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小姐的P社系统
作者：巧克力香草猫
简介：
让米璐小姐开心需要四步：
　　1.按~开启控制台。
　　2.输入作弊指令。
　　3.接受域外势力的军事援助。
　　4.打爆欺负她的敌人。

杂项

初始地图
　　为了不忘记地理位置和距离关系还是画出来好了。
　　P1.世界地图
　　P2.王国地图
　　P3.翠石堡-拉汶亚地图（战争迷雾）
　　<img src="http://alioss.shaoniandream.com/uploads/20210717/af6a3591c8d359fc56e2f657eef3a619.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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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点、兵力位置图（1卷221章）
　　完整红色标记：100个单位（系统编制）
　　不完整红色标记：1-50个单位（系统编制）
　　黄色标记：100个单位（非系统编制的友军）
　　<img src="http://alioss.shaoniandream.com/uploads/20210924/a00d7e573d2e8a14fb4a4a3298e881f0.jpg">

拉汶亚地图（2卷52章）
　　进入正式作战后的拉汶亚地区要点地图。
　　具体兵力数值备注【1148年2月28日】
　　拉汶亚城：12500步兵单位，1500骑兵单位，220法术单位。
　　银钩堡：7500步兵单位，2800骑兵单位，50法术单位。
　　淬锋城：8900步兵单位，750骑兵单位，40法术单位。
　　红柏镇：1200步兵单位，80骑兵单位。
　　安纳尔堡：4200步兵单位，800骑兵单位。
　　铜辙要塞：3000步兵单位。
　　望霰湾：3000步兵单位。
　　屏海城：3200步兵单位，1800海军单位，120法术单位。
　　风槌城：4200步兵单位，60骑兵单位，50法术单位。
　　<img src="http://alioss.shaoniandream.com/uploads/20211130/e861024df8ecf2258a235d5b390f82bc.jpg">

第一卷

第一章 一如往常的绝境
　　朔风呼啸，冷冽如刀。
　　“呼哈……呼……”
　　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气喘吁吁的少女在冰冷的灌木间踉跄穿行着。
　　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她的肺里像是被塞了一把点燃的柴火。每往前跑动两步，还留着箭头的右臂和扭伤的脚踝就会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痛楚感。
　　她很想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下，但听着身后传来的人声，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跑。
　　如果不想死，那就跑。
　　她不想跑，本来也不用跑——在几天之前，她还是地球上的一个普通男性。但在睡了一觉醒来后，她就被莫名其妙、却又无比直白地丢到了一场并不高明的政治斗争里。
　　在大部分时候，政治斗争的上限和下限其实殊途共归——只要能杀掉敌人，就是最好的阴谋。
　　而凑巧，她这次是要被杀的那一个。
　　在这个保持着中古政治体制的奇怪世界里，“她”穿越过来时的身份是一个伯爵的长女。不可否认，伯爵中有能撬动历史的大人物，但她的“父亲”肯定不属于那种人。
　　当她带着米璐·卡斯缇亚这个名字第一次见到老伯爵时，他就已经是一具因为肺痨病死的尸体。
　　她本来以为丧父这种事情也许只会降低一下她在这里的生活质量：毕竟从地图上看，这个叫拉汶亚的伯爵领是个有着三十多万多平方公里，近百万人口的富裕领地，光是从农民手里收税，就足够让她过上在这边还算养尊处优的生活。然而，她很快就发现，因为这个国家的继承法，伯爵的第一继承人不是晚她一年出生的男丁，而是她自己。
　　但她有什么？
　　一个十七岁的女孩，不懂阴谋，也没有自己的势力——最重要的是，以前的“她”性格乖戾，不但和弟弟关系很差，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仆人都不是她的支持者。在“父亲”死后，她的弟弟只是挥挥手，就把她以私通的罪名囚禁了起来，并准备秘密处死。
　　而当她找了个方法，从被囚禁的地方逃出来时，“秘密处死”便变成了明文张贴的通缉令。
　　从她离开拉汶亚监狱的那天算起，她身后那些由她弟弟派出来的鬣狗已经追了她好几天。这几天中，她估计自己已经跑出了至少一百公里，填进肚子里的东西却寥寥无几。
　　如果他们再继续追击下去，就算没有被杀死，她也没办法再支撑下去了。
　　“那边有动静！别放跑了她！”
　　因为回忆起之前的事情，米璐的脚步慢了一瞬，而就是这一瞬，让后面的猎人锁定了她的位置。
　　——嗖。
　　刺耳的箭矢破风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如同死神挥来的锋利镰刃。
　　感觉到危险的少女在奔跑中稍微矮了一下身子，勉勉强强躲过了向自己射来的箭矢，但也因为这个动作失去平衡，猛地打了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当她按住手臂上的伤口，重新抬起头时，长矛的锋刃已经搭在了她的脖子上。
　　“……”
　　借着追击者手中火把的光芒，她冷冷地看着这些鹰犬。
　　这两个在黄昏时发现她休息踪迹，并一路追击过来的男人打扮得像是没有固定效力对象的普通雇佣兵，但她很清楚，他们都是拉汶亚军队的人。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如何会察言观色，而是因为在她凝神注视着对方的时候，她能在视野中见到他们的一些量化属性：
　　【约安·那尔提】
　　[男 37岁]
　　[所属：拉汶亚卫队]
　　[军事：9]
　　[谋略：3]
　　[魅力：5]
　　[管理：4]
　　[战斗：12]
　　[性格：多疑、（？）、（？）]
　　[弱点：后背、（？）]
　　[特性：（？）]
　　【依萨·卡尔提雷】
　　[男 29岁]
　　[所属：拉汶亚卫队]
　　[军事：7]
　　[谋略：6]
　　[魅力：6]
　　[管理：5]
　　[战斗：11]
　　[性格：冷静、（？）、（？）]
　　[弱点：重视家庭、（？）]
　　[特性：（？）]
　　【任务】
　　[教学任务：击杀一个敌人]
　　两个猎杀者的名字和其他信息漂浮在他们的身边，如同如影随形的幽灵，却只有米璐自己能够看到。
　　尽管这些信息因为某些原因显示不全，但也足够为判断一个人提供不少参考。而在之前被关在监狱里时，这个能力也是她能成功逃出来的主要助力。
　　在父亲的葬礼上，米璐曾经看到过一些属性很优秀的人。和他们比起来，这两个追杀者的属性算不上如何厉害——可问题是，她现在的身体也不再是之前那副还算强壮的男性体魄，而是一个习惯了连吃饭都要人伺候的女孩子。
　　只要让这两条鬣狗逮到，他们中的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松干掉她，更别说现在拦住她的还是两个人了。
　　“……”
　　感受着贴在皮肤上的冰冷锋刃，米璐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尝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希望能够利用他们的弱点找到机会：
　　“是我弟弟让你们来杀我的？”
　　“卡斯缇亚小姐，你不必明知故问。”见到同伴的武器已经制服了猎物，稍微年轻一点的追杀者放心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清冷月光之下，满身伤痕的少女显得楚楚可怜。但一想起她之前坐过的事情，他就打消了自己的那点怜悯心。
　　“虽然我对你恨得咬牙切齿，但如果不是收到命令，我们也没兴趣追杀你到这里。”
　　“……我弟弟给了你多少钱？”
　　“五百克伦。”
　　“我可以给你们两倍。”
　　五百克伦，也就是整整五百枚10克重的大金币。
　　米璐的身上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拿出这些来。但她的身份却能让她张罗一些谎言。
　　“我父亲留了一些钱在一个地方，只有我知道。”
　　“两倍？”叫做约安的卫队士兵讥笑着她，“省省吧，米璐·卡斯缇亚，两倍的钱还不够让我们赌上命。老伯爵就算藏了什么钱，也不会离拉汶亚太远。而只要有一个人见到你回到拉汶亚，死的就会是我们。”
　　“我能从拉汶亚逃出来，自然也能悄无声息地再回去。而且……”
　　见对方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觉得风险太大，米璐稍微有了些信心。
　　没有在意约安的讥笑，她依然用目光看着那个看上去好说话一点的年轻士兵。
　　“而且有了这笔钱，你们也不用再在战场上卖命，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的家人，好好回去生活。”
　　米璐本想着自己能够利用对方的弱点说服他，让她没想到，她好像无意间触及到了什么雷区：
　　“家人？”
　　嗤笑一声，青年士兵蹲下身，捏住了她的脸颊。
　　“高贵的米璐·卡斯缇亚小姐，我的妹妹是怎么因为弄翻了你的餐盘就被你鞭笞到一辈子也下不了床的，你应该不会忘记吧？”
　　“……？”
　　听到对方话的米璐下意识地睁大眼睛，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
　　她对这个世界情报的掌握全部来自于自己的搜集，但却并不拥有身体前主人的记忆。对这种莫名其妙扣到头上的帽子，她第一时间感到的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而这种疑惑，好像又成为了激怒对方的一个理由。
　　“看你的眼神，好像是忘了？这不奇怪，卡斯缇亚家的大小姐可以记不住一些在你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只要记住，你是死在依萨·卡尔提雷和约安·那尔提的手上就行。”
　　拍了拍手，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向同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开始动手。
　　“等等！”
　　感觉到脖子上的锋刃开始加重力度，跌倒在地的少女匆忙向后退了两步。
　　现在再抱怨曾经的“米璐·卡斯缇亚”是个到处惹祸的白痴已经毫无意义，如果不能从这个年轻士兵身上找到突破口，她就只能另想办法，才能活下来。
　　“你们不就是想要报复我吗？我承认我之前做错了，我跟你们道歉！”
　　“口头道歉有任何意义吗？”
　　“那我的身体呢？”
　　看着他们，米璐撩了撩头发。
　　虽然风尘仆仆、伤痕遍布，但平日里生活不错的伯爵女儿的容貌仍然够吸引人，身材也足以令人垂涎。
　　尽管用弱势姿态勾引别人这种事情在几天前还是男性的她看来有点恶心，可面对这种要命的情况，她自然是能拖一点时间，就多拖一点时间。
　　那个老兵面板上的弱点是“后背”。能被单独作为弱点标出来，他的背部就肯定不会只是简单的怕痛这么简单。要是能够引诱他背对自己，先除掉他，也许她就还有生还的机会。
　　“我可以陪你们一晚上……你们可以回去撒个谎交差，然后放过我。我保证绝对不会再靠近拉汶亚一步。”
　　同样的境遇，同样的请求，她觉得自己有点像童话里被猎人追杀的白雪公主。
　　可惜，这些她弟弟手下的爪牙没有什么同情心——就算有，也已经被之前的“她”消磨殆尽——她也不是什么公主。
　　面对她的示弱，这两人根本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那个叫依萨的老兵甚至哈哈笑着，羞辱起了她：
　　“陪我们？陪我们做什么，说啊？”
　　“……”尽管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口，对方的进一步侮辱还是让米璐有些难以忍受。
　　“不说？要是不说，我可就……”

第二章 控制台启动
　　“好了，没必要这么对她。她虽然让人生厌，但毕竟还是老伯爵的女儿。而且，伯爵大人要的是她的全尸，谁知道他会不会检查尸体？要是被发现不对，我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青年士兵止住了自己同伴的言语侮辱。他的属性标签里有着[冷静]，所以在这种时候也表现得没队友那么情绪化——而这偏偏是米璐不想看到的。
　　虽然在这时候被侮辱让她感觉又羞又恼，但在面子和命之间，还是后者更重要一点：
　　“……我是说，我陪你们做爱。”
　　“哟，大小姐还真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但别想了，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不可能放了你。”
　　“我不需要你们放了我。”摇了摇头，摆正心态的米璐强忍住内心的排斥感，努力扮演着一个和她平日形象与他内心性格完全相悖的角色，“我只是不想就这么去死……毕竟，我还没有过第一次。”
　　“哦？”老兵俯下身，透过少女衣服间的空隙仔细打量了她几眼，“看不出来，平时那个趾高气扬的米璐·卡斯缇亚居然是这种人？”嘲笑了米璐一句，他有些意动地咂咂嘴，回过头，看向了身旁的同伴，“依萨，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看到她我就想起我妹妹，对她也没什么兴趣。而且，我不是说了？伯爵大人要的是……”
　　“嗨，我知道，但那有什么？做完之后洗一下不就行了？”
　　“……好吧。”看见同伴一副精虫上脑的样子，青年士兵不太乐意耽误时间，可也还是没有反对，“要是你有想法，你就自己处理。不过，你最好提防点她。”
　　“提防？这有什么好提防的，看看她现在的样子，除了躺下，她还能做什么？”
　　“随你。”
　　“那我先上了？”
　　“行。”
　　聊下一个字，青年士兵扶着剑柄，有些无奈地走到了一边，背身看起了月亮。
　　“嘿嘿……”
　　当搓着手的老兵靠近米璐时，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浓烈的体味、汗味、泥土味、还有……
　　血腥味？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他的肩膀处有一条绕向背后的绷带，看来他在那里还有旧伤未愈。而碰巧的是，也许是为了透气，他又将自己所穿着的胸甲卸掉了后半部分，使其只能堪堪保护身前。
　　要想干掉他，从背后袭击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但首先，米璐必须让他转身才行。
　　“卡斯缇亚小姐，来吧？”
　　“那个……”低下头，米璐故作羞涩地咬了咬嘴唇，说道，“您叫约安·那尔提，是吗？”
　　老兵的表情有些惊讶：“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其实，我之前一直有关注你。”
　　“这……”他挠了挠头——对一个卫队的普通士兵来说，被领主家的大小姐记住名字，实在是一项让人无法忽视的殊荣。以至于让他甚至在这种时候产生了一点尴尬情绪，“卡斯缇亚小姐，我真不知道这点。要不然，我是不会来参加这个任务的。”
　　“可您已经来了，您真的不能放了我吗？”
　　“不行。伯爵要的是你的尸体，要是放跑了你，我们就得送命。可惜啊，我居然得亲手杀了你。”
　　“……”
　　虽然早就知道光靠话术没办法脱险，米璐还是稍微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她就打起精神，继续开始了自己刚才想好的计划：
　　“那，您可以转过身去吗？”
　　“为什么？”
　　“我有点害羞。请等我脱完衣服，您再转过身来，好吗？”
　　“好，好。”
　　少女的声音婉转柔弱，如同莺啼，在让人下不定拒绝狠心的同时，也更加刺激了老兵心里的欲望。
　　而和这股欲望一起燃烧的，还有他的理智。
　　只不过，前者是越烧越旺，后者则是越烧越少。
　　用“所有人都知道米璐·卡斯缇亚的心里藏不住事"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有些等不及的老兵转过身，毫无防备地背对向了她。
　　扑通，扑通……
　　见到自己的计划顺利，米璐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不少。在看了看周围，确认另外一个士兵没有在监视这里后，她一边故意制造着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一边悄悄靠近了老兵，然后乘其不备，用力抓住了他腰间那把用来开路的猎刀。
　　——锵！
　　让人汗毛直竖的利刃出鞘的声音在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
　　在金属摩擦声响起的第一时间，久经战阵的老兵便察觉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转过身，他抬手就想夺回少女手里的武器，可因为转身时撕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在转身过来后，突如其来的剧痛也让他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抓住这个机会，米璐绕到他的身后，用尽全力，举起猎刀，对准他没有护甲保护的后背狠狠刺了进去。
　　噗。
　　她慌乱中的一刺没有专门挑选位置，却还是十分凑巧地刺破了老兵的动脉。一时间，大量的鲜血如雾般喷溅了出来。几秒钟后，这种喷射又变成了“咕噜咕噜”的涌泉声。
　　看着倒在地上、仍在抽搐的士兵，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多血的米璐颤抖着放下了手中的猎刀。而随着地上的士兵彻底安静下来，一条提示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教学任务[击杀一个敌人]完成，获得500经验，获得一次随机控制台指令使用权】
　　【随机获得的指令为age】
　　【新任务更新为[加入一个冒险者小队]，任务奖励：500经验】
　　从一开始，米璐就觉得这种属性面板有些熟悉。
　　再联系到这个控制台使用权，她忽然想起了这到底是什么——整个奇怪的属性系统似乎就是她在穿越前一天晚上在玩的游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者会结合起来，但作为改派，她对控制台这种东西可谓再熟悉不过。
　　“age”指令可以利用跟随在后面的数字对人物的年龄进行改变。如果是正数，能让人年龄增长。如果是负数，则能让人返老还童。
　　而如果将这个数字变得很大……
　　“约安！”
　　在米璐的思路串联起来时，连续听到拔刀和倒地声的年轻士兵很快跑了过来，并见到了坐在同伴尸体上的少女。
　　“该死的，我就说过不能相信你这种婊子。”
　　大声谩骂了一声，拔出了自己的武器，准备上前亲自解决米璐。
　　——而如果将这个数字变得很大，一个人就会迅速衰亡。
　　“去死吧。”
　　看着朝自己过来的士兵，少女毫不犹豫地向他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输入指令 age 200]
　　[指令确认]
　　——砰。
　　在她确认输入指令后的瞬间，在士兵所在的位置上突然炸开了一团白雾。
　　当白雾散去之后，留在地上的，只有一套完整的护甲，以及一副被岁月侵蚀得不成模样的枯骨残骸。

第三章 兄妹
　　月夜，骷髅，还有咕噜咕噜冒着血的尸体——这副场景组合起来有些恐怖，但刚死里逃生的米璐可没心情在这里自己吓自己。
　　拖着扭伤的脚踝，她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几米外那个已经化为骷髅的士兵身前，从他的腰包里拿出几块干粮，也不管没水下咽，便直接往嘴里塞了进去。
　　“咳……咳咳……”
　　被捏紧的面包干巴巴的，不但噎嗓子，甚至刮得让人有些喉咙生疼。但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又连续跑了这么久的米璐来说，还带着点麦香的面包团已经算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努力将堵在喉咙里的食物咽下去后，她把剩下的干粮放回了口袋里，然后整理起了自己的“战利品”。
　　护甲；有两件，但都不合身，重量也太重。
　　武器；除了猎刀之外，不管是佩剑还是长矛，她都拿不起，也不会用。
　　找来找去，她唯一能用上的，恐怕就是一个水壶，几枚金币，还有那把见过血的猎刀了。
　　用死去老兵的衣服擦干猎刀上的血，米璐将这把利刃收回刀鞘，绑在了大腿上，然后带上自己能找到的所有物资，蹒跚着离开了这里。
　　尽管危机得以解除，这片林子也仍然不算安全——她弟弟派来追杀她的人远不止这两个人。他们能嗅到她的味道，就代表其他人也能找到她。
　　好在，经过两天的亡命奔逃，她已经离开了拉汶亚的领土。只要她能在附近的城镇落脚，那些猎杀者应该就不敢公然对她下手。
　　“嘿，嘿，姑娘，这边！”
　　忍着从全身各处传来的伤痛，伤痕累累的少女从月上梢头，一直走到了午夜时分。
　　当她总算离开林地、见到一条通往西面的道路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从身侧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
　　抓住猎刀，她警惕地转过身，朝着说话人的方向望了过去。
　　皎洁月光之下，站在路边的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的年纪都和她相仿，其中的男性身穿轻甲、背着一把双手剑，看起来是名剑士。一旁那名有着栗色长发的女性则只穿着件没什么保护能力的普通长裙，手里抱着本书，看不出有什么战斗能力。
　　除了不喜欢她的人和想要杀她的人外，他们算是米璐在这里遇到的第一对陌生人。
　　按照习惯，她查看了一下两人的属性：
　　【埃布尔·赫拉】
　　[男 19岁]
　　[所属：无]
　　[军事：5]
　　[谋略：6]
　　[魅力：6]
　　[管理：5]
　　[战斗：10]
　　[性格：锐意、（？）、（？）]
　　[弱点：左肩、（？）]
　　[特性：（？）]
　　【图娅·赫拉】
　　[女 17岁]
　　[所属：无]
　　[军事：3]
　　[谋略：8]
　　[魅力：9]
　　[管理：8]
　　[战斗：2]
　　[性格：慈悲、（？）、（？）]
　　[弱点：共情、（？）]
　　[特性：（？）]
　　从姓氏和年龄上来看，这两个人似乎是对兄妹，而且性格都挺正面——尤其是其中的妹妹，甚至就连弱点都是“共情”，怎么想也没可能蓄意害人。
　　光看这个属性，就算他们不主动攀谈，急需找到地方休息的米璐也会主动尝试和他们接触。
　　“你们是……？”
　　“我叫图娅，是一名治疗师，旁边的人是我的护卫埃布尔·赫拉。”见米璐将视线转向了这边，名叫图娅的女性原地蹦了蹦，更加用力地向她挥了挥手，“冒险者小姐，你受伤了，对吗？”
　　“……嗯。”
　　米璐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这两人能看出她受了伤；就她这副狼狈的样子，说是刚从哥布林窝里出来都不奇怪。
　　“你说你是治疗师？你们愿意帮我吗？”
　　“当然了，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人。不过，提前说好，这是收费项目。”
　　示意米璐走到她们面前，一副商人模样的图娅叉着小腰，开出了她的条件。
　　米璐对这种事情多少有些心理准备：现在的时间是半夜，她身上的伤口又显而易见。要是对方真的说自己是来做慈善的，那她反而会有些怀疑了。
　　“你们要多少钱？”
　　图娅歪着头想了想，伸出了三根手指：“三克伦，或者等值的其他货币。”
　　“……”
　　听到这个数字的米璐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币——不多不少，正好三个。
　　她身上的钱够付得起眼前这个治疗师开出的价格，可如果把这三枚金币都交给对方，那就算找到城镇，她恐怕也只能露宿街头。
　　在这种世界里，就算是有法律管辖的城镇，其治安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个漂亮又没有自保能力的女孩露宿街头，想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穿越之前，她偶尔会对类似题材的艺术作品感兴趣，但要把主人公换成她自己？
　　她还不如刚才直接死在追杀者的剑下得了。
　　“治疗师小姐，我身上只有三枚金币了，难道不能再便宜一些吗？”
　　“这个……”
　　“……”
　　见对方有些犹豫不决，米璐咬了咬牙，偷偷用指甲在身上的一处伤口上刮了一下，在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同时，也在眼角挤出了几滴眼泪。
　　年轻人毕竟还是年轻人——见到在月光下痛到泪眼朦胧的少女，性格善良的治疗师果然露出了一副于心不安的表情：
　　“那、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很痛……”
　　“别，别哭！”看着米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有些慌张的治疗师匆忙安抚了一下她，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剑士，“哥哥，她看上去挺惨的，要不……”
　　“好吧，这次就给她便宜一点。”
　　如果说米璐打动图娅时是看准了她本人的弱点，那对付埃布尔 ，完全就是利用了所有男性的弱点。
　　尽管她还是不太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体和身份，但真要装起可怜来，她甚至比普通女性还知道怎么戳中这些男人的心。
　　“这位小姐，既然你都伤成这样了，那我们就只收你成本价好了。两卡伦，再不还价。再低的话，我们就要赔本了。”
　　米璐隐约觉得这个价格还能压得更低，但一是身上的伤口痛得厉害，二是这些钱反正不是她自己的，花起来也没什么心疼的感觉。在获得这个折扣价后，她拿出口袋里的钱，数了数，十分痛快地将其中两枚交给了图娅。
　　看到币上的血渍，年轻的治疗师用疑惑的眼神多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
　　把钱收好之后，图娅展开手中那本带有凹槽的厚重书籍，往书页中间的金属凹槽内装填了一枚菱形水晶，开始进行施法准备。
　　由于治疗术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趁着这个机会，一旁的埃布尔也让米璐坐在地上，用小刀替她挑出了她体内的箭头，又在她肿大的脚踝和其它伤口上涂了些黏糊糊的伤药。
　　在处理大腿和脚上的伤口时，衣衫褴褛的米璐无可避免的会有点走光。一开始，还是男性心态的她对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察觉，直到看到弄好一切的埃布尔红着脸站起来，她才发现刚才的姿势好像有些不太雅观。
　　“咳……’
　　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她拉下裙摆，遮住了腿间的绮丽风光，也阻断了埃布尔偷瞄过来的视线。
　　“小姐，你还真是能忍。要是换成我妹妹，恐怕早就已经惨叫出来了。”
　　“你在咒我什么？”
　　埃布尔说这种话明显是想转移话题，但刚刚没看这边的图娅可不知道这些。
　　拿着魔法书走过来，她直接用书封对着埃布尔的脑袋砸了一下。
　　——砰。
　　“哎哟。”
　　“下次还乱说吗？！”
　　“不说了，不说了。”
　　匆匆摇着头，埃布尔后退两步，给妹妹让出了治疗的空间。
　　“哼。”
　　冲着自己的哥哥翻了个白眼，图娅在米璐的身前蹲下，打开魔法书，开始了对她的治疗。

第四章 升级啦
　　“（无法理解的古代语言）。”
　　随着从图娅嘴中念出的拗口咒语，一团柔和的水蓝色光芒从书中绽放，包裹住了米璐的全身，并开始逐渐治愈起了她的伤口。数分钟后，蓝色的柔光开始慢慢减弱，少女身上的外伤也全部变成了一些浅浅的瘢痕。
　　“好了。”
　　治疗完结束，图娅将已经钝化成石头模样的无色水晶从及魔法书里褪了出来。失去使用价值的水晶在地上滚了几圈，很快隐没在了一堆平平无奇的碎石当中。
　　作为女生，她很清楚女性冒险者在做完这种治疗后会担心什么——尽管在她开口之前，米璐其实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
　　“不用担心，治疗留下的瘢痕不会留下太久，大概一星期左右就会恢复，不会影响外观的。”
　　“嗯……谢谢。”
　　扶着手边的树干，米璐道了声谢，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和之前相比，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脚踝处的扭伤也得到了彻底恢复。虽然她的体力仍然十分虚弱，但光靠这些，也足以让她忍不住惊讶起这种技术的神奇。
　　“治疗师小姐，你刚才用的是魔法吗？”
　　“是。”图娅很奇怪她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你之前没见过治疗术吗？”
　　米璐摇摇头：“没有。我完全不会治疗魔法，也不会战斗。”
　　“也就是说，你不是在森林里做任务的冒险者？那你身上的箭伤是地精留下来的吗？”
　　“就是那些怪物。”
　　米璐这辈子压根就没见过地精。她之所以顺着图娅的话说下去，只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个伯爵能在邻接地区调动的资源不算多么强大，用来对付她一个人却显得绰绰有余。
　　这个治疗师是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人，但问题是，谁也不能保证她的嘴够严实。要想让自己弟弟派遣的猎杀者不找上门，最好的方法，还是把自己的身份彻底隐蔽起来。
　　至少在她拥有复仇的力量之前，她都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她的继承人身份。
　　“哇哦，真可怕……森林里的地精很危险，还好你走出来了。”
　　“那你们呢？你们在这里是……”
　　图娅拍拍手里的魔法书，回答了米璐的问题：“我和哥哥专门在这里治疗受伤的冒险者，用来挣点生活费。”
　　“还算不错的工作，还能帮助到别人，不过为什么要选在晚上？”
　　“因为白天会有其他人抢生意。”治疗师嘟了嘟嘴，对“行内竞争’的激烈程度很是有所抱怨，“而且，这个工作一点也算不上不错。使用魔法很费脑力，冒险者里面还有很多脾气不好的人。要不是做不了任务，我们也不想来做这种杂活。”
　　“为什么做不了？”听到图娅的抱怨，米璐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之前的任务提示。
　　“我们只有两个人。人数完全不够。按照规定，注册一个小队至少需要三个人。”
　　“那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走到图娅面前，米璐指了指自己，毫不避讳地毛遂自荐了一下。
　　要是能和这对兄妹在一起，她不但能得到一些庇护，也能挣到一份糊口的钱。最重要的是，这还能让她完成[加入冒险者小队]的任务。
　　之前的任务奖励救了她的命。下一个任务的奖励虽然只有看不到摸不着的经验值，但如果能够继续推进这个任务线，想必之后给的奖励也不会太差。
　　“你？”
　　图娅前倾上身，甩着自己漂亮的长发，用有些狐疑地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娇弱少女。
　　“你真的可以吗？”
　　挺了挺胸，米璐直面着对方质疑的眼神：“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行动，虽然我不会战斗，但我会一种特别的魔法，能够帮你们侦测到敌人的弱点。”
　　“真的？”
　　“真的。”
　　图娅想了想，问道：“那我哥哥的弱点是什么？”
　　“嗯……他是不是左肩受过伤，而且现在也没好？”
　　“……！”
　　听到米璐准确说出埃布尔的旧伤，图娅和埃布尔都有些惊讶。
　　“你居然真的知道？”
　　“当然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可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
　　“既然如此，我就代我和图娅表示同意了。有了你的能力，我们的战斗会轻松上许多。”
　　听完米璐的话，还没等图娅发表意见，埃布尔就赶在妹妹之前“当机立断”，同意了她和他们同行的请求。
　　虽然米璐觉得他之所以同意自己加入他们并非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但管它呢，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
　　【教学任务[加入一个冒险者小队]完成，获得500经验】
　　【等级提升，增加了能发现的性格】
　　【新任务更新为[完成一次委托任务]，任务奖励：增加一个地图外工厂】
　　按照提示，升了一级的米璐重新检视了一下两人的属性，果然，埃布尔的性格后面多出了[勤勉]，图娅的性格后面则多出了一个[色欲]。
　　按照这个趋势，只要不断完成任务，提升等级，它的功能就能变得越来越多。
　　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报仇，她都得让这个能力提升起来。
　　只是，她有两个问题很奇怪。
　　第一个问题是“地图外工厂”，她能大概理解这玩意的意思，但是完全不知道它会如何实现，自己又能如何从中获利。要想直到具体效果，只能等到真正完成任务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
　　关掉漂浮的属性面板，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图娅，又重新确认了一遍新刷出来的性格。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真的。
　　从图娅的外表，米璐完全看不出来她的性格和这个沾边。
　　“哥哥都同意了，那我也不反对。从现在起，我们就算是队友了——你叫什么名字？”
　　米璐没说出自己的真名，只是随便胡诌了一个姓氏：“米璐·卡莉尔。”
　　“米璐？很可爱的名字，和我的一样好听。”
　　“谢谢夸奖。”
　　“你的身上还有钱吗？”
　　“还剩这个。”米璐掏掏口袋，拿出了自己仅剩的那枚金币，“最后一克伦。我本来准备用它来找地方住的，你们需要吗？”
　　“不用。”摆摆手，图娅回绝了少女欲擒故纵般的询问，甚至慷慨地把刚才的治疗费还给了她，“刚才的钱还给你。既然是同伴了，那你就先跟我们回去糠草镇，然后再在那买点衣服——你这副模样简直和乞丐差不了多少。”
　　“没问题。”
　　就算图娅不说，米璐也忍不了穿着这种暴露的衣服在人群面前晃来晃去。
　　跟着对附近熟悉的冒险者兄妹，米璐顺着从森林边缘延伸出来的道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最近的镇子。
　　据图娅所说，这个镇子的名字叫做糠草镇——这名字听上去实在不怎么好听，她也没在这里看到多少马贩子，不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是怎么来的。
　　走在只有零星两盏路灯的小镇街道上，米璐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有些好奇地询问起了他们的落脚地点：
　　“图娅，埃布尔，你们在镇上有房子吗？”
　　“有，租的，五克伦一个月，还算便宜，就是房间比较少。要是米璐你不介意，平时跟我一起睡就好了。”

第五章 落脚处
　　说出这句邀请的人是图娅，而非埃布尔——毕竟再怎么说，直接和见了一面的女性说“跟我一起睡”，也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而要说介不介意，老实说，米璐其实在介意和不介意之间有点纠结。
　　因为之前一直在被自己弟弟所派出的鬣狗追杀，已经产生了某种应激反应的她更多的还是习惯独处，而非和人一起。可如果能和图娅一起睡，从私心角度，好像也不错。
　　毕竟图娅的性格这么好，长得又可爱，也肯定不会害自己。
　　就是，这样用女孩子的身体坦然接受她的邀请，总感觉是在占她的便宜。
　　“图娅，那样真的方便吗？”
　　“没问题的。我们住的房子虽然只有两个房间，可每个房间都不小，住下两个人轻轻松松~”
　　“好吧……不过要是这么说，那五克伦的租金的确也很便宜了。”
　　“嘿嘿，那可是我争取到的。”抱着自己魔法书的图娅颠了颠步子，得意地勾起了嘴角，“这种地方的房主一般不太乐意把房子租给冒险者，按他们的话说，‘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死在外面了，就连房租都收不回来’。在承租的时候，哥哥嘴笨，完全说他不过，最后还是我努力说服了他。”
　　“真厉害。”
　　“米璐，你呢？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嗯……我从小就是一个人生活。之前也一直靠在拉汶亚一侧的森林里协助别人狩猎维生。前几天，我在工作的时候突然迷路了，所以才在森林里遭遇了袭击，然后来到了这边。要不是遇到了你们，我可能都走不到这里来。”
　　“一直都是一个人？好可怜……”
　　在常人听来，米璐随口编撰的自述就算不是那种一眼就能识破的谎言，也只是乞讨者常用的、干巴巴的“哭惨通用台词”。
　　但因为她的外表，再加上她之前的确受了重伤，图娅不仅完全相信了她，而且还表现得十分心疼。
　　“米璐，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哇哦，我们一样大！你是几月出生的？”
　　米璐回忆了一下自己在拉汶亚城堡看到的关于“米璐·卡斯缇亚”的信息：“冬月。”
　　“我是暮春月！既然我比你大，那我就是姐姐了。放心，虽然和其他冒险者一样战斗可能会很危险，但我会努力保护你的。”
　　“谢谢，我也会努力帮上忙的。”
　　“怎么，你们两个这么快就熟了？”
　　埃布尔看上去就和自己妹妹说的一样，一点也不擅长说话。
　　在刚才两个女孩交谈时，他只是跟在她们身后沉默地看着。直到在前面领路的图娅停下脚步，总算抓住了一个插话机会的他才用有些生涩的搭讪技巧问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而给予他下一个打击的是，回答他的人不是他期待着的米璐，而是他的妹妹：
　　“那当然了，毕竟我们以后都是队友了。要是不熟的话，谁敢把后背交给别人？”
　　埃布尔：“……”
　　图娅：“♪~”
　　用一句话堵上埃布尔的嘴，图娅一边哼着走样的调子，一边抓着米璐的手，将她带到了一座有篱笆的独栋小屋前，然用挂在胸口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小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也没多少东西。在进入被壁炉和几把椅子塞得满满当当的狭窄起居室后，左右两扇门便各自通往图娅和埃布尔自己的房间。
　　两个房间的门上没有任何标识主人的标记，不过，光从味道上，米璐就能闻出来哪边是图娅的，哪边又是埃布尔的。
　　“哥哥，你先自己去睡吧，米璐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打发走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埃布尔，图娅牵着米璐进到了她的房间中，接着关上房门，划燃火柴，点亮了房间里的小挂灯。
　　随着火焰在火柴和灯芯间成功传递，明亮的黄色光芒照亮了米璐所能看到的一切——整理得干干净净的衣柜、堆成一堆的魔法书、铺着薄羊毛毯的床铺、还有拿着燃烧的火柴，微笑着看着她的图娅。
　　这个年轻的治疗师有着让人生不起敌意的柔和五官，柔顺的栗色长发，还有漂亮的，仿佛永远掬着笑意一般的翡翠色双眸。
　　明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长发上，漫射着同样颜色的温暖眩光。虽不如寒夜的月光般清丽动人，却也能给人带来一种踏实的安心感。
　　看着她，米璐一时间忽然有些发呆。
　　“米璐？怎么了，突然这么看着我。”
　　“没、没什么，就是环境突然变亮，一下有些不太适应。”
　　“需要我把灯弄暗一些吗？”
　　“不用，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那就好。”吹熄燃烧到了一半的火柴梗，米璐把自己的魔法书随手丢到了床上。“今天有点太晚了。你先把衣服脱掉，换成我的，明天我再带你去买些要用的东西，顺便注册一下我们的小队。”
　　“那个……”听到她的话，米璐抓着胸口处的衣服，低着头，言语间有些尴尬，“我可以不脱吗？”
　　“为什么？是感觉冷吗？”
　　“没……我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噗。”笑了一声，图娅按住米璐的肩膀，让她坐到了床边，然后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姐姐帮你。”
　　“等等！我自己来就好了。”
　　比起自己脱衣服，让其他女孩子给自己做这种事情在米璐看来还要更加难以接受一点。
　　在匆忙摇了摇头后，知道自己躲不过去的米璐将藏在衣服里的猎刀和三枚金币放到床头，然后慢慢脱下了身上那身还沾着血迹、只能被称之为布料的东西。而在她脱衣服的同时，图娅也体贴地没有专门盯着她，而是回到起居室，用壁炉的温度给她弄了一盆热水。
　　数分钟后，当打水回来的图娅看到米璐衣服遮掩下的各种细小伤痕时，就连身为治疗师的她都感到了有些愕然。
　　“天呐……米璐，你身上居然这么多伤？”
　　“这些都是在森林里留下的。”
　　缩在床上的少女小声回答了她。由于不想给图娅带来麻烦，米璐没有对这个收留她的治疗师完全坦白，但也并非和之前一样是在撒谎。
　　她身上的伤有在监狱的拷打伤，有逃跑时的跌伤，不过更多还是和她说的一样，都是些在森林中穿行时被各种荆棘划出的创口。
　　因为伤口不深，这其中的大部分伤口已经结痂，还有一些伤口则变成了隐没在皮肤下的道道浅痕。尽管看着不痛，可看着这副漂亮的身体被伤成这副样子，任谁都会感到惋惜。
　　“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伤成了这样。都是我不好，要是早知如此，我就让哥哥在那陪你，然后我回来多拿几块水晶再去帮你治疗了。”
　　“没有的事——图娅，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别这么善解人意。你这么说，我更心疼了。”将水盆放在床边，图娅安抚似地摸了摸米璐的脑袋，“我先帮你擦洗一下吧。要是痛的话，记得喊出声，我会停下的。”
　　“谢谢……”
　　自从被丢到监狱里开始，米璐就再也没真正洗过一次澡。即便是在森林里奔逃时，她也最多只能用泉水洗洗脸，根本没时间在意个人卫生。
　　到了安全地带后，就算没人要求，她也会主动清理一下自己。
　　要是邋邋遢遢地和图娅一起睡，就算图娅不在意，她也会有些过意不去的。
　　“那我开始了。”
　　轻声提醒了一声米璐，图娅用热水蘸湿毛巾，在她的身上开始轻轻擦拭了起来。
　　在擦洗前几遍时，留在毛巾上的是血。几遍之后，留在毛巾上的则只剩下了污渍。直到十几分钟后，皮肤被擦得发红的米璐才像小白羊一样被擦了个干净。
　　在这期间，米璐虽然痛得有些发抖，可还是强忍着没有喊出来；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她之前为了活命卖眼泪是一回事，自己被硬生生痛得哭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之前的九死一生都让她逃出来了，这点小痛楚……忍忍就过去了。

第六章 米璐护卫队
　　对于和女孩子睡觉这种事，之前一直母胎单身的米璐其实一直有种特别的绮想。
　　可惜，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又碰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擦完身体的她根本没来得及仔细感受图娅给她的温暖，就疲惫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睡了整整十几个小时的她被图娅推醒时，时间已经到了正午。
　　“米璐，米璐~”
　　“别再追我了……”
　　“追你？我不是地精，是图娅！”
　　“唔……图娅？”
　　“已经中午了，该起床了。”
　　“啊……！抱歉，我睡得有点太久了……”
　　揉了揉眼，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的女孩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在起身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已经不再是那团破布，而是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搭着一条深色的呢绒背带裙。这个搭配看上去青春洋溢，和她的年纪很搭配。
　　只是，她隐约记得自己昨天入睡的时候穿的是图娅给自己的睡衣，怎么今天……
　　“我早上和哥哥出去帮你买了衣服，顺便帮你换上了。”看出米璐的疑惑，治疗师伸出手指，在她粉粉的脸颊上刮了刮，“怎么样，还合身吗？”
　　“挺合身的，就是我完全没感觉有换过衣服。”
　　“你睡得那么沉，当然没感觉了。”
　　“……那我不是被看光了？”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是我帮忙换的，又不是哥哥。”
　　图娅摇了摇头，好像完全搞不懂米璐害羞的点在哪里。
　　在替少女拿来鞋子，并协助她穿好后，停不下来的治疗师继续从外面为她捧来了一盆清水。之后，在等着米璐洗漱的同时，她又把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发夹夹在了她的头发上。
　　米璐倒是不反感图娅的这种行为，就是，她总感觉对方是在把自己当一个洋娃娃打扮。
　　“嗯——这个蝴蝶结果然合适。米璐真可爱！”
　　“图娅，别说了……”
　　对于这种对自己外貌的夸奖，之前记忆是男性的米璐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整理好自己后，急于跳出这个话题的她赶紧把话题拉到了正事上：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注册冒险者小队吗？”
　　“没错。哥哥已经提前一步在行会等着了，你跟我来就好。”
　　“好。”
　　因为自己从拉汶亚监狱逃离时就只是孑然一身，米璐也没什么其它东西要拿。
　　跟着图娅离开小屋，她们徒步前往了位于几条街外的冒险者行会。
　　糠草镇本身只是个小镇子，所以这里的冒险者行会门头规模不大，只能在大厅里勉强摆下一个柜台，几张桌子，再弄出一块让看任务板的人驻足的空间。
　　让米璐稍微感到奇怪的是，明明这里的人流量不少，那些桌子中的大部分却都一直空着，显得有些冷清。
　　“图娅，那些桌子为什么没坐人？”
　　“因为太贵了。”对当地情况十分清楚的图娅解答了米璐的疑惑，“王国境内的冒险者行会都是由布洛帕家族连锁经营的，所以即使是在这种偏远小镇，它也会提供和其他地方一样的基础服务。但是——”她停顿了一下，“你也知道冒险者大都是些什么人。一旦没事情干，总会有人闲着没事想找地方瞎坐。为了防止这种人，这里的每一张桌子都必须消费才能落座，而这里提供的酒水食物的价格又是外面的好几倍。因此，除非马上就要结一个大单子，否则没人会花这份冤枉钱。”
　　“原来如此。”
　　被图娅科普了一顿，米璐大概知道了这种行会的性质。
　　能在明面上没有统治者为其背书的情况下将行会发展到国家的每一个村镇，这个控制行会的家族本身的财力与势力应当十分强大。
　　如果她的女伯爵头衔没有被篡夺，她倒是有机会更深入地了解一下这个家族。可现在，她能保得住自己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图娅，埃布尔人呢？”在行会大厅里四处张望了一下，米璐没发现埃布尔的影子。
　　“奇怪，我也没看到。哥哥之前明明说了在柜台这里等我们的，他到底……”
　　“嘿——我在这儿。”
　　就在两人感到疑惑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埃布尔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米璐的肩膀，吓得在森林里警惕惯了的少女差点原地蹦了起来。
　　看到米璐一副受惊兔子般的模样，察觉到自己有些冒失了的埃布尔赶紧道起了歉：
　　“抱歉，米璐小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当然了！别说米璐，我都差点被你吓到了。”冲着自家哥哥瞪了一眼，图娅安抚性地牵住了米璐的手，“米璐，别害怕，有姐姐在呢。”
　　“我没事……”
　　“实在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这算哪门子惊喜啊？不是我说，哥哥。就你这种说话水平，估计熬到四十岁也找不到女孩子愿意和你结婚的。”
　　图娅用手指戳着埃布尔的领口，无情地嘲讽着自己的哥哥，而因为自己的确犯了错，埃布尔也只能挠着头发，在一旁讪讪地站着挨训。不过不管怎么说，在他过来以后，他们也总算是把组建一支小队所需要的最低人数给凑齐了。
　　“我们要登记新小队。”
　　来到行会的柜台前，图娅和柜台后的招待打了个招呼，然后接过一张她递来的空白表格，用蘸水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填好信息后，她将表单交给了埃布尔，之后则是米璐——她的记忆里缺失的只有“米璐·卡斯缇亚”之前的经历，但却还存有基本的文字和语言知识，所以写起字来也算轻车熟路。
　　填写完自己的信息，米璐最后扫了一眼表格：
　　“冒险小队登记表——1147年第3次修订版。”
　　“成员：图娅·赫拉（治疗师），埃布尔·赫拉（剑士），米璐·卡莉尔（魔法师）。”
　　“押金：5克伦。”
　　“小队名称：米璐护卫队。”
　　米璐护卫队？
　　表单上的其它信息她都能理解，但“米璐护卫队”是个什么东西？
　　“图娅，这个小队名字是不是有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哥哥也同意，对吧？”
　　埃布尔认真地点点头：“当然，我会保护米璐小姐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太奇怪了，而且，如果以后还有其它人加入，这个名字也不好解释。要不，我们还是换一个吧？”
　　“换成什么？”
　　“‘银色疾风’怎么样？”
　　早有预设立场的兄妹俩异口同声：“一般。”
　　“那‘光明义勇队’呢？”
　　“不行不行，这个也太烂俗了，还是继续用我取的名字吧。虽然不算多好，但比起‘出入平安’、‘每趟必挣一百克伦’之类的也好多了。”
　　“好吧……”
　　见图娅和埃布尔都执意采用一开始的小队名，米璐也只好秉承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接受了他们的意见。
　　收到他们送来的表单和押金后，行会的女招待漫不经心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并向他们最终确认了一遍：
　　“三个人、5克伦、‘米璐护卫队’——确认无误？”
　　“没问题。”
　　“那好。”
　　招待点点头，在表单上额外写了一些内容，然后弯下腰，从柜台下的箱子里掏出三枚金属徽章，丢给了他们。
　　“这是你们的编号徽章，用耐腐蚀材质做的。就算你们被生吞了，也能在怪物的粪便里找到。”
　　“谢谢。”女招待的话着实有些不太吉利。不过米璐也没和她置气。比起设想被怪物吃掉的未来，她最关心的还是完成自己的下一个引导任务，“请问一下，我们要去哪里才能接到委托任务？”
　　“那边。”
　　没再正眼瞧他们一眼的招待指了指他们的右手边。
　　“任务板在那里，你们自己过去看吧。”

