在,通过一上午的整理,希尔斯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种种迹象表明,前辈的这些行为都是做给那个和她一同过来的人看的。
那个人,似乎是个贵族。
而且,实力恐怕远高于自己。
莫非前辈是想……示敌以弱?
可是以前辈深不可测的实力,还需要耍这种小心思吗?
管他来者何人,哪怕是强如被称作可以“吞噬历史”的那两只寇蛛,在前辈面前还不是只有被镇压的份儿?
那贵族的褪型形态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断不可能是前辈的对手。
假如不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前辈究竟是为何要对那个贵族表现得那么友善——甚至可以说是“讨好”?
难不成……那个贵族是前辈的朋友?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前辈是人类,怎么可能会和贵族做朋友?
除非,前辈也不是……
“——师兄!”
“呃我、我在。”希尔斯猛然一个激灵。
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缺了颗门牙的孩子。
这孩子在接受希尔斯的指点后立刻就有了气感,所以对他相当亲近。
“你干嘛呢师兄,叫你半天了。”
“……没什么,有什么事吗?”希尔斯干笑。
“她说她好像也有了气感,可尝试了半天也没能把灵力外放,”缺了颗门牙的男孩牵着一位短发女孩的手说,“师兄给她看看呗。”
“嗯,好。”希尔斯点点头。
既然自己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不如好好教教孩子。
只能说,前辈毕竟是前辈,她的意图绝不是自己这种水平的人能猜中的。
驱散了脑中的小九九后,希尔斯便重新摆出了助教心态,他看向男孩牵来的女孩,发现这女孩的肤色白得略有些病态。
“你……”希尔斯接过女孩的手,问道,“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女孩摇头,“就是……就是有点累,嘿嘿嘿。”
“……真的吗?”希尔斯又打量了女孩几眼,见她不愿说,便放弃了追问,转而把心思放在了女孩的手上。
他感受了一下女孩指尖的灵力,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只不过距离灵力外放还有段距离。
“怎么样,师兄?”女孩满是期待地问。
“唔……”希尔斯考虑了一下措辞,说,“你是怎么觉得自己产生气感的?”
“师父不是说,产生气感后就能看到自己的灵力外放吗?”女孩一五一十道,“我刚刚看到自己的灵力流出来了。”
“这样啊。”希尔斯微笑道,“那你现在再试试。”
女孩立刻凛起眉头照做。
然而她噘了半天的嘴,也没能成功地让灵力流出来。
尝试了半天无果,女孩着急地直跺脚。
“怎、怎么会这样……”她的视线在希尔斯和自己的小手见辗转数次,眼角便闪烁起了泪花。
“别别别别哭,”希尔斯赶忙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可能今天不太在状态。”
“可、可我……”女孩没有哭出声,抹了抹眼泪跑向了庭院的角落,“可我刚刚在这里时明明——”
话说了一半,女孩突然哽住了。
因为,一缕缕烟雾状的灵力确实从她的指尖冒了出来。
不,不只是指尖。
她浑身上下都在不住地往外“冒热气”。
而那些“热气”,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全都飘向了同一个地方——
在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希尔斯便下意识地冲了上去,一把将女孩抱了回来。
眨眼功夫,女孩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然而,得以“证明自己”的她,此刻却微微抿起了嘴:“师兄,你看……我没骗你吧……嘿嘿……”
希尔斯瞠目结舌。
他怔怔地抬起头,看向了那些“热气”飘往的方向。
却见,屋檐下,石阶上,一位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正蜷缩在阴影之中……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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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节 311.草药
怀里的女孩很快就陷入了昏厥之中。
希尔斯见状,一刻都不敢耽搁,立马往女孩手中输送起了蕴养的灵力。
如果他理解得没错,怀里的女孩之所以满脸的病色,全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也是个女孩,只比怀里的这位年长少许。此刻她睡得正香,整个人缩成一团,仿佛对自己引发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希尔斯看着那“东西”,下意识地回忆了一下她的身份。
似乎,她在这个学堂中扮演着厨娘的工作。因为师父腿脚不便,而大师姐又有事不在家,所以孩子们的午饭便是这家伙一手操办的。
不得不说她的手艺非常精湛,正因如此,可以享受“工作餐”的希尔斯才对这位名唤“安识”的厨娘留了点印象。
这家伙做好大家的午饭后,自己一口都没吃,便缩到角落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孩子们对这一幕好像早就司空见惯了,不仅没有一个人表现出疑惑,而且还都非常默契地选择不在安识附近玩闹,以免打扰到她的睡眠。
这些林林总总,都证明了她和孩子们之间有着“相互信任且相互关心”的羁绊。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会……
希尔斯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这个名叫安识的“东西”,刚刚居然在攫取怀里女孩的生命力。
她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若非被自己即时打断,这女孩恐怕会被伤及命源。
所有直接作用在“生命力”上的术法,无一例外,都非常的凶险。
这是所有魔兽的看家本领,没有它就不可能突破三阶。
“……也就是说,这家伙是只魔兽?”
希尔斯的神色变得无比慎重。
“可为什么……她是人类形态?”
他从没听说过魔兽也可以“褪型”。
假如她不是魔兽的话,那就只能是个会使用“生命术法”的贵族。
而且,还至少是褪型期。
想到这,希尔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管那个猜测是对的,眼下的局面都不容乐观。
如果戳破对方的“伪装”,希尔斯没有自信在剑拔弩张中保全这些孩子们。
或者说白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怎么办?”
希尔斯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似乎无计可……
——等等?
希尔斯灵光一闪。
“前辈……对了!前辈!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前辈,让她来定夺……”
“——师~兄~”
琢磨出“解决方案”的希尔斯总算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扭头一看,学堂里的喧闹不知何时又陷入了沉寂。孩子们扑闪着大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咳!”希尔斯努力装出平静的模样,“怎么了?”
“嘘——师兄,小声点,”一个双马尾女孩凑到希尔斯身边低声道,“不要吵到她了。”
“……哦。”希尔斯有些懵逼,但倏尔便想到了一个新的方向,因此听取了众人“无声的建议”压低了声音问,“唔,她叫‘安识’是吗?”
既然这家伙在此潜伏已久,不如直接问问孩子们对她的印象。
“是呀师兄。”
“安识平常都不和你们一起练功的吗?”希尔斯问。
“啊……这个呀,”双马尾用一种很惋惜的表情看着安识说,“虽然她有很努力的学了……可一直没能产生气感。”
说着这些话时,双马尾的情绪也随着安识的“际遇”而变得些许有点低落。
不过旋即,她就又露出了笑容:“但是,安识的手艺可好了,比大师姐的还好,师兄今天中午也尝过了吧?觉得怎么样?”
“呃,很、很不错……”希尔斯干笑。
“是吧?”
明明希尔斯的夸赞听起来满是言不由衷,可双马尾还是很为安识开心。
两人谈话的声音非常低,可以说几乎没经由声带振动。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能听清对方说的话。
因为,在熟睡的安识附近,所有孩子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安静。
这么看来,要么是平日里的安识隐藏得很好,要么就是,安识对孩子们真的没有恶意。
可惜,面对这种约等于“赌命”的分歧,希尔斯不敢随便下定论。
“诶师兄,她怎么回事呀?”不多时,双马尾似乎是发现了希尔斯怀里女孩的异样,纳闷道,“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她……”希尔斯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思索片刻,希尔斯撒了个谎:“她大概是练功时没个节制,太累了。对了,平日里你们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危险?”
“就是……唔,练功时一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希尔斯转回身,小心翼翼地让孩子们看了眼怀里女孩苍白的脸色,“……或者,像她这样,突然昏了过去。”
“啊,这么说来我倒是有过一次,练功时把小腿骨给弄断了。”一个男孩说,“不过师父说,这是因为我年纪小,骨头还比较软,不是什么大伤。”
“切,谁还没断过几根骨头呀?”
“对呀对呀,大师姐说,断过一次再接上的骨头会更硬。”
眼瞅着孩子们歪楼的效率快得飞起,希尔斯只得打断他们又问了一遍:“……那,有没有跟她的情况类似的?”
“这个嘛……”双马尾想了想,“似乎有过几次。”
希尔斯听后立刻又问:“这里发生过意外吗?”
“……意外?”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没听懂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有没有人因为练功而……去世。”
“没有啊。”
孩子们异口同声。
希尔斯闻言又是一愣。
没有?
按照孩子们的说法,包括今天在内,明明已经发生过了好几次类似的状况……安识却没有一次伤到孩子们的命源?
这怎么可能?
刚刚若不是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这女孩估计都活不过今天。
哪怕现在自己不停地给女孩输送灵力蕴养,她的状况也谈不上有多好。
保守估计,这女孩别说驱灵师了,她的体质自此会变得比普通人都差,往后余生,会一直被病痛折磨。
这么严重的后果,却至今都没发生过意外……
再者,希尔斯通过今天一上午的时间,为每个孩子都测试了一下“天赋”。
结果表明,他们每一个都在龙牙的平均值以上。
……这怎么可能?
等于说,这些孩子明明活在一个随时都会抽干他们天赋、甚至生命的危险环境中,却各个都“天赋异禀”,而且还活蹦乱跳的?
希尔斯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错愕。
他努力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再一次,把矛头对准了安识:“……之前发生这样的事情时,安识是什么反应?”
如今,希尔斯只能期望孩子们的回答能帮他理清这之间的逻辑链条。
然而……
“唔,我想想……有人练功昏过去时,安识好像很难过。”
“是哦,我有看到她用头撞墙,咚咚咚的,可吓人了。”
“那是因为她刚睡醒啦,安识刚睡醒时就是这样的,有时还会满地打滚呢,像个球一样。”
“嗯,有时她还会哭得好大声,嘴里一直嘀咕着对不起,大师姐都哄不好……应该是做了什么噩梦了吧?”
“对对对,安识经常醒过来后还在说梦话。我记得她最常说的是一句什么‘想不想’的……”
“是‘我什么都没想’啦。”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话说她老是说这句干嘛?”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虽然都有意压低了声响,但这么多人此起彼伏地交谈,还是形成了不小的噪音。
“那……之后呢?”希尔斯听到这,已经不指望能理解了,“她之后会做什么?”
“之后会……做什么?”双马尾貌似不太能理解希尔斯的题意,傻乎乎道,“安识又不需要练功,所以都是由她来照顾那些冒失的家伙啊……”
“说谁冒失呐?你不也昏过去过?”
“我……”双马尾一听,小脸顿时变得通红,“我那是、那是意外!”
“意什么外啊?你当时的情况比她还吓人,”一个小男孩指着希尔斯怀里昏厥的女孩说,“整个人都一副要死的样子,把师父吓得够呛。”
“哪有!你胡说!”双马尾气鼓鼓地瞪着男孩。
“我哪儿胡说了,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和另外几个孩子示了个意。
随即,陆续便有几个孩子证明了男孩的话。
希尔斯闻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追问道:“具体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和今天差不多。”男孩说,“她昏过去了,安识去照顾她,没多久她就醒了。”
“安识家里是种草药的,应该给她用了点药吧?”
“那不是菲尼哥哥种的吗?”
“菲尼哥哥只负责种啦,其他时候要出去赚钱,所以田里的作物都是安识在打理。”
“……草药?”希尔斯怔怔道。
“是啊,前段时间米歇尔奶奶说眼睛看不清楚了,结果喝了安识的药水立马就好了。”
“安识的草药可灵了,什么伤都能治好。”
听到这里,希尔斯张了张嘴。
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只觉得无比的凌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伤都能治好的草药?
说起衍那村里的那一片草药田,希尔斯倒也亲眼观摩过,可里面种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东西,别说能立竿见影的药物了,里面甚至连个有资格进药店的品种都没有。
所以,究竟是什么东西影响了这些孩子们的认知?
虽然相处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希尔斯觉得,这些孩子在各个方面都很正常、甚至算的上是优秀。
可偏偏在某些地方……
——不,不对。
希尔斯忽然找到了一个可以串联起所有异常的角度。
只有在和“安识”相关的事情上,这些孩子才会表现出奇怪的、乃至“异常”的认知。
也就是说……
希尔斯再次转身看向了安识。
这个在阴影中缩成一团的“东西”,才是罪魁祸首。
希尔斯只觉心中一阵说不上来的惊恐。
这种像“定时陷阱”一样的“东西”居然在衍那村滞留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理清了思路希尔斯觉得事不宜迟,必须尽快通知前辈,以及龙牙的人。
可正当他准备放下怀里的女孩借口脱身时,余光所见,那阴影里的“东西”突然发出了一阵含糊的声音。
咕噜咕噜的,像是打呼噜,又像是在短促地偷笑。
希尔斯顿时如同惊弓之鸟,浑身上下猛一哆嗦。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而,那“东西”却还是被惊醒了。
她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璀璨虹膜投射出的摄神金光瞬间将希尔斯定在了原地。
安识晃晃悠悠地撑起了身体。
她的瞳孔徐徐收缩,最终,变成了一种尖锐的椭圆。
希尔斯大气儿都不敢出。
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一阵超出认知的危险,以及一种面对至高无上时的惶恐。
在这阵莫名的战栗面前,希尔斯只坚持了不到一秒钟。
他颤抖着跪了下来。
即便连膝盖都着了地,他的双腿仍然在微微地打颤。
其实,坐在台阶上的安识并不足以俯视希尔斯。
但希尔斯却还是觉得,自己的脊背正承受着难以言说之重。
他心中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不停地告诉他要赶快移开视线,俯下身,甚至匍匐在地。
因为眼前的“东西”,绝不是自己可以直视的存在。
然而,没有对方的允许,希尔斯连“收回无礼”的勇气都挤不出来。
安识打了个呵欠。
一滴泪水顺着她细腻的脸颊滑下。
可这个动作进行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安识看到了希尔斯怀里的女孩。
片刻的滞顿后,她的眼睛里燃起了明澈的光辉。
“……把她给我。”安识伸出双臂。
得到了对方的理睬,希尔斯这才重新喘上气。
随后,他哆嗦着将怀里的女孩递了过去。
安识很快就把女孩接到了自己怀中。
避开了对方视线的希尔斯这才后知后觉。
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把孩子交出去了?
而且,还是交给这个罪魁祸首?
希尔斯想着想着,心中泛起了数不清的后悔和自责。
这些情绪,和对孩子们的保护欲,迫使着他再次抬起了头。
“对不起……”
然后只见,安识将一只手放在女孩胸前。
“……对不起……”
她和女孩脸贴着脸,那滴泪水顺着女孩纤弱的下巴落在地上。
啪嗒。
“……对不起。”
希尔斯听不出她究竟是在赎罪,还是在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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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节 312.偏心
奈姆刚一路小跑赶到学堂,立刻就被一个眼尖的孩子给举报了。
“啊!小师妹你怎么才来!?”
突然有人这么一嚷嚷,围作一团的孩子们也都相继回头看了过来。
这个动作让人群的密度变得稍微松散了几分,顺道也让孩子们簇拥的圆心露了馅。
奈姆眨了下眼。
不知为何,被孩子们围在正中的希尔斯正跪在地上。
而他面前……
奈姆稍稍踮了下脚。
——是安识这个跟自己不相伯仲的矮子。
安识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倚着一旁的石柱,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着的小女孩,看样子像是哄着哄着把自己也哄睡着了。
奈姆见到这一幕,不免有些疑惑。
好在,尽管慢了几拍,但在听到“小师妹”这个关键词后,希尔斯到底还是回过了神。
只见他浑身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地转回身:“前前前前辈……”
他的表情中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庆幸,仿佛是在绝境之中抓住了唯一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奈姆的疑惑变成了不明就里:“怎么啦?”
或许是她这一头雾水的模样太过云淡风轻,希尔斯见后,竟也被前辈的“淡定”所折服了,当即抹了把额角的冷汗,清清嗓,努力找回了几分冷静。
以他的角度而言,只是看到奈姆的近在眼前,就能如释重负地放下心来。
于是没一会儿,希尔斯便找回了大师兄应有的担当。他四下看了一圈,随即把到了嘴边儿的求助给咽了回去。
就算要把自己刚刚的经历讲给奈姆听,也不能当着安识这个假想敌的面说。
思来想去,希尔斯只得问了一个“蠢问题”:“前辈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孩子们一听,立刻七嘴八舌地接上了茬。
“不是,小师妹来这当然是练功的啊师兄。”
“不是,她都迟到这么久了诶师兄,不罚她吗?”
“不是,师兄你为啥要叫小师妹‘前辈’啊?”
“不是,难道你不知道最小的在规则上是可以吃最大的的吗?就像老鼠可以吃大象。”
“不是,这又不是斗兽棋……”
“不是……你们为什么要说‘不是’?”
他们叽叽喳喳的,差点儿把奈姆的不明就里给整成不知所措。
“呃,我是来……”奈姆实话实说,“找她的。”
说着,她指了指倚在石柱边打盹儿的安识。
希尔斯闻言,神色卡顿了片刻。
然后,他便像是“听懂了奈姆的善意”一般,眼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欣喜。
“我明白了,前辈。”希尔斯慎重地点点头。
在他看来,奈姆一定是感知到了安识的异常,才这么急切地赶了过来。
至于奈姆表现出的不明就里,在希尔斯的滤镜中,不过是世外高人高深莫测的淡然罢了。
总之,在这么一通“心领神会”后,这位红发少年便站起了身,拍拍手对孩子们说:“好了大家,休息了这么久,我们该继续练习了。”
希尔斯明白,前辈和“那个东西”之间,必然会发生一场剑拔弩张的对峙。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前辈的示意”下,带着孩子们离开这里。
“师兄,我们接下来还是继续分组练习吗?”一个孩子适时问道。
“不,”希尔斯对奈姆投去了一个恭敬的眼神,“技巧固然重要,但耐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不如……我们出去跑几圈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采取奈姆的许可一般。
处于半懵逼状态下的奈姆傻乎乎地点了下头——虽然不明白他究竟明白了什么,不过能为自己和安识创造点说话的空间也是好的。
希尔斯见状,也对奈姆回礼般地颔了颔首。
孩子们并没有太过抵触大师兄的建议,毕竟体力训练也确实是他们日常训练的一环,当即挨个出了门。
临走之前,希尔斯深吸了口气,一边抑制着身上不自觉的颤抖,一边从睡着了的安识怀里顺走了那熟睡的女孩。
“……拜托了,前辈。”希尔斯越过门槛,关上了门。
奈姆觉得自己的表情有些僵硬,她看着紧闭的大门,半晌不知该说些啥。
“嗯唔……”
好在,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事吸引了过去。
回头一看,安识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似乎是由于怀里少了受重的缘故,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发起了愣。
“安识?”奈姆见状,快步走到安识身边,问,“你还记得我吗?”
安识慢慢抬起头看向奈姆:“……唔,你是?”
“好吧,也是意料之中。”奈姆叹了口气,倒也没在意,往安识身边的石阶上一坐,说,“我给你带了点好吃的。”
安识的反应相当迟钝,好一会儿才把仰起的头放下来。
“哦……嗯。”
显然,她并不记得奈姆,也没法识别奈姆的意图究竟是好是坏。
可即便如此,安识却没有拒绝奈姆的“自来熟”。
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奈姆的动作。
只见,奈姆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瓶子,又打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蓝色半透光凝胶,嘴里嘀咕着:“这玩意儿也没写个用量啊……”
蓝色凝胶呈水滴状,通体带着一种制造工艺上的美感,不至于会让人因为它是药而生出太多抵触情绪。
奈姆很快就注意到了安识的目光。
“……安识?”
