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奇缘(古典版) 1 家变 早春二月,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在清晨的寒风中,一间破败的神庙里传出阵阵咳嗽声。 借着东方的一抹晨曦,可以看到幽暗的佛龛边铺着厚厚的稻草,上面是一床处处补丁的棉被。一位老妪背靠着佛龛,蜷坐在被子里。伴随着咳嗽,身子也在剧烈地颤抖。 神殿的中央生着一堆火。火堆上的瓦罐正扑扑地冒着热气。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坐在火堆边,轻轻地拿下瓦罐,小心地将瓦罐里的汤水倒在碗里,整个大殿飘逸着一股药香。听到咳嗽声,他焦虑地侧头看了过来。 “娘,您先忍忍,药这就凉好了。” “孩子,孩子,你,你快过来。” 少年赶忙走到老妪身边蹲下来,握住了伸过来的那只瘦骨嶙峋的手。 “娘这回看样子是,是熬不过去了。” “不,不!娘,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孩儿昨晚刚打了一条大鲤鱼,听先前的郎中说用这做药引什么病都可以治好的……” 少年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傻孩子。别哭,别哭。有你这样的孝顺儿子真是娘的福气,何况你还不是娘的亲生骨肉。” 什么?!少年惊讶地抬起头,娘该不是病糊涂了吧。 老妪哆哆嗦嗦地伸手给少年擦着眼泪,一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这件事本想等你娶亲后再告诉你,可看样子娘是等不及了。想起来,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天清早娘在河边洗衣服,就看见一个小小的提篮从上游漂了过来,伴着的还有小孩的哭声。漂到跟前一看啊,里面一个小孩哭得厉害着呢。就这样,娘把你给带回家了。那时你爹好高兴哦,我们还特地到金龙寺给菩萨进了一柱香。回来后你爹就给你取了这个名字,金龙。” 老妪转身从枕头下小心地拿出一个包裹,刚刚打开,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脸憋得通红。金龙伸出手去,轻轻帮她敲打着后背。 包裹里是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观音玉坠。 “玉坠就是当年挂在你脖子上的,那封信是我们和玉家的婚书。”稍微平缓了一下,老妪指着包裹里的东西喘息着说。“算来玉家的闺女也已成人了。听说玉大人已经官复原职,你可以带上这封信去……”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娘,娘!”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后,猛然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娘——!” 2 进城 远远看到了都城那宏伟的城墙。两年了!两年前随父母回到京郊的老家,今天重归故地却已是家破人亡。昏庸的狗皇帝,奸诈的李木甫!当年只因为父亲和玉成玉大人联名奏了奸相李木甫一本,就害得父亲被黜回乡,玉大人被贬凉州。回乡后父亲一病不起。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很快家徒四壁。现在,慈母也在贫病交加中驾鹤西去。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不由一阵酸楚。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作天! 比起两年前,都城喧闹的街市明显衰败了许多。向路人问明了玉府的去处,我缓步走向能人巷。一个俏丽的容颜逐渐温暖着我那受伤的心。红儿,你现在还好吗? 刚到巷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老忠叔!” “你是?你是姑,姑爷?!” “贤侄,坐,坐。” 接过我手中的婚书,玉大人热情地把我迎进了厅堂。玉夫人也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大厅。比起两年前,他们的面容都苍老了不少。看到他们和善的脸庞,我的心里泛起家的温馨。 分宾主坐下后,老忠叔麻利地递上了茶。 “不知尊翁令堂可好?”玉大人关切地问。 “他们,他们都过世了!”我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啊!”玉大人夫妇也是一阵郗嘘。 “苍天无眼,造化弄人啊!算来我比尊翁还痴长几岁,这样的世道……”玉大人红肿着眼睛,哽咽道。 “母亲临终前叫孩儿来拜望世伯一家,不知玉红小姐……” 猛然,我看见对面侍立的老忠叔对我不住地摆手,迟疑着没有再说下去。 “红儿,我苦命的红儿……”玉夫人已经泪如泉涌。 “贤侄啊,上月皇上下旨遴选秀女,我那红儿被,被翁尚书谄媚献给皇上了!” 烛泪点点,烛影摇曳。 一顿死气沉沉的晚宴后,从老忠叔口里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上元灯会,红儿被当前皇上面前的红人翁尚书的花花公子看中了,当即派人提亲。玉大人以红儿已经订婚为由婉言拒绝。谁料想这卑鄙小人怀恨在心,居然趁皇上选秀女之机落井下石。君命不可违,为了全家免受灭门之罪,玉红只有洒泪拜别父母了。 “该死的昏君!”我咬牙切齿地骂着。 “公子小声!”老忠叔急忙劝着我,小心地四下望了望。 “那她已经进宫了?” “还没有。听说翁家所选的秀女现在都集中在皇上新建的北苑内学习宫廷礼仪,要到登基庆典之日方才进宫。” “老忠叔,那就是说,我还能看到她?” 3 探美 “你说皇上选中的是南苑的冰冰姑娘?!” “是的,大人。李木甫那老狐狸买通了画匠,故意在咱们玉红姑娘的脸上添了颗克夫痣。又通过他在皇上跟前安插的小顺子点拨一下。现在这家伙没准笑得正欢呢!” “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哼,他不仁,我也不义!翁和,你这就去……”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脚下的绣花鞋轻轻巧巧,我提着花篮小心地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从老忠叔浑家那借来的这套衣服我穿起来居然十分般配。头上是老忠嫂打理的飞燕髻,斜插一支迎春花。清秀的脸上淡施脂粉,轻扫娥眉,配上一袭青色小褂,越发显得清新动人。 “好一个漂亮的姑娘家!”看我打扮好后,老忠嫂也不由得叫了声好。“当家的,快来看!” “准备好了?可别……” 刚一进门抬起头,老忠叔的话就给噎住了。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样子,我不禁微微一笑。 “小心,走路步子要再小点,手臂不要摆得那么厉害,对……”旁边老忠嫂小声地提醒着。老忠叔推着花车,笑呵呵地看着我们。说来也是让人摇头,熟读兵书的玉大人官复原职,不是因为弓马娴熟,而是因为他那独创的温泉养花法。现在昏君南北二苑以及皇宫、别驾的鲜花都由玉府负责供给。 快要走到北苑,眼前的兵丁明显地多了起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老忠嫂,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趁着兵丁检验老忠叔路牌的功夫,我小声地问。 “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怎么今天就变了?”老忠嫂也是一脸狐疑。 “老忠嫂,早啊!”一个军官热情地走过来打着招呼。 “哟,这不是刘爷吗?”老忠嫂放低了声音,“今天这阵仗是怎么回事啊?我们的腰牌都给验了三拨了!” “昨天晚上南苑出事了。也不知哪个刺客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闯那里。害得我们的九门提督吴大人大怒,这不,今天清早起就全都加岗了,可苦了我们罗。”说着,刘军爷叹了口气。“咦,这姑娘是……” 听着刘爷的话,我悄悄地抬起头来。眼前是刘军爷那双直愣愣的眼。 “这是我家的淘气丫头玉凤,没见过世面。来,叫刘军爷。” “刘军爷。”我轻轻地说。 “哦,哦。”恍然大悟似的,那军官回过神来,看着我喃喃地说。“前些日子怎么没见过啊?!” “哎哟,大人。前些日子抓秀女,哪敢啊……” “啊,是,是。啊?唉,我们也是没办法,拿着朝廷的俸禄……” 等老忠叔验好了腰牌,我们向前走了很远,还能看到后面那刘军爷远远地望着。 眼前就是北苑了,看着那高高的院墙,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甲字一号房。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红儿的房间。 红儿,此时此刻,你也在想着我吗? 4 落难 老忠叔在门房卸花,老忠嫂则一边和那些佣妇们打着哈哈,一边扯着我偷偷到了甲字一号房。 轻轻地推门进去,一位长发少女背对着我们端坐在窗前,凝神望着窗外。 “小姐。” 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转了过来,虽然有点清减,却丝毫不损它的俏丽。 “老忠嫂!” 绝美的笑容绽放在初春的寒气中,屋子顿时温暖了许多。一个丽人如燕子般扑入了老忠嫂的怀里。转瞬间传出阵阵呜咽。 “好了,好了,小姐,快看,我身后的是谁?” 我轻轻地迎了上去,我的眼里已只有眼前这瘦削的身影。世界仿佛已经消失,时间似乎已经停止。如同在梦境里,我听到自己喃喃地说道:“红儿,红儿……” “你是,你是龙哥?”看到我轻轻点了点头。一个温暖的身子扑了过来,“龙哥!” 老忠嫂擦着眼睛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真的,这不是梦?我轻轻梳理着红儿的长发,紧紧扶着她抽泣的香肩。 前朝李白有诗云:“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红儿,”我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龙哥!”怀中的红儿缓缓抬起头来,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着晶莹的泪水。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缓缓地,我低下头去,封住了那张火热的红唇。 “公子,快走。时间到了。” 匆匆赶入的老忠嫂打破了房中化不开的柔情。 “龙哥,今世无缘,来生我们再续吧。”红儿啜泣着推开了我。 “不,红儿,你等着,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我拉住了红儿的手,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而又坚定地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红儿抬起了头,眼睛里闪出欢乐的光芒。我知道,她也一定想起了两年前的玉府花园,在那缤纷而落的桃花下,她送别我的一幕。 出门的时候,心情难免有点沉重。善解人意的老忠叔夫妇也没有开腔,三个人默默随着花车缓缓而行。 “将军大人到!” 伴着此起彼伏的军士的呼喝,一彪人马缓缓来到眼前。我好奇地抬头看了看,寒风中猎猎作响的大旗下是一位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旗上绣着斗大的“吴”字。难道这位就是九门提督吴大人?猛然,我碰到了将军那鹰一般的眼光,不知怎的,一股寒意从心而起,我慌忙低下了头。 “哈哈哈哈!” 那将军转头与旁边的随从耳语了几句,突然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转过前面那个小巷就是玉府了。我正昏昏沉沉地想着满脑子的红儿,突然听到身畔两声惨叫。 “老忠叔,老忠嫂!” 我猛然清醒,定睛一看,两位老人已经血溅当场,胸口上插着黑黝黝的钢镖。 “来人啊,救命啊!”我凄厉地喊着。 巷旁的大树上猛然跳下两个蒙面大汉,利索地拿布堵上我的嘴,熟练地把我绑得象个大粽子。 “得手了,走!” 5惊梦 “安神医,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唉,李丞相,不是安某不尽力。奈何利刃穿心,纵华陀再世,扁鹊重生也无能为力啊。” “哐铛” 李相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让我抓到了这个刺客,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大人息怒。这个刺客对南苑布置了如指掌,刺杀冰冰姑娘后,不为金,不为银,分文不取,全身而退。依卑职看必有黑手操纵,恐怕还是与那翁……”侍立在身后的一位师爷模样的汉子凑过来小声说。 “嗯,白师爷言之有理。这老狗……”李相咬牙切齿地说,圆圆脸上的小眼睛里冒出了火花。 一个衣着光鲜的门童垂手走了进来, “大人,九门提督吴大人拜见!” “啊,李相。既然大人有客来访,在下告辞了。”安神医起身拱手道。 “有劳安神医。”李相微微欠了欠身。 突然门口脚步声响起, “相爷,相爷!” 随着由远而近的大嗓门,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闪现在门口,正是九门提督吴梦熊。 “哼,你还有脸来见我!冰冰姑娘已死,你就提着脑袋去见皇上吧!” “大人息怒。请先看看我带过来的人。”吴提督谄媚地笑着,向后挥了挥手。 推推搡搡间,一位身着青色小褂的姑娘步入了厅堂。 六只眼睛都瞪得老大。安神医的眼睛眨了又眨,擦了又擦;白师爷的手镜从左眼换到右眼,又从右眼换到左眼。 “冰冰姑娘!” “李相爷,怎么样?”吴提督得意地说。 突然,那姑娘樱咛一声晕倒在地。 “左右,快将姑娘扶去休息。有劳安神医快快诊治!”李相慌忙站起身来喝斥着。 蓝天、白云,盛开的桃园。 “龙哥,你真的要走吗?” 我怜惜地看着眼前的红儿。洁白的春衫裹着她娇弱的身躯,如天仙般俏立在微风吹过的缤纷花雨中。她的眼中是盈盈的泪水,难道天仙也有这样的哀愁? 紧紧的,我握住了红儿的小手,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一定会来迎娶你的!” 红儿的俏脸上闪出羞涩的红晕,缤纷的桃花轻盈地飘落到她的长发,她的肩头。花雨中,我们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突然,两个蒙面大汉架住了红儿, “得手了,走!” 眼看着红儿被架在两个人的肩头呼啸而去,老忠叔、老忠嫂猛然挡住了蒙面大汉的去路, “放下小姐!” 刀光一闪,两位老人倒了下去。 “老忠叔,老忠嫂!”我凄厉地喊着,停步查看了一下二老的尸体,重又紧紧在后面追着凶手。 “红儿!红儿!” “龙哥!”回答我的是红儿的哭喊。 我连声呼唤着红儿的名字,却只见那两人跑得越来越快,间隔越来越远。 “红儿!” 我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眼前是一扇红木的暖窗。春日的阳光懒懒地从雕花的窗棂间透过来,照到我身前丝锦缎面的棉被上。红儿,红儿呢?我不由摇了摇头,我这是到了哪里? 6 化女 “孩子,醒过来了?刚刚做了个恶梦吧。” 循声望去,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正关切地看着我。 “我,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当朝宰相李木甫的内宅。你已经昏迷两个多时辰了。” 李——木——甫?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晕倒前看到的那张令人恶心的圆脸。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他是谁呢? “我是太医院的安子庆,贤侄家况可否见告?” 贤侄?!我不由得浑身一震。 “从你的脉象上我已经看出异样,为你扎针时又发现你尚未穿耳孔,故而冒昧地称你一声贤侄。不过放心,你的秘密我自会守口如瓶。”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安太医低声说,“贤侄的遭遇我已经听吴将军手下说过了。看你的面相,绝非好色之登徒子,乔装入北苑,恐怕还是为了个情字。是否就是为了那位刚才你在梦中不住呼唤的红儿?”看着我的眼睛,安太医和蔼地说。 不知怎的,在安太医那善意的目光下,我油然生出一种亲人的感觉。 “大叔!”抽泣着,我一五一十地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唉,原来也是忠良之后。你可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劫持到此?” 我困惑地摇了摇头。 “可否听说了昨夜南苑刺客一事?”看我点点头,安太医轻叹一声,低声道:“昨夜刺客刺杀了皇上钦点的冰冰姑娘。只因你的长相与冰冰姑娘酷似,偏巧又乔装改扮被那如热锅上蚂蚁的吴提督看到,故而遭此横祸。按他们滥杀无辜的手段,若发现真相,公子堪忧啊。” “啊?!”我想起了被推进门时那三副诧异的神情。“大不了与他们拼了!”想起老忠叔与老忠嫂的惨状,我恨恨地说。 “不可!公子切不可逞匹夫之勇。情仇家恨,来日方长。我们还是得先想办法应付眼前之灾。” 父亲,母亲,还有……红儿!想起那俏丽的容颜,我的心里又是一疼。 “那,那怎么办?” 在丫鬟的帮助下,我羞涩地脱去了青色小褂。里面是一件男式的白色短衣。丫鬟看着我的目光里明显多了一丝诧异,我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好在安神医已经说我由于过度刺激得了离魂症,否则还真得费一番口舌。 眼前是一个圆圆的水池,从屋外引来的温泉水散发着阵阵清香,我知道,那是丫鬟刚刚洒入的龙涎香。屋外的炭火更烘得屋里温暖如春。 “姑娘,请沐浴。” 两位丫鬟在我身后小声地提醒我。咬咬牙,我缓缓地解开了那件短衣,一个羊脂般的处子之身浮现在丫鬟眼前。 “贤侄,此乃我家密传之锁阳丹。服用后可以化男为女,极尽造化之奇。一颗可保一日之需,一次服用不可超过3颗,否则就算大罗金仙也无法助你回复男儿之身了。切记,切记!” 我惬意地躺在温暖的泉水里,身后的丫鬟早已脱去衣衫小心地帮我搓着全身的肌肤。看着她们曼妙的身子,我不由苦笑了一下,这么活色生香的场面,将来可怎样向红儿解释。古人云“祸兮福所倚”,我终于可以进宫和红儿朝夕相处了,但这是不是我的福分呢? 7 女妆 “姑娘洗浴好了吗?”纱帐外传来轻轻的问语。 “还没呢。”随着答话,“吱呀”一声,想来是暖阁的门开了。 “听说这位姑娘长得象仙女一样,是吗?” “那当然,要不是遇上这档事,咱们哪有这个福气……” 帐帘一挑,两个丫鬟手捧托盘缓步走到池边跪蹲下,垂眼柔声说: “姑娘,这是家主吩咐为你准备的衣物。” 我懒懒地站了起来,应门的丫鬟早已伶俐地给我披上了轻软的浴袍。我细细地擦去身上的水珠。熏过香的浴袍暖和地抱着我的身子,温柔地拂过我光洁的双腿、平坦的胸脯。用过安太医的西施散后,身上的肌肤似乎灵敏了成千上万倍,每一次接触都是那么清爽怡人。看着自己秀美的大腿,我暗自叹了口气。西施散果然名不虚传,看样子今后我的肌肤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 池中侍浴的两个丫鬟早已抢先上岸,一个帮我拭去身后的水珠,一个小心翼翼地从托盘上拿起一个玉匣。刚打开匣盖,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面而来。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姑娘,这是大食国进贡的天仙玉露。每天擦拭不但让您的肌肤更加白嫩,还能香气袭人呢。” 满面羞涩地忍受完两个丫鬟对我全身的擦拭,我换上了丫鬟送来的新衣。绣花的小衣外是一袭杏黄的抹胸,外罩翠绿的着地长裙,长长的黑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胸前。看着水中那清丽的倒影,我简直怀疑自己身处梦中。眼前分明是一个美娇娘,昨日的儿郎又消失到哪里去了呢?脚下尖尖的绣花鞋箍得人紧紧的,走起路来不由得如风吹杨柳,颤颤巍巍。在左右丫鬟的掺扶下,我缓步坐到了纱幔外的梳妆镜前。 轻轻摘下耳边那一对老忠嫂费了好大劲找到的夹式耳环,我戴上了丫鬟送上的明珠耳坠。多亏了安太医的妙手金针,刚扎的耳眼戴上耳环竟没有一丝痛楚,耳坠与耳垂的每一次接触都带来一丝清凉舒心的感觉。身后的丫鬟给我梳起了时下最流行的堕马髻,一支坠着宝石的金步摇斜插在满头的乌云上,闪着夺目的光芒。我挑剔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打磨光滑的铜镜映照着一张满头珠翠的俏脸,抿过胭脂的嘴唇诉说着朱红的诱惑,淡抹香粉的脸庞更显洁白娇嫩,两弯稍嫌粗糙的眉毛也被丫鬟的巧手打理得如新月一般。这是我吗?一刹那间,我居然陶醉在这似幻似真的影像中了。 “嗬,冰冰姑娘到了,请坐。” 轻轻地道了个万福,我侧着身子坐在了厅堂的下方。 “感觉可好了一点了?得知你被刺客所惊,本相可是寝食难安啊。”看到李相那张肥肥的脸,我的心里早就恨不能一拳给它来个窟窿,脸上却还微笑着低声说:“有劳相爷关爱。” “听安神医说姑娘这回受惊不小,不知姑娘可还记得籍贯、出身?”李相那小小的眼睛里猛然闪出凌厉的光。 我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 “啊,姑娘不必惊慌。本相一定尽力周旋,为姑娘治好此病,使姑娘早日得见天颜。” “无耻!”看着李相一脸关切的神情,我心里暗骂着。安神医早就告诉我,李木甫本来就要求他施术让我失忆,现在却奢谈什么治病!话虽如此,我的脸上却是一副感激的神色,“多谢相爷!” “为了让你早日康复,本相给你请了个好老师。来人,有请天舞夫人!” 8 天舞 在几位丫鬟的簇拥中,一位衣着素雅的夫人缓步走了过来。虽然乍暖还寒,夫人身上的衣衫显然不厚。剪裁得体的春装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柔美的腰肢。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心不由一阵狂跳。 人间竟有这样的尤物! 她的每一步都那么自然优雅,苗条的柳腰随着步伐轻轻地左右摆动,似乎合着大自然某种神秘的节拍。如同春天的精灵,整个人都融入了这春意融融的世界。她的容颜虽然已不再年少,脸上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淫荡与高雅、清纯与放浪奇迹般地水乳交融。旁边几个丫鬟虽然个个都青春动人,与她比起来却都成了俗脂野粉。 身边的李相显然也沉醉在其中,直到夫人走到跟前,方才开腔。 “几月未见,夫人真是今犹胜昔。啊,这位就是我对你提起的冰冰姑娘。”李相顿了顿,扭头对我说:“天舞夫人是本朝教坊部的第一人。京城数位花魁都得自于夫人的一手教化。还不上前行礼?” “见过夫人。”我轻轻道了个万福,柔声说。 “免礼。”夫人上下打量着我,看了许久。 “啊,夫人意思如何啊?” “相爷,冰冰姑娘果然国色天香。欠缺在身量不足,音色略逊。若能经我调教,半年后定会令当今花魁黯然失色。” “不行啊。皇上登基庆典一月之后即将举行,请夫人务必要加紧。” 低头思忖了半天,天舞夫人抬起了头。“请相爷放心,身量、音准我尚有方法调制。弦歌舞艺就要看姑娘的造化了。” “唉,也只能如此了。春红、柳绿” 在我身后的那两个侍浴丫鬟应了一声,垂首站了过来。 “你们以后就随着姑娘。天舞夫人,这些天就有劳你了。” “哪里。相爷,那我就先随姑娘去练习了。” 看着一群人花枝招展地走后,李相沉着脸,小声问垂手站在后面的师爷。 “白师爷,这招行吗?” “相爷放心,天舞夫人是此中翘楚。这乡下妮子教化后就算不会弦歌舞艺,学个一招半式也能把皇上迷个半死。” “嗯,那就好。你速速吩咐下去,此事务必做得机密。若让翁尚书那边知道这烟花之事……” “属下明白。属下早已借口冰冰姑娘受惊,此番就不用回南苑了。在相府里自然可保万无一失。” “嗯,不可大意。对了,吴梦熊送来的两个侠客需立刻安排到护卫队,同时令他多注意相府保安,从今天起,叫所有护卫给我放精神点,晚上要加双岗!” “什么,冰冰姑娘没有死?!你不是说眼看到利刃穿心而过的吗?!” “是,是,是,是的,大人。听我们的内线说是安神医给治好的。据说她已经受了惊,得了什么离魂症。人还在相府养伤压惊。要不,我再去……” “唉,可一可二不可三。李木甫这老狐狸现在肯定防着这招了。眼前之际,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离魂症? 9 塑身 “春红,吩咐下去,把炭火再烧足点。”刚刚回到我入住的怡情阁,天舞夫人淡淡地说。“柳绿,你去放下窗幔,把门关紧。” 很快,整洁的屋里已是暖意融融。 “冰冰姑娘,请宽衣。” 什么?!我吃惊地望着眼前这如女神般的夫人。 “我需要仔细研究一下你的身材,春红、柳绿,帮姑娘宽衣。”天舞夫人的语调虽然很和缓,语气中却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从的命令味道。 衣衫褪尽,我那雪白的身子顿时展露在幽暗的屋里,淡淡的香气在屋中弥漫。 “天仙玉露!不错,不错。”天舞夫人展颜笑了,“转个身子我看看。” 几圈转过,我的脸上已是红霞点点。 “嗯,娜娜,把窈窕衣拿过来。” 一直跟在天舞夫人身后的一位秀美的姑娘走了过来,放下肩头的包裹,拿出了一件奇怪的衣服。匆匆一瞥,衣服作肉色,似乎有许多根丝带点缀于其上。 “春红、柳绿,去帮娜娜给冰冰姑娘穿上。” 娜娜温柔地把衣服套在了我身上。衣服看起来有点象肚兜,但很硬。春红、柳绿站在我后面按照娜娜的吩咐开始拉那些丝带,娜娜则使劲按住了我的腹部。很快,我就感觉到衣服越来越紧,心在咚咚地猛跳,呼吸也开始变得异常困难。 “别,别!我的骨头都要断了!”惨叫随着我的眼泪一起飞了出来。 “放心,冰冰姑娘,娜娜会很小心的。”天舞夫人话音刚落,娜娜已经示意春红、柳绿住手了。她来到我身后,仔细地打好了结。 “现在怎么样,冰冰姑娘?” 我静静地歇了一会儿。奇怪,虽然呼吸还有点不太顺畅,人却觉得异常舒服。衣服紧紧地托着我的腰,暖暖地,如同躺在一个强有力的臂弯里……。我这是怎么了,我可是男人啊!我羞怯地点了点头,无所适从地四下张望。眼前是一张和善而又陌生的脸庞。 娜娜?好像是叫这个的吧。名字好怪啊。刚刚清醒的我仔细看了看身边的娜娜。她的肤色雪白,高耸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樱桃般的小嘴、娇俏的红唇构建成一位绝色美人。看着她眼珠中那一抹淡蓝,我惊讶地问:“你是胡人?” “娜娜是大食国人。我就是从她那里知道了天仙玉露,这件衣服也是从她们那里传过来的,从现在起每天你都要穿着它。”顿了顿,我听见天舞夫人小声地说:“兄嫂当然要改,这脚……” “冰冰姑娘,你会跳什么舞吗?” 看着天舞夫人热切的眼光,我低头沉思起来。 舞倒不是不会跳,在都城曾随老人跳过祭祀舞,在家乡曾随乡人跳过社火舞。可女孩的舞…… 我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清丽的身影。 10 调教 轻轻点了点头,春红、柳绿帮我换上了轻盈的舞裙。飘逸的丝带挽出了我盈可一握的细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棼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追随着脑海中那飘忽的身影,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灼灼盛开的桃树下。 “龙哥,这是我刚刚学会的。你看怎么样?” 我翩翩地舞着,眼前是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大红的舞裙在我的脚下自在地舒展,如同一朵冉冉飘起的红云。轻盈地转了几个圈,我盘腿跪了下来,长长的红裙扑在地上,如一朵盛开的桃花。我那光洁的手臂伸展着,如同那洁白的花蕊。“红儿!”点点泪水早已充斥了我的双眼。 “好!”天舞夫人的喝彩打破了沉寂,接着耳边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悄悄拭去眼角一点泪水,天舞夫人沉声说:“不愧是南苑魁首。方才那曲桃花舞情景交融,心舞合一。桃花的艳丽、自然与花落时的凄苦、无奈均表现得淋漓尽致。有此基础,金莲舞月内定可小成。你的兄嫂……” “兄嫂?!开始也说兄嫂要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纳闷地望着夫人。 “用我从南蛮草药中秘制的如意膏定可还你满意的胸形,有我的音唱运气法嗓子亦可冠绝一方……” “敢情是胸嗓啊。”我的心中不由暗笑。 “要跳金莲舞,你的脚尚嫌粗大。只好从现在起以锦帛裹之了。虽然这样做会很痛苦,可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不要怨本夫人,我也是为你的前途着想啊!为了一月后你的幸福,我是不会留情的。春红、柳绿,以后就由你们负责此事。如果有什么疏忽,我拿你们是问!” 接下来的一个月,紧张而又痛苦。早晨刚起,就要进行嗓音训练。上午是美姿课,下午是声乐课,晚上是舞蹈时间。我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阳刚一天天离我而去,自己一步步蜕变为绝色娇娃。 现在是上午的美姿时间,我静静地坐在铜雀宫内。向四周望去,周围是无数个艳丽少女。我垂首轻轻叹了口气,所有的少女也都叹了口气。神情是那么的哀怨,那么的惹怜。看着她们,我的心头都不由涌起一股想抱住安抚她们的冲动。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就是我。 按照天舞夫人的布置,铜雀宫内四周都是磨得锃亮的铜镜。看着镜子中的倒影,我开始模仿墙上挂着的美女神情。