第七章 任务进度（0/1）
　　用几块平整木板拼凑而成的任务面板就挂在行会大厅右侧的空旷处。由于很多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即使是糠草镇这种小镇子，他们所能接到的任务也可以用琳琅满目来形容。
　　这些任务中有简单的——譬如寻找失物，要回债务。有普通的——比方收集兽皮，猎杀地精。也有看上去就比较危险的覆灭狼巢和猎杀林中蛛母之类的委托。
　　在观察任务板时，米璐注意到板子上的大部分任务简报都有着内容相同的副本，不过它们有的多，有的少。其中，副本少的一般都是些比较容易的任务，副本多的则多是些看上去比较困难的委托。
　　米璐能大概猜到这是什么情况，不过为了熟悉流程，她还是向图娅确认了一下：
　　“图娅，那块板子上的简报数量为什么有多有少的？”
　　“你说那个？雇主的时间有限，所以一个任务不可能只让一支小队去做。否则，要是他们拖拖拉拉，或者直接完蛋了，那耽误的还是雇主的时间。”
　　“所以就有了这些复写的简报？”
　　“没错。”图娅认真地为米璐解释着冒险者中的常识问题，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根据雇主要求和任务难度，每个任务简报都会提供不同份数的副本，用来供不同的冒险者队伍接取。”
　　“那如同完成的小队不止一组，该怎么算？”
　　“一般的任务都是先到先得，谁先完成，谁先拿钱。只有一些收集类的任务可能例外。”
　　“要是这样……冒险者小队之间为了争夺报酬岂不是会打起来？”
　　“嗯。”图娅点了点头，脸色少有的沉重了一点，“按照行会的规定，不同小队不能为了争夺一个任务的递交权互相攻击，但实际上根本就没人管这些。不过还好，在糠草镇这种地方，大部分人都是熟人。一般情况下，没人会故意这么做的。”
　　图娅对人性有着美好的期望，这是她的性格所决定的——但差点就被“弟弟”害死在监狱里的米璐和她完全不一样。
　　米璐从心底里反感社会达尔文主义，可她目前所见到的事实就是，不管是上层还是下层，这个社会的各个系统都在积极演示着什么叫优胜劣汰，什么叫适者生存。
　　他们这支刚刚成立的小队根本没什么战斗力，为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不要接取那些容易和人起冲突的任务为好。
　　“哥哥，你们对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那个割十只地精鼻子当食材的任务就不错。”
　　“不行，米璐没什么战斗力，而且还是第一次任务，一次对付那么多怪物太危险了。”听完埃布尔的话，图娅当即摇着头表示了反对，“要我说，还是接点在森林外围收集矿石的任务好了——米璐，你说呢？”
　　“嗯……我倒觉得那个任务不错。”
　　米璐想了想，踮起脚，指向了任务板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任务。
　　这个任务的内容很简单：从一个名叫萨拉尔·梅恩的欠债人手里索回20克伦的拖欠债务，报酬则是二分之一克伦。
　　米璐之所以选择这个任务，主要是出于安全考虑；这个任务考验的是她们的沟通能力，而非战斗力。此外，简报上所写的欠债人住址位于镇中，就算对方想对他们动手，镇子里的巡防队也会及时过来帮忙。
　　反正她的指引任务只要求她完成一个委托，却没规定是什么委托。要是能用这个委托完成系统任务，也省得她和图娅他们以身犯险了。
　　“这个？”往前走了两步，稍微有些近视的图娅看清了米璐所指的那份简报，“唔……要债的确不是什么很难的任务，可是米璐，这个任务的报酬实在有些太少了。”
　　“没事的，就当让我熟悉一下当冒险者的流程好了。”
　　“那好吧。”
　　听米璐这么说，图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扯下这个任务中的其中一份副本后，她回到柜台处，用她的冒险者徽章沾上印泥、在简报上面盖了一下，并将它交给了行会招待进行备份。
　　看着图娅如此熟练地进行着任务接取，米璐不禁有些好奇起了他们之前的经历：
　　“埃布尔，你们怎么这么清楚行会的流程？是以前加入过某个小队吗？”
　　“是……是的，米璐小姐。”好不容易得到和米璐单独说话的机会，埃布尔反而显得紧张拘谨了不少，“我和图娅在一年前和人合作过，但在赚了笔钱后，他们就自己跑去其它地方了。不过，等我们攒够钱后，我也会带着图娅去大城市的——米璐小姐，要是你愿意，我也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
　　“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因为有之前的男性记忆在，米璐根本不用深思，就能看出来埃布尔对自己有点意思。
　　只是，她向来都不相信这种“一见钟情”的可靠性。
　　如果不是自己长得好看，埃布尔不一定就会喜欢上自己。更何况，她现在也完全不能接受和“同性”谈恋爱。
　　只要自己一直把埃布尔当成普通队友看待，以他在社交上的腼腆性格，应该很快就会知难而退的。
　　“好，那就以后再说。”
　　没有感情经验的埃布尔挠着头，傻乎乎地应承着米璐的话，也不知道真傻还是装傻。
　　在他们说话间，收回冒险者徽章的图娅也从柜台前返回了两人身边：
　　“哥哥，米璐，我已经把手续搞定了。走吧，我们现在就去任务地点。”
　　“需要弄张地图吗？”
　　“不用。我对糠草镇熟悉得很，跟着我肯定不会走错的。”
　　拍着自己发育得不错的胸脯，图娅微笑着向提出疑问的少女打了个包票。之后，她再次接过自己的领路人职责，带着他们来到了几百米外的一座两层民居前。
　　这幢两层小楼规模不小，外饰装潢的卖相也要比图娅和埃布尔租的房子要大气许多。只是，因为长期缺少打理，整栋建筑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浓重的颓颓暮气。
　　房屋的门半掩着，没有上锁，想来是之前已经有要债人来过。
　　既然他们已经不是今天来的第一批人，那也就正好能够省些口水了。
　　“你好，我们是受行会委托过来厘清债务问题的。”
　　站在屋子前，图娅在附近路人看戏般的眼神中冲着屋内喊了一声，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呜——”
　　跟在她身后的米璐刚一走进屋里，就被一股浓烈的酒味冲得捂住了鼻子。
　　在房子一楼的餐厅处，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堆满空酒瓶的桌边，抓着一个半空的酒瓶，一会儿嚎哭两声，一会儿怪笑几下。
　　直到他们进入房间半分钟后，被酒精麻痹了感官的男人这才转过头来，用蒙着一层暗霾的眼睛看向了图娅身后的少女：
　　“嗝……阿德莱娜……是你回来了？”

第八章 善解人意小米璐
　　“阿德莱娜？”
　　米璐之前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她猜测对方大概只是喝多了酒，所以才把她给错认成别人了。
　　“梅恩先生，我不是什么阿德莱娜，我们是……”
　　“你终于回来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醉汉根本没有在意米璐的解释。抓起手中的玻璃酒瓶，他跌跌撞撞地从椅子上爬了起来。
　　因为知道酒鬼的德性，埃布尔不等他靠近米璐，便果断拔剑出鞘，挡在了米璐身前：
　　“别靠近米璐小姐。”
　　“阿德莱娜……你还是不原谅爸爸？”
　　“米璐，他好像把你当成女儿了。”同样看出来发生了什么的图娅凑到米璐耳边，小声说着，“你要不要乘机劝说一下他？”
　　“不行，米璐小姐。别相信他，这只是这种烂人赖账的手段。”
　　因为不太愿意让单恋的心上人置于险地，埃布尔少见地否决了妹妹的建议。
　　将一米多长的双手剑当做短矛顿在地上，年轻的剑士看着醉汉，公事公办地说出了自己的来由：
　　“别在那里装蒜了，萨拉尔·梅恩，我们是来要账的。”
　　“账……？”醉汉锤了两下自己的脑袋，“什么账？”
　　“我们受行会的委托，过来追回你欠私人债主的钱——一共是二十克伦。”埃布尔从妹妹手里接过盖有印章的任务简报，向着对方出示了一遍。
　　行会委托的内容不能违反法律，但索债这种事情却在默许范围之内。只要债务关系真实，双方又不使用暴力，巡防队一般不会阻止这种事情。
　　“哦……是啊。”
　　埃布尔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将醉汉刚才因为米璐产生的美好幻觉瞬间砸了个粉碎。
　　在重新跌落回现实后，半醉半醒的醉汉打了个酒嗝，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已经有些腐朽的椅子在他的动作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仿佛下一秒就会和他的内心一样，彻底崩解成一堆碎片。
　　“行会的人……你们是今天来的第三拨了。想要什么就随便拿吧，都拿……都拿走。”
　　打发苍蝇般地挥挥手，不想再搭理他们的醉汉继续往嘴里灌了口酒。挥发的酒精味道混合着呕吐物的气味，让人感觉有些反胃。
　　强忍着这股不适感，三人分头查看了一下房间：这个被好几波要债人光顾过的房屋早已家徒四壁，除了一些根本不值钱的破木板外，几乎没有任何可拿的东西。
　　“图娅，这里好像什么也没有。”
　　“之前都来过两拨人了，要是真有什么，恐怕也不会留到我们过来。”
　　“那现在怎么办？回去复命？”
　　“哥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容易气馁？米璐还没想办法呢。”
　　“但米璐小姐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去谈，万一他伤到米璐小姐怎么办？”
　　“别担心，不会的。”
　　看着兄妹之间的争论没有消停的意思，米璐摇了摇头，主动打断了他们的争论。
　　在他们刚才说话时，她已经检查了一下这个醉汉的情况，并得到了他的基本信息：
　　【萨拉尔·梅恩】
　　[男 39岁]
　　[所属：无]
　　[军事：4]
　　[谋略：11]
　　[魅力：6]
　　[管理：19]
　　[战斗：3]
　　[性格：忧郁、守成、（？）]
　　[弱点：家庭、（？）]
　　[特性：（？）]
　　属性面板上的信息不会骗人。从面板信息判断，这个牵挂着自己女儿的男人并非是什么特别恶劣的人，而且管理数值还相当之高。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一蹶不振，他绝对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只要对方是个有弱点的正常人，她就相信自己能够与他交流——这也是米璐如此笃定的理由。
　　“可米璐小姐……”
　　“放心吧，埃布尔，没事的。”
　　在埃布尔担心的注视下，米璐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醉汉的身前。
　　醉汉是喝了酒，但也并非没听到他们的争论。见到米璐在这种有人反对的情况下仍然过来，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久违的酸楚感。
　　“梅恩先生，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你不该同情我，小姑娘，这没什么意义。”
　　“这不是同情。”米璐摇摇头，表情满是认真，“我只是希望能帮上您。”
　　“为什么？”
　　“因为我能看出来，您以前是个很优秀的人。”
　　“优秀？哈哈……”他笑了一声。笑声里有自嘲，但更多的还是痛苦——一种对现实无能为力的痛苦，“你说得对，姑娘。他们以前都那么说我……但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
　　“因为您的女儿已经不在了？”
　　“可以这么说吧……她走了，应该也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我们能帮您找回女儿呢？”
　　“你们？一群雇佣兵？”他的笑声变得更大，其中的悲怆意味也变得愈浓，“哈……哈哈……”
　　“大叔，我和米璐是真心想帮你的。”
　　看着醉汉这副自暴自弃的样子，有些忍不下去的图娅也走了上来。
　　比起米璐完成任务的私心，这个女孩是真心想要帮助别人。
　　她和埃布尔兄妹两个独自生活，没有家庭扶持，更谈不上“家境”二字。可即便如此，在面对可怜人时，她也能保持一份真挚的同理心。
　　这其中固然有她天生的性格因素，却也少不了埃布尔在生活中对自己妹妹的保护。
　　只是，这种保护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
　　“……你们真的想听我说？”
　　也许是两个女孩的态度打动了他，酒醒了不少的醉汉收敛起自己的笑容，用一种悲哀的目光看着她们。
　　米璐点点头：“嗯。”
　　“但就算说了，我也没钱还。”
　　“可总比闷在心里好，不是吗？”抽出一张蒙尘的椅子，米璐擦擦灰尘，坐到了他的身边，“您说我像您的女儿，那就暂且把我当成您的女儿吧。”
　　“……”
　　米璐的话让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那种借酒撒疯的癫狂。
　　“小姑娘，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能猜到。”
　　“你们从行会来这里时，有没有经过一间叫‘银五月’的首饰店？”
　　“看到了，很大，位置也很不错。”
　　“那里以前就是我的产业。”回忆起以往的岁月，醉汉的眼睛里略微有了些神采，“我以前是个生意人，也曾经过得不错——很不错。但就在几年前，我的妻子因为一场意外，忽然病逝了。”提到自己的爱人，他抓着酒瓶的手指用力扣紧，喉头涌现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哽咽——而这声哽咽又被他很快硬生生压了回去，“……我很想她，每天都想。”
　　米璐看着对自己吐露真心的萨拉尔·梅恩的眼睛，目光柔和而真诚：
　　“梅恩先生，我不能完全理解您的心情，可失去爱人一定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是。”冲着女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萨拉尔·梅恩继续扯开了自己被酒精灼烧得有些沙哑的嗓音，“因为她不在了，我也荒废了手上的生意。家里的情况每况愈下， 我对阿德莱娜的态度也越来越不好。我有时候会呵斥她，有两次甚至动手打了她……这都是我的错。到了最后，因为我的疏忽，她染上了蓝鸦。”

第九章 地图外工厂
　　“蓝鸦？！”
　　发出惊讶的不是米璐，而是身为治疗师的图娅。
　　“天呐，那种东西很麻烦，而且……”
　　“而且也很贵。”看了她一眼，萨拉尔眼中那抹因为回忆产生的神采重新被苦闷所掩盖，“它就是个恶魔。毁了阿德莱娜，也毁了我的一切。短短半年时间，我的家产就都用在了阿德莱娜身上，最后，我什么都没剩下，阿德莱娜也在一天晚上离开了我。”
　　米璐能感觉到图娅和萨拉尔对“蓝鸦”的痛恨，但对他们的“黑话”有些不太理解：
　　“图娅，蓝鸦是什么？”
　　“一种成瘾性药物。”站在她身边的治疗师轻声回答了她，“这种药原本是王室用来驯服角斗场野兽的兽用药，但后来发现可以被用在人身上。”
　　“……我明白了。”
　　仅仅只是一句话，米璐就大概猜出了这种东西的性质。
　　唯一的女儿沾上这个，也不怪乎一个还算完好的家庭破败成这样了。
　　“梅恩先生，您能判断出您的女儿去哪了吗？”
　　“蓝鸦需要钱，而糠草镇没人能给她那么多钱。如果她还活着，就一定是去翠石堡了。”
　　米璐对“翠石堡”这个地名有印象——这个听上去很美的名字是与拉汶亚接壤的塔塔汶亚伯爵领的首府，也是整片区域中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如果想弄到钱，那里的确是最佳选择。
　　“那她的模样呢？”
　　“她今年十九岁，应该比你们大上一点。高个子，鹅蛋脸，和我一样的棕色头发和眼睛，在左侧腋下有块菱形印记。”
　　“嗯……”听着萨拉尔的话，图娅用夹在魔法书上的笔仔细记下了他所说的特征，“大叔，我们都记下了。以后去翠石堡的时候，我们会帮忙寻找您女儿的下落的。”
　　“你们能帮我找到女儿？”
　　无法在这件事上打包票的米璐和他说了实话：“我不能保证一定找到，但绝对会时刻留意。”
　　“嗬。”用和之前有些不一样的眼神看了米璐一会儿，萨拉尔忽然问道，“小姑娘，你是第一次做行会的任务吧？”
　　米璐不惊讶于这种经历过风浪的人能看出自己的生涩，不过也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
　　“您怎么知道？”
　　“很简单：资深的冒险者是不会乱挥霍自己的同情心的——好了，谢谢你们能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废人身上。你们都是些很好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无功而返的。”
　　示意她们在原地等待片刻，已经完全恢复清醒的萨拉尔蹒跚着登上二楼，在几分钟后给他们拿来了两样东西：一串亮银色的四芒星吊坠，以及一小块沉甸甸的黄金。
　　“拿着这个。这串吊坠是我女儿的东西，如果看到，她肯定会记得。至于这一小块金子……它是我准备给自己买棺材的钱，你们就拿它去交差吧。”
　　接过东西的图娅对他鞠了一躬：“谢谢大叔，要是有结果，我们会再来找你的。”
　　“去吧，注意安全。”
　　和三个年轻人道了个别，重新坐回桌边的萨拉尔没有再去碰手边的酒瓶，而是将脑袋枕在手上，沉重地叹息了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不想再提起他伤心事的米璐也识趣地没有在这里久留。
　　离开萨拉尔·梅恩的屋子后，三人带着他交出来的金块，径直返回了冒险者行会。
　　“这么快？”
　　尽管这是个普通的要债任务，任务报酬也不高，可他们如此之快地回来复命，还是让行会的女招待感到了有些惊讶。而后，这种不加掩饰的惊讶又引来了更多人的侧目。
　　“那个任务不是从萨拉尔·梅恩那个酒鬼那要债吗？那混蛋难缠得很，我前天差点出手揍了他，他都吐不出半个子来。”
　　“你们懂个屁，这种事情能用武力解决吗？看看那个两个漂亮女孩，要是我欠了钱，我也会等到她们出来才还。”
　　“你说，她们是怎么把钱要来的？”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嘿嘿。”
　　“想什么呢？绝对不至于。要是她们能放下身段，那还当什么冒险者，去翠石堡干活不是来钱快多了？而且那对兄妹我认识，他们经常在晚上帮受伤的人收费治疗，没什么好诟病的。”
　　“那那个穿背带裙的姑娘呢？我之前好像从没见过她。”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皮肤那么好，不会是哪家出来玩的贵族小姐吧？”
　　大厅里的冒险者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从他们完成任务的速度一直说到了米璐本人。但作为被议论的中心点，米璐却一点都没心思在意这些——在行会招待收下他们递交的任务资材后，几条提示连续在她眼前弹了出来：
　　【教学任务[完成一次委托任务]完成，获得一个地图外工厂】
　　【教学任务更新为[完成一次战斗委托]，任务奖励：500经验，开启地图功能】
　　【新增普通任务[获得100公斤黄金]，任务奖励：800经验，新增两个地图外工厂】
　　在完成当前的教学任务后，米璐所能调出来的面板中新增了一个“生产面板”，同时也额外接到了两个要求和奖励都不同的系统任务。
　　前这两个任务中，前一个“完成战斗委托”的教学任务倒还好说，就是后面那个获得100公斤黄金的任务有些棘手：100公斤黄金换算成金币就是整整一万克伦。考虑到金币的含金量，这个数字可能还要往上翻上一两成。
　　这么大的数额，光靠一支冒险者小队做任务肯定弄不到。因此，如果不想犯罪，办法就必然在新获得的工厂上。
　　和游戏里一样，生产工厂的类型分为军用和民用两种，且能够在两者之间随时切换，但需要一天的转换时间。而要想让工厂高效率生产，不但需要积累足够的生产时间，也需要同时提供充足的钢、铝、煤等资源。
　　米璐现在什么资源都没有，自然没办法往里面投入东西。好在因为游戏设定，即使资源短缺，工厂也能维持一个还算能看的最低生产速度。
　　用意念控制着生产面板，米璐通过查看下一级菜单，大致了解了两种工厂分别能生产什么。
　　民用工厂能生产的产物品类很多：衣服、丝袜可以，罐头、蜜饯也可以，就连各种现代工具和家用电器都没问题。在自行用关键字检索后，她发现这种工厂甚至还能直接造出上百米直径的巨型盾构机——就是后面那串以数十年计的建造时间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和民用工厂比起来，军用工厂则专注于军事：这里面小到步枪，大到核动力航空母舰都能造。只是因为缺少钢材，即使是生产速度最快的半自动步枪，也需要两天时间才能产出一支。
　　这个世界有魔法，所以几把需要弹药、且威力有限的步枪不一定能卖到多少钱。要想快速攒钱，最好还是从民用品上下手。
　　而说到卖货，如果管理能力爆表的萨拉尔·梅恩能够振作起来，绝对是个很好的销售人选。

第十章 小试牛……肉罐头
　　当然，这件事目前还只是米璐的设想。要想卖货，她首先需要有货。
　　在组建自己的资金链之前，她必须要弄清楚的一件事，就是这个工厂的产品到底要怎样才能送到她的手上。
　　“米璐，既然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嗯。”
　　因为急于验证工厂效果，米璐本来也没打算在行会大厅久留。
　　在将地图外工厂转为民用工厂、并随意设置了生产物为牛肉罐头后，她接过招待员递过来的半枚金币，和图娅他们一道返回了住处。
　　“哎呀。”
　　刚刚到家不久，准备做饭的治疗师小姐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家里好像没食材了。
　　“完蛋了，之前的洋葱好像都用完了！哥哥，你看看那个布口袋里还有土豆吗？”
　　“有，不过好像被老鼠啃了。”
　　“可恶，我还准备晚上给米璐和哥哥做洋葱炖土豆的。”
　　骂了一句她所能想出的最难听的话，对蔬菜没有任何同情心的图娅气呼呼地走到门口，对着装满残缺土豆的袋子不满地踢了一脚。而当她将视线转到米璐路上给她的那半枚金币上时，她的目光又从气恼变成了心疼。
　　“哼，都怪那些坏老鼠，刚到手的钱又要用来买菜了。米璐，我想去市场买些吃的，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唔……抱歉，我有点困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米璐婉拒了图娅的邀请。
　　如果不是刚刚拿到了“新玩具”，她怎么着也会跟着图娅一起去镇里逛逛，熟悉一下这里。不过这次，等着看工厂生产的她还是用午睡为借口拒绝了对方。
　　没办法，对之前一直在追杀之下苟图求生的她来说，能够让自己拥有自保能力的东西太重要了，重要到她必须亲眼确认它是真实的东西，而非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噢……”
　　被拒绝的图娅稍微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什么。
　　回过头，她很快就把邀请对象换成了自己的哥哥。
　　米璐看得出来，埃布尔很希望能让妹妹一个人出去买食材，自己则留下来和她独处。可惜，在妹妹的死缠烂打下，他的这个期望最终化为了泡影：
　　“好吧……米璐小姐，我和图娅先出去一趟。你对糠草镇不熟悉，最好不要独自行动。”
　　“放心，我会乖乖待在家里的。”
　　用一副乖乖女的模样领下埃布尔的叮嘱，米璐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继续鼓捣起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东西。
　　按照生产面板上的时间来计算，牛肉罐头的生产速度比步枪要快，一天大概能生产十二个，也就是平均两小时一罐。
　　算上她们从行会回来的这段时间，现在离第一个罐头生产完毕还有大约一个半小时。
　　在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米璐就这样窝在被子里，眼巴巴地盯着生产物的进度条缓慢前进，一直等到产品数量后面的0变成了1，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可马上，这个数字又立刻跳转成了0。
　　“搞什么？！’
　　眼见做好的肉从面前飞走，少女蹭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差点以为自己被摆了一道。好在，她很快发现：这个1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跳到了面板上较不起眼的“仓储”后面。
　　当她尝试着用意识将仓储里的货物调出来时，随着一道微弱的闪光，一个一斤重的牛肉罐头如同经历了空间传送一般，直接出现在了她的手边。
　　看着在身边刷出来的罐头，证实了工厂有效的米璐心里除了喜悦，还是喜悦。
　　通过首次生产，她已经大概弄懂了工厂系统的操作流程：在获得一个工厂后，这个看不见的工厂会根据她的指令开始进行自动化的生产→仓储流程。而仓储中的货物则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被直接提取出来。
　　她一开始还被这个仓储功能吓了一跳，不过反过来看，这个功能也很有必要：有了这样一个仓库，她至少不会一边走路，一边从身上往下掉罐头了。
　　“米璐，我们回来啦。”
　　数分钟后，在抑制不住心中兴奋的米璐捧着手里那个秦皇岛产的罐头左看右看的同时，去外面逛了一圈的埃布尔兄妹也正好回到了家里。
　　两人的手上各自提着一些麻布袋子；图娅拎的小袋子里是各种新鲜的植物香料，照顾妹妹的埃布尔则负担了整整两大袋土豆，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食材。
　　把罐头放在枕边，来不及穿袜子的米璐光着脚踩进鞋里，噔噔噔走了出来：
　　“辛苦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今天的钱算是米璐你赚来的，你在旁边等着吃就好了。”
　　“唔……”
　　图娅的话完全发自真心。只是，就算她这么说，受他们帮助的米璐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在旁边什么都不做。
　　乘着图娅去厨房整理各种香草的时候，少女赶上前去，十分自信地从埃布尔手里拿过了一袋土豆。
　　因为之前男性身体留下的经验惯性，在她心里，搬动这么一袋土豆根本不算什么事。可很快她就发现：她现在这副娇弱身躯虽然在逃亡中锻炼出了一些耐力，却根本干不了什么需要力量的重活。
　　“哇啊——！”
　　在接过土豆之后，米璐还没把它们搬出两米远，就脚下一滑，和袋子一起摔倒在了地上。好在埃布尔眼疾手快，一把拽过了她，这才没让她没被埋到脏兮兮的土豆堆里。
　　“抱歉……我好像有些高估自己了。”
　　看着俯下身开始重新捡拾土豆的埃布尔，米璐的脸颊有些发烧——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这种自找的翻车也实在太尴尬了。
　　将散落土豆重新装回袋子里的埃布尔没有责怪她：
　　“没事，米璐小姐。你以后不用逞强，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你该做的。”
　　“不用安慰我，我会努力锻炼肌肉的。”
　　“……”
　　这句话刚一出口，米璐就意识到了有些不对，而埃布尔也的确没想到她会给出这种超脱常识的回答。
　　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了起来。
　　“咳咳……对了！”
　　为了赶在尴尬到去世之前扭转气氛，想到一个主意的米璐匆匆跑回房间，拿出了自己刚才弄出来的牛肉罐头。
　　“图娅，你之前说你要做土豆炖洋葱？”
　　“没错~”刚从厨房出来的图娅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几根紫色的百合科香草，“米璐，我刚才听你叫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我这里有好吃的，可以用来搭配土豆洋葱。”
　　“哦？”
　　图娅看着米璐拿出拿的马口铁罐头，满脸都是疑惑。
　　“这个看上去好像是金属，应该吃不了吧？”
　　“这只是外壳而已，真正要吃的东西在里面。”
　　神秘地笑了一下，米璐用自己从追杀者身上缴获的猎刀撬开了罐头，然后让图娅闻了一下。
　　“怎么样？”
　　“啊——里面都是肉吗？好香！”
　　“可以把它和土豆洋葱一起煮，很美味的。”
　　“好，我现在就试试。”
　　被香味迷住的图娅眯着眼睛，闻着肉香，根本没去想这个罐头到底是怎么来的。
　　按照米璐告诉她的方法，她将罐头倒进一个铁锅里，和其它材料一起炖煮了起来，并很快出炉了一锅不错的土豆洋葱牛肉汤。
　　从口感上来说，罐头肉和鲜肉其实没什么可比性。但关键在于，味精这种调味品是种很神奇的东西。用了它，就算光用来煮点菜根也很好吃。
　　在吃到这锅炖菜之前，图娅和埃布尔还从来没从肉里感受过这种绝妙的鲜味。
　　“米璐，这个味道也太棒了。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个的？”
　　连吃了好几块烧牛肉后，图娅总算想起了这个问题。
　　因为有着充足的准备时间，米璐早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应付：
　　“这个是森林里的拉汶亚猎人送我的耐储口粮。昨晚回来的时候，我不小心把它落在了门口。今天发现它居然还在，所以就把它捡回来了。”
　　“真厉害，怪不得他们都说拉汶亚的炖肉很出色。要是用这个开酒馆，一定能挣不少钱。”
　　“我也觉得。”
　　米璐点点头，没否认这点。不过，吃的就是吃的，区区一个罐头，就是说破了天也卖不出多少钱。
　　这个罐头只是她测试工厂是否能够正常运行的试验品，而非她用来赚钱的真正筹码。真要赚钱，还是得按照她之前的想法——从有生意经验的本地人身上入手。
　　“图娅。”吃了两块土豆，决心再去见见萨拉尔的米璐抬头看向了图娅。
　　“怎么了？”
　　“能给我一些零钱吗？我准备去外面买点吃的，再去看看萨拉尔·梅恩。”

第十一章 谈生意
　　“为什么？”图娅叉着一块嚼了一半的牛肉，图娅满脸疑惑，“米璐，我承认那个大叔是很可怜啦，可是现在都已经傍晚了……”
　　“没关系的，我想再去开解开解他。”
　　“不行。米璐小姐，就和我妹妹说的一样，今天已经很晚了。要是你过去之后他想对你做什么，你该怎么办？”
　　比起图娅的疑惑，埃布尔的态度十分坚定：他很不希望米璐过去。如果米璐一定要去，他也希望有自己陪着。
　　问题是，米璐并不希望自己和萨拉尔谈的时候还有埃布尔这种感情上的愣头青在场。
　　她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但在潜意识里，她还是没有完全把自己当女孩子。也因为如此，她并不觉得和一个性格不坏的男人在晚上聊天算什么危险的事情。
　　如果埃布尔真的陪她一起去了，那可不仅仅是影响气氛的问题——他可是带着剑的。万一他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产生了什么误判，那就糟糕了。
　　“不会的，埃布尔。我相信他。而且，就算他要做什么，我也有办法——别忘了我可是能看穿弱点的。”
　　“好吧……”听到米璐的话，埃布尔手上舀汤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不过米璐小姐，你真的不用我和图娅一起吗？”
　　“不用，我最多去两个小时，很快就回来。”
　　“……知道了。”
　　埃布尔看着对面的女孩，眼神里仍然有些担心，但因为这是米璐的私人决定，和她认识不过两天的剑士也没有强硬地阻止米璐。
　　吃完炖菜后，米璐拿着买衣服剩下的一个金币和图娅给自己的一些零钱，先是去附近的酒馆买了只大烤鸭，又到隔壁的酒窖弄了点酒，再次前往了萨拉尔·梅恩的房子。
　　和白天荒凉如同鬼屋般不同。在他们离开后，稍微振作起了一点的萨拉尔·梅恩好像好好把自己的住处打扫了一下。当米璐再次来到他的房前时，不仅门前的垃圾已经被清理一空，房间窗户里她也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萨拉尔先生，我来看你了。”
　　因为这次要和他详谈弄钱的事情，米璐也跟着换了个不那么生疏的称呼。
　　在她喊了两声后，房门很快打开了。
　　“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有些疑惑的萨拉尔·梅恩从房屋里探出脑袋，看了看门外，“这次就你一个人？”
　　米璐点点头：“是的。”
　　“呵。”男人苦笑了一声，声音里还带着自嘲，但已经没有白天那么颓废，“我可是个女儿都留不住的酒鬼，你难道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您难道会对我做什么吗？”
　　“……当然不会。”
　　他摇了摇头，敞开了门。
　　“进来吧，小姑娘。”
　　“谢谢。”
　　得到对方的许可，米璐抱着沉甸甸的食物，毫不客气地走进了屋子里。
　　走近屋内后，她随意扫了眼周围——和屋外一样，这栋房屋的室内也被打扫了一遍。虽不说整理得多么干净，可也比之前更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小姑娘，谢谢你专门来看我。”
　　“没什么。”将烤鸭和几瓶酒放到桌上，米璐拍了拍手，坐了下来，“而且萨拉尔先生，我这次可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谈生意的。”
　　“生意？”萨拉尔·梅恩看着眼前的女孩，一点也不觉得她有和这个词有什么关联。
　　想了想后，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小姑娘，你还是别做这行了。如果你实在缺钱，我这栋房子还是能换几个钱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对待自己。”
　　米璐完全没弄懂他的意思：
　　“萨拉尔先生，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像你这样善良的姑娘，没必要去做那种低贱的皮肉生意。”
　　“……”
　　听到这句话，米璐这才弄清楚了对方对自己有所误会。
　　女孩子就是不方便。如果自己还是男性，过来说句“谈生意”，正常人哪会想到这个？
　　“那个……你理解错了，我完全没干那种事情。”
　　“那你说的生意是……’
　　“萨拉尔先生，请不要对我有偏见，我说的生意就是生意。”
　　认真给自己辩白了一下，米璐打开一瓶树莓酒，倒满了从酒窖里带出来的两个酒杯，一杯推给对面，一杯给了自己。
　　“你很想找回自己的女儿，对吧？”
　　萨拉尔回答得毫不犹豫：“是。”
　　“我们之前说过，我们愿意帮你。但在大城市里找人是个大工程，如果不想单纯靠运气的话，没钱可不行。”
　　“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你们要这栋房子吗？如果能帮我找到女儿，我可以把它卖掉。”
　　“不。”米璐看着男人，摇了摇头，“萨拉尔先生，还没到那种程度。你还有很多办法——你看，我就是办法。”
　　“怎么说？”
　　“先喝一杯。”
　　秉着自己在地球时的习惯，在谈正事之前，米璐先端起酒杯，主动和他碰了一下。
　　平时就十分好酒的萨拉尔对送上门的好酒自然却之不恭——就是他没想到，米璐在这方面会这么主动。
　　“萨拉尔先生，你觉得现在糠草镇的市面上现在最需要什么？有人需求，又卖得贵的那种。”
　　“这个……”
　　被突然问到这个的萨拉尔·梅恩细想了一阵。
　　因为妻子去世和女儿离开的接连打击，从三年前开始，几乎破产的他就已经没有再在生意上活动。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就全然放弃了自己之前的立身之本。
　　生产力与流通便利性都不高的地方，发生社会变动的速度也会相应较慢，就算现在已经不是三年前，一些经验还是能够通用的。
　　“按我之前的经验，销售最快，价格也不错的东西是提供给那些冒险者的魔法水晶。另外一种比较畅销的东西则是翠石堡的餐具。”
　　“这两种东西的利润如何？”
　　“水晶是硬通货，卖得快，只是因为矿产由领主把持，就算有路子，能赚的也不多——可要是能搭上线，这就是铁饭碗。”他拿起面前的酒杯，灌了一口，“至于餐具，要是能把一车货从翠石堡安全弄过来，它的利润不会低，就算糠草镇的市场有限，一车货也能赚上一两百克伦。”
　　“一两百？还是太便宜了。”
　　摇了摇头，米璐再次主动和他碰了一下。
　　糠草镇酒窖的高度树莓酒带着浓浓的果味，但度数也不低。一口下去，她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小姑娘，你没事吧？”
　　“完全没事，萨拉尔先生。这些东西虽然能赚钱，但还是赚得太少了。我想，我们最好能赚那种舍得花钱的有钱人的钱——糠草镇的有钱人最喜欢什么？”
　　“首饰，珠宝之类的东西，谁也不会嫌多。”
　　“唔，这个恐怕不行，我在这方面没什么门路。”
　　在来这里的路上，米璐曾经试过直接让工厂生产贵金属。可也许是因为黄金到哪都是稀缺品的缘故，工厂虽然能以极慢速度制造一些带黄金成分的设备，却无法直接把提纯黄金和首饰当产品来造。
　　至于人造钻石之类的东西，民用工厂倒是可以制造，但因为有魔法水晶存在，这个世界的宝石单纯贩卖起来并不值钱。
　　“除了这些，还有其它好卖的吗？”
　　“有，但很难搞到。比如拉汶亚南海岸的蜜瓜，或者东边白鹰王国的血樱桃，都能在这里和翠石堡卖出很高价格。”
　　“能举个例子吗？比如一个蜜瓜能卖多少钱？”
　　萨拉尔举起了五根手指：“这个数。”
　　“五十克伦？”
　　“不，五百克伦。”

第十二章 zzz……
　　“五百？！”
　　听到这个数字，米璐的惊讶有些溢于言表。
　　之前在冒险者行会时，她曾经留意过各个任务的报酬：就算是其中最危险的那个猎杀猎龙蛛蛛母的任务，其报酬也不过只有一千克伦，还需要和整个小队平分。
　　而这笔需要好几个，甚至十几个人用生命危险换来的酬金，落在有钱人眼里，却不过只是一次午后甜点的小花销。
　　最重要的是，除了模样和口味外，这些异地水果的营养价值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果然，“一骑红尘妃子笑”不是骗人的。奢侈品之所以是奢侈品，不在于它本身的价值有多少，而只在于它的稀缺性和需求度。
　　如果萨拉尔所言属实，在糠草镇倒卖新奇水果绝对是很能赚钱的一个生意。民用农场无法直接生产水果，但却有另一种完美的替代品：
　　罐头。
　　以这个世界的物流速度，这里的人可不会在乎罐头“放久了不新鲜”，相反，这还代表着他们能够随时吃上以前不能马上吃到的东西。而在口味方面，经过层层育种的水果，吃起来也绝对比这里的本地作物只好不坏。
　　尽管在大量供货后，这类“奢侈品”的高溢价肯定会有所降低，但她的目标本来也就只是一万克伦。
　　凑够了这笔钱，她就又能获得有两个额外工厂、以“薄利多销”方式持续营业，或者干脆转型到另一种产品——这可是绝对的良性循环，环境污染都不用考虑的那种。
　　就是她没想到，来钱的事情最后还是会落在她之前完全不在意的罐头上面。
　　“萨拉尔先生，如果我在这些东西上有货，你能帮我把它们包装一下，用合适的价格卖出去吗？”
　　“真的？”
　　米璐的话让萨拉尔又是惊讶，又是质疑。
　　“小姑娘，你怎么会有这门路？”
　　稍微想了想，米璐给出了一个能够自洽，同时也给自己减少麻烦的说辞：
　　“萨拉尔先生，实话实说吧。听我的口音你也应该能听出来，我不是本地人。”
　　“是，那小姑娘你是……”
　　“我的家族其实是拉汶亚的军功贵族，我这次来翠石堡附近，就是专门出来找人合作建立贸易路线的。当然，这件事情你可别告诉别人。”
　　米璐这句话不是在自爆家门：她的确说了自己是贵族，可拉汶亚伯爵下面还有大大小小七八个男爵领，以及一大票没有封地，但空挂着个贵族头衔的落魄小家族。就算她这么说，被直接认出来的风险也不大。
　　更何况，她相信萨拉尔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放心，小姑娘，我不会到处乱说的。不过也是……我之前就在猜了，以小姑娘你的容貌和做派，根本就不像是平民家的女儿。”
　　“有那么明显？”米璐愣了愣；要是别人这么容易就能看出她是哪家的贵族小姐，那她就得注意做做伪装了。
　　“不，一般人看不出来，只是我看人很准罢了。”
　　“……”
　　米璐不知道萨拉尔的人物特性是不是“看人很准”，不过萨拉尔这句话除了自夸之外，毫无意外应该只是句对她的彩虹屁。
　　想想也是，她平时连坐姿都和淑女沾不上边，更没有受过什么礼仪训练，要是长得好看就是贵族，那些上档次的妓院岂不是个个都能开帝国代表会议了。
　　“小姑娘，你可以把这件事交给我。虽然我算是半个废人，不过卖点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好。”点点头，米璐举起酒杯，对他表示了自己的诚意，“萨拉尔先生，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拖延时间。明天晚上，我会给你带来一批货物。如果你能成功卖掉它们，你可以从中一半利润当做分成。”
　　“五成？不不不，用不了这么高，小姑娘。我知道我自己有几斤几两。”
　　“萨拉尔先生，你没必要对我还价，我给你这么高的分成，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信任你的能力。而且，有了这些钱，要找到你的女儿也能更加容易。”
　　“……好！那我就厚着脸皮多拿点了。”
　　在米璐说话时，萨拉尔表情犹豫地看着她，准备继续拒绝这个过于慷慨的价格。但当听米璐提到自己的女儿后，被说中下怀的他最终还是没有客套下去。
　　有了挣钱的法子，又有了找女儿的希望，这个酗酒数年的男人仿佛在一瞬之间就被重新唤起了之前的锐气。
　　端着酒杯，曾经也算糠草镇一方富豪的萨拉尔·梅恩开始在米璐的面前侃侃而谈，从之前的生意经验，到对王国富人眼光的判断，再到几条运输路线的优劣……和他聊得开了，米璐甚至有了种之前和人在酒桌上吹水的感觉。
　　随着两人对合作的期望愈发高涨，米璐在桌前的动作也渐渐豪放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和灌水一样喝着树莓酒，就连平时酗酒成性的萨拉尔都有些愕然。
　　“小姑娘，你喝酒是真的很厉害，不过女孩子最好还是——”
　　“来，干杯！”
　　没等萨拉尔用长辈的身份说完说教，兴头上的米璐就端起酒杯，打断了他。
　　看着米璐这么高兴，不想让她扫兴的萨拉尔只能又陪着她喝了一杯。
　　他从没想过自己能让一个女孩逼到感觉自己不胜酒力，也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咕噜……咕噜……还有……”
　　一口灌下杯子里的酒，米璐看着萨拉尔，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
　　“萨、萨拉尔先生，请不要叫我小姑娘、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在酒桌上，也算是兄弟。”
　　萨拉尔捂着自己的额头——看来面前的女孩是真的喝醉了：“……小姑娘，你真会开玩笑。不过说真的，你叫什么？”
　　“唔……嗯……”有些大舌头的女孩晃了晃脑袋，“米璐，米璐……卡莉尔。”
　　喝醉的米璐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不过思维却没有完全混乱，并没有大着舌头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
　　“怪不得那个年轻人叫你米璐小姐。以后我也这么叫吧，毕竟小姑娘你以后就是我的老板了。”
　　“哈……哈哈，别这么说，萨拉尔，我都说了，我们是兄弟。”
　　“米璐小姐，你真的已经醉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吗……”看东西已经有些重影的米璐揉揉眼睛，先是摇摇头，然后又忽然点了点头，“嗯……抱歉，我好像是有点晕了。既然事情说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都醉成这样了，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米璐小姐，你住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米璐撑着桌子，努力站起来了几秒钟。但很快，她因为头晕再次坐了下来：“抱歉，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萨拉尔·梅恩这两年在外面喝醉的次数也不少，可要说完全忘记回家的路，那还真是一次都没有过。
　　当他再想问时，眼前的女孩已经趴在桌上，打起了带着树莓味的呼噜。
　　“zzz……”
　　“哎。”
　　用看任性女儿般的眼神看了米璐一眼，萨拉尔叹了口气，独自收拾了桌子，然后在一楼给她弄出了还算干净的一席之地，准备让她今晚在这里休息。
　　结果，他才刚把米璐抱去毯子上没多久，一名背着双手剑的年轻人忽然踢开大门，没头没脑地撞了进来。
　　“米璐小姐！”
　　不请自入的剑士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高喊着米璐的名字，而这个喊声又因为看到躺在地上的米璐而戛然而止。
　　“米璐？混蛋酒鬼，你对米璐小姐干了什么？！”