“唔。”
“呃,张、张嘴?”
“啊——”
奈姆把蓝色凝胶放到了安识嘴里。
“啊姆啊姆……”安识嚼了两下,眉头一皱。
这玩意儿毕竟是药,自然不会优先考量味道。
“不好吃吗——诶别别别吐啊!”奈姆捂住了安识的嘴,“马上给你买酒喝,乖,咽下去。”
安识委屈巴巴地看了会儿奈姆,见她没有退让的苗头,只好闭紧眼睛,使劲儿把嘴里的药吞了下去。
“真的咽下去了吗?”奈姆凑近了些许,“张嘴我看看。”
“啊——”
“嗯,好乖好乖。”奈姆抬手摸了摸安识的脑袋。
安识对这个动作很是受用,被摸了两下后,还主动蹭了蹭奈姆的掌心。
“不过,”奈姆随即又检查起了药瓶,自语道,“这药得多久才起效啊?”
可惜,兴许是为了外形美观,药瓶上并没有太多文字做详尽的说明。
但既然梨白说了是特效药,自然也不会耽搁太久。
过了约莫一分种的时间,安识忽然打起了喷嚏。
她的喷嚏一个接一个,一边打,还一边流着鼻涕。
起先,鼻涕只是寻常的透明色,可没一会儿就变成了厚重的殷红。
奈姆见后有些慌神,赶忙轻轻拍着安识的后背问:“你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咳、咳咳——”不多时,安识的喷嚏便转为了咳嗽,顺势把没从鼻腔里流出来的血给咳了出来。
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安识便把自己身前的地板全染红了。
严格说来,她的出血量也不是很大,可能也就一两百毫升那样。只不过以这种方式喷出来,难免会让人担心。
“安识?!安识!你能听到吗?”渐渐地,奈姆连安识的背都不敢拍了,“……不是说没有副作用吗?怎么突然就喷起血了啊?”
她纠结片刻,觉得还是发个消息问问梨白比较好。
可也就是她刚打开聊天窗口的功夫,余光所见,安识咳着咳着像是突然了吃痛,重心这么一晃,差点一头栽下去。
奈姆刚起身扶住她,还没站稳,便听到一连串的“滋啦”声。
定睛一看,安识身上的衣服居然裂开了一道道口子——
……不,不是衣服裂开,而是安识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这个原本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矮子,只花了自己连眼都没眨一下的时间,就足足窜了二十厘米往上。
在奈姆搀扶起身的途中,安识的腿只打了一下颤,便自行稳住了身形。
下一秒,一股如光似火的雄厚气焰从安识体内迸发而出。
奈姆只觉眼前一阵光芒大作,下意识闭上眼后退了几步。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人已然换了副模样。
那小小的兜帽早已挣开系带滑落下去,原本盘做一团的粉色长发也已散落开来,丝丝缕缕,在金色的光火中摇曳起舞。
显然,安识这次是真的从粽子转职回了仙子。
纵使是这么一套不合身的褴褛衣衫,也难掩她这份由内而外的超凡脱俗。
奈姆看着安识的侧颜,恍惚了好一阵儿,这才回想起正事:“安、安识?”
安识看了看双手,似乎对自己的变化产生了些许困惑,不过,在听到奈姆那几乎不敢相认的呼声后,还是立刻转头看向了她。
——那双灿金色的竖瞳不仅没有丝毫的侵略性,甚至让奈姆产生了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安识上下打量了奈姆一番,眉眼中带着浅淡的笑意:“……你是?”
“哈啊,只有这点还跟以前一样啊……”奈姆闻言又叹了口气,“算了,也不重要——咳咳,我是奈姆。”
“奈姆?”安识眨了下眼,似乎是想在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信息。
只可惜,奈姆是她顺行性失忆的那部分。
“咳,那啥……虽然有些唐突,但我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安识?”
“什么忙?”
看起来,安识并不介意奈姆是个“陌生人”。
她也不介意奈姆的“唐突”。
“唔……”奈姆想了想,“总之,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吧:你听说过调停者吗?”
“调停者?”安识复述了一遍这个词,继而摇摇头说,“抱歉,我没听说过。”
“那……”奈姆又琢磨了片刻,问,“你的力量是谁给你的,你还记得吗?”
安识闻言,神情一滞。
旋即,她又上下打量了奈姆几眼,说:“是的,我还记得。”
“能告诉我吗?”奈姆一听,赶忙追问。
“唔……”安识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我也不确定它究竟是什么形态,只是,我祈祷着想要活下去,它就回应了我,给了我这份足以挣脱桎梏的力量。”
这个回答,和之前的也没什么区别。
“等于说,你根本就没见过那个给你力量的人?”
“是的。”安识笑盈盈地点头。
“……好吧。”奈姆倒不至于失望,接着问道,“你对自己力量的理解……不对不对,你听说过现实稳定装置吗?”
“没……有吧?”安识不太确信地蹙了下眉,“说来奇怪,我虽然不记得自己有听过这个名称,却感觉自己好像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这话说的,奈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过安识沉吟片刻,便接着问道:“唔……这个现实稳定装置,就是我的力量的源头吗?”
“呃……”奈姆愣了愣,“我也不太确定,应该有一大部分是的。你能使用的力量,不是魔能或灵力对吧?”
“嗯。”安识肯定了奈姆的猜想,而后又爆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其实,这个世界里,原本是不存在灵力的。”
“……啊?”奈姆有些懵逼,“什么意思?”
“那是我的私心,”安识说,“毕竟,如果没有灵力,就算我再怎么干涉,人类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里长久的存在下去。”
“所以你就……你是说,‘灵力’是你创造的?”
安识没有否定。
“为、为什么?”奈姆下意识问道,“你不也是……贵族吗?”
“不,我和他们还是有点不同的。”安识摇摇头,“虽然都可以化作人形,但他们是‘天外来客’——他们并不是这个世界原有的生灵。”
奈姆听后又是一愣。
她仰着头,怔怔地看着微笑的安识。
安识笑容里的温柔很快便被苦涩给侵占了。
“所以我才说,这是我的私心……我偏袒了和我同一个世界的生灵。”她说,“……或许对他们而言,我们才是所谓的天外来客吧?”
听到这,奈姆突然明白了些许安识心中的纠结。
“怪不得你说,你只勉强算是个‘贵族’……”
她既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贵族。
天下之大,她哪里都去得,却哪里都留不得。
这大概就是“外来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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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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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节 313.Herstory
安识抬起头,看向了那面在房檐下飘荡着的旗帜。
不知是不是因为久违地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的缘故,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
但这份沉默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她的喃喃自语打断了:“原来如此……”
她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困扰已久的心结。
随即不等奈姆询问,安识便重新低下头看向奈姆的眼睛,说:“让不同世界的生灵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中,这种情况是异常,对吧?”
奈姆张了张嘴,差点没接上话:“……是这样没错。”
“你刚刚说的调停者,就是处理这种异常的人?”
奈姆点头。
“所以,我就是调停者,是吗?”
“呃……对。可以这么说。”奈姆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上一个调停者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完成工作就离开了,你是他选择的继承者。”
安识听后,有些释然地笑道:“居然真的是这样……”
“什……么样?”
安识没有回答奈姆的问题,而是转口问道:“那么,你又是谁?”
“啊?”
“是来监督我完成调停者义务的人吗?”
“哦你说这个,”奈姆还以为她又把自己给忘了呢,赶忙摆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严格说来,咱俩和调停者都不是一个部门的。”
“那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呢?”
“这个啊,”奈姆干笑,“我需要你把我添加到‘通行协议’的白名单里。”
果然,安识完全是一副没听明白的模样:“通行协议是什么东西?”
“啧,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奈姆捂脸嘀咕道,“这跟你的认知有关系,如果你从没意识到过它的存在,我对它的比喻说不定还会误导你。”
每当这个时候,奈姆都会进一步加强对吸息力量的认知。
可惜,之前已经尝试过了,由于调停者权限特有的保密功能,奈姆没法对安识使用吸息的力量。
没法连上网线,就必须承受语言对信息的二次转换。
以自己的生灵语水平,这里面的信息损耗会有多少就不谈了——
……诶等等?
信息损耗?
“安识。”
“嗯。”
“你在获得调停者权限时,上一个调停者有给你留言吗?”
“这个……”安识想了想说,“我最初以为这些馈赠是无偿的,只是需要我为其他人做个榜样。但后来,随着我对这份力量产生了新的感悟,我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的历史似乎被消抹了一部分。我和弟子一起周游世界寻找这些文献记录,最终……”
安识说到这,戛然而止。
虽说在最关键的地方被断了章,但安识这番话还是让奈姆确定了自己的思路没有出错。
简单说来,就算自己没有能力准确传递信息,可上个调停者总该有吧?
而且他留下的信息里,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方案。
归根结底,奈姆的目的只是想在尽量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带走梨白。
那么,先尽可能掌握所有环境信息,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整理完思路,奈姆发现安识还没回神,忍不住出声唤道:“安识?”
安识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双眼茫然,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奈姆有些纳闷,准备伸手在安识眼前晃一晃。
突然间,安识周身的光火毫无预兆地膨胀了起来。
这力量险些把奈姆吹飞。
“安识你——”奈姆站稳脚跟后立即关切道,“……没、没事吧?”
安识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我的理智,受到了无法挽回的损伤。”
“呃……要不然,你先休息一会儿?”
“不,没时间了。”安识深吸了口气,“我的理智……正在消散。”
“那、那你找到了吗?”奈姆急忙问,“上一个调停者留下的信息,你找到了吗?”
“我……我不确定,”安识咬紧了银牙,像是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我还没来得及解读最后找到的那一本,理智就坚持不住了……”
“‘最后找到的那一本’?是书?调停者留下的信息,是一本书?”
“没错……”
“书名叫什么?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叫、叫……”安识的声音逐渐变得纤细稚嫩,“……《星象之诗》。”
说完,只见,安识身后那条膨胀到超出体型的半透明尾巴像是忽然被针扎了一下,眨眼间,便碎成了一片片纤小的灿金色碎片。
这些细微的光火根本来不及从半空中滑落,只消片刻,就溢散在了空气之中。
安识的体型又缩小回了和自己旗鼓相当的模样。
她好像再也维持不住重心的平衡了,晃晃悠悠地往前挪了两步,便一头栽了下去。
奈姆稳稳地接住了安识。
她看了眼安识的表情。
安识似乎已经睡了过去,稚嫩的眉目间布满了担忧。
“看来,这个特效药还真的是治标不治本的那种啊……”
奈姆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安识身上,随后把她横抱在了怀里。
出门时,进行体力特训的孩子们刚好跑到了院子附近。
“啊!小师妹!你怎么又偷懒!”
“师兄你看看她!”
孩子们远远地就发现了自己。
领跑的希尔斯见状,立刻小跑赶了过来,问:“前辈,你们的事……解决了吗?”
他一边问,还一边瞄了几眼奈姆怀里抱着的安识。
“唔,差不多吧。”奈姆苦笑,“她又睡着了,我带她回家。”
希尔斯闻言,慎重地点了点头。
“哦对前辈,还有一件事。”
“嗯?”
“我……”希尔斯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儿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这件事,所以还是从头到尾都告诉前辈您吧。”
说罢,他便把先前看到安识攫取他人生命力的事告诉了奈姆。
“呃,你是说,你觉得安识是……敌人?”奈姆听完,为希尔斯混乱的思绪总结了一下中心思想。
“我……我也没法确定,”希尔斯怔怔地说,“一开始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前辈您来了之后,我把那个被攫取命源的女孩带了出来。原本打算让团长检查一下她的情况,试试看还有没有救,可……”
说到这,希尔斯吞了口唾沫。
接着,他看向了孩子堆里的一个女孩,用一副不太相信自己的语气说:“可那女孩……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她真的只是睡着了而已,健康得甚至还能跟着一起跑步……”
“这、这样啊,哈哈……”奈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照脑补,应该只是安识在睡梦中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引力”,从而波及到了那个女孩。
事后,无非是安识又把那些掠夺来的生命力还了回去。
就结果而言,那女孩的生命力只是出门逛了这么一遭而已……而且,命源得到了安识的锤炼,说不定还会变的更加强大。
希尔斯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大概是想问问自己的看法。
可奈姆能怎么看呢?
她无意替安识暴露她的身份,而且,安识目前的状态也确实承担不起人类的期待。
想来想去,奈姆还是决定蒙混过关:“那孩子没有大碍就好,安识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她的。”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基本上什么问题都没有回答。
“是,前辈,我明白了。”
希尔斯神情无比郑重地向奈姆鞠了一躬。
“这件事,就拜托前辈了!”
显然,这家伙又“自行理解”了奈姆的话。
奈姆也懒得解释,附和着笑了笑便转过了身。
“啊,话说回来,我也有件事想问你。”走了两步,她又回头问道。
“前辈您请说。”
“你有听说过一本叫《星象之诗》的书吗?”奈姆决定试试运气。
印象中,龙牙这群人挺有文化底蕴的。
让奈姆没想到的是,希尔斯听后居然直接点头答道:“是,前辈。”
“真的假的?”奈姆有些意外。
“我们龙牙有收藏一些人族语言的书本文献,”希尔斯回忆着说,“《星象之诗》这本书我有印象,是一本寓言集,我小时候学习文字的时候还看过呢。”
奈姆闻言,简直是惊了。
她转回身重新看向希尔斯问:“就是说,你们有这本书?”
“是的,前辈。”
“能借我看一下吗?”
“没问题,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希尔斯解释道,“毕竟我们……走得匆忙,没能带上那些书本。”
“那些书还在你们原来的住处?”
“嗯。”希尔斯说,“虽然团长破坏了山体结构,导致内部几乎全部塌陷了,但派两个好手连夜去挖的话,最多后天就能把书带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就好。”
“可……”希尔斯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也没有出言阻止奈姆,“不,没什么。那本书放在团长的房间里,就在大厅西边的方位。”
虽然龙牙内部的人都没有表现,可希尔斯明白,大家都是在极力克制着罢了。
毕竟不久之前,他们刚被强敌入侵,而且不仅死伤惨重,还丢失了家园。
若非如此,他们早就回去拿“行李”了。
不管怎么说,大家的心情还是需要点时间恢复的。
或许,让前辈来充当这个契机,也不错。
希尔斯看着奈姆远去的背影,缓缓舒了口气。
话分两头一一道来,且再说回奈姆。
奈姆把安识送回家,不仅亲手给她换了身衣服,还把安识塞进被窝裹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她便按捺着兴奋劲儿,一路飞奔到了龙牙佣兵团的旧址。
此时再看,这片小山丘真的是整个都垮了下去。
奈姆也不讲究,撸起袖子冲上去就是一顿暴力拆迁。
没别的人在旁边,反倒加快了她的效率。
约莫十分钟的功夫,奈姆便挖到了大厅。
确定了深度,她便开始往西边探索。然后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扇石门。
虽说被塌方的巨石堵住了去路,但这肯定拦不住奈姆,她挥起小拳拳噼里啪啦地就把这些石头全砸碎了,甚至还差点又引起一阵新的坍塌。
踹开门,里面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以奈姆的水平,也只能勉强看清一点点物体的轮廓。
“如月。”
“喵。”
“来点光。”
“是,奈姆。”
随着奈姆一声令下,整个空间都被不知来源的光亮照了个通透。
尽管光亮来得很突然,但奈姆却并不觉得刺眼。
她环顾一圈室内,这里似乎是一间办公室,里面的结构并没有被破坏,有桌有椅有书架。
奈姆走到书架旁边,大致扫了眼书脊,发现一个字都不认识后,便向场外求起了援。
“如月,让吸息帮我翻译一下。”
“喵呜。”
少了吸息帮自己直接在视野里“划重点”,就只能拜托如月一句一句的翻译。
可惜,整个书架上没有一本书叫《星象之诗》。
“嘶……没理由啊。”奈姆又看向了其他地方。
书桌很乱,布满了错落的纸张。
奈姆稍微整理了一下,随即在满桌狼藉之下找到了一本精装书本。
书本的封面是一种硬底材质,而且设计很简约,除了漆黑的底色外,就只有几颗作为点缀的星星图标,和一行书名。
“喵,奈姆,就是,它。”
奈姆闻言,翻开了这本名为《星象之诗》的书。
“唉,这就是文盲的感觉吗……”
她一个字都不认识,因此从效率上来说,比起让如月一句一句地传话,不如先靠眼睛把文字“扫描”下来,让吸息“解码”了之后再成体系地告诉自己。
于是,从旁观者视角看来,奈姆先是把书摊开往桌上一放,然后就“唰唰唰”地翻起了书页。
如果说她这是在阅读,也太亵渎“阅读”这个字眼了……
总之,奈姆不到一分钟就看完了这本一百多页的书。
“怎么样?”
“有几个地方,写得,很含糊,可能会,影响理解。”如月说,“例如,这里,‘王朝更替,以其复苏为契’。”
“这句话怎么了吗?”奈姆好奇道。
“假如,换一种,角度,翻译,就会变成,‘她,苏醒之日,便是契约,更替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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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节 314.Hisitage
“契……约?”
奈姆上一次听到这个词,是在现实稳定装置的运行文本中。
里面记录的是上一个调停者的工作日志。
如果这本《星象之诗》真的也是调停者留下的信息的话……或许,里面所指的“契约”是同一种概念。
奈姆回忆了一下现实稳定装置的运行文本,而后向小伙伴们确认到:“……话说,上一个调停者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契约’突然中止了,对吧?”
“是的,奈姆。”如月代表其余俩小朋友肯定了奈姆的总结。
“那么,结合一下这两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她’苏醒之后,不仅让现有的契约中止了,还开启了一个新的契约?唔,这个新的契约就是保健阿姨提到过的第三契约吗?”
“这个……对不起,奈姆。”
显然,如月她们也没法确定。
“没事没事。”奈姆顿了顿又问,“不过……这个‘她’,真的是有性别的第三人称吗?”
“从,词根上判断,这个字,既有‘女性’特征,也有‘神圣’特征,”如月解释道,“其含义,应该介于,‘祂’,和,‘她’,之间。”
“……呃,介于祂和她之间?还有这么便利的字?”奈姆发出了文盲的声音。
如月听后,发出了贴心小棉袄的声音:“吸息说,这个字,比较特殊,属于生僻字。它的,释义范围,很窄。只能特指某一个,女性。”
“……好吧。”奈姆叹了口气。
之后,如月又一连向她汇报了好几个翻译上的误差。
这貌似是笔者使用的语言中特有的局限——它不够准确。
同一个单词或句子的歧义太多,就算结合上下文也很难断定笔者的写作初衷。
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奈姆看不懂,她可没有担任翻译官的吸息和如月纠结:“算了,先别管它准不准确了,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吗?”