西施的幽,赵飞燕的媚,嬉笑怒骂、卧立行走,各种姿态、各种神情都被那不知名的画师刻画得栩栩如生。我轻轻地站了起来,腰间的那件窈窕衣束缚得我坐的时间稍长就不舒服。虽然现在我的腰已经瘦了2寸有余,天舞夫人还是不太满意。我只好仍然穿着它,每天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我才能将它脱下,吃饭更是难以下咽。 缓步走向墙边,脚下是一阵疼痛。垂首看了看脚下的绣花鞋,鞋头尖尖,小巧精美,正是现在最流行的红菱艳。大半个月前,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自己会穿上它的。可现在……,我不但能穿着它走路,还能翩翩起舞。虽然脚尖仍是酸疼难奈,比起半月前的痛楚已是如在天堂了。想到那几天忍着痛脚练舞的情景,眼泪已经忍不住夺眶而出。 眼前是西施捧心的画卷。看到美人颦首蹙眉的神情,想想自己的遭遇,我的心禁不住也痛了起来。我的手曼妙无方地抬到了胸前,触摸到的是那已然高耸的一团。刹那间,一阵酥麻的感觉电一般地传过全身。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穿过我的脑海: “我是女儿!” 11 双绝 “天舞夫人,后日即为登基庆典,调教进展如何啊?” “请相爷检视。”天舞夫人谦卑地弯了弯身子,嘴角眉梢是掩饰不住的得色。“春红、柳绿,有请姑娘!” 环佩叮当,香风徐徐,在春红、柳绿的陪侍下,一位白衣丽人缓步走进了众人的视野。 从入场的那一瞬间起,所有男士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她轻轻地走着,伴着柳腰微微的颤动,仿佛要走进每个人的心里,播种、发芽、生根。淡淡的微笑,流转的秋波,光洁的肌肤,优雅的身姿,处处绽现出少女的风韵。轻软的素裙如白云般温柔地掠过她的肌肤。骄傲的双峰,光洁的玉腿在那片白云中若隐若现,让她的每一步都那么自然诱人。如果说走近后的天舞夫人会让人猛然惊醒,再猛发“恨不相逢少年时”的感叹,那么走近后的这位丽人只能让人更加赞叹造物主的神奇。李相的小眼睛已经瞪得比鸡蛋还要大,白师爷的嘴巴早已忘记怎么合上了,边上的天舞夫人要是顺手给他塞个胡萝卜进去肯定没问题。 “相爷,是先让冰冰姑娘奏乐一曲还是先舞一回啊?” 早已见怪不怪的天舞夫人抿着嘴,笑着问李相。 停了半晌,直到天舞夫人轻轻碰了碰李相,后者这才恍然大悟地晃晃脑袋。 “啊,天舞夫人果然神乎其技。不知弦歌舞艺学得如何啊?” “那,相爷,您是想先让冰冰姑娘奏一曲还是先舞一回啊?” “哦?!那就先奏一曲吧。”揉了揉酸涨的眼睛,李相将信将疑地说。 净手焚香,我怀抱着琵琶坐在了亭前。 “不错,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闭目听着我的乐声,李相缓缓地说。 “小弦切切,间关莺语,软玉温香之意!” “大弦嘈嘈,铁骑突出,铿锵豪迈之情!” 渐渐地,我已经听不到李相的评价,我的心整个地融入到这音乐的净土。优美的音符在我的指下欢快地流淌,构建出一片生机盎然的世界。拢、捻、抹、挑,在我的手下,一个美丽的世界正在成长。终于,在轮指的浓墨重染后,我收起了拨子,当间一划,纷繁的世界重归清静。 “好!古人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诚不我欺,诚不我欺啊!”李相猛地站了起来,小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芒。“冰冰姑娘,能否请你再舞一曲?” 与天舞夫人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我轻轻点了点头。 换过一身水红的衣裙,挽着碧绿的丝绦,我重又回到了亭前。一朵美丽的金莲早已绽放在亭前的花丛中。 脱下了脚下的红菱艳,在春红、柳绿的搀扶下我登上了金莲花。洁白的丝缎裹住了我纤细的小脚,如弯弯新月。踮起脚尖,如荷花仙子,我漂浮在这朵美丽的金莲上翩翩迴旋。台下没有一丝声响,每个人都在屏住呼吸,生怕这一丝的声音也会惊得这天上的仙女转瞬远去。她的腰肢是那么的柔软,她的神情是那么的迷人(这当然是美姿训练的功劳了),突然,场内响起只有天仙才能唱出的歌声: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歌歇舞止,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丝感动,一丝兴奋,又都有一丝怅然若失。 “妙啊!天舞,天舞!老夫虚度了50春秋,今天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天舞!天舞夫人实在名不虚传啊!” “哪里,哪里。都是冰冰姑娘冰雪聪明。多亏她自身功底扎实,桃花舞动人心魂,音律宫商角徴羽皆知。这样方能事半功倍啊。” “哦?她果真五音皆懂?” “是啊!真是天幸,她的离魂症没有忘记这些重要的东西。另外按照相爷的吩咐,她的籍贯、出身等情况奴家也是日夜督促背诵,现在已经可保万无一失了。” “哦……”李相随口应了一声,“嗯,辛苦了。天舞夫人、冰冰姑娘你们先下去吧。” “白师爷,”看到众人皆退下后,李相冷冷地说。“你看这假冰冰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还请大人明示。” “一个乡下妮子居然懂音律、歌舞?!你赶快派人查一下她的底细!” “大人,这恐怕需要两三月的功夫呢。” “哼,凡事预则立。虽然这妮子忘记了自己身份,我们还是小心点好。你马上去办!” 12 入宫 终于,进宫的那一天到了。 坐在宫里派出的马车上,我的心里忐忑不宁,不知是悲是喜。 膝盖上的小包里放着几件换洗衣衫和临别时姐妹送给我的礼物。我小心地从包里掏出一个丝帕。轻轻打开,一件湖蓝色的玉环在幽暗的车棚里闪着诱人的光芒,光芒中我仿佛又看到娜娜那双湛蓝的眼睛。 “冰冰姐,这是我送给你的。”娜娜轻轻塞给我手中的丝帕,“将来在皇上面前戴上,管保迷死他!” 原来是这个,我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娜娜戴着玉环跳舞的情景,耳边仿佛又听到她那天真的嬉笑。包好玉环放进包中,我抽出了天舞夫人送的那本薄薄的册子。 “冰冰,你就要进宫了。前程风波险恶,自己要注意啊。”屏退左右后,天舞夫人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这里是一本你将来用得着的书,也算是大姐送给你的礼物吧。” “素女心经?!”什么嘛,我的心狂跳起来,赶忙把书塞回去。在那昏庸的皇上面前献媚,我才不会呢!好姐妹,你们要是知道我的秘密,还会送我这些东西吗? 马车放慢了速度,从车窗望去,巍峨的内城展现在眼前。秀女们一个个下了车,从侧门鱼贯而入。站在如彩虹般横架于护城河上的步云桥上,我忍不住顿足回望。别了,熟悉的家园;别了,我的朋友!“侯门深似海”,那皇宫呢?晶莹的泪水在我的眼里打着转,眼前的景物也都沐浴在一层淡淡的烟雨中了。 登记造册之后,我被带进了一个小阁子里。按照天舞夫人事先的介绍,这应该是最后的环节了。 怡情阁里空荡荡的,四周被纱幔包着。四角的牛烛宫灯把阁子中央映照得丝毫毕现。唯一的一张案桌后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花夫人,可以开始了吗?”坐在中间的一位嬷嬷侧头问。 “开始吧,邓嬷嬷。”循声望去,我这才注意到在灯光的阴影中还坐着一位妇人。她的面目模糊不清,声音却煞是好听。 “冰冰姑娘,请宽衣。” 略带羞涩地我低着头褪去了身上的衣衫。 “大家都是女人,把肚兜也脱下吧。” 当大红的肚兜从我光洁的身上滑下,三位女士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轻轻的赞叹。 邓嬷嬷轻轻走近身前,上下打量着我,左捏捏,右瞧瞧。一会儿让我走几步,一会儿让我弯个腰。 “转几个身看看。” 灯光下,我轻盈地转了几个身。 “好!就送皇上的养心殿吧。” 13 乳娘 “慢着!” 一直坐在阴影里的花夫人猛然站起,径直向我走来。 头上是高高的宫髻,斜插一枝精巧的碧玉簪。眼含秋水,眉似远山。一点朱红衬着一张粉面,煞是好看。看年龄大约三十左右,灯光下看去,她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与怀疑。 我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难不成她发现了什么破绽? 我低着头,任由那美妇锐利的眼光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扫来扫去。 “抬起头来。”美妇威严而又不失温柔地说。 抬起头,面前的妇人明显地倒吸了口气。 “你,你多大了?” 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般地向我袭来。多亏了在相府的练习,听完我流利的回答,妇人的神情似乎显得有些失落。 “这种蒲柳之姿怎么能侍奉皇上?!我看你们都昏头了!” “可是,可是……这是相府送过来的。皇上看过秀女预先呈交的画像后,指明就要这位姑娘呢。” “画像,画像能做主吗?皇上那边我来说,我那边正缺个伴人丫头,这个人就给我吧。” 看到邓嬷嬷唯唯诺诺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对这神秘的美妇充满了好奇。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在一个小太监的领路下,我走出了怡情阁。回头看去,正看到一个秀女婷婷袅袅地走进去。红儿,我的红儿呢?看着这偌大的皇宫,刹那间,我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可怜。与红儿再聚首的愿望如同沙滩上的蓝图,一个浪头打来就给抹杀得干干净净。 “相爷,相爷!” 看到白师爷跌跌撞撞地跑进风荷苑,坐在花亭中品茶的李相不满意地皱了皱眉。 “堂堂相府的师爷,什么事这么慌张啊?” “我们,我们选送的秀女冰冰被花夫人要去了!” “啊?!那翁尚书选送的玉红呢?”李相放下茶杯,前倾着身子,焦急地问。 “邓嬷嬷已经按计划把她安排到长公主那里了。” “嗯。哼哼。”李相得意地坐回太师椅,端起茶杯,眯缝着小眼睛笑了。 “阿,呵呵。”站在旁边的白师爷赶忙陪着干笑了两声。 “告诉小顺子,有空多在皇上面前提提冰冰姑娘。费了这么大劲张罗的事,不能就这样被一个乳娘给破坏了!” 14 侍浴 “夫人吩咐了,你就先住这东厢房。” 一个长着可爱圆脸的小姑娘笑着把我带到了我的新家。房间并不大,但收拾得整洁、素雅。 “冰冰姐,你先把东西放下。我叫小芸,就住在隔壁,呆会我再带你到周围转转……” “小朱,”一条人影飞快地闪进了我的房间,“冰冰姐在哪里呢?” 眼前是一个秀气的丫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四下打量。 “小鸟呀,可惜了你那双大眼睛,中看不中用。冰冰姐不就在眼前吗?” “哇赛,冰冰姐,你真的好漂亮哦。我叫小敏,和小朱住一起。” “哦?你怎么管小芸叫小朱呀?” “她呀!哎哟!” “死丫头,要讲也让我自己讲!”小芸扭了小敏一把,笑着说:“那是去年中秋的时候,这丫头在我的背上贴了张纸条:‘我是一头猪’,害得我走到哪里,哪里笑倒一片。幸亏看门的刘婶帮我取了下来,不然可就得溜溜地挂上一天了。从此我就得了小猪这么一个‘雅号’。还就数这家伙叫得最起劲!冰冰姐,你看她成天叽叽喳喳的,叫她小鸟没冤枉吧?” 小敏抬头做了个鬼脸,三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真的,冰冰姐。你到我们这里来算是撞大运了。夫人对我们可好了,旁边的丫鬟都羡慕得不得了呢。”〕 听几位老宫女说,花夫人闺名蕊娘,是当今皇上的乳娘,虽然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实际已有四十挂零了。如小敏所言,花夫人待我们确实不错。姐妹们出了错她从来不责骂,每个人要干的活也都很少。看到姐妹们互相打打笑笑,她总是在一旁慈祥地笑着,如同看到自己的小孩在嬉戏。再加上小敏和小芸这一对最佳拍档,小院里总是欢声一片。宫里的生活欢乐而又安逸。如果没有每天晚上的侍浴,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晚上的沐浴是我和夫人单独相处的时间。 站在齐胸高的温泉池中,温暖的泉水滋润着我的全身。眼前是花夫人洁白的身躯,我手拿着浴巾一下下帮夫人擦着身子。随着每一下动作,我的**轻轻地在水中荡漾,带来一阵阵的酥痒。 眼前的花夫人正惬意地躺在水中,微闭着眼睛。她的身材是那么的姣好,她的朱唇是那么的迷人,可我已经无心顾它,我的脑海中正搜肠刮肚地查询着这位名叫冰冰的姑娘家乡的点点滴滴。 糟糕,她那诱人的红唇终于开口了!这回会问什么?风景、土特产、民俗?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冰冰啊,你到这里有四十天了吧。” “是,夫人,恩,刚好四十天。”我心中盘算了一下。想不到进宫都这么长时间了,夫人记得可真清楚啊。 “每天晚上你都在这里洗过澡吧。” “是,是的。”想想也是,这么多天来每天即使夫人自己不洗,她也要叫我洗一个,然后还亲自帮我抹上天仙玉露。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不由一阵感动。 “那你为何天癸久、久、未、至?!”一个个的字从夫人嘴里蹦出来,如一支支利箭直刺我的胸口。 看着夫人那锐利的眼神,我的心中一阵茫然。 15 无忧 “这……”我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就说嘛,不要吞吞吐吐!”看着我涨红的双颊,花夫人的语气虽然严厉,一丝慈爱的光芒却在眼中一闪而过。 “安神医啊,安神医,现在该怎么办啊?!”我的心里默念着,心乱如麻。忽然,我的脑中灵光一闪, “在相府的时候,相爷也请安神医看过,神医说这是体虚之症。” “哦,吃过药了吗?” “回禀夫人,神医给开了药,我现在天天还在吃着呢。” “怪不得我看到安神医的徒儿过来送过几次药,傻孩子,告诉夫人有什么不打紧?唉……”夫人长叹一声,人也似乎苍老了许多。 从那天起,每次侍浴时夫人不再追问籍贯、家乡的点点滴滴,改谈诗词歌赋、音韵乐舞。真没想到,夫人的学识竟是那么的广博。我开始盼望着每天沐浴的来临。那真是我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冰冰姐,前院的桃花开了,我们去看花吧!” 清早,我正在屋里练着那首《有所思》的古曲,小敏叽叽喳喳地从外面飞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当然是那个焦不离孟的小芸了。 “桃花开了?!”我的心一颤,拨子好悬没有从手里掉下来。 今年的春天特别冷,往年此时已该是桃花漫天的时节,今年花期却久久未至。现在桃花终于开了? “走吧!”小敏、小芸挽起我的手,笑着走入了春天的阳光中。 前院是一片桃林,在暖暖的春日下,几树早花开得正艳。旁边的桃树也大多长出了花骨朵。小敏和小芸如穿花蝴蝶般绕着花树笑着闹个不停。我的眼前看到的却是当日红儿和我追逐的情景。 突然,院墙外传来一阵男士的说笑。 “相爷尚书忙选秀、兵部侍郎忙种花。武进兄,你看这世界可真颠倒了。” “还要加一句,堂堂状元忙巡逻。张巡老弟,你看你这武状元当得多窝囊。” “唉,别说了。本想为国效力,可这年头,不拍马,一拧头就给当上个大内侍卫总管了。还是你好,水平那么高,考都不去考。” “愚兄是多吃了几碗干饭。咱就老老实实做侍卫吧,不用拍马,不用看脸色,乐得逍遥呗。哈哈!” 武进、张巡?似乎听父亲和玉大人提起过这两个名字,尤其是张巡。听说文韬武略都为人中翘楚,居然都跑来当侍卫了,朝廷昏庸,何至如此!我的心里也是暗暗摇头。 回首看着这点点缤纷,“红儿!”我愤愤地咒骂着荒唐的世道,心里已满是那魂牵梦萦的身影。 晚上陪夫人洗浴后,我回到了房里。听说长公主过来,小敏小芸都去侍奉了,院里静悄悄的。 我关上了房门,缓缓地坐在铜镜边。 摘下鬓边那一朵桃花,我的眼前又出现了红儿的倩影。她微微地冲我笑着,宽去了淡紫的长裙,一抹淡淡的清香在房内飘荡。我的手轻轻掠过她那丝缎抹胸,光滑而又清凉。看着眼前那动人的曲线,我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她那诱人的双峰随着我的呼吸也在曼妙地起伏荡漾。我的手忍不住伸了过去,触手是温软的一团。随着双手的抚摸,一阵阵难以名状的快感直冲我的脑海。一股力量在我的体内聚集、升腾,却偏又找不到地方宣泄。我急急地脱去抹胸,除下肚兜,眼前是一个洁白如玉的身子。我的双手早已不受控制地开始在那娇嫩的肌肤上游走,每一次游走又带给我更大的疯狂。一声呻吟,带着淡淡的失落,我终于无力地躺在了那温暖的床上。 沉浸在这无边快感中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多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16 公主 第二天清早,长公主就过来问候夫人了。 “乳娘,你这里的丫鬟都好漂亮啊!” 站在夫人身后,我总觉得长公主的眼光有意无意地往我这里瞟。 “长公主见笑了,她们哪有你漂亮啊?” 眼前的长公主恰二八年华,一张圆润的脸庞,秀眉弯弯,云鬓高挑,别有一番风韵。 “呵呵”长公主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乳娘,你看我身边就缺几个象你们这儿样的贴心丫鬟,能让给我一个吗?” “哦?你又看中谁了?” “就是——”长公主纤美的手指绕了半圈,“她!”玉指所向,正是站在夫人身后的我。 “你还真有眼光,一下就挑中了我最喜欢的冰冰。你们那儿不是已经有北苑魁首玉红姑娘了吗?” 什么?红儿在她那里?!我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唉,别提了。还魁首呢,整个一个木头姑娘。乳娘,你就答应我嘛,乳娘——” 看到她楚楚可怜的神情,听到她娇媚勾魂的声音,我相信这世界上恐怕很少有人能够抵抗长公主的请求了。只听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我的姑奶奶。你去问问冰冰,她要是愿意呢,你就可以带她走。可别再来磨你可怜的乳娘了。” “谢谢乳娘了!”长公主乖巧地福了一福,起身走到我的身边。 “冰冰姑娘,到我那边去吧,景色又好,姐妹又多,可好玩呢。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我愿意!”想到马上就能看到红儿,我情不自禁地连声答道。 在夫人失落的表情中,长公主向夫人道了声谢,得意地挽起我的手翩翩而去。 “你们都下去吧,今晚就由冰冰服侍我洗浴了。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长公主的语气十分地严厉。 几名丫鬟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我小心地走上前去替公主宽衣。 “不用,不用,冰冰姐。”灯光下,长公主笑魇如花。“就让妹子来服侍你吧。” “这,这怎么行?”我局促不安地应道。 “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关系嘛?” “舒服吗?” 真没想到公主还有按摩的绝学。何处该重敲,何处该轻打,力度手法,分毫不差。刚刚洗过温泉澡,感受着公主那嫩嫩的小手按摩着我的肩背,我惬意地点了点头。 “你的身上真香啊!我就最喜欢人干干净净的,尤其是我爱的——猎物!” 长公主娇嫩的声音猛然变得凶残恐怖。我感到头上被重重地敲了一下,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17 险境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全身赤条条的,湿淋淋都是水。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哪知手足都已被绑住,不由大吃一惊。 “好姐姐,醒过来了?” 看到眼前公主巧笑嫣然的脸,我简直有点糊涂了。刚才真的是她打的我吗? “你的身子好嫩哟。”摸了摸我雪白的肌肤,公主啧啧地叹着。“这么美的人我怎么下得了手?!” 公主款款地站了起来,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多了一条黑黝黝的皮鞭。“呜、呜”,我恐惧地望着她甩了甩鞭子。鞭子带着风声从我的脸上飞过,我的脸上已面无人色。 “公主……”我刚刚开口,肩头猛然一疼,鞭子顿时如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我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嘴里忍不住发出阵阵惨叫。 鞭雨终于停下来了。“唉哟哟,我的好宝贝。”眼前的恶魔丢下皮鞭蹲了下来,抚摸着我身上一道道的鞭痕。“是谁下手这么重,看看都流血了哦。” 我紧张地看着她。只见她温柔地低下了头,伸出舌头贪婪地在我的伤口上舔着。一股麻痒痒、凉嗖嗖的感觉涌上来,居然十分舒服。我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也许是感觉到我的反应,公主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看着她那张犹自粘着鲜血的嘴唇,我不由打了个寒噤。 “你可真对我的胃口。那天晚上看到你赤裸着抚摸自己的样子,真讨人喜欢!”说着,公主随手脱下了她身上杏黄色的小衣。一个软玉温香的身子猛地压到了我的身上。看到我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公主娇笑着跪起来,双手忽轻忽重地捏着我丰满的**,忽而又去骚扰我那敏感的**。看着她那挺拔的双峰在我的头上摇摆,感受着酥胸传来的阵阵快感,我的脸上已是红霞一片。 看着我的反应,公主满意地笑着吻上了我的嘴唇。我强行抑制住回吻她的冲动,扭过了头。沿着那光滑的颈部,她缓缓地吻了下去。然后整个头都埋在了我的胸前。她的吻雨点般地落在了我的乳沟、**,接着舌头调皮地在我的**边打着转。我焦急地扭着身子,等待着那销魂的一刻。她的舌头移过来了,一点、一点……,猛然她用力咬住了我那已直直挺立的**。 “啊!”我痛苦地大叫一声。刹那间从天堂的门口掉入了地狱的深渊。 “好姐姐,舒服吗?还有更好的呢!”眼前的恶魔吃吃笑着,慢慢抬起了右手。明亮的灯光下,一把匕首闪着寒光。“姐姐你说,我在你身上刻字好不好?是刻‘长公主之奴’还是‘长公主之婢’呢?” 我满天大汗地看着那张笑脸慢慢地靠近,双腿猛然无声无息地抬起,膝盖重重地敲在了她的下颌上。一声闷哼,长公主倒在了地上。 18 重逢 靠着匕首的帮助,费了半天劲我终于松开了绳索。看到昏迷在地的赤裸女子,我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厌恶。咬着牙我站了起来。撕下裙布,把长公主捆了个结结实实。 蹒跚着走到镜子边,看着镜子中鞭痕累累的我,我的眼泪止不住又掉了下来。“千刀万剐的臭公主!”我恨恨地骂着,开始往伤口上抹天仙玉露。娜娜说的没错,天仙玉露本来是疗伤的圣药,传入中土后才渐渐变为美容的极品。一股清凉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伤口处的搔痒疼痛也很快止住了。 突然,从长公主那边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喘息。走过去一看,公主已经醒了。 “小贱人,现在也让你尝尝挨打的滋味!”一边骂着,我一边撕下裙布把公主的嘴巴塞得紧紧的。 看到我拿着皮鞭站起来,公主的脸上居然没有惧色,她的眼睛里闪着一种奇怪的光芒。绝对不是畏惧,而是,而是一种快乐而向往的光芒。 我困惑地望着躺在地上的这只美女蛇。对,是美女蛇!想到刚才她对我的种种手段,我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公主,公主!” 也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公主的声音,门外的侍女轻声叫了起来。 怎么办?我紧张地想了想,拿起匕首走到公主身边,取出她嘴中的裙布。 “好好回答,不然……”凑在她的耳边,我狠狠地说。 “吵什么?!都给我滚远远的!再有乱叫的,我割了她的舌头!”公主厉斥着,转眼看着我,媚眼如丝。“好姐姐。你再打我几下嘛。不要打我的脸,也不要再塞我的嘴了,好吗?” “贱货!”我纳闷地骂着,拿起鞭子抽起来。鞭下的美人在地上打着滚,喉咙里不时发出低低的喘息。眉头虽然已经疼得皱在了一起,眼睛里却闪现着喜悦的光芒。 猛然,公主一下跪在了我的腿边。“我的好主子,收下我这个奴仆吧!” 第二天,我向公主提出要见红儿。公主现在对我的话是言听计从,人前她是公主,人后我是主子。我的请求或者是命令很快就被采纳了。 在一间小厢房里,我终于又见到了我的红儿。 挥挥手,我打发走了带路的丫鬟,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姑娘。可眼前是她吗?眼前的姑娘云鬓散乱,面容憔悴,眼睛呆呆地看着窗花。只有那披肩的长发让人还能回想起当日她那美丽的模样。 “红儿!”我轻轻呼唤着,泪水已打湿了双眼。 红儿缓缓抬起了头,木呐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不带一丝情感。 “我是你龙哥啊!”扶住她的肩头,我热切地望着她的眼睛,激动地说。 “龙哥?!”刹那间,红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彩,转眼重又归于黯淡。“姑娘,你是谁?” 取过一盆清水,洗去脸上的铅华。对着镜子,我打乱了自己的头发,重又梳起了男儿的头髻。古人云:“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今天我却是“对镜解云鬓,当窗洗花黄”。红儿站在旁边纳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转过脸来,眼望着红儿,握着她那柔嫩的小手,用着重又找到的男儿声调沉声说: “红儿,你看,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龙哥?龙哥!” 苍天在上,泪雨中我和红儿终于重聚了! 坐在红儿的香榻上,我终于了解了来龙去脉。 在我失踪的当天,玉府上下四处搜寻还上报了京城府衙、九门提督,结果都是碰壁而回。身处北苑的红儿看到老忠叔夫妇很久都没再过来,我也不见踪影,心下十分纳闷。经不住红儿再三的追问,她终于从送花的仆妇那里知道了一切。听闻噩耗后,红儿整个人都变了。 “龙哥,要不是怕连累父母,要不是想着你还生死未卜,我早就……” 啜泣着,红儿埋在了我的怀里。 “你?!你的胸……”红儿的头猛然离开了我松软的胸膛,脸上是诧异不已的神色。 “唉!”长叹一声,我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19 皇帝 “皇兄,哪阵香风把你给吹来了?” “小妹,听说你从乳娘那里把冰冰姑娘要来了?你知道愚兄早就选中了她,把她让给愚兄吧。” “我说呢,猫改不了吃腥。冰冰姑娘在乳娘那呆着也不是一时半会了,你怎么不自个儿向乳娘要?” “唉,我的好小妹,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只要去乳娘那儿,她就会拽着我唠叨个不停。什么民心了、什么社稷了,什么奸臣乱政、什么美女误国。我哪敢去要啊。把冰冰叫来让我看看吧。” “不行。我这里还要她呢。” “大胆!我乃当今皇上。还不快去把她找来!” 暖暖的阳光下,我坐在桃树下,开心地看着正在树下嬉戏的红儿。这两天的生活十分惬意。在我的精心照料下,红儿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转。在那盛开的桃花中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公主现在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妩媚。虽然每天晚上享受着她体贴入微的服务,我却一点也不喜欢她,经常对她非打即骂。不过这样她反而越加地高兴,越加地恭顺。真是奇怪的姑娘。 突然,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冰冰姑娘,公主找你呢。” 轻移莲步,款摆柳腰,我慢慢地走进了大殿。身着杏黄宫装的公主站在大殿中央,她的身边居然还有一位男子。偷眼看去,那位男子穿着黄色长袍,袍上绣着条条金龙。 “皇上!”我暗念一声,急忙跪倒。 “宫女冰冰拜见皇上。” “阿,平身。”男子微笑着掺起了我。他的手不大,肉乎乎的很温暖。他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抬起头吧。” 我羞涩地抬起了头。本以为这昏君应该是贼眉鼠眼,鼻大脸凹。可眼前的男子竟是如此秀美。他的脸庞如中秋之月,他的容颜似春晓之花,鬃如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眼如秋波。他那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看着我,我的脸上不由飞起了红霞。 “哈哈。传朕的旨意,从今天起,封冰冰姑娘为贵人!”说着他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来人啊,帮贵人收拾东西,送养心殿!” 什么?贵人?!我可是男人呢! “皇上,我,我不愿为贵人。”我急忙开口,言语都有点不利落了。 “为什么?!”皇上脸上的笑意刹那间无影无踪。 “我,我舍不得公主。”没办法,只好拿这公主做挡箭牌了。偷眼看去,身畔的公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朕要做的事,谁能拦得住?!” 完了,完了,这个昏庸的小皇帝!看到旁边的公主一脸不预之色,我猛然想起了件事: “皇上,小女尚有一事相求。” “哦,什么事啊?” “我与此地的玉红姑娘结拜了姐妹,想带她一起走,请圣上恩准!” “是北苑魁首玉红吗?