第十三章 未成年人请勿饮酒
　　在白天米璐他们过来要债时，萨拉尔曾经见过埃布尔一面，也对他的性格有所印象。只是，因为近年来很少出门，他并不认识埃布尔兄妹这种最近两三年才来到糠草镇的年轻冒险者，自然也不知道他和米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不管怎样，他对米璐本来就没什么坏心思。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只需要实话实说就好：
　　“什么也没干，孩子，我们就是聊了聊生意。”
　　“真的？”
　　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埃布尔抬步来到了米璐枕着的毯子前。
　　“米璐小姐为什么脸这么红？你故意灌她了？”
　　“是小姑娘她自己喝的。”
　　萨拉尔·梅恩在糠草镇的生意场上混了多年，比眼前的年轻人更通晓世故，也知道现在这副场面有些引人误解。因而在解释时，他虽然急于辩白，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急躁。
　　“她带着酒来找我，和我谈了笔卖水果的生意，然后不小心喝多了。我想把她送回去，但就连小姑娘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住在那里，所以，我也只好让她在这里先休息了——好在你过来了，孩子。你是米璐小姐的护卫，还是她的未婚夫？”
　　“这个……”
　　没想到萨拉尔会突然这么问的埃布尔愣了愣，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从内心里，他其实很想告诉别人他是米璐小姐的恋人。不过，看着呼呼大睡的米璐，犹豫了几秒的少年还是摇着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埃布尔·赫拉可是立志要去翠石堡当骑士的人，如果占了这种口头上的小便宜，就算米璐小姐不知道，他自己也不会安心。
　　“我只是米璐小姐的护卫，仅此而已。”
　　“嗯。”埃布尔的这个回答倒是很符合萨拉尔·梅恩的猜测。“既然如此，你也应该知道小姑娘平时的住处吧？”
　　“当然了。”
　　“那就麻烦你把她带回去了。我这里的环境简陋，她在这里恐怕睡不好。而且，要是又碰到你这样的毛头小子，我可说不清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
　　埃布尔看了看在旁边乐呵呵开着玩笑的萨拉尔，目光里虽没多少好感，却也没了之前那股浓烈的敌意。
　　将身后的长剑调整了一下位置，年轻的剑士俯下身，把侧卧在草铺上的女孩抱了起来。
　　看着米璐近在咫尺的俏丽容颜，再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着酒精、果味和皂香的诱人味道，除了妹妹之外从没近距离接触过同龄女孩的少年多少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同时，对这样的年轻人而言，第一个暗恋的女孩，在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种朦胧的，不可侵犯的神圣感。
　　尽管埃布尔的鼻子下意识地多嗅了两下女孩身上的味道，可在他的心中，哪怕自己再多“乘人之危”的看她一眼，都算是对米璐小姐的亵渎。
　　——不行，不能冒犯米璐小姐——哪怕是在脑子里也不行。
　　摇了摇头，埃布尔强行中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那我先走了。如果米璐小姐醒后告诉我说你有不轨行为的话，我绝对会回来的。”
　　“去吧，孩子，去吧。”
　　挥挥手，萨拉尔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残局，一边笑着将少年送出了家门。
　　抱着米璐从屋子里离开后，埃布尔一路马不停蹄地回到了住处。在路上，他不但一次都没有再敢低头，甚至还微微屏住了呼吸。
　　等到他回家时，同样担心米璐的图娅已经在家门前等了很久。
　　见到自家哥哥抱着米璐回来，治疗师来回踱步的焦虑动作停了下来：
　　“哥哥，你回来了？米璐没事吧？”
　　“应该没事，只是睡过去了。”
　　“呕……”不太适应酒精味的图娅轻轻捏住了鼻子，“怎么这么大的酒味，那个大叔又喝酒了。”
　　“是米璐小姐，她好像喝醉了。”
　　“什么？”
　　听到埃布尔的话，图娅也顾不上米璐身上浓浓的酒味，当即跑到她的身边，用手背在她脸上贴了一下。
　　“好烫……米璐她怎么会突然喝酒？”
　　“不知道，那个酒鬼说是她自己喝的，但我不太相信。等米璐小姐醒了之后，我们得问问她，如果是那个酒鬼借助她的善良故意灌醉她，我一定要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图娅还记得萨拉尔之前那副模样，也不太觉得他是那种对小自己一辈的女孩子心怀不轨的人：“那个大叔……他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别忘了我们爸爸是什么样的。”
　　“……”提到父亲的图娅有些沉默，“……好了，哥哥，别再提那个人了。你先去睡吧，米璐的事交给我就好。”
　　“好。要是需要帮忙，随时叫我。”
　　“嗯。”
　　图娅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从埃布尔手中接过沉睡的少女，费力地把她抱到了自己床上。
　　在帮米璐盖好被子后，知道喝醉了容易夜醒的图娅没有和平时一样换上睡衣，而是蜷着身体，和衣睡在了米璐的身边。
　　到了凌晨三四点，和图娅预想的一样，有些宿醉的米璐果然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由于胃里实在太过难受，她也没来得及去管周围的环境如何，便本能地爬到床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唔哇——”
　　“米璐，你没事吧？”
　　图娅和埃布尔的父亲在小时候经常酗酒，也因为如此，她也十分熟悉该怎么照顾喝醉的人。
　　见到米璐突然吐出来，早有准备的图娅揉着眼爬了起来，轻轻帮她拍打起了后背。
　　“怎么样？很难受吗？”
　　“好渴……”
　　“等着，我这就去拿水。”
　　图娅对米璐的要求没有不耐，也没有任何抱怨。起身去起居室弄了杯水后，她一边给米璐喂着水，一边耐心地清理了地上的秽物。
　　“好些了吗？”
　　“嗯……”米璐点了点头。喝了水之后的她虽然脑袋还痛，但也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听哥哥说，你在那个大叔那边喝了酒？”
　　“是……图娅，抱歉给你找麻烦了。”
　　“没事的，米璐。你没事就好——来，躺在这里。”
　　将米璐喝空的水杯放到一边，图娅盘腿坐到床上，让她用脑袋枕住自己的大腿，温柔地帮她按摩了起来。
　　算上在地球的日子，这还是米璐第一次体验女孩子的膝枕。不过，因为醉酒残存下来的恍惚，注意力有些涣散的她没办法去细心感受身下的触感，只能感觉到图娅的指腹在自己头顶上的轻柔动作。
　　“唔……好舒服。”
　　图娅抿着嘴笑了笑，然后将手指向下移了一点：“是吗？这里呢？”
　　“也很舒服。图娅，你的手法好熟练，你之前练习过吗？”
　　“这个嘛……”图娅歪着头，稍稍犹豫了一下，“怎么说呢，这应该是治疗师的必备技能吧？在过度施法的时候，一些魔法师会表现出头疼的状况，而这样按摩可以帮忙缓解一下。”
　　“原来如此……图娅，你还真是全能。”
　　“别光说我了。你之前只是说要去开解开解欠债的大叔，怎么突然喝上酒了？”

第十四章 大蜜瓜
　　在米璐看来，找人合作的时候选择一些投其所好的方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萨拉尔·梅恩喜欢喝酒，她就带些酒和下酒菜过去，这样谈起事情来也没那么尴尬——而事实上，她也的确达到了自己要的效果。
　　唯一的问题是：她好像有些太高估自己这副身体了。
　　她以前在地球上的酒量还算不错，所以也习惯性地觉得“一些果酒根本喝不倒自己”。可她没想到，她现在的这副身体的酒精抗性简直差到离谱，她仅仅只是按照之前的习惯发挥了一半功力，就已经完全进入了醉酒状态。
　　还好她的酒品不错，虽然在喝醉后说了些胡话，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其它过分的动作。要不然，如果埃布尔在闯进来时看到她站在桌子上唱歌，那她才是真的没脸在这待了。
　　当然，出于面子考虑，米璐不可能把真实原因告诉图娅，所以也只能违心违心，给那个味道一般的树莓酒做了点广告：
　　“因为萨拉尔先生看起来很喜欢喝酒，我就带了些酒过去。我本来只打算给他喝的……可那家酒窖的树莓酒味道很不错，喝起来还像果汁，所以我就一不小心喝多了。”
　　“……米璐，果酒这种东西很容易喝过头的。你是女孩子，又是一个人，以后在外面还是注意点吧？”
　　“嗯，一定会的。”
　　米璐和图娅只是萍水相逢，可这个女孩却真的和一开始说的一样，像姐姐一样关照着自己。
　　这种过分的善意，让米璐自己心里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话说回来，你和那个大叔聊得怎么样？他还那么颓废吗？”
　　“还不错。萨拉尔现在完全可以用积极向上来形容，我们甚至还谈成了笔生意。”
　　“生意？”
　　“嗯。”闭着眼睛的米璐轻声说明了起来，“我之前不是说过我跟着拉汶亚的猎人学了些储存食物的法子吗？那种方法可以用在肉上，也可以用在水果上。我之前和萨拉尔先生谈了谈，让他想办法弄一些其他地方的特产水果到糠草镇来，在我对它们进行保鲜处理后，再由他把它们重新售卖出去。这样一来一回，我们很快就能赚不少差价。”
　　在描述自己和萨拉尔·梅恩的合作内容时，米璐稍微修改了一下其中的流程，以免被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萨拉尔不知道她的底细，可收留了她的埃布尔兄妹却很清楚：如果她和图娅说自己是水果的供货方，就算他们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也难免会有些怀疑。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
　　“哇哦，居然还可以这样？米璐，你的想法也太灵活了。”
　　“厉害吧？”
　　“嗯~”
　　图娅夸奖着枕在自己膝上的少女，同时又掌握着一个合适的尺度，没有过于深入地询问下去。
　　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的钱可以用来帮助别人，但别人的钱就是别人的。她不会因为米璐说了句“我们”，就认为这件事里也有她的一份。
　　她不知道的是，米璐的心里并不这么想：
　　“要是这笔生意顺利，我们很快就能有几百上千克伦的金币入账。图娅，到时候有了钱，我们就买间更大的房子吧？”
　　“啊？”
　　图娅愣了愣，没料到米璐真的会想到他们兄妹俩。不过，考虑到现实情况，她还是把这当成了一个酒醉后的玩笑。
　　要是一个正常人听到一个刚从森林里狼狈逃出来的女孩说出这种大话，估计牙都能给笑下来。图娅不会嘲笑米璐，可和其他人一样，她同样不认为米璐能做到这点。
　　面对米璐的“豪言壮语”，她微笑着附和着她，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朋友感到气馁，但在心里，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好啊，米璐，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
　　“不用谢，这是我的报答。如果不是你们帮了我，我可能早就死在从森林到糠草镇的路上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不然我会像对哥哥一样，用魔法书拍你的。”
　　“噗。”想起那副场面的米璐轻笑了一声，“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对了，图娅，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下一次任务？”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米璐问起这个，当然是想尽快完成另一个【完成一次战斗委托】的系统任务。只是，和她与萨拉尔谈的生意一样，她也没法把这个理由对图娅直接说出来：
　　“我们现在不是没钱了嘛。我和萨拉尔合作的生意需要一段时间启动，之前完成的那个要债任务也没拿到多少报酬，所以，我想尽快再弄点生活费。”
　　“那……”图娅停下手里的动作，稍微想了想，“那下次去行会的时间就定在明天吧？”
　　“没问题。”
　　米璐点了点头。这个时间正合她意：既不用等太久，也正好错开了她和萨拉尔约好见面的时间。
　　“图娅，按了这么久，你的手肯定酸了，先休息吧。”
　　“没事，我还能——”
　　图娅摇摇脑袋，还准备继续帮米璐按下去。但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不愿意再麻烦她的米璐已经坐了起来，按着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推倒在了床上。
　　“米璐？”
　　“我说不用了就不用了。赶紧睡吧，现在离天亮还早呢。”
　　……
　　从凌晨到破晓，睡得沉沉的米璐都没有再进入过任何一个梦境。
　　也许是酒精的残余作用，在第二次睡过去之后，她一直睡到了日照当头。因为前半夜都没有睡好，当她醒来时，她旁边的图娅甚至比她睡得还要熟上几分。
　　“哈欠——”
　　揉了揉眼睛，浑身肌肉还有些酸痛的少女坐在床上，调出生产列表看了一眼。
　　因为她是在昨天宿醉醒来后才调整的生产列表，在现在的列表里，牛肉罐头的储量是4，新生产的密瓜罐头的储量则是3。
　　随手提出一个玻璃罐装的蜜瓜罐头，米璐查看了一下上面的标签：单个水果罐头的重量和体积比肉罐头要大，总重大约为1.5公斤，即使去掉里面的糖水，果肉的净重也还有整整一公斤。
　　按照萨拉尔的说法，这样一公斤的蜜瓜肉最少也能卖个上百克伦。正好她今天没其他事情，只要把这个交给萨拉尔，他们的生意就可以开始正常运行了。
　　“好嘞。”
　　把提出来的水果罐头放到一边，斗志高昂的米璐拍了拍手，准备起床着衣洗漱，然后前往萨拉尔的住处。
　　但就在起床时，她忽然感觉到了有点不对。
　　“嗯？”
　　身体下面为什么湿湿黏黏的？
　　难道自己尿床了？
　　有些心虚地回头看了眼图娅，她低下头，向着身下看了一眼。
　　哦……
　　还好，都是血，不是其他液体。
　　仔细想想，也许是大姨妈来了。
　　米璐·卡斯缇亚的身体年龄已经十七岁，没有经期才不正常。虽然这种事情很麻烦，不过至少也代表她的身体在这方面没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她没有怀孕。
　　——没错，在此之前，米璐心里其实一直有些担心这个。
　　她没有米璐·卡斯缇亚本人的记忆，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她之前的私生活到底如何。再加之自家弟弟给她安排的罪名是“私通”，就算【肆五】她能保证自己没有和任何男人发生过亲密接触，也不能完全排除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有和人私通过的可能。
　　现在她的月事正常，就代表她不用因为别人的快乐而莫名其妙大了肚子。
　　就是……因为完全没有经验，她可能又要麻烦图娅一下了。

第十五章 大概是劫色
　　敷料。
　　棉花。
　　奇奇怪怪的纤维织物。
　　在告诉图娅自己遇到麻烦后，米璐看着图娅一股脑给自己拿出来的各种用具，一时间很是有些头大。
　　尽管如此，秉着“现在不学以后总要学”的想法，她还是在熟悉了一下自己身体的同时，选择合适的工具，处理好了今天突然出现的小麻烦。
　　下午四点，鼓捣了自己几个小时的少女在埃布尔迷惑的目光下尴尬地走出房间，带着自己的猎刀和罐头，前往了萨拉尔·梅恩的住处。
　　“萨拉尔先生，我带着货来了——你看看。”
　　刚一进门，急着谈正事的米璐就开门见山地把罐头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看看这个，怎么样？是你说的那种蜜瓜吗？”
　　“我瞧瞧。”刚给米璐开完门的萨拉尔没让她久等。拉起窗帘，他凑到玻璃罐头边，仔细看了看，“嗯……这种蜜瓜看上去和流行的拉汶亚海岸瓜很相似，可又有些不同，感觉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品种。”
　　“那是自然，这种蜜瓜的产地不是拉汶亚，而是南方大海对面的其他国家。”
　　米璐说的这句话一半真，一半假。要不是她不能说“这些蜜瓜来自异世界”，她还能整些更大的噱头。
　　她的话让萨拉尔相当惊讶：“大海对面？我还从没见过那里的东西。”
　　“不要太吃惊，萨拉尔先生，你以后会见到更多的。”
　　微笑着给他打了个预防针，米璐坐到桌边，抓住瓶盖，用力拧了拧，可因为力气太小，根本就拧不动。最后，她还是用猎刀戳破瓶盖平衡了气压，这才打开了罐子。
　　“来，萨拉尔，试试味道如何。”将猎刀在裙子上擦了擦，她用刀尖扎起一块蜜瓜，递给了萨拉尔。
　　萨拉尔看着蜜瓜，有些犹疑：“这……米璐小姐，这么贵的东西，你就直接让我吃？”
　　“没问题的，不过是些水果而已，我还有不少存货呢。”
　　“好吧。”
　　听米璐这么说，萨拉尔也没再矫情的推诿下去。接过猎刀，他一口将蜜瓜放进了嘴里，然后嚼了起来。
　　罐头水果没有新鲜蜜瓜那么生脆，可因为合适的糖渍处理，它却拥有了一种鲜蜜瓜所没有的入口即化的感觉。
　　细细感受了一会儿嘴里的味道，这个有钱时吃过不少好东西的男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由衷地赞叹：
　　“好吃，太好吃了。”
　　“真的？”他的评价让米璐的眼睛有些发亮，“那和那些价格很高的拉汶亚蜜瓜比起来，这种蜜瓜的味道如何？”
　　“以我个人的角度评价，不管是口感还是鲜甜，都要胜过一筹。”
　　“啊呜——”
　　拿回猎刀，米璐将信将疑地从罐头里叉起另一块蜜瓜，自己也尝试着吃了一口。
　　以她的口味看来，这些水果的味道不错，不过也还没到让她如何惊讶的程度。甚至，在她看来，它们还有些过于偏甜了。
　　不过，因为这里的制糖成本很高，和平时习惯什么都“少糖”的她比起来，当地人也许还要更加嗜甜也不一定。
　　作为本地人，萨拉尔的评价肯定要比她的更有价值。
　　将猎刀插回腰间，米璐抬头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萨拉尔先生，如果把这种瓶装水果作为货物，你能卖出去吗？”
　　萨拉尔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要是能保证所有货物都有这种质量，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很好。萨拉尔先生，我果然没看错人。”
　　“哈哈，小姑娘，你谬赞了。如果不是你的货好，我也不敢夸下这种海口。”
　　“请等等——我还有些货在外面，现在就拿进来。”
　　和萨拉尔说了一声，米璐起身离开房间，在外面取出了仓储里的另外几罐蜜瓜罐头，然后重新返回了屋内。
　　见到摆在桌上的一排罐头，萨拉尔的脸上的惊讶神色一时变得更盛。
　　他既惊讶于米璐能弄到这么多稀有水果，也惊讶于它们的“精美包装”。玻璃容器不是什么少见的东西，可这种折射率的玻璃瓶却属于精品中的精品。
　　看看眼前这些神奇的耐储水果——不管是内容物还是包装，都绝对不是小门小户能够弄出来的。一时间，米璐背后的家族在萨拉尔的心里变得愈发神秘和强大了起来。
　　“这就是这次要出的货。”拍拍罐头盖，米璐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承诺，“萨拉尔先生，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只要你能把它们卖出去，我们之间的利润将五五分成。”
　　“你就交给我吧，米璐小姐。不光是为了钱——就算是为了阿德莱娜，我也会努力的。”
　　“那就拜托了。”
　　有了资深生意人的这句承诺，米璐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只要萨拉尔这边一切顺利，她就能获得自己的第一个资金源。
　　而她也没忘记，是什么把她逼到这个份上的。
　　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拉汶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在那之前，从水果起步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情。
　　有联合果品公司“珠玉在前”，只要合理利用系统，她在这边培植出一个能让自己成功复仇的直属势力，应该也不算太过困难。
　　……
　　“♪~”
　　同萨拉尔告别之后，米璐哼着有些走调的小曲，用昨天剩下的碎金币买了两个小蛋糕，准备送给图娅作为她照顾自己的谢礼。
　　只是，沉浸在喜悦中的少女没有发现，为了寻找面包店，她和自己之前走过几次的回家路线已经偏离了整整好几条街道。
　　“呜？！”
　　黄昏时分，就在付完钱的米璐带着蛋糕刚走出没两步时，她突然被一个男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
　　——谁？
　　在这种地方，谁会对她动手？
　　难道是她弟弟派来的杀手发现她了？
　　没来得及细想，米璐抛下食物，伸手便要去拔腰上的猎刀。可还没等她抓到刀柄，察觉到她动作的袭击者已经先她一步，拿走了她的武器。
　　眼看反击不成，知道自己离面包店不远的她又想要张口呼救。但不幸的是，和刚才一样，对方明显也预料到这了这点。还没等少女开口，他就猛地增加了施加在她脖子上的压力。
　　“呃……”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袭来，米璐除了发出一些听着可怜的“呜呃”声外，根本什么就说不出来。
　　在力量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她被卡着脖子，像一只被拖拽的小鸡一样被拽进了旁边的巷子。一路上，她唯一能做出的反抗动作，就是用小小的双脚在地面上踢蹬几下。而除了踢掉了自己的一只鞋子外，她的徒劳反抗也并没能让袭击者的速度减慢丝毫。
　　这段难熬的过程一共持续了整整一分钟，一分钟后，近乎脱力的米璐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摔进了一个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里。
　　“呼……呼……”
　　总算能够重新呼吸的少女趴在地上，也不顾四周飞舞的扬尘，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没等她喘匀气，后面那个不知面目的袭击者伸手就要来脱她的裙子。
　　该死的……
　　她今天第一次来大姨妈就碰到这种事情，这些见到落单女孩就下手的混账东西，就他妈的不能消停点吗？

第十六章 米璐什么都知道
　　“等……等等！”
　　心里骂归骂，好不容易有了复仇计划，米璐可不想让这些突然蹦出来的流氓把她带进沟里。
　　在低喊了一声后，她用力抓住了裙子的背带，同时转身看向了劫持了她的人。
　　刚才袭击她的只是一个人，而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却有三个。
　　这三人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男性，打扮很得普通，不过却有一个共同特征：他们的手腕处都有着一道黑色的蛛网纹身，看上去像是什么奇怪帮会的共同成员。
　　要是在地球上碰到这种人，米璐只会吐槽一下这种纹身的审美差劲，可现在不是在地球——曾经差点在森林里被杀的她很清楚自己在面对别人时的弱势。在没有控制台作为武器的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只身对付一个成年男性，更别说面前的三个了。
　　看这些家伙色眯眯的眼神，他们的目的明显是劫色。
　　把第一次交待在这里倒是其次……她最害怕的是被抓去什么地方当发泄工具，那就彻底完了。
　　紧紧抓着肩上的背带，米璐在心里暗自发誓：等她拿到钱之后，一定要给自己找些随身护卫。
　　不过这次，她还得想想办法才能脱身。
　　“你们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了。”糠草镇的街溜子说起话来从来不懂什么含蓄，“配合一点，我们不会弄死你。要不然……”
　　“巡防队会知道的。”
　　一个听出米璐拉汶亚口音的袭击者冷笑了一声：“巡防队？你指望他们？小可爱，你以为巡防队会管你这种外地人吗？”
　　“……”
　　看来，的确是埃布尔兄妹的善意给了米璐一种错觉，让她差点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年轻女性，孤身一人，还是外地人——这种本地团帮的混子盯上她，根本不算什么怪事。
　　“如果你们要这样，也不用强迫我……跟我说一声就好。”
　　“哦？”
　　这些人发出的声音简直和追杀她的那个拉汶亚卫队老兵一模一样。
　　“没想到还是个出来卖的婊子？要是提前知道，我们倒也真不用用强了。行了，自己把衣服脱了吧。”
　　对正在演戏的米璐来说，“婊子”之类的话根本毫无杀伤力。
　　她本来就不在意贞洁这种东西，在命面前，它更是个无足轻重的玩意。对她来说，和男人做爱就像被强行喂着吃蟑螂一样，很讨厌，却不至于让她为此抑郁到什么程度。
　　而且，现在可还远远没到把这种时候。
　　利用谈话拖延时间的同时，米璐已经扫了一眼这三个人的情况。
　　三人的数据平平无奇，比普通的冒险者还低上一些，只是些仗势欺人的普通地头蛇。
　　稍微有些棘手的是，他们的弱点都是些身体上的弱点；由于他们人多势众，即使这些弱点明明白白地摆在米璐面前，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不过，在仔细观察了一下后，她还是发现了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
　　这三个人的所属一栏中，有两个人是[毒蛛]，可还有一个叫胡恩·海特的人，所属后的内容却是[灰蛇兄弟会]。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人应该是另外一个帮会打进来的探子。要是能利用起这个，她未必不能脱身。
　　“那个……我可以先不脱衣服吗？”
　　“怎么？这里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不是。”少女摇了摇头。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她，说些羞耻的话也无所谓，“你们不觉得一开始脱光太没意思了吗？我很会伺候人的，可以在事先帮你们舔舔，怎么样？”
　　“嗯？”
　　三人互相看了看，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那就来吧。”
　　“那好。不过我做那种事的时候不希望被其他人看着，你们能一个一个来吗？”
　　“骚婊子，要求还挺多。”
　　这不是这几个人渣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如果遇到反抗的厉害的女人，他们会狠狠甩上她们几个巴掌，或者直接把她们掐到尿出来，来让她们乖乖听话。
　　可眼前这个女孩看上去没什么反抗意志，长得又漂亮。既然她都这么留情了，他们也不吝啬对她“手下留情”一把。
　　“说吧，你要谁？”
　　“嗯……”米璐假装着想了想，然后看向了所属与另外两人不同的那个人，“大哥哥，你先吧？”
　　“行——霍尔，真是便宜你了。”
　　被她选中的帮会成员身体壮实，可长相只能用歪瓜裂枣来形容，更是这辈子都没被用这么甜的声音叫过“大哥哥”。
　　见着眼前少女顺服的样子，他的下半身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
　　在另外两人的揶揄中，他催促着他们暂时离开了房间，然后解开腰带，坏笑着走了过来。
　　“胡恩·海特？”
　　“……？！”
　　听到从米璐嘴里蹦出来的话，刚刚还激动得不行的他瞬间血都冷了下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有些不安地看了外面一眼，他从里面顶紧了门，接着抓起从米璐那夺来的猎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说，要不然我就杀了你。”
　　“怎么，你要对自己人下手？”
　　“你……”
　　抓着刀的男人狐疑地看着米璐，等着她说出更多情报。
　　下一秒，努力维持着冷静的少女盯着他的眼睛，如他所愿地说出了答案：
　　“我也是灰蛇的人。”
　　“什么？”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他忽然愣了愣，然后稍稍松了口气——和他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米璐，“该死的，我差点杀了会里的姐妹？还好我没动手……”
　　按捺住急速跳动的心跳，米璐向他伸出了手：“能把我的刀还我吗？”
　　“给。”调转了一下猎刀的方向，他将刀交还给了米璐，“姐妹，抱歉，我真不知道这回事。我本来以为被派来糠草镇的就我一个人，没想到居然还有其它人。”
　　他的这句话很短，信息量却不少。
　　米璐本来以为，毒蛛和灰蛇兄弟会应该是两个糠草镇本地的敌对帮派，这个人则是个普通的小卧底。可现在看来，这个兄弟会的覆盖势力应该远远不止一个镇子。
　　幸好这个灰蛇兄弟会派来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米璐不但不用担心被认出来，以后甚至还能和他有点接触。
　　不过现在，她是绝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在不知道更多信息的情况下，米璐深知自己说得越多，破绽也越多。所以在接过猎刀后，她既没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过来，也没跟他解释为什么自己会认识他，只是直截了当地向他提出了要求：
　　“胡恩，你能想办法让我走吗？”
　　“放心，交给我就行。”拍了拍胸脯，男人大包大揽地答应了下来，“不过姐妹，你刚才的样子是真的勾人，要不是……嘿，我还真忍不住。”
　　“……”
　　米璐嘴上不说，心里却在腹诽这家伙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别说这种歪瓜裂枣，就是国王忍不住了，她也不会让人碰。
　　不过如果是图娅的话……
　　“我在想什么呢……”
　　甩甩脑袋，知道自己还没完全安全的米璐甩开了脑海里的臆想，等着胡恩·海特的交流结果。
　　两分钟后，出去和另外两人说了一会儿的灰蛇成员重新走了进来，用眼神示意她离开这里。
　　“对了。”
　　在离开前，他突然叫住了米璐，往她手里塞了一把东西。
　　因为身后的另外两个人看她的目光仍有些危险，米璐没敢回头，一路走到人多的地方，这才打开了手掌——躺在她手里的东西是几张印着蛛网图案的半透明织物，摸不清材质，看上去功能类似于纹身贴纸。
　　那个男人之所以给她这个，应该是告诉她，贴上它以后，她在糠草镇能少点麻烦。
　　米璐不会因为他的这点善意就因此改变对他的厌恶，但想了想后，她也还是没把它扔掉。
　　在存到足够的钱之前，她还要在糠草镇待一阵子，留着这些东西，也许以后会有能派上用场的地方。

第十七章 标准自动手枪
　　为了不让图娅担心，在狼狈地回到家里后，米璐没有和图娅与埃布尔说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而她身上的灰尘和丢掉的鞋子，也被她用“不小心跌倒了”的理由糊弄了过去。一番话下来，说得图娅又是责怪她不小心，又是心疼她摔成这副惨样。
　　今天的事情对米璐算是个教训；有了这次遭遇，她已经不太敢再和之前一样大喇喇地把自己暴露在危险里。
　　这个世界上有埃布尔、图娅和萨拉尔这样的人，也有恃强凌弱，随时准备把她一口吞掉的混蛋。
　　她可以不主动伤害别人，却绝不能没有自保能力。
　　而正好，她手里现在就有一个提升自卫能力的路子。
　　坐回到图娅房间的床上，对今天的事情心有余悸的米璐打开生产面板，查看了起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生产，生产界面里面的水果罐头储量又多了两个。不过她这次，她要看的不是这个数据。看着界面上显示的工厂图标，她在想了想后，将它从民用工厂转成了军用工厂，并将生产产品转成了消耗工时最少、又便于携带和隐蔽自卫的[标准型自动手枪]。
　　在没有额外加装组件的情况下，这种自动手枪如果连射起来，后坐力几乎能让人完全瞄不准——但米璐倒是觉得这个无所谓。
　　她之所以决定用这个做武器，主要是为了避免自己再遇上被几个人包围的情况。在五米以内的近距离上，全自动扫射的杀伤力要比单发射击大上很多，也不用考虑准头，很适合她现在的身体。
　　[更改生产线完毕]
　　[生产开始]
　　当米璐选择好新产品后，军用工厂和民用工厂一样，出现了一个绿色的进度条，并在进度条上显示出了制造一件当前产品所需的剩余时间。
　　一把自动手枪的生产时间是56小时整，就个人使用来说，这个速度其实不算太慢。但问题是，约好明天要和埃布尔兄妹去进行下一个任务的米璐可等不了这么久。
　　要是想让生产加速，她就必须补上资源空缺，往工厂里填充进足够的金属资源。
　　而说到这个家里哪里有钢铁……
　　米璐看了眼起居室里的大锅，摇了摇头。
　　——不行，要是把那个弄没了，图娅肯定会哭的。
　　那埃布尔的剑呢？
　　——够应该是够，如果自己向他要，他肯定也会欣然把剑给自己。就是不管怎么想，这样都不太合适……
　　“算了……”
　　考虑了好一会儿，米璐最终还是决定不从家里打主意，而是出去工具店买些金属工具，用上面的金属当做造枪素材。
　　当然，她并不打算一个人去——今天的事情对米璐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如果不是她有特殊能力，她估计现在还在那个小破房子里，被那群混蛋轮流侵犯。
　　在拿到武器之前，她最好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埃布尔，有空吗？”
　　打定主意后，希望埃布尔能保护她去一趟工具店的少女探出半个身子，朝着房间外面喊了一声。
　　米璐其实一直有些犹豫该怎么称呼埃布尔——直接叫名字吧，显得有些太过亲热。如果叫埃布尔先生，好像又有些太疏远了。
　　那要是叫埃布尔哥哥呢？
　　这么叫，埃布尔是高兴了，可自己每次说出这种话，胃里都得往上翻点东西。
　　比较了一下后，她还是决定和叫图娅一样，直接叫了埃布尔的名字。
　　“米璐小姐，你叫我？”
　　因为已经注册成了小队，不需要再去“上夜班”的图娅和埃布尔都在家里待着休息。听到米璐呼唤他的声音，正在保养武器的埃布尔仿佛听到女神的神谕一样，当即放下手里的抹布，走了过来。
　　虽然这个少年努力压抑着自己脸上的开心表情，米璐还是能看出来，他就像被父母叫来给糖吃的小孩一样高兴。
　　自己只是叫他一下，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吗？
　　美少女的魅力还真大。
　　“是我。”
　　穿上图娅重新给她拿的鞋子，米璐从床上跳了下来。
　　“埃布尔，我想让你帮个忙。”
　　“请说，米璐小姐。就算你要为我你赴汤蹈火，我也会——”
　　“等等，没那么严重！”米璐摇着头，打断了他，“我只是想去工具店买点东西，但我一个人出去又有些害怕，所以……”
　　“放心吧，米璐小姐，我会全力保护你的。”
　　“谢谢，埃布尔。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好，我去拿上武器。”
　　点了点头，埃布尔匆忙回到房间，带上了自己的佩剑，然后跟着米璐走了出来。
　　见他们这副架势，正在门前晾晒香草的图娅有些好奇的问了他们一句要去哪里。在听到只是米璐要去买点东西后，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担心地叮嘱了她两句“注意看路，不要又摔倒了。”
　　“嗯……”
　　虽然是善意的谎言，但看着图娅因为自己撒的谎这么担心，米璐还是稍微有些脸红。不过，要是自己真的把实情告诉了她，她恐怕只会更担心了。
　　想到这点，米璐摇摇头，也没有再给自己什么心理负担，跟着埃布尔去了最近的工具店。
　　“我要这个，这个和这个，谢谢。”
　　“米璐小姐，你要这些干什么？”
　　见到米璐跑到工具店只为了用剩下的钱买几个铁锹和铲子，埃布尔有些好奇她在干什么。
　　抱着一大堆金属工具的米璐随便敷衍了他一下：“我想种点土豆。”
　　“种地？这种体力活交给我就好了。”
　　“不用，埃布尔。我……我也想帮上你们一点。”
　　“米璐小姐……”
　　“怎么了？”
　　“像你这么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孩真是太少见了。”
　　“……哈，哈哈，是吗。”
　　米璐抬起头，对他讪笑了两下，只在心里憋了一句“你好像也没见过多少女孩子”没说出来。
　　在回去的路上，埃布尔好几次想要帮她拿东西，但都被不太想给人留下孱弱印象的米璐拒绝了。
　　她之前说的要锻炼身体虽然有些不合时宜，可也不是开玩笑。
　　把自己锻炼得体力好一点，就算要逃跑，也能跑得比较快。
　　“呼……好了。”
　　十几分钟后，重新回到家门前的米璐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中将工具丢在了地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打发走第十二次向她询问“需不需要帮助”的埃布尔，她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打开了生产界面，并在数值为一个红色大0的钢材上点了一下。
　　下一秒，在资源选项卡上的UI亮起来的同时，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1米×1米的虚幻小方格，上面还用毫无设计感的宋体字写着几个大字：请在此放入资源。
　　米璐之前设想过好几种系统抽取资源的方式：单纯吸走金属物质、整个工具凭空消失、或者出现一个全息投影出来的美少女对她说“请把这个塞到我嘴里”。
　　和她的设想比起来，这种资源收集方式有些不太方便，却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嘿咻。”
　　一把抱起地上的工具，米璐将它们通通丢了进去。
　　漂浮在地面以上十几厘米处的方格就好像一层滤网。当工具经过它时，它们的金属部分凭空消失，木头部分则穿过没有厚度的滤网，掉到了地上。
　　四五把榔头铲子下去以后，钢材资源很快变成了0.25，可只是一瞬间，它就又跳动了一下，变成了0.1。
　　和那些工具的数量换算一下，1点钢材的数值应该等于十公斤金属，而生产列表里那把手枪则一共消耗了1.5千克钢材——这个重量远远超出一把手枪本身的重量，即使加上弹药，也不应该有这么重。
　　米璐猜测这其中应该有一些损耗，不过因为无法改变，她也没有太过在意。
　　当她重新看向生产进度条时，原本56个小时的预期速度已经降低到了1.2小时。
　　“很好。”
　　通过时间上的变化，米璐已经可以确认：只要有资源，她就能迅速增加装备产量——这对她来说是个大好消息，在她以后组建团队的时候肯定能用上。不过现在，她更关心的还是生产出来的这把枪到底能不能用。
　　……
　　米璐一直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一小时后，用干木棍假装挖土的少女总算等到了武器生产完成，并迫不及待地从仓储里提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自卫手枪。
　　这把枪在生产界面上的名字[标准型自动手枪]，实际上就是一把崭新的格洛克18，不带包装盒，没有泡沫纸，不送说明书，唯一配套的就是两盒50发装的子弹。
　　摸索着给枪装上子弹，她把保险调到待击状态，试着对准不远处的木篱笆瞄准了一下，但没有开枪。过瘾般地瞄了一会儿后，米璐又关闭保险，把枪揣进了裙子内面的口袋里。
　　虽然她很想开上几枪试试，但在这种地方，最好还是别乱引人注意了。
　　“对了……”
　　由于工厂不能马上转回民用，在拿到手枪后，米璐也没浪费下一个生产名额，把接下来生产的武器调成了[标准冲锋枪]，准备把它送给和她一样没什么战斗力的图娅防身。
　　至于埃布尔——他那把剑又不是玩具。给他弄防身武器的事情，还是等她赚到钱再说吧。

第十八章 黑色委托
　　翌日。
　　在好好休息了一晚上后，只有三个人的“米璐护卫队”再次全员出动，前往了糠草镇的冒险者行会。
　　这次的系统任务指定要米璐完成一个战斗委托——和之前的要债或者找宠物不同，因为战斗的危险性，即使是再小的战斗委托，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也因为如此，米璐在这次出来之前做好了充足准备：她不但给手枪压满了子弹，还在昨晚特地找了条埃布尔不用的腰带，在上面做了些改装，将它调整成了能同时挂上猎刀和两个手枪弹匣的工具带。
　　在带着一把手枪的情况下，她只要能和埃布尔与图娅配合得当，就算比不了什么大魔法师，打打普通敌人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咦。”
　　来到行会后，三人没有去柜台，而是直接来到略显冷清的任务板前，打量了起来。
　　只是随便瞟了一眼，米璐就在板子上看到了一叠之前没见过的黑色任务简报。
　　“图娅，为什么那份简报是黑色的？”
　　稍微有些近视的图娅凑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诶……哥哥，你知道吗？”
　　“米璐小姐，那个是猎杀委托。”埃布尔很珍惜自己在米璐面前的表现机会；他和图娅之前都在冒险者小队待过。不过，要说起行会的门道，他还是比自己的妹妹要门清很多，“通俗来说，就是杀人。”
　　“杀人？”米璐愣了愣，“冒险者行会能明目张胆地发布这种委托吗？”
　　“当然不行。这种黑色委托这类似于通缉令，只有被领主认证的逃犯，才能被作为目标挂上来。相应的，为这个人的脑袋付报酬的也不是哪个私人，而是糠草镇的巡防队。”
　　“原来如此……”
　　听完埃布尔的解释，米璐稍稍松了口气。
　　在刚才听到埃布尔的说明时，她心里其实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担心自己会被她的那个狗屎弟弟挂到行会名单上追杀。
　　看到大额赏金的冒险者就和疯狗一样可怕。要是真的成为了众所周知的任务目标，就算她再怎么百般求饶，也挡不住有个性冷淡或者同性恋上来干掉她。
　　不过还好，这里的领主看上去脑子还算正常，也没有容忍这种鼓励私斗的行为出现。就算自己的弟弟能派出杀手，他也无法明目张胆地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米璐小姐，你怎么了？”察觉到米璐的异状，不知道她在担忧什么的埃布尔有些担心地问了她一句。
　　“没什么。”
　　米璐没打算暴露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如实回答这个问题。冲着埃布尔笑了一下，她走到图娅的身边，仔细看起了那份委托。
　　黑色委托上面的描述很简单，奖励也很勾人：
　　“追杀死灵术士阿尔·卡德。此人犯下两桩谋杀案，十二桩渎尸案。目前有确切情报，他正在糠草镇以南的森林地带活动。有冒险者能带回其头颅或将其捕获者，将获得由翠石堡伯爵给予的两千克伦赏金。”
　　黑色委托的内容不止有单纯的文字描述。在黑底白字的简报下面，还有一张悬赏目标的素描画像。
　　这个名叫阿尔·卡德的死灵术士看上去三十来岁，鹰钩鼻，留着一撮小山羊胡，右眼角处还有个小肉瘤。这些外貌特征每个拿出来都算明显，只要能亲眼见到他，米璐就不愁认不出他。
　　看着赏金上所写的两千克伦，急着凑钱的米璐稍微有些意动。
　　已经亲手干掉过两个追击者的她对杀人没太大心理障碍，更何况杀的是坏人。要是能成功完成这个委托，她不但能完成下一个引导任务，还能顺便给那个能给自己多加两个工厂的任务添砖加瓦。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所谓“死灵术士”到底战斗力几何，又能不能挡住子弹？
　　“图娅，埃布尔，我们要不要试试这个黑色任务？”
　　“米璐，还是别了吧？死灵术士诶，很恐怖的。”
　　图娅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害怕。反而是刚刚从米璐的笑容里缓过神来的埃布尔满脸豪情壮志，一点也不觉得这算什么事情。
　　“没什么好怕的，放心交给我。我能搞定。”
　　“哥——哥——”图娅扁着嘴，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逞强？那可是两千克伦的委托。要是那么容易，早就被人完成了。”
　　“我哪有逞强了？我的剑术最近又有些进步，只要策略得当，我们未必不能拿下他。”
　　“可是……”
　　“图娅，我们就试试吧？如果感觉不妙，我们马上逃跑就好。”这次出来说话的不是埃布尔，而是米璐。
　　“米璐·卡斯缇亚”在拉汶亚时身份尊崇，备受宠爱，身边也不乏强大的法师作为护卫。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从没见过真正的战斗用魔法，以及施术者之间的战斗。
　　这次她之所以想要接受这个任务，除了眼馋赏金之外，也是希望实际了解一下这里的战斗魔法是什么情况。否则，对着一个概念上的黑箱，她总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好吧……”
　　见米璐和埃布尔都对这个委托表示出了兴趣，图娅尽管还是有些害怕，但也没有再继续反对。
　　走到任务板前，她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踮脚将那张黑色简报撕了下来，然后交给了柜台后的接待员。见到简报的颜色，接待小姐的目光同样充满了惊讶——这种惊讶中还带着一点显而易见的惋惜和同情：
　　“我说，小妹妹，要不你们还是别去吧？你们干什么不好，非要接这个任务？虽然上面说的是只有两桩谋杀案，但行会已经确认有几个人被他杀了。要我说，你们最好还是再考虑一下。”
　　“我……”
　　听到接待员恐吓般的劝告，图娅表现得有些退缩，一旁的埃布尔也忍不住有些犹豫。可看着在旁边不动神色的米璐，不愿意在心上人面前露怯的年轻剑士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我们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这个任务我们接了。”
　　“那好吧。”
　　见他们心意已决，接待员也利落地用图娅的冒险者徽章在简报上盖了一下。
　　“完不成就逃回来，没人会笑话你们，我们不会收违约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就那样死了太可惜了。而且，要是死了，尸体还可能被他……”
　　“呜呜啊，别说了。”
　　“好了，不吓唬你们了。”看着图娅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接待员摇了摇头，把简报还给了她，“这个任务虽然危险，但却是个联合任务。看到那边的那个大胡子了吗？他是搜捕队的领队。去找他报个到，他会告诉你们怎么做的。”