“呜……解读出来的,信息,全是留给,代调停者的。”如月回答道,“这似乎是一本,有关调停者职能的,学习教材。”
“居然特么是本教材……”奈姆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等于说,安识学了这个,就可以更好的掌控调停者权能了?”
“喵。”
“……行吧。”奈姆合上了书本。
虽然她觉得这种教学方法有点绕,但也没办法。
毕竟上一个调停者走的时候,也不清楚究竟会是谁成为代调停者。
考虑到并非所有生灵都能承受“外来者”的知识灌输,上一个调停者选择留下这些教材,也是无奈之举。
要怪,就只能怪那个介于“她”和“祂”之间的家伙突然醒了过来。
仔细想想,这一关的所有糟心事儿几乎全都是因她而起。
要不是这家伙不好好睡觉——
“——奈、奈姆。”
“什……么?”
“她、她说,让你好好、好好好工作、别别别分心。”
如月的声调听起来像是被吓到了,使她好不容易克服的结巴又变本加厉了起来。
奈姆一听就知道准是“奈姆”又凶了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老是欺负她干嘛……”奈姆嘀咕了一句,又转身看向了书架,“咳咳,既然有这么多本书,就全带回去吧,说不定里面还有几本教材。”
此番目的已经达成,而且还有额外收获,奈姆立刻四处寻找起了可以用来打包书籍的容器。
然而看来看去,房间里能担此重任的,貌似就只有桌布。
只不过,桌布上面堆满了乱糟糟的纸张。
奈姆不愿意当个土匪,只好先帮他们收拾一下桌子。
“这些纸上写的都是什么呀?”
“有些,是信件。”如月回答,“有些,是日记。”
“信件?”奈姆闻言,动作一滞。
这些纸张的规格比A4稍小,倒也符合信纸的样式。
如月似是听出了奈姆的好奇,接着说道:“喵呜……信件部分,是一个名叫,迪芬德尔,的家族,的内部留言。”
“迪芬德尔?噢,就是那个断了好多根骨头的大叔嘛。”
奈姆对这个人还是留有不少印象的。
他是龙牙佣兵团的最高领导人。
在龙牙被那俩蜘蛛精入侵时,是迪芬德尔主导的撤离和殿后行动。
为此,他把整座山都炸了,试图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法困住那俩蜘蛛精的行动。
只可惜……
从事后的了解看来,他的计划貌似被自己以“解救”的名义给破坏了。
“唔……”奈姆犹豫了几秒钟,又问,“上面写的什么?”
龙牙佣兵团身上确实谜团重重,虽然她并不想偷看这种涉及隐私的东西,但总是忍不住好奇。
就好比说,他们明明是一帮强盗,却有着军队一般的纪律,和不亚于摩诃镇佣兵工会的平均实力。
讲道理,有这种规模的原始积累,随便去哪儿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实在是没必要继续干这种高风险职业。
总不能讲他们就喜欢过这种刺激日子吧?
“信件上写着的,是‘龙牙军团’的,使命。”
“龙牙……军团?”
“喵,奈姆。”如月补充道,“龙牙军团,是人族皇室的,近卫军。主要负责,护卫皇城。”
“呃……”奈姆顿了两秒,“也……不怎么意外。所以这个龙牙军团的使命是什么呢?人族的皇室……不是早就灭亡了吗?”
“他们的使命,是在这里,等待人皇再次复苏,之后继续效忠皇室。到现在,已经是,第四代‘迪芬德尔’了。”
“等待人皇复苏?”奈姆有些懵逼,“还真是前朝余党啊……”
“喵呜。”
“怪不得说他们是‘种族主义者’……”奈姆想起疾风葛尔对龙牙的评价,顿时恍然大悟,“那他们……等到这个‘人皇’了吗?……应该没有吧?”
“没有。”如月说,“日记上写,皇室血脉,早已,不知去向。虽然知道,皇室血脉的,特征是,‘蓝发赤瞳’,但近百年来,从未听说过,人族产生,类似特征的领袖。”
“只能凭外貌特征来辨识血脉了吗?”奈姆干巴巴地笑道,“可基因的遗传是个概率问题呀,怎么可能保证一直生出‘蓝发赤瞳’的孩子嘛。再说,就算生出来了,也不一定总能当上领袖啊……”
“笔迹,比较旧的日记里,还提到过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
“等,群星回到,正确的位置之时。与他们,签订契约的,外神,会再度归来。到那时,他们的人皇,便会一同复苏。带领人们,推翻暴政,重建王国。”
如月说话时特有的一句一顿,此时反倒加深了这句话里的“韵味”,让它听起来愈发神神叨叨了。
“他们……”奈姆张了张嘴,“真的相信这个啊?”
“是的,奈姆。”如月接着说道,“虽然,越新的笔迹里,对龙牙未来的担忧,越强烈。但他们,都有提到,想让预言,尽早实现的愿景。吸息判断,这些日记的主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笔迹越新,问题越明显。”
奈姆听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尽管她不觉得这些迪芬德尔有什么精神问题,但眼下已经笑不出来了。
如今,人族的皇室早就连名号都不存在了。
可龙牙居然还在这里等,而且都等到第四代了,假如那俩蜘蛛精没来闹事,不知道他们还会等到什么时候。
要说他们是在向那个从没见过面的“先皇”效忠吧……多少有点说不通。
毕竟,忠诚是否能遗传,也是个概率问题。
从这些日记里不难看出,那个不知道长啥样的“人皇”对他们而言,已经变成了某种憧憬、某种希望。
这些憧憬和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变成了执念,和枷锁。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曾是皇族的近卫,比寻常人类更清楚那个时代的美好,才会如此恋恋不舍,任由那些过往束缚住自己,乃至子孙后代。
奈姆想到这,忽然觉得龙牙遭此一劫,可能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让他们往一个崭新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喵,奈姆。”正当奈姆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这些书信和手稿时,如月又开口了。
“嗯?怎么啦?”
“吸息说,这些人可能受到了,模因污染。”
“哈?”奈姆一阵懵逼,“模因污染?谁的?”
“上一个,调停者?”
“他?”奈姆不明就里,“为什么?不对,怎么可能?”
虽然对那个调停者只有一些侧面的了解,但奈姆觉得,他应该是个好人。
明明工作中发生了这种意外,却还是留下了足以让这个世界自救的后手。
作为一个“多管闲事的使徒”,他的行为已经算是尽心尽责了。
这样一个调停者,怎么会留下模因污染这么危险的东西?
奈姆想不明白。
“奈、奈姆。”如月的声音又有些发颤。
“……怎么了?”
“她、她说,让你,检测一下,这本书的,扭曲值。”
奈姆张了张嘴。
她本想呵斥“奈姆”两句不要老是这么凶,可转念一想,还是叹了口气。
“……那就拜托你了,如月。”
“喵呜。”
下一个瞬间,一个数值便出现在了《星象之诗》的最高图层上。
0%。
“唔,看起来没有问题啊。”
奈姆刚准备让如月收回探测,如月又颤颤悠悠地说道:“她、她说,让你再、再读一遍书的内容。”
“啊?”奈姆一阵纳闷,“为什么?”
“因为,真正重要的,不是载体,而是,模因。”
“行行行……”奈姆虽然对“奈姆”的态度颇有微词,但也没有表现出来,乖乖地表演起了“量子波动速读”。
反正她不需要“看懂”,也不存在“看不清”的问题,因此,只要“看到”就够了。
“——奈姆。”
差不多翻到尾页时,如月突然唤道。
“怎么了?”
“就是,这里。”
“啊?哪里?”
“你、你没感觉到,吗?”如月问。
“……感觉到什么?”奈姆一脸懵逼。
“喵呜……对不起奈姆,是我太……”如月立即道歉,“看来,这种规模的,模因污染,连让你意识到,都很困难。”
“模因污染?”奈姆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又发出了文盲的声音,“我什么都没看懂啊……”
“没关系,不,不是你的,问题,奈姆。”如月急忙解释,“这本书的,文字里,确实记录着,足以扭曲现实的,模因。”
“呃,扭曲现实……这么严重吗?”奈姆看着那些像是蚯蚓在爬的文字,怔怔道。
“吸息断定,迪芬德尔家族的,精神问题,绝对,与此有关。”如月随即又道,“她推测,调停者留下的,‘教科书’,有等级之分。就像,小学、中学、大学,一样,需要累积,前置知识,才能逐步理解,后续内容。”
“……还真是教科书般的教学方法啊……”
“但是,这本《星象之诗》,按照类比,属于大学的,课程。”如月说,“如果没有,前置知识,的积累。这些模因,对凡人而言,多少,有些危险。”
听完如月的解释,奈姆琢磨片刻便了然了。
再怎么讲,这上面记录的也是“造物主使徒的员工手册”,以及“造物主设备的使用方法”。
虽说是“教科书”,但这些书里确实是记录着“禁忌的知识”。
这种知识,没有危险才奇怪。
想到这,奈姆有些纠结:“那……我还要不要把这些书带出去呢?”
至少,这本《星象之诗》绝对是个麻烦。
而且……安识的“学历”究竟是什么水平?
万一她也只有中学水平可咋整?
“奈姆。”
“……嗯?”
“吸息说,这些调停者,留下的信息,都有一个特质,”如月貌似是说得有点累了,吐字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要,这些信息,被人汲取,就会,从所有文字中,消失。”
“……就是说,只要安识学了这一课,所有和这本书内容相同的书就都没有危险了?”
“喵呜,奈姆。还有,只要你,学习一下,这种文字的发音,然后,转述给安识,就不会有,危险了。”
被如月一提醒,奈姆这才想起自己身为“翻译官”的特质。
她有着信息传输媒介近乎所有的权能。
换句话说,只要奈姆愿意,别说只是个具有密封性质的信息了,就算是邪神本神说的话,她也能安全地“翻译”给别人听。
“呃……行吧,我明白了。”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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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思路不顺
关于这两话的标题
Herstory:魔改History,n,历史(指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 (有关某个地方、主题等的)发展史,历史; 历史课; 历史学。
Hisitage:魔改Heritage,n, 遗产(指国家或社会长期形成的历史、传统和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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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节 315.历史的遗产
奈姆拿下书架上的书,把整理好的书信放了上去。
“唔……回去后,先去看看安识吧。”
她一边打包着书籍,一边在心中盘算起了之后的计划。
尽管给安识吃了特效药,而且也确实看到了药效,但这个药效嘛……
如果从安识变回御姐形态开始计算,到她再变回矮子,之间最多就只有短短几分钟而已。
虽说让罹患阿尔茨海默的人恢复理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不得不说,这个有效时间也太感人了。
就这么点儿时间,还不够跟认识的人说两句话的。
“可能是个体差异吧?安识毕竟不是普通人……”奈姆琢磨着,“如果她还在睡,就去问问梨白吧。哦对,还得给菲尼拔针……”
假如这个特效药真的只能让安识清醒几分钟,那么自己就得好好整理一下该问的问题。
只要安识可以把自己纳入“白名单”,或是直接把通行协议借给自己用一下,就可以在不伤害到她的前提下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让安识学完这本“教科书”。
“每次只有几分钟时间学习,也不知道她的学力水平如何……”奈姆不由叹了口气,“要是菲尼能拿出更有效的药物、或是能够治本的疗法就好了。”
目前摆在眼前的事,没多少是奈姆可以凭主观能动性加快效率的。
——她还真的就像梨白说的那样,只能习惯“等待”。
奈姆系紧包袱,把这几十公斤重的东西往背上一背,便原路离开了石室。
“今天这么多事,幸好跳跳中午就睡着了,不然又要说谎骗她……”
奈姆顺着光亮连蹦带跳地从石头缝里爬了上来。
她拍拍包袱上的灰尘,自语道:“……拿了他们这么多东西,还是再跟他们道个谢吧。”
对于龙牙佣兵团,奈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她决定装作不知道。
不管是他们的预言,还是他们的使命。
亦或是,他们要等待的那个——
“……诶等等?”想到这,奈姆愣了一下,“人族皇室的外貌特征是……蓝发赤瞳?嘶……我是不是在哪里——”
她嘀咕着嘀咕着,忽然就没了声。
奈姆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撑着一把黑色的纸伞,在碎石堆出的废墟之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片“遗迹”。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奈姆的视线,不一会儿,黑色纸伞下的人便抬起了头。
她是个女人。
一袭白衣。
——蓝发赤瞳。
“啊,抱歉,”女人看到奈姆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我刚刚没有注意到你。”
奈姆没说话。
她仔细打量起了这个女人。
天上没有下雨,而且因为是冬季的缘故,太阳也远谈不上有多强烈。
即便如此,这个女人还是撑了一把黑色的纸伞。
她的打扮很简约,甚至简约到奇怪:身上一片纯白,毫无其他装饰,做工不甚明显,连衣襟都难以看清。
也正是拜这份纯粹的底色所赐,才让她那一头湛蓝色的短发和绯红的瞳孔显得如此鲜艳。
女人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一米七几的个子,面容姣好身段娉婷,视情况,目测可以驾驭从小妹妹到大姐姐之间的所有属性。
“——好看吗?小妹妹。”她似乎并不介意奈姆这般直勾勾的审视。
“呃,还行。”奈姆回过神后,下意识实话实话说到。
“谢谢。”女人浅浅笑着,“请问,你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吗?”
“啊……嗯,算是吧。”
“这里……”女人扫了眼奈姆脚下的废墟,“发生了什么吗?”
奈姆迟疑了片刻,道:“原本住在这里的人……跟贵族发生了点冲突。”
“原本住在这里的人?”女人闻言,略加思索,又问,“小妹妹,你有听说过‘龙牙’吗?龙牙军团、龙牙战团、龙牙佣兵团……不管形式如何,他们应该都会保留着‘龙牙’一词。”
奈姆听得眉头直跳。
“……他们要等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她看着女人的蓝发赤瞳,心里一阵嘀咕。
“小妹妹?”
“咳!那啥,”奈姆想了想,姑且问了一句,“你找他们干什么?”
“这个嘛……”女人沉吟片刻,“我应该算是他们的,旧识。”
“……‘旧识’?”奈姆感受了一下这个词的分量,随后实话说道,“刚刚已经说了,他们以前是住在这里没错,不过最近搬走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干涉他们太多。
女人听后微微蹙起了眉:“跟贵族产生冲突的人就是……龙牙?”
“嗯。”
“你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
奈姆犹豫了一下,伸手指向了女人的身后说:“那里。越过山丘穿过树林,有一个小村子,叫衍那村。”
如果她真的想找龙牙,就算自己不告诉她,她也有其他办法知道。
“是吗,谢谢你,小妹妹。”女人用非常优雅的仪态致了谢,然后转过身,眺望向衍那村的方位。
看到女人的背影后,奈姆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她打扮得很奇怪。
她这一身白衣的款式,除了没有披麻戴孝之外,简直就像是丧服。
奈姆皱了皱眉。
她两三步跳下碎石堆砌的废墟,准备跟在这个女人身后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打算。
然而,就只是奈姆落地的这么会儿功夫,再一抬头,眼前早已没了人影。
奈姆简直是惊了。
她四下找了个遍,也没发现那女人是怎么消失的。
“这家伙……不会是个蝙蝠精吧?”
好半天,奈姆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轰隆隆!
忽然,天空降下一阵剧烈的声势。
奈姆怔怔地抬起头。
却见,直到刚刚还持续着的万里晴空,此时居然已经变得乌云密布、电光交错、雷声轰鸣。
像是有什么活物,正在云层中翻涌。
===
柯尼偷瞄了一眼身后的佩尼。
他依旧眉头紧皱满脸担忧,眼睛空荡荡的,像是在看着自己身旁的石碑,又像是看着不知在哪儿的方向。
柯尼心中很担心,却不知道该不该表达出来。
她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多到佩尼都没时间思考。
他需要思考的时间,自己不能打扰他。
抱着这种念头的柯尼,只好闷不做声的继续清理周遭的杂草。
杂草零星地围着一面小小的石碑。
碑上刻着几行清晰可见的字。
“阿班德纳·恩尼格码。
一位姐姐、
一位老师、
一位践行者。”
这是大姐头的墓。
来之前,佩尼让柯尼独自去准备东西,说去看看菲尼醒没醒,想叫他一块儿来扫墓。
然而他却自己回来了。
回来之后,佩尼一句话没说,只是怔怔地看着大姐头的墓。
……自己到底该不该打断他呢?
柯尼“噌噌噌”地拔干净了地上的杂草,旋即在石碑前摆放起了大姐头的供品。
忙活完,她又回头偷瞄了佩尼一眼。
“唉,恩尼姐姐,”而后,柯尼忍不住双手合十,在心中许愿道,“求你帮帮哥哥吧。”
石碑没有回应她。
但,天空却不甘沉默地发声了。
——轰隆隆!
佩尼被这声巨响吓得猛一哆嗦,差点跌坐在地上。
“……哥哥?”
“呃,嗯?”
柯尼看到佩尼踉跄的模样,不由好笑:“你还在害怕打雷?”
眼见柯尼一副努力憋笑的表情,佩尼抬起手揉揉鼻子,苦笑道:“……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情嘛。”
说着说着,他总算舒展开了眉头。
柯尼见状顿时喜笑颜开。
“菲尼还没醒?”
“……嗯。”
“我看他也没受伤呀,”柯尼问,“还是老毛病?”
对于菲尼的间歇性失眠和嗜睡,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应该是。”
“你现在特别需要菲尼帮你,对吗?”
佩尼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柯尼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师父说,龙牙那帮人的实力很强,如果他们真的想留在衍那村,恐怕会取代哥哥的位置。”
“啊哈哈哈……是吗。”佩尼干笑。
“哥哥是在担心他们吞并村子吗?”
“……我倒不是在担心这个,因为他们不可能接受我的管控,”佩尼说,“我们之间,能维持互惠关系就好。”
“那你是在担心什么?”
“我——”佩尼张了张嘴,继而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让柯尼有些意外。
“唉,以前什么都没有时,我总是精心计算着每一笔得失,好让它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佩尼叹道,“可现在一眨眼,好像什么都有了。人力、物力、基本的武力保障、摩诃镇的投资、周边贵族的让步……以及,来自领主的关注。”
佩尼看着大姐头的墓,再次皱起了眉。
“这一切,在已知的条件中,全都发生得顺理成章。”
“发生得顺利……不好吗?”柯尼似懂非懂地问。
佩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摇摇头,走到恩尼墓前跪下,说:“菲尼跟我在这里对大姐头发过誓。”
“……什么时候?”柯尼眨眨眼,显然,她并不知道这回事。
“我们两个分工继承了大姐头的遗志:菲尼替我们开拓未来,我替我们守住——”说到一半,佩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改口戏谑道,“不,应该说,是菲尼代替我们去‘勇敢’,而我,则代替我们去……‘害怕’。”
“害……怕?”
“对啊,你也知道,我胆子很小的,所以,很擅长这个。”
柯尼懵懵懂懂,根本没听明白佩尼说的这些弯弯绕绕。
她想起了刚刚的雷声。
确实,平日里,好像一点小事都能吓到佩尼。
但,柯尼却从没觉得佩尼胆小。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只是觉得,佩尼总能提前自己好几步把问题解决——以至于有时,自己压根就意识不到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柯尼忍不住问。
“没什么特别的,”佩尼摇摇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
“——真的吗?”柯尼一脸狐疑。
“我骗你干嘛?”佩尼苦笑,“再说……目前的情况,也不是单单一两个人就能左右的了。”
说到这,佩尼稍微顿了顿。
然后,他又怔怔接了一句说:“除了……她。”
“谁?”