好!朕就拨她做你的贴身丫鬟。一并送养心殿!” 公主的脸色更难看了。 “多谢圣上!”看着我盈盈拜倒,大殿里传出皇上的大笑。 20 进言 “皇上,该早朝了。” “小顺子,告诉群臣,早朝取消!” 身边的男子愤愤地骂着,抬手摸上了我光滑的脊背,转眼又进入了梦乡。看着旁边熟睡的男子,我仍然无法相信昨晚的一切。我居然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轻轻拢了拢头发,我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拿起了架子上的药瓶。我倒出了一粒锁阳丹。看着手里这红色的药丸,我的心里一阵茫然。难道一辈子就得这样活下去?我不由走到铜镜边,铜镜里映出的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轻轻抚摸着自己娇嫩的俏脸,我狠狠地摆了摆头,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吧!一闭眼,我吞下了手中的药丸。 午朝散罢,皇上一脸怒色地回到了养心殿。 “反了,反了!” “皇上,出什么事了?”看他来回地踱着步,我好奇地问。 “哼,李木甫、翁方庆这两个老糊涂,居然在殿堂上就吵起来了!” 原来翁尚书一派对南苑发生的刺客事件穷追不放,认为负责保安的九门提督吴梦熊应该撤职严办;李宰相这一派则认为刺客事件是由于京城治理欠缺,京兆尹翁和应该首先查办。两派人马分别上书大骂对方,今天更是在朝堂之上就吵起来了。 一想之下,我的心里有了主意。 “呜,呜——”我低低地抽泣起来。 “怎么了,我的美人?” “皇上,想到那次暗杀,贱妾的心就直发抖。差点,差点贱妾就见不到你了!”我一边垂泪,一边握住了皇上伸过来的手。“皇上,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那个自然!” “皇上,为了以儆效尤,那个天杀的吴梦雄当然该撤职斩首了。李相这边也有道理,京兆尹翁和治下出此案件,也应一并撤职。”我掏出锦帕抹抹眼泪,缓缓地说。 “嗯,可那继任人选呢?” “九门提督一职可交皇上侍卫总管张巡。他是当年的武状元,对皇上是忠心耿耿。京兆尹……可由其副职陈文和接任。”我顿了一下,陈文和是父亲的老相识了,为人官声甚好。也正因如此,当了近十年的副职仍未扶正。“至于大内侍卫总管一职可由侍卫武进补上。” “好!我的小美人真能为我分忧啊。来,给朕亲一个!” “嗯,不嘛……”娇嗔之中,心急如燎的皇上又把我拽到了床上。 “听小顺子说,是那小妮子在皇上面前进谗言害得吴梦熊丢官斩首的。不过,她也没帮翁家那派说好话。” 听完白师爷的汇报后,李木甫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呆。 “吴梦熊这白痴丢官斩首是难免的,只怪他平日太嚣张。冰冰姑娘对他有气那也是自然的。问题在于她提出的几个人选……。对了,白师爷。对这个假冰冰调查得怎么样了?” “回禀相爷,据探子报告说玉老忠家从来没有什么女儿。事实上他们老两口无儿无女,连亲戚都没找到一个。” “笨蛋,还不赶快叫人先查那几天的路引,看看有没有什么符合的女孩进来过!” 21 同心 躺在松软的雕花大床上,我仿佛仍然沉浸在刚才的疯狂。我的手不由伸向了胸前那对饱受爱抚的山丘,一股熟悉的快感电一般地传过了全身。懒懒地探起身,对面落地铜镜中现出了一幅诱人的风景。一个美丽的少女半躺着,酥胸半露,长发低垂。绣花的锦被半遮着她的小腹,光洁秀美的大腿一览无余。看着眼前的妙人儿,我的心中不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娘娘,要更衣吗?” 我点了点头。两个丫鬟走过来服侍我起床穿上了轻软的丝裙。 “皇上呢?” “皇上拜见太后去了。临行前还一再吩咐不要打扰娘娘呢。” “是吗?”我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暖意。 缓缓走到那落地铜镜前,我尽情地欣赏着自己。秀气的眉,红润的嘴,窄窄的香肩,苗条的柳腰。洁白如玉的肌肤,丰满柔软的**,多么美丽的姑娘!我轻轻打了个转,不由得笑出声来。声音象银铃般在寝宫中回荡。慢慢的,我的身影停了下来。眼前这娇美的身影让我想起…… “红儿!” 一个熟悉的名字刹那间闪过我的心头,快感转瞬被滔滔的负疚感所吞没。 “你们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我黯然地回到床边,无精打采地说。 “是!”两个丫鬟应了一声,小心地退了出去,带上了外门。 “红儿,我的红儿!”我的心颤抖着。谁能明白一个裹在女孩身躯里男孩的苦恼?!我怎么这样的懦弱、无聊!我居然会一遍遍回味那激情燃烧的时刻,一次次地追寻那被火融化的感觉,一点点地体会女孩那灿烂的本能。我还是不是男人?! 我倒在锦被里,任凭泪水在我的脸上、心里流淌。 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愕然地抬起了头,眼前正是端庄秀美的红儿。 “红儿!” 我惊喜地叫着,坐了起来。 “娘娘,需要奴婢做点什么?” 看着红儿盈盈拜倒,我猛然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我的泪水顿时如开了闸的江水哗哗而下,心冷如冰。 “红儿,难道你也不理解我?”我垂着头,哽咽着说。 一双温暖的小手握住了我冰冷的手。 “龙哥,我理解你。听说你心情不好,红儿立刻就赶来了。” 抬起头,正看到红儿那双真诚的眼睛。 “只要能和龙哥在一起,发生什么事红儿都不怕。”说着,红儿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执子之手,与子携老。龙哥忘记了吗?” “好红儿!”抽泣着,我紧紧地抱住了我的最爱。苍天,我赞美你! “好了,好了,别哭了。”红儿如大姐姐般地安抚着我,“再哭眼睛可就肿成桃子了。这么美丽的脸,多可惜呀。对了,要不要我给你开脸啊?” “死妮子!”我面红耳赤地推开了红儿,转脸不由破涕为笑。“好红儿,我们就这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 “恩……”红儿沉吟着(这片刻对我就象一万年那么长),“好。不过我有个要求……” “好,好,好。别说一个,一万个也可以啊。你说吧。” “龙哥,我嘛,要服侍你沐浴!” “这……”看着红儿娇俏的样子,我终于涨红着脸点了点头。 按照我的安排,芙蓉汤里空荡荡的,只有我和红儿在温泉中嬉戏。 温暖的泉水滋润着我凝脂般的肌肤。红儿一边帮我搓着背,一边啧啧称赞。 “龙哥,你可真成了女人中的女人。”咬着我的耳垂,红儿小声地说。 “好你个红儿,看我怎么对付你!”我涨红着脸转过身,猛然伸出手去,闪电般地插到了红儿的腋下。 “哈哈哈哈,娘娘饶了我吧,红儿不敢了。” “死鬼头,还说呢。”我笑着胳肢着早已缩成一团的红儿。突然我的手触摸到了红儿胸前柔软的两团。那一霎那时间仿佛都凝固了。我愣了一下,不由得顺势摸上了那两颗诱人的红樱桃。我的手忽紧忽慢地捏着,眼前红儿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起来。 “龙哥,别……”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妩媚,她的秋波是那么的诱人。我不由加快了节奏。 “嗯……”樱咛一声,红儿猛然推开了我。“龙哥,不要嘛。” “我知道你是嫌我现在的样子……”我说着,垂下了头。 “龙哥!我哪会呢?我是在想等你恢复了,我们再生活在一起,多好啊!”倒在我的怀里,红儿幽幽地说。顿了一会儿,她猛然一翻身,探手抓住了我丰满的**。“哇赛,龙哥的比我的还大呢!” “死丫头!”我追逐着逃跑的红儿,芙蓉汤里顿时充满了水声和笑声。 “皇上驾到!” 听到内侍的呼唤,我和红儿慌忙披上了浴袍。 “侍儿扶起娇无力,冰冰,你可真漂亮啊。”皇上一边掺起深深万福的我,一边深情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的心猛然一震,连忙侧头躲避那火热的目光。 “爱妃,我们走吧。”说着,皇上搂住我的细腰向门口走去。猛然,他看到了旁边娇俏跪倒的玉红。 “你也平身吧。” “谢皇上。”红儿说着,缓缓站起。 “哦?!你叫什么名字?”看着红儿苗条的身影,皇上停住了脚步。 “回皇上,奴婢唤作玉红。” “你就是北苑花魁玉红?!抬起头来。” 就着墙角的灯光,皇上仔细打量着玉红那玉雕般的脸庞。“该死的画师!”怒气在他的脸上猛然升起。 “来人,传朕的旨意,将所有给秀女作画的画师全部抓起来,满门抄斩!” “皇上!苍天有好生之德,要杀也只要杀那造假的一个吧。”我轻轻摇了摇皇上的手臂。 “哼!妇人之仁!朕就是要人看看欺骗朕的人会有什么下场!”看着皇上狰狞的侧脸,我的心不由一紧,难道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我的小美人,不要为这件事败兴,走吧。”转过脸来,皇上的脸上又是温情一片。 22 诱惑 “龙哥,现在皇上看我总是色迷迷的。”早晨红儿一边给我梳着头,一边小声地对我说。 是啊。自从那次沐浴之后,皇上看红儿的眼睛里就多了一份异样的东西。虽然红儿从不刻意打扮自己,可她那清水出芙蓉的艳丽容姿仍然时刻在吸引皇上的眼球。 “是不是红儿要当贵妃了?”我的心里一阵酸楚,嘴角却带着笑意。 “龙哥!”红儿嗔怪地叫了我一声。“人家心里只有一个你。什么贵妃、皇上的,人家才不稀罕呢!” “红儿!”看着镜子里红儿那俏丽的容颜,我的心充满着春天的温馨。 怎么样才能保护我心爱的红儿呢?我的脑海里不由闪现出娜娜那诱人的身影…… “怎么样?” 站在红儿面前,我紧张地问。 “你还是自己看看吧,我的大美人!”红儿笑着把我推到了穿衣镜前。 镜子中的少女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我。薄薄的面纱罩住了她秀美的脸庞,如同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隐约朦胧。绿色的丝巾轻裹着她高耸的胸膛,那白皙的乳峰仿佛就要突围而出。金色的手铃衬得那玉藕般的手臂越发洁白细嫩。她的小腹敞露着,诱人的小蛮腰一览无余。飘逸的白纱裙下一双雪白的纤足若隐若现,足上犹自套着一双打造精美的脚铃。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挂在洁白平坦的小腹中央的一件幽幽放光的湖蓝色玉环。 “红儿,我是不是太贱了?”涨红着脸,我小声地问。 “龙哥,别这么想。”看着镜子里那一对姊妹花,红儿低声说:“难道红颜真的是祸水吗?难道美丽真的是罪恶?如果不是美丽,我怎么会进宫?如果不是美丽,龙哥又怎么会这么委屈?”红儿的语声越来越低,眼角已泪光闪闪。 “红儿……”我一把搂住了身边的解语花,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额头。“虽然我们是浮萍,可我们也要顽强地活下去!” “嗯!”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红儿从我的怀里探出来,好奇地拽了拽那穿过我小小肚脐上的玉环,我不由轻声呻吟起来。 “你真美!”红儿啧啧叹着,左右打量着我。 “咦?龙哥,你的后腰是什么?”红儿一边惊讶地问,一边低头仔细看了过去。“嘻嘻,龙哥,你的后腰上还有胎记呢!” “是吗?”我随口应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看不到了。嗯,好漂亮的红色胎记,还蛮象桃花的呢。龙哥,没准你前身是桃花仙子吧!” “死丫头,又乱嚼舌头了。快帮我看看后面的裙子怎么样。” “娘娘这么急干吗,皇上不是还没到吗?” “死妮子!”涨红着脸的我追逐着那淘气鬼,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铃声和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伴着那熟悉的波斯舞曲,我满面羞涩地轻展着那诱人的舞姿。虽然以前曾在天舞夫人和娜娜跟前跳过,可那都是在姐妹面前啊。我能够感受到皇上那火辣辣的眼光在我的身上游荡。我的腰轻轻摆着,手上、脚上的铃铛随着我的舞动发出动人的声响。只听得皇上的喉头低低一响,从娜娜那里学来的天魔舞才舞到一小半,我的柳腰就被皇上紧紧地挽起。一道道纱帐在我们的身后放下,直到那松软的雕花大床。 “嗯,皇上,”我撒娇地扭着身子。“我要你发誓只爱贱妾一人。” “好,我发誓!”皇上一边急急地说着,一边猛然扑上了我那温软的身子…… “相爷,按您的吩咐,我们调查了那几天的路引。没有看到和冰冰姑娘符合的女孩呀。” “哼!难道她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李相恶狠狠的瞪了白师爷一眼。 白师爷畏缩地后退了一步,嗫嚅着说: “属下,属下有点怀疑这冰冰姑娘是,是男人。” “什么?!”李相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该不是昏了头了!” “是这样的,大人。我们发现就在冰冰姑娘到我们这不久,玉府为老忠叔夫妇之死报了案,同时还四处搜寻一个叫金龙的少年。从路引上看,这个少年的年龄、长相、身材与冰冰姑娘到有7、8分象。安神医医术通神,莫非……” “哦?!你可知我们府上是谁最先侍奉冰冰姑娘的?” “禀大人,是春红、柳绿两个丫鬟。” “快让她们来见我!” 时间不大,两个丫鬟匆匆赶到,盈盈跪倒。 “你们第一次见到冰冰姑娘是在什么地方?” “禀相爷,是在后院的温泉汤内。” “嗯,你们二人当时可曾发现有什么异样?” 两个姑娘莫名其妙地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嗯?!”李相爷的小眼睛里露出一股凶光。两个姑娘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相爷是问你们当时有没有觉得冰冰姑娘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再好好想想。”白师爷在一边赶忙说。 “啊,冰冰姑娘非常漂亮,我们都着迷了。只是……”春红想了半天咬着嘴唇说。 “只是什么?”李相焦急地凑了过去。 “只是她的胸部非常平坦,内衣也很怪,穿的居然是一件男式的白色短衣……” “啊?难道……”李相的眼睛顿时撑得老大,白师爷在一边也是目瞪口呆。 23 倒李 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我抬起头,打了个哈欠。回首望去,床上的皇上睡得正香,鼻子里发出轻轻的鼾声。我轻轻地走了过去,温柔地为他掖好被角。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阳刚气息,我的心不由怦怦跳了起来。多么迷人的味道,想当初,我不也有吗?可现在……。嗅着自己衣角的清香,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眼看看皇上俊俏的脸庞,这段时间每天几次的盘肠大战,他也着实累了。脸庞比起以前清减了许多。我心疼地摸着他光润的脸颊,想起皇上的勇猛,脸上不由飞起了一团红霞。天舞夫人的素女心经真是一本奇书,那欲仙欲死的滋味……。想到这里,我的脸上不由有点发烫。我这是怎么了?难道真成了奏折中说的妖女了吗? “六宫粉黛无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皇上早朝取消后,前段时间的奏折上“泣血上奏”“冒死恳请”字样不绝于目。众口一词申讨我这个深宫中的妖女、祸水。直到皇上大怒,下旨再有敢言此事者杀无赦,方才清静了许多。虽然不是女儿,可我却越来越能体会到红儿的感受:红颜祸水,女色误国。可难道祸水误国的真是女色吗? 看着眼前的奏折,我叹了口气。就拿这奏折来说吧,现在皇上连批阅奏章的劲头都没了。我自告奋勇地担当了皇上秘书的角色。先由我对奏折分类,草定朱批,最后由皇上定夺。可两天一过,皇上连听奏折的兴趣都欠奉,一切就只有由我捉刀了。如果让群臣知道,他们又会怎么说呢?揉了揉眼睛,我又埋在了奏折之中。猛然一本奏折映入我的眼帘: “君之道,上顺苍天,下悯黎民。天不可一日无日,地不可一日无君;天忧乌云蔽日,国忧女色误君。……” 我的心头不由一阵火起。这家伙难道不知道皇上的旨意吗?看看名字,狄人杰?这好像是他的第三次上书了吧。 “臣本一介布衣,恭耕于乡里。感圣上隆恩,得侍于殿堂。居其位,谋其政,纵斧钺加身,敢不直言?……” 好!好一篇锦绣文章,好一个堂堂儿郎!我的心里不由动了怜才之念。回想他以前整顿吏制的奏折,若以此人为相…… “微臣告退。相爷可要为微臣做主啊!” 送走涕泪交加的工部侍郎劳得诺,李木甫的脸上已是面沉似水。 “相爷,最近风头不对啊。”看着主子的脸色,白师爷小心地说。 “最近皇上采纳房玄林新政,大肆起用新人。虽然对相爷仍然恩宠有加,可相爷的左膀右臂却纷纷遭贬。皇上下旨专建御花房后,兵部侍郎玉成开始总领军务。狄人杰本只是小小的言官,居然破格升为吏部侍郎。这后面是不是有什么文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李木甫叹了口气。“可现在连见皇上一面都难啊。小顺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听小顺子说皇上现在整天都在冰贵人那里。自从皇上怒杀画师后,皇上一直迁怒于小顺子,他在皇上面前也不如以前得宠了。” “哼!终日打燕,反被燕啄。想不到我居然会将仇人之子送入宫!” “大人息怒,依卑职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哦?” “我们可以以此要挟那假贵人,这灭门之罪,她能不服服帖帖的吗?再给她点甜头,让她死心塌地地为我们吹吹枕边风。以她在皇上面前的说话分量,我们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好!白师爷,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龙哥,给你!” 日上三竿,我刚刚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红儿那张巧笑嫣然的俏脸。在初夏的阳光下,她手上的东西晶莹剔透。 “什么啊?”我揉着眼睛接了过来。“啊?!” 看着慈祥的观音,一方温润的碧玉在我的手里哆嗦着。是它,就是它!这不就是娘临死前交给我的观音挂坠吗?我只向红儿诉过一次,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 “红儿,怎么得到的?” “皇上不是要建御花房吗?我与咱府的管家联系上了。” 听红儿说得轻描淡写,但我知道这之间要费多少周折! “红儿……”我坐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别……”红儿害羞地逃了开去。“娘娘还是先穿好衣服吧。” 低头看看自己玉乳上的点点红印,我羞得赶忙缩回了被里。昨晚真是疯狂啊…… “皇上呢?”我轻声问。 “听说是启驾万寿宫了。” “哦。”我点了点头。明年太后五十大寿,万寿宫现在正紧张施工。皇上此去,怕是放心不下工程进度吧。 “娘娘!”听到小顺子那尖尖的嗓子,我不耐烦地放下了手中的玉梳。 “什么事?” “李木甫李相爷为娘娘诞辰特送上贺礼一份!娘娘请看礼单。” 我接过来匆匆看了一眼,一人高的珊瑚树、屏风似的翡翠石,玛瑙、象牙,送的东西还真多啊。随手放在一边,我冷冷地说:“转告相爷,冰冰谢了。” “相爷还有几句话让奴才带到。冰贵人天赐玉体,造化神奇,莫忘金龙……”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下。 金龙?!难道李相已经知道了? “真龙天子之恩,安神医造化之功啊!” 安神医?!他真的知道了! 我颓然坐在绣墩之上,无力地摆摆手挥走了小顺子。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慢慢削减李相的势力,没想到他居然会有这么一招! 看着手里的礼单,我恨得直想把它撕掉。口蜜腹剑,李相真是老奸巨猾啊! 李相的先礼后兵让我这两天一直寝食难安。和我一样心情的至少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皇上。 自从前天万寿宫之行后,皇上就变得心神不灵,破天荒地这两天早朝也参加了。 “皇上!” 看到皇上急匆匆回来,我赶忙收拾了一下心情迎了上去。 “混帐,混帐!”皇上的脸上怒气冲冲。 “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让贱妾分忧吧。” “还不是你推荐的好臣子!” 挨了皇上一阵数落,我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万寿宫工程浩大,资金尚缺黄金万两。昨日皇上请众臣献策,今日李相上书开征人头税,却被房玄林、狄人杰等当堂痛斥,反过来建议缩小工程规模。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皇上,贱妾也以为两位大人所言甚是啊!” “哼!难道连你也这么说吗?” 看着皇上发青的脸色,我连忙转口说: “不过皇上以孝治天下,工程浩大乃皇上孝思所致,两位大人未免也拘泥了一些。” “是啊,是啊。”皇上的脸色渐霁,“明日朕就下旨开征人头税!” “不!”我急忙说道。 “那爱妃有何良策呢?” “这工程资金……”偷眼看着皇上的脸色,我紧张地想着对策。猛然看到桌上的礼单,我的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皇上,现在民间都流传着这样的话:‘千州万县百郡银,不及李府半库金。’据说李府这样的金库就有九座之多。取上一座,岂不可以解燃眉之急?” “哦?”皇上的眼睛亮了起来,转瞬又灭了下去。“李相忠心耿耿,怎会有如此家产?民间传说,不足为信啊。” “贱妾也曾在李府住过,其豪华程度比皇宫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说着,我拿起了桌上的礼单。“皇上请看,这是李相为贱妾生日送礼的礼单。件件可都是价值连城啊!” 接过大红的礼单,皇上越看脸色越青。 “大胆李相,居然敢私藏如此珍宝!朕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按照冰贵人的建议,小顺子当天就被软禁起来。第二天,李相在朝堂之上被拘。据负责抄家的翁尚书统计,从李相家中搜出的财产大约为全国三十年税赋。其全家伏诛,财产充公。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李木甫案”。李相倒台后,狄人杰继任宰相。为日后的“太平盛世”开始奠定基础。 24 危机 “大人,今日怎么如此高兴啊?” “哈哈,听说李木甫那老混蛋明日即将问斩。老夫怎么能不开心呢!”翁尚书捋着胡子,脸上笑意盎然。 “恭喜大人,这也多亏大人尽力勘察这李狐狸的家产啊。” “嗯,不过这老狐狸搜刮居然如此之多,实在也是大出老夫所料。翁和,安排一下,你这就随我去天牢看看那老混蛋的惨样!” 昏暗的刑部大狱内,四处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气息。翁尚书捂着鼻子走到了一间牢室之前。不待发话,看牢的牢子知趣地打开了牢门。 借着明瓦上漏下的一点微光,翁尚书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乞丐般的人物就是那权倾一时、耀武扬威的李木甫。 “李大人,一向可好啊?” 蜷缩在地上的乞丐稍微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 “哦,是翁大人啊。”李相懒懒的翻身坐了起来。 “听说李大人明天就要踏上不归路,老夫特备酒菜为你送行啊。”旁边的翁和伶俐地在地上铺开褥子,摆好了带来的酒菜。 “多谢翁大人美意!”斟上一杯酒,李相狠狠地灌了下去。劈啪一声将杯子砸碎在地上。 “翁大人也要自求多福啊。俗话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现在朝政被冰贵人那小妖精把持着,翁大人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吧。” 听到这话,翁尚书嘴里的酒咕咚了一下。 “从翁和被贬开始,翁大人的亲信又给撤迁了多少?若不是顾忌你儿翁史的十万雄兵,在这里的人恐怕就该是大人了!” “大胆!死到临头还敢如此胡言!” “翁大人,在一个濒死之人面前你就不要摆官威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我良言相劝,早日除去那妖精才是安身之道。” 翁尚书缓缓蹲了下来,李相小声地接着说: “那妖精虽然甚得皇上的宠爱,我却知道她的致命的秘密……” 目送着翁尚书远去,李相的小眼睛里放出恶毒的光芒。 “好你个假冰冰,我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的!” “翁和,你相信李相所言吗?”坐在太师椅上,翁尚书闭着眼睛问。 “可信者十九。当日得知冰冰未死,小人就觉得纳闷。听说她进宫之时,花夫人也曾起过疑心。原来竟有如此内情!” “那你看我们怎么办呢?” “从冰贵人所作所为看,于我们十分不利。听说皇上一直很喜欢我们送去的玉红姑娘,就是被她从中作梗,狐媚住了皇上。如果将她除去,一方面我们行事会更加方便,另一方面玉红得宠,我们在皇上面前说话也会更有分量。” “那如何行事呢?”翁尚书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大人,依小人看来大人不要操之过急。李相居心叵测,还是小心点好。我看……” 这几天心里十分烦闷。皇上不在身边,我的心里总觉得象是少了点什么。屈指算来,皇上到泰山封禅该有八天了吧。再过七天也该回来了。可要能再快点多好啊。想想皇上也是少年心性,被翁尚书一说就急不可奈地启驾祭天。留下我一人真是饱尝相思滋味。 轻轻从床上爬起,我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那风情万种的宫装丽人,我不由羞涩地笑了。本来皇上是要带我一起去的,可翁尚书上书称此去祭天,理当心诚。女眷人等切切不可随行。在外臣的压力和我的再三劝说下,皇上最终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优雅地拿起梳妆盒内的玉瓶,我仿佛又闻到了锁阳丸的清香。拔开瓶塞,却发现瓶子又空了。匆匆太匆匆,我在宫中也有大半年了吧。 “红儿!”悦耳的声音在寝宫中飘荡。 “娘娘,有什么吩咐?”一袭青衫的红儿走到了我的面前。 “安神医送来的药呢?” “昨天安神医的徒儿已经送过来了,婢子这就去拿。”说着,红儿冲我做了个鬼脸。转身幽幽地走了。 这小妮子还在笑话我呢,我的脸不由得又红了。 红色的药丸在我的手中滴溜溜打着转,却丝毫没有熟悉的香味。 “红儿,这是安神医送来的药吗?”我皱着眉头问。 “是啊!” “好像不对头,你去把送药的徒儿叫过来。” 安神医的徒儿年岁不大,也就15、6岁吧。经过仔细追问,少年回忆说在入宫的时候曾经被人撞过,药包洒了一地。是不是在那时给掉包了呢? “那你师傅呢?” “师傅,师傅随圣上赴泰山去了。”看着我焦虑的神情,少年怯怯地说。 我想起来了,长途跋涉,宫中惯例必须有御医同行。好像也是翁尚书提议由安神医随行吧。怎么事情老是和这老狐狸有关呢? “那家中还有这样的药吗?” “没有,没有了。” “哦。”我长叹了口气,“你下去吧。” 服下这枚所谓的锁阳丹后,跟着的情况完全符合我的判断。看着久违的小弟弟,我的心里欲哭无泪。难道皇上归来之日就是我的死期吗? 25 蜜月 红纱灯下我与红儿相对无语。左右的侍婢都被我遣走了。漫漫长夜,只有红儿能在旁边安抚我这颗痛苦的心。 “龙哥,不能逃走吗?” 逃走?且不说宫禁森严,红儿作为我的贴身丫鬟也必受株连。甚至红儿的父母都会殃及。我怎么能这么做?!我无力地摇了摇头,泪光中我仿佛看到了李相那狰狞的笑脸。 “红儿,忘记龙哥吧。皇上归来之日,也就是龙哥自残之时。”我低声说着,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让皇上知道真相。 “龙哥!”红儿哭泣着倒在了我怀里。“龙哥若死,红儿决不独活。” 颤抖着我扶起了眼前的丽人。金龙何德何能,能得此佳偶?! “不,红儿,你一定要活下去。你的父母都还健在,怎么能够忍心徒增他们的悲伤。此次事件必是翁家老狗所为,龙哥还要你为我报仇呢!” “龙哥,”红儿缓缓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褪下了紫色的外衫,粉红的夹衣,只剩下一件月白的湖丝肚兜。灯光下她的肌肤是那么的洁白,泛着处子的光泽。光顺的湖丝轻柔地裹着她的身子,胸前勾勒出迷人的起伏。她的胸脯微微荡着,满脸的羞涩中偏又带着一丝刚毅。她的手颤抖着解开了肚兜的背扣。一个赤裸着的妙人儿猛地扑到了我的怀里。 “龙哥,我想做你的女人!” 接着几天是红儿和我的蜜月。这是多么神奇的蜜月啊。苦涩中透着甜蜜,欢笑中含着泪水。恐怖的阴影时刻笼罩在我们的头上。 明天就是皇上回宫的日子了。明天,冰贵人也会自残后自杀而亡。想当初我是多么地渴望皇上的归来,可如今…… “花夫人到!” 我慌忙站起身来。自从当上贵人后,花夫人偶尔也会过来看看。这次过来又是什么事呢? “听说冰贵人这两天心情不好,我特地来看看。”开门见山地花夫人说明了来意。秋波一转,她看到了旁边的红儿。“这就是南苑魁首玉红吧,果然是国色天香。” 我强打精神和花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冰贵人不必烦恼,明日皇上就可以回宫了。”花夫人看着我,眼睛里满是笑意。 “是,是。”我苦笑着。明日,明日就是我的忌日了! “怎么,冰贵人不高兴?”花夫人有点纳闷地看着我。 “不,不。”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啊? “嗯。来,咱娘儿俩泡个温泉澡,什么烦恼保管丢了!呵呵,我还真有点思念以前的日子呢!”花夫人热情地冲我打着招呼。 温泉澡?!天啊,饶了我吧。 “不,不,我不能……”我忙不迭地连声说。 “怎么了?”花夫人的脸上满是诧异的神情。 “我,我……”我的浑身都在冒汗。