第十九章 联合任务
　　“联合任务？”
　　因为对冒险者行会的一些行话不太了解，米璐再次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埃布尔。
　　“米璐小姐，这种任务是为了避免冒险者小队在面对强敌时进行添油战术，同时也防止小队之间的纷争而弄出来的。顾名思义，这个词的意思就是几个小队一起做任务，按贡献拿报酬。由于是一起行动，不管是谁最后完成任务，每个参与的小队都能拿到至少5%的底线薪酬。”
　　“噢……”米璐点了点头。对他们这种弱小的小队来说，这种特殊的合作方式还是挺友好的。
　　看来，冒险者行会也不光只从中牟利，也会做出一些有利于行业生态的事情。
　　“这个小兄弟说得对。”
　　埃布尔说完之后不久，接待员给他们指出的那名领队也走了过来。
　　这个留着络腮胡的搜索队领队体格健壮，穿着一条浅蓝色的麻布上衣，外套一件用铁环连接的半身轻板甲。板甲的尺寸是私人订制，穿在他熊一般强壮的身上，也一点都不显得逼仄。在他护甲下缘的腰带上挂着一把带鞘的宽刃剑，剑的长度几乎和埃布尔的双手剑一样长，可因为主人的身材，它看上去就像把短剑一样敦实。
　　从图娅取下简报开始，这个看上去在糠草镇颇有声望的冒险者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听到埃布尔刚才的解释，他走过来，用力拍了拍埃布尔的肩膀，疼得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糠草镇这个地方不大，常在这里活动的也都是些熟人。对付麻烦的敌人，我们只有团结才能胜利。当然，如果你们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又不想分钱，也可以独自去面对阿尔·卡德。”
　　领队在说这句话时用的是开玩笑的口吻——就算他脸上没带笑容，米璐也会当他是在开玩笑。
　　反正目的都是完成任务，既然有人能和他们一起分担风险，他们当然也不会只身犯险。
　　“不用了，我们没那个能力。”
　　“哈哈。”领队笑了笑，对米璐的这个回答没什么意外，“好了，既然现在都是队友了，按照惯例，简单介绍一下吧。”
　　“我叫图娅，是治疗师。”作为队长，图娅第一个举起夹在腋下的魔法书，朝着对方亮了一下。
　　“‘灰狼’埃布尔，剑士。”在她之后自报家门的是埃布尔。除了说出自己的名字，他还带了一个绰号。也不知道是他之前用过的，还是因为觉得很帅所以现取的。
　　“小姑娘，你呢？”
　　“米璐·卡莉……”
　　“等等。”领队忽然扬起手，在她说完全名之前打断了她，“不用报你的姓氏，姑娘，冒险者不在乎那个。”
　　“抱歉，我前两天才刚成为冒险者，不是很熟悉这些。”
　　“没什么。这种事情我无所谓，但有些人可能会被你的这种自我介绍方式刺激到。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姓氏。”
　　“嗯……”
　　米璐大概理解了为什么冒险者中有这种潜规则：能养尊处优的人，不可能出来用命换钱。所以，冒险者中很大一部分人的家境都不怎么样。
　　在同为冒险者，而非雇主的情况下，别说在他们面前摆出高人一等、颐指气使的大小姐态度，就算只是说出自己的家族姓氏，也能引起其中一些人的不悦。
　　按照冒险者们通行的方式，她重新介绍了一下自己：
　　“我叫米璐，是个法师。”
　　“这就对了。”看米璐变通得很快，领队显得十分满意，“图娅，‘灰狼’，还有米璐，我记住了。”每说出一个名字，他的目光就会相应投到那个人的脸上，以表示自己并不是在敷衍他们。
　　在重复了一遍三人的名字后，这名熊一般的领队用和他们同样简短的语言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叫艾克，也有人叫我‘门牙’，在糠草镇还算稍微有点名气，你们也可以信任我。”
　　艾克自我介绍的时候，米璐稍微确认了一下他的信息。
　　【艾克·霍·威尔理查】
　　[男 33岁]
　　[所属：无]
　　[军事：9]
　　[谋略：12]
　　[魅力：5]
　　[管理：13]
　　[战斗：19]
　　[性格：合群、勇敢、（？）]
　　[弱点：火焰、（？）]
　　[特性：（？）]
　　从面板上来看，他没有说谎，性格也还算正常。
　　让米璐稍微有些惊讶的是，这个叫艾克的男人看上去五大三粗，却并不是个什么莽撞的人。
　　“艾克先生，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人？”关掉面板，米璐向艾克问起了联合任务的情况。
　　“停——姑娘，你没必要在我的名字后面加敬语。”艾克摇摇头，纠正了她在称谓上的“不专业”，然后伸手比出了三根手指：“这次猎杀阿尔·卡德的一共有三个小队，十二个人。算上你们，现在是十五个。”
　　“哦？”米璐看了看周围——现在这个时间段，整个行会都没这么多人，“其他人呢？”
　　“他们不在这里。接了任务之后，每个小队的人都需要各自进行准备。只是作为领队，我要在这里等着。”这种问题对冒险者来说和通名不报姓一样都是常识。如果他们不是新人，艾克恐怕不会有这个耐心这么和他们解释。
　　“明白了。对了，我听接待小姐说，之前有人被杀了？”
　　艾克没避讳这件事：“是，上一批搜索队，‘狐狼’领队的。他们有人在森林里被对方伏击，有支小队全军覆没了。不过也大概确定了对方的位置。”
　　“对付这种敌人，你们有什么经验吗？”
　　“经验就是，警戒周围，小心背后。如果发现他，优先攻击他本人，不要去管他操控的亡灵生物。”
　　“懂了。谢谢。”艾克的前半句话说的都是些常识，但后面那句话却很重要。对付死灵术士，只要击破操纵者，亡灵生物的威胁就会自动解除。牢记这个，在之后的战斗中可能会用到。
　　“没什么，姑娘，帮助新人也是应该的。虽然我们这行和同行都算是竞争对手，可多个朋友，总归也多条路子。”艾克继续高声笑了几声，“现在已经快到我们预定的出发时间了，你们是需要去准备一下，还是跟我一起直接去集结点？”

第二十章 队友们
　　“图娅，埃布尔，你们看……”在这件事上，米璐没有擅自作出决定，而是看向了身旁的兄妹。
　　他们两人的意见十分一致：“反正我们也没其他事情要准备，直接去吧。”
　　“那好，我们这就出发。”听到他们的回答，艾克点了点头，去柜台前和接待员说了两句，然后示意三人跟上了自己。
　　联合任务小队集合的地点是糠草镇南边的入口处。因为十几个聚在一起的人很显眼，隔着几十米，米璐就看到了那些自己接下来的队友。
　　这十几个人职业不同，样貌各异，不过看上去都挺老练。见到她们过来，几个男性冒险者的视线也都锁在了她和图娅身上。
　　即使经常去镇子上的妓院，两个女孩的出现还是让他们眼前一亮；栗色头发的治疗师五官精致，目光柔和，看上去柔柔弱弱，又带着些许神殿见习祭司的清心寡欲。一旁看上去什么也没拿的棕头发女孩容貌同样娇俏可爱，但与前者不同，她那双红宝石般的双眸中透出的不是软弱，而是一种图娅所没有的强气，给人一种天然的征服欲望。
　　光看着这幅眼神，他们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想象她跪在地上伺候自己时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艾克，这两个女孩是你带来鼓舞士气的？”等到米璐他们走近人堆后，一些不太友善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穿着件棕色皮外套的年轻射手。他手里的长弓几乎与米璐的身高等高，在不上弦的时候，就仿佛在手里拄着根长矛。
　　“别胡说八道的。”艾克瞥了他一眼，“她们也是冒险者，现在是我们的队友。”
　　“队友？”另一个质疑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这是猎杀，不是过家家。我不管你们是哪家出来的小姑娘，要在这行混，我要知道你们会什么？”
　　“我们……”
　　图娅在帮人治疗时遇到过一些耍赖的客人，可还从没面对过如此尖刻的话语。
　　面对他们的质疑，图娅咬着嘴唇，走了出来，想要向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治疗术。但在她翻开书本前，米璐忽然拦住了她。
　　“……米璐？”
　　“我来。”
　　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米璐拔出手枪，拨到半自动模式，然后抬手对着几十米外的一颗大树就是一枪。
　　——砰！
　　子弹的落点和她瞄准的位置差了整整一米，可周围的人并不知道她瞄准的到底是哪里，只知道她这一枪“完美”命中了目标。
　　一声枪响过后，所有人都看到了树上冒出的青烟，之后又有几个人凑过去看了看上面留下的痕迹——九毫米子弹的杀伤力算不上惊人，但也足以干掉一个没穿重型护甲的人。再考虑到射击距离，没人再对“她们能战斗”这件事有所质疑。
　　“嘁……”
　　见米璐已经证明了自己，再加上有艾克压着，那些嘴上没把门的冒险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有一个人对她手里的枪有些好奇。
　　“小妹妹，我从没见过这种形式的法杖，这是哪里的新东西？”
　　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一个身披红色斗篷，胸前垂着两条金色麻花辫的女性法师走了过来，好奇地看了她手里的枪一眼。
　　“这个……”米璐的眼珠转了转，快速想出了一个答案，“没错，是我找人订制的。武器这种东西，越小越容易收纳越好，所以我才把它弄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赞同你说的这点。小妹妹，你改造法杖找的是谁？我正想改造一下我的武器呢。”
　　“是一个拉汶亚的魔法工匠。等完成任务之后，我可以抽空帮你问问。”
　　“那就多谢啦。”
　　“不客气。”
　　摆摆手，少女把手里的手枪重新插了回去。几秒种后，点好人数的艾克也清清嗓子，开始了出发前的最后安排：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
　　“我行。”
　　“我们也是。”
　　四个小队的领队一一确认了情况，米璐小队的队长在登记时填的是图娅，所以也由她点了头。
　　“很好，那我说明一下计划。”
　　满意地点点头，艾克蹲下身，用自己的剑鞘在铺满松软泥土的地面上画了张简单地图，标出了糠草镇和森林的相对方向，并在森林东北画了个圈。
　　“按照之前遭遇过他的冒险者提供的消息，那个婊子养的死灵术士就躲在森林的东北角。为了能够互相照应及时，这次，我们不按小队行动，而是把四个小队分成两组，间隔三百米，从北内南搜索。”
　　简单说完搜索路线，他掏出水壶，灌了口水，接着又从腰上的挎包里拿出几个小圆筒，各自交给了另外三个小队队长。
　　“都拿好这个。要是发现了目标，就扯掉下面的绳索，到没有树冠遮掩的地方把它发射出来，明白了吗？”
　　“明白。”
　　“好，那现在就开始分队伍吧。”
　　“我们想和她们一队。”
　　艾克的话音刚落，两个吊儿郎当的冒险者就走了过来。他们嘴里的“她们”，自然指的是图娅和米璐。
　　“你们？”
　　米璐瞥了他们一眼，调出了他们的面板数据——这两个人的他们战斗力不错，看上去都是老手，可问题是，他们的性格却都有点问题。
　　人心难测，冒险者的人心更难测。图娅和自己没什么战斗力，埃布尔一个人又能力有限。如果他们在野外突然对发动袭击，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想到这点，米璐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们。比起他们，她还是更愿意和艾克的队伍一起行动：“抱歉，我们不需要。”
　　“我们可以让出一部分报酬给你们，只要你们能在路上陪我们聊聊天就行。”
　　“恕我拒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是看不起我们？”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这么烦人？”
　　因为米璐没有理由的连续拒绝，感觉受到轻视的两人有些恼羞成怒的趋势。好在，在他们挑起麻烦之前，刚才那个和米璐搭过话的女性法师忽然走了过来，止住了他们的质问。
　　这个眼镜娘的外表文弱，但说起话来却声量却不小。
　　“人家小姑娘都说不要了，你们还要在这里纠缠不清？要找女人，妓院里有的是。现在在这里都是接下来战斗的队友，不是来给你们找乐子的。”
　　“……”
　　见到有人为她们出头，米璐不禁对她产生了一些好感，不过又害怕她会被这两个家伙欺负。
　　为了避免意外，少女将手伸向武器，做好了战斗准备。可没想到，两人在看到这个法师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表现得相当惧怕。
　　一句话没说，刚才还一副挑衅态度的两人便转过身，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
　　“来，小妹妹，干脆我们一队好了。”
　　对着两人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女法师向着米璐伸出了手，发出了组队邀请。
　　就在这个瞬间，米璐发现她手上好像有样什么熟悉的东西。
　　是黑色蛛网的纹身。

第二十一章 遇袭
　　黑蛛网——之前差点在那几个混混手上吃瘪的米璐对这种印记可是很有印象。
　　面对女法师伸过来的手，她没有拒绝，但在握手的同时，她也仔细看了一下对方的底细：
　　【塞西尔·珀拉尔格】
　　[女 24岁]
　　[所属：毒蛛]
　　[军事：6]
　　[谋略：16]
　　[魅力：10]
　　[管理：11]
　　[战斗：20]
　　[性格：狡诈、愤世嫉俗、（？）]
　　[弱点：成功的激怒、（？）]
　　[特性：（？）]
　　果然，和米璐猜测的一样，这个名叫塞西尔的女性法师是毒蛛的人，而且战斗力甚至比艾克还强。既有组织又有实力，也难怪刚才那两个冒险者会这么怕她。
　　既然她是毒蛛的成员，那和她一队的人……
　　收回手，米璐看向了她在不远处的几名队友：一个带着小盾和钉锤的高大战士，一个拄着一把斧枪，眼窝深陷的长矛手，还有之前那名曾经对她和图娅出言不逊的射手。
　　这三个人中，战士和长矛手都是毒蛛的人，只有那个射手没有所属。
　　在刚才和另外的冒险者交谈、以及与自己握手时，塞西尔都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帮会成员的身份，所以，她应该不是什么帮会混在冒险者中的“间谍”，之所以干这个工作，很大概率也就是为了赚钱。
　　要是塞西尔单单只是毒蛛的成员，凭她表露出的那副好打抱不平的作风，米璐仍会对她有些好感。可她面板上暴露出来的那两个性格，却让米璐不得不对她有所提防。
　　此人内里的性格与外在所表现出来的热情仗义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她有双重人格，那就是她在演戏。
　　“小妹妹，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塞西尔对眼前少女已经看清她部分底细这件事情浑然不知。在和米璐聊了两句后，她又转过头，将目光转向了图娅。
　　“是的。”因为她的解围，图娅对她也同样很有好感，“米璐是从拉汶亚来的，我和哥哥他则是海洛尔人，但来这里已经有一两年了。”
　　“听你们说话，我就能听出来。”塞西尔微笑了一下，“我叫塞西尔，绰号‘灵猫’，在本地说话还算有些分量，也最讨厌仗势欺人的人。要是之后还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可以找我。”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谢……塞西尔姐姐，你真好。”
　　“小事一桩。”摆摆手，塞西尔继续向图娅打听起了她们的更多情况，“小妹妹，你们在这还有其它朋友吗？”
　　“没有，就只有我和哥哥，还有米璐。’
　　“你们就三个人，又都是冒险者，那岂不是挺辛苦的？”
　　“嗯……虽然有些辛苦，但还好。”
　　图娅对人——尤其是对自己友善的人——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再加上塞西尔之前行为换来的好感，两人刚聊了几句，图娅就向塞西尔敞开了心扉。
　　而因为塞西尔目前没露出什么异常的地方，米璐虽对她有所防备，也没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
　　她们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这种伪装，也许也只是塞西尔的一种自保。既然她没有直接露出敌意，那自己在先在心里暗自提防就好，没必要在明面上生什么事端。
　　“艾克，我们已经分好队伍了。”
　　几分钟后，在决定和塞西尔的小队联合后，她们向领队说了一下情况，并确定了两支搜索分队各自的路线。
　　由于这次的任务比较危险，两支小队在塞西尔的指示下组成了一支较为紧密的搜索队形：那名眼睛最尖的射手走在最前，作为侦查。埃布尔和塞西尔小队中的战士和长矛手则将图娅、米璐和塞西尔三人护在核心，向前推进。
　　保持着这一阵型，七人向着森林里深入了大约两三公里。一路上，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和目标有关的东西，反倒是塞西尔和图娅聊得越来越开。
　　“塞西尔姐姐，我很喜欢枫糖饺子。”
　　“真的？我也喜欢。你会做吗？”
　　“会，就是准备材料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有空，姐姐你可以来我们家里做客。”
　　“好啊~”
　　碰到新朋友的图娅语气轻快，塞西尔也不时捂着嘴，咯咯地笑上一声，仿佛这只是一场没有危险的悠闲春游。
　　三个女孩里，只有又要提防塞西尔，又要担心敌人的米璐时刻保持着警惕——可她毕竟也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战士。眼见一路上没什么情况，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少女也稍微有些松懈了下来。
　　而往往，情况就喜欢在人松懈的时候发生。
　　——咻！
　　正当米璐感觉这次可能要扑空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尖啸突然响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魔法爆裂的震耳轰鸣。
　　“是信号弹！”
　　抬头朝着东边望去，埃布尔从树冠的缝隙间捕捉到了一些炸开的彩色火焰。之前的冒险者经验让他很熟悉这种动静，以及制造出这一动静的东西。
　　发现信号弹打出，刚刚还言笑晏晏的塞西尔也严肃了起来，一下子从刚才的邻家大姐转换成了神色冷峻的小队领队：
　　“艾克他们找到人了？”
　　“应该没错。”
　　“走，我们过去看看。”
　　看了眼只留下白色烟迹的信号弹痕，实际指挥这支搜索队的塞西尔没有犹豫，当即决定按照之前两支队伍定好的行动守则，过去和艾克他们会合。
　　可就在几人转身的瞬间，一支冷箭忽然从后面射来，扎透了塞西尔小队里那名战士的后颈。
　　“呃……”
　　身材高大的战士捂着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痛叫，几乎没做什么挣扎便向后倒在了地上。
　　“小心！”
　　一旁的长矛手见到有人倒地， 立刻放声大喊了起来，埃布尔也随即拿起他掉在地上的盾牌，挡在了妹妹和米璐面前。
　　米璐和他们一样都被吓了一跳。拔出手枪，她下意识地朝着射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还在，也并不是内鬼。
　　“混蛋，箭是哪边来的？”塞西尔紧紧抓着法杖，一边左右查看着情况，一边大声询问着前面的射手。
　　“三点钟！”
　　两人一问一答间，又是一支飞翎朝着图娅射来，牢牢钉在了埃布尔手里的盾牌上。
　　“抓到你了。”
　　眯着眼睛，从刚才这一箭里锁定了对方位置的弓箭手瞄准羽箭射出的方向，干净利落地回应了一箭。
　　飞翎射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沉闷的箭矢入肉的声音，但却没传来任何痛叫。结合到这次的任务目标，他们不难猜到袭击自己的东西是什么。
　　“看来是不死生物，我们必须近距离解决他。”
　　“我来。”埃布尔拔出长剑，自告奋勇。
　　“哥哥？！”
　　“放心，手到擒来。”
　　给担心得叫出来的图娅投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鼓起勇气的埃布尔举着盾牌，单手拖着自己那把一米多长的双手剑，朝着对方隐藏的灌木冲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死灵术士
　　看到埃布尔径自冲了上去，图娅在原地焦急地跺了跺脚，却做不了什么，倒是一旁的塞西尔没有袖手旁观：在他冲入灌木丛之前，这名法师挑了个角度，举起镶嵌着绿水晶的法杖，对着埃布尔前方的灌木丛打出了一个风炮。
　　足以掀翻野猪的强风从埃布尔的身旁擦身而过，将他前面那些阻碍视野的树叶和杂草连根拔起，也露出了隐藏在之后的敌人——一个肤色苍白，肢体僵硬，嘴角还带着黑色血迹的女弓箭手。
　　米璐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模样，埃布尔则没空关注许多。
　　——砰！
　　埋头冲到对方前面，他将手里的盾牌朝着对方猛地撞了上去，将她撞到在了地上。之后，还没喘匀气的少年举起长剑，一剑斩向了她的头颅。
　　锋利的剑刃蓄势而下，如同刽子手的利斧，将亡灵弓箭手的脖子连骨带肉，全部斩断。在发出了两声诡异的“嗬嗬……”声后，弓箭手与身体分离的头颅滚到一边，没有了声息，而剑刃造成的发黑创面则没有流出任何血迹。
　　“……”
　　第一次杀死敌人，埃布尔的手有些颤抖。因为兴奋，又因为紧张。
　　“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别过来。”
　　制止了准备跑过来的妹妹，埃布尔警惕地扫了周围一圈，并在确认没有其它敌人后，从尸体的胸口处扯下冒险者徽章，慢慢退了回去。
　　当这场短暂的伏击结束时，地上的那名战士早已停止了呼吸——图娅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对他施以救援有些内疚，塞西尔则安慰了她：受了这种致命伤，就算米璐是治疗师，也根本无力回天。
　　“他妈的，一换一。”看着地上的尸体，长矛手拄着斧枪，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还算不上一换一。”塞西尔蹲下身，伸手合上了牺牲队友的眼睛，“尸体对那个死灵术士来说只是消耗品，而我们却平白损失了一个人。”
　　“大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
　　听到他的问题，所有人都没有回答。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遵守之前的守则，立刻过去打出信号弹的艾克那边支援。可因为刚才遭遇了袭击，包括塞西尔在内的众人都有些迟疑，也不确定阿尔·卡德到底是在另外一支搜索队那边，还是就潜伏在他们的身旁。
　　他们在尸体旁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一下，树林里再次出现了一些动静。
　　“好了，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朝地上啐了一口，满脸晦气的长矛手放平手中的斧枪，做好了战斗准备。
　　一阵窸窣声过后，从亡灵弓手另一侧的灌木丛里零零落落走出来了十几个蹒跚的身影。这些个子只有一米左右、手拿破旧武器的矮小生物不是人类，而是些被亡灵法术操控的地精。因为死去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它们的尸体早已腐烂发臭，还遍布着一些正在产卵的苍蝇和蠕虫。隔着十几米，米璐就能闻到它们身上那股令人反胃的味道。
　　“我操！”退回来的射手骂了一声，下意识地往长弓上架了支箭，“亡灵化的地精？真他妈恶心。”
　　“不过也不算棘手。”
　　塞西尔瞥了一眼这些行动缓慢的劣等生物，半点没把它们放在眼里。
　　在法杖上用力敲了一下，她褪出了法杖顶端那颗本来已经没多少魔力的魔法水晶，换上了一块崭新的“电池”。接着，她默诵了两句咒语，对着不远处的地精们便开始了轰炸。
　　轰炸——米璐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它。因为这种冲击力强大的风炮打出去的速度实在让人眼花缭乱，威力也相当惊人。在连续数个风炮的轰击下，本来就高度腐败的亡灵地精和它们身边的那些杂草一样，很快被吹得骨折肉烂，肢体分离。赶上去的长矛手和埃布尔只是各自斩杀了一个亡灵地精，剩下的怪物就都被塞西尔包了圆。
　　看着塞西尔的施法效率，米璐不禁有些咂舌；在中近距离战斗上，魔法在爆发性和威力上似乎都比轻武器要占优势。不过像塞西尔这样施法，成本恐怕是个问题。
　　——啪。
　　果然，米璐刚想到这个，塞西尔就褪出了法杖上第二块被榨干的水晶。
　　这种水晶一块的重量在200克左右，每次携带的个数有限，价格也不低，如果不是小有本钱，根本支撑不起这么豪横的用法。
　　看着塞西尔的法术轰炸，举着手枪却无处施展的米璐对魔法这种东西更加多了一份好奇。放下对准亡灵地精方向的枪口，对塞西尔已经不再那么提防的少女准备过去看看，顺便问问与法术相关的事情。
　　刚要抬起腿，她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迈不开步子。
　　“……？”
　　低下头，少女惊愕地看到了一些湿润的腕足状物体。这些诡异的触手缠绕在她的小腿上，带着黏腻不适的触感慢慢向上步进着。
　　没等她对这些东西感到恶心，一只苍白、枯槁的右手已经抓着她的猎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
　　见鬼了。
　　有人无声无息地接近了他们，而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及时发觉。直到锋刃贴上了少女的皮肤，众人才反应过来，那些地精只是些浪费他们魔法水晶，并吸引注意力的消耗品。
　　“米璐小姐！”
　　见到米璐被人劫持，埃布尔脑袋一热，举起长剑便要冲上来。可劫持者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留在了原地。
　　“放下武器，不然，她会死。”
　　劫持者的声音冰冷且阴鸷。米璐看不到身后人的模样，只能看到图娅盯着自己，一脸惊恐，埃布尔则咬牙切齿，却又不敢继续上前。
　　再一次与死亡擦肩，米璐免不了有些害怕。但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很清楚，越是害怕，她就越要强迫自己保持镇静。
　　艾克之前说过，死灵术士本身的防御力并不强，这应该也是对方为什么选择看上去弱小的自己作为劫持目标的原因。对劫持她的人来说，她身上的“武器”只有一把猎刀——这把猎刀现在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他应当不会对自己有所防备。另一方面，攻击法术需要咏唱咒语，自己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咏唱咒语肯定会被他清楚听到，所以他对此也毫不担心。
　　不错，好算盘。
　　唯一的漏洞在于，她要杀人，靠的不是咒语，也不是那把猎刀。
　　“你就是阿尔·卡德？”深呼吸了一下，少女努力稳住了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
　　“是……我只是想逃离这里，去到南方，但你们就是对我穷追不舍！这次，主动来送死的是你们……别后悔，小姑娘。”
　　“那就好了。”
　　“好？”死灵术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怎么，难道你其实本来就不想再活着了？”
　　“不。”
　　米璐摇摇头，将手枪穿过自己左侧腋下，指向了身后。
　　“好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再去找你了。”

第二十三章 一生一次的教训
　　“……？”
　　死灵术士愣了愣，对米璐那些在他看来毫无逻辑的话有些疑惑。
　　而米璐用来回应他疑惑的，只是一连串他从未听过的火药爆响。
　　——砰！
　　自动手枪的射速极快，以至于让多发子弹射出的枪声都重合在了一起。在米璐按下扳机不松手的动作下，一秒钟之内，手枪弹匣里的20发子弹就全部打了出去，在阿尔·卡德的身上开了一串血洞。而随着身后那个男人的倒下，缠绕在她腿上的那些腕足也很快枯萎、消失，变成了一团随风飘散的灰烬。
　　对方觉得她是个看上去柔弱的少女，就想劫持她来做筹码，不能说是判断失误，只能说是没被子弹教训过。
　　如果不是这种教训大部分人一生只能接受一次的话，他应该会对米璐表示感激吧。
　　“米璐小姐！”
　　听到突然响起的枪声，包括塞西尔在内的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两秒钟后，见到阿尔·卡德仰面倒地的埃布尔第一个反应过来，匆匆冲到了米璐身边。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打空一个弹匣，本来身体素质就不怎么样的米璐也不好受。在身后的法师倒下后，她也立刻捂着腋下，蹲了下来。
　　“米璐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稍微有点痛。"
　　米璐脸上的表情表示这种痛楚不是“不点”。好在手枪毕竟只是手枪，这种被后坐力打出来的钝痛来得快，去得也快。揉了一会儿痛处，缓过神来的少女抓住埃布尔递来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
　　当魔法师塞西尔走过来时，她看向米璐的眼神已经发生了一点变化。这点变化很细微，不过还是被提前有所戒心的米璐捕捉在了眼里。
　　“小妹妹，你是叫米璐吧？真厉害……”
　　“雕虫小技，塞西尔。你刚才的那串法术也很强大。要我像你刚才那样施法，我可做不到。”
　　“这算是各有所长。”被夸了一句的塞西尔嘴角流露出了一点自得，“但实话实说，要是被劫持的人是我，我做不到那么轻松解决他。”
　　“是他轻敌了。”
　　回过头，米璐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鹰钩鼻，山羊胡，眼角带着小肉瘤，和任务简报下面的那副素描一模一样。
　　从他身下流出来的血不是黑色，而是鲜红。
　　死灵术士也是人，不能像他操纵的那些玩物一样抵抗子弹。只是，和正常人比起来，这种心智扭曲的家伙内心应该也没什么怜悯可言。
　　“小妹妹看来看出来了，当冒险者，最忌讳的就是轻敌。”
　　“是啊。不过要是什么都缩手缩脚，我们也不会来这个任务了。”从尸体身上收回目光，米璐伸手拔出了腰间的猎刀，“谁来取一下战利品？”
　　“我来吧，斥候斥候，干的最多的就是这种脏活。”
　　在米璐和塞西尔说话的时候，另外几个人也先后围了上来。接过米璐手里的利刃，出声搭言的射手蹲下身，开始切割死灵术士的脑袋。另外那名长矛手则叫上埃布尔一起，将死去的战士抗在了身上。
　　按照冒险者小队的规矩，只要能回去，他们就不能把队友的尸体留下来喂虫子。比起这里，镇子里的墓地才是他的最好归宿。
　　“那边呢？”
　　见到长矛手的动作，米璐不由得看向了那个被埃布尔解决的亡灵射手。她看上去也是镇子里的某个冒险者，并且是为了和通缉犯战斗而死。于情于理，她都理应得到和队伍里的死者一样的待遇。
　　塞西尔摇了摇头：“我们没足够的人手，米璐。图娅的哥哥不是从她身上拿了徽章吗？有那个就够了。”
　　“但至少我们得把她安葬了吧？”
　　“‘物以类聚’，是吧？怪不得图娅小妹妹那么善良，原来，米璐你也是如此。”
　　“我觉得正常人都会这样。”
　　“是，是，但我说了，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了。是你杀了目标，托了你的福，这次的赏金你们小队一共能拿到85%，在拿到赏金后，你完全可以花一小笔钱托人来做这件事情。”
　　塞西尔的提议其实很合理：他们一共就七个人，死了一个，又要浪费两个人去搬尸体。这样算下来，他们几乎没多少可以自由活动的人手。
　　考虑到现实情况，米璐也觉得她给出的办法算个好主意。可在这时，图娅却主动站了出来。
　　“不用那样了，塞西尔姐姐。“
　　“图娅？”
　　“我来吧。我会带她回去的。”
　　满脸认真地说完这句话，图娅来到那个冒险者的尸体边，将她的脑袋拼了回去，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米璐没想到图娅会做到这种程度，不过既然图娅都这么做了，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还不去帮忙？”
　　看着两个女孩的背影，塞西尔朝着队伍里的那名刚割了死灵术士脑袋的射手使了个眼色，他也很快会意地走了过去。
　　“两位，虽然我讨厌碰死人，但还是让我来吧，你们两个都搬不动。”
　　“谢了。”
　　这个弓手之前对她们有些出言不逊，但一码归一码，他肯来帮忙，米璐还是对他说了声谢谢。
　　“好了，各位，现在都满意了吧？如果满意了，我们这边的任务就完成了。收拾一下现场，我们去看看艾克那边。”
　　“嗯。”
　　面对塞西尔的提议，这次，米璐和图娅都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在他们遇袭之前，艾克那边就已经发射了魔法信号弹。如果米璐没猜错的话，那支搜索队应该也同样遭到了阿尔·卡德所控制亡灵的袭击，只是不知道那两支小队现在情况如何。
　　穿过茂密的树丛，几人带着战利品和队友的尸体，向着艾克搜索队所在的位置一路前进，并在走出三百多米后，来到了一片狭窄的林间空地。
　　铺着一层厚厚腐殖层的林间空地上留下了很多战斗痕迹——有箭矢，有焦痕，有血迹，甚至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融化的尖锐冰凌。空地正中央，包括艾克在内的几个人正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旁边还胡乱倒着几具尸体。从尸体外貌判断，其中三个死者是阿尔·卡德操控的亡灵，另两个则是搜索队里的冒险者。
　　“我来帮忙！”
　　发现艾克小队里的治疗师正在独木难支地救助伤者后，图娅急忙跑了过去，开始协助她进行施救。
　　“什么情况？”走到艾克近前，米璐和塞西尔几乎同时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被伏击了。”
　　拄着带血宽刃剑的艾克喘着气，脸色沉得像块洞穴里的青色大理石。
　　“袭击我们的是阿尔·卡德控制的亡灵。那些怪东西十分难缠，不怕箭矢，也不怕刺击，尤其是那个法师。”
　　他顿了顿，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一名穿着厚布长袍的男性亡灵。
　　“他叫索维尔，‘狐狼’队里的法师，我认识他，但没想到他在死后居然也能发挥出那么强的战斗力。还好，在他准备好一个大法术前，他忽然倒了下来。”
　　长期的冒险经历让艾克能在险境中保持沉稳，可其它一些人却完全不同。
　　刚刚从死里逃生，之前那两名骚扰过米璐和图娅的冒险者就开始把枪口对准了她们：
　　“别说了，门牙。我们在这和那个死灵法师的仆从战斗了十几分钟，还损失了两个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她们，来这么晚，是想故意害死我们吗？”

第二十四章 解锁地图
　　怕强欺弱是人类的共性，在追逐利益的冒险者之间，这种情况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米璐从心底里看不起这种人，所以也根本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塞西尔冷笑一声，主动为她出了头。
　　“害死你们？”
　　光是塞西尔的这一声冷笑，就让那两个冒险者的表情在瞬间表现出了一点畏缩。可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占了理，即使对塞西尔有些惧怕，他们也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
　　“怎么，‘灵猫’，我说得有错？我知道你们是有势力，但这种事情，就算让翠石堡的行会负责人来评判，也是你们做得不地道。”
　　“胡说八道。”同样和塞西尔一样不愿意有人对米璐指手画脚的还有埃布尔。暂时放下背着的尸体，他像保护公主的骑士一样，站在了米璐身边，“我们可没那个兴趣专门坑害你们，之所以来迟，也是事出有因。”
　　“毛头小子，刚说到你的姘头？你就受不了了？”
　　“你……”
　　埃布尔本身年龄不大，对情绪的控制力也不强。对方这么一说米璐，更是直接刺到了他的心里。抬起手，他下意识地就要将手伸向自己的武器。
　　“别冲动。”
　　在他拔剑之前，塞西尔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然后大声呵斥起了那两人。
　　“你们两个蠢蛋是眼瞎了吗？看看那边——你以为‘土熊’是怎么死的？自己摔跤摔死的？如果我们没遇到阿尔·卡德的袭击，早就过来帮你们了。”
　　“……”
　　两个冒险者沉默着没敢回话。事实上，在看到那个战士的尸体时，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这点。
　　这两人之所以继续抓着米璐和图娅不放，只是因为她之前拒绝了他们的邀请，看上去也最好欺负，能让刚刚恶战了一场、又什么成果都没捞到的他们泄泄愤。
　　塞西尔很知道这种人的德性。一句话把他们噎得无言以对后，她的嘴上仍然没有停下：
　　“别怪我没警告你，米璐和这对兄妹都是我的朋友。对他们，你们的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要不然，我明天就让你们从糠草镇滚出去。”
　　“为什么？至于吗？‘灵猫’，她只不过是个……”
　　“她只不过是个救了你们命的人。”
　　她的话两人和一旁的艾克都愣了愣：“你说什么？”
　　“一帮蠢货。”塞西尔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米璐杀了阿尔·卡德，我看你们还要多躺下几个。你们以为为什么那些围攻你们的亡灵生物会突然倒下去？嗯？被你的嘴臭臭得吗？”
　　塞西尔的话已经说得十分直白，直白到只要稍微想想，就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尽管如此，这两个冒险者也没那个脸去和米璐道歉。面对塞西尔的一顿臭骂，他们毫无还嘴的底气和理由，只能闭上嘴巴装死。
　　“孬种。”
　　瞥了强撑着不愿认错的两人一眼，塞西尔没再理会他们，单独和艾克谈了起来。
　　在说话间，艾克时不时惊讶地看上一眼旁边的米璐，惊奇于她居然能亲手干掉臭名昭著的阿尔·卡德。而随着这个消息被艾克小队剩下的三个人知道，她更是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中心。
　　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没有让米璐飘飘然起来；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拿到这个战果，纯粹是那个死灵术士自己找死，又没有防备。如果让她和一个塞西尔这样的法师正面对抗，手上没准头的她完全没把握能够取胜。
　　当然，这种事情只要她自己知道就好。保持神秘感，有时候也是一种威慑。
　　“走吧，整理一下战场，我们回去拿赏金。死了两个人，这次可真是亏大了。”
　　和塞西尔交谈了一阵，作为搜索队领队的艾克叹了口气，起身做起了离开前的准备。
　　这边的战场交战人数更多，战斗也要比米璐那边更加惨烈。因为尸体太多，他们不可能把死者全部带回去，所以也只能带上两个死去的队友，并收集了那三个亡灵傀儡身上的冒险者徽章，与米璐他们一道返回了糠草镇。
　　回到镇子后，四支小队的幸存者首先去了一趟墓地，将几个死者安葬了下去，而后才一起来到了冒险者行会。
　　“我看看……少了三个人？”
　　见他们进来，全程负责了给这支联合搜索队分任务的接待员小姐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人少了多少。
　　就和抢救室里的医生一样，她对生死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可遇到这种事情，还是免不了有些叹息。
　　“是，三个，不过我们带回来的不止这些。”艾克点了点头，走到柜台前，将腰包里放着的七枚冒险者徽章扔在了柜台上，“看看吧，都是冒险者，应该是之前‘狐狼’带的那批人丢下的。”
　　“‘土熊’、‘蓝猞猁’、卡西娜、‘小莺’……”
　　拿过桌上的冒险者徽章，接待员一一判读了起来。每轻声念出一个死者的名字，她便在糠草镇冒险者行会的名册上勾上一笔，注销掉他们的存在。直到七个死者的信息全部被削除后，接待员抬起头，重新看向了艾克。
　　“很遗憾这次又有不少人牺牲。你们的任务呢？失败了吗？”
　　“不，我们成功干掉了阿尔·卡德，东西在那位小姐身上。”
　　“那位……？”
　　“是我。”
　　上前一步，从那名弓箭手那里拿过死灵术士头颅的米璐将包好的“战利品”放到了柜台上。
　　从布口袋里溢出来的浓烈血腥味让接待员忍不住捂住了鼻子，但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抓起染血的袋子，进到了行会后厅。
　　几分钟后，让行会的人确认了阿尔·卡德身份的招待员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大袋子沉甸甸的金币。
　　——砰。
　　每袋十公斤重的金币袋子重重砸在柜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过在看到艾克和塞西尔后，其中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很快缩了回去。
　　看着这两袋沉甸甸的金币，少女的双眼有些放光。但比起它们，更让她高兴的，还是同时出现的系统提示：
　　【教学任务[完成一次委托任务]完成，获得500经验，开启地图功能】
　　【新增阶段性任务[夺回拉汶亚全领的统治权]，任务奖励：12000经验，新增五个地图外工厂，开启理念功能，开启国策功能】
　　500经验不是很多，也不足以让她再升一级，那个地图功能却是个非常不错的好东西。
　　米璐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地图的功能会和扫描无人机一样，能够显示出她身边区域的详细地图，让她在躲避危险和敲定战术上面都能更有主动权。可也许是因为这个系统本身更倾向于战略性，当她打开地图界面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一张冒险者行会的平面图，而是一副精确度超过现存所有地图的世界地图。
　　这张地图的大部分区域都被战争迷雾所遮掩，只有她所在的这个国家处于明晰状态。通过对地图的判读，少女很容易就知道了一些自己之前并不清楚的常识：
　　她所在国家的名字叫做光辉王国。这个名字如果单拎出来，在米璐看来简直土到爆炸。但配合上王国的巨大版图，就算它的名字叫大铲子王国，听起来也很有威慑力。
　　王国的领土幅员辽阔，面积几乎占据了整个世界地图的三十分之一——这可是包含了水域面积在内的三十分之一。如果用地球的陆地面积来做比较，光辉王国的面积差不多就是一个最鼎盛时期的俄罗斯帝国。整个王国领内共有八个公爵领，三十三个伯爵领，再往下的细分封地更是超过了三位数。
　　原本应该由她所统治的拉汶亚地区正位于王国版图最西南方的滨海地区，如果再往上一点，穿过一片森林，便是她现在所在的糠草镇，以及更北一些的翠石堡。
　　“这个是……”
　　当粗略浏览了一下地图的米璐继续往下缩放时，她看到了一些更让她惊讶的东西：
　　从地图上，她能够看出王国领内的成规模军队活动的动向。

第二十五章 米璐小姐很慷慨
　　除非被贴上了硬核标签，或者调到了最高难度，否则，对大部分战略游戏来说，将军事单位的活动情况在地图上标出来都是一项基本功能。
　　但这种功能出现在现实中，却无异于一套全天候在线的侦查卫星系统。
　　如果她现在的身份还是拉汶亚女伯爵，或者国王的军事幕僚，这个功能恐怕立刻就能派上用场。可惜，眼下的她只是个还在被自己那个狗屎弟弟追杀的冒险者。就算知道了国内军队的调动情况，也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用处。
　　要想利用这种信息来赚钱，除非她能找到路子，把这些消息卖给外国人，或者哪个准备谋反的领主——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米璐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要是她在卖信息的时候被王国的情报机构发现，那事情可就不是被丢进地牢那么简单了。
　　“来吧，各位，我们分钱了。”
　　理性分析了一下地图现在的用途，少女暂时收敛了刚刚获得新功能的兴奋感，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了眼前的那两大袋金币上。
　　按照规定，只要单个任务的报酬超过1000克伦，冒险者行会就会从中抽取15%，作为整个行会的运作费用。不过，这个规则有个例外——那就是像这次的黑色委托一样的，由当地领主亲自发布的任务。
　　完成这种带有官方性质的任务后，“为民除害”的冒险者不需要向行会上缴一分钱，这也是哪怕黑色委托再怎么危险，也永远有人会去接手的理由。
　　当然，对这种关系到分配收益的小规则，没仔细看过冒险者守则的米璐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规定，还是接待员小姐在刚才帮她解开钱袋系带时随口告诉她的。
　　因为本次获得的2000克伦基数实在不小，就算被行会扣走15%的手续费，米璐也不是十分在乎。而且，她这次本来也没准备拿走自己应该拿到的全额报酬。
　　“艾克，这个是你们小队的酬金，这个是塞西尔小队的酬金，还有这个……”
　　从两个大大的钱袋里掏了一会儿，米璐在柜台上摆出了三堆以200枚为一组的金币，并招呼着另外三个小队的队长过来拿取自己该拿的报酬。
　　看着柜台上的金币，艾克就算不仔细去数，也能看出来它的分量不太对劲：
　　“等等，这些酬金好像有些太多了。”
　　“的确。”一旁的塞西尔同样注意到了这点，“米璐，按照简报上的分配比例，你只需要给我们每个小队100金币就好，但这里……”
　　“这里一共有600枚。多出来的那300克伦，是我愿意给你们的。如果那些战死的冒险者有家人，请把那些金币给他们。如果没有，就当是给幸存队友的抚恤了。”
　　“真的？小姑娘，太感谢你了。”
　　听到米璐的话，一旁那名塞西尔小队里的长矛手原本有些沮丧的表情瞬间一扫而空，伸手就想来拿柜上的金币。
　　——啪。
　　在他的手触到金币前，塞西尔用力打了一下他的手，制止了他。
　　“哎哟……”
　　收回手的长矛手搓着发红的手背，悻悻看着近在眼前的金币。戴着眼镜的魔法师则皱着眉头，认真地盯着米璐：
　　“为什么？米璐，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我们在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冒险者生死由天，不需要你来特地补偿。”
　　“可他们毕竟是在战斗中死的。你小队里的那个战士叫‘土熊’，是吗？如果没有他，谁知道那个亡灵射手的箭会插在哪里呢？也许是树上，又也许——”米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是这里。”
　　“……”
　　塞西尔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中闪烁着一些复杂的情绪。
　　几秒种后，法师重新开口，话中的意思仍未改变：
　　“就算如此，你也没必要这么做。”
　　见塞西尔如此严肃，米璐的心里忽然涌出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抱歉……多收报酬这种事情也和自我介绍时报出姓氏一样，是对冒险者的一种冒犯吗？”
　　“不，完全没有。”两人身边的艾克摇了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米璐，‘灵猫’的意思是，这钱是你自己用命换来的，就算你不表现得那么慷慨，也没人会诟病你。”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闻言的米璐拍着胸脯，呼了口气，一副后怕的模样，“总之，塞西尔小姐，这些钱既然摆出来了，我就不会收回去——你们就当我用钱换个好人缘了吧。要是你们不收下，那我可就真的不开心了。”
　　“……好吧，既然你执意这样，那我就代他们对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
　　米璐眨眨眼，脸上带着笑意。
　　她刚才的话看上去是在找借口，可实际上并没有掺假。就和她说的一样，她多给每个小队100%的酬金， 既是为了补偿那些战死者，也是为了在冒险者里换个好人缘。
　　“门牙”艾克和“灵猫”塞西尔在糠草镇的冒险者里都算是有头脸的人物，塞西尔甚至还和毒蛛有关系。和他们保持一个不错的关系，对她之后的活动没什么坏处，也能让她的处境更加安全。
　　“好了，钱都分完了，那我们现在就解散了。”
　　“再会，期待下一次合作。”
　　“再见~”
　　十几分钟后，分好了钱的米璐与图娅兄妹一起带着剩下的1400克伦离开了行会。在埃布尔的提醒下，她准备尽快找个商行把这些金币存起来，避免被一些小偷小摸的家伙惦记上。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他们才刚离开行会大厅后不久，脱离队友的塞西尔忽然独自追上了她。
　　“啊，塞西尔小姐？你是来问那个工匠的消息的吗？”米璐停下脚步，看向塞西尔，猜测着这个性格里带着两个负面标签、却一直一副热心模样的魔法师的意图。
　　“不。”塞西尔摇了摇头，走近了三人身边，“那件事情还不急，米璐。我只是想和你说些话。”
　　“怎么了？”
　　“米璐妹妹，你也太发善心了。不说我和‘门牙’，你觉得你给另外那几个家伙的那些钱最后会被怎么用掉？”
　　“我知道他们会挪用一点，但不管怎么说，队友总归是队友，他们应该不会亏待战死者的家人吧？”
　　“嗬。”塞西尔轻笑了一声，“好几年前，我也和妹妹你一样这么想。不过我敢和你打赌，不出三天，你给‘灰石’小队那群白痴的钱就会全部出现在妓院老板的口袋里。”