“呃……”佩尼似是没料到柯尼听到了自己的小声嘀咕,尴尬了好一会儿,才说,“就……奈姆嘛。”
“她?”柯尼满脸的不信,“她那么矮,能左右个什么嘛。”
佩尼闻言噗嗤一笑:“你怎么还在用身高去评价别人啊……再说,这村子里有谁比你高嘛。”
“你自己说的,你不记得了?”柯尼噘起嘴。
“什、什么?”
“小时候,你说过,你不让我跟着去打猎,不让我学着做饭,是因为你比我高、因为个子高的就该保护个子矮的,所以,你说你会养我、保护我一辈子。”柯尼愤愤地跺了下脚,“可我的身高早就超过你了!我也早就学会打猎学会做饭了!现在该我养你们、保护你们了,你们这帮没大没小的矮子!我看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啊……”佩尼一时哭笑不得,“我当时那么说是因为——”
“……因为什么?!”柯尼闷闷不乐地瞪着佩尼。
而小胖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闪躲起来,迟迟不敢对上柯尼的视线:“你……你小时候受过伤,你还记得吗?”
“我知道啊,头上那么大一个疤呢!以前那里连头发都不长,还是学了灵力后才慢慢恢复的。”
“那你……能记起自己为什么受伤了吗?”佩尼低下头,神情里布满了愧疚。
“记不起来。”柯尼却大大咧咧,仿佛谈论的并不是自己,“师父说,继续修行灵力的话,以后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嗯……”佩尼努力扯出一个笑,“那就好,那就好……”
“但我为什么要想起那些?”柯尼撇撇嘴,不悦道。
“……啊?”佩尼有点儿没跟上她的思路。
“我听师父说了,我受的伤,不是在脑袋上,而是在脑袋里面,对不对?”柯尼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是。”
“因为这个伤,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最严重的时候,连尿床——”柯尼说到这,脸突然一红,然后赶忙改口,“咳!连吃饭的叉子该怎么使都记不清,对不对?”
“嗯……”
“可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
“好……了?”佩尼怔怔地看向柯尼。
“我现在不是比哥哥还厉害吗?像哥哥这样的,我一只手就能打赢。”
佩尼接不上话。
他暗自叹了口气,又露出了最初的愁容。
柯尼见状,立刻闹起了小脾气,鼓了鼓腮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嘛!我已经长这么高了,为什么还不肯告诉我!”
“我……”佩尼欲言又止了几番,“我害怕……”
——轰隆隆!
天上又是一阵雷声大作。
这次的声势,比之前还要猛烈。
可佩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佩尼也有些恍惚。
“为了不让大家害怕,自己会代替大家去害怕。”——这是几年前的那个黄昏,自己在大姐头的墓前许下的诺言。
自己……真的做到了吗?
啪嗒啪嗒。
零星的雨点随雷声而至。
佩尼突然觉得有点冷。
正当他准备“反应迟钝”地哆嗦两下时,柯尼一把抱了过来。
她虽然对小胖哥有着身高压制,但怀抱却并不宽敞。
不过即便如此,佩尼似乎还是从她那里得到了些许“安全感”。
“……还怕吗?”柯尼问。
佩尼有些错愕。
柯尼加大了双臂的劲儿,和佩尼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还怕吗?”她又问。
佩尼总算回过了神。
他抬起双臂,揽住柯尼的腰,闭上眼睛,说:“……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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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节 316.朋友
奈姆回到衍那村后,非常轻松地就学会了调停者使用的书写语言。然后把《星象之诗》里记载的“调停者课程”给安识一翻译,她也完整地继承了调停者的权限,并因此摆脱了老年痴呆的症状。
再之后,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安识把奈姆添加进了白名单,为她大开绿灯。没了桎梏的奈姆随即一通操作,轻而易举地就把梨白从近乎永劫的磨难中拯救了出来。
途中,还找回了真正的疼疼,并把迷路的她送回了跳跳身边。
于是乎,把公事私事都完成了的自己,就这样为这一关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次不仅拯救了近乎所有的人,和“奈姆”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
哼哼~~~我奈少侠实在是太厉害啦!
……
——才怪嘞。
……
“——疼疼?”
“呃,”奈姆猛地抬起头,快速眨了几下眼后,一脸茫然地看向了身边的人,“怎……么了跳跳?”
“你……”跳跳弯腰俯身,稍显惊讶地凑到奈姆面前问,“刚刚睡着了?”
“啊没没没有,”奈姆慌忙抬手揉起了眼睛,并极力掩饰着想要打呵欠的冲动,“我……咳咳,我刚刚在想事情。”
“……真的嘛?”跳跳满是狐疑地蹲下身,使得视线和坐在台阶上的奈姆齐平,“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奈姆一听,羞耻顿时从颈子烧上了耳垂。
她急忙用双手捂住脸,一副丢人丢到姥姥家的模样。
“怎么回事呀疼疼?”跳跳见状,往奈姆身边一坐关切道,“昨晚没睡好吗?”
“……睡好了。”
“那是身体不舒服吗?”跳跳搂住奈姆的肩膀。
“……没有。”奈姆的声音细若蚊蚋。
“那你捂着脸干嘛?”跳跳噘起小嘴。
“我——”奈姆把身体缩成了一团,好像已经羞耻到无以复加了,“我就揉揉……”
跳跳不知是有点儿天然黑还是咋的,听到奈姆这么说后,居然点点头道:“噢,那你揉吧,揉完也该继续练习了。”
这个“练习”,指的自然就是和那群小孩子一起做“广播体操”。
嗯,抛开她奈少侠那种像是“大纲遁”一样的美梦不谈,这大概就是她这几天真正有所成就的事了。
其他的嘛……
和学习生灵语不同,奈姆并没能轻松学会调停者使用的那种语言——经过验证,她已经确认了,那是人族以前使用的语言。
至于突然变学渣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眼下想让吸息给自己翻译,得先经过如月这个小结巴;而另一方面,众所周知,学习语言最重要的是环境,奈姆之所以能那么快就学会生灵语,本就是因为周遭的人都在使用这种语言。
可人族之前使用的那种语言……村子里压根就没几个人会说。
因此,没能掌握这门外语的奈姆,自然也没法给安识读教科书——至少,她读不太明白,甚至都没法确定安识听没听进去。因为在面对自己时,安识的眼睛里除了迷茫外,就只有“你是谁来着?”般的困惑。
当然,奈姆也不是没考虑过给安识喂了药后再读,可梨白却不建议这样做,理由是她认为,既然药效本就不明显,那么为了避免安识累积抗药性,每次“唤醒”安识都最好做足充分的准备。
换句话讲,奈姆得做最坏的打算,把握好安识这可能只有几次的苏醒机会,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所以,奈姆在学习新语言之余,只能尝试着跟那个永远都记不住她的安识打交道。
到今天,是第三天。
然而……就像刚刚说的那样,这三天来,奈姆除了广播体操越做越熟练外,其他的事都没啥进展。
尽管她已经可以用人族语磕磕绊绊地读书给安识听了,可安识的反应却仍旧和之前相同,不是怔怔的发呆,就是一副假装认识自己的模样。
这让奈姆有种有劲儿没处使的挫败感,忍不住又想把希望寄托在梨白的库存上。
可惜,虽说奈姆的确为梨白和菲尼解决了通讯问题,菲尼这几天也的确在接受梨白的特训,但他们的那个“特训”……八成就是菲尼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的最直接原因。
奈姆可以理解菲尼的着急。
因为她自己也是这样。
哪怕奈姆每天都得花大量的时间去扮演疼疼,也会想方设法地在白天挤出空闲去给安识这个夜猫子读书。
而从今天开始,她还考虑尝试着给安识加办个夜校。
至于为啥直到今天才想起来去配合安识的生物钟……当然也不是因为奈姆笨。
真正的原因是,这几天跳跳一直和她睡在一起。
蜘蛛的睡眠很浅,奈姆之前是见识过的。
所以按照推理,深夜贸然出门的话,跳跳一定会醒过来,然后追问自己这么晚了是要去哪。
由于奈姆没把握说服跳跳放任自己一个人长时间离开,因此如果要在晚上给安识开小灶,那么不管奈姆情愿不情愿,最终大概率都会带上跳跳一起。
且不谈之后要如何向跳跳解释因“她的宠物大半夜出门给一个陌生人读外语书”这件事而引起的一系列琐碎问题,单单是“《星象之诗》里的模因可能携带着‘污染’”这一点,奈姆就不可能让跳跳旁听自己读这本寓言。
咳,只不过嘛,奈姆这一通自认为的深思熟虑,从结果上看来,都只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而已。
实际上,和她的“推理”截然相反的是,最近几天的跳跳睡得都很香,总是一觉到天亮,甚至不时还会打几声呼噜。
要问奈姆为啥这么清楚……因为,为了确认这件事,她已经连续三个晚上没睡觉了。
尽管“奈姆”的身体是支持她这样爆肝的,但奈姆还是被她身为人类的生物习惯给拖了后腿。
眼见跳跳起身去和今天的“领操员”柯尼商量起了什么,奈姆赶忙趁机打了个超大的呵欠。
结果好巧不巧的,这破功的一幕被突然回眸的跳跳给看到了。
她跟柯尼打好招呼便快步走了回来,嘴里小声嘀咕着:“哼,你还说你不困。”
语气里虽说有少许“被骗了”的不悦,可神情中,却满是心疼的担忧。
“我已经和师傅说好啦,”跳跳坐在奈姆身旁柔声道,“你今天下午就不用来啦,好好休息一下。”
“呃,”奈姆尴尬地笑了笑,“嗯,谢谢你。”
“你为什么要道谢?”跳跳一愣,不明就里道,“明明是、明明是我要向你道歉才对呀……”
“啊?”奈姆一时没反应过来,“……道歉?”
“……是人家的错啦,”跳跳心虚地避开了奈姆的视线,看向那群孩子们说,“人家以为他们可以接受的训练,你也可以,却忘了你还只是个初学者……”
奈姆由于入戏太深,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跳跳自己扭捏了一阵,又摹地转回了头。
她像是重新鼓起了和奈姆对视的勇气,看着奈姆的眼睛,郑重地说:“总之,是我太着急了,对不起!”
尽管跳跳的情绪里还带着些许害羞和内疚,但总归是把心中的想法真诚地传达了过来。
反观奈姆,首先在真诚上就过不了关。
“哈哈哈……”于是,她这会儿忽然又变成了个业余演员,别说念台词的语气了,连表情都快做不利索了,“没没没、没关系……”
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丢人,一时间,奈姆的视线不自觉地开始了躲闪似的游移。
然后她余光一瞥,抓到了一根能摆脱现状的稻草。
却见,庭院的屋檐下、角落里、石阶上,小憩初醒的安识已然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
她迷迷瞪瞪地打着呵欠,稍显困惑地扫视着眼前的景象,像是在回忆自己究竟在哪儿。
“咳咳……”奈姆见状,立刻向跳跳告假道,“那我今天就先去休息了——”
“——不行!”
岂料,奈姆刚打算从愧疚中遁走,跳跳登时就抓住了她。
“呃……啊?”奈姆有些莫名。
“虽然我帮你向师傅请了下午的假,但上午的课程你还要跟着练完。”跳跳一脸认真地看着奈姆。
“上午的课?”奈姆小声嘀咕,“这不都快中午了嘛……”
然而她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柯尼就拍拍手组织起了最后一次广播体操。
奈姆一时语塞。
她又看了眼安识。
这家伙貌似已经放弃了回忆,只是倚着身旁的石柱,看着吵吵闹闹列队的孩子们,似笑非笑。
考虑到她不知道啥时候又会呼呼大睡,奈姆打算争取一下这次机会,便跟跳跳说:“……那啥我想上个厕所。”
“我陪你一起去。”跳跳几乎是速答,仿佛早就料到了她的这些小伎俩。
奈姆闻言简直是惊了。
这家伙不应当有这么敏锐的智慧啊……
不不不对,倒不是说跳跳突然变精明了,而是在这件事上,她很执著,甚至都有些强硬了。
“疼疼,你还记得吗?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练习的。”跳跳努力做出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我知道你很累,也很无趣……但是但是,练习就是这样又累又无趣的事情呀。你不记得了吗?妈妈说过,想要变强,这就是最有效、最稳妥的方法。”
奈姆张了张嘴。
她当然明白跳跳的目的——贵族的寿命普遍比人类要长,一个普通的人类就算一辈子衣食无忧没病没灾,也不可能活得比贵族久。
除非,这个人类去研习灵力。
跳跳的打算,无非就是想让疼疼活久一些,从而能多陪陪她。
但……
唔,先说个题外话。
通过这三天和跳跳如胶似漆的相处,也让奈姆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在面对龙牙佣兵团事件时,明明跳跳对待人类的态度和狗蛋领主相比——甚至和她的同族相比都没什么明显的区别,可奈姆就是没法说服自己把她当成敌人看待。
当时奈姆还以为这是自己太过优柔寡断,再加上对跳跳着实有着不小负罪感导致的。
可事实是,跳跳对待人类的态度,确实不是所谓的“爱人类人士”。
她的心智——她那“不需要怎么动脑也能活得精彩”的体质,根本就懒得让她思考“种族”一词的含义。
如同那些压根没本事玩“种族歧视”的小孩子一样,他们的世界相对比较简单,之所以喜欢宠物,也不是因为那个宠物是某个特定的品种——例如猫或者狗——而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那只宠物很可爱,很有趣。
又或者,对他们来说,那个宠物就是他们的朋友。
他们的感情,大多时候只针对这个“朋友”,并不意味着喜欢这个“朋友”的所有同族。
这就是为什么跳跳对除疼疼以外的人类都只有家教型礼节的原因。
说白了,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爱人类人士”。
跳跳只是单纯的喜欢疼疼这个朋友而已。
然而正是由于想明白了这一点,才让奈姆在“入戏”越来越深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内疚起来。
怎么说呢?
就像是看着一出注定会走向悲剧的戏剧那般,倘若真的带入了,那么或多或少地都会想要改变那个结局。
奈姆很清楚,疼疼是不太可能活得跟跳跳一样久的。
哪怕她从现在起真的开始锻炼身体研习灵力、且对此颇有天赋,也不太可能。
因为疼疼似乎早就被一条无形的丝线束缚住,并作为诱饵,引出了“跳跳离家出走”的这幕戏。
奈姆不太清楚丝线的另一端是谁,以及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她也不确定这部戏到底是商战片还是谍战片——甚至没法确定,真正的疼疼此刻是否还活着。
一个世界的繁复,并非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者仅凭短短几天就能把握的。
再说,从过往的经历上来讲,只要不妨碍自己“通关”,奈姆也不会主动去插手陌生人的事。
可……如果最后真的像狗蛋领主计划的那样,只是找了个愿意顶替自己的“演员”来扮演疼疼……
奈姆觉得,还是趁早让跳跳换个朋友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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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节 317.宠物
自上午的最后一次操练开始,奈姆便为跳跳琢磨起了朋友的候选范围。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只要稍微结合一下寿命、种族,以及天赋三方面考量考量后就会发现,最符合要求的还是跳跳的同族——寇蛛。
既然是同族,那么就约等于直接解决了寿命和种族的问题。至于天赋,按照奈姆的了解,寇蛛这一整个种族好像都挺厉害的,所以,也极大程度地减小了将来产生“可悲的厚障壁”的可能。
不过嘛,虽然问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但奈姆的思考过程还是挺纠结的。
这大概就是……体验派演员入戏后必须支付的代价吧?
总之,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花了奈姆一整套广播体操的时间。
下课时,安识也刚好迷迷糊糊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与她一同出来的,还有骤然溢散开来的饭菜香气。
孩子们几乎锻炼了一上午,到这会儿早就饿了。以至于柯尼刚一下令解散,就有几个按捺不住的往厨房冲了过去。
当然,他们的结局自然是被柯尼薅住命运的后颈,再一人赏一个爆栗,骂道:“先去洗手!”
和孩子们一股脑的流向不同,完成了工作的安识此刻却是在逆人群而行。
她这一步三晃悠的步态准是疲劳驾驶没跑了,这会儿目测又想找个角落继续打盹儿。
奈姆看了眼厨房的方向。此刻柯尼正在兼任打饭阿姨的职,貌似还没有注意到安识的动向。
于是,奈姆趁此良机,直接走上前去拐走了安识。
“你肚子该饿了吧疼疼……咦?”从人群中迎来奈姆的跳跳立刻发现了她身后的那个矮子,“她……怎么了吗?”
眼下,一脸迷糊的安识在奈姆的要求下,攥着后者的衣角跟了过来。
听到跳跳的话,安识的视线又在奈姆和跳跳之间游移了数次。
最终,她翻出了最常用的那种“假装认识你”的憨笑。
“哦她呀,”奈姆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谎言,“她说想和我们一起。”
她也就只能欺负安识没法反驳了。
跳跳闻言,瞄了眼安识那只揪着奈姆衣角的手,轻轻努了努嘴,倒也没有拒绝:“……好吧。”
三人随即一同离开了学堂。
身为插班生的她们通常是自费解决午饭的。
虽说安识的问题确实迫在眉睫,但跳跳的问题也同样亟待解决。
奈姆决定两手都抓。
刚出门,她便顺着之前的思路问道:“对了跳跳,你应该有很多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兄弟姐妹吧。”
“啊?”跳跳愣了愣,回答道,“……我是妈妈唯一的孩子呀。”
“那在这些亲人里有没有关系比较……”奈姆说到这稍微顿了一下,“——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是妈妈唯一的孩子……”跳跳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
“唯一的孩子?”奈姆听后简直是惊了,“不对不对,你……你、你为什么会没有兄弟姐妹?这不合理呀!”
“为什么不合理?”显然,跳跳一点儿没get到奈姆的纳闷。
“因为——”
……蜘蛛不是一生生一窝的吗?
不知为何,奈姆并没能把这句话完整的脱口而出。
跳跳见奈姆卡了半天不说话,忍不住追问道:“因为什么呀?”
“……不,没什么,可能是我想错了。”奈姆摇摇头。
虽然跳跳的种族是蜘蛛没错,但也不能完全以蜘蛛的标准看待他们。
至少,他们和奈姆印象中的蜘蛛还是有很多区别的。
重新整理完思路的奈姆随后又问:“那表亲或堂亲呢?同辈之间有年纪相仿的吗?”
跳跳听后,问:“你说年纪差不多……是差多少?”
“……啊?”奈姆似是没料到跳跳会问这个,卡顿了好几秒才说,“呃,一两岁?”
“没有哦。”
“那……差三四岁的呢?”
“好像也没有吧?”跳跳回忆片刻,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我见过的族人里,我就是年纪最小的……唔,年纪第二小的应该就是跑跑叔叔吧?”