这怎么说啊? “你,你该不是天癸来了吧?” 还是花夫人好啊!我赶忙点着头。 “我说呢,安神医果然用药精妙。那这样,我洗澡,你就在旁边陪着我吧。和以前一样,我们谈谈心。” 看着花夫人恳切的神情,我还能说什么呢? 脱下宽大的外衫,换上轻薄的浴纱,我们走进了莲花汤。红儿和所有侍女都被留在了屋外。我的心里并不紧张,腹下小小的布片紧紧地裹住了我的秘密。在这雾蒙蒙的环境里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吧。 “来,过来啊。” 花夫人站在莲花汤边热情地招呼着我。正准备抛去浴纱,她的眼睛猛然定在了我的胸前。 “这,这是什么?!”她的语声有种掩饰不住的激动。手已经冲到了我的胸前,抓住了我那正在外面摇荡的观音玉坠。 “是它,是它!” “什,什么呀?”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我不由目瞪口呆。 猛然她一把掀开了我腹下的布片,刚刚藏起的小弟弟终于暴露在这升腾的雾气之中。 完,完了!怎么会这样?如此优雅的夫人怎会做出如此粗鲁的举止!我顿时心如刀绞,面如死灰。 “我的儿!”花夫人一把抱住了我,涕泪交加。 26 身世 雾蒙蒙的莲花汤里,花夫人握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我的身世。 “孩子,你知道吗,你的父亲就是当朝太医安子庆!” “真的?!”我的心不由怦怦跳起来。父亲、母亲,我又有了父亲母亲? 二十年前,花夫人刚刚生下一个小女孩就被迫进宫。刚刚入宫的她什么都不习惯,更放不下的是对女儿对家人的刻骨相思。每天晚上她都会梦见饿得哇哇大哭的女儿,点点泪水打湿了枕巾一遍又一遍。无尽的思念害得她几天功夫就变得异常憔悴、卧病在床。当时的安子庆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不小的名气。十六七岁就进了太医院,被誉为药学神童。正是多亏了他的细心诊治,花夫人方才逐渐恢复过来。闲聊之下,居然发现二人还是同乡。花夫人含泪嘱咐安神医帮忙打探家人消息,得到的却是更为沉重的打击。由于心中愤怒难平,花夫人的丈夫郁郁而终。她的小孩被一个好心的邻居收养,全家也不知道搬到了哪里。听到这个消息,花夫人更是了无生气。善良的安神医经常来安慰她,一来二去,两颗心越靠越近。终于在一个情意绵绵的夜晚体会到了鱼水之欢。然而一夕的欢乐换来的却是十个月的紧张和痛苦。孩子出生后,更是成了两人的心病。如何把我平安地送出去呢?安神医想到了皇城的护城河。于是在一个深夜,花夫人把我抱上了一个小提篮,送上了宫中的小河。安神医在城外痴痴地等着,直到第二天日落却依然不见我的踪影。仔细打探,却发现小河居然另有一个隐蔽的出口! “孩子,你知道当时你爹娘有多么地伤心啊!”说到此处,花夫人已是泣不成声。 “这件事情后,你父亲迁怒于我,我们一直就没再见面了。即使我假托有病他也从不过来。娘的心里苦啊!” “娘!”我哭着一把抱住了泪如雨下的娘亲。 “好孩子!那天在怡情阁娘就注意到你的胎记,有这种胎记的人实在是不多啊。看看你的面容与为娘少年时也有7、8分象。为娘就自作主张把你带到了身边。只是你的掩饰实在太好,对了,我的儿,你是怎么化男为女的?” “娘!”我害羞地把经过匆匆讲述了一遍。 “哦。说来说去还是你那死老爹弄的鬼。天可怜见,刚才看到当年我挂在你脖子上的玉坠,为娘的心霎时就乱了。情急一试,终于让娘看到了你的本性。我可怜的儿哦!”娘抚摸着我的脸,眼泪汪汪。 几番痛哭后,我们娘俩的情绪慢慢安定下来。 “我的儿,你怎么又还原本性了?” 低沉着声音我原原本本地说出了所有的经过。 “那明天皇上回来怎么办?!”娘急得跳了起来。 “娘亲!不孝儿打算先去了!”我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那怎么行!对了,当年你父亲在我那里留下了一只小药箱,我们去看看有没有!” 紫檀木的小药箱摆在了我的眼前。摸得光亮的红漆、锃亮的铜锁无声地说明着主人对它的爱惜。 我颤抖着打开了药箱,里面整齐地摆着三个药瓶。我伸出手去拿左边的玉瓶。 “别!”母亲连忙止住了我。“那是七日醉。服用之后人就会如冬眠一般昏睡不醒,要过多日后方能还原。那次为娘就给你服了一点点,否则你那嘹亮的哭声又怎能躲过巡逻的哨兵?” “那其余两瓶呢?” “其余两瓶为娘也不怎么清楚。好像都是家传神药吧。” 我拿起中间的玉瓶,一扫之下,只见瓶外的标签上工整地写着“妇科再造丸”。轻轻放好后,我又拿起了最后的那瓶,标签是“龙虎祛风散”。糟糕,难道没有?我急忙打开瓶盖,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失望地摆好右边的玉瓶,我重又拿起中间那只。苍天在上,救救我吧。 轻轻打开瓶盖,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缓缓倒出,一粒朱红的药丸欢快地从瓶中滚了出来。天啊,这就是那锁阳丸! “翁和,看样子我们估计有误啊。” “嗯。皇上回来已经三天了。听说和冰贵人是夜夜春宵。看样子李相最终还想害我们一把。” “这条老狗!对了,那药检查过了吗?” “我已经拿给国药院的圣手看过了,听说几味药材都是妇科用药,很难得的。奴才就是怕冰贵人会报复我们……” “怕什么?!她顶多只能怀疑而已,何况老夫现在圣眷正隆,一介女流,翻不了天!” 我匆匆赶到主厅,安神医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哦,冰贵人。听到贵人身体不适,在下连忙赶过来了。” 听到他慈爱的声音,看到他慈祥的面孔,我的心中忍不住就想扑入他的怀里痛哭一番。 “左右都退下去吧。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暂缓入内。”说着,我给红儿使了个眼色,红儿知机地下去了。 看着侍从们纷纷退下走开,我拉住了安神医的手。 “来,神医,我请你见个人!” 纱幔轻挑,红儿掺着一位秀丽端庄、体态妖娆的妇人缓缓走来。 “蕊,花夫人!”安神医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 “你们就说说体己的话吧,红儿,我们走。” 27 双亲 “安神医,安子庆!”目送我们走后,花夫人快步走到了安神医面前。“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蕊娘!”深情地望着眼前的丽人,安神医缓缓说:“我怎么会忘记你呢?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梦中看到你的容颜,多少皇亲国戚要给我做媒我都坚辞不娶。他们都不知道,只有你才是我的最爱。” “那,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唉,”安神医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是柳下惠。蕊娘,我真的担心在你春风般的微笑下,在你温情的秋波下我会把持不住。我们已经对不起那苦命的孩子了,怎么忍心再播孽债?” “郎君!”抽泣着,花夫人扑入了安神医的怀里。安神医缓缓梳理着花夫人的长发,热泪盈眶。 “对了,郎君。我们的孩子找到了!”花夫人猛然抬起了头,微笑着说。 “真的?是谁?”轻轻抹去花夫人脸上的泪痕,安神医的语气中充满着怀疑和期待。 “当然了。他就是冰冰。”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当初第一眼我就觉得他长得象你,想不到他竟然是我的儿子!”安神医激动地笑了起来。“我的儿子!” 喜悦的情绪在我认过爹娘后达到高潮。看着爹娘手牵手的恩爱情景,我的心中不知道是喜是悲。他们唯一的错误就在于相识在皇宫大内,平民夫妇的快乐对他们却显得那么的可触而不可及。无情的宫规就象一道长长的鸿沟横架在他们两人中间。身为人子的我眼看着父母的痛苦,居然也只能无能为力。 我悄悄地走了出去,红儿也轻轻跟了出来。就让这对苦命的鸳鸯好好诉诉十七年的相思之苦吧。 “龙哥,想想伯父、伯母真是命苦啊。”红儿小声地凑着我的耳朵说。 “唉。宫规森严,无法可施啊。”我叹息着摇了摇头。 “伯母要是在民间就好了。” “进宫后怎么能回到民间?一入皇城门,即为皇城人。除非身死……”我的脑中灵光一闪,有了绝妙的主意。 一个星期后,花夫人暴病而亡。她的尸体是在床榻上发现的,死的非常安祥。太医院的安太医诊断可能是心猝而亡。按照花夫人对冰贵人的嘱托,她的遗体被归葬于老家。 归葬的车马走过两天后,我又看到了风尘仆仆的安太医。 “爹,怎么样?” “放心吧,孩子,你妈现在乡下很好!好孩子,你的主意真不错!” 我高兴地笑了。 “爹啊,你就别夸孩儿了,还是你的七日醉好啊!” “咱爷俩不是自夸自了,哈哈!”爹的脸上洋溢着化不开的喜悦。 “对了,爹,这两天红儿有点不舒服,你就帮她看看吧。” 把了半天脉,爹的脸上愁容满面。 “怎么了,爹,严重吗?”我担心地问。 “唉,红儿没有病。” “那,那你……” “傻孩子,红儿怀孕了!” 什么?!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我顿时愣住了。难道这就是那几天爱的结晶? “这事一旦被发现,你和红儿岂不都要丧命!可你这里离皇上那么近,怎么能骗得过他?” “皇上,陪贱妾再喝一杯吧。” “好!只要我的好冰冰再给朕跳段天魔舞,朕就,就喝!”皇上色迷迷地看着我,酒精和美色的双重作用下,说话都口齿不清了。 终于,我和红儿气喘嘘嘘地把喝得烂醉如泥的皇上拖上了床。 第二天上午,睡得正香的皇上就被我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吵醒了。 “我的美人,怎么了?” “皇上,还不是你!” “我,我怎么了?”看到皇上圆脸上可爱的诧异神情,我强忍住心底的笑意。 “昨天晚上,你,你借着酒意把玉红给收了!”我的哭声更大了。 “啊?!”皇上的脸上泛起一丝奸笑,“好,我的小美人,别气坏了身子。既然这样,我就只能给她一个名分罗。” “给她名分可以,不过你要发誓,再也不碰她!” “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来,朕现在就来给你补偿……” 28 得子 “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吧。” 随来的侍女轻应了一声,小心地退了下去。 跨过圆圆的朱红拱门,走过熟悉的长长廊道,我的心不由又回到了刚刚入宫的时候。无忧宫,无忧宫,有娘陪伴的日子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啊。还有那活泼可爱的小芸、小敏,想到她们那灿烂的笑脸,我的心中一暖,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奴婢恭迎娘娘大驾!” 伴着清脆的话音,两条俏丽的身影盈盈跪倒在我的面前。 “小芸,小敏,不是吩咐过你们不必这么行礼了么?”我假装生气地板起了脸。 “是,是。”看着她俩诺诺地站起闪到一边,我的心里禁不住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早已把昔日的伙伴从我的身边赶走。过去的欢乐时光永远成为了心中的追忆。 “玉贵人怎么样了?”红儿现在已经被册封为贵人,我则被加封为贵妃。根据宫中规矩,她也只能和我分居两处了。在我的安排下,过去花夫人居住的无忧宫现在赏给了红儿。这么安逸自在的环境对我们的孩子应该很有好处吧。 “贵人身体一切安好,上午安太医刚刚看过,说是一切正常。” “恩,那就好,你们可要多加小心啊。” 绕过一道照壁,一眼看见红儿正站在鸟笼边逗着那只我送过来的红嘴绿鹦哥呢。暖暖的春日下,一件宽松的淡黄长裙温柔地裹着她那日趋丰腴的身子,原本平坦的腹部也已悄然隆起。 “启禀贵人,冰娘娘来了。” 我轻轻握住了红儿的小手,她的小手依旧温暖而又柔软。 “奴婢拜见娘娘。” 我一把托住了就要拜倒的红儿,顺势轻轻搂住了她。 “身子不方便就不用见礼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这坏蛋老爱踢人。看样子安神医的搭脉真灵,十有八九是个小子哦。”红儿娇媚地看着我,脸上红霞一片。 “太好了!”我高兴地嚷了起来。猛然注意到周围侍女脸上异样的神情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这下皇上终于有后了。”我讪讪地说着。 红儿无声地斜瞥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看我的眼神里更是分明带着一丝取笑的味道。 “金龙,金龙!”我正准备好好“折磨”一下这个丫头,后面忽然传来拿腔拿调的怪声。 什么?皇宫大内还有谁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吃惊地转过了头,可是身后除了那群侍女外更无别人。 “金龙,金龙!”怪声再度响起,循声望去,赫然发现却是那只调皮的大鹦鹉正在歪着头大叫呢。 “人家,人家是想念皇上所以才教它念真龙的嘛。”红儿可怜巴巴地冲我解释着。看到她清瘦的面孔,我的心不由得一酸。 “走,外面风大,我们还是进屋去,好吗?” “皇上大喜,大喜啊!” 天光大亮,我刚刚和皇上睡了个回笼觉就被李公公那尖锐的嗓门给吵醒了。 “有什么话快说!”显然此刻睡眼惺松的皇上心情十分地不好。 “玉贵人于今日辰时诞下龙子!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什么?!哈哈哈哈…” 我和皇上赶忙起来梳洗打扮。父亲不是说红儿要到一周后才会生产吗?怎么提前了呢? 无忧宫里喜气洋洋,各宫的妃子、贵人都到了。 “太好了,玉红妹妹可真替我们争气!” “是啊!都是那狐狸精,媚住了皇上。不然皇上的龙种怎么这么单薄?!”答腔的是一个酸溜溜的声音。 “要不是皇后娘娘身体不好,哪里容到她来撒野!也幸亏她的肚子不争气,不然我们更没有想头呢!”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接着说。 “皇上和冰娘娘驾到!” “奴婢拜见皇上!” 看到我和皇上的身影,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轰然拜倒,院子里刹那间鸦雀无声。皇上急匆匆直奔内室,我则径自向贵妃一群中走去。人群中自动为我闪出了一条道。在周围冷冷的眼神中,我只能用高傲保护起自己那颗受伤滴血的心。 太后、皇后也都大驾光临。内室是她们的地盘。我只能站在贵妃丛中,看着近在咫尺的内室,却无法向前一步。 “哈哈……”听到皇上得意的大笑,我的心中却苦意盎然。偶尔传出的几声婴儿的啼哭更让我心痛如绞。儿子,触手可及的儿子,我却囿于身份无法看到他! 我听到红儿在虚弱地说着什么,接着又是皇上的一阵大笑。 “好,好,就赐我儿名为隆基!兴隆万世,恒基永固!” 29 满月 等人潮散过,我才强抑住心中的激动,走向内室。 掀开层层的纱幔,只见内室里光线幽暗。几扇长窗都被厚厚的丝帛遮挡得严严实实。借着床畔的灯光,我看见红儿躺在绣花的锦被里,垂下的乱发盖住了她的脸庞,看情形似乎很是疲惫。虽是八月,内室里却燃起了暖炉,让人更觉气闷。 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走动声,红儿缓缓地转过了头。她那原本红润的小脸此刻却是那么的苍白,白皙的额头上更是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龙……冰娘娘!” 听到红儿微弱的声音,我赶忙冲上前去,扶住了挣扎欲起的佳人。 “还好吧,”小心地调整好红儿腰下锦垫的高度,我的双手轻轻捧起了红儿白嫩的右手。 “还好呢。”红儿腼腆地冲我笑了一下,左手温柔地握住了我的双手 四手相握,我的眼睛迎上了红儿那羞怯的眼神。 “赶快看看我们的孩子吧。” 看着红儿身侧包裹在小被中的婴儿,我的胸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小鬼头正在呼呼大睡,小鼻子可爱地翕合着。这就是我们的儿子!我会心地看了红儿一眼,为人父母的喜悦在我们俩的心头荡漾。 “看,那鼻子多像你呀。”红儿笑着说。 “那嘴唇简直和你的一模一样,真好看啊。” 久久凝视着红儿那羞怯的脸庞,我的唇终于印在了她那炽热的红唇上…… 一个月后,隆基的满月酒热热闹闹地举行了。太后、皇上还有我们这些后宫的妃子们又都赶到了无忧宫。皇后娘娘最近一直重病在床,无法亲自赶来。但她还是送来了她的礼物——自己亲手缝制的一件缎子小袄。各宫嫔妃也都拿出了自己的贺品,或织或绣,或纳或缝,整个无忧宫被各款小衣服小鞋帽打点得喜庆非常,这里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宫中群芳女红技能的大考场。 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我送上了一双做工精美的小龙靴。穿金丝,走银线,单看那密密麻麻纳的鞋底就能看出这上面凝聚了多少制鞋者的心血,那复杂而又优美的图案更能体现制鞋者的玲珑匠心。听着周围情不自禁的赞叹声,我悄悄向红儿递了个眼色。真是多亏了她早早准备了这么好的作品,不然今天我可真要出大丑呢。 酒会就设在后院的桃园中。等众人落座,侍立在皇上身后的李公公向前走了几步,尖着嗓子宣读了皇上的圣旨:册立隆基为太子,立红儿为贵妃。同时为示普天同庆之意,特天下大赦。 什么?!我的心里一震,想不到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果啊。 这几天皇上一直很高兴。久疏战阵的早朝也恢复了,久未御览的奏折也开始看了。各位朝臣们也凑趣,恭贺的奏文潮水般涌来,更让皇上的脸上绽开了花。 众多的奏折中,提议立储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势颇为浩大。虽然对儿子有可能成为皇帝的结果暗暗欣喜,但我却是此事最坚决的反对派。一方面固然是对江山社稷担子之沉的担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一直存着和红儿一起逃离宫廷的幻想。上次亲娘的顺利逃脱更加坚定了我实现的信心;更重要的却是因为我对红儿的感情。因为……如果这样的话,按照宫规,满月后的隆基就要托交乳娘照管,今后我和红儿想要看到自己孩子的机会可就实在太少了。 在我的游说下,皇上也迟迟下不了决心。可现在……。偷眼看去,皇上身边的红儿抱着刚立的太子正在微笑,但从我现在的角度,却分明看见她低垂眼角边的一抹泪痕。 美酒佳肴如流水般送上,满座人等个个如沐春风。只有我和红儿,一边在漫不经心地随口与人谈笑着,一边却在强自忍受着心头的阵阵痛楚。 酒会终于结束了。扶着喝得醉醺醺的皇上在象牙凉榻上睡下,我起身披了一件纱衣,匆匆往无忧宫行去。 月光如水,刚到无忧宫小院照壁边,忽然听到前面传来喃喃的话声。 “但求苍天保佑我儿隆基。保佑他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幸福康健、福泽绵长……” 这,这不是红儿的声音吗?轻轻绕过照壁,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异样的风景。皎洁的月光下,一位妙人儿颤微微立在院中。一袭淡绿的秋衣裹着她轻盈的香躯,裙摆和腰间的丝带在微风中摇曳。月光柔和地给她的俏脸笼罩了一层轻纱,映衬得那张粉脸更加的洁白如玉。她的眼帘低垂着,笼罩在轻纱中的俏脸却分明带着一层淡淡的哀愁。心中一酸,我缓步从照壁后走了出来。 “娘——娘?!” 侍立在红儿身后的两个丫鬟赶忙跪下行礼,正在拜月的红儿也睁开了眼睛。 “冰娘娘——” “夜寒露重,我们还是进去谈吧。” 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悄声说。 30 重病 “红儿,我对不起你,没有保住咱们的孩子。” 屏退左右,我一把抱住了红儿的香肩。 “也许这就是命吧。”幽幽地叹了口气,红儿转过脸来,深情地注视着我的脸庞。“再说龙哥不是已经尽力了吗?” “什么?你都知道?!”我一下愣住了。 “知道的可能比你还多呢。”红儿调皮地眨了一下眼,“你知道是谁让皇上改变主意的吗?是太后!” “你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听嫔妃们讲的。她们还说这次总算没让你这个狐狸精得逞。”红儿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接着却又笼上了一层愁云。“龙哥,宫里的姐妹对你都那么排斥,我怕……” “是啊,本来我准备等孩子满月后大家就跑路的,可现在……”我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红儿那清澈的眸子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薄雾。 那天晚上,我们对坐了很久很久。我似乎又一次感觉到冥冥中那双看不见的大手的存在。我和红儿只不过是这双大手中的玩偶,有心无力的感觉再次冲击着我那日趋柔弱的神经。 不知道是无情的秋风还是悲凉的心境,从无忧宫回来我就病倒了。恍惚间只看见无数的人影在我的眼前晃过,想要仔细看时偏又看不真切。艳阳高照、大雨滂沱、寂寂塞北、烟雨江南,翩翩佳士、绝美红颜,时间空间人物在我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盘旋。今夕何夕,不如归去! “冰娘娘!” 娘娘?!好有趣的称呼呢,不管了,还是睡觉吧。一股惬意的感觉弥漫全身,我尽情地舒展着四肢,随波而荡。 “我是红儿啊……” 红儿?多么熟悉的名字啊,红儿?!我的眼前猛然浮现出一道靓丽的身影。红儿! 全身一颤,冰凉的河水立刻涌进了我的嘴里。我拼命挣扎着,向眼前那美丽的脸庞扑去。 眼前是洁白的轻纱。对面的一盆炭火猛地劈啪一声,爆出了几颗火星。靠墙而立的仙鹤嘴边飘着一线清烟,龙涎香那优雅的香气直沁心脾。昔日的回忆瞬间流过了干涸的大脑,这里正是熟悉的无忧宫! “龙哥!” 耳畔忽然传来那魂牵梦绕的声音。 “红儿!”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正是红儿那张清秀的脸庞。她那美丽的大眼睛充盈着泪水,嘴角却挂着由衷的笑意。 “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还说呢,你都躺了个半月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安神医!” 看过我的脉象,父亲点了点头。 “大恙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是调理的事情了。好端端的,怎么病成这个样!” “我……”刚想说什么 ,我的话就被父亲打断了。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红儿说过了。堂堂男子汉怎么就那么懦弱?!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居然就只能抱头痛哭!” 听着父亲的话,我的脸上一阵阵发烧。 “前段时间听见同僚们说现在吏治比以前清明得多,爹的心里还一个劲地笑,这也是儿子的功劳啊。口蜜腹剑的李相除去了,祸国殃民的翁尚书也有寿终正寝的盼头了。可现在……你不好好想想天下的百姓,不想想怎么帮自己的孩子成大业,却一味地囿于自己的小圈子里,春花秋月,多愁善感,怎么对得起父母,怎么对得起妻儿?” “爹,我,我错了!”我的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你知道这段时间红儿是怎么过来的吗?她一直守候在你的身边,一个囫囵觉也没有睡过啊。得此佳偶,幸何如哉?好好想想爹的话吧,不要再让红儿费心了!” 31 新人 父亲狠狠地把我训了一通,给我扎了几针,开了药方后终于走了。红儿小心地将父亲送到了门外。看着她那婀娜的背影,我的心中一阵激动,原本发软的身子不知怎的凭空添了把力气。掀开锦被,颤微微地站了起来。刚一起来,胸中气血翻涌,脚下不由一个踉跄。 “娘娘!”随着两声惊呼,侍立在旁边的小敏、小芸冲过来扶住了我。 “怎么了,怎么了?!”刚刚回到门口的红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没事,没事。”我虚弱地笑着,“安神医果然医术通神,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还逞强呢,”红儿白了我一眼,自己走过来换下右首的小敏扶住了我。 “谢谢啊。”看着红儿秀美的侧脸,我轻轻地说。 “说什么呢,”红儿的脸上泛起一道红晕,泛红的耳垂、低垂的臻首,那一刻,我居然痴了。 “对了,皇上最近怎么样?”感觉到场面的一丝尴尬,我聪明地转过了话题。 “最近皇后的病越发沉重了,你又病成这样,皇上说宫里有秽气,移驾到骊宫去了。” 我点了点头。骊宫坐落在皇城以东百里左右,林深叶茂、清瀑幽泉,一直是皇上夏天消暑的所在。今年我还陪皇上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现在皇上身边的又是谁呢? “现在陪侍皇上身边的是梁贵妃。”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红儿接着说。 梁贵妃?宫里似乎没有姓梁的贵妃啊。 “梁贵妃是翁尚书最近献给皇上的,相当得到皇上的宠爱。她的哥哥梁钊被皇上赐名为国忠,一个月内连升三级,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呢。”旁边的小芸抢着说了出来。 “现在皇上可喜欢梁贵妃了。就因为她喜欢吃荔枝,皇上下诏从涪州置专驿直通都城,每天都让人从南海那里快马将荔枝送到。听说路上骏马都跑死了无数……” 我已经听不清小敏的说辞了。从我的胸口传来阵阵难以抑制的疼痛。如同被人强行抽走脊椎骨一般,我的身上已然没有半丝力气。如果没有红儿和小芸的搀扶,我想自己一定会一头栽下去的。我的脸色一定相当怕人,因为面前叽叽喳喳的小敏早已经惶恐地闭住了嘴巴。定了定神,我冲着红儿轻轻笑了笑,小声说: “我要沐浴。” 站在齐胸高的温泉池中,温暖的泉水滋润着我的全身。池中的浓浓水气,眼里的点点泪花,我的眼前已是雾蒙蒙的一片。这难道就是失宠的滋味吗?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无声地汇成小溪,一点点滴到温泉池中。 一个洁白的身子慢慢地靠近了我,一双纤细的小手温柔地搂住了我的腰。 红儿,我的红儿!只有你才是我永远的依靠,只有你才是我心中最后的安慰!我闭上眼睛,轻抚着她的小手,感受着她那细腻的肌肤,一股温情在心中慢慢地荡漾开来。 昨日之日不可追,还是享受身边的欢乐吧。 我轻轻转过身,搂住了背后的红儿。怀中的妙人儿轻哼了一声,反手勾住了我的脖子。 感觉中红儿的酥胸又发育了很多。原本一手可揽的山丘不觉间已经成长为骄傲的峰峦。轻轻拨弄一下原本娇俏的**,如今竟也昂然地挺立起来。 嗯?! 我纳闷地低下头去,想看个明白。红儿却羞怯地举手挡住了我的视线。 “别,别嘛。好难看哦。” “好啊,你还想藏私呢!”我强笑着呵起了红儿的痒,趁乱捧住了她胸前那沉甸甸的果实。 与记忆中相比,红儿的酥胸变化了许多。原本红润如樱桃的**现在居然成了深紫色。它们勃发着,一如成熟的桑葚,传递着诱人的信息。 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我轻轻咬住了那柔软的**,慢慢吮吸着。一股酸甜的液体顺势流入了我的嘴里。 这是什么?!难道,难道这就是乳汁? 看着眼前红儿羞怯的神情,父亲的教导如醍醐灌顶般从我的脑中扫过。妻子,儿子,江山、社稷,我又何必为了一个惯于负心的皇上伤心呢?! 一脸坏笑地看着怀中的红儿,我轻轻拨过她耳边的长发,凑嘴过去小声地说: “想不想尝尝自己的乳汁?味道好得很呢……” 32 访客 一个月后的一天,一件大事打破了后宫的平静。慈祥的皇后终于撒手仙去了。 良医难治膏肓之病。父亲的妙手和大内的密药也只能让皇后顽强地支撑了近半年。佛祖仁慈地把人们送到这美丽的世界,又用时间的大手小心地拂了回去。 没有了皇后的内宫显得那么地匆忙无绪。皇上带着新宠的爱妃也急匆匆从骊宫赶回来了。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只有我静静地躺在无忧宫中养病。 虽然进宫的时间也不算短了,皇后我却只见过两面。在她重病的时候偏偏我也卧病在床,最后探望的一面也因为这小小的巧合而作罢了。还记得封妃仪式上皇后温婉可亲的模样。她的笑容慈祥而温暖,如今失宠的我却更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无助与悲哀。随着病情的好转,我更加知道父亲的教导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一个失宠的妃子还能凭借什么来挽救江山社稷?!更可悲的是连自己的儿子都很少看见,更别说教育了!可我知道我已不能再哭,身边那双深情的目光让我一次次重新有了挣扎下去的勇气。 也许是积攒的悲伤太多了,终于在出殡典礼上,我在皇后的灵柩面前哭得极为伤心,为她也为我自己。泪水如决堤的河水般喷涌而出。事后听红儿说我那毫不掩饰的悲伤连皇上和太后看见了都很吃惊。 “龙哥,你不要紧吧?”搀扶着哭得快虚脱的我回到无忧宫,红儿关心地问。 “没事。只是挺想念皇后的。” “是啊。想想她病重了还亲自给咱们的小孩缝小袄……” 我和红儿相顾无言,唯见眼前泪光点点。 红儿和父亲细心地照料着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也恢复得越来越好了。无忧宫的日子就这么悠闲平淡地过去,直到有一天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的到访。 “皇上驾到!” 那天我正在为红儿的舞蹈弹琴伴奏,猛然无忧宫外响起了李公公熟悉的声音。 皇上?!我和红儿赶忙出门迎接。门外已经传来了皇上爽朗的笑声: “冰冰,我的好冰冰呢?” “臣妾恭迎圣上。” “不必多礼。”皇上一把托住了正要行礼的我。“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听着皇上温柔的话语,感受着他那大手的温暖,我的身子一颤,心也轻轻地飘了起来。