第二十六章 老熟人
　　“……其实，我大概也能猜到。”
　　“哦？”听到米璐的话，塞西尔微微侧过脑袋，眼中波光流转，金色的麻花辫在她的胸前来回晃荡着，“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
　　“可能是自私吧？”
　　“自私？”
　　“嗯。”少女点点头，“我之前在那里和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有人帮我承担了牺牲，我这么做了，心里也会舒服一点。至于那些钱的去向，我干涉不了。”
　　“如果你把这称为自私，那这种自私，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凝视了米璐几秒，塞西尔忽然笑了一下，没再说这件事情，“米璐妹妹，我说这些只是想给你一个劝告，不是在强迫你做什么。我在糠草镇已经当了三年冒险者，如果你想在这行长期做下去，可以在之后来找我谈谈。”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旁边的图娅和埃布尔一眼，“图娅小妹妹和她亲爱的哥哥也是。”
　　埃布尔对这种邀请有些受宠若惊：“这……我的荣幸，塞西尔小姐。其实我早就听说过‘灵猫’的名字，只是没亲眼见过你。”
　　“停，停——你在暗恋米璐妹妹吧？在暗恋的对象面前吹捧别的异性，可是会被人讨厌的。”
　　“什么？我……我没有。”
　　“是没有暗恋她，还是没有吹捧我？’
　　“呃……”
　　埃布尔在这方面言辞木讷，自然不可能说过塞西尔。面对她的调笑，少年只能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讷讷而不能言。
　　“噗。”
　　见他这副模样，塞西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言谈间，仿佛与她属性面板上的那两个负面性格全无关联。
　　“好了，不说了。我的住址在小茴香街上，一栋有着两个烟囱的房子，黑屋顶，橡木墙，只要到了那里，你们肯定就能看到。我这周之内都不会再出任务，要是有空了，你们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谢，我们会抽空去拜访的。”
　　塞西尔如此盛情邀请，就算是鸿门宴，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在和塞西尔告别后，米璐继续和图娅兄妹前往了镇上一家名叫“白金玫瑰”的连锁商会，将报酬中的一半存了进去，用来充当应急储蓄。至于剩下的另一半，她则准备直接用掉，给整个小队的战斗力都升个级。
　　“好钢用在刀刃上。图娅，埃布尔，你们看看在装备上有什么需要的？”
　　“米璐小姐，我们在这中间没帮上什么忙，再从这里面拿钱，实在不太好意思。”
　　“别谦虚了埃布尔。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干掉了一个亡灵射手，一个地精，图娅也救了其它小队里的两个人。这些钱是我们一起用命换来的，既然要用，就别跟我客套。”
　　“好吧。”听米璐这么说，埃布尔也咬了咬牙，决定下个血本，用这个机会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战斗力，“米璐小姐，我想买身新的甲胄，再给我的剑上附个魔，一共大概要两百五十克伦。”
　　这点钱对现在手握上千克伦的米璐来说只是小意思：“没问题。图娅你呢？”
　　“我需要补充一些治疗用的魔法水晶。然后……现在有钱了，我还想买一本载有更强治疗法术的魔法书，就是有点贵……”
　　“多少？”
　　“三百克伦。”图娅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在和米璐一起完成这个任务之前，以她们平时的赚钱能力，就算运气再好，也至少需要不吃不喝两个月才能挣到这个数。
　　图娅没有自己哥哥那么强的变强欲望，可作为治疗师，她也希望能精进自己的能力，帮到更多人——尤其是身边的人。她对基本治疗法术的理解早已到位，如果不是钱实在难挣，她也不会憋着一直没有提升。
　　对她的这个请求，米璐当然不会拒绝：
　　“这个也没问题，图娅。这些钱是你应得的，你的治疗术变得更厉害，也等于是在帮我们自己。”
　　“哇哦！”能换上新魔法书的图娅轻声欢呼了一声，看上去相当开心，“谢谢你！米璐。”
　　“要谢我的话，不如以身相许？”
　　“……”
　　米璐的这句话只是开个玩笑。毕竟，就算图娅真的对她以身相许了，没有作案工具的她也做不了什么。
　　但听到她的话，图娅的脸上却十分罕见地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
　　“米璐，你、你、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没有，我是开玩笑的，这里有什么宗教团体对这种事情有忌讳吗？”
　　“不，我只是不太喜欢那种人。虽然我们之间可以一起睡，但一些背德的事情是不能做的！”
　　“是吗……”
　　米璐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图娅明明有着一个“色欲”性格，平时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这个一直接受传统教育的治疗师在这方面十分保守，那种不好说出口的性格，恐怕也只会对她未来的结婚对象表露出来。
　　米璐一开始为此有些遗憾，不过想想，她很快又觉得这也没什么：她们之间现在的朋友关系就很不错。比起和收留自己、把自己当妹妹的图娅有什么朋友以上的感情，她现在更在意的事情是自己的下一个任务——夺回自己的领地，同时也让那个差点杀了她的弟弟付出代价。
　　而说到这个，问题又落到了钱上。
　　为了确认筹钱进度，在将五百五十克伦的金币给了埃布尔、让他带着妹妹去置办装备后，米璐拿着剩下的一百五十个金币，独自前往了萨拉尔的住处。
　　她本来想问问罐头的事情怎么样了，同时给萨拉尔一些用于疏通人脉的活动资金。可也许是因为正好出去推销未归，萨拉尔今天并不在家。
　　——砰砰砰。
　　在门口徘徊着的少女连续敲了几次门，又等了几分钟，一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只好决定先离开这里，等过两天再过来询问情况。
　　从萨拉尔家返回时，她为了节省时间，走了一条之前从没走过的近路。而十分“凑巧”的是，在这条路上，她又遇到了自己的两个“老熟人”。
　　那两个袭击了她，还差点把她强暴了的毒蛛帮混子。
　　这两个不务正业的混蛋似乎经常在周围搜罗猎物。当米璐走到一条人烟稀少的窄巷时，一路跟了她两条街的两人抓住时机走了出来，一前一后地拦住了她。
　　尽管面临的是和之前一样的危险境况，但这次，米璐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刚杀了个热乎的死灵术士，手里又拿着专门为这种情况准备的自动手枪，米璐面对他们不但不害怕，甚至还隐隐有些兴奋，巴不得从他们身上找回场子。
　　“又是你们？你们拦住我想干什么？”
　　“嘿嘿，小婊子，霍尔上次说你像他的初恋情人，答应请我们晚上喝酒，这才说服我们放了你。这次他不在，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看着已经如同瓮中之鳖的少女，挡在她正前方的帮会成员舔舔嘴唇，用目光舔舐着她裸露在外的细嫩皮肤，脑中想象着她被压在自己身下时的触感，声音，还有味道。
　　“老实点，跟我们去个地方。你之前是怎么在房间里诱惑霍尔为你说话的，就在那怎么伺候我们，我们还能放你一马，要不然……”
　　“你们说。”
　　斜了他一眼，把玩着手中武器的米璐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说，如果有人在镇子里杀人，会怎么样？”

第二十七章 毒蛛
　　“哈，你是不是被吓傻了？”
　　听到少女问出的“无厘头”问题，两个帮会成员互相看了看对方，先是有些疑惑，然后忽然同时笑了出来。
　　“小妞，你觉得用这个能威胁到我们吗？实话告诉你，杀了人也不会怎么样！糠草镇的巡防队里有我们的人，你也不是第一个被抹脖子的人。对我们来说，只要给点钱，谁也不会记得你这种突然消失的外地小女孩。”
　　“是吗？给钱就行？那就好了。”
　　“……？这个小妞在说些什么？是被吓傻了吗？”
　　“不管了，这种上等货色，干完之后拿去卖掉都能换不少钱，不能放过。”
　　两个人都对米璐的话有些奇怪，也都没有想到，她之所问这个问题，为的不是他们，而是自己。
　　看着对自己一副垂涎模样的两个男人逐渐靠近，米璐屏住呼吸，缓缓用拇指将保险拨到了待击。
　　为了避免麻烦，她不想在这里杀人，但自动手枪这种东西开起火来控制不住，以她那稀烂的枪法，保不准会瞄着腿打到脑袋。
　　万一她只按自己想的打中了腿，就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如果把握不好准度、真的把他们杀了，那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
　　用准星套中面前的目标，少女的食指轻轻触碰到了扳机……
　　——砰！
　　“啊——！”
　　就在米璐真正开枪之前的前一秒，随着一声闷响，一声惨叫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帮会成员扑倒在地，以为自己走火了的米璐第一时间检查了一下枪口，但并没有发现异常。
　　正当她有些疑惑时，从她前方的巷口处走出了一个刚和她分别不久的身影：
　　“塞西尔？”
　　“塞西尔大姐？！”见到突然出现的金发眼镜娘，堵住米璐后路的那个混子也没管在地上翻滚痛叫的同伴，当场便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找死。”
　　冷冷看了一眼被风炮打倒在地的帮会成员，塞西尔将手上的短法杖插回了腰间。
　　“还不快滚？”
　　“是，是……大姐。”
　　得到塞西尔的点头，没被风炮击中的混混匆忙跑到同伴面前，把他扶了起来。与此同时，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塞西尔也换了副表情，来到了米璐身边。
　　“抱歉，米璐妹妹，让他们冒犯你了。”
　　“没什么。”
　　米璐本来想顺着她的话说一句“他们前几天还差点杀了我”，但看塞西尔对待手下这些小喽啰的眼神，如果她真的说出这句话，恐怕这两个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混子立刻就会变成换取她好感的筹码，血溅当场。
　　如果这两人的话不是吹牛，他们之前应该残害过不少女孩，死也是罪有应得。可不管怎么说，米璐还是不希望他们死在这种时候。
　　塞西尔过来救她算不上雪中送炭——因为她自己也完全有能力对付这两个人渣——而如果让塞西尔替自己动手杀了他们，并处理善后，那就算是自己欠了她的人情了。
　　只要萨拉尔的生意能成功，大笔钱到手的米璐有很多既不脏手，又程序正义的方式让巡防队将他们绳之以法。在这种时候，没必要把场面弄得太血腥。
　　“这两个家伙堵住我，想要欲行不轨。我正准备给他们个教训呢，没想到塞西尔你就来了。”
　　“是啊，还真是巧。还好我碰到了这回事，要不然，他们可就要自作自受了。”
　　“是挺巧的……塞西尔，你不会一直在跟着我吧？”
　　“怎么会？”塞西尔晃晃脑袋，一副受了冤枉的委屈模样，“米璐妹妹，我可不是那种闲人跟踪狂。我只是从这里路过，偶然瞥到那些不成器的混蛋在堵人，所以才过来制止。在见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被堵的人是你。”
　　“那还真是见义勇为……比起你，那些巡防队的人简直都是尸位素餐了。”
　　这句话一出口，米璐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话里的火药味。
　　她其实也不想伸手去打笑脸人，但没办法，塞西尔面板上的那两个负面性格在她的心里总是一根刺。
　　如果刚才这么做的是图娅，米璐现在绝对会十分感动。可因为对象是塞西尔，她的嘴上虽然夸着对方，心里却对她几乎没有什么信任感。
　　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在自己拔枪的时候动手，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巧合。她之所以在那个时候出手，除了救下自己，恐怕同时也是在救和她同一组织的毒蛛成员。
　　为了弄清楚她的目的，米璐决定装作对毒蛛不知情的样子，稍微套一下塞西尔的话——有“新来小镇的外地人”这个身份做基础，她不知道毒蛛，也不算什么怪事。
　　“塞西尔，我刚刚听他们叫你大姐，你认识他们吗？”
　　“勉强算认识。”
　　看着那两个人渣蹒跚着离开，塞西尔推了推眼镜，满脸恨铁不成钢地回答了米璐的问题。
　　“毕竟大家都在镇子里住，总会有些熟人。只不过有些人像米璐妹妹你一样善良，又有坚持，有的人则变成了些败类。不过放心，米璐妹妹，下次遇到他们，我会好好管教的。”
　　“嗯……这么说，塞西尔你是在糠草镇出生的？”
　　“算是吧。”魔法师点了点头，说道，“我妈妈在糠草镇怀的孕，但却是在翠石堡生的我。在我小到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她又带着我回到了糠草镇——不过她很快就因病去世了。”
　　“抱歉，我不知道这个。”
　　“不用这么说，米璐妹妹。比起在森林里被地精吃掉，或者变成死灵术士的傀儡，这种死法反而还算安稳。”微笑了一下，塞西尔继续说道，“米璐妹妹看来对我很好奇。这是好事，说明我们做朋友的概率变大了。要是还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继续问吧。”
　　塞西尔脸上的笑容平静，柔和，无可指摘，但那双镜片后的翠色双眸却仿佛能够洞视人心一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少女，显然是已经猜到了米璐的打算。
　　而在米璐看来，这也算是她稍微露出了一点“狐狸尾巴”。
　　塞西尔既然露出了这幅和她面板性格相符的表情，她的话就绝对不能全信。不过，不管是真是假，多问一点信息，总归不会有坏处。
　　“塞西尔，我刚才看到他们的手上和你手腕上都有一个标志，那是什么？”
　　“你说这个？”
　　勾了勾嘴角，塞西尔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黑蛛网标志。
　　米璐原本以为她会对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东西有所隐瞒，可没想到，她居然直接将自己所在组织的名字说了出来。
　　“这是‘毒蛛’的标志，糠草镇本地的一个帮会。米璐妹妹既然之前就遇到过那两个家伙，想必在见我的第一面，就已经注意到这个了吧？”

第二十八章 初吻
　　“是。”
　　米璐看了眼塞西尔手腕上的黑色蛛网纹身，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重新放下袖子，塞西尔扶着眼镜，笑了一声，“米璐妹妹，我能感觉到你一直在防备我，看来就是因为这个？”
　　“没错。”
　　看着面前的法师，少女在再次给出肯定回答的同时，也对塞西尔的观察能力有些心惊。不过事实上，就和她之前想过的一样，她提防塞西尔的决定性因素并不是这个。
　　米璐不是那种以个例否定群体的人；如果塞西尔面板上的性格都很正面，以她之前那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仗义作风，就算她是毒蛛的人，米璐也不会对她如此提防。
　　可偏偏，她就是能看清楚塞西尔到底有什么样的性格——也因为如此，塞西尔越是伪装得无害，便越是在触碰米璐的警戒线。
　　塞西尔完全不知道米璐有看穿人性格的能力。出于对自己能力的自信，话说到这里，她依然满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着：
　　“米璐妹妹，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恐怕有些误会了。我们的名字虽然叫毒蛛，但不是什么阴谋组织。最早，我们只是为了互相帮助，才走到了一起。即使是现在，我们也经常干些阻止私斗，帮助穷人的事情。”
　　“是吗？”米璐双手抱胸，态度不置可否。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塞西尔惊讶了那么短短半秒，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千真万确，米璐妹妹。只要人一多，什么地方都会出现败类，你可千万不要因此就对我和他们‘一视同仁’了。”
　　塞西尔说话的语气十分真挚，理由也没有漏洞。如果不是米璐知道她的底细，她甚至差点都要被说动了。
　　但看着她故作无辜的样子，米璐很清楚，她仍在说谎。
　　而对付这种把谎言当成习惯的人，直接切中要点，才是最有效的交流方式。
　　“既然这样，那就摊开说吧。塞西尔，你接近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米璐的话让塞西尔撇了撇嘴。看她的表情，应该也已经完全确认米璐根本没被她骗到了：
　　“米璐妹妹，你真要这么直接？”
　　“就这么直接。既然我们之间要做朋友，那总不能在这件事情上也藏着掖着吧？”
　　“好吧。”塞西尔的脸上有些无奈——这副无奈八成也是装出来的，“实话是，因为你们很好看，看上去又不怎么强，所以我才主动和你们进行了接触。毕竟，如果你们能来毒蛛名下的会所，调教好了，能给我们挣不少钱。”
　　“拐卖妇女？”
　　“不是拐卖，是合作。我给你们提供场地，你们帮我赚钱。拿到的钱，五五分成。”
　　米璐皱了皱眉，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要她在没有生存威胁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去向男人献媚，不如把她送到马车底下压成大饼。
　　“很抱歉，塞西尔小姐。就算你这样‘为我们考虑’，我和图娅也对那没任何兴趣。”
　　“不用说，我完全能猜到。米璐妹妹这么要强的人，绝对不会只想靠自己的身体挣钱。所以，这个念头已经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了。”塞西尔用手背掩着嘴唇，呵呵轻笑了一声，让人完全捉摸不透她的想法，“现在，我只把你当成一个有潜力的冒险者。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米璐妹妹，有空就来小茴香街找我，我会告诉你们一些该注意的东西。要是遇到麻烦，也可以直接向我求助。”
　　“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因为我知道那个魔法工匠？”
　　“不。”塞西尔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我可没那么庸俗。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而且……”停顿了两秒，扎着麻花辫的金发眼镜娘忽然走到米璐面前，搂住猝不及防的少女，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而且，你真的很漂亮。”
　　舔舔嘴唇，从米璐身上占了便宜的塞西尔暧昧地笑了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只剩米璐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
　　她完全没想到塞西尔会突然做出这种动作。
　　自己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虽然塞西尔的嘴唇很软，她身上的味道也挺好闻，可那家伙毕竟是个狡诈的利己主义者，两人之间也没什么交情。被这种人夺走初吻，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亲都亲了……她除了认下来，也做不了什么。
　　她还有些话想问塞西尔，但那种事情可以之后在合适的场合再说。现在，她要做的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在昨天生产完自己手里的那把格洛克手枪后，她又紧接着往生产列表里填了一把[标准型冲锋枪]。冲锋枪的生产时间比手枪长不少，好在她还有剩下的那点钢材打底。十几个小时过去，冲锋枪已经完成生产，静静地留在了仓储列表里。
　　连续两次被人堵截给了米璐一些警醒，也让她更加急于把手上的武器交给图娅。除此之外，她还得设法去镇子上弄些金属，继续增加工厂的产能。
　　一把手枪毕竟不能完全保证她的安全。既然她不会魔法，只能依靠武器来战斗，那就最好还是直接弄上全套装备——护甲，步枪，爆炸武器，无人机。要是资源合适，她甚至想直接在工厂里造辆装甲车，遇到轻武器解决不了的问题时，直接把重型载具提取出来。要是还打不过，就算用装甲载具跑路，也比两只脚要更快，更安全。
　　可惜，前者那些单兵装备的钢材需求满足起来还算简单，可后者，她目前还只能想想；生产载具所需要资源的不仅是金属，还有燃料。要想继续向后发展，只能等她先存到钱，想法子盘点铁矿煤矿，那才算有些可操作性。
　　……
　　“图娅，埃布尔，我回来啦。”
　　沿着街道走了十几分钟，一路筹划着接下来的行动的少女拿着分文未动的钱袋，回到了家中。
　　“米璐？”
　　屋子的客厅里，先她一步回来的图娅正捧着一本米白色封面的魔法书、认真试验着上面的法术。而在她的不远处，陪着妹妹一起从市场回来的埃布尔也鸟枪换炮，换了身铮亮的新胸甲，就是背后的武器不知道到哪去了。
　　走到他的身边，米璐疑惑地摸了摸他背后空着的剑鞘：
　　“埃布尔，你的大宝剑呢？”
　　“米璐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往剑上附魔需要一段时间，还得等工匠排期，就算他的动作再快，我也至少得等到后天才能拿到武器了。”
　　“没事，反正这次赚了一大笔，这几天不工作也没什么。”
　　拍了拍埃布尔那身和乌龟壳一样硬邦邦的胸甲，米璐宽慰了他两句，然后又和好奇宝宝一样，看向了一旁的治疗师。
　　“图娅，你手上的那本就是新魔法书吗？”
　　“嗯！”刚刚试验完一次法术的图娅紧紧抱着手里的魔法书，脸上满是兴奋，“这本书是镇上魔法书店的最后一本中级治疗魔法书，被我给买来了。有了这个，我能够用上更高一阶的治疗术，在战斗中也可以帮上大家更多的忙。”
　　“能够？也就是说，你使用的魔法需要完全依靠魔法书来实现？”
　　“诶……？”
　　听到米璐的问题，图娅的表情显得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回答了她。
　　“怎么说呢……米璐，是可以这么说。但严格来说，施法需要同时兼顾三者——自身对法术的理解，合适的魔法武器，还有足够强度的魔法水晶。简单来说，魔法书是弓，水晶是箭，对法术的理解则是射手本身的力量与射术。缺失其中的任何一环，都无法完成攻击。”
　　“明白了……”
　　图娅的解释很简单，却也足以让米璐大概理解这个世界的施法原理；看来，这个世界的魔法和她印象中那种存储魔力和施展法术都靠本身，武器主要提供增幅作用的施法方式不同。这里的法术很依赖于工具，也需要消耗大量资源。
　　而按常理推测，这应该也代表了一个很明显的弱点：
　　“这样说来，就算是高等级的法师，没有了法杖或魔法书，岂不是也手无缚鸡之力了？”
　　“……米璐，你自己不是会法术吗？为什么一直在问这种常识性问题？”
　　“我用的那个不是魔法。”
　　米璐摇着头，稍微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她在与埃布尔兄妹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自己不会用魔法战斗，再加上三个人的关系亲近，所以她也不怕把这种事告诉他们俩。
　　“我唯一会的魔法就是看破敌人的弱点。至于我使用的那种武器——你可以把它当成改良版的手弩，靠射出金属伤人，和常规意义上的魔法没有任何联系。”

第二十九章 好人卡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没见你在被触手缠住时念咒语……”
　　听完米璐的解释，图娅在惊讶的同时，也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过米璐，要是你的武器不是法杖，那你之前说的魔法工匠也是骗塞西尔的喽？”
　　米璐没否认这点。经过之前和塞西尔的接触，图娅就算不提起那个女人，她也得和他们说起这个：“没错，我对她说了谎，但事出有因。塞西尔没表面上那么简单，我们最好对她多点防备。”
　　“为什么？”图娅稍微愣了一下——以她的性格，对塞西尔这种愿意主动示好的人几乎没有防备，自然也没看出来塞西尔的异常之处，“米璐，你看出什么了吗？”
　　“在镇口和她握手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手腕上有个蛛网标记。要是我没猜错，她应该是毒蛛的人。”米璐点点头，点出了塞西尔的身份。但为了避免图娅担心，她没把自己刚才遇上毒蛛帮程芸和塞西尔的事情说出来，
　　“毒蛛？我知道他们。”听到这个名字，一直在用耳朵关注两人谈话的埃布尔走了过来，“一个本地帮会，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好惹，好在，我和图娅平时与他们没什么冲突。”
　　米璐看了他的剑鞘一眼：“多半是你那把剑的功劳。”
　　“那……”图娅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魔法书的书脊，表情有些犹豫，“要是这样，我们之后还是不要去见她了？”
　　米璐摇摇头：“不，见还是要去，只是不要太相信她说的话就好。她在糠草镇混了这么久，有她关照，我们之后做任务也能舒服点。”
　　“好，我知道了。”图娅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多加小心的。”
　　“嗯~”见图娅已经记住自己的提醒，米璐接着看向了身旁的剑士，“埃布尔，你也看着点图娅。她太善良了，作为哥哥，你得保护好她。”
　　“放心，米璐小姐，不用你说。就算豁出性命，我也会保护好图娅。”
　　闻言的少年拍着自己的胸甲，发誓般地说完了前半句话。之后，他又干咳了两声，用低了一个调子的声音补充道。
　　“还有你。”
　　“呃？”埃布尔突然说出这种话，让米璐一时有些尴尬。
　　见状，一旁的图娅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是善良，但一点都不笨。从一开始，她就看出了自家哥哥这个他们捡来的女孩有意思，只是考虑到米璐的感受，一直没有说破。
　　这次，见到场合合适，她也不失时机地送上了一记助攻：
　　“哥哥，这算是你对米璐的表白吗？”
　　“这个……我觉得……”
　　埃布尔挠了挠头，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瞄着米璐，可又羞涩地不敢看她太久。就这样踌躇了几秒钟后，第一次遇到喜欢人的少年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在米璐面前半跪了下来。
　　“米璐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挺合适的，我们可以试着相处一下吗？”
　　“抱歉，我觉得我们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合适。”
　　看着埃布尔这副直球求婚的架势，米璐刚才的那点尴尬直接被在心里放大了几十倍。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女孩子，埃布尔这么做无可指摘，可她本人的观念却让她根本无法接受这种事情。
　　突然被一个男孩求爱，她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给他发张好人卡了。
　　“埃布尔，你是个好人。相信我，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找到更好的。”
　　“但我的夜空里只有一颗亮星，那颗亮星就是你，米璐小姐。”
　　埃布尔的这句话没等到米璐的回答，反而激发了妹妹的八卦欲望：“哥哥，你是从哪里学来这种奇怪情话的？”
　　埃布尔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是学来的，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如果米璐小姐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实在对不起，阿布尔，但我目前真的没心思谈恋爱。”
　　“目前？”抓住米璐话里这个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重点”，埃布尔稍微暗下去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是，目前。”
　　反应过来的少女扯扯嘴角，挤出了一副十分勉强的笑容，心里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一嘴巴。
　　她今天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如果图娅不在场，在这种时候，她最好的回绝方式就是告诉埃布尔“我喜欢美少女，不喜欢你”。可因为她前不久才和讨厌百合的图娅说了自己不是同性恋，她根本用不出来这种理由。而如果直接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又显得有些过于离谱。
　　思来想去，她目前能对埃布尔用的也就只能是拖延之策了；反正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时间也还长。之后遇到合适的女性，给埃布尔撮合一下，也算是一了百了地解决了这件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米璐小姐。我会努力变强，直到有一天配得上你的！”
　　“嗯……加油吧，埃布尔。”
　　米璐现在完全理解了那些在大庭广众下被表白的女生的心情。
　　她心里默念的“你明白个鬼”，脸上却只能露出一副充满希冀的纯真笑容。这种双面表情是如此完美，以至于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绿茶。
　　为了缓解尴尬，在说完这句话后，尴尬得有些头皮发麻的她立刻找图娅转回了话题：
　　“图娅，别在旁边煽风点火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对哦。”
　　经米璐一提醒，图娅也想起了她还有个问题没给米璐答案。
　　“是这样的，米璐。高阶魔法师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并不会手无缚鸡之力，如果对一种法术足够熟练，他们可以在仅有水晶的情况下就把魔法用出来，就和徒手用箭刺伤人一样。”
　　“如果连水晶也没有呢？”
　　图娅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最厉害的王庭法师，也不可能在没有魔力供给的情况下用出法术。”
　　“明白了……”
　　因为预计到以后还可能和更厉害的法师交战，米璐把这些信息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从这点来看，她之前干掉的死灵术士阿尔·卡德虽然凶残，法术造诣却并不高。他之所以能对冒险者造成严重伤亡，主要靠的是尸体造成的恐惧、偷袭优势、以及以多对少。如果能把他手里的法杖打掉，他整个人就是废物一个。
　　当然，要是从“完成任务”的角度来看，直接干掉他本人，还是诸多方案中最有效率的方法。

第三十章 全副武装
　　“图娅，稍等我一会儿，我有个礼物要给你。”
　　问完了自己关心的事情，米璐也没忘记正事。让图娅在原地稍作等待，她返回房间，从仓储里取出了那把已经生产完成的[标准型冲锋枪]。
　　一道闪光闪过后，一把MP7冲锋枪出现在了她的手边；这种武器在冲锋枪里也算小号，可以单手持握，重量很轻，后坐力也低，很适合图娅这种女孩子。
　　也幸好[标准型冲锋枪]是这把枪——根据军工产品列表里那些[标准]、[重型]之类的前缀，米璐根本就无法判断各类产品的正式型号。要是随机出来什么挂着冲锋枪名字，实际上和步枪重量差不多的苏式武器，那就太不方便了。
　　“给，图娅，这是我用的那种武器。”
　　随手验了验枪，米璐带着武器，离开卧室，将整把枪和子弹一起交给了图娅。
　　“米璐，你居然还有这个？”图娅接过冲锋枪，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的黑色金属。即使不谈它的武器属性，光从加工精度和质感上，它都是件不错的工艺品，“真好看，不过好像和你的有些不一样。”
　　“你的这把大一点，但也更好操纵一些——来，我教你怎么用。”
　　退出MP7的空弹匣，少女拉着图娅坐到桌边，向她仔细介绍了如何装弹、设置保险、瞄准、击发、以及很重要的一点：平时不要关保险，也不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图娅很聪明，理解起来也不困难。米璐只说了一遍，她就大概领会了枪械的使用方法。倒是在旁边看了全程的埃布尔挠着脑袋，好像还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
　　“好了。”
　　教完这一切，米璐往弹匣里压了几发子弹，将它交给图娅，让图娅试射一下。
　　米璐刚才说的那些注意误伤的提醒让图娅稍微有些忐忑，但在少女的鼓励下，她还是举起枪，将枪口对着外面的栅栏，短暂地按了一下扳机。
　　——砰！
　　“哇啊！”
　　听到枪声的治疗师下意识地惊叫了出来，好在没有让枪脱手。继续打了几发子弹后，她也渐渐适应了起来，甚至还打出了不错的成绩。
　　“米璐，这个一定很贵吧？至少也得两三百克伦。”打空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后，图娅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里的冲锋枪，一边问道。
　　米璐给了她一个微笑：“是不便宜，但就当你们收留我的报酬了。”
　　“谢谢！不过米璐，你是从哪弄来这个的？我一开始没见你带任何武器过来。”
　　“这个嘛……”
　　米璐看了眼门外，忽然起身关上房门，然后刻意放低了声音。
　　他们毕竟是和自己在一起生活的人，性格上又信得过。与其把一些事情藏着掖着、处处小心，不如直接告诉他们。
　　“图娅，埃布尔，我接下来说的话是秘密，你们可以帮我保守吗？”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放心，我们绝对守口如瓶。”
　　“其实，这些东西其实是我自己做的。”
　　“什么？”尽管做好了听到离奇故事的心理准备，图娅和埃布尔还是有些惊讶，“可米璐，我从没见你用过铸铁工具。”
　　“我用的不是工具，而是一种特殊的魔法。只要有合适的金属，我就能把它们塑形成这些东西。”她顿了顿，看向了埃布尔，“之前我之所以让埃布尔陪我去买工具，也是因为这个。”
　　埃布尔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怪不得我昨天晚上准备去给米璐小姐的土豆浇水，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抱歉，这件事是我骗了你。”
　　“米璐小姐，千万别说这种话。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自保，而你现在愿意把这件事告诉我们，也代表了你对我们的信任。要是你早告诉我这回事，我那天就多帮你买一点了。”
　　“现在也不迟。”听到埃布尔的话，米璐冲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对漂亮的红色眸子仅仅只是微微一转，便让少年深深沉溺其中，“埃布尔，能帮帮忙，再帮我弄些金属回来吗？”
　　“当、当然！”被一个眼神俘获的埃布尔不仅有些脸红，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米璐小姐，这次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就拜托了。”
　　偶尔——只是偶尔，米璐会发现自己变成女孩子也不是没有好处。
　　随便卖个可爱就能让倾慕自己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帮自己办事，虽然听上去很渣，不过真的很省力。
　　埃布尔离开之后，仅仅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推了一独轮车的工具回来，而且还只带了各类工具的金属头，木头部分则全部扔回给了工具店。
　　“谢谢，埃布尔。”
　　再次向埃布尔道了声谢，米璐抱起运回来的钢材，在将它们全部弄进了生产列表的资源栏里，换成了20点钢材点数。随后，她又紧接着往生产列表里塞了一支[标准型自动步枪]、一架[轻型旋翼无人机]、外带几枚[标准型破片手雷]和两个单位的[标准型自动步枪弹药]。一串产品拍下来，20点钢材顿时去了四分之三。生产时间也被拉到了22个小时。
　　这些武器装备都是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确定好的东西。和冲锋枪一样，从它们的前缀里，她根本看不出这些产品的具体型号到底是些什么。直到在界面上仔细找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总算在产品名称后发现了一个灰色的小三角。
　　“……？”
　　这个小三角看上去是个开关，但却无法打开，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升级之后能够解锁了。
　　……
　　第二天。
　　当米璐打着哈欠爬起来时，除了一份步枪弹药还在制作中外，其它东西都已经好好躺在了系统仓储里，变成了几个不起眼的数字。
　　在把工厂改为民用，并将水果罐头重新排上生产队列后，她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提了出来——一把黑色的步枪，看铭文型号应该是AK-74M；一架可以折叠的四旋翼无人机，商标是一个她很熟悉的品牌。
　　由于目前还没有稳定的充电源，无人机要想保持续航只能单独制造电池进行替换。这样下来，不但它的使用成本不低，补给也很耗时间。在处理好充电问题前，不到关键时刻，米璐不打算把这个放出去。
　　除了这两个“大件”，剩下两样东西就显得很普通了：四枚非军事爱好者完全认不出型号的卵形手雷，还有一盒50发的M74弹。这种小口径子弹正好能和[标准型自动步枪]配套，也算是系统没故意给她找茬。

第三十一章 暴露
　　为手里的步枪装上子弹，米璐独自跑到后院，对着树干试射了几发，并在确认性能可靠后将它重新挂在了房间里。之后，还有日程安排的她和还没起床的图娅打了个招呼，再次带上贴身武器，前往了萨拉尔家。
　　萨拉尔的家今天没有再大门紧锁：米璐才站在门口敲了没两下，猜出是谁来了的萨拉尔便打开房门，把她迎了进去。
　　“萨拉尔，我们的生意怎么样了？”刚进屋，她便直接奔向了主题。
　　“很成功，米璐小姐。”和米璐一样，萨拉尔最关心的也是这件事。在示意米璐到桌边坐下后，他返回二楼，拿出了一张“白金玫瑰”商会出具的存款凭据。
　　米璐昨天才见过这类凭据，所以也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最重要的那个数字。
　　“两千克伦？”
　　“是的，米璐小姐。我把那些东西卖给了哈纳尔，‘白金玫瑰’在这里的主管。您是没看到他那副表情，在他自己和情人吃了几口您提供的蜜瓜后，他几乎立刻就决定拍板买下了我们手里所有的存货，并告诉我，之后如果我们还有货源，他那边也照单全收。”
　　“没想到这么顺利……”
　　“我也一样，米璐小姐。我本来还以为至少要费些口舌呢。”
　　“多谢你了，萨拉尔。这些东西能卖出去，靠的都是你的门路。”米璐接过萨拉尔递来的票据，扫了一眼，又伸手将它递了回去，“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你可以从里面拿一半。
　　萨拉尔摇摇头，没有去接面前的票据：“我知道您的慷慨，米璐小姐。但我之所以选择为您效劳，为的不是钱，而是找回我的女儿——而这一切都要靠大小姐您才行。这些钱我现在用不到，就当我放在您这里的活动资金了。”
　　大小姐——米璐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一个侍女叫她起床的时候。
　　之后的事情她永远也忘不了：起床后没多久，她的“父亲”就宣告暴毙，再然后，迎接她的便是葬礼、地牢、森林，以及这里。
　　“……”
　　看着眼前这个把救回女儿的一切筹码都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米璐有一瞬间想要和解释一下“她的能力有限”，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萨拉尔真心把自己当成有背景的人也好。至少，她不用担心他的忠诚度问题。只要自己能帮他找到女儿，这个在管理和经商方面出类拔萃的人才就会更加死心塌地地协助自己。
　　按照工厂现在的生产进度，一万克伦，应该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搞定。在完成那个凑够一万克伦的系统任务前，为了安全起见，米璐不准备再出任务：反正现在的两个系统任务都对冒险者委托没有要求，她手上的钱也够日常支出。冒险者们出生入死，为的就是钱这一个字。
　　有了钱，她自然也没必要再去冒险。
　　“萨拉尔，这些钱我会帮你存好，我也会尽快帮你找到女儿。既然你这边顺利，我明天会再送一批货过来。如果你感觉一个人费劲，招募些帮手也没问题。”
　　“放心吧，米璐小姐。人手的事情我会酌情处理，但钱，绝对不会让你少到手一个子儿。”
　　“嗯。”
　　给了萨拉尔一个信任的眼神，米璐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收起他交给自己的那张存款单，离开了屋子。
　　“呼——”
　　走出房间，少女张开双臂，就着糠草镇晨间的空气做了个深呼吸。
　　秋日的冰冷空气从她的鼻腔一直冷到了肺里，却也让人一扫了夜间残余的倦怠感。
　　萨拉尔不是米璐今天要见的唯一一个人——除了他，她还准备临时起意，单独去见见塞西尔。
　　那个女人是个危险分子，但米璐也不得不承认，她对本地十分熟悉。如果她能愿意帮忙，也许就能找到一些关于萨拉尔女儿的线索。
　　“小茴香街……黑屋顶……两个烟囱……”
　　因为目标明确，米璐没费多大功夫，便在两个路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塞西尔所说的小茴香街，并找到了那座拥有两个烟囱的显眼房子。
　　拔出手枪、最后确认了一下弹匣里填满子弹，她定定心神，径直向那栋房子走了过去。
　　——咚咚咚。
　　在她敲了敲门后，一个类似猫眼的小窗口稍微动了动，并紧接着响起了一声锁具从内打开的声音。
　　几秒钟后，随着大门被推开，笑靥如花的塞西尔出现在了米璐面前；她今天还是扎着两根和以往一样的麻花辫，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着，像是单纯的开心，又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猫科动物。
　　“米璐妹妹？真高兴你能来看我，我还以为你会过几天再来呢。”
　　“你不是说抽空吗？今天正好有空，我就来了。”米璐知道她是在欲擒故纵，所以也没对她客套什么，“塞西尔小姐，如果你没空，我就先不打扰了。”
　　“不不不，我正在等着你呢。”听到米璐的话，塞西尔果然没有拒绝她的来访。笑着摇了摇头后，她敞开大门，伸手将米璐牵了进来，“米璐妹妹，我怎么没看到那对兄妹和你一起来？看来，你还是在提防我。”
　　“要是提防你，我也不会来这里了。”
　　“也是也是，我失言了。”掩嘴一笑，塞西尔大方地招呼着米璐在桌边坐下，然后提来一个漂亮的珐琅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颜色清澈的饮料，“来，米璐妹妹，这是我的独家秋日饮料。”俯下身，她拿起被倒得半满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没有毒，可以放心喝。”
　　米璐瞥了她一眼：“谢谢。不过塞西尔小姐，你大可不必这么做，我没那么小心眼。”
　　“这可不是在说米璐妹妹小心眼，而是为了你的安全起见。”重新将杯子添到半满，塞西尔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在米璐对面坐了下来，“说吧，这次想找我聊什么？冒险者的经验。”
　　“不，塞西尔小姐。我们最近靠那个黑色委托赚了不少钱，所以暂时还没有出任务的打算。我这次来这里，只是想拜托你帮个忙。”
　　“哦？”塞西尔有些疑惑，“我看得出，米璐妹妹你之前就不太想欠我的人情，这次既然主动提起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是——我需要你帮我找个人。”随便敷衍了一下塞西尔带套话性质的问题，米璐向她说出了萨拉尔女儿的特征，“我要找的人名字叫阿德莱娜·梅恩，是个女孩，今年二十岁左右，高个子，鹅蛋脸，棕色的头发和眼睛，左侧腋下有块菱形印记，应该很好认出来。”
　　塞西尔靠着椅背，打了个响指：“没问题，米璐妹妹，我都记下了，这个忙我会帮你的。”
　　“那就多谢了。”
　　“拜托我帮忙，就只有口头感谢吗？”
　　“塞西尔小姐，你需要什么报酬就请直说。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帮你弄来。”
　　“那我可就提了。”
　　闻言，塞西尔坏笑着放下茶壶，前倾身体，凑近了面前的少女。就在米璐有些疑惑她的动作时，她忽然轻启双唇，用暧昧的声音说了一句让米璐当场愣住的话：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
　　嗅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薄荷香味，反应过来的米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这家伙长得是不差，但因为她的危险性，她可不敢和她真的有什么近距离接触。
　　“……抱歉，塞西尔小姐，我不太喜欢这样。”
　　“好吧，真遗憾。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到你喜欢的。”塞西尔笑眯眯地看着她，唇角往上勾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米璐·卡斯缇亚小姐。”