“……他?”被跳跳这么一说,奈姆又想起了那个被菲尼一套带走的愣头青,不由得一阵黑线,“他……他比你大几岁来着?”
跳跳眨了眨眼,说:“似乎有四十多岁,具体多少……我记不太清了。”
“四十多岁!?”奈姆一阵懵逼,喃喃道,“……也就是说,你根本没有……同辈?”
“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嘛?”跳跳见状,愈发好奇了起来,“我们是长生种,本来就很难孕育生命呀。不然为什么会被称作‘传说’种族嘛?不就是因为数量太少,大家只听说过,很少见过嘛。”
奈姆听后浑身一滞,定在了原地。
突然来了这么个急刹车,让一路攥着她衣角没撒手的安识一头撞了上来。
“疼疼?你怎么了?”感受到手中阻力的跳跳回头凑近了些许,关切道,“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呃……没,没什么,”回过神来的奈姆笑了笑说,“我只是很意外而已。”
跳跳蹙眉,似是有些将信将疑,歪着脑袋问:“……意外什么?”
“长生种为什么很难孕育生命?”
“啊?”跳跳听后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中学生看到高等数学”的表情,“这个……这个这个……唔,它、它就是这样的嘛。”
“什么样?”
“这就是那个,那个那个……对!”跳跳拍了下手,“就和生老病死一样,长生种很难孕育生命,是自然的法则。”
“……自然法则?”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跳跳边说边点头,像是想通过自我认同来增加说服力,“我有听一个阿姨悄悄说过,妈妈为了生下我可受了不少的苦呢,连境界都倒退了好多。”
“呃,好吧。”
就结果而言,跳跳约等于什么都没解释。
不过既然被理解成自然法则,那么大概也不是现如今的跳跳能解释得清的。
奈姆对此并不意外,所以也没怎么纠结。
只是……
“啧,没有同辈吗?”
被打乱计划的奈姆还是有点心绪复杂的。
但退一步仔细想想,或许这就是跳跳之所以会把疼疼当成朋友的主要原因。
按照奈姆的理解,小孩子交朋友其实挺简单的。
和年纪相仿的同辈亲属最容易玩到一起,其次是同学,再次则是——
奈姆眨了下眼。
却见,色泽荒芜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了一位毛茸茸的人形生物。
此人一脸纤细柔顺的白色毛发,头顶一双近似三角形的冲天耳,椭圆形的眼睛里大半都是水蓝色的虹膜,口吻微微前凸,两侧还长出了近十对花白的胡须。
他的品种看起来……像是只布偶猫。
布偶猫头人身着一袭青色长衫,手中牵着一根麻布编织而成的轻盈链条,链条的另一端,束在他身后少年的项圈上。
猫头人靠近后,轻轻向跳跳点了下头,然后便无声地和三人错身而过。
他身后的少年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三人的存在。
因为是第一次见到猫头人,奈姆忍不住又回头瞄了他几眼。
从这家伙不疾不徐的闲庭信步上推测,他貌似只是个来此地参观的旅行者。
奈姆看了会儿猫头人手中锁链,又看了会儿少年颈子上的皮质项圈,心道:“没有同辈和同学,那就只能……从‘同好’上想办法了。”
若是放在三天前,这可能还算是个难题。
但现在不同。
兴许是由于狗蛋领主派来的那只叫“撕家”的建筑师真的很有名气,明明他们的工程只算是刚刚启动,就已经开始陆续有人慕名前来拜访参观了。
这为衍那村带来了一波几乎难以消受的客流,乃至于,现如今村子里各项事务,都必须借助龙牙佣兵团的成员才能正常运行。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勉强能维持的程度。
好在,这些连轴转的忙碌所带来的收益也是肉眼可见的。
奈姆在无意间听到过龙牙的人谈论这件事,说衍那村一天能赚的钱,都快赶上他们干一票的了。
所以,虽然真的很忙,可大家却都非常有干劲。
仿佛他们,都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情。
这让衍那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农家乐”式的旅游驿站。
前来参观的人,除了“撕家”的粉丝,就是“爱护人类协会”的会员。
就像刚刚在路上遇见的那个猫头人一样,酒馆里此时也坐着几个携带人类宠物的贵族。
看到跳跳进门,一位食客当即眼前一亮,问:“喔?你这两位小可爱是什么品种?”
说话的这位头戴红冠,圆溜溜的小眼睛闪着精光,鸟喙一般尖尖的嘴巴一张一合,使得下颚处那团胡子状的肉一晃一晃的。
根据奈姆的判断,这位肯定是公鸡哥没跑了。
比起狗头人和刚刚见到的猫头人,他们不仅体态更大,保留的动物形态也更多,像是羽毛和翅膀,以及强健有力的爪子。
……这貌似也是魔能造诣的一种外在体现。
公鸡哥身侧,还坐着一位“水平”与他相近的同族。继公鸡哥之后,也表现出了对奈姆和安识的兴趣:“这两只好可爱呀!咯咯哒~我心都要化了~”
奈姆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位母鸡姐。
跳跳听到他们如此夸赞自家的疼疼,当即也乐得嘿嘿傻笑了起来:“哎呀这个嘛,其实我也不知道,是妈妈送给我的。”
“这样啊,可惜喔。”公鸡哥叹了一声,随即又道,“诶你们是来吃饭的喔?”
“嗯。”跳跳点头。
母鸡姐听出了公鸡哥的意思,附和道:“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一桌咯咯哒?”
“诶……可以嘛?”跳跳礼节性客气了一下,而后不太确定地瞄了奈姆一眼。
奈姆纠结片刻,冲她笑了笑。
既然打定了主意想让跳跳从“同好”上交朋友,那么先让她熟悉一下陌生人也算是帮助。
看到奈姆的应允,跳跳立刻踩着欣喜的小碎步靠了过去。
走近之后,奈姆也看清了被这俩“大体型”遮住的宠物人。
他们坐在各自主人的身边,一男一女,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身着由羽毛编制而成的厚厚冬装,一双大眼睛带着怯懦和好奇,不时偷瞄着奈姆三人。
就目测而言,他们俩的宠物生活过的应该都不错。女孩皮肤白皙发色亮泽,看起来就是个没受过一点苦的小公举;男孩虽然在皮肤细腻程度上略有不及,但若是跟衍那村的孩子们相比,端的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
这张桌子四四方方,公鸡哥和母鸡姐合占了一个九十度角,他们的宠物坐在直角边上贴得很近,偶尔有个眼神交流,又会即刻避开对方。
跳跳入座后,也和他们一样,让奈姆坐在了自己身边。
浑浑噩噩的安识则一边嗅着小鼻子,一边自个儿坐在了另一侧。
待跳跳点完餐,公鸡哥便笑着问道:“这位小姐也是爱护人类协会的会员喔?”
“诶?你们怎么知道?”跳跳好奇道。
“因为我们也是喔。”公鸡哥说着,和母鸡姐一同掏出了一枚纹章。
那正是奈姆先前见过一次的,爱护人类协会的会员胸针。
“我们这次来,除了想观赏一下撕家大师的手笔外,还打算去探望一下副会长狗蛋先生咯咯哒。”母鸡姐友善地笑道,“你要一起去吗?”
“呃……”跳跳下意识地看了眼奈姆,说,“也不是不可以啦。”
“那太好了喔,”公鸡哥端起酒杯灌了两口道,“喔对了,你见过副会长家里的那个‘乌府’吗?”
“……‘乌府’是?”跳跳有些迷糊。
“是一个地方的名字咯咯哒,”母鸡姐解释道,“那里很久之前是野生人类的聚落,可惜因为位处冰天雪地之中,到今天,血脉已经近乎断绝了,于是就变成了某一品种的代称咯咯哒。”
“哦!你们是说那个白色头发的小女孩是吗?”跳跳豁然开朗。
“喔喔喔,就是她。”公鸡哥有些神往地说道,“唉,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被她给征服了,当时就跟狗蛋先生商量着能不能配一下种,可惜被先生婉拒了。”
“咯咯,你想的倒挺美,”母鸡姐戏谑道,“狗蛋先生对他的‘乌府’就像是对待亲女儿一样,你还想让别人嫁女儿哒?”
“我怎么会做夺人所爱的事喔,只是想让他的‘乌府’给我生一个小崽子而已……唉,现在想来,上次我也是一时冲动,准备得不够充分,失了礼节,但这次就不同了。”说着,公鸡哥爱怜地摸了摸身旁宠物人的脑袋,“我的小宝这么可爱,不知道能和那个‘乌府’生出什么样的小崽子。”
“咯!等等!”
母鸡姐闻言一愣,眼睛里顿时没了笑意。
“你还没给他做绝育咯咯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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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节 318.联觉
听到母鸡姐突然这么大声的一句话,奈姆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她掩嘴停下咀嚼,瞄了眼公鸡哥身边的男孩。
两人的视线刚有触碰,男孩便怯懦地避开了自己。
从他的脸上,奈姆并没有看到害怕。
至少,没有那种“自知可能会失去某一项身体机能”的害怕。
他似乎只是有点怕生而已。
于是奈姆收回了视线,继续埋头吃起了自己的东西。
——然后她忽然发现,余光中的安识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居然一边龇着牙,一边低沉地“呜呜”着。
奈姆有些莫名,但公鸡哥却恰逢此刻完成了内心的小纠结,回答了母鸡姐的问题:“……嗯,是还没有喔。”
“为什么?!”母鸡姐瞪着公鸡哥,“就因为你想让他跟狗蛋先生的乌府配种?”
她的语气听起来真的很生气,以至于连咯咯哒都没说。
“唔……”公鸡哥不知是觉得理亏还是咋地,支支吾吾道,“也不全是喔。”
“那是为什么?”母鸡姐用翅膀拍了下桌沿,震得碗碟一通乱颤。
“就是……”公鸡哥看向身边的男孩,小小的眼珠里溢满了爱怜和不忍,“我怕他会疼喔……”
母鸡姐听后,神色一滞。
“……唉,”不多时,她叹了口气,“你怎么……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咯?”
奈姆听到这,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原来,母鸡姐之所以这么生气,居然是在为那个男孩鸣不平……
“我也知道喔,”公鸡哥轻轻摸着男孩的脑袋说,“但是想一想就总觉得……挺吓人的喔。”
“你——唉。”母鸡姐又叹了口气,“都跟你说过多少遍咯,这样做是为他好哒。”
“那个……你们是在说什么呀?”一旁懵逼到现在的跳跳举起小手,努力想要跟上话题。
“是给宠物阉割绝育的事情咯。”母鸡姐解释道。
“阉割?”跳跳一脸问号,“绝育?为、为什么呀?”
“咯咯?”母鸡姐惊讶道,“你也不知道哒?”
“这个词的意思是……让他们不能生孩子,是吗?”为了避免理解偏差,跳跳还特意确认了一下。
“咯咯,是哒,但这不是主要目的。”
“那为什么……”跳跳不明就里道。
母鸡姐闻言,看向了正在闷头干饭的奈姆。
“咯咯,你没有为这个小可爱做过绝育哒?”
“没、没有。”
“就是说,她是女孩咯?”
“嗯嗯。”跳跳点头。
“她今年几岁咯?”
“唔,十二三岁吧?”跳跳回忆片刻,道。
“那就快到咯。”
“快到……什么了?”跳跳不解道。
“发情期。”母鸡姐一脸严肃。
“发、发情期?”
这个词似乎击中了跳跳的知识盲区。
看到跳跳的反应后,母鸡姐似乎是了然了她的心智水平,便也没有继续科普成人的知识,而是换了个角度说:“随着身体开始第二次发育,他们就会进入发情期。在这个阶段,他们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很容易陷入不理智的暴躁状态中,这会让他们伤到别人,甚至伤到自己咯咯哒。”
母鸡姐的这段话让跳跳听的一愣一愣的:“可……为、为什么呀?”
“唔……从生物学上来讲,这是他们想要繁衍的本能喔。”公鸡哥有些无奈地说,“只是,刚刚觉醒了这种本能的他们……往往不知道节制,很容易弄垮身体,还会因此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状喔。”
显然,跳跳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因此她一直都处于懵逼的边缘。
“总之,”母鸡姐见状,说出了更为简单明快的结论,“如果不给爱宠做绝育,就会影响他们的寿命咯咯哒。”
“寿……寿命?!”听到这个词,跳跳立马回过了神,“这么严重吗?”
说完,她还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奈姆。
奈姆从跳跳的眼中读出了和公鸡哥刚刚相似的情绪。
也就是说,她现在真的在纠结要不要给自己做绝育……
作为一个偶尔合格的演员,奈姆还是能做到收放自如的。
所以,她完全没有表现出想要干涉跳跳选择的意图。
看到跳跳似乎有些意动,母鸡姐把一旁的女孩往自己怀里一抱,接着苦口婆心地劝道:“除了健康外,绝育还有很多好处咯咯哒。就拿我家的宝宝来举例说明吧,他今年其实已经十五岁了哦,可是你看,他的皮肤还是这么细腻嫩滑,毛发的质感也非常柔顺,而且还略带蓬松,可以有效抵御阳光的伤害。”
“噢,他是男孩呀。”跳跳凑近看了看母鸡姐怀里搂着的女……咳,男孩。
虽然跳跳的语气里没什么意外的感觉,但在奈姆看来——
这家伙的肤质确实如他主人夸赞的那般,是一种肉眼可见的白皙娇嫩,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两点樱唇紧紧闭合,虽多少带了些遇见生人时的胆怯和柔弱,但由于被最喜欢的主人搂在怀里、给了他面对陌生的勇气,因此倒也桃腮带笑地对周遭视线生出了几分好奇。
即便是以奈姆的视角来评判,这家伙也完全配得上“精致可爱”一词。
和狗蛋领主家的那只,大约是不相伯仲的水平。
……这就是绝育的效果吗?竟恐怖如斯!
和他一比,公鸡哥的宠物便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些,毕竟是眼瞅着就要从正太进化成少年的岁数,虽然依旧很可爱,但却是偏向“帅气”而非“甜美”的可爱。
奈姆收回了审视两人的视线。
——吸溜。
她已经吃饱了。
接下来,应该……
——吸溜吸溜。
诶?
奈姆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扭头看向一旁的安识,发现那“吸溜吸溜”的口水声居然真的是她发出来的。
自打入座以来,她就一口东西都没吃,只是不时嗅嗅鼻子,像是在确认什么气味。
然而眼下,安识的哈喇子已经滴在了桌沿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母鸡姐,像是只饿了不知道多久的野兽,双手按着桌角,指甲在木头上刮得吱吱作响,不知是在极力抑制着扑上去的冲动,还是在伺机等待最佳的捕猎时刻。
“咯咯哒?她怎么啦?”母鸡姐看了眼安识,而后不明就里地向跳跳问道。
“呃,我、我也不知道。”跳跳摇摇头,“她、她不是我的宠物。”
“什么?”公鸡哥闻言,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安识说,“她是这里野生的喔?”
听到公鸡哥的话,安识猛地转头看了过去。
她双手咔嚓咔嚓地蹂躏着木桌,口水不住地往下落,透露着寒光的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不时从喉咙里挤出几声低吼,双眼的瞳孔早就竖成了一条缝,虹膜之中除了璀璨的金光外,还隐隐带着一股嗜血的猩红。
公鸡哥被安识这么一瞪,顿时被吓得浑身猛一激灵,像是失了语一般怔怔地张着嘴,一声都吭不出来。
而母鸡姐,这会儿也和公鸡哥一样,切实地从安识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不可名状的、仿佛刻在基因里的生物威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娇弱的男孩。
“啊……”不怎么会察言观色的跳跳不知所措地看了一圈饭桌上莫名的沉默,说,“她应应该是野生的、的吧?”
奈姆见状,暗叹了口气,伸手揪了揪安识的衣服,小声唤道:“……喂,安识。”
“鸡、******鸡又……”因为口水太多,如今,安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偶要次……要次……次鸡又!”
眼看她作势就要嗷呜一声扑上去,奈姆赶忙拦腰搂住了她。
“安安安安安安识!?你冷静点,冷、冷静点!”
“次又!次鸡又!”安识这会儿也不装了,利爪和尖牙都一股脑地往公鸡哥那长长的脖颈上招呼了过去。
得亏是奈姆拦着她,没等安识碰到公鸡哥,就抱着她冲出了饭馆。
眼瞅着到了嘴边的鸡肉又飞了,安识顿时气得炸了毛,怒目瞪着奈姆嗷嗷道:“你这无、无礼资图!你、你在干森么!放放叟!你资道偶、偶是随吗!?”
“你冷静点啊安识,如果你真的把他们吃了,会闯祸的……”奈姆还试图跟一个阿尔茨海默患者讲道理。
“你你你你你卒口!”安识一边在奈姆怀里挣扎,一边抡起小拳拳招呼着奈姆,“偶就要次!就要就要!就要就要就要!”
面对这只像熊孩子一样撒泼的安识,奈姆只得按着她的脑袋让她王八拳空转。
安识无能狂怒了好几秒,气得脸都红了,口齿不清地大喊大叫着:“你坏!你坏你坏你坏!你四坏人!你四——”
话说到这儿,安识突然眨了下眼,缓缓停下了徒劳无功的王八拳。
旋即,滞顿了片刻她又喃喃道:“你四……你是……坏人?”
奈姆冷不丁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非非非非想想非——呜呜!!”
得亏奈姆有了点心理准备,听到安识要念咒,赶忙捂住了她的嘴。
“不是吧大姐?吃个东西而已,你就要毁灭世界?”奈姆无奈道,“……这样吧安识,等会我去给你买行吗?我给你买鸡肉吃,你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卧槽!”
话还没说完,奈姆就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定睛一看,被捂着嘴的安识已然找到了奈姆心软的间隙,一口咬上了她的左手手掌。
只能讲,安大侠不愧是安大侠,这牙口没的说,连“奈姆”的手都能轻易咬出血。
“啊疼!你你你闭嘴!不不对,你松口!”毕竟挺久没有体验到这种感觉了,奈姆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就不就不!”安识含含糊糊地嗷嗷着,咬的越来越用力。
“窝次奥!咬到、咬到骨头了……”奈姆疼得直跺脚,“疼疼疼疼疼疼疼……”
咕嘟咕嘟。
“——疼疼?”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奈姆先是一愣,然后忍痛掰开了安识的两排牙齿,抽出了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左手,转身看向跳跳,笑着应道:“……啊,嗯。”
“我刚刚好像听到你有大叫了一声,没事吧?”跳跳关切道。
“没没没事。”奈姆努力维持着微笑。
“噢……”跳跳不疑有他,欠身看了看躲在奈姆身后的安识,问,“她刚刚是怎么了?”
“呃,”奈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干笑着打起了哈哈,“没没什么,她觉得饭菜不和胃口。”
“这样吗?”跳跳又偷瞄了安识一眼。随即,她似乎是发现了奈姆的异样,好奇道,“疼疼,你干嘛把手背在身后呀?”
边说,她还边往奈姆身后绕去。
“咳!咳咳……”奈姆赶忙跟她演起了二人转,“没、没什么呀。”
“给我看看。”跳跳努了努嘴。
“啊不、不用了吧?”奈姆的视线开始了鸵鸟式的游移。
“你是在藏着什么吗?”跳跳闻言,不知为何忽然来了点儿小脾气,“坏疼疼,给我看看嘛。”
说罢,她直接抓住了奈姆的胳膊。
“别——”
跳跳夺过奈姆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才不明就里地问:“……别什么?”