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的病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太好了!”皇上的声音里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欢欣。“今天你就搬到养心殿去吧。” “什,什么?!” “快去吧,没有你朕可真不知道该拿那些奏章怎么办呢。对了,李公公,今天的荔枝送过来了吗?” “禀皇上,已经送到逍遥宫了。” “让人呆会送点到养心殿去。冰冰,你这就过去吧。” “是。”我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的空荡荡的感觉。 “李公公,摆驾逍遥宫!” 目送皇上越走越小的背影,我的心中一阵烦躁。我知道,就在远方的逍遥宫里,一只纤纤玉手正在优雅地拾起盘中的荔枝,一张如檀小口正在细细地品着佳果的美味,一道迷人的秋波正在引领着皇上的去向…… “唉,皇上也真是的,这国家的奏章是儿戏吗?” 听到红儿的话我不由一震。奏章?国家的奏章!难道说我真能为江山、百姓做点事情?如同一颗火星溅上了干枯的草场,我的胸中顿时豪情万丈。 “好红儿,就让我们为孩子,为社稷做点好事吧!” 33 新宠 在养心殿这几天的生活只能用度年如日来形容。我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皇上能暂别那妖媚的女子到无忧宫去了。殿中四处是来自各地的奏折。虽然我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却也只是草草把最近半月的折子看完。各折子上千篇一律地写着上奏的历史。比如什么:“臣天佑五年九月初四启奏,九月初八又奏,九月廿日再奏,……十月望日第八次望北遥拜再奏”等等等等。看得熟了,我就干脆从第二页启看还决不漏内容。想来本朝的众臣还真是颇有锲而不舍的决心,半月以前的奏折也许就不用看了吧。 看着窗外的晨曦,我一边小心地在最后一份奏折上盖好皇帝的印签,一边长长地舒了口气。昨天李公公传旨让我今天与皇上和梁贵妃一起到万寿宫去游园。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算算时间还来得及,我决定还是先洗个温泉浴,再好好打扮一下。 刚刚洗浴后的肌肤光滑而洁嫩,微风荡过,鼻畔是天仙玉露的点点幽香。我怜爱地看着铜镜中的佳人。柔顺的长发自然地盘起,高耸的丹凤朝阳髻上别着皇上亲赐的珍珠鎏金螭,显得雍容而华贵。粉颈下大红的内裙包裹着迷人的曲线,外罩的一件紫色裙衫更增添了一丝飘逸的气息。我的双手温柔地呵护着胸前那凸起的双峰,丝裙摩挲着娇嫩的**又麻又痒。进宫以来这里好像一直没怎么发育,是不是要找找天舞夫人呢?想到这里,我的脸不由得红了。 李公公按时过来迎我出去。刚候了一会儿,皇上的车队就到了。 “冰冰,到朕这边坐吧。” 刚刚登上皇上的车辇,坐在皇上身边的一个女孩就吸引住了我的目光。她的肌肤雪白,一双大眼睛灵动而美丽。粉面上薄施脂粉,嘴唇上轻抹胭脂,也算别有一番魅力。她就是梁贵妃?可感觉上她的姿色不用说红儿,就是我恐怕也要胜之一筹啊。 “冰冰姐,终于看到你了!玉环见过姐姐。” 女子轻轻站起身施了一礼。 这女子真是梁贵妃,梁玉环!我的心里一震,赶忙还礼。这些天我一直在猜想她的花容月貌,其实她竟然这么……普通! “听天舞夫人说姐姐是歌舞双绝,有机会玉环还要向姐姐好好请教呢。” “哪里哪里,天舞夫人谬赞真是叫妹子笑话了。”我一边应着,一边抬起头来,触目是她那张微微笑脸。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在我的眼中,她那原本平淡无奇的五官由着这微微一笑而鲜活起来,一种灿烂的光辉在她的脸上荡漾。天仙般的微笑,她真的那么美!我无力地坐了下来,她的魅力如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了我的心上。 “回眸一笑百媚生。玉环、冰冰,你们真是上天赐给朕的宝贝啊!哈哈……”大笑声中,皇上左手一把揽住了梁贵妃,右手挽起了我的柳腰。 “行车,上万寿宫!” 经过近两年的紧张施工,万寿宫终于赶在太后的五十大寿前完工了。和皇上、玉环一路行来,但见庭台楼榭,小桥流水,松泉怪石,美不胜收。 才走了小半个时辰,皇上就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于是我们三人改登三部辇车,依水而行。看着皇上艳红的脸色,一丝不安涌上我的心头。皇上青春正佳,去年泰山封禅尚能独力成行,今天怎么走这么一小会就吃不消呢?回去还是要请父亲给皇上看看吧。 水声轰鸣,转过一道假山,一带白而发亮的瀑布呈现在我们面前。水从对面高坡上奔涌而下,如银龙飞腾,一头扎进了面前一泓碧绿的清池中。 “就在这里歇息吧。” 皇上心满意足地从辇车上下来,李公公已经吩咐手下在清池边的亭子里布下了玉桌锦凳。 “哈哈……,天下美景都让朕以一园藏之!昔日太宗历三十载而建京都,今朝朕以两年得览天下。对了,冰冰,朝臣们对此事都有什么奏章啊?” “禀皇上,翁尚书奏称:皇上除巨贪以行孝道、悯民力而成大事,英明神武,实为世之楷模。” “呵呵,还有呢?” “梁国舅上书称:皇上体恤民力可谓仁,除贪官可谓义,敬孝心可谓礼,化赃为用可谓智,不加赋税可谓信,如此圣明之君主确为尧舜禹汤、民之大幸。同时建议礼宾司责令各朝臣整顿车马朝服,以为太后盛典增辉。” “难得梁国舅一片衷心,准奏。那个狄什么的朝服上还打补丁,真是有碍官瞻!”轻轻拍了拍梁贵妃的后背,皇上笑着说:“他这个大嘴巴难道会没有什么奏章吗?” “狄人杰、房玄林等上奏恭贺皇上新宫落成。同时恳请皇上以民为本、勤政爱民。”看着皇上的脸色,我小心地说。 “哼,这帮家伙总这么罗嗦!什么以民为本、勤政爱民?朕是天子!这江山是朕的江山,这百姓是朕的子民!天下万物,有什么不是朕的囊中之物?”皇上猛然长身而起,“呛啷”一声,宝剑出鞘。“青锋在手,哈哈哈哈,江山我有,哈哈,谁与争锋……” 吟诵至此,皇上的笑声顿住,手拿宝剑尴尬地沉吟着。坐在一旁的梁贵妃颤微微站了起来,柔媚无方地接着说: “……唯有杜康!” 亭子上忽然传来嘎嘎的振动。我强忍着满肚子的笑意抬头看去,一眼看见亭上居然还有一条人影。 “谁?!” 皇上、梁贵妃还有李公公显然也都发现了亭子上有人。随行侍卫很快就把那个倒霉蛋带到了面前。 “禀皇上,此人是画梁的画师,身上皆是作画工具,没有凶器。” “哦。”皇上手持宝剑来到了那人跟前,“你可听到了刚才朕的说话?!” 明晃晃的宝剑横刺在小工匠的脸前,小伙子浑身颤抖着没有开腔。 “你到底听到了没有,嗯?!” 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小工匠,站在皇上身后的我心中充满了怜悯。趁着众人不注意,我快速地摸了下耳朵,做了个手势。 “啊,啊,啊啊啊……” 小工匠支呀着仿照我的手势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好伶俐的小画师!”我心里想着,凑到皇上身边,朗声说: “这个工匠好像是个聋哑人,必然没有听到皇上的圣喻。还请皇上以苍生为念,放了他吧。” “哼,虽然这小子是聋哑人,但他如此扫兴,拉下去斩了!” “嗯——皇上,”旁边的梁贵妃也开了腔:“不要杀人嘛,奴婢好怕哦。”她的声音娇媚而又多情,秋波转过,皇上的身子骨似乎都酥软了。 扶着软软靠在身边的美人,皇上一脸的柔情, “不要怕,我的小美人。人不斩了,我们这就回宫。哼,什么唯有杜康,回去朕就喝给你瞧瞧!”顿了一顿,皇上回头狠狠地说:“死罪虽赦,活罪难免。李公公,你去将此人净身后送入宫中!” 啊!最终竟然还是这样的结果!歉疚地看了萎靡在地的小工匠一眼,我小声地吩咐李公公给他净身时小心侍候着,净身后将他送到我这里来。这也许是我现在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34 迷失 回到养心殿中,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为什么皇上会如此迷恋梁贵妃呢?是因为她的微笑?她的容貌?她的活泼?她的搞笑?同样是劝告皇上不要杀戮,为什么她的话皇上立刻听从,我的劝告却如泥牛入海? 看着镜中那幽怨的美女,我长长地叹了口气。第一次让我如此深切地想念花夫人——我的母亲。这种事情,红儿显然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只有慈爱的母亲……。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公主驾到!” 一个细细的嗓音唤醒了沉思中的我。转目观瞧,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养生殿。虽然容貌没有大变,但比起印象中的公主,眼前的少女显然清瘦了许多。 屏退左右,一反刚才矜持的模样,公主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冰姐姐,可想死奴婢了!” 我厌烦地一把将她推开。看着她眼边的红圈,嗅着她身上一股莫名的幽香,心里又是一丝不忍。 公主却是不以为忤。退到桌边开始检视带来的礼物。 “冰姐姐,这是夜郎国进贡的菁花油,香味宜人,可管用呢。这一瓶是宫中为我密制的玉清丸,也是驻容养颜的极品。至于这个……” 公主小心地托起一个朱红色的玉匣,谦恭地托到我的跟前,打开了盖子。 眼前是一根黑色的短棍,长约尺半,摸上去柔而不软。轻轻拿了起来,短棍如灵蛇般在我的手间荡漾。 “这,这就是来自交趾国的双头龙。”公主声音轻轻的,脸上也泛起了一片潮红。 什么?!入宫这么久,宫里一些稀奇的玩意也曾听说。难道这就是宫女们所传说的假凤虚凰的道具? 我惬意地躺在雕花大床上,享受着公主超人的按摩技术。墙角的炭火烧得正旺,地笼也传来阵阵暖风,天气虽已转冷,屋中仍是温暖如春。刚刚洗过温泉浴的身上洒满了公主带来的菁花油,香风四溢。公主披着薄薄的轻纱,小手利索地在我的身上敲打推拿。 “冰姐姐,你身上的肌肤好嫩哦!” 虽然公主的声音那么柔媚,想到她那红口白牙,我的心里却是一紧,抬腿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好好地给主子侍奉着,罗嗦!” “嘻嘻。”踢翻到床边的公主笑眯眯地又爬到我的身边。“哥哥说他最不喜欢你的刚硬,我可最喜欢你的这一点了!幸亏哥哥离你远了,不然……” “嗡!”任由公主搂住了我的脖子,我的脑海中一片茫然,后面的话再也听不清楚了。原来,原来是这样!借助父亲的灵药我得到了女儿的身,却始终没有得到一颗女儿的心! 我又想起了梁贵妃那妩媚的神情。虽然我也曾在铜雀宫内苦练美姿,可练出来的姿态神情又怎么会有天生女儿的那种自然纯真?虽然我也曾据理苦谏,可再恳切的言辞又怎能及上天生女儿的娇媚一瞥? 失落如潮水般覆盖了我,如木头人般我任由公主的吻如雨点般落到我的脸上、身上。她那灵活的香舌在我的身上游弋,伴随着那阵阵香风,一种感觉在我的心中潜滋暗长。当她再次贪婪地吮吸着我的**时,一股狂野的力量刹那间包裹了我的全身。我疯狂地抱起了她,左手已然接过了公主送过来的一根短棒…… 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从我的下体升起。伸起腰杆我感觉到我的分身已经顺利地挺入了公主的桃源。虽然并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处子之血,我嘲讽地笑了笑,也许这才是最自然的吧。 公主在我的胯下娇吟着,我恣意地揉搓着她的双乳,发泄着胸中莫名的怨气。她的身子温柔地迎合着我的运动,发出一阵阵快乐的呻吟。当我想更大力地抽送时,体内的分身却不听话地摇摆起来。难以忍受的快感涌上心头,我的嘴边也禁不住地喘息起来。 显然是听到了我的喘息,公主的脸上带着促狭的微笑,纤纤细手一把捉住了我的酥胸,**处传来阵阵麻痒的感觉。她的胯轻轻摇摆着,带动着我体内分身的运动。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我的体内游荡。我的眼光已经迷离了。透过盈盈的泪水,这眉目,这眼神,我分明看到眼前的公主已经幻化为另一个人。 “皇上!”我俯下身去,吻住了同样娇喘微微的他。胸前,我们的**在亲密地摩擦着,背后,我们的双手在贪婪地感受着对方那嫩滑的肌肤。每一次的触摸都让人心动,每一次的触摸都让人达到另一次高潮。我彻底地迷失了。迷失在这靡靡的气氛中,迷失在这狂乱的游戏里,迷失在我精心构建的梦幻中。 狄人杰伫立窗口,心情一如窗外的天空,乌云翻滚。 身下所在正是京都最大的车马行——龙马车行。取的是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之意。窗前所对则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繁华地段——天街。街长十里,宽八丈,路面清一色是从千里之外的蜀山运来的青石板。为了防止天雨路滑,石板上更是刻有无数精美的花纹。虽经岁月磨砺,仍然古朴雅致。想当年废帝杨广以全国之力修筑京都,弄得举国上下,民不聊生。宏伟的都城也在楚人一怒之下烧了个白茫茫真干净。只有这青青大道还在默默诉说着当年的奢华。直到本朝太宗皇帝励精图治,历三十年京都才稍稍恢复了点元气。虽然今日天公并不作美,街面上仍然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狄人杰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两年辛苦经营换来的繁荣景象看样子又要付诸东流了。前有翁尚书,后有梁国舅。奸佞横行,小人得志。泱泱帝国,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现在是不是又回到了当年的老路上了? “先生,先生!”卖车的伙计怯怯地在旁边招呼着。 “就买它了!” 从怀中摸出房玄林资助的银两,狄人杰重重拍了一把车辕,明天一定要再次上书。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看着狄先生挑中的那辆武林之光,伙计的脸上写满了纳闷。身为国家重臣的狄先生,左挑右拣,心驰神往,怎么就会选了一辆镖车当座驾呢?! 35 密谈 站在养心殿中,狄人杰恭谨地垂手而立。虽然胸中有万千疑惑,脸上却仍然是面沉似水。 宦海沉浮几十载,狄相也曾见识过无数的风浪。但对于这即将到来的会谈狄人杰仍然是毫无头绪。邀请会谈的本是宫中一个谜一般的人物,会谈的内容更是秘而不宣。偌大的养心殿在带路的小太监默默退下去之后一直鸦雀无声,给人以沉重的窒息感。 “狄相,近来身体可好?” 一道悦耳的声音在帘后响起,划破了殿上越积越重的沉闷,令人轻松而温暖。 “托冰娘娘的福,微臣尚称康健。” 竹帘声动,香风阵阵,一位丽人出现在狄人杰面前。两道明亮的秋波从狄人杰的身上闪过,嘴角已经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听说狄相刚刚引领了购车的新潮流,狄相真是好眼光啊!” “娘娘取笑了。” 狄人杰的脸上写满了尴尬。提起这件事,真是只有让人苦笑的份。虽然镖车灵活速度快,但作为保镖运货的专用车辆,镖车本就不适用于客人乘坐。。唯一的车棚也是为货物准备的。车辕前的撑脚可以让车在马匹休息时仍可稳立车棚一律用结实的牛皮制成,这样可以避免货物潮湿,却也让乘坐的人倍感憋气。由于左右两边要留有空地供趟子手乘坐,因此车棚十分狭窄且无窗密闭,当时买它完全是因为一时昏头,买回后只得自己重开了个窗子还被老朋友房玄林笑了个半死。可万没想到的是这龙马车行打着自己的牌子猛做广告,京城居然很快就流行起这款车来了。无数的富商在买回这款“武林之光”后,或开边窗或开天窗,车棚底部还打了各种式样的透气孔。讲究一点的更用各色各式的流苏将车棚装点得美仑美央。车棚两边的空地则正好是健仆的天地,长长的街道更成了富豪们夸富的赛场。 “可是难道狄相还想引领退隐的新潮流么?!”温柔的语声忽转严厉,一堆东西丢到了狄相跟前。 不慌不忙地拾起地上自己的几篇奏章,狄人杰缓缓地说: “不知道皇上可曾看过微臣的奏章?” “你说呢?” “想必皇上没有看到,否则微臣又怎能在此悠闲地和娘娘聊天。朝中早就传言所有奏章都得经娘娘审阅,想不到这居然是真的,国之将亡啊!” “哦?狄相何以做如此耸人之言呢?” “娘娘不是已经看过微臣的奏章了吗?翁尚书、梁国舅,现在再加上娘娘您,三虎相争,受伤者唯有社稷!既然微臣所言已无法抵达圣听,还请娘娘允许微臣隐退。” “隐退?!”宫装丽人的脸上已然罩起了一层严霜。“臣妾一直以为狄相是一位铮铮男儿,却也不过如此!狄相可曾想过归隐后的局面?一旦由翁尚书或者梁国舅把持了狄相现在的职务,国何以堪?!” 狄人杰身子一震,心念电转。 “当此多事之秋,不思为国忍辱负重,却为爱惜羽毛而退避三舍,这还是奏章中忠君爱民的好男儿吗?!” 狄人杰的老脸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点点滴落。猛然深深地施了一个礼。 “人杰愚鲁,请娘娘示下!” “狄相请起,” 宫装丽人微笑着搀起了狄人杰。“当今形势,狄相在奏章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冰冰也曾在皇上面前苦劝,奈何皇上的心意已无法逆转。”美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刹那间,狄人杰的心中涌起了一种猩猩相惜的感觉。 “当今之际,我们唯有促使两虎相争,以得渔翁之利。同时暗中布置我们的力量,全力防备将来可能的变乱,为国家百姓留下一线生机。不知狄相意见如何?” “三年悟道,不如一夕顿悟。人杰今日才知自己之浅薄,娘娘之用心。多谢娘娘指点!” 狄人杰长叹一声,接着说: “微臣以为娘娘计划可行。不过两虎相争,实是驱狼吞虎。梁国舅毕竟是后起之秀,较之翁尚书尚有不足。不如我们先助梁国舅一臂之力……” “有劳狄相了!” 看着帘后盈盈远去的背影,脑海中那丽人的形象却是越来越清晰深刻。 “好厉害的女人,好果敢的女人!” 嗅着殿内淡淡的清香,狄人杰伫立了很久很久。 “娘娘!” 听到李公公熟悉的尖嗓,我的心神一颤,难道是皇上又有约会? 匆匆放下手中的朱笔,我急忙冲了出去。快到外堂门口却又悄悄折了回来。一日辛劳,我的脸色一定十分不好吧?早上的梳理的发式是否也乱了?急急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身边的丫鬟在我的脸上头上忙碌着。看到梳妆镜里绝代佳人的影子由虚幻而盈实,看到美人脸上那幸福的红晕,一股既羞且喜的心情在我的心中久久徘徊。 “奴才叩见娘娘!” “快快免礼了,不知是哪阵香风把李公公送来的啊?”我笑着说。 “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不是您让我把那小画匠送到这里的吗?” “哦。”淡淡的失落从心底深处冉冉升起。回宫以后一直忙于政务,小画匠这档事还真是没有想起来。 “皇上最近身体还好吗?”回宫以后我就抽了空子把皇上的事告诉了父亲。这段时间的调养应该会有一定效果吧。 “托娘娘的福,皇上身体已然大好了。对了,那小东西正在殿外候着呢,娘娘要不要先瞧瞧?” 我轻轻点了点头。很快李公公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后生。看着他清秀的面庞我暗暗叹了口气。造化如斯,奈何奈何。挥手示意他退下后,李公公笑着凑上前。 “娘娘何必要这种又聋又哑的废人呢。奴才哪里伶俐的小子多着呢。要不再给娘娘物色一个?” “免了吧。这东西也要缘分呢。” 送走了李公公,我单独叫出了小画师。 “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踌躇了一下,小声说: “我姓高,家里从祖爷爷辈起就以为宫中修筑为生。我在家排行老三,认识的人都叫我高三。” “高三这名字太俗,听着也让人怪紧张的。以后你就改叫高力士吧。” “谢娘娘赐名!”高力士扑通跪倒给我行了个礼,抬起头来重又沮丧地说:“可现在小人是聋哑之身,这名字也没有多大意义啊。” “人间有病就有医。放心吧,你的聋哑之疾不久就会被宫里的神医治好的。”轻轻地笑了笑,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看样子,神医的神术又要添上重重的一笔了…… 36 封后 “冰娘娘!” “安神医?!”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没有打发人去请,爹爹居然就到了! 屏退左右,我把高力士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爹说了一遍。说完却愕然地发现爹的脸上布满了愁云。 “怎么了,爹,这件事情还有什么难处吗?” “唉,孩子啊,爹是在为国家担忧啊!依皇上的心性加上他的身体,唉……” “他的身体?!那天李公公来不是说皇上身体大好了吗?” “哪有的事!皇上的病本是由于酒色过度,肝肾虚亏引起的。爹开了几副固本培元的方子后,一直苦劝皇上爱惜身体,远离醇酒妇人,结果是……,唉。还有那个无耻小人崔太医,进贡什么大道八宝。现在皇上的身体完全是靠崔太医的淫药催着,看上去红光满面,实际上却是虚弱不堪,这简直就是饮鸩止渴!” “啊?!”我的心顿时哥登一下,“我要去劝劝皇上!” “没有用的。爹就因为苦劝了几句,已经被皇上放逐回乡。现在的皇上只相信那个崔神医。你去劝,医理又怎能说过那个奸人!白白落得个打入冷宫的下场,又怎能为苍生谋福?今天爹就是不放心你,过来告别的。” “爹!”我呜咽着扑入了爹的怀里。 “好了好了,”轻轻抚摸着我的青丝,爹慈祥地说,“我把你吃的药丸方子告诉你,以后你就叫太医堂配药吧。”说着,爹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郑重地交给了我。“这是前面方子里未列的最重要的一味药。每片化开后取用一滴就够一日之需。等孩子再长大一点你和红儿就回家,我和你娘就在老家等你们了。” “嗯。” “还有,太医堂里的李士真大夫水平不错,以后有病你可以招他来看。今天爹就再给你把把脉吧。” 把完脉后,爹意外地沉吟了半晌,眉头也是锁得紧紧。 “冰冰,我给你的药你可曾多吃?” “没有啊,一天一颗,一直都是这样的。” “哦?那你有没有吃别的什么特殊的东西?象补药啊,药膳啊……” “没有啊……哦,只每天吃过一粒公主送过来的什么玉清丸。听说还是宫里密制的呢。” “快给爹看看!” 从来没有见过爹这么慌张的神情,我的心怦怦跳着拿出了那清香四溢的药丸。 小心地尝了一点丸药,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爹,到底怎么了?” “冰冰,最近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比如发困,盗汗的?” 想着近来的身体状况,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都是因为这药啊!”爹长叹一声。“这药简直是爹给你药的翻版,只是弄错了君臣佐使。虽然对女性仍然有一定的美容效果,对你却是灾难!” “什么?!” “幸亏你吃的时日尚浅,加上药丸本身几味药分量不足,真是不幸中的万幸。爹尚有把握能维持儿的男体,但冰冰,你以后恐怕很难再有子嗣了!” 我苦笑了一下。子嗣?现在的太子算是我的子嗣吗?身在宫中,子嗣给我带来的是欢乐还是痛苦呢?祸乱宫帏的妖孽,这也许就是上天对我的评价吧。 “以后一定要记住不要乱吃药。特别要注意有女儿草、者阴花之类的药。对了,那个公主还拿来什么东西了?” 我拿出了那瓶菁花油。至于那截双头龙,嘿嘿,总没有人愿意自讨责骂吧。 “哼哼,淫花油。此油惯于诱发男女情欲,居然会送这东西给你,奇怪!”爹严肃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竟仿佛知道了我与公主间所有的一切。 “孩子,这是给你的药方,一日三剂,要尽快吃。这张是给高力士‘病’的方子,‘吃’法让他自己定吧。”爹整整药箱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爹!”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我已泪眼朦胧。 爹的身体顿了一下。 “昨天我刚看过红儿,她的身体很好。你要好好照顾她,将来记着带她来看我和你娘!” 人虽走,声未逝。殿中只留下一个泪流满面的贵妃娘娘。 太后的寿宴举行得隆重而热烈。席上皇上宣布了两道旨意,一是册封冰娘娘为正宫皇后,册封大典将择日举行;一是宣布明年春上公主将下嫁淮南王梁国忠之子梁上君。对于第二道旨意我毫不惊奇。那天狄相急匆匆来找我说起翁尚书欲与梁国忠结亲家的事情,我就起了这个念头。既然梁王爷想攀富贵枝,皇上这棵大树岂不比翁尚书要强得太多,再加上当前梁王爷圣眷正隆,又有梁贵妃和我的说项,成功的可能性相当大。更重要的是狄相告诉我翁尚书也一直在活动,想让自己的小儿子翁烈成为当朝驸马。一箭而双雕,看到宣读圣旨时淮南王得意洋洋的神情和翁尚书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寒光,我知道驱狼吞虎的计谋已然成功了一大半。 对于第一道旨意我的心底却是一片愕然。我?皇后?!依照太子的名分,应该是红儿扶为皇后;依照皇上的恩宠,应该是梁贵妃入主后宫,怎么可能会轮到我呢? 糊里糊涂地吃完这顿丰盛的寿宴,一个小丫鬟拦住了正欲离去的我。 “什么,太后要召见我?!” 坐在锦榻之上的太后冲着忐忑不安的我上下打量了许久,终于和蔼地开了腔。 “冰皇后啊,来,到哀家身边坐下。” “太后娘娘,奴婢不敢造……次。”我低头行了个礼,轻声说。 “你是正选的皇后,怎么不行?!” “奴婢自思才疏德浅,不敢当此重位。还请太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替冰冰美言,请皇上收回成命。”鼓足了勇气,我终于用蚊子般的哼哼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当皇后?那还怎么和红儿逃跑啊,再说……,这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圣口一开,岂有收回之理!”太后的语气明显重了许多。“什么才疏德浅,难道说你在怀疑老身的眼力?!” “奴婢不敢!”我急忙跪倒在地。 “傻孩子,起来吧。”太后缓缓搀扶起我,慈祥地说。 “那次太子满月,你送的小龙靴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这种女工的孩子肯定心灵手巧啊。后来在皇后的出殡典礼上我又知道你是个情深意重的孩子。从那时起,对你我就留心了。皇儿对你的感情是不用说的,我问过玉贵妃和梁贵妃,她们对你都是钦佩有加。朝中几位大臣对你也是赞声连连。就连我那刁蛮的公主居然也对你大加赞赏。你在宫里的人缘足以说明你的人品。老身这才做主让你当的皇后,你可要体会老身的一片苦心啊。” 苦心?!我的内心长叹一声,只能苦笑着接下了这个苦涩的身份。 37 血案 寒夜凄清。一眼望去,一轮残月挂在天上,寂寂中散发着丝丝寒气。静静的街道上缓缓走来一队人马,人马呼出的热气在寒风中转眼就凝成了白霜。 “这见鬼的天气,真是冷得邪乎!” 张巡暗暗地骂了一句,裹紧了身上的英雄氅。扫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冻得瑟瑟嗦嗦的兵丁,心底叹口气后,转过头,大声吆喝起来。 “弟兄们,加快脚步!换岗后咱们大伙到城东‘风来顺’去乐乐,我做东!” 话音未落,缰绳一松,胯下那匹乌云盖雪听话地小跑起来。 “哦哦,好啊,好啊!” “‘风来顺’的狗肉煲真不是盖的,那味道,啧啧。” “还有那里的酒,风来仪,听名字就爽啊!” 无精打采的兵丁刹那间都来了精神了。一溜小跑,冷清的街道也因为这欢笑的人声而多了一丝热气。 今年春上真是喜事连连。先是册封了新皇后,接着是公主下嫁。本来人满为患的都城监狱也因为皇上的大赦而变得空空荡荡。天下同乐?!坐在骏马上的张巡冷冷地笑了。如此多的人渣败类侥幸逃脱法律的惩罚,只能为京城种下不安的种子,哪能奢望什么天下同乐!只是苦了身边的这帮御林军弟兄。为了在这特别的形势下维持京城的生活秩序,晚上巡逻的时间也不得不增加了不少。 “啊啊!——”两声凄厉的惨叫后,前方忽然响起了人群杂乱的呼喊。 “抓刺客啊,杀人啦!” “嗯?!”张巡的脸色一沉,人从马上一跃而起。左脚轻点马鞍,再现身时人影已在路边高房之上。 “好像是淮南王府出事了!你们沿朱雀大街火速赶过去,我先去看看!”随手掷下身后的英雄氅,几个纵跃,张巡的人影已然消失在淡淡的月雾之中。 难得的春日暖阳透过花窗映射到对面的红儿脸上、身上,吹弹即破的肌肤显得越发的娇嫩洁白。她低垂着头,阳光为她那秀美的脸庞勾勒出一道金边,也将她那本就浓密舒长的睫毛引申得越发可爱诱人。我惬意地坐在锦凳上,欣赏着眼前这迷人的风景。裹在金丝缎被中的太子躺在她温暖的怀中,睡得正香。温馨的家的感觉如潮水般将我包围。一夜披览奏章的疲倦也随着这感觉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这白天几个时辰的欢乐时光已经成为我和红儿心照不宣的渴望,只有这个时间我们才能享受到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 但是,今天这宁静温馨的氛围却被匆匆赶来的高力士彻底打破了。 “什么?!公主与驸马遇刺?!他们伤的怎么样,凶手呢?” “禀皇后娘娘,那凶手心狠手辣,公主当场身亡,驸马虽未毙命,也已是废人一个。幸运的是案发时九门提督张巡张大人正在附近值勤,那凶手已被当场擒获。” “是这样的啊!”我长舒了口气,能抓住凶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对于驸马,我并没有什么印象。想起那刁蛮的公主,不知怎的,心底居然也有一丝怅然。 “皇上闻讯后龙颜大怒。限令刑部三日内审出主谋的圣旨已下。看样子,皇上这回可是真生气了。他还怒骂了进宫请罪的淮南王一顿,罚俸一年。就连一旁劝说的梁贵妃也被痛责了一回呢。”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候着吧。” “龙哥,怎么会这样?”高力士刚下去,红儿颤声问道。 “可能又是朝中某位权贵所为吧。你龙哥不也曾遭遇过吗?” “嗯?”红儿惊讶地抬起头,又红肿着眼睛低了下去。 “别担心,一切有龙哥呢。”我温柔地搂着红儿微颤的香肩,看着这依然安静的院落,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头升起。