第三十二章 自爆米璐
　　“……”
　　塞西尔的这声“米璐·卡斯缇亚”叫得柔声细语，但听在米璐耳中，却无异于一道惊雷，让她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抬起头，脸色阴沉的少女沉默着看向了她；塞西尔脸上的笑容半真半假，但从她的眼里，米璐还是能捕捉到一抹计谋得逞般的得意。
　　努力压抑下心中的惊讶与不安，米璐在伸手摸枪和不动声色间选择了后者。
　　“塞西尔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米璐妹妹，你清楚得很。”米璐的演技不差，可还是骗不过塞西尔这种惯于撒谎的“老狐狸”，“这里离拉汶亚不远，如果有拉汶亚的人想要找一个‘逃犯’，那么，他们第一时间找到的，就会是这里。”向着米璐轻轻吹了口气，塞西尔坐回椅子上，从茶桌下的隔层里拿出了一张肖像画，“看看这个，米璐妹妹，和你很像吧？”
　　米璐看了看塞西尔展开的肖像画——上面的女孩的确和她很像，甚至像到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程度。
　　知道装蒜没什么意义后，她索性也不再遮掩，直接问了起来：
　　“你认识我弟弟？”
　　“不，米璐妹妹。我只是区区一介小人物，可高攀不上拉汶亚的伯爵大人。我之所以能拿到这个，是因为昨天有拉汶亚伯爵的人找到了我这个‘地头蛇’，想让我帮个小忙。至于内容嘛……”说到这里的塞西尔笑得愈发开心，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线，“和你拜托我的事情一样，找人。”
　　米璐冷哼了一声。既然身份暴露，她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客气：“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了。塞西尔小姐，你没有当场就把我卖掉，实在让我有些惊讶。”
　　“你看，又说这种话。看来，我在米璐妹妹眼里的形象是改不了了。”摇摇头，塞西尔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我不能强行改变米璐妹妹你的想法，只是，我必须告诉你，选择的机会依然在我手上。”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只是陈述。你知道吗？米璐妹妹，你的亲弟弟为你开出了整整二十万克伦的高价悬赏金。它远比你在冒险者生涯上表现出的潜力要高，就算你在毒蛛的会所里工作到死，也拿不到这么多钱。”
　　“二十万？他还真是下得了本……”
　　做过两次行会委托的米璐很清楚这个巨大数目对人的诱惑力，也让她不得不更加紧张了起来。
　　将手搭在腰带上挂着的武器上，少女紧紧盯着眼前自说自话的塞西尔。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满是不安。
　　她手上有武器，可身体还是个普通女孩。这里既然是毒蛛的地盘，在这附近的毒蛛成员就很可能不只塞西尔一个人。如果塞西尔真的想要在这里抓住自己，她恐怕很难逃出去。
　　但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不能露怯。
　　“我弟弟的确对我恨得刻骨铭心。不过塞西尔小姐，你恐怕也有些太低估我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米璐看着魔法师的眼睛，说道，“我能在我弟弟的追杀下一路到这里，自然也有我的办法。”
　　“哦？”
　　塞西尔的笑容依旧暧昧，暧昧得滴水不漏，让人根本看不出她的态度。
　　“米璐妹妹，怎么说？”
　　“比如这个。”米璐随手从腰带上取下一枚手雷，将手指勾进手雷保险销的环扣里，笑了一下，“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小东西。只要我扯掉这个拉环，这个小东西就会瞬间爆炸。威力不大，不过，炸死我们两个应该绰绰有余。”
　　塞西尔从没见过手雷，却见过米璐用手枪干掉阿尔·卡德。也因为如此，她不敢去赌这种特殊装置是不是真的像米璐说的一样有效：
　　“……米璐妹妹，你也太激动了。我现在是不是该把你刚才说的那句‘你在威胁我’还给你？”
　　“我也不想这么做，塞西尔小姐。只是，我还年轻，还不想死，更不想死在我弟弟手里。”
　　“好好好，我不会对你如何的，放下它吧。千万别对活着的朋友说死字。冒险者是很忌讳说这种话的。”
　　塞西尔带着笑容，一边“劝解”着米璐，一边把屁股向前挪了挪，想要更加靠近米璐一点。
　　察觉到她这个举动的米璐警觉地向后退了退，也让塞西尔有些尴尬地停下了动作：
　　“米璐妹妹，你真的没必要这幅态度，我既然没有当时把你交给他们，就证明我还是很喜欢你的，不是吗？”
　　喜欢？
　　米璐没有理会她的花言巧语：她和塞西尔认识才两天，她可不相信在这家伙心里，自己能比二十万金币还让人讨喜。
　　现在的塞西尔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琢磨这对付她的办法。接下来，她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可以用危机四伏来形容。要想从这里安全脱困，除了用自爆相威胁，她还得找个其它法子。
　　“塞西尔小姐，你在毒蛛里的地位应该不低吧？”一阵电光火石的思考后，米璐的脑中忽然蹦出了一个可行之策。
　　“没错。”只要看到过那两个毒蛛成员对她的敬畏模样，正常人就都不难猜出这点，塞西尔也对此没什么意外，“怎么了？米璐妹妹，你改变心意了？”
　　“我有一个情报可以用来做交换。”少女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关于灰蛇兄弟会的情报。”
　　“……？！”
　　闻言的塞西尔眼中掠过了一抹惊讶——这也正是米璐想要的。
　　“怎么样，塞西尔小姐，有兴趣吗？”
　　塞西尔的脸上还挂着那副虚情假意的笑容，眼神却认真了许多：“果然是拉汶亚伯爵家的大小姐，就是不简单。说吧，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我是很想说，可现在告诉你，我的小命可就没保障了。”见手上的筹码有效，米璐摇摇头，向她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我会在之后把这个情报告诉你，作为交换，你必须帮我处理掉我弟弟的追兵。”
　　“米璐小姐，你太高估我了。我说了，我只是个地头蛇，没能力在这里杀拉汶亚伯爵的人。”
　　“我不需要你杀了谁，我只要你帮我应付走他们，说我不在这里就好。”
　　“这个嘛……”听到米璐的话，塞西尔微微侧着头，认真考虑了一下，“嗯，这个倒是有可行性。看在是米璐妹妹你的份上，这笔交易勉强成交。不过，为了你的安全，这些天你最好还是别再抛头露面了。”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光注意可不行。那对兄妹力量薄弱，根本保护不了你。要不，这几天你就住在我这里吧？”
　　“……不麻烦了。”
　　米璐摆摆手，几乎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塞西尔的要求。
　　她不和塞西尔住在一起，不光是不想，也是不敢；比起住在毒蛛头目的窝里，露宿街头都要更安全一点。
　　“好冷淡。”塞西尔揉着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满脸遗憾，“米璐妹妹，我的身份真的那么让你提防吗？”
　　“塞西尔小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问这种问题没有意义。如果我们这次合作愉快，之后，我们也许真的能做朋友。”
　　“好吧……”
　　“那我就先不叨扰了。”
　　“等等。”
　　在米璐离开前，塞西尔忽然叫住了她，给她丢了包东西。米璐一开始以为是什么暗器，接住一看，才发现是一些压实的浓缩饮料块。
　　“拿着这个，泡开就能喝，很方便的。”
　　“谢谢。”
　　米璐实在有些搞不懂塞西尔把这个东西送给她是什么意思，不过为了避免再生枝节，她也没有拒绝对方的这份礼物。
　　带上塞西尔给她的见面礼，少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屋。
　　走出门后不久，一阵冷风吹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也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片。
　　和塞西尔这种人对话，没有唇枪舌剑，压迫感却很强。最麻烦的是，即便知道她是在撒谎，米璐也无法判断出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如果不是她之前碰巧知道了灰蛇兄弟会在毒蛛里的卧底，她这次能不能安然出来都是两说。
　　一场见面下来，米璐唯一值得欣慰的消息，恐怕就是自己大概不用再担心拉汶亚方面派来的追兵了。

第三十三章 不准雌堕
　　从塞西尔的家里离开之后，米璐没敢在小茴香街上久留，径直回到了家中。直到她将挂在墙上的那把突击步枪抱在手里，她才算是有了些之前没有的安全感。
　　但很快，米璐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她的心里一直安静不下来。
　　一开始，米璐还以为这只是运动和紧张导致的正常反应，只要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但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即使是在床上坐了下来，她的心跳也没有丝毫减缓，反倒是身体开始变得逐渐燥热了起来。
　　这不太正常——自从到这个世界以来，她还从来没遇到这种事。而她之前在萨拉尔那里时，也没有任何这种感觉。
　　难道说，是塞西尔给她喝的饮料……
　　“操，那个变态。”
　　感觉到身体某处区别于生理期反应的异状，确认了这点的少女猛地一锤墙壁，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要是她没猜错，塞西尔那个坏女人应该是在给她的饮料里下了催情的东西。怪不得她敢当着自己的面喝，还笑呵呵地劝着自己也喝一点。
　　虽然她对同女孩子亲热没什么抵触，甚至有些绮想，但要是是在这种情况下中了塞西尔这种人的招，那也未免太可怕了。
　　话是这么说……
　　“呜~❤”
　　话是这么说，这种东西的药效还真是强烈。
　　她只喝了小小两口，身体就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她当时把那杯饮料全部喝完，估计连塞西尔的门都出不了。
　　在药物的驱使下，一种强烈的本能唆使着米璐。可因为大姨妈还没走，她也只能强忍着闭上眼，在床上本能地蹭蹭。
　　“米璐，你怎么了？”
　　尽管米璐的动作已经足够小心，她弄出的动静还是引来了图娅。
　　图娅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准备给哥哥和米璐的周末炖鸡。察觉到米璐有些不太对劲，她匆忙走到床头，摸了摸她。
　　“好烫，你发烧了？”
　　“没有……”被打断施法的少女红着脸，摇了摇头。还好她刚才反应快，才没让图娅看到什么尴尬场面，“我就是刚刚跑了一阵子，有些热，休息一下就好。”
　　图娅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担忧：“真的没问题？要不，我让哥哥来照看你吧？”
　　“别！千万别。”听到她话的米璐差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见她这么“生龙活虎”，图娅虽然还有些担心，可也没有强求：“那好吧，米璐。我就在厨房炖菜，要是有问题，你就叫我一声，我能听到的。”
　　“嗯，快去吧。炖菜很香，我光闻着味道就饿了。”
　　“真的？”被夸赞了厨艺的图娅显得十分高兴，注意力也被成功转移到了米璐希望的方向上。
　　“当然是真的。”
　　“那我去了，我会尽快做好的——对了，米璐，你能接受胡椒吗？”
　　“一点点，不要太多就好。”
　　“知道了！”
　　图娅点点头，最后用手背确认了一下米璐的体温，然后转身回到了厨房。
　　等图娅离开后，米璐看着门外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发现没人进来，她才又继续起了刚才的施法。
　　“呼……”
　　几分钟后，随着一阵轻微的颤抖，那种让她近乎无法思考的感觉总算消退了一些。
　　浑身被汗水湿透的少女躺在床上，看着放在床头的那袋“浓缩饮料干”，就像看着一袋毒药。
　　塞西尔肯定知道自己能猜到饮料有问题，所以才故意把这个让她带回来，实在其心可诛。
　　她以为用点这个，自己就会雌堕吗？
　　做梦去吧！
　　“滚蛋！”
　　抓起桌上的袋子，再也不想看到它的米璐打开窗户，用力把它丢了出去，这才感觉解气了点。
　　……
　　之后的两天中，为了防止被自己弟弟派来的豺狗认出来，米璐一直窝在家里，没有出门。一直等到从塞西尔那里回来后的第三天，感觉风头没那么紧了的她才带上这些天存下的几十个罐头，前往萨拉尔的住处，给他补了次货。
　　回家之后，没什么事情要干的米璐本来准备继续休息，但在吃午饭时，图娅忽然提起了塞西尔：
　　“米璐，我们之前答应了塞西尔姐姐要去她那里串门。要是拖延太久了，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
　　图娅的模样让米璐有些担心：她这副一口一个“塞西尔姐姐”的样子，明显是没怎么把自己之前的告诫听在心里。
　　不过话说回来，两天过去，不管是为了萨拉尔的女儿，还是为了确认塞西尔“处理”追击者的进度，原本不太想去的她都得再去那里一趟。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和图娅与埃布尔一起过去好了。
　　“是有点不好，要不，我们吃完午饭，就去拜访吧。”
　　“好耶！”叉着一只小渡渡鸟腿的图娅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叉子，“我正好有不少关于冒险的问题要问塞西尔姐姐。”
　　“我也有些问题要问她，不过图娅，在过去之前，你记得做点准备。”
　　“准备？”
　　“还记得我给你的武器吗？”
　　“啊，当然。”
　　听米璐这么一提醒，图娅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并在米璐“塞西尔很危险”的不断复读下，在出发前带上了属于她的那把自卫武器。
　　午饭过后，当熟悉路线的米璐带着图娅兄妹来到塞西尔房前时，正好撞到了属于这个毒蛛头目的下午茶时间。
　　“有客人到了？哎呀，是图娅妹妹？欢迎欢迎。”
　　开门迎客的塞西尔手上捧着茶杯，脸上挂着和前几天一样的明媚笑容。光是看着她手里的那个杯子，米璐就感觉耳后有些发麻。
　　“塞西尔姐姐，我们特地来拜访你。”
　　图娅不知道米璐之前的遭遇，所以也没特意关注那个茶杯；在临出发前，她嘴上满满答应着米璐“我会保持警惕”，可一看到塞西尔这副热情的样子，心地善良的图娅就又十分自然地放松了下来，看得米璐在一旁直着急，却又不好说什么。
　　“图娅妹妹，请坐。还有米璐妹妹和埃布尔先生，你们也请自便。”
　　“谢谢塞西尔姐姐。”乖巧地向年长自己几岁的塞西尔鞠了一躬，图娅坐到了米璐曾经做过的那张椅子上，其它人也各自在旁边坐了下来，“塞西尔姐姐，我们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
　　塞西尔捧着茶杯，微笑着看着她：“有问题？那就随便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
　　“嗯……”图娅想了想，问道，“在行会的规则方面，你有什么细节可以教我们的吗？”
　　“这个啊？说到规则上可以利用的细节，这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说起来有些话长，大家还是先喝点茶吧。”

第三十四章 好看？温柔？
　　“好——”
　　“不用了！”
　　听到塞西尔的话，对她没有任何戒心的图娅张嘴就要答应下来。幸好米璐的反应快，赶在图娅把“好啊”说完之前及时拒绝了她。
　　塞西尔的茶，图娅兄妹不知道，她可是很清楚里面有什么特别加料。就算今天的塞西尔看上去没有特别做准备，她也不敢再碰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
　　塞西尔对米璐为什么这么做心知肚明，但脸上还在笑着装傻：“为什么？米璐妹妹，我这里的茶都是从西萨尔特的高山上采下来的，味道很不错，真的不试试吗？”
　　“没必要那么麻烦，我们现在也不渴。是吧？图娅，埃布尔。”
　　米璐一面说着，一面冲图娅使了个眼色。收到她的眼神，图娅也总算反应了过来。
　　“啊……是的，塞西尔姐姐。我们不渴，就不麻烦你了。”
　　“好吧。”
　　塞西尔耸了耸肩，做出了一副有些失望的样子，但发现米璐对此完全没有一点负罪感后，她又重新挂上了那副廉价的笑容。
　　戴着眼镜的魔法师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看上去还真像是哪座高塔的学院派魔法助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塞西尔以资深冒险者的身份，向三人仔细介绍了一些在冒险者行会活动的潜规则和细节；这其中包括之前“门牙”艾克教过他们的冒险者间的基本交流礼仪，也有一些例如“赶在委托到期前交付一般可以获得一些额外报酬”，或“可以花钱向接待员调查其它冒险者的任务记录，以避免找到不靠谱队友”之类的实用小诀窍。
　　一轮交流下来，不但以冒险为事业的图娅和埃布尔感觉受益匪浅，就连米璐也从中知道了很多之前不知道的东西。
　　一连聊了两个多小时后，塞西尔说得有些口干舌燥，米璐他们能接受的信息也有些溢出。见外面天色已经渐晚，图娅主动向塞西尔道了声谢，准备和大家一起返回住处。
　　在他们离开前，塞西尔叫住米璐，单独挽留了她：
　　“米璐妹妹，你拜托我的事情，我有点着落了。”
　　“知道了。”点点头，米璐不露声色地给她和塞西尔留出了一个独处空间，“图娅，埃布尔，你们先在外面等等我，我和她单独谈谈。”
　　埃布尔没自己妹妹那么容易对人敞开心扉，也更担心米璐的安全。听她这么说，少年剑士显得有些犹疑不定：
　　“米璐小姐，没问题吗？要不，我就在门口听不到你们说话的地方等着？”
　　“不用，我没事。”
　　“好吧。”看了看米璐，又看了看塞西尔，埃布尔依言退了出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后，米璐的表情很快严肃了下来：
　　“塞西尔小姐，哪件事有着落了？”
　　“两件事。”塞西尔喝了口已经有些放凉的茶水，娓娓说出了她这些天的成果，“我给拉汶亚伯爵的人派了假信息，告诉他们糠草镇从没来过你这么个人。现在，他们已经踏上回拉汶亚的路了。”
　　“如果他们找其他人打听呢？”米璐皱着眉，对此仍有些不太放心。
　　“这点不用担心。他们很识趣，根本没在镇子里到处打听，就直接找到了我们——对外地人来说，毒蛛说的话，就代表糠草镇所有人说的话。这点，我已经教会他们了。”
　　“要是这样的话……多谢了。”
　　塞西尔咯咯笑了笑：“米璐妹妹，你应该知道，我要的不是口头感谢。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只有你告诉我我要的东西，我才会把另一件事的结果告诉你。”
　　“霍尔。”
　　塞西尔的话音刚落，米璐便看着她的眼睛，直接说出了自己所能提供的情报，
　　对米璐而言，这种情报交换基本就是“以命换命”。她知道自己在说出那名卧底的身份后，他大概率只有死路一条。但关系到自己的性命，米璐没那么多妇人之仁。更何况，掺和进帮派争斗的人也不无辜。如果米璐当时没看出他的身份，他也只会是凌虐自己的一分子。
　　把这么一个人交出去，她压根没什么心理负担。
　　“毒蛛里的霍尔，是灰蛇兄弟会安插进来的卧底。”
　　塞西尔的表情略略有些惊讶：“哦？是他？我之前就已经有所怀疑，米璐妹妹，你正好帮我确认了这点。”
　　“别想用这个借口来杀价，阿德莱娜·梅恩人呢？”
　　“别急嘛，米璐妹妹，先喝杯茶清清火？”
　　“……”
　　面对塞西尔的“盛情相邀”，根本不吃她这套的米璐就和方才一样，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不说话，也没行动。
　　十几秒后，被米璐盯得有些尴尬的塞西尔放下手里的茶杯，满脸不情愿地说起了正事：
　　“好了，米璐妹妹，我说就是了。我手下的人找到了你要找的这个人，不过她不在糠草镇，而是在翠石堡。”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具体位置呢？”
　　“米璐妹妹，在我回答你之前，我希望你先告诉我：她是你的什么人？”
　　“朋友。”米璐答道。
　　“是吗？”塞西尔轻笑了一声，“这种染上蓝鸦，又缺钱到只能在妓院里当婊子的人会和卡斯缇亚大小姐是朋友？按时间算，她刚去翠石堡的时候，米璐妹妹你应该还在拉汶亚的伯爵府里锦衣玉食吧。”
　　“这点不用你管。如果我只是在伯爵府里贪欢享乐，也不会知道插进你们组织里的人是谁。”
　　“呵，果然和卡斯缇亚小姐传闻中的脾气很相符，我很喜欢——米璐妹妹，我之前给你的饮料，你有喝过吗？”
　　“扔了。”
　　塞西尔掩着双唇，故作惊讶地道了声可惜：“扔了？好可惜，那可是很贵的。”
　　“那种下三滥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就行。”塞西尔的打岔很烦，但因为有求于对方，米璐也只能耐着性子应付着，“你说阿德莱娜在妓院？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蓝鸦上瘾的人，只要随便给点钱，就什么都能出卖。去那种地方，不也理所当然？”
　　“有办法帮我把她捞出来吗？”
　　“这是请求吗？”
　　“……”知道自己又掉进坑里了的米璐叹了口气，答道，“是。”
　　“既然是请求，那就总是要代价的。”
　　“你要什么，直接开口吧。”
　　“陪我睡一晚。”塞西尔凑到米璐身前，用手指在少女的锁骨上轻轻抹了一下，然后放到嘴边舔了舔，“我还从没和卡斯缇亚小姐这样的大人物亲热过，虽然你的身份只是过去式，但，这种感觉也不错。”
　　塞西尔的动作让米璐打了个寒颤：“……除了这个呢？”
　　“米璐妹妹，你不愿意去毒蛛的会所，难道连和我亲热一下都不行？我不好看吗？还是，我不温柔？”
　　“和这个无关。对我来说，我自己不属于交易的筹码。”
　　“好吧……”闻言的魔法师满脸遗憾，身体却没有从米璐身旁挪开，反而更进了一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能要另一样东西了。”她搂着米璐的脖子，手臂如水蛇般向下滑探着，最终落到了米璐腰间的手枪上，“米璐妹妹，这个如何？”

第三十五章 双赢
　　就这？
　　米璐本以为塞西尔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在听到她要的东西后，少女的脸上仍然一片凝重，心里却差点笑了出来。
　　作为武器，手枪最方便的一点就在于便携。要是能出其不意地用它发动攻击，它的确是个不错的武器。可一旦把它放到明面上，威力与射程都有限的手枪其实算不上如何出彩。
　　更重要的是，一把手枪对米璐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这玩意给点金属她就能造一堆，不给金属也能硬造出来。和水果罐头一样，都只是一种非常普通，但本地人却无法复刻的工业产品。
　　而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她一个。
　　塞西尔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就对她的手枪表现出了好奇。米璐判断，塞西尔应该是把自己身上的手枪当成了卡斯缇亚家族的什么价值不菲的秘密武器，所以才不惜在这种时候“乘人之危”，主动提出索要这个。
　　既然塞西尔给自己的手枪定了这么高的心理价位，米璐也自然不会扫她的兴——如果能用这把枪换来萨拉尔的女儿，这更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塞西尔小姐……”
　　尽管米璐在心里已经决定了用手枪来换取塞西尔的协助，不过，为了表现出自己的犹豫和抉择，她还是皱着眉头，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为难和不舍。
　　“这把武器对我很重要，你真的只能拿到这个才能帮我吗？”
　　塞西尔点着头，笑眯眯地回答了她：“抱歉啦，米璐妹妹。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所以你只能二选一：要么给我你的武器，要么给我你的身体。当然，如果米璐妹妹你不嫌麻烦的话，也可以自己去翠石堡把你的朋友带回来。”
　　自己去翠石堡这个选项完全不在米璐的考虑范围之内——不说她一个人去到大城市的安全问题，光是这边的生意，她就不能轻易放下。
　　要离开这里前往翠石堡，她至少也得完成了那个需要一万克伦的系统任务，把另外两个地图外工厂弄到手了才行。
　　换句话说，面对这个问题，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好在，她也不需要多做选择。
　　“好吧……看来只能这样了。”
　　低下头，米璐看了眼腰间的手枪，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魔法师，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装出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的样子后，她从腰带上解下手枪，交给了塞西尔：
　　“我把这个给你，塞西尔小姐……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帮我救出阿德莱娜。还有……”她顿了顿，“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希望能用一些钱把它赎回来。”
　　“放心，‘灵猫’向来说到做到，捞一个没人中意的妓女，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老实说，米璐的演技算不上多好。可也许是关心则乱，本身善于欺骗与谎言的塞西尔并没有看出她的伪装，反而因为她的这句话，更加确定了这把手枪是卡斯缇亚家族的某种至宝。
　　拿过手枪后的塞西尔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她轻轻地抚摸着手里的金属，就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宝石。在摸了一会儿后，她甚至把它放到鼻子前，轻轻嗅了一下。
　　“嗯~是米璐妹妹的味道。”
　　“……”
　　米璐的脸红红的，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紧张——没办法，被一个不会用枪的人忽然拿枪口对着，谁都会感到紧张。
　　“米璐妹妹，现在告诉我这个怎么用吧？”
　　“塞西尔小姐，我可以告诉你，但在此之前，请你先把它的前端从我脸上拿开，好吗？”
　　……
　　十分钟后。
　　在好不容易让塞西尔更正了她的危险行为后，米璐花了一番口舌，教会了她这把手枪的用法，并让她在室内试射了两枪。
　　塞西尔第一次用枪，所以准头也不怎么样。两声枪响过后，她打出的子弹没有一发命中自己瞄准的花瓶，反而是接连打爆了旁边的两个小鱼缸。
　　——砰！
　　装满水的玻璃鱼缸摔落在地，变成了满地的水痕和碎片，只留下几条失去寄居地的红尾小鱼努力却徒劳地扑腾着。
　　看着这些努力挣扎的小生命，塞西尔的脸上仍然笑意盈盈，一点也不在乎这点微不足道的财产损失。在她看来，只要知道了开枪的方法，准头这种事情都可以以后再练。只要拿到手枪本身，就算是一个大收获。
　　而对米璐而言，她也只用了非常小的代价，就让本地的地头蛇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她们两个的交易算是双赢，唯一在其中受到损失的，除了那些濒死的观赏鱼，就只有图娅兄妹了。
　　“哇啊！”
　　听到房间里的枪声，在外面等待的图娅和埃布尔吓了一跳，匆匆闯了进来，图娅甚至因为跑得太急，还在进门时摔了一跤。
　　直到看清房间内的场景不是两人火并，而是米璐正抓着塞西尔的手臂教她瞄准，这对兄妹这才松了口气。
　　“呼……米璐小姐，我们听到那个声音，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没事，你们不用——”
　　“不用担心，图娅妹妹，埃布尔先生，我和米璐妹妹是很好的朋友，就算我出事，都不会让她出事。”塞西尔将手里的手枪放到背后，笑着打消了图娅兄妹的担忧。之后，她又转过头，冲着米璐送了个飞吻，“谢谢你的细心，米璐妹妹，我现在已经学会了怎么用这个了。”
　　“不客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请便~”
　　看得出来，塞西尔对到手的新武器爱不释手，甚至连出门送送他们的意思都没有，便等不及地继续摆弄起了手里的手枪。
　　见状，正好不想和她多生纠葛的米璐也没再多说，转身和图娅兄妹一起离开了塞西尔的住处。
　　米璐不怕塞西尔拿着自己给她的那把枪做什么：手枪的杀伤力毕竟有限，那里面也只剩下了十八发子弹。一旦子弹消耗完后，没有自己的补给，塞西尔拿着这把枪就和拿着块废铁没什么区别。退一步说，就算塞西尔想用它来杀人，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只要她事后不栽赃嫁祸给自己，米璐对那把手枪的后续经历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对了……”
　　在离开塞西尔的住处后，米璐原本想去把找到阿德莱娜的消息告诉萨拉尔，但想了想后，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得知自己的女儿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遇对一个父亲绝对是一种重大打击。不管是基于不想影响赚钱的私心，还是出于不愿让萨拉尔担忧的善意，她都不能把个消息现在告诉他。
　　这对父女俩的事情，还是等毒蛛把阿德莱娜带回来以后，再让他们自己说清楚吧。

第三十六章 一万克伦
　　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不留神，便是倏忽数日。
　　在从塞西尔那里回来之后的数天里，米璐一直“蛰伏”在家里，没有什么动作。
　　而在生产方面，除了用军用工厂给自己重新补了把手枪外，其它时间，她也都一直在储备用于换钱的水果罐头。
　　由于塞西尔已经帮她解决了追杀自己的拉汶亚杀手，米璐现在的紧迫感不算太强，也没再打算预先存储什么战略物资——毕竟，如果专心去想这个，那她要储备的东西就太多了。
　　在这个生产力并不算发达的世界里，药品很有用，食物很有用，可以立即拿出来装备一票人的武器也很有用，可问题是，她现在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和哪个明确的敌人打一架，而是单纯的弄钱。
　　贩卖水果罐头是她手上现在的唯一个稳定收入渠道，把生产力投入到其中、更快获得更多工厂，比在自己实力薄弱的时候分散行动焦点要稳妥很多。
　　“米璐，我们出门啦！”
　　米璐这些天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系统存在的图娅兄妹却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些什么。
　　因为在地球时的生活习惯，米璐很能忍受在家里不出门，图娅和埃布尔却都没她这么能宅。在她休息的这段时间里，闲不住的图娅经常会到行会去帮助受伤的冒险者义务治疗，护卫她一同前去的埃布尔也时常在行会附近找冒险者切磋。
　　图娅不求回报——实际上也是因为不缺钱花——的帮助行为在本地的冒险者中收获了不少好感，几天下来，甚至有一些被她吸引的独行冒险者希望加入他们的小队。而十分自然的，他们也一个个都遭到了埃布尔的婉言谢绝。
　　今天是他们与塞西尔见面回来之后的第五天。和往常一样，刚一大早，埃布尔和图娅便和米璐打了声招呼，结伴出门去了行会。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在家里宅了快一周的米璐看着仓储里接近三位数的罐头储量，也准备走出房门，去一趟萨拉尔那里，在给他补充一下货物的同时，也确认一下手头的资金状况。
　　“嗯？”
　　让米璐稍微有些警惕的是，当她这次出门时，她接连注意到了好几个偷偷打量她的人。
　　根据属性面板上显示的所属信息，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毒蛛的成员。这些家伙不是什么善茬。可他们既然没有专门过来“报复”自己，想必就是收到了塞西尔的命令，故意盯自己的梢了。
　　塞西尔……那个坏女人还真是麻烦。
　　以塞西尔的手段，她应该早就查清了自己和萨拉尔的接触，也知道了自己委托她找阿德莱娜是在给萨拉尔帮忙。而她既然没有在过去五天里对她或萨拉尔下手，就代表她不想同自己起什么冲突。
　　这些毒蛛成员的目光让米璐多多少少感觉不自在，但既然躲不过，她也索性不再去关注他们，直接进入了萨拉尔的屋子。
　　“米璐小姐？您来了。”
　　当米璐进屋时，萨拉尔正踩在凳子上，用抹布清理着天花板上的污渍。听到米璐敲门，他匆忙丢下手里的清洁工具，将她迎了进来。
　　“萨拉尔，这些天还好吗？没人骚扰你吧？”进屋的少女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随口问了一句。
　　“没有。”
　　萨拉尔不太清楚米璐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她。
　　比起一开始的“新手冒险者和颓废大叔”的关系，现在的萨拉尔已经完全认同了自己这个“贵族大小姐的贸易助手”的身份，与米璐说话间也多了几分恭敬，没再直呼她的名字。
　　米璐其实不太喜欢这样，但也没有刻意纠正他。毕竟，人的世界观和习惯很难改变，如果米璐强行不让萨拉尔对自己用敬语，他反而会感觉生疏和别扭。
　　“没事就好——上次那批货怎么样？”
　　“米璐小姐，您上次给我的货，我次日就把它们卖出去了。这几天，哈纳尔主管一直都在催我赶紧给他下一批货。”
　　“哦？”
　　这已经不是米璐第一次听到哈纳尔这个名字；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在两周内给了萨拉尔几十公斤的罐头。就算里面的水果因为各种原因再怎么珍贵，一个人也绝不可能吃下这么多东西。
　　这个“白金玫瑰”的主管不但一点没有停止购买的意思，反而还催着她发货，想必，其中很大一部分罐头都不是进了他自己的肚子，而是落在了其他人手里。
　　至于他是在用这些罐头牟利，还是把它们当成珍品拿去孝敬了上司，那她就猜不太到了。
　　“萨拉尔，他有对货物说过数量要求吗？”
　　“哈纳尔主管的意思是多多益善。而且……”
　　萨拉尔顿了顿，在确认房门锁好后，从衣帽架上取下一件衣服，并从中拿出了一张“白金玫瑰”的存款凭证。凭证上的数字让米璐的心里一突——整整一万克伦，刚好是她完成任务所需要的数量。
　　“他昨天让人来过，给我送来了这个，当做下一批货物的预付款。同时，他还希望能见你一面。”
　　“见我？”
　　米璐对这个要求不是很意外：萨拉尔只是一个落魄商人，只要对方稍微有点势力，就能查到他根本不可能有独立拿货的门路，所以，在被问到这个的时候，他必然会将自己身后的“势力”告诉别人，一是打消疑虑，二也是提高自己的安全性，防止对方因为利益铤而走险。
　　米璐真正没想到的是，她的第一个买家居然给钱给的这么爽快。
　　看在钱的份上，与这个给她提供了关键资金的买家见见面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在去和对方见面之前，她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情：
　　“萨拉尔，你对这个哈纳尔主管很熟悉吗？”
　　萨拉尔想了想，答道：“之前有过接触，虽然称不上朋友，但也知道他的情况。”
　　“他之前有没有和拉汶亚方面有过业务？尤其是和卡斯缇亚家族。”
　　他十分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米璐小姐。他是从翠石堡调来这里的，从七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在这边担任主管。听说是得罪了翠石堡总部的什么人，所以才一直没办法晋升。”
　　“是吗……”
　　米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这个主管没去过拉汶亚，也没和自己的家族打过交道，那就应该不会认出自己的身份。放心过去见他，应该没有问题。
　　“萨拉尔，我这次又给你带了些货来，明天你去交货的时候，我顺便和你一起过去见他吧。”
　　“没问题，米璐小姐。”
　　“咳咳……对了，还有件事。”同萨拉尔约好了赴约时间后，米璐干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萨拉尔伸出了手，“这张一万克伦的存款票据能给我吗？我在附近的手下遇到了一点小麻烦，需要花点钱疏通一下……”

第三十七章 属性编辑器
　　“没问题。”
　　萨拉尔根本就没有把米璐之前说过的“把钱都存在你这里”当做承诺，自然也没有感觉到米璐的尴尬。
　　听完少女的请求，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张价值一万克伦的存款票据交给了她。
　　“米璐小姐，这是这次的预付款。上一批货的货款还有五千克伦，您需要的话，我也一并拿来。”
　　米璐摆了摆手：“不，不用了。那个就和之前的两千克伦一样，由你存着吧。”
　　“真的？这些钱可以再赚，但如果耽误了您的事情就不好了。”萨拉尔虽然听米璐这么说，心里仍然有些疑虑。
　　“当然是真的，这笔钱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动用其它资金了。”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存款凭证，少女起身站了起来，“好了，萨拉尔，我现在准备离开了。明天早上，我会准时过来和你一起赴约的。”
　　“……明白了，米璐小姐。既然您还有事要忙，那我也就不留您了——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和萨拉尔挥手告了声别，米璐转身离开了他的住处，并在出门之后，将那张存款单小心翼翼地藏进了内衣里，
　　她现在很想马上就把这张凭据换成一万金币，完成那个奖励2个地图外工厂的系统任务。不过，她的理智告诉她，在过去取钱之前，她还需要做些准备。
　　“姐姐，您好，可以把你晾的这件斗篷卖给我吗？”
　　“这个？小姑娘，你要这个干什么？”
　　“我需要清理一下房子，所以需要买些防尘的东西——我出两克伦，怎么样？”
　　“哎呀，这……这，我马上给你拿下来。”
　　在绕了两圈、躲开几名毒蛛成员的视线后，米璐随便找了户人家，向这里的女主人用身上的零钱换了身能掩盖她身材和样貌的防风斗篷。
　　把一条旧斗篷卖了两克伦高价的妇人喜不自胜，成功掩盖了行踪的米璐同样也十分满意。
　　毒蛛的成员毕竟只是些不务正业的混混，根本没有专业情报人员那种敏锐的观察力。穿上这身不起眼的斗篷后，米璐即使走在大街上，也没有再引起毒蛛成员的注意。
　　就着这个机会，她赶在图娅和埃布尔回家之前，径直前往了附近的一处“白金玫瑰”商会店面，准备兑换出凭据上的那一万克伦金币。
　　“一万克伦？还是取现？”
　　今天在这个店面值班的柜员似乎是个新手。
　　看到米璐递来的票据，柜台后的年轻女柜员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完全掩饰不住脸上的讶色。
　　商会的存款凭据分为两种，一种记名，一种不记名，而米璐递上来的正是后者。
　　开具这种不记名凭据，不但客户承担的风险要高上不少，商会承担的成本也会更多，一般人可很难弄到。在糠草镇这种小地方，更是鲜少见到直接拿着这么大额的凭据来取钱的人。
　　“别声张，我是替我家主人来取钱的。”为了避免引起麻烦，米璐将手指贴在唇上，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原来如此……”少女的话让柜员恍然大悟，看向米璐的眼神也稍微有了那么些不同。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漂亮女孩想必是哪个有钱人家里的女仆或者小妾。虽然能接触到这么多钱，却并不一定有她自由自在。
　　想到这里，柜员情不自禁地有些庆幸，同时也更加珍惜起了自己的自由生活。至于“为什么能被有钱人看中的是她，而不是我”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中闪了一下，便被不想酸溜溜吃柠檬的她忽略了过去。
　　“请稍等，我需要鉴别一下这张凭据的真假。”
　　从米璐的手中拿过凭据，柜员戴上眼镜，用一套特殊的检测工具检查了一下票据的真伪，并在上面连续盖了三个不同图案的印戳。走完这一套复杂的程序，她这才返回了身后的办公区中，开始处理这笔业务。
　　十分钟后，在金库忙活了半天的柜员推着一个金属小推车，从后面走了出来。
　　推车上的不是一个个金币袋子，而是仿佛从铸币厂出来之后就没有流通过一般的一盒盒崭新金币。盒子的数量是十个，再配合盒子上那些代表“1000克伦”的铭文，应该正好一万金币。
　　“一共十组金币，每组一千枚，总计一万克伦。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现场点点。”
　　将手推车推出柜台后，柜员将它在米璐身边停了下来，有些好奇眼前的女孩要怎么把它们运回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扫了这些金币一眼后，米璐竟然直接走到推车前，打开面板，在推车的底部展开了收纳物资的半透明方块。
　　下一秒，在柜员惊讶的眼神中，整整一百多公斤的金币噗的一声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这个是……用来存储物品的空间法术？！”因为过于惊愕，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事实的柜员甚至自己给米璐找起了理由。
　　“你还挺识货嘛。”米璐看着她，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是的，这就是空间法术。这些金币都被收到了主人给我的魔法道具里。这种事不要乱说，要不然……”
　　“请、请放心！虽然我才新来半个月，但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嗯。”
　　最后佯装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笑话了她一声的少女转过身，走出了这家店面。
　　在她迈下台阶的瞬间，清算完物资的系统提示也弹了出来：
　　【普通任务[获得100公斤黄金]完成，获得800经验，获得两个地图外工厂】
　　【等级提升，解锁面板属性编辑功能】
　　【新增普通任务[取得一座铁矿控制权]，任务奖励：1000经验，获得两次随机控制台命令使用权】
　　这些突然出现的系统提示让米璐的步子暂时停了下来。
　　调出生产面板，她检查了一下上面显示的信息。第一个任务的奖励简单易懂：面板上的可用工厂数量增加了两个，等于直接提升了她200%的产能。有了这个，不管是赚钱还是制造武器，她都能拥有更高的效率。
　　但等级提升所奖励给她的那个“面板属性编辑”功能，她却没有太弄懂。
　　米璐可以打开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属性面板，但唯独不能打开自己的。所以，这个功能肯定无法用在自己身上。
　　而要测试这个编辑功能到底该怎么使用，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其他人。
　　至于找谁嘛……
　　“你好，我还有些事情要问。”
　　重新走近商会大厅，用斗篷遮住面容的少女找着由头靠近了刚才为她服务过的柜员，打开了她的属性面板。

第三十八章 做好事不留名
　　女柜员面板上的信息行数比以往多了两行：
　　【菲娜】
　　[女 19岁]
　　[所属：白金玫瑰]
　　[军事：3]
　　[谋略：4]
　　[魅力：7]
　　[管理：3]
　　[战斗：1]
　　[性格：懒惰、安于现状、（？）]
　　[弱点：全身、（？）]
　　[特性：（？）]
　　[可用编辑点数：3]
　　[编辑冷却时间（通用）：72小时]
　　“……”
　　看完这个柜员的属性，米璐稍微有些无语。
　　和她之前看过的那些冒险者比起来，这个柜员的属性实在弱到有些离谱。如果说5是普通人水平的话，那她除了脸长得还不错外，其它属性几乎全部没有达标，就连性格也都是躺平到家的那种，和埃布尔几乎处于两个对立面。
　　不过话说回来，对一个小镇商会的柜员来说，长得好看本来就是一项不错的能力。至于其他的，也没人能要求她什么。
　　更何况，米璐打开她的面板不是为了吐槽，而是为了测试一下编辑能力到底该怎么用。
　　对着有所变化的人物属性面板，少女从上到下，一个一个地试了下去：
　　名字不能编辑，不过也没多大编辑的必要。
　　性别……好像可以编辑，但编辑一次需要8点编辑点数，她现在只有3点，根本用不了。
　　年龄同上，而且编辑所需要的点数更多，需要10点，暂时更是想都不用想。
　　属性——属性面板上的各项数值化属性都可以通过编辑器来自由增减点数，每次增减需要消耗1点编辑点数，等于最多同时降低，或增加3点属性值。
　　性格，可以增加或删除性格，每次消耗5点编辑点数。
　　弱点和特性，似乎是因为目前没完全解锁出来，米璐无法对它们进行任何修改。
　　最后两个与属性编辑器相关的项目中，可用编辑点数后面的注释是：随着等级提升，会增加可用的编辑点数。而再下面一点的“编辑冷却时间”没有注释，但米璐判断，它上面所显示的72小时，应该就是修改一次某个人的面板后再进行第二次修改所需要的等待时间。
　　“嗯……”
　　重新检视完整个属性面板，米璐对所谓的面板属性编辑功能大概有了了解。就是不知道，这个可编辑点数是每个人独立拥有，还是一项绑定在她自己身上的单独资源。
　　要弄清这个问题倒也不难：乘着现在，她打算直接试试编辑效果。
　　她能用在这个叫菲娜的柜员身上的功能只有编辑属性，而这些属性中，要论最好体现出来的，应该就是魅力了。
　　“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理会菲娜的疑问，米璐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盯了她几秒，深深记住了眼前人的容貌，然后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调出系统面板，将三个编辑点数全部给菲娜加到了魅力上。
　　完成这个后，少女在心里默数三声，重新睁开了双眼。
　　她接下来看到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有些惊讶：女柜员的五官比之前更加协调了不少，脸型也有了些变化。虽然米璐说不出来具体变了什么，但就是比之前多了些难以忽视的清丽和妩媚。
　　米璐不确定人物面板上的魅力属性是不是完全和外貌挂钩——毕竟男性也有这个属性，而且根据她的观察，一些长相普通，但作为小队队长的冒险者的这一属性都不低——但如果把这个作为外貌评分的话，图娅是9，塞西尔是10，而以米璐的男性审美看来，调整属性后的柜员的样貌的确和塞西尔处于一个等级，用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百里挑一的水平。说不上给人造成什么精神影响，可也足够赢得大部分审美正常的异性的青睐。
　　“喂？”
　　柜员看着望着自己发呆的少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米璐被她这么一叫，忽然从沉思中反应了过来。
　　“怎么了？”
　　“那个……小姐，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对别人乱说话。”
　　柜员尴尬地笑了笑：“这、这怎么可能嘛？这才几秒钟？就算我想说也……”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的她突然捂住了嘴，“哎呀，抱歉！我是说，我绝对不会泄露客户信息的！”
　　“那就好。”
　　米璐说这句话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异常行为找个理由，本来也没有给她找麻烦的意思。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后，她向下拉好兜帽，重新离开了店面。
　　当她第二次走下台阶时，一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性正好与她擦身而过。
　　在两人擦肩的瞬间，米璐抓住机会，扫了一下他的属性：他身上的可用编辑点数一点没少，还是3点，正好符合了米璐之前的某个猜测。
　　看来，这种编辑点数不是她的一种资源，而是每个人独立计算的既有属性。这对米璐算是个好消息：虽然她还是会被修改的冷却时间和点数上限制约，可至少不用担心编辑点数的稀缺了。
　　“嗯？”
　　青年并不知道米璐在干些什么。看到米璐忽然停下，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米璐的这副奇怪打扮吸引了过去。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转到了米璐身后的柜员身上。
　　“菲娜？你今天怎么回事。”
　　“抱歉！瓦尔德少爷，我是有哪里没做好吗？”
　　“不，你什么也没做错。我只是突然发现，你居然长得这么漂亮。”
　　“这……少爷，您别开玩笑了，我长得很普通的，我心里有数。”
　　“来，让我仔细看看——”
　　“哎呀~”
　　听着从身后传来的疑似调戏妇女的声音，米璐摇了摇头，没有多去关注。
　　听“少爷”这个称呼，那个年轻人的身份应该不低，以那个柜员的性格，能被这么个有钱人看中也许不是坏事。
　　从某种意义上，她也算是做好事不留名了。
　　不过……少爷？
　　这里是白金玫瑰，这个所谓的少爷，不会是自己那个大客户哈纳尔主管的儿子吧？
　　还好她今天用斗篷遮了模样，要不然，若他真是哈纳尔的儿子，在明天见面的时候还真有些麻烦。
　　“一袋小面包，四根黄瓜，两个洋葱，半片幼渡渡鸟，半瓶橄榄油，还有一袋糖块。”
　　几分钟后，走在回去路上的米璐看着天色尚早，顺手在路边买了些食物，准备回去给图娅和埃布尔两个显显身手。
　　不知道是不是变成女性的副作用，还是原本的米璐·卡斯缇亚留下的习惯，米璐在拿到糖块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没能把它们留到回家。幸好她今天要准备的菜谱不需要用到糖，要不然就糟糕了。
　　这么久没做菜，也不知道厨艺是不是生疏了……
　　……
　　【米璐的厨艺？】
　　2d10（在此行回复间帖掷骰，骰子点数按间帖发表秒数尾数计算）
　　单单.女巫的坩埚
　　单双.能下咽，能填肚子——这足够了
　　双单.路边摊水平
　　双双.万里长城