奈姆有些语塞。
左手上的伤,不知何时已经痊愈了。
连一丝血迹都不曾留下。
“真的什么都没有诶……”跳跳不死心地又检查了一下奈姆的每一根手指,“……那你藏什么嘛。”
奈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啦,我们回去吧。”幸好跳跳对疼疼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也无意追究什么。
“呃,跳跳。”
“嗯?”
“我……我,就算了吧。”
“什么意思?”跳跳听不太明白这种拐弯抹角的扭捏。
“我已经吃饱了,她又吃不下,所以我想把她送回去。”
“噢,”跳跳点点头,继而面露难色,“可我点的汤还一口都没喝呢啊,而且……就这样走掉的话,不太礼貌诶。”
貌似,这小丫头下意识地认为自己应该一直保持和“疼疼”的共同行动。
“那不如这样吧,”奈姆建议道,“反正今天下午不是决定要休息吗?你就和他们多聊一会儿呗。”
“可是……”
“你不喜欢和他们聊天吗?”奈姆问。
“也……”跳跳小声嘀咕,“也不是啦。”
其实从跳跳刚刚在饭桌上的专注程度上就能看出,她是很乐意跟这些同好聊天的。
而且客观来说,奈姆也不觉得公鸡哥和母鸡姐能伤害到跳跳——毕竟他们连褪型的实力都没有。
从家长的角度考虑,大抵是不会反对孩子和这样的人交朋友的。
奈姆想了想,决定问一问跳跳自己的意见:“跳跳,你想和他们做朋友吗?”
“啊?”跳跳一愣,继而眉毛往下一塌,“可是你……”
“我?”奈姆不太明白跳跳为什么会转进到自己。
跳跳见状,避开了奈姆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蚋地羞赧道:“……可是可是……人家不是……已经有你了嘛……”
“呃……”
奈姆绷了两三秒,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嘛?”跳跳红着脸嘀咕道。
“对不起对不起……”奈姆摆摆手,继而掩嘴清了清嗓,“咳咳……那啥,跳跳啊,朋友这种东西呢,又不是只能有一个,你可以交很多朋友的嘛。”
跳跳听后,不知为何像是有些不开心:“……是嘛。”
她瞄了眼一旁晃晃悠悠好似在打盹儿的安识,不自觉地扁了扁嘴。
“好了啦,”跳跳“哼”地一声转过身,“……我听你的啦。”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跑向了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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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节 319.汲取
返回餐馆,跳跳一语不发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公鸡哥和母鸡姐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她。
两人刚想开口询问些什么,却发现跳跳此刻正微微扁着小嘴,似是在气鼓鼓地嘀咕着什么。
见状,公鸡哥和母鸡姐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便默契地同时压下了好奇。
跳跳自顾自地气了几秒钟,可能是觉得有些饿了,便拿起汤匙,喝了口眼前被自己冷落至今的汤。
耽搁了这么一阵儿,汤的温度恰好处于最佳状态,它色泽鲜美清润,入口蔬香弥漫,不愧为这里的招牌料理。
然而跳跳尝了两口,却觉得它好像也没那么好喝。
眼见她再次放下了汤匙,公鸡哥这才组织好语句,问:“……没受伤吗?”
“嗯。”跳跳点头。
虽说她下意识地想要挤出礼貌的笑,但却怎么都不得要领。
看到她这副别扭的模样,母鸡姐旋即又道:“你的……宠物呢?”
跳跳闻言不着痕迹地哼了一声,噘噘嘴说:“……去和她的新朋友玩了。”
公鸡哥和母鸡姐听后,不由得面面相觑了一番。
显然,跳跳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的情绪是多么的明显。
尤其是说到“她的新朋友”这句时,那神态,和幽怨的深闺大小姐简直一模一样。
公鸡哥和母鸡姐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些许微妙。
可大家毕竟只是萍水相逢,即便加上“同好”这份羁绊,也不适合对这种涉及隐私的地方说三道四。
于是乎,两人都默契地假装没有看见。
“话说回来,刚刚那只野生的好凶喔。”公鸡哥随即复盘起了刚刚的丢人事迹,“我差点以为她真的会扑上来。”
“……我看她分明是已经要扑上来了好吗。”回忆起安识那副龇牙咧嘴的表情,母鸡姐竟然露出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要不是被这位小姐的宠物——”
话说到这,跳跳那受气包一般的表情中忽然泛起了一缕涟漪。
母鸡姐见状立马改口:“总之……人类其实还是有点进攻性的,不能因为看起来可爱就忽视了这点哒。”
“这倒是,”公鸡哥点点头,附和道,“他们成年后的平均体型不算小,家养的还好,野生的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引发事故。”
“所以才要赶紧绝育哒,这样可以让他们的性情变温和哒,”母鸡姐说,“跟你说了多少次,这对你们都有好处,你就是不听哒……”
眼瞅着这刚聊两句又要拐回老路,公鸡哥赶忙清清嗓强行转移了话题:“其实,用项圈也可以的喔。只要外出时让他们始终处于自己身边,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意外喔。”
听了公鸡哥这番话,跳跳总算是来了点反应。
她眨眨眼,看向了公鸡哥的宠物人。
跳跳此时才注意到,这家伙的脖颈上,确实戴着一个材质不明的圆圈。
它做工精美,虽然紧贴着皮肤,却有着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柔软,比起“束缚工具”这种有着实际用处的概念,更像是一种单纯只是时尚好看的装饰品。
“项圈是项圈,怎么能和绝育相提并论哒?”母鸡姐用眼神苛责了公鸡哥一番,转而看向跳跳说,“不过,项圈也是很重要哒,我看你都没有给宠物戴上,这样很危险哒。”
“……危险?”跳跳不明所以。
她倒不是第一次听说项圈,实际上,在家里时,妈妈就给疼疼买过一个项圈。
但由于尺寸不是很合适,疼疼戴着很不舒服,跳跳便决定用自己的丝亲手为疼疼做一个。
然而做着做着,原本的项圈就变成了围巾的规模,到最后甚至连跳跳自己都忘记了初衷,还夸下海口对疼疼说一定会在天气变凉之前做好。
确实,天气冷就需要围巾来保暖,这个逻辑非常简单明了,即便没人解释过,跳跳也能理解。
可……项圈有什么用?
跳跳回忆了一下对这玩意儿的认知,发现自己不仅不明白它的用处,也从来都没好奇过。
于是想到这,跳跳还真的成功地好奇了起来。
“看样子,她还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宠物带项圈喔。”公鸡哥从跳跳的表情里读懂了她的纳闷。
“真哒?”母鸡姐一脸的不可置信,忍不住直接向跳跳确认道。
“嗯……”跳跳点点头。
“哈啊……”母鸡姐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幸好这里没有多少贵族。”
看起来,面对跳跳的“无知”,母鸡姐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应对了。
公鸡哥接过话柄说:“老实说喔,我一开始也很抵触给宠物戴项圈,总觉得会影响他的行动,或是让他觉得不舒服……”
说着,公鸡哥伸手摸了摸身边男孩的头。
对于主人的爱抚,男孩非常受用,眯起眼,微微笑着靠向了公鸡哥怀里。
然而面对爱宠的撒娇,公鸡哥却仍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但是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宠物人,也不是所有的宠物人都像他们这样安静可爱喔。”
“咯咯,你应该也明白吧?有些家伙至今还保留着对人类的偏见哒。”母鸡姐用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接着说道,“他们很讨厌我们带着宠物出入公共场所,总是会借题发挥,欺负我们的小可爱,我们带他们上桌吃个饭都会被他们找茬。”
“其实我觉得这种还算好的喔,我平时也不会带他去这类不允许宠物上桌的地方,”公鸡哥搂着男孩叹道,“更让我担心的,反倒是来自其他宠物的伤害。唉,不是所有主人都懂得驯养宠物的方法,有些宠物玩闹起来,下手都没有轻重的喔。”
说到这,公鸡哥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看着怀里男孩的目光中,闪烁起了一阵阵的愧疚。
“我相信,大部分宠物都是在主人的手心里捧着长大哒,所以真闹起来,可能都有点小脾气哒。”母鸡姐认同地点点头道,“再说,根据品种、性别的不同,即便同是人类,也会有不小的体能差距哒,如果宠物们在玩闹的时候上头了,像我们仨养的这样的,准会吃亏哒。”
“有些主人喜欢体格壮硕的宠物,为了宠物能保持体格,还会专门喂他们吃特定的食物、做特定的运动喔。”
“就是就是,我之前遇到一个和我差不多高的宠物人,咯咯哒!把我的小可爱吓得呀,搂着我的腿都不敢松手哒。”
“虽然我欣赏不来所谓的‘肌肉美’,但倒也不会抵触他们,不过,如果他们的宠物没有拴上项圈,我是不会让我的小宝靠近他们的喔。”
“我也是我也是哒。”
虽然两人的解说混入了不少私货,但好歹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也算是让跳跳大致明白了项圈的作用。
设身处地地思考一下,如果对方的宠物真的那么壮硕,自己也不会放心疼疼去跟他玩。
这么想来,项圈的作用,是为了保护自己宠物的……安全?
不知为何,跳跳明明可以接受这个逻辑,却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给疼疼织的围巾,已经完成一大半了,这时候再返工重来,肯定会觉得可惜。
但这……似乎也不是重点。
因为假如只是织得不够好,跳跳还是愿意再从头织一遍的。
可是项圈……
项圈毕竟不是围巾。
它不能保暖。
而且还会勒着疼疼的脖颈。
妈妈说过,脖颈是人类的弱点,很容易受致命伤。
疼疼的脖颈更是比寻常人类还要纤细柔弱,真的可以承受住项圈的束缚吗?
要用什么样的材质,才不会让她觉得痛苦呢?
跳跳越想越苦恼。
显然,她是不知道答案的。
公鸡哥和母鸡姐此时还在补充着项圈的必要性,可跳跳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
大概是因为从没思考过这么复杂的问题,跳跳突然觉得有点累,很想回到自己的网里睡一会。
只可惜,公鸡哥和母鸡姐用完餐后,便立刻友善地邀请了自己一同去参观野生人类的社区。
跳跳很困,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可……
疼疼应该是想让自己交到新朋友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跳跳并不想忽视疼疼的意愿。
所以,跳跳翻出了礼貌的笑容,答应了公鸡哥和母鸡姐的邀请,沿着这条破败与兴盛并存的街道走到村口,搭上了去往摩诃镇的马车。
跳跳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明明很困,却还坚持着陪别人逛街,以前的自己根本不会这样做。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跳跳打了个呵欠,抬起头,看向天空中冷漠的骄阳,在心中默默嘀咕:“……好困啊……”
——那么话分两头,且说回奈姆。
劝走了跳跳后,她原本打算靠武力迅速把安识拿下,却不料只是一转脸的功夫,这家伙居然莫名安分了下来。
不得不说,奈姆有些意外。
但既然安识停止了哭闹,还是尽快办正事儿比较好。
不然天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发作。
于是奈姆为安识擦干净了口水,便牵起她的手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因为之前的“跳跳拆家事件”动静很大,这附近已经没有衍那村村民居住了,如今还敢留在这儿的,全都是龙牙的人。
当然,除了“艺高人胆大”这个理由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比衍那村的人更“了解”奈姆的实力。
所以奈姆路过时,周遭的人都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对她低头致意。
这让她有点苦恼。
虽然奈姆已经适应了被如此郑重对待的感觉——甚至对自己救下了这么多人一事还颇为沾沾自喜——但,有这么多人在附近劳作,她肯定不能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给安识读有模因污染的书。
短短两天时间,连菲尼家周边的这些田地也被规划好了用处,可见衍那村的兴盛之势并非错觉。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奈姆几乎不可能在村子里找到给安识读书的地方了。
所以奈姆拿上《星象之诗》后也不纠结,直接就拉着安识往梨白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因为有着佩尼的规定,不管是村子里的人还是游客都很少往这里来。
两人绕过梨白家的废墟,直到更东边的荒凉之地才停下。
所幸,这一路上安识都很配合,不哭不闹的,全靠自己跟上了奈姆的脚步。
“安识,你感觉还好吗?”确认了周遭没什么人迹后,奈姆立即查看起了安识的状态。
原本她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期望安识真的会回答,仅是想以此来推测安识的清醒程度。
岂料,自己话音刚落,安识就冲自己点了下头。
这个反应让奈姆愣了下,继而仔细打量了一下安识的神情。
此时的她,眉目间完全没有以往憨不拉几的懵懂迷离。
虽然安识没有说话,但从她瞳孔的形状和虹膜的亮度上判断,她应该还算清醒。
老实说,仅凭这点依据,奈姆也没法断定安识有没有犯病。
大多数情况下,她都会争分夺秒地利用安识的清醒时间,无意、也没有能力去解析安识外在变化。
哪怕现在,安识看起来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总之,奈姆的选择和往常一样,安置好了安识后,便控制着音量,用那个已经近乎失传了的“人族语”给安识读起了《星象之诗》的最后几个章节。
在这个过程中,安识一直很安静,表情也很专注,目光自始至终都没从奈姆身上移开过。
——很难想象,她刚刚还是一副貌似被口舌之欲冲昏了头脑的熊孩子模样,甚至不惜把奈姆的手咬的皮开肉绽、深可见骨、鲜血横流……搞不好她还喝了两口。
因为学习时是通过如月这个小结巴转述的,所以奈姆的“人族语”也远谈不上流畅。当她磕磕绊绊地为安识读完了一遍、准备问问看安识有没有什么“感悟”时,却突然听到了如月的声音。
“喵,奈姆。”
“怎么了?”
“模因污染……消失了。”
“……什么?”奈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调停者,留在这本书,中的,信息,已经全部,被汲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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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节 320.失之毫厘
奈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全部被……汲取了?”她怔怔地低下头,看向了手中的《星象之诗》,“那也就是说,安识把这本教材给……学完了?”
“是的,奈姆。”如月肯定了奈姆的猜测,并补充说明道,“按照,教材中的,序列标记,来判断,这应该是,调停者留下的,最后一份,信息。”
“……什么意思?”奈姆至今还有些轻微的懵逼。
“唔,就是说,接收完所有,信息,的安识,已经获得了,调停者的,完整权能。”
“真的假的?”奈姆稍微愣了片刻,赶忙追问道,“等等,那是不是意味着,得到了完整调停者权能的安识已经可以帮我们了?”
她一边问,一边急不可耐地看向了安识。
安识仍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奈姆。
“理论上,是的。”如月回答道。
“可她……”奈姆打量了安识两眼,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她看起来……”
即便安识听到了奈姆的话、也看到了奈姆的行为,可神色中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此时此刻,安识安静得就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仿佛连情绪都凝滞了。
“喵呜……”不多时,如月带来了小伙伴们的推测,“也许,这也跟她的,理智受创,有关吧?”
“啧。”奈姆合上了《星象之诗》。
说真的,她对此还没什么实感。
奈姆其实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至少,她做好了连续一周不睡觉来给安识开小灶的打算。
哪能想到,自己这才刚斗志满满地准备放手去做呢,结果只是热身运动中劈个叉的功夫就抵达终点了?
这剧本不对呀……
而且,既然已经抵达终点了,也应该有相应的成果才对啊,怎么安识看起来……还和之前一个样?
调停者的完整权限连个阿尔茨海默都抵抗不了吗?也太不合理了吧?
……不,不对。
客观点说,安识和之前还是有不小区别的。
至少她没有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嗷嗷着要喝酒,也没有装出那副好像认识自己的娇憨笑容。
奈姆迟疑了片刻,伸出手在安识眼前晃了晃,问:“……安识?你还好吗?”
安识点了点头。
她的回应速度很快,完全没有之前的滞涩感。
“呃,你怎么不说话啊?”奈姆又问。
安识闻言,不自然地张了张嘴,然后磕磕绊绊地说:“……话、说说话。”
这个反应奈姆从没见过,她惊讶了几秒后,用上了从养老院学来的知识说:“安识,你跟着我念——‘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没打到,打到小,松鼠。”安识一字不差地复述了这段中文。
“不会吧?学习能力、记忆能力、语言能力都没问题?”奈姆心中愈发错愕,然后又问:“你肚子饿不饿啊安识?”
安识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感受自己的满腹度,随即摇了摇头。
“安识,你站起来。”奈姆像是不死心一样,接着测试道,
安识乖乖从大石头上站了起来。
“转一圈。”
安识平举起双臂,原地慢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再次面向奈姆。
“左手。”奈姆伸出右手。
安识把左手递给了奈姆。
“右手。”
安识看了眼奈姆放在《星象之诗》上的左手,随后把自己的右手也一同叠到了奈姆的右手掌心上。
“判断和执行居然也没问题……”奈姆喃喃自语片刻,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颇有些欣喜地盯着安识问道,“既然智能这么高,是不是说你已经恢复了?”
安识没有回答奈姆的这个问题。
兴许是察觉到了自己问题的刁钻严苛,奈姆又换了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安识,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安识果断地摇了摇头。
这让奈姆脸上的期待直接僵在了原地。
“明明都已经恢复得这么好了,怎么还是记不住我啊……你是不是傻的啊?”
奈姆难免有些沮丧。
岂料,安识听后,却是“哼”地一声别过了视线,像是闹起了小脾气。
这个反应着实让奈姆惊了个呆。
“好了好了对不起嘛,”奈姆哄了安识两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头道,“来来坐下,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安识虽然噘着小嘴一脸的不开心,但还是顺从地坐回了奈姆的身边。
考虑到安识是可以顺畅交流的,奈姆索性单刀直入地向她要求了调停者的背书。
可惜,即便安识能够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听完奈姆的话——甚至复述一遍都没问题——却压根没办法“听懂”。
仿佛她真的仅如外貌所述,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调停者”、“现实稳定装置”、“拯救世界”、“至高天”之类的“复杂设定”。
在某一个瞬间,奈姆差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幸好,她奈少侠也是会成长的。
用自己的方法行不通,奈姆只好选择了场外求助。
由于三位小伙伴一直在看奈姆的直播,所以此刻早就准备好了方案,委托如月传话道:“奈姆,既然她已经,汲取了知识,不如,我们先,唤醒她试试。”
“唤醒?”奈姆顿了顿,“你们是指……给她用药?”
“是的,奈姆。”
“可是……”
老实说,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奈姆知道唤醒安识的机会很宝贵,但她原本也是打算在安识有所进展后再试一次的。
这会儿安识把《星象之诗》里的知识全都吸收了,本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虽说她本人的反应不太符合自己的预期……
但,可能阿尔茨海默的患者们就是这样“不走寻常路”的靓仔吧?