驱狼吞虎,翁尚书啊翁尚书,你这只老虎还真沉不住气呢! “主公,奴才该死,奴才实在该死!” 看着跪倒在面前磕头如捣蒜的翁和,翁尚书的脸上阴晴不定。行刺成功但刺客被抓,先前拟定的计划已然失败了大半。如若现在推出这个替死鬼,自己在皇上面前仍然是有罪之臣。不如现在先卖个人情……,想到这里,翁尚书长叹一声。 “唉,都一把年纪了,起来吧。” “都是奴才连累了主公,请主公治罪啊!”翁和的额头已然渍出了血迹,脸上更是老泪纵横。 “造化使然,翁和何过之有啊!”翁尚书慈祥地搀扶起地上的翁和,顺手拍了拍老人身上的尘土。 “可是……” “没关系,上官的口风一向很紧,在这一行里他算是数得着的几个了。” “那……,小的在刑部大牢里倒有几个知心的,要不要找人把他给做了?” “愚蠢!”翁尚书的眼角猛然放出一道寒光,翁和的心哆嗦一下,知趣地闭上了嘴。 “现在这种时候怎能再惹纰漏!”看到翁和的样子,翁尚书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放心吧,即使上官招供,凭老夫在圣上面前的地位,凭我儿翁史的十万雄兵,皇上也不会轻易动老夫的。快取纸笔来,老夫这就修书一封,你立刻让兵部八百里加急送往我儿驻处!” “奴才领命!”看了看主公的脸色,翁和小心地说:“只是这么重要的书信,是否由本府可靠之人送往比较妥贴?” “厄?呵呵,老夫只是叮嘱吾儿要时刻忠君爱国,防止小人离间,何惧之有呢!”看着翁和疑惑的神情,翁尚书不由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 38 灭门 “狄大人,送走张巡了?” “是的,皇后。您吩咐的话老臣也都带到了。” 狄人杰拱手侍立于殿下,心中却是充满了对殿上丽人的敬意。 这几天朝廷震荡不安。公主遇刺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每天的早朝重又成为两派力量的角斗场。九门提督张巡更是成了两派共同的攻击对象。豺狼虎豹都不约而同地将皇上的怒火引向了路经现场可怜的张大人。正是眼前的丽人,一番设计让张巡贬到雍丘,当了个小小的县令。一则平息了皇上怒火,挽救了张大人的卿卿性命,更是引得两派重新大打出手;一则在翁史谋反入京的必争之地上不显眼地埋下了一把锋利的钢刀,未雨绸缪。 “唉,京师已成是非之地,让他这么快就离京上任真是无可奈何之举。对了,那刺客招供了吗?”我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一阵惆怅。 “还没有。皇上已然撤换了刑部的主审官,改命淮南王推荐的司刑评事来英臣为主审。听说此人心狠手辣,惯于用刑。他的刑罚匪夷所思,骇人听闻。见识过的人都是心惊胆颤,称他为来阎王。” “哦?!那兵部召集翁史等边关大将回京面圣的公文下传了吗?” “昨天已由兵部八百里加急送出,后天应该可以到达翁史处。只是,臣听说翁尚书也在前日通过兵部八百里加急送过一封家书。” “家书的内容打探清楚了吗?” “微臣已遣人偷阅过此信。只是简单的说史励志,一味的宣誓效忠。有可能只是那老家伙的障眼法吧。” 障眼法?我沉吟了半晌,缓缓地说: “狄相,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多做预备。尤其是要注意解除翁史兵权的过程中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数。比如说,如果翁史抗命不受呢?” “放心吧,皇后娘娘。翁史的副将卢林是玉大人的门生,为人刚毅耿直。翁史要真敢抗命,首先就会受到他的反对。我和玉大人也反复考虑过可能出现的情况,不会有问题的。” 看着狄相自信的面庞,我赞赏地点了点头。 十天后,翁史并未回京,而是上书称边境突厥屡犯边境,战事正烈,暂时无法拜见天颜云云。玉大人和狄相按照商量好的预案奏请皇上派遣得力干将接替翁史之位,召翁史回京另行封赏。正在等待新消息的时候,刺客招供了。 出乎意料的是,来阎王这次并没有使用什么残暴血腥的刑具,一种来自南蛮的异草就让刚强的刺客低下了头。听说经过这种名为罂粟的异草的长时间熏蒸后,一旦断了供给,那名刺客就会痛苦地在地上又蹦又滚,左撞又踢,全不顾满身的血肉模糊。当我们知道刺客居然是武林榜上排名第二的夺命金环上官金虹时,更是对这种可怕的植物听而生畏。如果不是因为刺客为了怕身份败露而弃用了自己最熟悉的武器,恐怕十个张巡也不会是这家伙的对手。 随着刺客的开口,躲在刺客身后的指使人也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他正是翁尚书的心腹——翁和。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 看着一向沉静的狄相居然也是一脸的惊慌,我的心不由得哥登了一下。 “新任九门提督梁宣将翁尚书一家满门抄斩了!” 原来梁宣奉旨到翁府去捉拿嫌犯翁和。翁尚书却说府内已有多日未见此人。一番争执之下,梁宣撇开翁尚书,四处搜查。等到什么也没有搜到的梁宣气冲冲回到门口时,又遇到了翁尚书劈头盖脸的一顿奚落。早已摁奈不住火性的梁宣立刻挥兵杀了过来。翁家上下三百余口顿时化为刀下厉鬼,鲜血印染得空气中都有一股腥腥的味道。 “这梁宣是什么人?” “是淮南王的侄子。出了这件事情后,淮南王将他捆好后亲自押往皇上处请罪。听说皇上被他们的泪水说服,已经赦免了梁宣的罪责。” “什么?!”我勉强扶住了身边的座椅,眼前景物也是一番旋转。 皇上怎能如此处事!且不说翁史尚握有重兵,翁和尚未捕获,就算翁尚书恶贯满盈,也不能听由梁宣任意处置啊。如此无法无天,国之根本何在,满朝文武岂不人人自危?! “那翁和情况如何?” “京城现已封锁城门,城卫军正在沿户盘查。” “哦。”我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奉旨赴边接替翁史之位的人是谁?” “是淮南王举荐的梁宽。听说,此人正是淮南王的堂弟。”狄相小声地说。 我的身子猛然摇了摇。难道说,我们又要面对一个更加凶残的恶魔? 39 兵变 “无聊啊,无聊!” 一只端着铜爵的白白胖胖的手重重地落在了案盘之上,鲜红的葡萄酒泼溅得长几上一片淋漓。伴奏的乐师慌张地停住了演奏,戴着面纱的舞女也茫然地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发话人——新任节度使梁宽。 “郭将军,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好的节目呢?” 强忍住心底的不屑,郭金谦恭地看了眼前这位胖胖的新主帅一眼,缓缓地说:“西域一地,盛产黄羊。将军若是左牵黄犬,右擎苍鹰,锦帽貂裘,千骑围猎。这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享受啊!” “哈哈,好!”梁宽得意地站起身来,听听帐篷外若有若无的风啸声又皱起了眉头。“什么狗屁主意!这鬼地方刮风就和刮刀子一样,出去还能享受什么?!还有其他的吗?” 心底的鄙夷更浓,郭金脸上的媚笑却越见灿烂。“嗯嗯,大人见教的是,是末将考虑欠周。末将听闻西方有国训练军士,是让军士捉对真刀实枪地厮杀。胜利者可得到彩头,失败者则会血溅当场。不知道大人对此是否感兴趣呢?” “有趣!”梁宽的两眼放着光,重重地拍了郭金一肩膀。“这主意不错嘛。不过——这彩头?” “大人可以命令给每个士兵的饷银暂发一半,剩下的一半既可以作为角斗的彩头,当然大人也可以——” “哈哈,呵呵。”郭金、梁宽对望了一眼,心领神会地大笑起来。 天幕低垂,眼前是一片了无生气的旷野。极目望去,远方偏偏就有一个小小的帐篷孤寂地落在这天地之间。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旷野的宁静。匆匆拴好马匹,马上汉子闪进了帐篷。 “哈哈,郭将军,你终于来了!” “末将给翁帅见礼!” “不用,不用。”翁史一把拉起了眼前这魁梧的汉子。“快说说军营怎么样了。” “哼,那个梁宽,整个一绣花枕头,一切都在按我们的计划进行。末将只要把翁帅的节目告诉他,他就会兴奋地照搬施行,甚至更为贪婪。现在他已经将士兵的饷银只发十分中的两分,还逼迫士兵互相角斗厮杀为乐,兵营中将士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那个卢林呢?” “那家伙软硬不吃,一心辅佐新帅。前次强抢舞女的事件就是他给平息的。不过他现在日子也不好过,梁宽已经关了他的禁闭,我看迟早要砍掉他的脑袋。” “不识时务的家伙,”翁史冷哼了一声。“你这次回去,这么,这么……” 送走郭金远去的背影,翁史回到帐篷,冲着角落那团黑暗冷冷地说:“听见了吗,翁和,我们的机会就要到了!” 庆丰元年春,陇右节度史梁宽御下残暴,克扣军饷。终至兵营哗变,内乱爆发。 庞大的兵营,此时已经成为血与火的天地。白白胖胖的梁宽已经被剥得赤条条地挂在大纛之上,早已僵死的脸上正是他最乐意欣赏的角斗失败者的表情,惊慌、惶恐而又不甘。忽然,一阵炸雷般的声音在营内响起:“翁帅回来了!” 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中,翁史满脸严肃地登上了校武台。台下黑压压地站满了各怀心思的官兵。御下极严的翁帅会怎么处置自己呢?冲在前面的新兵个个惶恐不安,懒懒地站在后面的那些老兵油子却是神态各异。几个识机的已经开始瞄向马棚、出口,几个心狠手辣的却是满脸的不屑。反正杀梁宽已经犯下死罪,再杀个翁史又能如何呢? “弟兄们!你们——受苦了!” 听到翁史深情的话语,台下一片寂然,片刻后前排已然响起了啜泣之声。后排的兵油子也纳闷地竖起了耳朵。 “本帅是在回京面圣的路上被郭金将军快马召回的。听到郭将军的报告,本帅的心也在流血啊!”翁史的眼睛湿润了,“但我们都是大好男儿,好男儿流血不流泪,好男儿敢作就敢当。杀了梁宽这个狗东西,我们是灰溜溜地四处藏匿,还是堂堂正正地禀告圣上呢?当然是——禀告圣上!” “禀告圣上!”台下的官兵轰然四应。这四个大字被场上的万人喊出来,更是令人热血沸腾。 “弟兄们,看看自己吧。我们在这里忍冻受气,却得不到那些高官的赏识。我们在这里流血拼命,却得不到最好的武器装备!看,我们的战马——全部是人家挑拣剩下的。最好的战马哪里去了呢?给圣上的宠妃送果品去了!” 台下一片轰然。 “我们是军人,是国家的栋梁,是圣上的左膀右臂。圣上的眼睛进灰了,就由我们替圣上擦去;圣上的身边有人使坏了,就由我们替圣上铲除!” 突然,人群后面一阵骚动,几个小校抬着一方巨石走上了校武台,巨石上刻着斗大的几个字:“翁史兴,君侧清”。朱红的大字映着青青的巨石,无言地给人一种威逼感。 跟着巨石走上校武台的郭金声嘶力竭地大声吼着。 “天意啊,天意!这块石碑是今天早上几个小校在呼仑河中发现的。天命昭昭,我们愿意重新奉翁史将军为帅!” “奉翁史将军为帅!”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般的回声。 翁史激动地做了个下按的手势,“弟兄们,你们如此信赖我翁史,本帅自当与大军共进退!我们是忠君爱民的好军队,我们是清君侧的正义之师!正义必胜!” “正义必胜!”狂热的人群一遍遍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热血随呼喊在心头荡起。 “不,不要听信奸人挑拨……” 一个微弱的声音猛然从校武台后传来。翁史皱眉看过去,正看到卢林那张坚毅的脸。 “哼,你这个奸人也敢到这里来!”翁史愤怒地一把拽过卢林的衣领。“就是这等小人克扣军饷,残害兵士,还敢妄称好人!弟兄们,你们说怎么处置这种贼臣?!” “杀!——” “好,我们就杀了他——祭旗!” 看着台下沸腾的人群,翁史心中踌躇满志。本来为了破坏朝廷收取兵权的计划,自己只是想制造部队离开自己即乱的假象。机缘巧合,今天,这支历经二十余年,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终于彻底成为了翁家的铁军。 40 婉儿 翁史叛乱!京城前线八百里加急来往如梭。翁史命偏将令狐潮领兵四万为前锋,自领五万为中军,郭金率军三万为后队。号称大军二十万杀向京师。由于事出突然,加之太平日久,各地武备松弛,贼军势不可挡,沿途州县望风披靡。一日一夜大军竟能前行一百余里,京城震惊,民心动乱。 我和红儿坐在绣辇之上,相对无言。刚从太后那里回来,卧榻之上太后那张憔悴的脸仿佛还在我的眼前。 自从公主身亡,太后的精神就大不如从前,如今翁史兵变的消息更无异于当头一棒。原本身体康健的太后眼瞅着一天天就消瘦下去了。可这一切都是在封后典礼后短短数月内发生的。难道真是湛湛青天不可欺,难道今年真是我的流年? 正在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我停住了座辇,跟在身边的高力士跑过去后很快就一路小跑地回来了。 “禀皇后娘娘,前面是几个执事在杖责奴才。我已经把人带过来了。” 在一排跪倒的人群中,一个蓝衫女子最是引人注目。她是架在长凳上抬过来的。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脸上,素净的蓝衫上映着大片的血污。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从抬过来一路上她那僵直的身体我可以看出,如果不是我的突然到来,今天就会是她的周年祭日。 强压住心中的愤怒,我轻声询问事情的起因。 “皇后娘娘,这小奴才不听号令,以下犯上……” “那就能把人望死处打吗?”我冷冷地说。 领头太监显然哆嗦了一下,但接下来他的表现让我大吃一惊。 “皇后……”跪着的领头太监挺直了腰杆,颤声说。“小人金为善,是陇右人氏。昨天刚接到家乡的消息,县城被破,我们一家八十余口全被乱军所杀,八十余口啊!” 泪水如潮水般涌落,领头太监猛吞了几口口水,红肿着双眼继续说。“小人从昨天到今天一直以泪洗面,我旁边的这几位也是那边的老乡,大家都是过来安慰小人的。可这个该死的贱奴不但不相劝,反而嘲笑我们是没有用的废物!” “其他人说说也就算了,可是皇后娘娘,你知道这个贱人是谁吗?她,她就是那活该千刀万剐的刺客上官金虹的女儿,上——官——婉——儿!”领头太监恨恨地回头盯着长凳上依旧昏迷的女子,最后的几个字简直是一个个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上官婉儿?!我正在犹豫着如何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长凳上的女子忽然缨宁而醒。她吃力地抬起了头,冷冷的目光穿过乱发盯过来。那种无形而有质的感觉,仿佛是让人面对着冷冷的刀锋,空气中弥漫的死亡的气息让人透不过气来。 杀气,杀气!看着颓然跪下的领头太监,我叹了口气。以自身如此功力而愿意受此杖责,我的心里对这小姑娘油然生起了一丝敬佩与怜悯。 “金公公,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按你的权限可以对宫奴杖责多少?” “五,五杖。” “那你对她杖责了多少?” “好像,好像有六十多……”金为善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这样吧。虽然你心中哀痛,情有可原,但是法无可恕啊!你可以到给事部去支领十年俸禄,以为抚恤之用。但你滥用刑罚,现由执事太监贬为宫门太监。超出责权多打的六十杖就暂记在你的账上。每个月自行到刑堂去领五杖责罚,一年罚完。至于上官婉儿,”我顿了一下,“就随我到养心殿吧。” 想着那冷冷的目光,我的心里一颤。什么样的遭遇才能练就这样抑郁的眼神?品性善良的婉儿,我能治好你心中的伤痛吗? 也许是知道自己闯的祸事太多,也许是对局势的发展已然不抱希望,梁王罕有地对诸事采取了不作为的态度。战事的发展终于在雍丘出现了变化。雍丘守将张巡以区区五千兵卒力抗令狐潮四万军马,小小的雍丘城竟成了叛军的伤心之地。在连攻旬余而无功之后,贼兵只能绕过雍丘,渡渭水,越野岭,再逼京城。在这宝贵的旬余时间里,没有了梁王的掣肘,狄相和兵部玉侍郎调兵遣将,加上各处勤王的兵马,终于在京师最后一道屏障玉屏关前集结了雄兵三十万,我们也有了和贼军一拼高下的底气。 41 赌约 果然不愧是皇家花房,去年刚刚按照我的意思移栽过来的桃花,今朝居然开得如此绚丽多彩。赤霞红云,流光溢彩。微风荡起,拂起了几片落红,载来了几缕幽香,也带走了我这二十天来一直忐忑不宁的心绪。 “红儿,今年的桃花开得真是分外的艳丽啊!” 对面正在忙碌着针线的佳人抬起头来,眼角眉梢满是俏皮的笑容。 “是吗——?那前几天是谁在嚷嚷‘桃花有什么看头’啊?!” “啊,啊……”我的脸上一红,心中暗暗怪着自己怎么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边缓步凑了过去。“来来来,这是给太子准备的夹衣吧。哦哦,真好看啊……” 看着做工精美的小衣服,我和红儿看了看远处侍女怀里咯咯欢笑的太子,相视一笑,一点灵犀顿时化作胸中万般的甜蜜。 “看样子婉儿已经好多了,看,她和太子玩得多开心啊。”红儿感慨地说。 “嗯。”我的嘴里漫漫地应着,二十多天的休养,婉儿的身体是大好了。可那脸上的万古冰封,却只有在遇到活泼可爱的太子时才能有一丝的融化。那深深的心痛只有流逝的光阴才能够抹平吧。 “龙哥,平叛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当然了。”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欢喜。“多亏了你爸和狄相安排,我们已经集中了优势兵力,对付对方这种疲惫之师,胜利的希望相当大。现在的问题就是要说服皇上选一个象张巡那样的好统帅。” “有人选吗?” “听狄相说勤王的朔方节度使郭子敬将军挺合适的,另外张巡推荐的武进也是不错的人选。放心吧,”我自信满满地说,“没有梁王的掣肘,我们提出的人选皇上肯定会同意的。这段时间的调兵真是相当顺利啊。” 刚刚送走红儿和太子,我正准备去找皇上商量联军统帅的问题,皇上居然来了。 自从太后因为伤痛爱女早逝而卧床后,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皇上了。也许是因为最近为国事忧心太过,皇上明显比以前瘦了不少。脸色虽然依旧红润,但那虚浮的步伐却只能让人将那异常的红润解读为体虚的病晕。 “皇上!”我盈盈拜倒,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皇后请起!”皇上微笑着掺起我,一手托起了我的下颌,“快让朕瞧瞧我的美人怎么样了?” “皇上——”我娇羞地推过皇上的怒爪,“冰冰正有事要请奏皇上呢。” “哦哦,我的小美人又有什么体己话呢?” “皇上,不知道联军统帅的人选您是否已经确定了?” 看着嬉皮笑脸的皇上,我正色说。 “这个啊,”皇上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今晨淮南王请旨出征,朕已经答应了。” “啊?!淮南王从无领兵经验,这,这能行吗?” “这有什么!”皇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叛军已是强弩之末。小小的雍丘半个月都没有拿下来,我们城坚兵利,何况还有三十万大军。淮南王对朕又忠心耿耿,你们女人,就是多事!” “皇上……”我还想苦劝,皇上打断了我的话。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朕就与你打个赌吧。如果冰冰能让朕‘性奋’的话,朕就答.应.给.你.换.个.统.帅!”说到最后,皇上的脸上已然满是邪邪的微笑。 42 意外 颇费周章地换上旧日的舞裙,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的脸上满是无奈的苦笑。美色啊美色,不需要你的时候你改变了我的生活,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怎么会离我而去! 多日的伏案工作,慵懒的皇家生活,我的体态早已没有了旧日的轻盈。往日洁白平坦的小腹已然多出了几块赘肉,原本盈可一握的小蛮腰现在也已略嫌笨重,就连那丰盈饱满的双峰也一改往日的风致,委屈地蜷缩在绷得紧紧的舞裙里,一如两个小小的拳头。只有那张薄施粉黛的脸庞还俏丽如常,给了我一点点的信心。难道真的就这样输掉最后的机会?不,决不!再看看自己那依然秀美修长的双腿,光洁雅致的手臂,我的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空旷的大殿中已然搭起了起舞的高台。静静的等待中,一位佳人缓缓地走上了舞台。淡黄的贡绸巧妙地裹住了她的身躯,在她的胸前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绸花。她的手中挽着一条红菱,洁白的纤足踏在鲜红的地毯上,配上那张宁静秀致的脸庞,一如天界的仙子,冰清玉洁。 音乐响起,仙子手中的红菱在空中飞舞,洁白的手臂在一片红云中穿梭,如穿花蝴蝶,灵动异常。音乐转缓,伫立在台前的仙子红菱轻举,一条完美无暇的玉腿在黄绸中伸出,缓缓抬向了额头。她的脸上荡着圣洁的微笑,空气中似乎也在荡漾着若有若无的异香。 “喀嗒!” 从女子出来的时候开始,坐在食案前的皇上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那只抓着酒尊的手僵立在案上一动也未动。随着仙子的轻舞飞扬,他那原本红润的脸色越加鲜艳,那只抓着酒尊的手越来越紧,手的骨节也因为用力过度而显青白。薄胎白瓷做成的酒尊终于因不堪重负而裂开,尊中的美酒在案上肆意地流淌。 “皇上!” 不等伴奏的舞曲停歇,我慌忙从舞台上跳了下来,从案桌上的酒水中我已经看到了一丝触目的血痕。 “哼!”皇上冷哼一声,浑然不看跪倒在前的佳人,急匆匆背转双袖怒冲冲而去。 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眼角含泪,心酸嘴苦,偏又脸上发烧,浑身发烫。 “难道真的是年老色衰?皇上,我,我要——” 轻哼一声,泪光中我的双手已然摸上了自己的酥胸。清香袭来,一阵麻麻的感觉触动了我。对了,菁花油,这是我自己抹的菁花油! “来人,来人。快带我去莲花汤。”依稀记得父亲临走前说过,只有清水沐浴才能驱除这神油的影响。残存的理智让我做出了此时最正确的选择。 虽然我的体重对其他的小宫娥来说还是个沉重的负担,对婉儿来说却是轻松异常。在她的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背负下,我们终于到了莲花汤。 “好,好婉儿,帮我更衣吧。” 我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听凭婉儿褪去身上的舞绸。我感到背上婉儿的手在颤抖,听到婉儿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虽然看不到她的脸,我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不安。 “婉儿,婉儿?” 我轻声地询问着,回答我的却只有一个紧贴上来的滚烫的身子。 “娘娘,我,我好喜欢你!” 我的身子被翻转过去,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我。看着满脸通红、媚眼如丝的婉儿,我的脑袋顿时轰的一下炸开了。 “菁花油,菁花油!” 此时的婉儿已然撕落了身上的衣衫,她的身子泛着处子的光泽,一对丰满的双丘正在我的胸前挤压着,骄傲地宣布着自己的存在。 “别冲动,婉儿,快进莲花汤!” 我紧张地劝说着,竭力推开面前的娇娥。可是我的劲力又怎么能是婉儿的对手?!我狼狈地倒在地上,任凭她轻轻地抚摸着我那嫩滑的肌肤。真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居然会被自己的侍女强暴?!情欲如浪,一阵阵在我的心头涌起。她狂热地吻着我,我也激烈地回吻着她。我们紧紧地互相拥抱着,直如一体。看着她美丽脸庞上动人的秋波,感受着她飘逸秀发上沁人的芳香,我的心也在她的温柔中沉沦,疯狂。 “不!” 随着下体被侵入的一丝痛楚,我猛然惊醒。看了看八爪鱼般紧抱着我的婉儿,一咬牙,我带着她滚入了温暖 43 出征 “啊?!” 雾气朦胧的莲花汤中忽然传出了一声惊叫,我也终于从婉儿的铁臂下获得了解放。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老爹的秘方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效呢。 婉儿双臂抱在胸前,在发出了那声尖叫后居然再也没有出声。她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涨得通红的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神情。从通红的脸颊解读出的是一份娇羞,从紧咬的双唇看到的是一份坚毅、清亮的眼神传达出一份冷漠,微颤的耳尖却泄漏出了内心的激动与不安。 鬼使神差般我爱怜地摸了摸她滚烫的脸庞,咬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 “我也喜欢你,婉儿。” 听了我的话,婉儿的身子似乎僵直了。呆立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猛然,她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怀中顿时传出了呜呜的哭声。 后来我才知道,正是我那鬼使神差般的一句话留住了婉儿的性命。无法面对刚才的疯狂,她的心底本已抱定了寻死的念头,如果我说出的只是赦你无罪之类的口水话,决不会改变她洁身自尽的结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后面情势的发展将会完全变化,每念至此,我的心里都会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后怕。 听到婉儿的哭声,我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佳人,心里满是愧疚与伤怀。 “哦哦,婉儿别哭啊。都是冰冰不好,不该用什么淫花油。没有打赢赌约反而害了你,冰冰自不量力……” 说着我的喉头一阵哽咽。 “不,不是这样的。” 怀里的婉儿忽然抬起头来,止住了悲声。 “娘娘的舞跳得太好了,配上娘娘那么出众的容貌身姿,连婉儿都……皇上能不动心吗?”说到中间几个字的时候,婉儿脸上一红,快速地嘟哝过去。“我看皇上肯定也被打动了,其中一定别有隐情。” “别有隐情?”我沉思着,就算是这样吧,可是联军统帅人选该怎么办呢? 从逍遥宫打探消息的高力士终于回来了。皇上已然颁下圣旨,联军统帅的宝座最终落入了梁国忠的怀中。看着高力士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的嘴角泛出了一丝苦笑。 “高力士,还有什么消息就说吧。” “是,皇后娘娘。今天皇上从咱这里回去后就大发雷霆。杖责了十数个宫娥,摔碎了无数的碗碟。梁贵妃被皇上骂得哭肿了眼睛,连皇上的御医也受到了牵连。被皇帝责令廷杖五十,听说人都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皇后娘娘,这时候您可千万别去皇上那儿自寻没趣啊!” “嗯,知道了。”听到最后话语中的关心,我冰凉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你去请狄丞相和玉大人过来吧。” 回首望了望都城那宏伟的城墙,联军副帅郭子敬强行压住了心底的不安。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指派一个从没有经历过军旅生活的人成为三军统帅,更没有想到盛大的出征仪式上皇上为主帅授印碰杯后居然会立刻摆驾回宫。没有检阅即将征战沙场的将士,没有激励即将浴血奋战的部队,这样的出征仪式又有什么作用呢?难道说京中会有什么变故? 心中不由想起了刚才兵部侍郎玉大人对自己的再三叮嘱。主帅毫无作战经验,一切只能由自己这个副帅从旁辅佐了。看着身边滚滚人流,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庞,郭子敬再次感到了肩上担子之沉,沉吟间一拨马头,往正在前面谈笑风生的主帅疾驰而去。 此时的淮南王梁国忠心底真是无比地畅快。以三十万兵马去斗一个连五千兵卒都吃不下的鱼腩之师,这样的胜利实在是易如反掌,指日可待。立下这样的军功,将来的自己岂非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叔叔,请一定让小侄为先锋!” 骑着一匹枣红骏马跟在旁边的梁宣急急地说,狼一般的眼睛里写满了仇恨和希望。自从杀了翁尚书一家后,虽然自己的性命无忧,但还是被罢免了九门提督之职。而自己的父亲梁宽更是被那漏网之鱼翁史鼓动手下的乱军所杀。 “我一定要拿翁史那厮的人头祭奠爹爹的在天之灵!” “翁史?哼!”想到至今昏迷在床的儿子,梁国忠脸上变色,恨恨地唾了一口。“孩儿放心吧,叔叔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不过——”看了看正疾驰过来的郭子敬,梁国忠的脸上浮起了奸诈的笑容。 “让那些蠢人充当挡箭牌会更有趣呢!” 44 大捷 杀声震天,箭如飞蝗。丢下一大堆尸体后,乱军如潮水般退却。 “他奶奶的!翁帅,这仗打得真窝囊!让我的部队上吧,啃这种硬骨头,那帮刚抓过来的雏儿哪有飞上去的份儿!” 先锋令狐潮骂骂咧咧地冲进了帅帐,亮开了他那招牌似的大嗓门。正在俯身看地图的翁史抬起头来,狠狠地盯了这个莽汉一眼。令狐潮也知机地停住了嘴。 “你的部队?小小的雍丘都拿不下来的货色!我就是要让这帮降军打先锋,你们还是好好地在后面学点攻城的技巧吧。” “不过翁帅,老用这些收编过来的城卫军打下去,虽然嫡系部队伤亡不大,但部队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的啊。”身侧的郭金小心地说。 “嗯,老郭讲的有道理。但我们的部队惯于野战,对于这种大型关隘的进攻也讨不到什么好,何况还要保留力量对付都城那块硬骨头。”翁史沉吟着点了点头。“通知部队,下一轮攻城后准备撤退!” “撤退?!”两员副将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对!我们就撤到这里,你们还要这么安排下去……” 看着翁史手指在地图上画的区域,听着翁史的低声讲解,两员偏将的眼睛不由亮了起来。 “报告大人,贼军垮了!” 听到报告的郭子敬陪伴着梁国忠匆匆登上了玉屏关的城墙。