第三十九章 女巫坩埚
　　——噗通。
　　——咕噜。
　　——哗啦！
　　怀着对自己厨艺生疏与否的怀疑，回到家中的米璐生火架锅，用顺带买回来的食材做起了自己的爱心晚餐。
　　随着材料一个一个被投入进去，一阵蛋白质被加热后的香味很快溢满了整个房间。
　　锅里的东西闻上去味道不错，尝起来应该也还行。就是不知道图娅和埃布尔他们怎么觉得。
　　“嘿咻。”
　　乘着食材炖煮的空隙，米璐也开始整理起了餐桌。等到所有食材都熟透以后，刚好打扫完卫生的她抱起一个大碗，把锅里的“渡渡鸟包黄瓜炸洋葱拌面包碎炖菜”盛了出来，然后细心地把它们分成了三份。
　　炖菜上桌之后不久，忙碌了几个小时的图娅和埃布尔也从行会回到了家里。
　　鸟肉就是鸟肉，洋葱就是洋葱。就算再怎么做，也弄不出毒气弹的味道来。因此，刚进门的兄妹并没有觉得米璐做的菜有任何异常：
　　“米璐，你在做饭吗？我闻着挺香的。”
　　“嗯！”被夸了的米璐十分开心，声音也高昂了起来，“图娅，埃布尔，快来试试我做的炖菜，很好吃的。”
　　“好啊，我正好饿了！哥哥，你呢？”
　　“我也是。”
　　埃布尔说出这句话时几乎没经过思考。毕竟，这可是米璐小姐亲手做的东西。别说他今天还没吃多少食物，就算他的肚子里刚刚塞进去了半个食人魔，他也会给这些炖菜腾出地方来。
　　将手上的剑在墙上挂好，饿了一天的少年剑士不等图娅过来，便兴冲冲地坐到桌边，捧起面前的碗吃了起来。
　　“……”
　　不知道是不是米璐的错觉，在埃布尔开吃的半秒钟后，他的表情忽然有些变得不对。
　　“埃布尔，怎么了？我做的不合你口味吗？”
　　“不……”埃布尔的喉头连续动了几下，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米璐小姐，很好吃，我很喜欢。”
　　“可你……”
　　“我也来了！”
　　没等有些疑惑的米璐问清楚怎么回事，把魔法书放回卧室的图娅也举着小汤勺，走了过来。
　　因为没有埃布尔那么强大的意志力和执念，在吃下一口炖菜后，她的表现比较直接：
　　“唔……呜哇！好难吃！米璐，你是怎么做出这种东西的？”
　　“难吃，真的吗？”
　　看图娅直接把炖菜吐回碗里的狼狈模样，米璐也拿起勺子，怀疑地吃了一口。
　　“唔——呕——”
　　她的反应也和图娅差不多。
　　“那个……米璐，你没事吧？”看着米璐一副把脸埋进碗里吐的样子，图娅有些担心地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
　　“我，我……”
　　感觉一阵反胃的米璐有些喘不上气。一连深喘了好几下后，眼角挂着泪花的少女这才擦擦嘴唇，重新抬起了头。
　　“对不起，图娅，埃布尔，我以后再也不做吃的了！”
　　……
　　一小时后。
　　看着桌上换了一副模样的菜肴，米璐心有余悸地拿起叉子，吃了一口。
　　果然，图娅做的菜虽然不说多美味，但至少还在“家常食物”的范畴。而她的作品……
　　米璐摇了摇头，没再细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这个世界的食材在很多方面也都和地球上不同。她在厨艺方面有所欠缺，完全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吃完了晚餐，对刚才的事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米璐主动帮图娅收拾好了桌面，然后早早回到了卧室。
　　她今天解锁的属性编辑功能很有用处，但因为冷却时间还有两三天，现在光空想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明天还有和“白金玫瑰”主管哈纳尔的见面要安排，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事先好好准备一下。要是她和这个大客户的洽谈成功，也许，今天新增的那个[取得一座铁矿控制权]的系统任务就有着落了。
　　“图娅，你有化妆用的东西吗？”为了在见陌生人时尽可能遮掩自己的身份，等到图娅之后进入卧室时，米璐主动向她问起了化妆的事情。
　　图娅十分自然地回答了她：“有。不过都不是什么贵的东西。有些是在核桃巷的铺子买的，还有些是我用森林里的素材自己做的。”
　　“没关系，我也用不上那么好的。”米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能找你帮个忙吗？”
　　“怎么了？”
　　“可以帮我化化妆吗？”
　　“诶？”图娅愣了愣，“米璐，你不会吗？”
　　“嗯……”
　　“不会也没事，我可以教你。”
　　“谢谢，图娅，但这件事有些紧急。我不是说过我和萨拉尔在合作做生意吗？我明天要去和他见见生意伙伴，但我不太想被人认出来。”
　　“我明白了……”听米璐这么说，图娅大概了解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需要我帮你化得不像你？”
　　“就是这样！”
　　“嗯……我试试好了。”
　　由于对自己的技术不太自信，图娅稍微想了好几秒，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让米璐在床边坐好，她打开衣柜，拿出了一套装化妆品的小盒子，还有一面价值好几个克伦的镀银镜子。
　　在感觉到软毛刷轻轻触碰到自己脸上的皮肤后，米璐便闭上眼睛，乖乖等待了起来。
　　图娅的化妆工作一直持续了二十分钟。直到米璐坐得屁股有些痛了，忙活了好一阵的治疗师才拍拍手，放下手里的工具，给她递来了那面镜子：
　　“好了，米璐，看看吧。”
　　“谢谢。”
　　接过镜子的米璐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模样，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之前的米璐·卡斯缇亚也很漂亮，但总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而经过图娅的化妆，镜中人却完全没了那股要强气质，反而变得妩媚了不少。就算她身上的衣着严严实实，光是看着脸，都觉得有些色气。
　　要不是这次，她还不知道化妆居然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怎么样，还满意吗？”
　　米璐对妆容的方向没什么要求，只要能和素颜状态下的自己区别开来就算成功。
　　看图娅忙活了这么久，连鬓角都有了些汗珠，她忍不住有些心疼：
　　“很满意。图娅，辛苦你了。”
　　“没事，我们是好朋友，这种举手之劳，完全不在话下。”
　　笑着摆摆手，图娅将手边散落的工具和镜子都收了起来，重新放回了衣柜。
　　“好了，米璐，现在去把这个洗掉吧。带着妆睡觉对皮肤不好，明早起来，我再帮你弄一次。”
　　“不用不用，我很早就要出去，所以明天也没时间再化妆。而且，一晚上也不会有事的。”
　　听到图娅的话，米璐装作一副时间紧迫的样子，将她的催促敷衍了过去。
　　她明天其实并不用多早过去，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不想再让图娅这么麻烦。
　　有了这个和自己平时气质完全不同的妆容做掩护，她只需要换身“一次性”的衣服，就能在隐藏身份的情况下赴约了。

第四十章 毒蛛会所
　　米璐手上有了点钱，可还是不习惯浪费。“一次性”的意思，当然也不是买件衣服穿完就扔，而是找图娅借件衣服。
　　她和图娅的身材差不多，图娅能穿的衣服，她也都能很容易地穿进去。
　　不过，图娅本来就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冒险者，因为要补充魔法水晶，平时也余不下多少钱。之前好不容易从猎杀死灵术士的任务里赚了一笔，还都拿去买了新魔法书。要从她的衣柜里找出一件装饰多一些的衣服，实在有些困难。
　　在听完米璐的请求后，图娅在自己衣柜里找了好一会儿，总算翻出了一件用红色缎带装饰的白色小礼服。
　　“图娅……这个很贵吧？要不还是换一个？”
　　“不用了，就这个吧。米璐穿起来一定很漂亮。”
　　因为明天可能会有危险，米璐有些担心自己会弄坏这件图娅压箱底的漂亮衣服，但好心的治疗师却一点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大早，在图娅的帮助下，米璐换上白色小礼服，又将手枪用挂钩固定在了礼服裙撑上，动身前往了萨拉尔的住处。
　　这身衣服和妆容在一路上为她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却并没有和之前一样惹来麻烦；看来，毒蛛之流的街头混混也都是些专门捏软柿子的东西。她之前打扮得普普通通，又一副外地人的样子，自然很容易遭到欺负。可现在，她如此张扬，反而会让人怀疑她是哪个有权势者的女伴，就算一时上脑，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咚咚咚。
　　一路平安无事地来到萨拉尔住处，少女伸手敲了敲房门。
　　“米璐小姐？”见到今天的米璐，萨拉尔同样愣了一会儿。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不，我只是想说，您今天真好看。”
　　“呃……谢谢，萨拉尔，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嗯。”注意到自己不该说这种话的商人很快回到了正题上，“米璐小姐，我和哈纳尔约了时间，他派来的马车八点就会过来。现在的时间是……”他翻出怀表，看了看，“正好，差不多已经到时间了。”
　　萨拉尔的话音刚落，一辆马车仿佛响应着他的话一般，从几十米外的街角处向他们驶了过来，并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马车由两匹健壮的白色牝马牵引，车门上漆着一个由红底银玫瑰组式样的菱形纹章，仔细一看，纹章上的玫瑰银不是用了某种银色涂料，而是直接用纯银雕刻了一朵玫瑰花，然后完整嵌进了车门里。
　　从克伦金币的价值判断，这个世界的贵金属储量比米璐认为的要多上不少，但即便如此，这样一个装饰品的价值也绝对不菲。
　　白金玫瑰能把它放在每一辆马车的门上，果然是能支撑起存款业务的大商会。
　　“请问是否是萨拉尔·梅恩先生和米璐·卡莉尔小姐？”用与操纵杆关联的木制机构锁死操纵轮，马车夫转过头，看向了在路边等待的两人。
　　萨拉尔点了点头：“正是。”
　　“那就对了，请上车吧。”
　　“米璐小姐，您先请。”萨拉尔率先走到车边，主动为少女拉开了车门。米璐也没在这做什么推辞，直接坐了上去。
　　等两人全部上车后，马车夫在刚好能让马车调头的街道上转了个方向，驾车朝着自己过来时的方向驶了过去。
　　一路上，米璐特别留意了窗外的风景，借此判断他们要去的地方到底在什么位置。让她稍有意外的是，马车没有在她昨天去过取钱的地方停下，而是接连驶过了镇子上仅有的两个白金商会店面，并在继续行驶了五分钟后，最终在一座装潢华丽的石质三层建筑前停了下来。
　　这栋建筑的层数只有三层，可每层的面积都足以容纳下几十个房间。她还没打开车门，便能嗅到从中传出的葡萄酒气味和浓烈花香。
　　“这里，两位。”
　　在车夫的带领下走下马车后，另一名在此等候已久的男性侍从很快发现了他们，对他们招了招手。
　　侍从的胸口别着枚与马车纹章图案相同的胸针，就算不查他的属性，米璐也能猜到他是白金玫瑰的人，反倒是这栋建筑门口那几个一脸凶相的守卫让她稍微有些在意。
　　在进门之前，她快速调出了几名护卫的属性面板，结果无一例外的，他们全都是毒蛛的人。
　　联想到他们的身份，以及里面的味道，这个地方，莫非就是塞西尔说的“毒蛛的会所”？
　　……怪不得这个帮会性质的团体能笼络这么多无所事事的人。看来，毒蛛身后的经济实力相当雄厚。
　　如果是这样，塞西尔成为冒险者的理由就应该不是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只是单纯为了赚钱，而是为毒蛛搜罗可以拉拢的人，以及物色“会所员工”了。
　　“两位，哈纳尔大人就在楼上等你们，请跟我来。”
　　见到两人靠近自己，侍从向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转身走进了建筑内。见状，不想露怯的米璐也停下思索，跟着萨拉尔，快步跟了上去。
　　整个高档会所的一层是一个巨大的大厅，有满地的碎花瓣，有红酒组成的香槟塔，有摆满陈列柜的各种食物，也有些一看上去就经济宽裕的镇民正在寻欢作乐。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大厅中央的一个美杜莎造型的黄铜喷泉。
　　喷泉的前面放着一块厚重的黑曜石铭文碑。根据上面的描述，这个美杜莎喷泉并不是什么工艺品，而是一只真正的被魔法金属化的蛇发女妖。这座会所的主人从翠石堡买下了它，并请工匠掏空了它的里面，铺上各种管道，才做成了现在这个惟妙惟肖的“艺术品”。
　　知道了这点，米璐突然感觉这个喷泉有些可怕，也没敢再在一楼多做停留。
　　看看糠草镇边缘冒险者的生活，她实在很难想象，这里的人能支撑起这么奢侈的一个消费场所。但想想哈纳尔愿意花上万克伦的钱从自己那里买些水果罐头，这种情况似乎又显得有了几分合理性。
　　顺着一道弯弯绕绕的旋转楼梯走上二楼，侍从领着米璐和萨拉尔来到了一座单独分隔出的包厢房间前，然后俯下身，为他们打开了面前的大门：
　　“梅恩先生，卡莉尔小姐，哈纳尔大人就在里面——请吧。”

第四十一章 大订单
　　进入房间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秃顶，穿着件亮蓝色的丝绸短袍，头上戴着顶动物毛皮做的小帽。和米璐设想中的中年商会主管的形象倒是十分契合。
　　哈纳尔本人并没有外面的排场给人感觉的那样不好相处。见到米璐的模样，他的眼前一亮，但很快就用一种快到让人难以察觉的速度隐藏了下来，反而热情地迎向了走在后面的萨拉尔。
　　“萨拉尔老兄，你来了。”
　　伸出戴着三枚宝石指环的手，他主动和萨拉尔握了握手，没有表现出任何架子。
　　当哈纳尔做这件事的时候，米璐注意到了他扫来的余光，想必是在观察自己是否是真的和萨拉尔说的一样，是某个权势家族的贵族小姐。
　　察觉到米璐同时也在打量他，哈纳尔毫不尴尬地哈哈一笑，向她行了个脱帽礼：
　　“想必这位就是米璐·卡莉尔小姐？”
　　“没错。”
　　米璐虽然没吃过猪肉，她也见过猪跑。在老拉汶亚伯爵的葬礼上，她见过不少贵妇的礼仪，模仿一下，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忍住心中的稍许不适感，少女在胸口中心画了个由小菱形和由一组复杂笔画组成的组合手势，然后向着对方伸出了手。
　　这个手势的前半部分代表女性的贵族身份，后半部分则通常会是家族象征。
　　大部分精通交际的商人都清楚王国大部分权势家族的象征手势，例如代表王室的同心圆，代表宰相家族的三横杠，又或者代表近卫骑士团大团长所在家族的倒三角。但对于米璐的这个手势，哈纳尔却一时没有认出来。
　　当然，这其实也很正常——米璐知道卡斯缇亚家的礼仪手势，却不会傻到把它做出来。她所写的字，实际上只是一个中文的“草”字。
　　面对这个“符号”，哈纳尔就算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到这到底代表什么。
　　而这种未知，也让他更加心存忌惮。
　　用自己的手背从下面虚托住米璐的右手，哈纳尔十分谨慎地在上面做了一个吻手该有的动作，但没有真正触碰到她的皮肤。
　　“卡莉尔小姐，很荣幸能见到您。”
　　“嗯。”
　　米璐冷淡地点点头，收回了手。
　　既然对方做了这幅样子，那她不拉点姿态也不合适。
　　米璐本人没有过当什么大人物的经验，可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的某些气质还在。在说出这种话时，她的样子看上去天衣无缝。
　　“阁下就是哈纳尔主管，对吧？我本来以为，你会找个稍微清净一点的地方谈事情呢。”
　　哈纳尔尴尬地笑了两声：“实在抱歉，卡莉尔小姐。寒舍最近正在修缮，所以只能在外面邀请您。如果您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我下次一定选个好地方。”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米璐摇摇头，在哈纳尔的邀请下，坐到了铺着丝绒桌布的圆桌旁。
　　“我听萨拉尔说，你想要见我？”
　　“是的，卡莉尔小姐。萨拉尔一直对我提起您的美丽与才干，今日一见，才知道您远胜言语所能表达的极限。”哈纳尔不愧是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图，对陌生人拍起马屁来一点都不亏心。
　　米璐知道他是在逢场作戏，也根本没把这种夸奖放在心上：
　　“不用说这种虚言，哈纳尔先生。如果你找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句话，那我就恕不奉陪了。”
　　“这……小姐，您千万别见怪，其实，我邀请您过来只是为了请您尝尝糠草镇的特色菜，同时也想和您谈谈生意的事情。”
　　“生意上有什么问题吗？我的货不对？”
　　“不，当然不是，而是我们需要更多的货。”哈纳尔摇摇头，小小地晃了晃自己的食指。
　　按照惯例，米璐应该报出一个比较小的数字，然后由哈纳尔说出一个更让人满意的数额。
　　但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有强大家族做后盾的大小姐，米璐想了想后，直接给了个大数字：
　　“一千万克伦？”
　　“呃……”
　　哈纳尔的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显然，就算他的资产颇多，这个数字仍有些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卡莉尔小姐，您可能看不上几百万克伦的小生意，不过很抱歉，我还需要的货只在大概一百万克伦左右。”
　　“嗯……一百万克伦，也好。”
　　听到这个数额的米璐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百万克伦，就是整整十吨黄金。不管是用来采购金属资源，还是干其他的，都足够她变强不少。
　　只是，按照之前罐头五百克伦的出手价格计算，要提供这么多货，一个工厂需要两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就算加上新增的两个工厂，也得要差不多十个月才能完成全部供货——这还是在全力生产罐头的情况下。如果中途需要转换生产武器或其他物资，这个时间还会更多。
　　如果双方签订的是以年为单位的供货合约，这等于是给她提供了一个长期资金源。但哈纳尔要是想在几天内就拿到这么多货，她却不太可能做到。
　　“哈纳尔先生，我可以继续为你供货。不过，你是亲眼看到过货的人，应该也能猜到，为了保鲜，那些货物需要经过严苛的耐储存处理。而那样一套工序下来，成本很高。”
　　“我知道这点，卡莉尔小姐，所以我才愿意出五百克伦的价格来买几大块异域蜜瓜。”
　　“我对你提供的这个价格没太多问题，我只是得告诉你，它们的产量有限，短时间内，我不可能一次给你提供两千罐蜜瓜。”
　　“这个当然。”
　　哈纳尔本身也没想一下入手那么多货物；他报出一百万这个数字，既是为了利用这些异域水果在翠石堡的富人间牟利，也是为了讨好一下米璐。
　　一百万克伦对真正的巨富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可以他区区一个小镇商会主管的身份，却已经着实不菲。
　　他之所以肯夸下这个海口，就是因为在他眼里，像米璐这样自己出来干卖货生意的贵族子弟一定是接受了家族的什么试炼任务。对这种人，实实在在的实绩是他们对家族交待的很好帮助。而米璐领了自己的这个“好意”，自然也会在之后念他帮过自己的一份情面。
　　要是他知道米璐只是个正在被现任拉汶亚伯爵追杀、还被挂上“私通”恶名的落魄继承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第四十二章 雪中炭，锦上花
　　“不过卡莉尔小姐，为了规划我这边的生意，我还是希望知道一下，您现在的供货速度是？”
　　“一周60罐。”根据手头的产能，米璐在略做思考后，给出了一个稍微保守点的数字。
　　要完成哈纳尔的订单需要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她不可能只让工厂生产水果罐头。把数字报小点，也算是给工厂的产能留了点富余，以备不时之需。
　　“60罐……”
　　闻言的哈纳尔沉吟数秒，点了点头。
　　“没问题，卡莉尔小姐。既然是萨拉尔老兄负责您在这边的工作，我就每周和他交接一次，送三万克伦的钱过去。”
　　因为铁了心要交好米璐，哈纳尔在钱的事情上十分痛快。
　　而他能不能把东西卖出去，又能从中卖多少钱，那是他的事情。作为单纯的供货商，米璐根本不用管这个。
　　有了这笔每周三万克伦的入账，她几乎一下子便从随时可能饿肚子的冒险者变成了镇子里的小富户。
　　如果只要求长时间的衣食无忧，这些钱已经足够她挥霍许久，但她的目的却远远不止如此，这些钱也只会成为她下一步行动的垫脚石。
　　虽然哈纳尔签下这笔生意的目的是为了投机，可他的钱是实实在在的帮了米璐的忙的。只要他以后不和自己翻脸，米璐自然也会对他投桃报李。
　　“那就这样决定了。哈纳尔主管，我们要签份文书吗？”
　　“可以，但不是现在。我会在之后让人把协议送去萨拉尔老兄那里，不劳小姐您亲自动笔，只需要他在上面签字就好。”
　　哈纳尔的这句话同样算是一种信任的表示。如果协议与米璐无关，那么就算她有所违约，责任也追不到她的身上。
　　当然，这样带来的弊端就是，要是萨拉尔想从中隐瞒收入，米璐也无法通过契约进行追责。而因为潜意识里把米璐的家族背景想得极为强大，哈纳尔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个问题。
　　察觉到哈纳尔对自己示好的意思，米璐对他露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
　　“哈纳尔先生还想得挺周到。既然如此，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我现在就很愉快，小姐，我这辈子几乎没有遇到过比今天更愉快的合作了。”哈纳尔哈哈笑着拍了句马屁，然后拍了拍手，示意早就按菜单准备好的侍者开始上菜。
　　等半数菜肴上齐后，哈纳尔拿起一瓶起泡酒，给桌上的三人各倒了半杯：
　　“来，卡莉尔小姐，鄙人敬您一杯。”
　　“谢谢。”
　　米璐举起手里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后轻轻抿了一口。
　　这种酒的味道很不错，可惜，因为地方不安全，受过一次醉酒教训的米璐并没敢在这里多喝。
　　见状的哈纳尔咂了咂嘴，似乎觉得有些差点意思，不过也没敢出言劝酒。
　　稍微走了个礼节性的过场后，米璐低下头，还是专心对付起了面前的食物。
　　这种花钱多的地方，食物的素质果然也大不一样：它们不但外观漂亮，味道也比米璐之前吃过的所有食物都要美味不少。如果不是碍于贵族小姐那该死的矜持，她甚至都想直接把盘子抱起来，给它们全扫个干净。
　　可没办法，因为要维持自己的身份，她只能和拉汶亚城堡那些文绉绉的七姑八姨一样，每种菜都只吃上一点点。
　　在心里暗自发誓之后一定要带图娅和埃布尔来这里大吃一顿后，米璐一边吃着海蟹肉糊，一边故作随意地萨拉尔提起了一件事情：
　　“萨拉尔，我之前拜托你处理的矿山的事情，现在还没着落吗？”
　　“……？”
　　萨拉尔对这种从没听说过的事情有些疑惑，但看到米璐暗自递来的颜色，人精的他很快会过了意。
　　“抱歉，大小姐，我已经在努力了，但目前还是没结果。”
　　“哦？”
　　听到他们的话，哈纳尔果然不出所料地被其中内容吸引了注意力。
　　“卡莉尔小姐，您在矿山方面有什么麻烦吗？”
　　“麻烦倒说不上，就是有些需求。”
　　看着鱼儿上钩，米璐转着手里的杯子，娓娓说出了自己刚才准备好的说辞。
　　“家族里训练军队需要一些优质武器。在出来的时候，我和父亲大人打了包票——我负责原材料，我的哥哥则负责工匠。现在，哥哥那边有了着落，但我却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铁矿。”
　　“原来如此。”哈纳尔的眼珠转了转，嘴角的笑意变得更盛，“卡莉尔小姐，不瞒你说，这件事情，我倒是正好能帮上忙。”
　　“是吗？”
　　米璐看着他，露出了一副好奇的模样。
　　“哈纳尔先生能帮我？”
　　“能——不仅能帮，而且我还一定要帮。卡莉尔小姐，您对铁矿有什么要求？”
　　“储量够多，够好开采，最好离翠石堡能近一点。”
　　米璐的要求就短短三个，但却硬生生限定了铁矿的价值。
　　储量足够，又开采容易的铁矿本身就是个香饽饽，大部分都被各地领主控制。而越是靠近领主的行政核心，情况更越加如此。
　　听到米璐提出的这个要求，即使是自认为在这方面有些手段的哈纳尔，也有些面露难色：
　　“卡莉尔小姐，符合您所说要求的铁矿我倒是知道一处，而且正好挂在白金玫瑰翠石堡分部的名下。就是……”
　　米璐知道，一般重要的事情都在“就是”这个词之后：
　　“就是什么？”
　　“就是那里在一个月前被一群绿皮兽人占领了。因为翠石堡的军队一直腾不出手，糠草镇的巡防队又没有余力，所以一直没有处理。如果卡莉尔小姐您需要，我可以活动一下，把它的开采权交给您。但我毕竟是个商人，手下也没多少能打的人。占据那里的兽人，恐怕还得您想办法自己处理。”
　　“能说说铁矿的具体位置吗？”
　　米璐对这处铁矿很有兴趣：若是真如哈纳尔所说，她只需要清除那里的怪物，就能白拿到一座铁矿的开采权。
　　她今天选择冒险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
　　“铁矿地点在翠石堡城区以东，糠草镇东北八十公里的位置，位于一片树林里面。”
　　“嗯……”
　　听着哈纳尔的描述，米璐打开地图，顺着指示找了找。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系统给出的地图上新标出了一座标记为无主的铁矿，注释也是“被兽人占领的矿区”。
　　看来，这个地图会自动根据搜集到的信息，给已知的资源点做上标签记录，算是个很方便的功能。
　　就是不知道，那里到底潜伏着多少兽人。
　　“哈纳尔先生，您是否清楚那里盘踞兽人的具体数量？”
　　“根据总会那边的消息，占据那里的兽人可能三十个，可能五十个，但最多也不会超过这个数字。以卡莉尔小姐您的身份，只要向家族回报一句，应该就能轻松解决它们。”
　　“……”
　　米璐能猜出哈纳尔这句话的意思——他主动提出让自己用家族力量解决问题，无外乎还是想具体摸摸她的底，弄清楚她到底是哪个大家族的人。
　　而面对这种近乎阳谋的试探，她又不可能单纯的敷衍过去。
　　犹豫了一下，少女轻声叹了口气，露出了一副惆怅的表情：
　　“哈纳尔先生，其实，我也有些难言之隐。”
　　“您是有什么难处吗？”
　　“说不上是难处，只是，我不太想借助家族的力量。”米璐摇了摇头，给自己竖立了一个自强自立的大小姐人设，“您也知道，我和我的哥哥正在竞争。所以，比起坐收渔利，我更想向父亲大人证明自己。”
　　“果然是美丽和才干兼具……卡莉尔小姐，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能成为王国的大人物。”
　　“借您吉言。所以，您还有其他办法吗？”
　　“如果不想借助家族力量，其实也很简单。卡莉尔小姐，您可以去冒险者行会发个任务，只要钱给到位，自然会有一群冒险者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也是。”
　　听到哈纳尔的话，米璐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忽视了冒险者行会的主要功能：
　　它不但是冒险者赚钱的地方，更是其它愿意出钱解决问题的人的“中介所”。
　　糠草镇每个星期都有冒险者死亡，也同时有新血加入。按照行会里的记录，镇上冒险者的总体活跃的规模一直维持在两百人上下。如果铁矿那里的兽人数量不多，光在糠草镇发出一个委托，她应该就能纠合到足够的人手，拿下那里。
　　米璐本来的想法是花钱从哈纳尔那里打听到哪里有待采铁矿出售，没想到他却直接一步到位，准备把开采权白送给自己——这样一来，她算是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
　　这种人情，她的实力越强，之后越难还清。为了避免麻烦，最好还是在这里把些事情说清为好：
　　“哈纳尔先生，我代表家族感谢您的慷慨帮助和提醒。不知道，我之后该如何答谢您？”
　　“谈不上答谢，卡莉尔小姐。能帮上您的忙是我的荣幸。”
　　哈纳尔摇着头，十分娴熟地用客套话回绝了米璐。
　　禅让都知道礼让三次，米璐自然也不会就此罢休。在被拒绝后，少女举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符合自己心理预期的回报：
　　“这可不行，哈纳尔先生。我们家族的训条就有‘知恩图报’这一条，如果哈纳尔先生您不嫌少，我就把铁矿前三年的收益分给您30%吧。”
　　“这……这……”
　　米璐开出的条件让哈纳尔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考虑到完全不用在矿工和生产设备上花钱，连续三年的单一矿区30%收入不是个小数字。就算哈纳尔原本准备让米璐欠着这个人情，他现在也有些动心。
　　正当哈纳尔举着酒杯，“欲拒还迎”的时候，一名穿着黑钢甲胄的年轻人忽然不顾门外侍从的阻拦，推开房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父亲，你怎么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家庭矛盾
　　因为事发突然，房间内的三人都被突然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转过头，米璐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浅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红色的双瞳如炬如焰。她的上身穿着件材质奇特的黑钢胸甲，甲面黯淡无光，没有一丝划痕。而甲下搭配的则是一件厚衬衣，以及一条长到脚踝的浅色长裙。
　　她的发色和瞳色都与哈纳尔相同，结合她喊的“父亲”，应该是哈纳尔的女儿，同时也是米璐昨天遇到的那个富家青年的姐姐或妹妹。
　　“艾琳娜？我在谈事情。是谁让你过来的？”
　　看着不请自来的女儿，哈纳尔皱着眉，表情一下子从面对米璐时的讨好，变成了教训女儿时的严厉。
　　“父亲，没有谁让我过来。是我主动问了家里的侍从，他们都说你来了这里。”
　　哈纳尔的女儿一边回应着父亲的质问，一边走到了桌边。在见到米璐的一瞬间，她的目光就被牢牢锁在了少女身上。米璐对这股目光中的敌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听到对方接下来的话，她很快就弄清了这股敌意的来由。
　　“这是谁，你的新欢？你又要背叛妈妈吗？”
　　“无礼。”哈纳尔瞪了她一眼，“这位是卡莉尔小姐，我的生意伙伴。不要再这说这种没轻没重的话。”
　　“生意伙伴，她会谈生意？哼，一副狐媚样，我才不相信。”
　　米璐对哈纳尔女儿对自己的敌意可以理解，但她一直这么针对自己，也让米璐有些不太高兴。
　　她只是来这谈谈生意，怎么就被扣上第三者的帽子了？
　　“小姐，以貌取人可不是好习惯。至于是不是谈生意，应该由哈纳尔主管跟你解释。”
　　“谢谢您能体谅我，卡莉尔小姐。”哈纳尔对米璐勉强挤了个混杂着尴尬和歉意的笑容，然后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够了，艾琳娜，现在出去。”
　　“我不！爸爸，你都多久没回家了？”
　　“那你也不能在这撒野。”
　　“好了，哈纳尔主管，没必要对你的女儿这么凶。我也觉得，你其实应该更顾家一点。”
　　“是，是，卡莉尔小姐，您教训的是——艾琳娜，还没闹够吗？”
　　“我说了，我不！”
　　“那萨拉尔，我们就先走吧。”
　　看现场这副样子，这对父女间的事情应该没那么容易解决。既然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已经敲定，米璐也不打算在这多待。
　　提起裙摆，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朝萨拉尔使了个眼色。
　　“是，大小姐。”
　　捕捉到眼神的萨拉尔同样站了起来，朝她行了个礼。
　　见两人这副架势，哈纳尔一开始还想出声挽留两句，但想到女儿的固执只会让他难堪，他也只能叹着气，临时中止了这次交谈：
　　“卡莉尔小姐，实在抱歉，协议和铁矿的文件之后我会让人送过去，之前接您过来的马车也在外面候着。这次是我失礼了，请别见怪。”
　　“没关系。”
　　米璐摇了摇头，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大部分父亲都不会不爱自己的女儿，就连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的父亲，拉汶亚的老伯爵也是如此。
　　不过，也正是这种溺爱，让米璐·卡斯缇亚养成了那种乖戾性格，最后差点死在了自己亲弟弟的手上。
　　哈纳尔在生意上懂得变通，也很有能力，可面对自己的女儿，他估计也得费力解释一阵了。
　　……
　　“萨拉尔，你对哈纳尔的女儿熟悉吗？”
　　几分钟后，离开毒蛛会所的米璐和萨拉尔登上了之前送他们过来的那辆马车。
　　因为担心车夫可能是哈纳尔的眼线，她在车上没有说话。直到回到萨拉尔家中，卸完妆、又换了身衣服的少女才问起了刚才的事情。
　　“没太多接触，只是稍微有所耳闻。”萨拉尔答道。
　　“说说看？”
　　“她叫艾琳娜·哈纳尔。因为母亲一直身体虚弱，哈纳尔又鲜少在家，所以她从小性格就比较要强。五年前，她去了一趟翠石堡，通过了侠义骑士的考验，并希望自己打出名声。”
　　“嗯……不过现在看来，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哈纳尔的女儿’。”
　　“是的，米璐小姐，但这也很正常。如果没有哈纳尔从中运作，那时才十三岁的她根本不可能通过考核。哈纳尔原本以为让自己女儿拿到骑士名号后，她会稍微消停一点，但没想到，她一点也没有改变。”
　　萨拉尔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
　　作为一名父亲，他对哈纳尔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些感同身受。
　　“哈纳尔其实也和我抱怨过这个，不过，这毕竟是他的家事，我也不好说什么。”
　　“也是。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米璐还没成家，但光听着这些家庭琐事，她就能感觉到其中的麻烦，“对了，萨拉尔，哈纳尔应该不止这一个女儿吧？”
　　“是的，米璐小姐。她还有个哥哥。原本是哈纳尔的接班人，不过也不怎么成器。”
　　“他也在糠草镇？”
　　“嗯，我曾经见过他几次。哈纳尔对他寄予了厚望，但他却游手好闲，和他父亲完全不同。”
　　“……那还真是可惜了。”
　　“是啊。和他比起来，阿德莱娜以前真是个很好的孩子，可……”
　　“没事的，萨拉尔。”已经通过塞西尔探明阿德莱娜下落的米璐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我说过会帮你找到阿德莱娜，就会说到做到。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见面了。”
　　“谢谢，米璐小姐。”
　　萨拉尔弯下腰，朝面前的少女深深鞠了一躬。
　　自从有了希望之后，萨拉尔便不再喜欢向怨妇一样同别人抱怨自己失去女儿的事情，所以也没在这件事情上多扰人耳根。
　　他并不好奇米璐为什么会问刚才那些关于哈纳尔儿女的问题——对生意人来说，多打听些合作对象的信息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真正好奇的，是米璐在餐桌上提起来的那件事。
　　“对了，米璐小姐，之前在餐桌上，你为什么突然问起矿山的事，还骗了哈纳尔？”
　　米璐有些惊讶：“你看出来我是在对哈纳尔说谎了？”
　　“我不能确定，米璐小姐。只是，你之前从没和我说过你在和兄长竞争的事情，所以我才有些疑问。”
　　“呵。”
　　米璐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刚才的惊讶实在有点犯傻。
　　就和萨拉尔说的一样——突然说起一件不存在的事情，本身就很容易被熟悉她的人看出破绽。
　　她和萨拉尔打交道的时间不短，以他的精明程度，肯定不难看出这点。
　　“没错，萨拉尔，我的确在要铁矿的原因上说了谎，但要开采铁矿的事情却是真的。这次和哈纳尔签了笔大单，我准备向水果之外的其他方向发展一下产业。鸡蛋总不能放一个篮子里，有钱了，多投资一点不会有错。”
　　“我很赞同这点，米璐小姐。不过以我的经验，我觉得您最好还是慎重考察一下。有的矿山只会让我们亏钱，更别说哈纳尔说的那座了。”
　　“放心，这点我很清楚。”
　　把换下来的小礼服收进一个袋子里装好，米璐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萨拉尔，好好干好你这边的工作，我不会亏待你的。”

第四十四章 发布委托
　　从萨拉尔家出来后，素面朝天的米璐和刚才仿佛已经完全换了个人。而她用这副模样大摇大摆地出现，也理所当然地再次引来了一些毒蛛成员的监视。
　　经过之前的事情，米璐早就学会了无视这些苍蝇，所以也根本没在意他们的目光，径直返回了家中。
　　第二天一早，哈纳尔果然信守承诺，派人送来了关于后续订单的协议、以及只需要米璐签名，便能生效的铁矿开采权转移文件。除了这些事先答应好的东西，为了就昨天的事情表示歉意，他甚至还差人额外送了些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过来，当做昨天的赔礼。
　　米璐知道他是因为有利可图才做这种事情。不过不得不说，在有共同利益基础的时候，同哈纳尔这种人打交道还是挺让人舒服的——至少要比和塞西尔在一起时舒服不少。
　　她昨天忘了详看哈纳尔的属性，但这件事也不着急。在开采权协议上签下名后，米璐将它的副本交给了萨拉尔，让他下次交货时一起把东西带过去。她自己则拿走了生效的主要文件，用来当做在冒险者行会发布任务委托的凭据。
　　就和哈纳尔昨天说的一样：冒险者行会是个好地方。
　　她一个人无法对付一群兽人，可一群人却可以轻松做到这一切。
　　只不过，为了避免被塞西尔或者哈纳尔发现端倪，这次发布任务，她必须将自己的身份拆成两个。
　　一个是任务发布者，匿名的卡莉尔大小姐。
　　另一个则是接任务的冒险者，魔法师米璐·卡莉尔。
　　“图娅，这些送给你。”
　　在出门之前，米璐找到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图娅，把哈纳尔送给自己赔礼的首饰都给了她。
　　如果不是特别必要，米璐对打扮自己并没有太多兴趣。与其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自己留着浪费，不如送给图娅，当做她借给自己衣服的谢礼。
　　“哇啊，好漂亮！”
　　接过透明首饰盒的图娅十分开心。打开盒盖，她拿出里面的一串宝石项链，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了回去。
　　“谢谢你，米璐！可是这些东西都很贵，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个的？”
　　米璐都把自己造枪的事情告诉图娅了，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对她撒谎：“生意伙伴送的。”
　　“生意伙伴？就是你昨天去见的人吗？”
　　“嗯~”少女点点头，重新替图娅打开首饰盒，然后把那串漂亮的项链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苍青色的宝石坠子挂在图娅的锁骨处，衬着她白皙的皮肤，熠熠生辉。
　　“现在就戴上吧。很适合你。”
　　“谢谢。”
　　拿到新首饰的图娅欢快地转了一圈，然后重新拿起了手边的厨具。
　　见图娅这么开心，米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披上之前从别人手里买来的那件灰色斗篷，她和图娅兄妹打了个招呼，然后独自一人，前往了糠草镇的冒险者行会。
　　也许是昨天蓄了一整天的阴云，刚出门不久，米璐碰到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打湿了她的斗篷，因为下雨，原本经常有冒险者闲逛的行会门口一时也少了不少人。
　　“你好。”
　　带着满鞋底的雨水走到行会柜台前，米璐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接待员小姐，我需要发布一个委托。”
　　“发任务？好的。”
　　正在低头忙碌的接待员没看清她的样子，只是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悉。
　　直到她抬起头，才发现眼前的好像就是那个亲手干掉了死灵术士阿尔·卡德的少女魔法师。
　　“啊！你是……”
　　“嘘。”
　　猜到她会露出这种表情的米璐赶在她把话说完前捂住了她的嘴，接着抓过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枚金币。
　　要是米璐还是男性，这种行为绝对算得上是耍流氓。不过现在，招待员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用大拇指在金币上滑了滑，她有些欢喜地将它收到了口袋里。
　　“那个……这位先生，您需要发布什么委托？”
　　米璐本来只是想让她别说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她这么识趣，连性别都给隐瞒了。
　　不过这也正好：反正自己的胸不大，罩在斗篷下，其他人也看不出她是男是女来。
　　“我要发一个联合任务。”
　　“什么？”接待员稍稍有些惊讶，“您确定吗？那可要花不少钱。”
　　“钱不是问题，只要帮我做到事情就行。”
　　“嗯……我知道了。能说说您的具体要求吗？”
　　“没有更好的地方能说？”
　　米璐稍稍拉下兜帽，用余光瞥了隔壁的任务大厅一眼。
　　在那里逗留的冒险者不多，但也有十几个。如果她在这边办理手续的时间太长，难免会有些好奇心过剩的家伙过来探听情况。
　　听到她的话，接待员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生，请跟我来。”
　　打开专门用于让工作人员出入的柜台小门，她将米璐带了进来，并引着她来到了一个专门的小客房中。等米璐落座之后，把她当大客户看待的接待员还专门给她泡了壶茶。
　　冒险者行会说穿了就是雇主和雇员间的中介机构。每次任务完成，行会都会从里面抽成一部分佣金。而委托涉及到的酬金越大，作为登记者的接待员所获的佣金分成也就越多。
　　糠草镇的冒险者不少，但就算说破了天，也仍然是处没太多油水的小镇子。碰到这种一年难遇一次的私人发布联合任务的大客户，别说殷勤一下，就算献身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请说吧，米璐小姐，您的具体要求是什么？”
　　把热茶端给米璐后，接待员在她面前端端正正地坐好，拿出了几张表格，准备开始记录她的需求。
　　米璐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倒也乐见对方如此配合她：
　　“我要发布一个委托，雇人去清剿一群占领了铁矿的兽人。”
　　“那处铁矿在哪？”
　　“糠草镇东北八十公里处，一处森林里，我可以给出标有详细位置的地图。”
　　“那里的兽人有多少？威胁程度如何？”接待员的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
　　“三十到五十只，威胁程度……不太清楚。”
　　“米璐小姐，如果不清楚威胁程度，您需要在联合任务2000克伦的基本酬劳上额外追加1000克伦的报酬门槛，也就是至少要将报酬定为3000克伦。您做过冒险者，也知道对付风险不明的目标是很危险的事情。”
　　米璐对此没什么异议：“这点没问题。”
　　“那好。”在表单上的“威胁不明”一栏上打了个勾，又能够多赚一笔钱的接待员压下心中喜悦，继续问了下去，“米璐小姐，你这处铁矿和您的关系是什么？”
　　“……我必须说明这个？”
　　“是的，米璐小姐，按照规则，您必须说明这点。”
　　“就算给你钱也不行？”
　　“不行。”接待员有些抱歉地摇摇头，断绝了米璐走后门的可能性，“米璐小姐，联合任务是随时要被翠石堡总行会查看的。其他事情可以，但这件事却会让我受到严重惩罚，您就别为难我了。”
　　米璐叹了口气：“好吧。那按照规则，如果我告诉了你，也不能对别人说，是吧？”
　　“是的，米璐小姐。我会把它归档，但绝不会对其他人说，这是我们的原则。”
　　“嗯。”
　　米璐不完全相信对方的保证，可既然要利用对方的平台，她也只能接受他们的这个规则。
　　掀开被淋湿的斗篷，少女将手探进斗篷内侧的口袋内，把铁矿开采证明拿了出来：
　　“我拥有那处铁矿的开采权——换句话说，我就是那里现在的主人。”