想通了这点,奈姆也没再纠结,直接拿出了那瓶特效药。
她取出一粒胶囊,说:“安识,啊——”
“啊——”安识乖乖张嘴。
喂安识吃了药后,奈姆目不转睛地观察起了她的反应。
和上次一样,安识先是不停打喷嚏,然后开始了剧烈的咳嗽,最终口鼻一同溢血,差点岔过气去。
虽说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但真看到安识吐血的样子,奈姆也免不了下意识地担心。
她没有说话询问或催促,只是轻轻捋着安识的后背,等着她慢慢恢复正常。
这次,安识的身体依旧长大了不少。
只是比起之前含而不露的清雅脱俗,眼下,安识的眉目间还残余着几分甜美的少女感。
“咳咳咳……”约莫过一分钟,安识总算是重新平复了呼吸的节奏。
“安识?”奈姆见状立刻唤道,“你还好吗?”
听到奈姆的话,安识的动作一滞,随即带着明显的好奇看了过来。
显然,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她也不认识自己。
于是奈姆索性直接跳过了这条,问道:“你还记得上次清醒时的事吗?”
安识略微颦了下眉,虽然有对奈姆的好奇和对问题的困惑,但还优先回答了奈姆的问题,摇了摇头。
“也就是讲……现在的你只是我随机从过去的某个时间点‘拉’来的?”
这么理解似乎可以解释安识这次的体态更年轻的问题。
又或者说,随着自己唤醒她的次数变多……随着安识体内抗药性的累计,总有一天,她就算吃了药也不会再长大了。
想到这,奈姆立刻收起了不合时宜的感伤。
“安识。”
“啊……嗯。”
“你知道《星象之诗》吗?”有了刚刚的经验,奈姆已经可以筛选出更快捷的路线进入主题了。
果然,安识一听,立马跟上了奈姆的节奏,一边下意识地重新打量着奈姆,一边点点头说:“……我知道。”
考虑到不确定安识究竟记得多少“上文”,奈姆只好把书本往安识眼前一横,尽可能补充着细节说:“《星象之诗》里面记录着调停者留给你的最后一部分知识,而你刚刚已经全部接收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什、什么?”安识看起来非常惊讶。
她懵逼了一小会儿,随即,视线在奈姆的眼睛和书本的封面间来回游移了数次。
“你应该可以感知到才对,”奈姆尝试着用自己的经验帮助安识整理,“那是一种……‘机能’变得完整的感觉。让你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你……”安识抬起手捂着脑袋,看着奈姆的神情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又像是在苦苦思索,“……你是谁?”
听到安识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奈姆突然明白了黑衣少女一直不告诉那位老人名字的原因。
“我……”奈姆犹豫了几秒,说,“我是来帮你的,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帮我?”
“是的。”奈姆说,“上一个调停者——那个给你力量的人临走之前,曾经交代给你一件事,对吗?”
这句话的效果不俗,直接让安识放下了大部分的防备,怔怔道:“是……这样没错。”
“你知道他交代给你的事具体是什么吗?”奈姆问。
“我……不太确定。”安识似乎也感受到了奈姆的急切,十分配合地做出一副回忆的模样,如实回答道,“但是,我好像已经有了点头绪。”
“真的吗?”奈姆有些意外,“是什么?”
“是一个叫……菲尼克斯的男孩。”
“什……么?”奈姆一愣。
“我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判断……也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为基准判断的,”安识皱着眉,“在见到那个男孩的一瞬间,我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就是这一切的起源,是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安识说着说着,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可他……他只是一个……孩子。”安识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百思不得其解道,“菲尼只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既有着敢于面对危险的勇气,也有着善于解决困难的智慧……我、我实在是下不了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怀疑他……可能,我的理智真的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污染吧?”
说到最后,安识的神情中居然混入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莫名其妙的,奈姆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安识的这份恐惧。
那是一种对于自身的恐惧。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毁灭掉什么。
但,幸好,此时此刻,奈姆是可以帮助安识的——她已经知道了这部分真相。
于是她按住安识的肩膀,安慰道:“安识,其实菲尼他确实像你感知的那样,是这一切的起源……”
奈姆一五一十地把菲尼和梨白的事情告诉的安识。
听完解释,安识又思索了一阵,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刚刚说的,‘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一直以来的疑问’,的感觉……”
眼见安识的疑问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解答,奈姆立即直奔主题问道:“呃,抱歉安识,不过可以请你先帮我个忙吗?”
有过之前的经验,她生怕安识分分钟又变回去,不得不争分夺秒。
安识闻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来接替我的,是吗?”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果然还是清楚自身状况的,知道如今的自己很难完成调停者留下的任务,所以便顺理成章地猜测起了奈姆的身份。
“呃……”奈姆纠结了一下,为了效率,并没有纠正安识的说法,“嗯。”
“需要我怎么做?”安识仿佛是预感到了什么,径直问道。
奈姆稍微整理了一下如月那磕磕绊绊的官方说辞,道:“如果以‘不伤害这个世界’为前提条件的话,目前只有你这个拥有通行协议的人可以合法地在一定程度内扭曲现实。而我需要你把这份通行协议授权给我一部分,或者,你直接以现实稳定装置的最高执行权把我添加进‘不干涉目标’的名单中也可以,不管用哪种方法,最终目的都是让世界不要下意识地对抗我造成的扭曲——不要排斥我这个外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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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节 321.谬以千里
一口气说完这些,奈姆便仔细观察起了安识的反应。
她不确定安识到底听懂了多少,因为这些描述也谈不上有多准确。
毕竟在理想情况下,应该由吸息来构建一条“无障碍渠道”,然后再进行这种跨文化、跨世界的交流。
因为有时候,语言能够传达的,往往不如它损耗的多。
这会儿眼见作为信息接收方的安识只是怔怔地发着呆,半天都没个反应,奈姆难免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在耐心等待着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考虑起了失败后的应对方案。
幸好,她安大侠也并非浪得虚名。
就在奈姆出神的片刻功夫,安识的瞳孔陡然一缩,下一瞬,一股猛烈的能量从她体内迸发而出。
那似光似火的灿金犹如一圈圈环形的脉冲,眨眼功夫便以雷霆之势奔袭扩散开来,轻易地淹没了衍那村、摩诃镇、领主府,乃至目力所及的一切。
然而,在这视觉失去意义的几秒内,作为距离迸发零点最近的人,奈姆却觉得,自己眼前浮现出了一尊巨大无比的虚影。
它由光火中浅浅流动的线条勾勒而成,奈姆只隐约看出它有着毛茸茸身躯、前凸的口吻、尖尖的耳朵,和一双虹膜中散发着灿金色光芒的“1”字瞳。
那双眼睛虽如两轮太阳般璀璨炫目,却丝毫不会灼伤他人。其周身的光火与天地相融、难分彼此,仿佛已印证了世间的一切法与理。
奈姆抬头,望着天空中那对太阳,忽然没来由地想到了“法天象地”这个词。
恍惚间,她缓缓抬起手,伸向不见尽头的天空,像是想抓住什么。
光火中流动的线条徐徐凝聚,最终,形成了一只没有实体的手臂。
它抓住了奈姆的手。
“去吧。”
与此同时,奈姆在耳边听到了安识的声音。
这声音让奈姆猛地一激灵。
她一连眨了好几次眼睛,这才恍然回神。
结果定睛一看,周身荒凉的土地全都消失不见了。
不知何时不知何故,自己居然被“传送”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中。
奈姆环视了一圈室内的摆设,发现这里的格局很像是一间小型放映厅。
而自己,就站在观影席的沙发旁。
观影席的正对面,理应是荧幕的地方,此时被一道红黑相间的幕布遮掩着,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奈姆大致收集了一番环境里的信息,眼见再无其他异动,便询问起了自己的小伙伴们:“如月?”
“喵,奈姆,你不必,担心。”如月像是猜到了奈姆的“谨慎”一般,主动说明道,“这里,是留给,调停者,同行的,交接信息库。”
“留给同行?”奈姆皱了皱眉,“不是留给安识的吗?”
“不,奈姆,这里是,上一个调停者,留下的,喵呜……呃呃噢!后、后手,是‘后手’!”如月解释道,“……以防,代调停者,没能,完成任务。”
如月这么一讲奈姆就明白了。
显然,上一个调停者没有把宝全压在安识身上。
假如安识没有成功,等到那件有关“契约”的事情结束后,调停者那边说不定还会派人来处理这个世界的问题。
而到了那个时候,新来的调停者一定会从安识那里拿回调停者权限。
所以,如月才说这里是调停者留给同行的交接信息库。
毕竟在调停者的预想中,只有他们的同行有能力来到这个地方。
奈姆想到这,不由得有种捡了漏的微妙感觉。
“原来如此,”奈姆干巴巴地笑了笑,往身后那张柔软的沙发上一坐,问,“所以上一个调停者留下的信息是视频格式?”
“喵呜……差不多,吧。”如月思索了片刻说,“你要,现在接收吗,奈姆?”
“嗯,就现在放吧。”奈姆下意识地在身下这张柔软的沙发上尝试了几个躺平瘫的姿势,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清清嗓坐起身正色道,“安识也是好不容易才把我送过来的嘛。”
“喵,好吧。”
语落,只听“砰”地一声,幕布上方的几盏大灯亮了起来。
而后随着光线的聚焦,红黑相间的幕布缓缓打开,露出了藏在后面的……舞台。
奈姆见状有些纳闷。
居然是舞台剧形式?
难不成还有演员?
这么想着,奈姆的视线不由得在舞台后方物色起了他们的员工通道。
然而和她想象的不一样的地方是,并没有演员从视野的死角出现。倒是那几盏聚光灯像是出了什么问题一般,忽然闪烁成了其他的颜色。
这种仿佛器材掉了链子的光污染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时,便听到“啪”地一声,幕布上方的灯又全部熄灭了。
只不过,它们投射出的光线,还滞留在半空中没有消失。
奈姆刚有些好奇,这些滞留在半空中的光线便无声地“碎”成了一粒粒像素大小的光点。
光点们随即以全新的序列重新聚合,在奈姆的眼前投影出了一个……
不,比起“全息投影”那种朦胧的质感,眼前的这一幕更为具体。
具体得像是,“3D打印”。
奈姆眯了眯眼。
度过了最初的惊讶后她发现,这是个看不清面容的人。
唔,怎么讲呢?与其用这种甩锅给解析度的描述,不如说,这个打印出来的“人”就没有什么可以识别的个人特征。
奈姆既看不清他身高几许,也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自被打印出来开始,这人就一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装置。
同样,奈姆也看不清它的细节。
正当她下意识地想要欠身靠近些看时——
“咦?”眼前的模糊人居然毫无预兆地开口说话了,“没见过的序号啊,你是新人?”
奈姆一听,心脏顿时猛跳了一下。
模糊人说的语言并非中文,也不是任何奈姆听说过的语言。
但,无需质疑的是,奈姆听得懂。
而且……
“怎么?不愿意说?”模糊人的声音难以辨识性别,他打量了正襟危坐的奈姆几秒,嘀咕道,“还真是新人啊?坐得这么端正……”
至此,奈姆总算确认了一件事。
这家伙真的在和自己说话。
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适合让调停者知晓,奈姆自两“人”打照面开始就没开过口。
所幸,这位“调停者前辈”貌似是自行理解了自己的反应,把自己的“生面孔”和“傻愣”都当成了初来乍到的紧张。
“呵,也对,你既然能来接手,就代表现在已经是‘三约’了吧?”模糊人用一种自嘲般的语气道,“嗨,我也只是听说过‘契约调停’这种规模的事而已,连‘旧约’转‘新约’时具体是什么样都没见过。”
奈姆张了张嘴。
这位调停者前辈连随口闲聊都能泄露这么多信息,简直就是个大漏斗,奈姆差点没忍住开口让他细说。
得亏她之前那么多顿揍也不是白挨的,这才强行憋了下来。
“……如月?”平复了情绪后,奈姆在心中唤道。
“喵。”
“他能听到我们讲话吗?”奈姆先问了最重要的事。
“不会的奈姆,他,只是个,留影,而已。”如月答道。
“留影?”奈姆瞄了眼舞台上这位仿佛伸伸手就能摸到的模糊人,“留影也可以这么智能吗?”
“……喵呜。”如月发出了委屈巴巴的声音。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让奈姆意识到自身的“大惊小怪”。
不过嘛,听到如月对这位调停者前辈定了性,奈姆心中还是安定了不少的。
仔细想想,自己之前还遇见过类似的情况呢。
——讲道理,他造先生不也是这样的嘛?
奈姆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进而囫囵吞枣般地强迫自己适应了调停者们表现出的“科技水准”。
“我是来……咳咳!”想通了这点,奈姆立刻选择了主动进攻,“我是来接替前辈的工作的。”
“哟,这不是会说话吗?”模糊人笑了笑,“不过听君一席话还真是如听一席话,你都到这儿了,不是来接替我的还是能干嘛的?”
听口吻,他像是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
“行了,你也别紧张,估计你能找到这儿都挺不容易的吧?”
奈姆闻言愣了愣。
……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不不不对,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模糊人显然一眼就看出了奈姆的错愕,道:“你连来这儿的通行协议都不完整,自己没注意到吗?”
“通、通行协议?”奈姆完全没跟上话题。
幸好如月及时助攻道:“喵,奈姆,我们从,安识那,得到,的权限比起,‘让渡’,更像是,‘授权’。”
“……什么意思?”
然而不等如月这个小结巴回答,模糊人就解释道:“看样子我的代调停者有点防备你啊,虽说是授权给了你,却也留了点后手。”
“防……备我?”
“嗨,正常,凡人们大多都是这样。”模糊人摆摆手,像是想示意奈姆不要介意,“虽然她可以确定你和我是同一个系统的,但因为没法确定你的意图是‘好’是‘坏’,所以提防了一手。至于是怎么操作的,嗯……简而言之,如果她死了,你的授权也会消失。”
奈姆听得一愣一愣的。
安识这是……防止自己“骗”走她的力量后反杀她?
“她虽然是代调停者,但还不太理解我们这行的运作。”模糊人似乎并不介意为新人当解说,侃侃而谈道,“凡人们只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世界,所以,他们也不太敢奢望我们的‘善良’。”
“呃……”奈姆整理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
如果自己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位调停者前辈对自己这一行的评价,居然和巴比伦塔差不多?
敢情人家真的没冤枉你们啊?
“总之你习惯就好,虽然他们这么做是挺伤感情的……但,这也是生命之所以能够延续的根本所在。”说到这,模糊人停顿了片刻,而后用有些低沉的语气说,“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我们能做的……其实也不多。”
“……嗯。”奈姆觉得总不说话有点不礼貌,于是低声应和了一句。
“好了不聊这些了,”模糊人并没有抓住机会一个劲儿的感慨,转口又道,“我不确定你调查了些什么,总之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说着,他戳了戳手里模糊的小装置。瞬间,这个小装置又碎成了像素光点。
模糊人随手比划了两下,光点们便重新聚合成型,变成了一颗行星的模样。
这个袖珍的星球虽然仅有篮球大小,却五脏俱全应有尽有,即便从奈姆的角度看去,也能看清星球表层纤毫毕现的细节。
奈姆隐约觉得,如果自己愿意,甚至可以像显微镜一样一直“放大”星球上的细节,直至还原它真实的比例。
“简单来说,这是一颗一岁的星球。然后——”模糊人拖动星球的“图层”,又“复制”出了一个星球放在了原星球的左上方,“这,是这颗星球长到五岁的时候。”
说完,模糊人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动作,只不过把新“复制”出来的星球放在了原星球的右上方。
“而这,”他适时解说道,“是这颗星球长到五岁时的另一条‘路线’。”
一连近一分钟的时间,奈姆眼睛都没眨一下,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两颗星球之间的关系嘛……”模糊人指了指两颗“五岁”的星球说,“可以简单理解成是平行世界,更书面一点的解释是,它们是这颗一岁星球在未来的两种可能。毕竟生命嘛,稍微出一点差错就会演化出完全不搭噶的物种——你如果做好了功课,到这里为止应该都能跟上吧?”
奈姆点点头。
“好,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是重点了。”模糊人还特意清了清嗓,“已知,你如今所处的星球,有着这三颗星球的所有特征,而且是在同一时空序列内。但是星球的质量却没有发生改变,也就是说,不是‘次元解离枢纽’引起的‘堆叠’问题。所以,引起问题的设备是什么?”
模糊人似乎是想考验一下奈姆,还故意留了个扣子。
“唔,”奈姆用“作弊”知道的答案答道,“是……‘时空参照序列’?”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次元解离枢纽”这东西,但从取名逻辑上判断,这应该也是造先生的设备。
“没错。”模糊人拍拍手,又依次指了指三颗星球,问,“那你知道,自己这会儿在哪颗星球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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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节 322.解题思路
按照奈姆和小伙伴们的推测,目前自己所处的星球应该是个“三合一威力加强版”——毕竟连造先生的设备都有三套。
可是听这为前辈的口吻……似乎事实又并非如此。
于是奈姆斟酌片刻,选择了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是吗。”模糊人闻言点了下头。
他好像一点儿都不介意奈姆这种“外行”的水平。
不仅如此,他还用自言自语般的语气“宽慰”了奈姆一番:“我之前走得很匆忙,也没来得及验证许多猜测。你才来这么点时间,不知道也很正常。”
模糊人一边说着,还一边用“画笔”在三颗星球中做了两条“V”字型的辅助线。
加上这两条线,三颗星球之间的逻辑便变得更加明了了。
“你目前在这颗一岁的星球上。”模糊人随即解说道,“只不过,时空虽然可以向下兼容,现实却不行。这也是导致这里现实密度非常低的最主要原因。”
奈姆根本听不懂调停者这一行的术语,只能瞪着个眼发愣。
“……你听不懂?”模糊人很快就发现了奈姆的懵逼。
“呃……”奈姆不敢回答,生怕被识破了身份。
“看来你读书的时候也不怎么认真嘛。”模糊人见状只是调笑了一句,倒没有多想,转口道,“唔……打个比方:你重生回到了过去,但只能保留记忆的连续,却不能保留能力,这么说你明白吗?”
奈姆怔怔地点点头。
“但是,这两颗五岁的星球有着现实密度的差别,一个可以修炼一个不可以修炼,那么,它们同时重生到那个一岁的自己身上后,会出现什么问题?”
听了调停者前辈的话,奈姆突然回想起了之前小伙伴们给自己上的课。
那会儿自己刚知道梨白老家的异常,还入乡随俗地把它当成了“鬼屋”,并且对它能够“免疫魔法”的特质很好奇。
当时吸息给自己打了一个比喻,说这就相当于是一个生活在科技世界的人来到了魔法世界,那么他大概率会从头到脚就都是魔法免疫的状态。
究其原因,是因为——
“是……兼容性问题?”奈姆喃喃道。
“没错。”模糊人说,“时空是连续着的,当然可以向下兼容,但现实作为不同世界不同规则的根基,肯定没法兼容其他。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由现实稳定装置来处理。而由于三个世界的本质上是同一个,它们的价值也相当,所以现实稳定装置只会做出一种举措。”
“……重新为这个世界制定‘现实’?”奈姆猜测道。
“对。”模糊人双手一拍,将两颗五岁的星球“拍进了”一岁星球之中,说,“它们让这个一岁的星球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向上兼容’。”
奈姆立刻从调停者前辈的语气中听出了弦外之音:“有隐患吗?”