敌人果然如潮水般退去,骑兵行动的烟尘遮天蔽日。 “大人,请允许小将率军出城追击败寇,一探敌军虚实!” “梁宣将军且慢!”郭子敬沉声转向了梁国忠。“大帅,翁史行军一贯诡计多端。大军虽然呈败退之相,但军中旗帜不乱,小将军出击可切莫中了敌人诱敌之计啊。 “恩,郭将军所虑极是。”看着贼军城下丢弃的上千具尸首,梁国忠意气风发。“不过梁宣将军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我看就请郭将军辛苦一趟。以郭将军之沉稳,我们既可解陷阱之忧,也可以搅乱敌军部署。本帅为你在城楼上压阵!” “末将听令!” 目送郭子敬带着两万兵马出击,梁宣的脸上满是不忿。 “叔叔,为什么不让小侄出马立功?!” “不急,不急。”梁国忠笑着拍了拍梁宣的肩膀。“先让郭将军去试试敌人的虚实也好。” “哪里还用试嘛!”指了指台下横七竖八的尸首,梁宣的话语中已然带着掩饰不住的嘲笑。“我从没有看过这么愚蠢的家伙。居然用密集队形攻城,一个齐射就倒下了一大半!看,郭将军现在多神气!” 冲出关门,郭子敬的两万兵马如狼似虎地冲入了敌军撤退的队伍,直如一把钢刀,杀得叛军丢盔弃甲,乱做一团。 “想不到翁史的部队真的是不堪一击。怪不得连雍丘都拿不下。”梁国忠感叹着,脸上突然严肃起来。“嗯,天色也不早了。吩咐左右,鸣金收兵!” 看着传令兵小跑下去,梁国忠扭头望向梁宣:“好孩儿,明天就看我们的了!” “战报!叛将翁史攻打玉屏关,屡攻不克,损失惨重。我军毙敌万余,虏敌逾六千。现叛军正仓皇逃往野岭方向,梁帅命郭副帅率军两万留守,正亲率我军其余部队浴血奋战,勇追残敌,誓将叛军全数歼灭!” 胜利,胜利!捷报如春风般吹走了人们脸上的阴霾,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绽放。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卧床多日的太后也能下床走动一二了。然而此时此刻,坐在我旁边匆匆进宫而来的玉大人却是一脸不合时宜的凝重。 伴随玉大人一起到来的是一封密件,从前线副帅郭子敬处来的密件。 “玉大人:前线战况一切顺利,然唯其过顺,使人忧心。据末将观察,我军所斩杀者大都为先期降敌之城卫军,翁贼所赖之边防军尚未动其根本,此种态势下的逃跑疑点殊多。前方新任雎阳太守张巡将军正将先期溃散部队重新组织,若敌方果真为逃跑,则必为张将军所阻,我方顺势掩杀,可保大胜。虽末将竭力劝阻梁帅的追击之策,然人微言轻,争执中忤逆上帅,终被责罚100军棍,致臣不良于行,无法随军征讨。现梁帅将臣旧部悉数拨予末将指挥,令末将留守关隘,其亲率大军穷追而出。臣恐战事有变,急告大人,望大人能未雨绸缪,早备万全之策。” “那,那该怎么办呢?”我急切地问。 玉大人长叹一声,“只能希望梁王能够大获全胜,我再将都城的防务加强一下……。有郭帅领二万精兵镇守关隘,应该可给我们月余的时间,希望那时候张将军那边能整顿好部队吧。” 大殿里又是一片让人窒息的沉默。 45 破关 追,追击! 虽然鞍马劳顿,梁王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狂喜。一天内已经与敌军接触了十几次,每次敌军都是一触即溃,丢下上百具尸体狼狈逃窜。更有不少敌军慌不择路,小股小股地四下散去。“擒贼先擒王”,并不理会这些游兵散勇,梁王的大军一直死咬着敌人的主力不放。 “前面就是野岭了,大家再努把劲,把翁史赶进渭水下饺子!”大纛之下,梁王马鞭前指,踌躇满志。 此时的野岭之上,人影憧憧。不时可以听到大声的催促声。 “快点,再快点!” 无数的兵士在将官的监督下拼命地砍伐树木,更有人在气喘吁吁地四处搬运石块,修筑工事。一匹快马闪电般冲到面前。马上一位彪悍的武士飞身下马,匆匆向山坡上一个简陋的帐篷跑去。 “报——,梁王大军已前行至落霞坡!” “哼哼,来得可真快!”翁史冷冷地说。 “奶奶的,还真没想到送死也有人跑得这么得劲!”令狐潮的一句话让帐中的人都大笑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好好陪他们玩玩吧!”翁史大喝一声。“令狐潮听令!” “末将在!” “本帅命你率三万人马埋伏在对面绝龙岭,鸣镝一响,即刻进攻!” “是!” “单年庆!本帅命你率一万人马埋伏在侧面天龙背、野仙桥一带。鸣镝一响,立刻封堵谷口!” “是!” “郭金!” “末将在!” “本帅命你率十万人马埋伏在寸金湖一带,讯息一到,即刻包抄敌军后路!” “是!” 翁史重重拍了拍郭金的肩膀。“老郭啊,你这边的戏最难唱啊。你要……”听完翁史的吩咐,郭金的脸上也凝重起来。 “我把神羽营拨给你们。一定要做到迅疾如风,张持有度!” “翁帅请放心,末将一定不负所托!只是翁帅这边,此处斜坡太缓,又无险可守……” “呵呵,梁小丑的那点人马还不在本帅的眼里。记住,只要你那边狠踢梁小丑的屁股,我这边就可以让他满脸开花!” 庆丰元年五月,在野岭本朝遭遇前所未有的大败。梁王的近三十万人马被翁史杀得十去其五,鲜血染红了野岭的每一寸土地。 赖着梁宣的拼死断后,梁王率领残部拼命地向玉屏关逃窜,终于又看到了那威严高耸的关隘。历史似乎总是喜欢和人开玩笑。前日于关隘上谈笑点兵的胜将,今天却成了狼狈败归的残师。 玉屏关前人声鼎沸,士兵的哭声、骂声,伤兵的惨叫声、叹息声响成一片。刚到关口的梁王稍稍平定了一下呼吸,眼前的场景又让他怒发冲冠。 “怎么回事?!” “报告梁王,郭副帅坚持要部队整队后才开城门!” 不一会,随行的亲兵飞奔回来报告。 “什么?!” “梁王,梁王,后面敌人追得可凶了,现在整队哪,哪来得及啊?这,这个郭子敬分明是记着当日军棍之恨,落井下石啊!”紧随身边的梁王幕僚满头大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哼!”梁王猛哼了一声。随即拨马上前,高声喊道: “郭将军,郭将军!本王驾到,快开城门!” 高高的城墙垛口闪现出郭子敬那魁梧的身影。 “梁王殿下,不是本将不遵帅令。只是这守关职责重大,现在城下的队伍太乱,若不整队,一旦其中有敌人的奸细又将何如?!” “这……” “梁王殿下,一路之上都是我们在紧追敌人,我们的身后何曾有过敌人的部队?即使果真混有奸细,那也不过是几十个,几百号人,只要做好今晚的防范工作,明天在关内整队又有什么问题?郭将军只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身边的梁王幕僚悄声说。 “嗯……” 正在梁王沉吟之间,一骑报探突然飞奔而来。 “报——,禀报梁王,敌军势大,梁宣将军血战而死!” “啊!”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梁王在马背上晃了几晃,对着关隘哭叫:“郭将军,郭将军!敌人即将杀到,难道你就忍心让这些将士全部为国捐躯?!” 后来的史学家与民间对郭子敬将军开关收纳败军行为的评价可称泾渭分明。民间在郭子敬将军关破自刎后,称郭将军以兵解而登仙,仁义无双。并建郭将军庙以祭之。史学家则称郭将军此举虽为后面的都城保卫战留下了近十万兵卒,但此十万兵卒已然士气低落,更糟糕的是,在翁史事先的预谋下,分成小股奔逃的近五千敌军最终汇集到了败退的兵卒中,直接导致了玉屏关的失守。“一将功成万骨枯”,正是郭将军的一点仁心最终害倒了玉屏关,也害死了他自己。 46 水祸 玉屏关失守,京城如同剥了壳的鸡蛋,彻底暴露在了叛军的面前。 京城的大街上挤满了撤退回来的残伍伤兵。他们众口一词地大骂梁王的刚愎自用,声泪俱下地控诉梁王的贪功冒进,同时也在感人肺腑地宣扬郭子敬将军的英雄事迹。那是一个血雨腥风的夜晚。当其时也,风也萧萧,雨也潇潇,电闪雷鸣,神人共愤。那一夜的惊险,那一夜的悲壮,全都凝结在了电光下郭将军横刀自刎时那一抹绚丽的血花之中。是郭将军,最先率部从混乱中集结;是郭将军,眼见事不可为果断组织十万大军从容撤退;是郭将军,亲率敢死队,以血肉之躯迟滞了翁史的铁骑;是郭将军…… 郭将军的事迹就这样在一张张嘴中流传。市井里巷,皆传郭名。说者捶胸顿足,闻者涕泪满襟。在狄相的建议下,皇上追封郭将军为定国大将军,谥号“忠勇”。利用郭将军的威望,玉侍郎终于完成了残兵的整合工作。京城里的老百姓也都自发地组织起来,青年们成立了郭将军敢死队,妇女们组织了大将军护卫团,老人们组成了定国将军追思旅,就连小孩子也成立了忠勇将军先锋队。操练兵马,加固工事,锻造武器,坚壁清野,京城的守卫工作正在玉侍郎的指挥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翁史的行动也相当迅捷。玉屏关失守的第二天,一片黄尘就笼住了京师。如此快捷的行动使得本想巡狩江南的皇上无奈地留在了京城。历时三十多天的艰苦的京城保卫战就此打响。 疾风知劲草。一直听养父说起玉大人用兵如神,这一次我才真正体会到如神的意味。由于梁国忠已经被盛怒的皇上押入了刑部大牢,京城防务由玉大人全权负责。面对翁史的百般挑衅,玉大人坚守不出。同时命张巡等将于敌人后方骚扰穿插。虽然天气日趋炎热,翁史部下却依然只能穿着不合时令的冬装,怨声载道。为了攻破京城,翁史也在绞尽脑汁。他命人以陶罐盛满西域火油,用投石车抛上城墙。陶罐所到之处就是一片火海。玉大人则一面令人于城墙上支水檐,一面令人以火弩齐射投石车。在攻城将士被水檐上流下的火油烫伤多多,投石车被火弩引燃几十部后,翁史只能无奈地停止了火攻。为了防止敌人从地道攻入城中,玉大人特别命人手持竹竿于京城各处仔细侦听,结果一队敌军刚从地道爬出来就成了我们的俘虏。每天,玉大人都要在城内四处巡视,鼓舞将士杀敌,弥补防守的漏洞,眼瞅着人也一天天瘦了。 这天我正在养心殿与狄相商谈如何安置街上流民的问题,玉大人匆匆走了进来。他的脸上犯着一层难看的铁灰色,由于多日未睡个好觉,眼睛都肿了起来。 “玉兄,难道有什么坏消息?”狄相和我急忙站起相迎。 “唉,我们恐怕要有麻烦了!”玉大人沉声说。“昨天微臣巡视之时发现运河之水线较前日已下降不少。当晚即遣军中最机灵的细作槌绳而下,细加侦察。今早得报,敌军果然正于前段运河坝口造船筑堤。” “难道……”低头沉吟片刻,狄相方欲抬头询问,却看到对面的玉大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该死的翁史,居然想出这种毒计,真该千刀万剐!”狄相的脸涨得通红,浑然没有平时的斯文模样,破口大骂。 “他真敢这么做吗?这样可是要泽国千里啊!”我犹豫着问。 “他,连谋反都干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狄相愤愤地说,旁边的玉大人叹着气摇了摇头。 “翁史今日箭雨连天,微臣发现每枚箭上都绑有如下小柬,皇后请看。” 我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粗粗的几行字,大意是起兵并非谋反,而是为了清君侧。只要皇上杀了祸国殃民的梁王及梁贵妃、囚禁冰皇后、罢免狄相国、玉侍郎,翁史愿保皇上万万年,否则,翁史将不得已开闸破堤,以水师杀上都城城楼实行兵谏云云。 看过我传过去的条幅,狄相不怒反笑。“呵呵,翁史还满看得起微臣,能与玉大人为伍,何其幸哉!” “当今之计,妾身以为还是应速速告知皇上。” “唉,”听了我的话,玉大人长叹一声。“皇上这几天天天吃住在御书房。每次我去找皇上,皇上都是避而不见。听服侍的太监说,皇上正在埋头钻研黄老之说,还说皇上心情相当不好,稍被打搅就会龙颜大怒。在杀了一个通报的小太监后,他们谁也不敢再进去通报了。” “那我去吧。”轻轻吐出这几个字,我拿起了桌上的小柬,缓步走出了养心殿。 看到我拿过来的小柬,皇上发出了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破堤?兵谏?去他的水祸!” “皇上,皇上。”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疯狂的皇上。我焦急地拽着他的衣袖,柔声呼唤。 “哼,水祸,水祸……”喃喃地说着,皇上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拿小柬,如癫如痴。他低头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我许久,脸上却是一副说不出的令人发寒的神情。 “皇上……”我惊慌地看着他, 手却拽得更紧。 “滚!”一把摔开了我那拽着他衣袖的小手,皇上抬腿把我踢到了一边。“水祸,什么水祸,还不是你们这帮祸水惹出来的!滚,都给我滚!” 又一脚踢来,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了红木案桌上,前额的鲜血染红了桌腿。抬眼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男人,我的眼前已经满是泪水、血水。苍天,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47 萧墙 前面就是养心殿了,从小轿的窗口可以依稀看到依然在殿中等待的玉大人与狄大人。原本纷乱的心绪忽然平静下来。随手抿了抿稍嫌蓬乱的头发,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裙,在高力士的搀扶下,我镇静地下了小轿,往养心殿走去。 “娘娘,情况怎么样?”狄丞相当先冲了过来,后面紧跟的是玉大人关切的眼神。 “皇上已经看过小柬了。现在皇上的心绪还不太稳定,可能要过段时间才能视事。玉大人,如果翁史果然决堤,有无可能消泯这场水祸?” “娘娘去御书房时,微臣已与狄相商谈多时。”说着,玉大人拿起了摊在桌上的一张都城地图走了过来。“娘娘请看,如果由此处挖开通济渠与宁仙渠,则地势较低的城东区域就可成为泄洪所在。都城城墙应该可保无忧,但是城东百姓的生活……” “而且撤出来的百姓安置也是一个大问题。现在的都城就象一个大火药桶。四处都是流民,翁史提出杀梁王及梁贵妃的主张又甚得民心。如果在这近万户百姓的撤离中出点乱子,那可就……”提着地图另一侧的狄丞相也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事态紧急,顾不上那么多了。狄丞相,玉大人,我们在郭将军敢死队,大将军护卫团,定国将军追思旅等组织中可有信赖的人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继续说:“那我们可以这么办。不以官府名义拆迁居民。让我们信赖的人在民间宣讲迁居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说明翁史的卑鄙无耻,说明郭将军的英明就在此一战,郭将军的在天之灵就在守护着大家。由这些民间组织发起监督迁居的完成,官府仅仅是组织迁居的实施。记住,我们仅仅是组织,是顺应民心的组织。”我顿了顿,看到狄相若有所悟,方才接着说。“狄相,迁居过程中内府钱粮也应适当发放,官舍商铺等所有空置房屋均可暂为迁居之所,务必要安抚民心。”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办到!”深深一礼,狄相长身而起,旁边的玉大人也是一躬。 “那就有劳二位了。”我侧转身子避过他们的大礼,轻轻一个万福。 “娘娘折煞微臣了。有了娘娘的安邦良策,狄某与玉成定不负所托!” “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次日清晨,高力士的尖叫就把我从睡乡中惊醒。昨日受创的前额似乎疼得更厉害了。 “什么事情啊?” “娘娘,皇上已于今晨传旨将狄相和玉侍郎罢官收监了!” “真,真的吗?”我翻开锦被,一下子坐了起来,背上已是一身冷汗。 “绝对是真的。皇上还同时下旨令收监的梁王梁国忠于今日午间问斩。听说梁贵妃已于昨晚赐死,这,这下一个可就要轮到娘娘您了!” 我的脑海顿时“嗡”的一声,可笑昨天我还和狄相和玉大人商量去敌之策呢,皇上的去敌之策居然这样直接,这样血腥,这样让人心冷。匆匆从床上爬起来,任由婉儿侍奉我梳妆更衣,无数个想法在我的心中如走马灯般闪过。由婉儿护送带着红儿从宫廷闯出去?哀求皇上快快收回成命……?但最终每一个想法都只能无奈地以失败告结。唉,看样子还是只能以父亲的灵药脱逃了。 匆匆揣好父亲的“七日醉”,我正准备到无忧宫去找红儿,耳边却传来李公公那熟悉的声音:“皇上驾到——” 皇上这么快就来了?我急忙跪倒在地,心中却是不住地在叫苦。 “皇后请起。”皇上笑容可掬地搀起了我。“一段时间不见,梓童可真是又添靓丽啊!” “皇上,瞧您说的……”我的脸上不由升起了两朵红云。前些日子我找到了天舞夫人,如意膏的功效让我的双峰更添骄挺。略嫌臃肿的腰身也在这段时间的操劳和随婉儿进行的锻炼的双重因素下恢复了以往的窈窕,连红儿都说我的身段越来越迷人了呢。可今天皇上不是应该来将我打入冷宫的吗,怎么? “来来来,梓童,我们今天好好……”眼光一转,皇上冷冷地扫了侍从一眼,“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进来!” 任由皇上温柔地挽起我走向那雕花大床,我简直如同走在梦境中。这,这一切是真的吗?旁边这多情的男子真的是昨日那无情之人吗?纱幔一重重放下,如重重洁白的云彩。我的心则如幸福的小鸟,在云彩中翱翔。皇上还这么宠幸着我,看样子事情尚有回转的余地…… 终于走到了大床边,皇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低声怒喝: “梓童,你可知罪?!” 我愕然地看了声色俱厉的皇上一眼,犹豫着跪了下来。 “你不守妇德,牝鸡司晨,后宫乱政,特赐鹤顶红一壶,自我了断!”说完,皇上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玉壶和一个玉盅。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冰冰,你这就上路吧。” 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这精致的玉壶,我的心头一阵恍惚,耳边犹自响着皇上的话语。“翁史这厮居然让朕幽禁皇后,他算什么东西?皇家的体面何在?朕的女人当然由朕做主!” 吃力地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男子,这难道就是我所谓的情郎吗?“皇上!”我的声音中充满着幽怨,充满着失落。 “唉,冰冰。朕可是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现在上路,朕就算你自杀身故,也算是为国尽忠,为朕效命。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皇上——”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臣妾尚想与皇上共饮一盏交杯酒……” 皇上脸上杀气一盛,冷冷地正想说什么,却听到我低沉的歌声: “长剑在手,江山我有。谁与争锋,唯有杜康——” 犹豫着无言地点了点头,皇上脸上的杀气渐渐隐去,只剩下满脸的苍凉。 看着昏睡在床上的皇上,我的心里空荡荡的。回头看看桌上的玉壶,“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是哪位才俊的诗作?可是,如果是盛满毒酒的玉壶呢?那一片冰心岂非让人徒觉冰凉!强忍住心底的悲痛,我死死地噙住了眼中那一滴伤心的眼泪。我握住了身边人的手腕,感觉着他的脉搏逐渐变弱变无,感受着他的体温逐渐发冷,我的心中渐渐有了主意。 “来人啊,快来人啊!” 空无一人的大殿里传来我惊慌失措的大叫声。 48 诈降 养心殿里重又坐上了昨日的忧国三人组。刚刚从天牢中提出来的狄相、玉大人和我坐在桌边心事重重。 “天不灭我啊。”狄相长叹一声。“皇上居然会在此刻殡天!” “阿弥陀佛。”刚刚过去的这一个时辰里我的心底也不知道是念了多少遍佛。老爸的七日醉真是好药啊!在我喊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后,皇上的御医崔太医匆匆赶到。可即使是在他一番细致入微的检查后,仍然没有看出皇上仅仅是在沉睡,反而痛哭流涕地宣告皇上是因为体虚而亡,这倒也省却了我苦心准备的若干后招。 “可现在民心已散啊。”玉大人沉声说。“皇上下旨关押你我之事已是路人皆知,梁王和梁贵妃的两颗人头也已被送往翁史大营。兵士皆知皇上欲降翁史,这都城还怎么能够守住?” “臣妾也正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才令人暂时封锁皇上殡天的消息。不知道你们二位还有何高见?” “高见?现在?唉,只有投降的份罗!” 听到狄相的牢骚,玉大人的眼睛却是一亮。 “请问皇后娘娘,您能确定皇上殡天的消息外人尚不知道?” “绝对可以肯定。崔太医、李公公现在已被暂时关押,剩下所有的知情人等也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那就好!”玉大人兴奋的一句话让我们三人刹那间精神一振。 “哈哈,皇帝老儿真的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人还未到,令狐潮那浑厚得过分的嗓门已然飘进了中军帐内。 “看样子是真的了。”瞅了一眼冲入帐内的大胡子,郭金微笑着说。“城中我们的探子回报说狄人杰和玉成都已被传旨罢官收监。皇后那边虽然还没有得到信——” 说着,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桌上的锦盒和站在桌边一语不发的翁史,加重了语气。“但看看这两颗人头,应该假不了。” “呵呵,真是太便宜那个言必称朕的小子了!大哥,干脆咱们大伙攻进去,你也尝尝坐北朝南的滋味,多好!” 翁史缓缓地转过头来,如狼的眼睛看得令狐潮的心底泛起莫名的寒意。 “攻进去,拿什么攻进去?!” “是啊。”郭金接着说。“现在我们的情势依然十分不利。主要之处有三点:一是补给困难,现在我们手中的粮食已经支撑不到这个月末,弓箭也十分匮乏;二是起兵理由已毁,理不顺则言不正;三是人心思安,现在士兵们都已经知道和谈已成,再战必士气低落。” “可我们还可以水淹……”令狐潮犹自不甘心地喃喃道。 “令狐弟,水淹的办法也只是能够说说的。”郭金狡猾地笑了一下。“先不论皇城内尚有泄洪之地,我们军中可也有不少弟兄家在运河沿岸。如果他们鼓噪起来,激起兵变又如何?!” “不用说了,我意已决。同意止兵,进京面圣!” “翁帅,此番进京可千万要小心啊!” “放心吧,老郭!”背靠双手走出帐篷,看着前方雄伟的都城,翁史的心中不由豪气万丈。“一切都在我的掌握呢!” 一丝冷笑浮现在翁史的脸上。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要控制住都城的势力,挟天子而令诸侯,那些仇人还不是自己砧板上的肉吗? 49 俘虏 清晨,一彪人马早早守候在都城的正阳门外。领头的两名官员,一文一武。年长的文者正是京兆尹陈文和,年轻的武将则是新近提拔起来的九门提督武进。陈文和的脸上面沉似水,武进的脸上则写满了忿忿不平。从翻身下马到站在一起,两人间没有一声交谈。除了几匹精力过剩的马驹抽空打几个响鼻,身后的骑兵阵也是一片寂静。 忽然,远远传来的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击碎了正阳门宁静。陈文和与武进翻身上马,立刻迎了上去。片刻之后,一个威猛的大将在两人的簇拥下箭一般射过城门,身后是十余骑仿佛全身都包裹在黑色之中的猛汉。刚才出迎的骑兵阵也立刻一声不发地跟了上去。眨眼间,刚才还人影憧憧的城门口已经了无生息。 “妈呀,刚刚过去的就是翁史啊?!” 过了好一会,城楼上传来怯怯的声音。 “是啊。听说他身后的就是著名的燕云十八骑。个个有万夫不挡之勇,百万军中取人首级直如探囊取物。”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说。 “真有那么厉害?” “可能也有虚的吧。不然翁史就不会还要求从他的军中拨出一千人马驻守在城内德胜门附近了。” “他还真敢提要求?” “怎么不敢?他还要城内给这些所谓勤王的兵马提供粮食呢!” “真是混蛋!都是这该死的昏君——” 稍嫩的声音嘎然而止。在小伙子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匆匆地说。 “小三子,祸从口出,小心点呀!” 过天街,穿阜成门、玄武门,前面就是皇宫内城。陈文和与武进翻身下马,恭立门外。早就守候在门边的一个小太监垂手引翁史向前走去。 “陇右节度史翁史晋见皇上!” 太监独有的尖利嗓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翁史手按宝剑,燕云十八骑则是紧随身后,边走边四处打量。 宽阔的广场上远远地在弓箭射程之外站立着一排卫兵,左右十余驾马车正在缓缓停下。单看那飘摇的流苏就知道这必定是朝中大员正准备上朝。再往前方看去,层层的台阶通往远方巍峨的宫殿,直如建造在云端一般。 “陇右节度史翁史晋见皇上!” 再次高唱,前方那俊俏的小太监忽然栽倒在地。翁史等一干人马稍一错愕的功夫,漫天的箭矢已经如雨般落下。 随后的十八骑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怀中抽出了兵器,以肉体为翁史搭建了一个屏风。无视这漫天的箭雨,他们将手中的兵器挥舞得密不透风,希望能够尽力熬过这最凶猛的第一轮攻击。根据刚才观察的情况,埋伏的敌人必然不多,只要能够躲过这一轮,就可以针对攻击者的方位进行反击,伺机逃脱。 然而,敌人的箭雨却如春雨连绵,丝毫没有衰落的意思。躲在内圈的十八骑很快发现了箭雨的起源——周边的马车。他们知机地换上弓箭进行还击。此时的镖车显示出了无比的优势。虽然十八骑的弓箭箭无虚发,每一箭却只能射在马车车厢的生牛皮或是架子上的沙包上,无法更进分毫。射往车前座驾的长箭倒是纷纷奏效。骏马哀鸣,纷纷倒地。但车辕处特制的撑杆却让大车仍然稳如泰山。攻击者的箭雨越来越猛,在这水银泄地般的攻击下,十八骑终于倒下了几个。一个拿棍的大汉,大吼一声,将手中的大棍猛力掷向了旁边的一辆马车,自己则立刻被纷飞的箭矢射成了一只刺猬。那辆马车被大棍击中后轰然栽倒,箭雨却从车腹部再度射出。 眼看着一簇簇血箭从周围人马中射起,围在中心的翁史匆匆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裹,正待打开,已然倒地的小太监忽然长身而起。轻巧地化解了残存几个卫士的攻势,一个起落就已经跃到了翁史身边。左掌如刀虚砍在翁史的颈边,右手在翁史身上疾点数处,高声断喝: “你家主人性命在我手中,还不投降?!” 他的声音不再有刚才的尖利,反而圆润而甜美,宛如美丽女子一般。 这就是玉大人提出的引蛇出洞之策。依赖于上官婉儿提供的他父亲改造的连弩设计图和她自身惊人的武功,终于一击而中,得竞全功。 占在高高的摘星楼上,我和狄相、玉大人看完了全程。 “终于成功了。”我淡淡地说。清凉的夏风吹拂着我的衣裙,无比地惬意。 “婉儿实在居功至伟。尤其是那连弩,仿当年三国诸葛设计,以人脚踏发射,故射程远而劲强;一人发射,两人装填,故连发而不竭。若能在军中使用,必能大幅提高战力!”狄大人的眼中闪出热切的光芒。 “狄相的马车却也功效不凡呢!用生牛皮包裹,再加上周边的沙包,简直就是个移动的战斗堡垒啊!” 看着狄相通红的脸庞,我也不觉莞尔。 “等将来我们将这两种武器合成,配发到各军之中。以奔跑迅捷的士兵配合此无敌战车,我们必将能够称雄天下!”玉大人的眼中也燃烧起来了。 “所有连弩用完之后,立刻销毁。所有设计图纸全部烧毁,军中绝不允许再存在这种武器!”我突然站了起来,冷冷地说。 “为什么?” 看着那飘然离去的身影,狄相和玉大人愕然地站了起来。前面飘来悠悠的声音。 “因为我不愿有一天自己也会面对它——” 50 平乱 中午,从来英臣处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擒获的翁史居然是一个假货!得到这个消息,顾不上吃完午饭我急匆匆带着婉儿、高力士赶了过去。 在刑部大厅我遇到了先一步赶来的玉大人和狄相。 “娘娘请看,这就是那厮头上蒙着的面具。” 摸着那薄如蝉翼的怪异物事,我的心中充满着抑郁。居然是这样小小的东西破坏了我们的一片苦心! “如果不是来评事发现这小子的上身肤色与脸色差异太大,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唉,失策!”玉大人懊悔地连连摇头。“我也不是不知道翁史这贼臣奸猾似鬼,却还是……,唉!” “玉大人不必自责,听说连翁史的随从都没有辨出拼死护卫的是假货,大人又何从能够识破。而且,事情或许尚有转机呢。”我理了理烦乱的心绪,缓缓地说。 “首先,我们已经活捉了这个冒牌货,其随从人员也无一漏网。加上事情又发生在我们一手掌控的大内,这样翁史肯定尚不知道这边的变故,以有心算无心,这是我们第一个优势。其次,翁史既然派此人入宫,必然有与此人通讯的手段,一旦问出口供,我们照样可以将翁史诱入城内成功刺杀。” 听了我的话,狄相和玉大人脸上充满了希冀。我的心里暗暗苦笑了一下,希望只能寄托在来阎王的功夫上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家伙招了!” 来英臣从刑房中快步走出,满面喜色。 我和玉大人、狄相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色中的一丝轻松。 “娘娘与两位大人,据贼人交待,与翁史的联系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施放出他包裹中的震天雷报警,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则是在三更时将随身携带的西域火油在德胜门上燃起三堆大火。翁史一旦看见则会进城与他会合,再来个原神归位。这里就是下官从他和随从的包裹中搜出的震天雷及火油筒。” 我尚在沉吟中,玉大人抬手接过了一把黝黑的铁器和一捆黑筒。估计有五六根。 “嗯,这确实是江南霹雳堂的震天雷,一旦施放确实声震九天。那天真是多亏了婉儿机警,否则又让翁史这厮得意了。” 狄相拿过那一捆黑筒,小心地打开闻了闻。 “这西域火油气味还真怪。不愧为本朝有数的大将,翁史真是小心谨慎。他肯定是打算让这假家伙在金殿上恳请皇上允许乱军把守德胜门,一旦万岁许可,则表示和议为真,他自可以从自己控制的城门自由进出,否则他也可早知事态。这西域火油一旦燃起,就是下雨也打不熄灭,考虑的真是周密啊!” “毒狼斗不过好猎手,那我们也给他下个周密的套,哈哈!”玉大人和狄相不由相顾大笑。 听着他们的笑声,我的心中却泛起莫名的慌张。真的就如此容易吗? “来英臣,你再给我们说说审讯的过程。”我定了定心,说。 “好!