“当然。”模糊人嗤笑一声道,“如果不给你‘童年’,直接让你来干这行,你愿意吗?”
奈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世界失去了童年的积累,是不太能负担得起这些‘未来人’的攫取的。”模糊人摊了摊手道,“像什么‘寿命变短’、‘境界难以精进’其实都只是小问题,最严重的问题是,这个世界已经渐渐开始排斥凡人了。”
“排斥……凡人?”奈姆顿了顿问,“怎么个排斥法?”
“你应该知道‘魔兽’吧?”模糊人问。
“嗯。”
“你觉得这种生命形式怎么样?”
讲真,奈姆对此还真没什么见解。
“按照目前的情况,一只魔兽无论以什么形态为原点,最终大概率都会进化成肉球。”模糊人倒也没有指望奈姆能够真的回答,笑着说,“它们有着近乎堆叠式的实力增长曲线,只要杀杀杀吃吃吃就可以无止境的变强。虽说这样的生命很纯粹,但很难演化出凡人那样的智慧,更别说‘褪型’了。而这种不符合造物主‘美学’的生物,最终都是放任它们自生自灭,不会再派我们来调停。”
听到调停者提起造先生,奈姆立刻来了兴致。
她想尽可能地从对方嘴里套出这家伙的情报,于是思忖片刻故意不解道:“造物主的美学?”
“哦,这个啊……这不是教科书上的,而是我自己的看法。”模糊人摆摆手,“你以后可能也会有类似的感觉,不管是什么样的世界,归根结底,都是‘适合’凡人生存的。因为所有的生物,只要取得了主宰权,最终都会演化到‘人类’的形态。‘进化论’、‘褪型’、‘飞升’、‘血肉质变’……等等等等,不都是为了让他们变成人类的模样吗?”
奈姆闻言,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话题她并不陌生,之前就和梨白讨论过。
而梨白的结论是,这是给“穿越者”们的福利,不至于让人穿越到一个压根没法融入的世界。
“也许这就应了那句经典的废话文学吧?‘人类无法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模糊人说到这时似是没能忍住,再次咯咯笑了起来,“当然,也可能是咱们的造老板就喜欢这种类型的手办。”
奈姆附和着干笑了两声。
看来这位调停者前辈也不是很了解造先生,自己如果继续追问,可能会引起怀疑。
考虑到自己还有几个更迫切的问题想请教他,奈姆只好压下了对造先生的好奇。
“咳,前辈。”
“嗯?”
“既然您已经诊断出了这个世界的症状……”
“哦,你问解决方案啊?”模糊人也露出了正经的神态道,“目前看来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把世界拆回原本的三个,当做无事发生;另一个,是让这个世界进入末法时代,由你手动调高现实密度,灭绝超自然现象,让凡人重新相信科学。”
“那具体要怎么做呢?”奈姆不耻下问道。
“……你真是一点课都没认真听啊?”模糊人吐槽道,“算了算了,我当年也差不多。假如你想拆世界的话,还得想办法拿到时空参照序列的调试权限,它应该在这个地方,我当时走得急,没去找。”
调停者前辈一边说,一边“放大”了手中的星球。
接下来映入奈姆眼中的……自然是梨白的老家。
“拿到设备权限之后,只要反过来执行一遍之前的操作就行了。”模糊人接着又道,“如果是想调高现实密度,那就简单了,我留给代调停者的权能里已经有现实稳定装置的调试权限了,你直接上手就行。”
这波教学可以说非常的良心,就差手把手了。
“不过……”模糊人又拖了下语调。
“不过什么?”奈姆立刻问。
“你……”模糊人上下打量了奈姆一眼,问,“是第一次干这个吗?”
“啊?”奈姆愣了愣,然点点头说,“嗯对,我还是新手……”
“这样啊,”模糊人若有所思,“那可能不告诉你比较好。”
“呃……”听到对方这么说,奈姆本着能多打听一点是一点的心态,主动要求道,“没关系,您说吧前辈,我不会一直是新手的。”
“呵呵,倒也是哦。”模糊人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没什么,就算我不说,你自己也能琢磨到。我说的这两个方法,都有‘弊端’。”
“哈?”奈姆眨了下眼。
“第一个,把世界拆回原本的模样。对于现在还活着的生命而言,可以说就是灭绝倒计时。”模糊人解释道,“仅仅是地壳变动级别的事件,都有可能灭绝好几个物种,更何况是把世界拆开。哪怕有些凡人有着能够抵御这种自然灾害的实力,但这种规模的天灾必然会摧毁几乎全部的生态循环,不管他们再怎么强,食物链断了——他们没得吃,也早晚会饿死。”
奈姆闻言有些发懵。
“至于第二个,调高现实密度,这个更容易断定。对于还活着的生命而言,这种情况会直接摧毁他们的文化。”模糊人说着这些话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起伏,“以当前的世界举例来说,进入末法时代,不仅仅是意味着他们不能够再继续修炼了,而是‘贵族’这一整个所指范围都会消失,退化回基础的模样和智能。”
听完这段,奈姆的脑袋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
“总而言之,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模糊人深吸了口气,总结道,“你要么毁灭凡人们的肉体,从而让他们的文化得以留存;要么,你就毁灭他们的文化,让眼下的生命能够继续延续。”
奈姆张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
可她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当然,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任由这个世界就这样走向寂灭。”模糊人耸耸肩,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悖自己的“使命”,亦或是“职业道德”,“现在这里你说的算,你可以慢慢考虑。”
“前辈……”奈姆下意识问道,“如果是前辈您的话,会选什么呢?”
“我啊?”模糊人想了想说,“唔……假如我和人类玩得好,可能会选择让凡人退化。要是和贵族玩得好,大概会选择拆分星球。我也不确定,更有可能是看当时的心情吧?”
“这种事……也可以凭心情决定吗?”
“你觉得呢?”模糊人反问。
“我……”奈姆答不上来。
“以宏观角度来看,我们的任意一个行为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恶劣后果,只不过我们不知道而已。”模糊人说,“当然这么想是有些悲观的,你也很有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举动而造福凡人千百年。我第一次做类似的决定时也犹豫了很久,说实话,这种事我是帮不上你的,你只能靠自己。”
“嗯……”奈姆对此,其实是心知肚明的。
这会儿再想想,刚刚自己就不该问这位调停者前辈会选什么。
因为那等于是把责任推到了他身上。
看来,自己还是不够独当一面啊……
想到这,奈姆忍不住叹了口气。
调停者大多都是“人精”,这位前辈自然也是如此。
“怎么了?觉得有些失落?”他问。
“……是有点。”奈姆没有隐瞒。
“你可真上进啊,不亏是新时代的调停者。”模糊人笑了笑说,“别介意,你还年轻,不用着急,有的是时间。”
他说出了和保健阿姨类似的话。
回想起那位“导师”,奈姆也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模糊人随后又道:“我的留影差不多只有这些功效,你还有什么想问吗?”
奈姆想了想,说:“前辈您……知道您的代调停者的情况吗?”
“你想问什么?”
“她的……病,能治好吗?”
“听起来,你还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得病,是吗?”
“呃,嗯。”
“唔……”模糊人思忖片刻道,“这么说吧,我走之前,留下了九本教科书,分别对应一到九年级,只要她能完成义务教育,就什么事都没有。”
“义务教育?”奈姆愣了愣,“可是,她已经读完了您留下的教材啊。”
“不,她只学了七本。”模糊人说,“作为小升初转折点的两本,六年级和七年级,她漏掉了。”
“漏、漏掉了?”奈姆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这个,其实也不怪她,毕竟她不像我们这样有基础。”模糊人也叹了口气,“她只能大致识别数字的大小,但没办法准确区分。比如,她学完一年级的课程后,理应继续学二年级的课程,可要是把三年级和四年级的教材放在她面前,她最多只能做出‘应该先学三年级’的判断,而不会觉得一年级和三年级之间少了什么东西。”
“这……”奈姆一阵无语。
在他的描述里,安识好像已经不能用呆傻蠢萌去形容了。
“……不对,”奈姆想着想着忽然灵光一闪,喃喃道,“前辈您留下的知识,只有被学习之后才会从文字里消失,也就是说……”
模糊人点点头,默认了奈姆的猜测。
“——有人在安识之前,得到了这些‘知识’!?”
群730385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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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我和另一个从平行世界重生回来的我抢身体的主动权》
第一章:身体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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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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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节 323.传承
居然有人截胡了代调停者?
得出这个结论的奈姆何止是惊了。
四舍五入一下,这不就相当于是凡人战胜了调停者吗?
搞了半天,“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还真的是有可操作性的啊?
不知是不是因为接收到了奈姆的这副不可置信,模糊人这位老前辈当即叹了口气,说:“还是怪我刚来的时候太过吊儿郎当,只想着先享受享受开荒的乐趣……否则,即便是临时决定要用代调停者,也不可能就只给她这么点引导。”
听语气,他貌似是觉得自己身为安识的上级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索性主动替安识背了锅。
“那……”奈姆懵逼了半晌,差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在这种情况下,安识还有痊愈的可能吗?”
“这个嘛,我也没试过。”模糊人似乎有点不确定,“不过如果能找到那个偷师的,然后想个办法把知识拿回来,再补完代调停者缺失的课程……或许真的有可能。”
奈姆并不介意成功的概率有多低,急忙问道:“既然这样,前辈你知道是谁截胡的安识吗?”
“咳咳!”模糊人闻言先是使劲儿咳了两下,然后用接近支支吾吾的语调说,“我走之前也没预料掉会发生这种事,所以留影没这个功能。”
他听起来就像是个小学数学没考满分的数学教授。
“再说……”模糊人犹豫了一下,又道,“这些知识对凡人而言是很危险的,连我的代调停者都没能维持住理智,一般人就更不可能。考虑到这个世界对待弱者的福利不怎么样,这个偷师的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如果说他的前一句话只是让奈姆了解到了这件事的困难,那么后面这句补充说明就是彻底打消了奈姆的妄想。
奈姆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去寄希望于这种大海捞针似的探索。
关键海里究竟有没有针还不一定呢,要是没有信念,也不一定能坚持下去。
难道安识就只能这样傻一辈子?
“唔……”
模糊人突然打断了奈姆淡淡的忧伤。
奈姆怔怔地眨眨眼,似乎明白了前辈这是在欲言又止,问道:“还有……别的方法能治疗安识?”
“治疗倒说不上,”对于奈姆的猜测,模糊人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如果你只是想让她回归理智,还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说白了,侵蚀她理智的就是我的教科书。所以只要随便找个方法让她忘了这些知识——不,应该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能短暂地让她恢复理智就行了。”模糊人说,“等她恢复理智后,你用现实稳定装置和时空参照序列把她的状态固定住就好。”
奈姆听后低头思忖了片刻,又问:“这样做,有什么隐患吗?”
“呃咳咳咳咳!咳!”模糊人咳得更厉害了,“……只能说,她会失去的不仅仅是知识。”
“……好吧,我明白了。”
前辈的这个方案,奈姆现在就有实施手段,而且也谈不上有多困难,无非是再花点时间等一等梨白对菲尼的“特训”,直到菲尼能够响应自己下达的指令。
只不过这个代价……
奈姆砸了咂嘴。
纠结半天,她决定还是回去后问问安识本人的意见。
眼见一脸愁容的奈姆忽然叹了口气,似乎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模糊人宽慰了一句:“具体怎么做,你可以慢慢考虑,或者参考一下他们自己的意愿。”
奈姆努力挤出了个笑容说:“嗯,我知道了。”
模糊人随即又问了一遍:“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别的意图。
奈姆没有追问,只是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自己的任务索引,又问了问小伙伴们,才摇头答道:“目前没有了。”
“目前?”模糊人苦笑,“你还指望之后再回来一次?”
“呃……不行吗前辈?”奈姆还真有这个打算。
之前的保健阿姨也就算了,出于某种矜持,面对自己这个外来者时多少还有些保留。
可眼前这位调停者,括号留影,不同。
他完全把自己当成后辈,而且看架势,哪怕自己一问三不知比萌新还萌新,他也不介意,始终在耐心地教导自己。
这种助力,约等于官方外挂,奈姆肯定想牢牢地抱紧大腿。
然而,她也不是不能从模糊人的苦笑声中听出自己的奢望是多么不现实。
“我是系统中的异常,留影一旦启动就会引发混乱,虽然有一定缓冲的余地,但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冗余空间留给我用,所以必须尽快消失。”模糊人如实相告。
奈姆张了张嘴。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意外。
想必这就是这位前辈一直在催促自己的原因吧?
不知为何,奈姆突然“替”对方感受到了一阵失落。
即便没有吸息的帮助,两人之间也着实隔着一段“模糊”的距离,对方却似乎还是以某种方式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行了行了,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够你用的了。不过送给你之前,我这里也有个小问题想问你。”
模糊人一边说,一边把身前的那颗星球模型重新排列成了最初的小装置模样。
“呃……啊你、您说!”奈姆收敛了一下表情道。
“既然你是第三契约的调停者,那么对造老板的秘辛肯定有更多了解了吧?”模糊人真真切切地表示出了好奇,“祂究竟去哪了?还有,有传言讲,第三契约之所以这么急切,是因为那帮姓夜的唤醒了造老板的闺女,真的假的?”
他语气突然变得像是在打听谁家的八卦,让奈姆有些措不及防。
等到她回过味儿来,心中又是蓦地荡起一阵轩然大波。
……第三契约的开始,居然是因为“奈姆”被人唤醒了?
奈姆顿时想到了《星象之诗》中的一句描述,“王朝更替,以其复苏为契”。
或者,把它翻译成:
“她苏醒之日,便是契约更替之时”。
如月说,这句话里的代称既有“女性”的特征也有“神圣”的特征,其含义介于“她”和“祂”之间。
当时自己没有细想,还吐槽了一番都怪这家伙突然醒过来,否则这一关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事儿。
怪不得如月之后立刻被“奈姆”给凶了一顿,原来指的就是她啊……
虽然从“模糊人把它当做素材记录在安识的教科书中”这一点看来,可能这位前辈更多的只是把它当成一个流传在调停者内部的传言,但是,“奈姆”本人的反应却为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加了不少分。
搞不好这就是事实。
可恶,“奈姆”这家伙,明明早就知道,却一直没告诉自己。
哼!等会再找她算账!
眼下,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回答前辈吧。
正当奈姆犹豫着要不要如实相告时,模糊人忽然叹了口气。
“……也是啊,我都忘了这茬了。”模糊人有些落寞地自语道,“我已经不是调停者了……”
“前辈……”
“啊,没事儿没事儿。”模糊人一扫刚刚片刻的忧郁,再次笑道,“你不透露给我才算是尽职尽责,就当是对你的一个小小的考验吧,毕竟你叫了那么多声前辈,对吧?”
奈姆接不上话。
“没其他事的话,那我就走了?”模糊人又问了一遍。
此时奈姆才听出来话里隐藏的“秘辛”。
他似乎是有些不舍。
……是对什么的不舍呢?是想要自己挽留吗?该怎么挽留呢?
“哦对。”
“什……么?”奈姆下意识接了一句。
“造老板的闺女叫什么名字这点,你是可以告诉我的吧?”模糊人摆弄着手里的小装置说,“就算我以后真的干起了散播混乱的事儿,知道这个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呃,嗯……”
“她叫什么?”
“叫……”奈姆缓缓吸了口气,“奈姆。”
模糊人闻言,滞顿了片刻。
然后,他像是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噗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夸张,前仰后合,哪怕模模糊糊的,奈姆也能切实地感觉到,他现在的确很开心。
不知为何,奈姆不想打扰他。
只是渐渐地被他的笑声所感染,也抿起了嘴。
差不多过了半分钟左右,模糊人的笑声才逐渐停息。
“就这样吧,后辈,我实在是没什么能送你的。”模糊人把手中的小装置扔了过来,“祝你——唔……随便吧。”
语落,模糊人的身躯忽然变得更模糊了。
奈姆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他扔过来的东西。
定睛一看,这是一块造型很奇怪的掌上终端。大小和老式座机电话相仿,但设计却不像奈姆“印象中”的设备那样一味追求“便携”、“轻盈”和“圆滑”。它整体看上去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只是端在手中就能感受到它不俗的份量。
然而,这么粗犷的外形,却配备了一个质感和STN差不多的单色显示屏……
整体感觉就像是走歪了科技树的大哥大一样。
“前辈,这个……”奈姆下意识地就想问问这玩意儿究竟是个啥。
可一抬头,却发现,原本他站着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堆星星点点的像素。
像素光点勉勉强强还维持着人型的轮廓。
奈姆咽回了嘴边的疑问。
和保健阿姨一样,他也没有跟奈姆说再见。
当舞台上的像素全数淡化在半空中后,红黑相间的幕布便再次“沙沙沙”地闭合了起来。
奈姆傻不拉几地愣了几秒,然后往身后一倒,陷在了柔软的沙发中。
“如月。”她看了会儿陌生的天花板,唤道。
“喵。”
“这是个什么东西?”奈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手中的终端。
“是……一些,经验和,技巧。”
“关于什么的?”奈姆高高举起这块完全不像是掌上终端的掌上终端,一边端详一边问。
“喵呜……奈姆,你是要,现在接收,吗?”
“接收?”奈姆眨了眨眼,“这玩意儿也能信息化?”
“这一整个,‘空间’,都具备,类似功能。”如月答道。
“也对哦,”奈姆点点头,有些后知后觉道,“我并不是真的传送到了这里,只是精神接受了调停者的邀请……”
“喵。”
“那好,帮我接收吧。”
“是,奈姆。”
如月刚说完,奈姆手中这块粗犷的终端便无声无息地“碎”成了像素光点。
光点一粒粒没入奈姆的手心,登时,让她产生了一系列“明悟”的感觉。
说不上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能够更好的掌握吸息和如月、乃至梨白的权能了。
奈姆凝神感受了片刻,总算明白这份礼物究竟是什么。
正如如月所说,它是一些关于造物主设备的使用经验和技巧。
即便奈姆不是调停者,这份礼物的价值也难以估量。
它和之前那些关乎这个世界的情报不同,对奈姆来说,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即便自己不会像调停者那样使用设备,也可以把它当做他山之石,以作借鉴参考,不至于再迷茫抓瞎了。
这么一份珍贵的礼物,讲真,奈姆实在是受之有愧。
虽说一开始刚来到这里时,她的确抱着类似“捡了调停者的漏”一般的庆幸……
可她奈少侠也没能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这么轻易地就得到“传承”。
“唉……”奈姆叹了口气。
“喵、喵呜……奈姆?”
“嗯?”
“她、她问你,有、有什么,打、打算。”如月好像真的应付不来“奈姆”,软软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快要被吓哭了一样。
“我说你啊……”不过,奈姆如今也没有和她斗嘴的心思,只是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还能怎么样呢?得人传承,担其因果呗。”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奈姆坐直身体,双手合十,闭上眼,似乎是在祭拜什么,“我打算做一个合格的后辈。”
小伙伴们那边不知是什么情况,听了奈姆的话忽然陷入了沉默。
良久,如月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急急忙忙问道:“奈姆,你、你不会、是准备……”
“没错。”
奈姆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我要,‘调停’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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