那家伙开始还人五人六地不肯招,下官一上刑他可就罩不住了。几板子下去,立马就哇里哇啦地招出来了!” “哈哈,哈哈!”厅里传出三个男人爽朗的笑声。 不对,不对!我的心里不由得直打鼓。 “玉大人,狄相,如果你们是翁史,你们会派这么贪生怕死之辈来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吗?” 三人脸上的笑意立刻凝固了。 “难道其中有诈?” 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已经快到晚上三更天了。刑房里的惨叫声连坐在刑部大厅的我和婉儿都能听到。看到婉儿苍白的面孔,我不忍地吩咐了她几声让她出去了。来英臣已经进出换了两次带血的衣衫,罪犯的口供依然是那个样。我终于忍不住,走进了闷热的刑房。 玉大人坐在中间的审案边,满头是汗。 “不能再等了!”听到漏声再响,玉大人看着走过来的我。“就这么赌一把吧。” 我看了看对面的气息奄奄的大汉,他居然还能抬头看看我。让人痛苦却不致命,这来阎王的刑技果然厉害。 “实在问不出来吗?”我问了问同样满头大汗的来英臣。 “如果能多给下官一个月的时间……” 看着低垂着脑袋的来英臣,不用说我也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那好吧。”唤过身边的高力士,我嘱咐了几句让他传话去了。 刑房里寂静无声。漏响三更,对面的大汉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全都上当了!就等着翁大人来杀脑袋吧!” “啊?” 我的心里顿时格登一下,玉大人猛然站了起来,片刻后又颤巍巍地跌坐下去。站在我身侧来英臣腰刀出鞘,恨恨地冲上前。 “老子宰了你这个臭崽子!” “不准动刀!”我厉声喝道。“他妄求速死,我们偏不遂愿!” “哈哈,老子死也不打紧,还有你们这帮垫背的呢!三堆大火,必为凶兆,两堆大火,方求太平。你们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明白呢?哈哈哈哈!三更已过,你们再怎么也翻不了天了。翁帅,给老子报仇啊!” “你——”狄相满面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玉大人,稍安勿燥。”我怜悯地看了看面前状若疯狗的大汉。“现在三更还没有过呢!” “什么?!” 环顾了一下呆若木鸡的众人,我的心底不由暗笑。 “我已经让婉儿吩咐敲更之人将时间提前了,现在离三更尚有一刻。高力士也没有去传放火的命令,一切都只是在做戏罢了!” “啊!” 接下来的事情让我明白说谎是多么不好的事情了。老人家的心脏还真的要注意呢! 庆丰元年六月,翁史被擒,余党首要人等悉数捕获,乱遂平。 51 问情 浓睡不消残酒。 如果不是午后欢叫的夏蝉,也许我这一觉更要睡到昨日摆酒的时辰了。 得到翁史被擒,余党首要人等悉数捕获的消息,我的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虽然由于皇上新丧,尚不能大张旗鼓地庆祝,昨晚我还是在养心殿摆了一桌酒席,与婉儿、红儿、高力士等共同分享这难得的喜悦。 酒可真是奇妙的东西。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酒入欢肠,顿为梁父吟。宫中的女儿红果然是难得的好酒。入口如甘液,后劲却也是紧得很。只记得昨晚最早倒下的是红儿,接着是高力士钻到了桌子下。而我则先是与婉儿笑话高力士的不堪酒量,又不自量力地要来段剑舞,终于酣畅地结束了这场斗酒大会,改与周公会谈去了。 “醒了?” 映入我的眼帘的是婉儿那亲切的笑脸。 “嗯。什么时辰了?” 我勉力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除我和婉儿外,宽阔的寝宫内竟然再无他人。 “夷,人呢?” “怕他们打扰您的休息,我将他们都支走了。”婉儿的脸忽然有些发红,声音也细微起来。“公子。” 我正要应声,忽然捕捉到了两个陌生的字眼,“公子”?难道?! 婉儿的脸涨得通红。一边厢低垂着头躲避着我那疑问的目光,一边轻声地说: “公子昨晚喝得实在是多了点。今天上午婉儿给您喂下早餐后不久就又吐了一回。婉儿背您去莲花汤,却发现……。好讨厌啊!” “啊?!” 我急忙探手到自己的小衣之下,该死,真地又冒出来了! “婉儿,冰冰从来是个不祥之人。你讨厌冰冰也是人之常情的。”想到惨死的老忠叔夫妇,想到进宫后的点点滴滴,我有点自怨自艾地说。 “不,不是的!”婉儿急切地握住了我的双手。“婉儿一直都思恋着公子,只是,只是公子瞒得婉儿好苦啊。” “婉儿!”我感动地抱住了眼前的美人,开始诉说起我的故事。 御书房。 从地宫运来的去冬寒冰让书房内透着丝丝寒意。一路上,我带着婉儿穿过重重的护卫才能走进这里。不知道新进的侍卫总管是谁,这一路上的明岗暗哨安排的恰到好处,有机会倒要好好赏赐一下。 匆匆换上过冬的皮裘,我和婉儿走进了内间。 几块晶莹透亮,硕大无比的冰块堆成了一个方台。方台下稳稳地停放着一具楠木棺材。婉儿轻巧地掀开棺盖,一张熟悉的脸庞展现在我的眼前。 “婉儿你先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嗯。” 看着婉儿离去的背影,我缓缓走到了棺柩旁,扶住了棺壁。 “皇上!” 终于又看到了这张眉飞入鬓的俏脸,往事一点一滴地从我心头泛起。长公主处的初识,养心殿的疯狂,万寿宫的缠绵还有最终的恩断义绝。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古帝王多薄幸。没有薄幸的君王哪有那么多薄命的红颜! 鹤顶红啊鹤顶红,右手轻轻从怀中摸出那温润的玉壶,命运是多么的神奇,谁能想到昔日的造恶者居然会成为今天的身受者呢。屋里寒气逼人。我颤抖着伸出左手摸着皇上那光洁的脸庞,右手的小壶几度递过去,几度缩回来。 罢罢罢,伯仁不仁,我焉能不义! 唤过婉儿闭了棺木,我闷闷地走了出来。棘手啊!随手在皇上的书案前翻了几本书。《道德真经》,《葵花宝典》,……,嗯?这是?旁边的婉儿已是娇呼一声,满面娇羞地闪到一边。 眼前是一幅幅美女**图。想来皇上已经为暗疾苦恼多时了吧。只是这张张美女怎么如此熟悉?我的脑子飞速地回想起来。 对了,对了,在李相的铜雀宫!定然是那不知名的匠人绘制了这所有的美图。又想到了在李府接受的种种美丽训练,我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皇上啊皇上,就让冰冰消除你的暗疾吧,你可真得好好感谢我呢! “婉儿,把这几本书收起来,我们走!” 庆丰元年七月,皇太后驾鹤西游。史传太后临终前,辗转反侧,痛苦不堪。冰皇后一声轻语,太后含笑而逝。人皆云此即“太平盛世”之兆也。 庆丰元年八月,年仅两岁的太子登基,改年号庆丰,史称玄宗。冰皇后开始垂帘听政。 52 命运 接连的丧事办完,终于到了秋后算帐的时候。 朝中颇负盛名的李士真大夫对崔太医的药方进行了仔细的甄别,最终脸色铁青地丢下了八个大字:“无耻小人,庸医误国”。当我站在这个昔日耀武扬威的宫中首席御医面前时,他已经被来阎王整治得面目全非了。 “太后,太后,快救救为臣吧。” “你不是说手中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么?是什么?”我悠然地品了口茶,淡淡地说。 “有,有,有!是玉清丸!”崔太医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哦?!”我的脑海中立刻想起了那股害人不浅的清香。 也许是看出了我感兴趣的样子,崔太医顿时来了精神。 “这玉清丸可实在是驻容养颜的极品,本朝公主、梁贵妃可都用过此药啊。尤其是梁贵妃,简直是爱不释手……” 这崔太医果然是夸药的高手,我想入宫前他一定在江湖锻炼了很久。有了这么好的赚钱手段,何苦再到宫中担惊受怕呢?贪心的人啊! “哼,大胆崔贼!哀家早就听公主说玉清丸有慢性之毒,初时尚不觉察,末时叫人不良于行,原来竟是你这厮所制,你该当何罪!” “这,这……,冤枉啊,太后娘娘!这药并非小人所制,是,是安太医所制啊!” 原来当日翁尚书掉包了安太医的妇科再造丸后,将药交给了惯于逢迎的崔太医查看。虽然崔太医没有看出什么蹊跷来,倒也从中摸出了一些门道,炮制出了所谓的玉清丸。听崔太医从头到尾一说,我才知道其中的缘由。看着垂头丧气拖出去的崔太医,我的心中不由闪过了八个大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在我的主持下,朝中的事情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采用以役代赈的方法被翁史践踏过的州府正在快速地恢复生气,北方的匈奴在被张巡迎头痛击之后放弃了乱中打劫的欲望,边界出现了少有的和平景象。与此同时,宫中的一个僻静角落,一个美丽的女人也正在慢慢地成形中…… “天舞夫人来辞别?!” 听到高力士的传讯,我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一边唤过婉儿过来帮我整衣,一边请高力士领其晋见。 “奴婢拜见皇太后!” “夫人请起,内廷相见还是唤我冰冰吧!”我赶忙搀起眼前的恩师。如果不是天舞夫人神乎其技的手段,我和红儿恐怕至今还是天各一方吧。 “冰冰,夫人也想不到你有今日之成就啊!兴建官学,以役代赈,城中百姓对你无不称赞啊!” “哪里啊,夫人真是说笑了。”我红着脸转过了话题。“夫人怎么突然要离京了呢?” “奴婢老家是苏州人氏,几十年没有回家了,这不是想叶落归根嘛。” “哦。您是想就此休隐吗?那太可惜了!” “嗯。奴婢也是闲不住的人,回家想开个舞馆,再培养几个好苗子出来,也不枉我天舞之名。” 看着天舞夫人自信满满的样子,我的心里忽然一亮,悄悄对婉儿嘱咐了几句。看着婉儿应声下去,我轻声对天舞夫人说: “夫人,冰冰这里倒有一个练舞的好苗子,就是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接下。” “哦?!”天舞夫人的兴头显然被拨起来了。 一阵香风送来了一位秀眉微蹙的高挑女子。她秀发披肩,明眸善睐。看到天舞夫人的脸色我知道我手中这最烫手的山芋终于可以送出了。 “这么漂亮的女子冰冰舍得送给老身?”一双眼睛闪电般在女子的脸上身上扫过,天舞夫人的口中可也没有闲着。 “唉。她叫飞燕。本来是先皇最宠爱的丫头。先皇殡天,飞燕大哭一场,一病不起,醒来后居然得了失心疯,以为自己是皇上。人前人后朕朕朕地叫个不停。留在宫内迟早会但个大不敬的罪名,相信出宫改个环境应该要好一些吧。”我略带伤感地说着,出宫对你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皇上。 “是这样的啊!老身也有几味灵药,冰冰就放心吧。” 看着天舞夫人怜悯的眼神,高挑女子脸上满是焦虑之色,欲张嘴开言,却不知道被旁边那冷冷守望的婢女作了什么手脚,动弹不得。 53 教子 庆丰四年,在我的安排下,已经五岁的太子拜严明方正的老尚书房玄林为师。看着他努力地咿咿呀呀地学着四书,我和红儿的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等到太子能够亲政,我和红儿也就能够功成身退了。 有红儿陪伴在身边,再枯燥的生活也是甜蜜的,何况还有善懂人意的婉儿,乖巧可爱的儿子。虽然每天的政务忙得我不可开交,无忧宫里红儿的温柔抚摸,养心殿中婉儿的含情按捏总是让我精力倍增。白日为天下黎民殚精竭虑,晚上为贤妻佳人化绕指之柔,想起自己这种大丈夫的日子,我的嘴角不由又露出了动人的微笑。 “娘娘,你真的好美噢!” 身边婉儿的纤手摸上了我光滑的脸颊,看着她那一脸的娇媚,我的心中不由又是一阵兴动,一把搂过了身边的俏佳人。 婉儿一边反击,一边吃吃笑了。 “别别,娘娘可别忘了,你可是刚吃了锁阳丹呢!” 感受着下体那令人心荡的火热,我贼笑着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那件双头龙。 “嘿嘿,待罪的羔羊,我来了!” 一阵让人心眩神迷的呻吟,养心殿的大榻上顿时春色无边。 在狄相、房玄林等人的支持下,我在朝中努力推行了不少新政。大力发展农桑业以充分利用丝绸之路的财富,削减百姓的赋敛以休养生息,长长的天街终于又出现了当年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考虑到西疆过于辽阔,我采纳了玉大人的提议,于庆丰七年把天山以北地区从安西都护府划出来,另置北庭都护府,命老将王孝杰管理庭州。 时间一点点地逝去,庆丰八年,狄人杰猝然病逝,谥号卫国公。张柬之接任丞相之位。庆丰十年,玉大人告老还乡,张巡擢升为兵部尚书。庆丰十二年,在张巡等人的筹划下,王孝杰大破吐蕃,恢复了自开国即为吐蕃所据的安西四镇(即碎叶、龟兹、于阗、疏勒)。庆丰十三年,太子十四岁,以张柬之为首的群臣纷纷上疏,请求皇上亲政。在朝臣看来我的处理未免怪异,对各疏均为留中再议。 我静静地坐在柳荫之下,手中是一根轻巧的钓竿。 夏日的万寿宫莲花池,一潭碧水,水波不兴。 跟红儿、婉儿已经商量好了,转年我就准备身退了。文有张柬之,武有张巡。隆基又是聪明伶俐,现在退位去享受我和红儿、婉儿间的幸福生活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啊! “太后,皇上来了。” “儿臣拜见皇娘!” “免礼。”我轻轻托起跪倒的儿子,几日不见,似乎又长个头了。看着他那稚嫩的肩膀,我的心中居然有了一丝不忍。现在就把这么沉重的担子就交给他,我是不是有点太自私呢? “皇儿啊,你是否知道朝中大臣上疏请求你亲政的事情呢?” “禀皇娘,儿臣知道。”隆基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那你有什么看法呢?”我不动声色地问。 “皇娘,您就让儿臣亲政吧,儿臣一定会定国安邦,做个尧舜禹汤般的好帝王!”看着他锃亮的双眸,听着他铿锵的话语,我的眼光仿佛穿透了那夏日的烟雾,又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在高声长吟: “青锋在手,江山我有,谁与争锋……” 手中的钓竿轻抖,我定了定神。 “你就那么自信?殿堂险恶,尔虞我诈,奸臣良相你如何分辨得清?” 看着一脸茫然的隆基,我的声音轻缓下来。 “水至清则无鱼。朝政之上,切莫一味激浊扬清。要知道,危险的不是看得见的佞臣,危险的是没有发现却又遭重用的佞臣!疾风知劲草,乱世出忠臣。没有奸臣的疾风,哪能识别劲草的忠臣?更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当权者识别佞臣而不除去,则佞臣贼子必狼狈为奸。为君者当可洞若火烛,让这群人的危害限制在最小的程度。同时要广设言官制度,使为臣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日三省乎己,若能做到这样,方能使国家兴旺,民富国强!” “可是为上者不是当以仁义治天下吗?” “庸仁误国,乱世当用重典!好好地想想皇娘的话吧,你还年轻啊!” 轻轻拍了拍隆基的肩膀,我柔声说。 “那老师为何说仁者无敌呢?” “迂腐!”我盛怒地看着眼前这倔强的年轻人。“皇娘真不该给你找这样的老师!” 54 逼宫 庆丰十三年岁秋,红贵人一夜暴毙。皇太后出奇地没有允许御医探查红贵人的死因,而是急急忙忙地将她的遗体运回老家归葬了。更令人奇怪的是,在红贵人的葬礼上,一向与她情同手足的皇太后居然没有掉泪,一脸的哀容更是让人觉得演戏的成份居多。葬礼之后,张柬之匆忙赶到了太子在宫中的住所:勤政殿。 “皇上,皇上,情况有变!” “什么事情啊?” “皇太后就要对您下毒手了!” “这,这是真的?”太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皇上,您难道不觉得您的生母过世十分蹊跷么?” “嗯——。前天我进宫去问候母亲,母亲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当时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头,那架势还真有点生离死别的味道,难道说……?” “对啊!皇上生母与皇太后情同姐妹,她定然是事先知道了皇太后的心思,故而流露出慈母之情的。” “那,那她为什么不跟我商议?!” “唉,她可能手中证据不足,也可能是想维护您的安全,要知道,皇太后可是老臣见到过的最厉害的女人啊!她重用酷吏,朝中忠臣早就噤若寒蝉。”说到这里,老丞相只觉得颈后发寒,心虚地向后张望了一下,小声说:“臣还听说当日先帝之死,也有不少疑团。宫中甚至传说先帝阴魂不散,曾附体在一名宫女身上以图申冤。为此,皇太后还将那名宫女深锁宫中,不知所终!” “神鬼之说,皆为无妄之谈。丞相不必再提。” “是,是。但臣等所递奏折到今已有三月,皇太后却一直不置与否。上次与太子面谈则是当面指斥太子幼稚(我,我有吗?)。最近京城防卫又调动严密(唉,我也是考虑到年后亲政皇上的安全,结果……),当日联名上奏的同僚都感到岌岌可危啊!” “那——丞相有何良策?”被张丞相这样有板有眼地分析,隆基的脸上现出了焦虑之色。 “先下手为强!” 张柬之咬着牙沉声说。 “不行,这不行!为上者当以仁义治天下!” “皇上!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今日不为,则皇上将或为废帝,或为驾崩!为上者固当以仁义治天下,然更应以天子之威镇小人。虽然这女人心机深沉,但她重用的酷吏也为自己挖下了坟墓!”张丞相小声说。“臣已为皇上联络到了上万精兵,禁军统帅对那些酷吏也早就心怀不满。只要皇上诏书一下,必然应者云集!” “这——” “皇上,您就别再这个那个了,您的娘亲可在天上看着您呢!” “好!张柬之,拟诏!” 庆丰十三年冬,太子谋反! 黑夜中,我突然被喧嚣的人马声惊醒。怎么回事,深宫中怎么会这么嘈杂,会有这么多人喊马嘶?刚刚跳下床穿好衣服,却见婉儿一身血迹地走了进来。 “娘娘,快走!”一把掺住我的肩膀,婉儿急忙往外冲去。 “怎么回事?”我拨开婉儿的手臂,厉声说。 “禀娘娘,太子谋反!”高力士尖尖的声音忽然响起。 “什么?!”我的脑袋不由嗡地一下,心中就像打翻了调味瓶,千般滋味尽上心头。这个傻小子终于知道政治的黑暗了,可为什么这最初的黑暗之网捕捉到的就是他的亲人呢? “娘娘,快走吧。前面杨总管可就要顶不住了!” “娘娘,往哪边走?太子的人马已经把养心殿全部围住了!”刚从屋檐跳下的婉儿脸上满是焦虑之色。“本来西北尚有一个缺口,可刚才又已经全部堵上了!” “娘娘,快跟臣这边来。” 高力士带着我和婉儿左转又转,居然转到了书房之中。只见他在书桌上轻按几处,硕大的龙椅顿时转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这是高祖开凿的地道,可以直通宫外。”高力士微笑着向我解释,当先走了进去。 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书房。猛然我又看到了书桌上的锦包。那里放着的正是我从那负心汉桌上得来的几本手抄。在化身为飞燕的皇上离宫前,我特意让人将那几本书都手抄了一遍,至于原件则是给那个负心汉带上了。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回头看了看婉儿: “婉儿,带上那几本书吧。” 刚和婉儿走进地道,等高力士关好洞门,忽听得前院叛军爆发出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欢呼,人马声直往书房这边内进奔来。 头顶上是一阵杂乱的声音。高力士给我打了个手势,我们悄悄地向地道前方摸去。 “人呢?”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的脚步一停,心中不由一颤。是玄宗,我的儿子! “禀皇上,据抓获的宫女交待,最终就看见他们进了此处。既然看不见人,此处必有密道!左右搜查,禁声!” 一个干练的声音响起,头顶嘈杂的声音霎时减弱了很多。我和婉儿、高力士对望了一眼,面色死灰。显然敌人已经布下了监听之势,再想脱逃已是十分困难了。 “娘娘,你们先走,我殿后!”婉儿忽然扑到我的耳边,小声说。 听到她语气中的诀别,四目相望,我的心如刀绞。。 “娘娘,快走吧!不然可就真来不及了!” 高力士一把拉过我的手,正要前冲。忽然一道强光直落到我们来时的道路上,伴随着的是又一片欢呼。 “皇上,地道找到了!臣请亲自带兵去追剿!” “你们都退吧!” “皇上,万勿存妇人之仁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正是当朝宰相张柬之。 “朕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你们都退,违令者斩!” 从稀到密,脚步声渐渐响起,终至细不可闻。我听到上面的隆基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到了通道口。看到他手中的火烛倒映下来的那熟悉的身影,我的眼睛模糊了。 “皇娘,隆基对不住您了!” 身影晃动,我看到地道中的人影缓缓跪倒在地,一直徘徊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尽情地流淌。 “皇娘,一直以来都是您在教育我为人处事的道理,在隆基的眼里,您不但是隆基的皇娘,更是隆基的老师,甚至是隆基的父亲!” “皇娘,您放心地走吧!隆基绝不会忘记您的教导,绝不会忘记社稷江山之重!” 伟岸的身影缓缓站起,锵锒一声拔出了身边的宝剑。 “宝剑为证,我隆基一定会是个有为的明君!” 儿子,我的好儿子!我颤抖着跪了下来,江山社稷就交给你了! 55 大结局 苏州府竹枝巷,一向以其清幽雅致而闻名于坊间。与人山人海的青衣巷相比,这里少了一分俗气,多了一份清韵。悠扬的乐声伴着巷边潺潺流过的苏州河,更让无数踏青的学子流连忘返。 这一天,雨过天晴。一艘乌蓬船从远处缓缓而来。船头站立的一位少年书生,端的是面白如玉,色朗如星。他一手轻摇折扇,口中似乎在低吟着什么。 “龙哥,又在吟什么呢?” 船舱中帘一挑,一个素衫女子轻轻走了出来。虽然容貌大部为素纱所罩,仅仅从那露出的一段玉颈,一点红唇,就能推断出她那绝色的容颜。她的声音也霎是好听,似莺吟幽林,清脆悦耳。 “呵呵,红妹指教。”少年书生清了清嗓子,轻声念道: “辛苦遭逢起娇容,干戈寥落两情浓。奸佞当道风飘絮,后宫浮沉鱼化龙。忍看山河腥风起,怒向刀锋觅大同。乱臣贼子一朝灭,万象更新气如虹!” “乱臣贼子一朝灭,万象更新气如虹!” 唤作红妹的女子轻念了一回,抬头笑了笑,脸上满是沉思。“龙哥,刚才天舞夫人还说皇上给刚刚逝去的皇太后立了一块无字碑呢。” 想到刚才天舞夫人见到自己如见鬼的表情,龙哥苦笑着摇了摇头。幸亏她也是经历过场面的人,对这种皇家私密如何拿捏自有分寸,否则真是无法收拾了。 “唉,没想到飞燕居然会堕落到这般下场。”提起飞燕,天舞夫人是一脸的可惜与不屑。虽然经过她的调教,飞燕终于成为冠绝一方的歌妓。容貌是日见艳丽,性子却也是日见淫荡。八年之后她更是自请赎身,跑到扬州去由卖艺不卖身的歌妓转为了卖身轻笑的勾栏花魁。 “人家现在可是花魁了呢!”旁边的红儿轻轻笑了。一阵清风忽然吹起了红妹脸上的素纱,但见她眉如墨染,眼似秋波,羞涩悄然一笑,直如仙女一般。 “红儿!”龙哥忘情地搂住了眼前的佳人,空气中似乎也带上了温馨的味道。 “呀呀!” 从船舱中忽然又跳出了一位青衣女子。 “我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女子假装蒙住了眼睛,嘴角却满是促狭的笑意。 “坏婉儿,还多嘴!”素衫女子羞怯地冲了过去,抱住了青衣女子。 “婉儿,还不赶快进舱,着凉了怎么办?”少年书生也一把冲了过去,搀住了她。 “嘿嘿,龙哥胸部扎得难不难受啊,要不要进舱来让我给你透透气?” 少年书生涨红着脸躲过了青衣女子的禄山之爪,“婉儿,在外面还这么皮,赶快进去管好身体!” “唉,不就是怀了小孩吗,我都没怎么样偏你们这般紧要。”青衣女子嘴里说着,却还是听话地向船舱走去。“一路上这么憋气,回桃花谷后我一定不出来了!”转念一想,嘴又撅了起来。“不行,还得出来。哼,好你个高三,居然是‘机关高’家的传人。转明儿我和公子上你家去,你的那个机关学我一定要再榨点出来!” 忙活了一阵后素衫女子终于出来了,还没说话就笑了起来。 “这个婉儿,怀了孩子还这么活泼!不过,也还真是多亏了她……,她整理出来的那套功法龙哥练得怎么样了?” 少年公子并不答话,微笑着轻轻推出了一掌。两岸倒垂的翠柳枝条霎时间金蛇狂舞起来。 “这套从葵花宝典中总结出来的功法还真是和我有缘。阴阳调和实在是一门至精至纯的学问,连爹都说神妙呢!” “是啊,要不是爹探脉如神,谁能想到婉儿的病居然会是有喜了呢?”素衫女子不由又笑了。“不过高才的龙哥,这六个孩子的名字可怎么取啊?” 少年公子也笑了。 “名字我早已经想好了。桃花湾里桃花山,桃花山下桃花仙。天仙似的人儿,天堂似的桃花谷,六个孩子的名字嘛,就叫桃根仙,桃干仙、桃枝仙,桃花仙,桃叶仙,桃实仙!” 56 番外篇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对古人这句话,岳不群已经向往很久了。这两年在华山开坛教徒,好歹也算闯出了点名头。除了开始几个徒弟是象令狐冲这样的穷鬼,后面几个的身家都着实不错。尤其是江南运输保险巨头林振南的儿子林平之。虽然家族生意刚刚遭受破产之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泰山的“难缠剑客”左冷禅、青城的“沧海寸丁”余沧海还有那神出鬼没的“大漠毒驼”木高峰似乎都懂得这个道理。大家拼命都想抢这块肥肉。可凭着江湖上响当当的“君子剑”的名头,自己最后还是顺利地拿下来了。果然,光是平之他外公洛阳商会会长王元霸个人就捐献了助学金白银三万两。看到雪花花的银子,岳不群那颗尘封已久的心终于又活动了。打着到扬州招生的牌子,一叶轻舟,飘飘然直奔扬州圆梦去也。 喧哗热闹的街市上,岳不群象水中的鱼畅快地走着。想到借节约经费为名将妻子留在了华山,他的心里就一阵开心。丽春院里的飞燕姑娘真不愧是三届花魁,每天都能让人欲仙欲死。想到她那娇媚的眼光,岳不群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闻着飞燕姑娘身上的幽香,抚摸着她那光滑细嫩的皮肤,揉捏着她那傲人的双峰,岳不群的脸上又涨红了许多。伴随着他的运动,身下的飞燕轻轻喘息起来。 “郎君,你真厉害!”一轮战罢,姑娘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娇媚地说。 她那如满月般的圆脸仿佛吹弹可破,她那诱人的双唇娇艳欲滴。望着眼前的娇娃,岳不群不由又蠢蠢欲动。 “唉,你相信吗?我本来是当今皇上,……”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的眼角似乎已有泪光闪现。 “是吗?那我就是玉皇大帝!”默运了一遍紫霞神功,岳不群如豹子般又冲了上去。 一阵腻得化不开的荡笑,两人又抱作了一团。 “好你个伪君子!居然在此眠花问柳!”一声怒斥,从窗口飞进来三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兵刃。 “啊,左兄、余兄、木兄也有此雅兴啊?”岳不群若无其事地坐了起来,穿上衣服,悠闲地走了过去。心里却是暗暗叫苦。眼前三个凶神恶煞,左手一个面色黝黑,五捋长髯,正是“难缠剑客”左冷禅,中间那个小矮个自然是“沧海寸丁”余沧海了,右边一个驼背,不是“大漠毒驼”木高峰又是谁?夫人本来劝过自己,左、余、木三人都有黑社会背景。可自己为钱所惑,终于招惹了这三个大魔头。 “嘿嘿,岳君子,今天就让你成为死君子!”小矮个余沧海挥舞着手中的细剑,一个翻身扑了上来。 岳不群暗运内功,右手长剑堪堪抵住余沧海的细剑,左胸一冷,已被左冷禅的独门暗器寒冰弹击中。 “你拿命来吧!”看着余沧海狰狞的面孔,岳不群全身冰冷,心如死灰。 “以多打少,无耻!”突然一股大力将动弹不得的岳不群抛回到床上。眼前忽然泛起了一片红云。只听见叮叮当当几声脆响,人影一闪,余沧海愕然地退在原地,发髻散落,左额尚有点点血丝。 红云飘落,一位绝色女子悠悠然现出了那张若笑若嗔的俏脸。 “飞燕?!”岳不群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丽人。飞燕侧过头来妩媚地一笑,转脸之间,又是那气定神闲、如临渊峙的大师风范。她的左手捻着剑诀,右手拿着一根细细的金钗。难道就是这根金钗挡住了“沧海寸丁”的狂风剑法? “大伙儿并肩子上啊!”难缠剑客左冷禅一声冷斥,挥着重剑冲了上来。这边的木高峰挥着驼剑、余沧海握着细剑将飞燕团团围住。剑光中飞燕悠闲地指指点点,叮叮当当的脆响起伏不断。左、余、木三人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剑风越来越紧,剑网越来越密。剑网中的飞燕来往穿梭,身影回旋,如天界的仙子,浑然让人感觉不到一分杀气。岳不群看得都痴了。 “啊!”一声惨叫,左冷禅踉踉跄跄地退到了窗边,长剑虽然舞得甚紧,却没有丝毫章法。只见他怪吼声声,双眼流下两道极细的血线,脸上神情甚是恐怖。他的背堪堪抵到窗沿,顺势一翻,转眼已不见踪影。 眼看同伴受挫,余、木二人显然有些慌乱。 “着!”一声清斥,余沧海捂着胸口倒了下去,脸上犹是那种惊讶怀疑的神情。 “我和你拼了!”木高峰咬牙切齿地冲了过去。他的驼剑一挥,居然是劈向他自己!血剑冲天而起,散下一片腥臭的缤纷血雨。看着木高峰瘫倒在地,岳不群也被这股腥臭熏得晕了过去。 “郎君!” 昏沉沉醒来,枕边是飞燕那娇嫩的脸庞。 “飞燕!”岳不群欣喜地握住了丽人的手。“跟我一起上华山吧!” 绝色美女+绝世武功,岳不群的眼前仿佛看到无数的黄金白银在向他招手。 飞燕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行了。是我大意,没想到那个驼背居然会养毒蛊。你身上的毒比较轻,我已经给你逼出来了。我……我就快不行了。” “真的,飞燕?!”岳不群的心猛然一沉,眼前那诱人的金银转眼灰飞烟灭。他的眼睛里不由流下了点点浊泪。 “郎君,莫要伤心。这是奴家从大内带出的武功秘籍,现在就转交给你了。”飞燕的语声忽转低沉,“想我苦练武功,一直希望能回宫杀了那个贱人。练成之后,却发现原来这里才是我的皇宫。”美人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脸上已如带露梨花。“郎君,可千万别忘了奴家啊!” 岳不群颤抖着轻轻接过册子,只见蓝缎子封面上是铁划银勾的四个大字: “葵花宝典”!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