第四十五章 匿名任务
　　“……！”
　　米璐给出的证明让接待员张大了嘴。
　　摆在她眼前的那份证明货真价实，就算铁矿的储量不是很多，一处铁矿的永久开采权也至少值个几十万克伦。
　　可有这么多钱的人，为什么会来做个冒险者？
　　按照常理想，这根本是件很不合理的事情。因此在她看来，米璐这么有钱的原因只有一个：她肯定在这段时间有了什么神奇遭遇。
　　要么，她就是用猎杀阿尔·卡德的本金去赌博，赚了上百倍的钱，要么……
　　呃，以接待员小姐的想象力，她也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不管怎样，这都代表米璐是个大大的潜力股。如果米璐是个男冒险者，那她就算厚着脸皮，也会倒贴上去。
　　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只能看着米璐，眼馋她的遭遇，同时庆幸自己能从中提取一笔不菲佣金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见接待员表情奇怪地看着自己，米璐疑惑地问了她一句。
　　“没、没什么。”
　　做了两年的接待员，她好歹也有些职业精神。
　　在委托书上记录下米璐对铁矿的所有权后，她继续将手中的笔尖挪到了下一行。
　　“米璐小姐，你准备给这个委托发布多少酬金？”
　　“你的建议呢？”
　　“您问我？”
　　接待员的心跳停了半拍。
　　看来，米璐真的是个新手冒险者，而如果要赚钱，这也是个好机会。
　　想了想，她试探性地给出了一个数字：
　　“为了调动冒险者的积极性，一万克伦……怎么样？”
　　“可以。”
　　这个数字之前曾经是米璐的目标，但现在却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数目。
　　米璐之前在任务板上看过猎杀兽人的任务。猎杀单个兽人的报酬在50-300克伦之间。一个兽人的战斗力肯定抵不上一个恶贯满盈的死灵术士，但以五十个兽人的数目来算，用两百克伦的金币买一只兽人的命，绝对不算亏本。
　　更别说，她现在出钱，还是为了之后挣钱了。
　　“接待员小姐，赏金就定在一万克伦了。”
　　“好的。如果给冒险者平分的酬金是一万克伦，您还需要额外付出10%的佣金给行会。也就是说，您一共需要为此支付11000克伦，这点也没问题吗？”
　　米璐稍微有些咂舌：行会委托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抽取10%的佣金，而且没有封顶。
　　但因为需求摆在这里，她也仍然没办法拒绝：
　　“没问题，但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身份。委托人那里，请给我匿名。”
　　“明白，米璐小姐。谢谢您的配合，请检【】查一下委托详情。”
　　满怀兴奋地在酬金一栏填上11000这个数字，接待员将表单递给了面前的少女。
　　米璐仔细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从委托内容到悬赏金额，都和她的意见一致。就是最后的人员规模上，依然和之前猎杀阿尔·卡德时一样，被限制在了四个小队。
　　“这个四个小队的限制不能提升吗？”
　　“抱歉，因为只是镇级行会，我们只能发布最多支持四个小队一起进行的联合任务。但不用担心，这里只规定了平分赏金的小队数量，却没有限定任务只能被四个小队接受一次。如果一开始有联合小队执行任务失败，该任务仍然能被继续接取。”
　　“懂了。”
　　米璐点了点头——接待员说的其实也是她之前经历过的机制。
　　在她和“门牙”艾克的队伍一起去猎杀死灵术士之前，就曾经有一支联合小队被阿尔·卡德挫了锋锐，还丢下了几条人命。
　　现在看来，她的这个任务也是如此。用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僧多粥少。
　　看完委托登记表的内容后，米璐把它重新还了回去，同时问道：
　　“任务委托登记完后需要立即付钱吗？我的手头没有钱，如果可以延迟，现在就能把这个挂出去。如果不能，那我就等一周后再来。”
　　“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就行！”
　　害怕这笔大油水出什么意外的接待员想都没想，脱口便应了下来。
　　“米璐小姐，延迟付款一般来说有点麻烦。但您可以签订一份协议，抵押铁矿的10%开采收益。如果您能在任务完成一周内把酬金付清，这份协议自动取消。否则，我们将按照规则，执行抵押协议。”
　　“还能这样？那就这么办吧。”
　　米璐之前没想到这着；她本以为冒险者行会这边就是个中介，没想到它居然还能签订有效力的抵押协议。
　　果然，有了后台，就是不一样。
　　不管是抽成还是质押，这个中介机构都玩得一套一套的。光是从这里面，整个行会每年估计都能收入不少钱。
　　“请稍等一下。”
　　见米璐同意，接待员近乎雀跃般地站了起来，然后匆匆跑去另一间房间，拿来了一份平时很少动用的协议，写上质押内容，让米璐在上面签了名。
　　签订协议后，因为知道米璐有隐藏身份的要求，接待员还特意带着米璐，让她从冒险者行会一处平时不开放的侧门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当脱掉斗篷的少女绕了一圈，重新回到大厅时，她发现刚才还门庭冷清的行会大厅已经挤满了人。而引发这一切的，正是她刚才发布的那个委托。
　　“出什么事了？”
　　走到行会台阶前，装作刚来这里的米璐明知故问地向一名冒险者打听起了情况。
　　“谁啊，别在这种时候……啊，是你？”
　　正在努力往里挤的冒险者有些不耐烦，但看到米璐的样子后，他的态度马上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你就是那个杀死了阿尔·卡德的魔法师，米璐·卡莉尔？”
　　米璐微微颔首：“是我。”
　　“……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看着眼前的少女，冒险者的态度变得好了许多，眼睛也不停在她身上上下游移着，“刚刚行会里贴了个新任务，你知道那个任务的酬金是多少吗？”
　　“多少？”米璐继续明知故问。
　　“整整一万克伦！”
　　冒险者夸张地比着手势，说出了他刚刚从前排听来的报酬数目。
　　“不是我说，小姐。我来糠草镇也有三五年了，但还从来没见到过报酬这么多的私人委托。而且，这还不是猎杀任务。只要能参与进去，我们每个人都能获得至少600克伦的赏金。有了它，我就不用再在这里卖命，可以直接去翠石堡做点小生意了。”

第四十六章 米璐超清楚
　　“是吗？那还真是不错。”
　　米璐附和着对方的说法，同时往里面瞄了一眼：也许是因为任务刚发布不久，拥挤在前面的人虽然多，但并没有她的熟人。
　　“小姐，你想和我们一起合作吗？我的小队挺强的。”
　　“不，我有队伍，不用了。”
　　那名冒险者注意到她的动作，还以为她是对任务有兴趣。可惜，米璐来这里是为了看任务发布后的效果，不是为了找队友。
　　冷淡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米璐离开冒险者行会，准备回去找图娅与埃布尔一起把这个任务接下来，然后再想想办法，和之前共同做过任务的艾克他们组个联合小队。
　　在出了钱的情况下，她的确是可以坐在家里，坐等其成。但那处铁矿毕竟是她的第一笔不动产，又关乎到系统任务。她必须亲眼过去看看第一手情况，才好放心。
　　“米璐？你回来得正好，我刚把午饭做好了。”
　　米璐到家的同时，忙活了一上午的图娅也正好做好了午饭。见到少女回来，她热情地招呼起了她，顺便从埃布尔的房间里把在演练魔剑士战术的哥哥拽了出来。
　　因为出去时没来得及吃早饭，米璐饿了一整个上午。现在闻到桌上的香味，她的肚子也忍不住咕咕咕地开始了抱怨。
　　等所有人都落座后，米璐率先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碗马铃薯肉汤，同时拿过两个软面包圈，吃了进来。
　　图娅做的菜没有毒蛛会所的餐点豪华与美味，却有一种独特的温馨味道。热气氤氲。让人安心。
　　“今天的菜怎么样？有没有和之前有所不同？”
　　“嗯……多了股柠檬的香味，味道很棒。”
　　米璐大口喝着碗里的汤，夸赞着图娅的厨艺。图娅也和以前每次受到夸奖时一样，笑得十分开心。
　　喝了一口自己煮的炖菜，治疗师满意地咂咂嘴，然后从围裙兜里拿出了一小块东西：
　　“其实，今天的菜味道有改良，是因为我用了新方法——看这个！很神奇的香料块。如果感觉汤的味道淡了，还可以加点这个进去。”
　　“……等等。”
　　米璐看着图娅手里的东西，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
　　当她花了三秒钟时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她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
　　“图娅，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前两天在家附近看到的，应该是谁不小心掉在附近了。它闻上去很香，又没沾上什么脏东西。我用治疗法术测试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就拿来做菜了。”
　　“……”
　　米璐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节省是个好习惯，可有时候却会带来大麻烦。
　　那个被图娅用来当香料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被米璐扔掉的那份塞西尔给她的浓缩饮料。
　　看到旁边的埃布尔捧起汤准备喝下去，米璐心头一个激灵，赶紧制止了他：
　　“埃布尔，别喝那个！”
　　“怎么了？”
　　“那个香料有问题。”
　　“什么？”图娅愣了愣，“可我的确用魔法查过……”
　　“不是毒药，而是其他东西。”米璐放下手里的汤碗，苦笑着摇了摇头，“那里面有些东西，是用来催情的。”
　　“……？”
　　听到米璐的话，图娅和埃布尔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后很快变成了震惊。
　　图娅震惊的是它的效果，而埃布尔震惊的则是：
　　“米璐小姐，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别乱想，我可不会买这种东西。这是我之前和塞西尔见面时她送给我的。因为用不上，所以我就直接扔了。”
　　“原来如此……”
　　埃布尔的表情有些后怕，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现在并不是感慨“米璐小姐真的很纯洁”的时候。
　　“那米璐小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抑制它。乘着它还没起效，我们现在应该还有些机会——图娅，你试试对自己用治疗术，看能不能祛除它的效果。”
　　“我试试。”
　　看米璐这么严肃，图娅也意识到了其中的严重性。回房间拿出魔法书，她静下心神，开始尝试着对自己用起了治疗术。
　　柔和的白光从魔法书中散溢而出，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可几分钟过去，治疗术不但没有任何效果，图娅的呼吸反而开始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米璐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喝的汤比图娅多，所以感觉也上来得更快，只是全凭意志忍着，才没有失态。
　　现在看到图娅的治疗术无效，她稍微有些心态崩溃。而最让她恐怖的是，因为效果太强，她甚至已经开始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思维和动作。
　　“埃布尔……”
　　在药效的驱使下，目光迷离的少女看向了房间里唯一的男性。
　　她的目光柔情如水，饱含媚态，只是一个对视，就轻松瓦解了少年的心防。就算埃布尔一直把米璐当做不可侵犯的女神，此时也有些心驰神荡。但面对自己原则的叩问，从来把自己当成预备骑士的少年还是忍了下来。
　　“米璐小姐，抱歉，你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我这就送你去房间里。”
　　“不行……这个东西的效果太强了。”
　　回答她的不是米璐，而是图娅。
　　药物带来的感觉上来后，她愈发察觉到了情况的不对，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只有自己和米璐两个人在一起，也恐怕会发生些什么。
　　将手中的魔法书用力合上，她把它交给了身前的兄长：
　　“哥哥，用这个打晕我们。”
　　“可是……”
　　“拜托了。”
　　“好吧，我明白了。”
　　看着妹妹与心上人这副模样，埃布尔压制下心中祟动的本能，在说了一声抱歉后，对着她们一人一下，砸了下去。
　　——砰。
　　图娅是身体脆弱的治疗师，米璐的抗击打能力也好不到哪去。
　　两声闷响后，两个女孩先后晕了过去。只是脸颊仍然绯红，呼吸也带着让人心燥的灼热。
　　放下魔法书，埃布尔先将自己的妹妹抱了起来，送回了她的床上。之后，他又俯下身，抱起了米璐。
　　看着近在咫尺的恋人，埃布尔咽了口唾沫，然后闭上了眼睛。
　　尽管眼前一片黑暗，少女身上的香味仍然轻轻搔弄着他的鼻子，让他忍不住再睁开眼睛，看上一眼。或者大胆一点，更进一步。但因为对“米璐小姐圣洁不可侵犯”的坚定信念，埃布尔一直等到将米璐送回床上，并将门锁上后，这才睁开眼睛，松了口气。
　　还好他刚才没喝汤，要不然，谁也把不准今天会发生什么。
　　“……我怎么能想这个？我是米璐小姐的骑士。”
　　甩掉脑海中的奇怪念头，他走到桌边，叹了口气，饿着肚子收拾起了图娅留下的烂摊子。
　　她们两个都晕了过去，晚上做饭的事情，恐怕还得靠他了。

第四十七章 塞西尔的邀请
　　图娅和米璐最终没吃上埃布尔做的晚餐。原因无他：她们这一晕过去，就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早上，几乎同时醒来的两人都已经没再受到催情药影响，但也都有些不好意思。
　　为了缓解尴尬，某人十分自然地成为了她们的共同靶子：
　　“米璐，原来塞西尔姐姐真的是那种人……”
　　“我都说了吧，要小心她！”
　　“嗯！我现在记住了。”
　　“塞西尔那家伙很危险，以后去她那里，也千万不要吃那里的东西。”
　　一边向图娅灌输着塞西尔的危险性，米璐一边爬下床，给她们打了盆洗漱用水。
　　——咚咚咚。
　　就在她刚把水盆送回卧室后没几秒，紧闭的房门外突然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米璐没忘记自己还在被人惦记，因此，她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警惕地询问起了对方的身份：
　　“谁？”
　　“米璐妹妹，图娅妹妹，是我。”
　　“……”
　　说曹操曹操到。她们刚刚还在吐槽塞西尔，她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塞西尔？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米璐妹妹，你不开门，难道要把我一直关在外面吗？”
　　“……等等，就来了。”
　　米璐对塞西尔充满警惕，但经过之前的交易，她也能确定，在没有更大利益驱使的情况下，塞西尔暂时不会平白无故地害自己。
　　把手里的毛巾递给图娅，她打开房门，让笑意盈盈的魔法师进入了房间。
　　第一次来这里的塞西尔刚一进门就抽了抽鼻子，然后开始左顾右盼地打听了起来：
　　“埃布尔先生呢？”
　　“他还在睡觉，还没醒过来。”
　　“哦~”塞西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米璐，用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唇，拖了个长音，“是吗？”
　　少女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嗯——”她装模作样地深深吸了口气，“不错，就是它。米璐妹妹，你们昨晚应该玩得很开心吧？为什么不带上我？”
　　见她这副暧昧的模样，米璐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塞西尔，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图娅把那个当成香料放到了饭菜里？要是真的发生那种事情，她……”不想让图娅听到的米璐稍稍压低了声音，“她怎么见人？”
　　“第一时间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图娅，米璐妹妹你果然有担当。不过，这是不是也表示你不在乎那个？如果不在乎，为什么不和我……”
　　“够了。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那就请你出去。”
　　“好吧，我不说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
　　“你自己清楚。”
　　塞西尔撇了撇嘴：“扫兴。好了，说正事。我来这里，是想给你们分享一个任务。”
　　“那个赏金一万克伦的？”
　　“米璐妹妹，你知道？”
　　“那个任务我昨天就知道了。如果不是你使的坏，我们也不会拖到今天还没去接那个任务。”
　　“可现在也不迟，是吧？”
　　塞西尔眨眨眼，从腰包里取出了一张刚揭下来不久的任务简报。简报上的内容，正是米璐之前发布的那些信息。
　　“我找了‘门牙’的人，都是些可靠的老手，上次也和我们一起干过阿尔·卡德那单。”
　　“你的小队也会一起参与？如果有你，那我不去。”
　　米璐扭过头，怄气似地没有马上答应她。
　　事实上，就算塞西尔不来叫她，她本身也要参加这个任务。毕竟，塞西尔虽然危险，但总归算是半个熟人，也让米璐更能有所提防。如果再组一套完全陌生的队伍，反而不会安全到哪去。
　　米璐在心底里不打算拒绝这个邀请，只不过，要是直接应下来，那也显得她太没面子了。
　　“……”
　　塞西尔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半是矫作，还有一半则是发自真心。
　　“米璐妹妹，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对我那么排斥。你上次送我的武器，我都好好藏着 ，每天都拿出来擦一擦。我之所以给你那些东西，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根本就没想着连带着害谁。”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了，塞西尔小姐。实话告诉你，我不喜欢被人强迫。”
　　“那你就不管阿德莱娜了？”
　　她的话让米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要挟我？”
　　“不是要挟，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我们互相帮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拿这次任务来说，图娅妹妹和埃布尔都是不错的冒险者，你的战斗力也不差。再加之之前有过合作经验，和你们一起，我也比和陌生人合作更放心。”
　　塞西尔说话时一直注视着少女的眼睛，努力表现着自己的真诚。但知道她狡诈性格的米璐根本没有把这个当真。
　　她说的这句话里，前半段纯属放屁，只有后半段有那么一点真实度——而那也是基于她自己的利益之上。
　　如果单论这次任务，米璐这次和塞西尔的“合作”也算是次双赢。只是，因为塞西尔的性格，就算有好处可图，米璐也没感觉到有多么痛快。
　　歪着头想了想，米璐对塞西尔提出了一个要求：
　　“塞西尔小姐，要我答应你也可以，但你必须就之前的事情道个歉。”
　　“好，米璐妹妹，对不起，我再也不会给你下药了。”
　　米璐的话音刚一落下，塞西尔便低下头，用很快的语速向她承认了错误。
　　这家伙服软的比米璐想象中的还要痛快，可也是因为这种离谱的道歉速度，让她这句承诺的可靠性直接下降。
　　不过，既然塞西尔服软了，米璐也不好意思再对她甩脸色——从某种意义上，她好像还是把米璐拿捏得死死的。
　　“好吧，既然你道歉了，那……我们也参加这次任务。”
　　“太棒了。”塞西尔拍了拍手，十分高兴，“米璐妹妹，‘门牙’他们已经集合好队伍了。等你们准备好之后，就跟我来吧。”
　　“嗯，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面无表情地拿过塞西尔手里的任务简报，米璐先后前往埃布尔和图娅的房间，告知了他们任务的事情。
　　之后，乘着他们准备的时间，她也回到房间内，带上了自己的全套装备，并与图娅兄妹和塞西尔一起前往了冒险者行会，领下了那个由她自己发布的联合任务。

第四十八章 冒险者远征
　　和上次猎杀死灵术士阿尔·卡德时一样，联合小队本次的集合地点依然是在糠草镇南边的镇口处。
　　由于“米璐护卫队”已经在猎杀阿尔·卡德的任务中小有名声，图娅这些天又经常在行会附近协助治疗。这次，就算是之前调戏过米璐的那两个家伙，也没再对她们显露出什么敌意。
　　在前次的战斗中，塞西尔的小队损失了战士“土熊”，艾克那边同样损失了两个人，这让他们的队伍中多出了三个生面孔：一名佩着两把勾刃的的迅捷斥候，一名模样普通的剑士，还有一个一声黑袍，捧着一本厚重魔法书的奇怪女法师。
　　各自通报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并互相打了个招呼后，仍旧作为联合小队领队的“门牙”艾克和他队里的一名冒险者一起，展开了一张地图。
　　“这次的委托者是个匿名的家伙。他给的酬金很多，但给我们的信息却都不太确定。”
　　艾克伸出关节处有着一层厚茧的粗大手指，指向了地图上标出的铁矿位置，开始简单说起了这次任务的情况。
　　“按照行会公开的信息，我们要去的地方在这里。”
　　塞西尔小队里的那名弓箭手摸着下巴，仔细看了看铁矿所在的位置：
　　“如果位置没有出错，这里已经快靠近翠石堡的东部边境了，再往东，就是黒沼伯爵法恩齐的领地。法恩齐对兽人十分憎恶，也一直在派军队对它们进行捕杀。要是占据铁矿的真的是兽人，那它们应该就是从黒沼领那边逃过来的。”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而原因之一，就是因为简报里的敌人数量。”艾克用手指在地图上轻敲了两下，继续说道，“据简报说，占据铁矿的一共有三十到五十个兽人，正好符合一支逃窜的兽人小族群的数量。”
　　“艾克，能跟我说说兽人的情况吗？我还从没见过它们。”
　　听艾克说到这里，米璐举起手，主动提出了问题。
　　她在这方面的知识浅薄引来了三个新加入冒险者的目光，但艾克没有对此感到太多意外。
　　清清嗓子，他向米璐简单说了说兽人的情况：
　　“兽人就是群没脑子的怪物。一身粗糙的绿皮，恶毒，嗜血，在王国东部以部落群的方式存在，也有些流散在王国内部——它们中的前者是敌人，后者则是凶残的强盗。对这种生物，我们没必要手下留情。”
　　艾克的这个介绍很短，但也正好和米璐印象中的兽人情况所藕合：
　　“我明白了，它们的战斗力呢？”
　　“出来战斗的一般都是雄性兽人。因为体格比常人健壮，那些东西的肉搏能力通常不弱，但除了它们中的少数种群，这些怪物都不会魔法，且远程攻击十分孱弱。只要合作得当，以劣势兵力剿灭它们并不困难。”他停顿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这次的这个消息是不是完全准确。”
　　“因为威胁度是‘未知’？”一旁的图娅好奇地问道。
　　“说得没错。”艾克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次的任务发布者没有将兽人的具体威胁程度标明，所以我们最好还是谨慎行事。钱重要，但要是命没了，赚了钱也花不出去。”
　　“行了，门牙，大家都是有经验的人，不会有人莽撞的。”
　　“嗯。”
　　见所有人都有这个心理准备，艾克也没再好为人师的去专门嘱咐谁。
　　“对了，还有件事：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八十公里外。从那里往返一次至少也要三天，我们得准备好晚上扎营的工具，还有足够的水和食物。”
　　“放心吧，这个我早有准备。”
　　塞西尔微微一笑，朝着自己队伍里那名同属毒蛛的长矛手吹了声口哨。
　　听到哨声的长矛手拍了拍身旁的几匹骡马：
　　“按塞西尔队长的要求，我们小队带了足够所有人使用的补给和扎营工具。就算来回需要一个星期，也完全够用。”
　　艾克惊讶地看了塞西尔一眼：“灵猫，这次还是你想得周到。既然你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不再浪费时间了。帐篷的使用费和食物的钱，我会在回来之后结给你。”
　　“不用这么客套。要是能做完这笔，我们赚到的钱远比这种小钱多多了。没必要老在心里挂着这些事情，导致战斗时分心。”
　　“……行。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冲着塞西尔点了点头，“门牙”艾克将那张价值半个克伦的地图重新收了起来。
　　“走吧，各位。乘着还没其它队伍赶在我们前面，该出发了。”
　　……
　　对米璐来说，跟着一支冒险队伍去几十公里外的地方远征实在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在离开糠草镇后，徒步前进的四个冒险者小队一开始还有路可以走，可没出二十公里，原本崎岖不平、却好歹还能指示方向的路面便被齐踝高的荒草所湮没。
　　因为荒草中隐藏着一些会划伤皮肤的干枯荆棘，在塞西尔的要求下，图娅和那名新来的黑袍法师都坐上了用来搭载物资的骡马。
　　同样是女孩子、又是法师的米璐也受到了上马的邀请，不过，秉承着锻炼自己的目的，她并没有选择用畜力代步，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继续步行前进。
　　看她这么执着，本来坐在马上的图娅也跳了下来，执拗地要和她一起行动。最终，为了避免图娅受伤，米璐只得改变主意，陪着她一道搭上了塞西尔的顺风车。
　　黄昏时分，从上午一直走到现在的冒险者们成功走完了一半路程，并赶在入夜之前找了出适合扎营的空地，点燃营火，扎起了帐篷。
　　为了让营地更加紧凑，临时营地的帐篷数量没有按小队来扎，而是按照性别分了三顶帐篷，其中，两顶给男冒险者，剩下一顶则给了人数较少的女孩子。
　　整个小队里的女性一共就五个：米璐，图娅，塞西尔，那名新加入的黑袍法师，还有一名使用反曲弓的矮个子弓箭手。
　　米璐在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同，不过靠近了才发现，这名弓箭手的耳朵和人类不太一样，反而像是她印象中的精灵。
　　注意到米璐正盯着自己的尖耳朵看，弓手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
　　“你好啊，米璐。我叫科莉夏，是个半精灵。我们这次可不是第一次合作了。”
　　“嗯，我记得你。”
　　米璐记得这个叫科莉夏的半精灵射手是艾克队伍里的一员，只是她在上次任务中戴着兜帽，两边小队又是分头行动，所以米璐才没太在意过她。
　　看两人开始打起招呼，一路上一言未发的黑袍法师也晃晃脑袋，凑了过来：
　　“现在是自我介绍时间？我叫艾·菲尔菲斯，暮辉领的占星术士，你们叫我‘泡芙’就好。”
　　“你是新来的？”科莉夏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我脸上写了新来的？”半精灵的目光和问题在她看来都有些像是挑衅。
　　察觉到对方露出的敌意，科莉夏匆忙摇了摇头：“不，泡芙，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用的不是正常冒险者的自我介绍方式……”
　　“……？”
　　占星师微微侧着脑袋，没明白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两人的对话，刚刚回到帐篷的塞西尔笑着走了过来，给她解了围。
　　“见谅见谅，科莉夏。泡芙是不久前才从翠石堡来的，别对她太苛刻了。”
　　“没什么，灵猫。我说了，我只是想提醒她一下，但没有敌意。”
　　“那就好。”
　　塞西尔一边轻笑着，一边甩甩袖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几个甜面包圈。
　　“都饿了吧？来，吃点东西吧？”
　　“谢谢。”
　　没被塞西尔坑过的弓箭手和占星师毫无顾虑地接过了她递来的食物，对她有所防备的图娅和米璐则是在仔细确认面包圈的味道正常后，这才把它们接了过来。
　　“啊呜……”
　　在塞西尔温和目光的注视下，捧着面包圈的图娅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旁边的米璐并没有动嘴，只是将面包圈装模作样地放在嘴边，乘着这个大家都在吃东西的机会，查看起了帐篷里另外两个同伴的信息：
　　【艾·菲尔菲斯】
　　[女 20岁]
　　[所属：毒蛛]
　　[军事：3]
　　[谋略：11]
　　[魅力：8]
　　[管理：5]
　　[战斗：18]
　　[性格：傲慢、敏感、（？）]
　　[弱点：远程攻击、（？）]
　　[特性：（？）]
　　[可用编辑点数：3]
　　【科莉夏·弧光】
　　[女 22岁]
　　[所属：无]
　　[军事：7]
　　[谋略：10]
　　[魅力：9]
　　[管理：6]
　　[战斗：15]
　　[性格：勇敢、冷静、（？）]
　　[弱点：火魔法、（？）]
　　[特性：（？）]
　　[可用编辑点数：3]
　　[编辑冷却时间（通用）：0小时]
　　泡芙是毒蛛的人——在知道她是塞西尔小队的成员后，米璐便已经猜到了这点。
　　除了这点外，从已知数据判断，米璐的这两名队友都是普通的冒险者模板，性格不算特别奇怪，战斗力也都比塞西尔要逊色一筹。此外，她同时也注意到，编辑器的冷却时间已经结束。
　　考虑到接下来的72小时内可能发生战斗，米璐没有乱用这个功能，而是将冷却好的编辑能力留在那里，用于应急。
　　万一遇到什么打不过的怪物，临时给战斗力最强的队友加强一下实力，也不失为一种救场的办法。

第四十九章 空中侦察
　　“米璐妹妹，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不吃东西？”
　　米璐观察它人属性的行为在她自己看来很正常，在周围的其他人眼里，却是在低着脑袋愣愣地发呆。
　　也许是想要捉弄米璐一下——见她还在“提防”自己的食物，塞西尔装着一副关心米璐的样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赶紧吃吧，要是不吃的话，明天没力气战斗可就遭了。”
　　“哦……？嗯……”
　　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米璐点点头，下意识地咬了口手里的面包。
　　当她反应过来自己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时，塞西尔已经露出了一副得逞的笑容。
　　这股笑容让米璐有些毛骨悚然：
　　“塞西尔，你不会是真的往里面……”
　　“嘘。放心，米璐妹妹。”
　　帐篷内灯光昏暗，除了米璐和塞西尔自己，没【】人能察觉到她的所作所为。
　　俯下身，塞西尔轻轻咬着少女的耳朵，小声说道：
　　“明天还要战斗，我可不会做那种会让你有危险的事情。”
　　“……虚伪。”
　　“随你怎么说，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好。”她用舌头舔了舔米璐的耳垂，引得米璐轻颤了一下，却又不好发作，“好甜。”最后在少女耳畔宣示胜利似地低语了一句，魔法师回味般舔舔嘴唇，满意地坐了回去。
　　“好了，大家都早点休息吧。守夜的事情由艾克手下的人安排，我们乖乖养精蓄锐，明天还要准备战斗呢。”
　　“知道了，灵猫（队长）（塞西尔姐姐）。”
　　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什么了的另外三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唯有刚刚被调戏了一番的米璐咬着嘴唇，心里腹诽着“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塞西尔这么欺负自己，不外乎是觉得自己被她拿着把柄。
　　等有一天，她有了正面和拉汶亚伯爵对抗的力量，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个坏女人狠狠欺负回来。
　　就算没有工具，无法正常和女性亲热，她也绝对不能让塞西尔在她的上面……
　　……
　　灯光渐暗，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在塞西尔口哨声中被唤醒的联合小队收拾好行李和营地，继续开始向着东北方向的铁矿进发。
　　进入铁矿所在的森林后不久，眼尖的科莉夏发现了一些车轮留下的印记。顺着这些车辙，他们继续深入了森林数公里，成功找到了铁矿所在的准确位置。
　　领取了这个任务的不止他们一批小队，但除了这些数月前留下的车辙，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很显然，就算休息了一晚上，他们也是最先找到这里的一批人。
　　因为事关队友的性命，带了所有装备过来的米璐也没有在这里藏拙：在同其他人在一处坡地后面隐藏下来后，她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抱出一台侦查无人机，放了出去。
　　“这是什么？机械魔偶？”看着自己飞起来的小机械，所有冒险者都有些惊讶，塞西尔更是如此。
　　“算是吧，有谁会作图吗？”
　　“我来。”半精灵科莉夏应了一声，蹲到米璐身边，将一张羊皮纸放到了膝盖上。作为小队中的尖兵，分析地形和绘制地图不但是她的专业，也是她的必要技能。“米璐，我的参考是什么？”
　　“这个。”
　　同样蹲到地上，米璐向她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她的动作让在场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遥控器的存在。见到屏幕上出现的空拍图像，围在米璐旁边的冒险者们惊叹不已，啧啧称奇。
　　一些高级法术也能做到类似效果，不过他们都没亲眼见过那种法术，只是有所听说。而能在远距离利用机械魔偶做到这点，更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随着无人机的升高，铁矿附近的空拍地形清楚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科莉夏也抓住这个机会，开始进行了现场绘图。等到她将足以用于战斗的地图绘制好后，米璐接着操控起无人机的长焦镜头，在地面无法察觉的高度上开始搜索起了他们的敌人。
　　和哈纳尔所提供的信息一致，这处铁矿的确已经被兽人占领。
　　占领这里的兽人有两种：一种身材高大，皮糙肉厚，大獠牙，嘴角留着疯狗般的涎水，看上去智商都不怎么高。还有一种则相对没那么多肌肉，可能是兽人中的施术者，又或者是小队指挥官之类的存在。
　　“左边洼地三个兽人，右边五十米，高处有两个投矛手”
　　“了解。”
　　“右上方，两个巡逻兽人。下面矿坑入口，五个兽人正在烧烤——科莉夏，把他们都记录下来。”
　　“放心，都记着呢。”
　　米璐操控着无人机，科莉夏做着地图标记，另外十几个人则围在两人身旁，好奇宝宝似地看着她们，颇有些一群小学生在网吧围观同学打游戏的感觉。
　　“好了。”
　　二十分钟后，在米璐的无人机亮起电池警告的同时，科莉夏也成功标出了所有能找到的32个兽人。
　　启动无人机的自返航功能，米璐将它收回了背包内，并将注意力从遥控器转移到了科莉夏划出的地图上。
　　地图上的兽人大致分成三股：一股是高处的哨兵，一股是在铁矿附近游走的巡逻队，最后剩下的，也是人数最多的，是一股正在铁矿入口休息的兽人士兵。
　　按照艾克制定的攻击计划，这三股兽人正好能分给三支小队同时解决，人数最少的米璐护卫队则作为后备力量，负责补刀和援护。
　　“……计划就是这样。对这个方案，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就找这么来吧。”埃布尔摇了摇头，拔出了自己身后的附魔剑。队伍中的两名射手也各自抽出一发箭矢，搭在了手中的长弓上。
　　“那好。”
　　见没人反对，作为联合小队队长的艾克拔出战斧，活动了一下肩膀关节。
　　嘎吱嘎吱的爆响声中，他刚才还平和的目光已经染上了一抹让人心寒的杀意。
　　“动手吧，各位——干掉那群绿皮兽人，一万克伦就在向我们招手了。”

第五十章 猎龙蛛
　　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四支冒险者小队分成三个方向，向没有察觉到危险临近的兽人们展开了包抄。
　　各队就位后，首先动手的是队伍中的射手——他们的箭矢迅捷，致命，最重要的是不会弄出像魔法一样的大动静。
　　——嗖！
　　两支箭在相差不到半秒的时间内先后射出，瞬间杀死了两名站在最高处瞭望的兽人投矛手。它们的躯体和手中的长矛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引发了一支兽人巡逻队的警觉。但没等它们发出警报，又是两箭连珠而来，接连刺穿了巡逻队首尾两个兽人的喉咙。
　　看着身后突然倒下的同伴，巡逻队里唯一剩下的那只兽人总算反应了过来。在被同时射来的两支箭射杀之前，它用力捶捶胸口，发出了一声怒吼。
　　“吼——！”
　　这声怒吼惊动了铁矿周围的其它兽人，也给冒险者们发出了进攻的讯号。
　　“上！”
　　大吼一声，艾克从掩身的突破后一跃而出，朝着离他们最近的兽人冲了上去，然后对着它当头一斧，将它从头盖骨一直劈到了胯骨。喷涌的鲜血沾了他一声，也更加刺激了他的战意。不多时，三只小队里负责近战的其他冒险者也冲了进来，和占据铁矿的兽人战作了一团。
　　被激怒的兽人们疯狂地吼叫着，挥舞着手里的简陋兵器，毫无章法地攻击着周围的冒险者。
　　各个小队的冒险者技艺精湛，但毕竟人数上有所劣势。一阵血腥的短兵相接后，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兽人很快把他们围了起来。
　　这种时候，远程攻击就发挥了大作用。
　　塞西尔用风炮轰击着成堆的兽人，让它们无法聚拢。科莉夏和塞西尔小队的弓箭手则乘机猎杀着落单的兽人，或者用一支支羽箭逼退兽人的致命攻势，将队友拯救在危局之中。
　　他们每个人都是队伍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要论杀伤力，他们几个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在更远距离上进行射击的米璐。
　　因为对自己的准头没有把握，米璐不敢向混战中的兽人射击，手里的步枪也是调的半自动模式。但即便如此，在打空一个弹匣后，她也连续射杀了十只疯狂的兽人。
　　看着这种杀戮速度，就连战果同样不错的科莉夏都惊讶得有些合不拢嘴。
　　三分钟的混战后，三十多个兽人已经被杀死了大半，仅剩下的几个兽人仍在顽抗。而随着其它的冒险者腾出手来，它们也无一例外地成为了冒险者们的剑下亡魂。
　　“有人受伤吗？”
　　“这边！”
　　“马上来！”
　　见到铁矿外面被完全清空，被埃布尔护在身后的图娅立刻跑了过去，开始打开魔法书，治疗起了刚才受伤的伤员。
　　有着米璐他们的强力援护，整个联合小队虽然有几人受了伤，但并没有人被杀——这也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歇了一阵后，他们重新集合在了一起，准备深入铁矿矿洞的内部，检查里面是否还有兽人残余。
　　作为唯一一名一点伤也没受的近战职业，那名拿着两把勾刃的斥候点亮火把，一手持刀，一手持炬，率先走了进去。
　　让所有人感到栗然的是，他进入矿洞还没两步，一杆漆黑的镰刀忽然从昏暗的洞内刺出，穿透了他的身体。紧接着，这把镰刀的尖端又往回收了一段，并停在了他的体内。
　　“咕滋咕滋……”
　　伴着一阵怪异的液体流动声，他身体内的体液开始迅速消失，并在短短几秒内变成了一副包裹着骨架的人皮。
　　“呀！”
　　看着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图娅忍不住惊叫了起来，米璐也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而当他的尸体被像甩垃圾一样甩到墙上后，众人这才发现，所谓的镰刀不是真正的武器，而是一只巨大蜘蛛口器的一部分。
　　“……猎龙蛛。”
　　死死盯着从黑暗矿洞里爬出来的那只四米多高的巨大怪物，塞西尔说出了一个名字。
　　说这只巨蛛能够猎龙，那当然是夸张，但看着它恐怖的螯肢和同样带有锋利尖爪的触肢，没人会怀疑它能把自己在瞬间扯得粉碎。
　　“狗屎，猎龙蛛？！这里怎么会有这个？”
　　认出它是什么东西的冒险者显然不止一个。看着巨大的蜘蛛，即使勇壮如艾克，也禁不住稍稍退了一步。
　　“听说兽人军阀会驯服猎龙蛛作战，这只蜘蛛可能就是跟着那些兽人来这里的。”
　　“所以这就是那个混账雇主的‘威胁度不明’？操！”
　　被队友骂了的米璐没空感到委屈。因为在那名冒险者把这句话说完之后，那只巨大的蜘蛛就张开螯肢，向着人群撞了过来。
　　“散开！”
　　艾克大喊一声，向旁边打了个滚，闪开了巨蛛的利爪。其他人也都不等他的提醒，各自闪开了攻击。
　　用近战武器对付巨兽不但风险高，效果还不好。因此，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射手和法师们身上。
　　“科莉夏，灵猫，米璐，我来牵制它，你们帮忙对付这家伙！”从地上有些狼狈地爬起来，艾克抡起战斧，冲了上去。
　　“明白——起风！”
　　大声应了一声，塞西尔举起法杖，像连珠炮一样，率先朝着巨蛛射出了两发风炮。
　　能够将劲草连根拔起的风炮轰击在猎龙蛛身上，只不过是让它退后了少许——这也是风魔法在杀伤上的固有弱势。
　　乘着塞西尔制造的机会，艾克和塞西尔队里的那名长矛手分别发动了一次攻击，在巨蛛身上留下了两道伤口。紧随他们之后，队伍里的两名射手也立刻引弓发矢，对准猎龙蛛的眼睛射了过去。
　　——噗。
　　科莉夏射出的那支箭矢被猎龙蛛用蛛腿挡开，但那名男性弓手射出的另一发羽箭还是成功命中，在巨蛛的眼睛上爆出了一阵黄色浆液。
　　“嘶嘶……！”
　　被命中痛处的猎龙蛛发出一阵恐怖的嘶嘶声，没有去管身边的两个人类，直接对准那名射爆它一只眼睛的弓手，卷起用身体滚了过来。
　　“见鬼。”
　　没料到它还有这一招的弓箭手匆忙抛下武器，扑到一边，勉强避免了被压住的命运，但他的武器也被压成了一堆木屑。
　　见到队友陷入苦战，离得稍远一点的米璐手忙脚乱地给手里的步枪换好弹匣，瞄准巨蛛，打出了一段长点射。
　　——哒哒哒。
　　蜘蛛身上的防御角质层完全无法拦住穿甲能力优秀的子弹，且角质层越硬，子弹在里面造成的翻滚杀伤越大。
　　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猎龙蛛的身上接连爆出了几股液体。只是，子弹的穿甲能力是没问题，但对付猎龙蛛这种巨大的怪物，停止力却完全不够看。
　　即使挨了十几发子弹，这只巨大的怪兽仍然生龙活虎地攻击着，插在它身上非要害部位的箭矢更像是在挠痒痒，只是随便一蹭，便被它甩到了地上。
　　“米璐妹妹，先别吸引它的仇恨，那不是它的弱点，得想办法让它把肚子露出来。”
　　“要怎么办？”
　　“我要准备一个大魔法掀翻它，保护我！”
　　和米璐说完自己的对策，塞西尔为法杖换上了一枚新水晶，将它横在身前，开始让从水晶中抽取出的魔力在周围积蓄。
　　猎龙蛛对魔法带来的危机感十分敏锐。察觉到塞西尔带来的威胁，正在追击男弓手的它猛地转了个方向，朝着塞西尔猛扑了上去。
　　“别想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埃布尔舞着附魔的双手剑，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一剑砍在了它的螯肢上。
　　附魔的剑刃深深切进了螯肢，但还是没能将其完全斩断。
　　“嘶……！”
　　吃痛的巨蛛猛地向后退了两步，接着用力一挥前足，把埃布尔打飞到了一边。
　　“哥哥！”
　　见到埃布尔受伤，图娅尖叫着跑了过去，其它冒险者也尽职尽责地用远程火力再次吸引住了它。尤其是队伍中仅剩的射手科莉夏，更是连续射爆了它的三只眼睛。猎龙蛛刚想向科莉夏冲过去，艾克和长矛手又冲上来限制住了它的活动。
　　“嘶嘶……”
　　前面被挡住，后面也遭到攻击——在这种痛苦折磨下，巨大的猎龙蛛几近疯狂。
　　在原地疯狂地扭动了一阵后，它突然将尾部对准科莉夏，喷出了一束粘液。
　　粘液在变成空气后迅速变成了蛛丝，将猝不及防的半精灵牵引了过来。
　　对准惊恐的射手，猎龙蛛举起螯肢，猛地刺了下去——
　　“咕……”
　　被伤到内脏的半精灵嘴里涌出了一股鲜血，但更让她恐惧的，还是和之前那名斥候一样的死亡方式。
　　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塞西尔的法术终于准备完成。
　　“起风——！”
　　伴着从塞西尔口中蹦出的咒语，一阵肉眼可见的青色疾风从她的法杖尖端射出，重重打在猎龙蛛身上，将这只数吨重的怪兽打得近乎直立了起来。
　　抓住这个机会，米璐对准蜘蛛心脏所在的位置，射出了弹匣里的所有子弹。

第五十一章 灰血月
　　为了保护自己的弱点，猎龙蛛不但进化出了厚重的角质层甲胄，也在腹部有着数层如同筋膜一样的柔韧保护层，用来抵抗投射武器的攻击。
　　可即使是这种能够缓冲箭矢冲击力的保护层，也不足以阻挡子弹的冲击力。
　　“嘶嘶……！”
　　十几发子弹毫无疑问地命中了蜘蛛的大血管。被命中致命要害的猎龙蛛翻倒在地上，步足四处乱打，疯狂翻滚抽搐着，过了十几秒，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繁殖本能，在临死前，它抽出了自己插进科莉夏体内的螯肢，却也用往重伤的半精灵身上喷了一大堆鸡蛋大小的蜘蛛卵，几乎把她的半个身体都埋了起来。
　　“……”
　　伤口被蜘蛛卵撑开的半精灵痛得直翻白眼，当场便晕了过去。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她唯一的下场，恐怕就是成为蜘蛛幼虫的食物和养分。
　　好在她不是孤身一人，也好在图娅不久前才学习了更高等级的治疗术。在猎龙蛛死透以后，刚刚帮埃布尔治疗完的图娅立刻跑了过去，忍着恶心将那些沾血的虫卵从科莉夏身上弄开，然后打开魔法书，对受伤的射手进行了治疗。
　　中级治疗术无法让科莉夏恢复战斗力，却至少能吊住她的命。接下来，她只需要回糠草镇修养半个月，就能再次正常活动了。
　　和她比起来，真正倒霉的是那个彻底被吸干的斥候。只是，经过之前的被追杀和冒险，米璐已经没心思再感叹“生命脆弱”，其它的冒险者老油子更是如此。在取下他的徽章和贴身物品后，他们为他进行了魔法火葬。
　　使用火魔法的是那名叫泡芙的占星术士——这倒让米璐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泡芙会的都是些辅助魔法，没想到她的职责居然是攻击。现在想想，她之前之所以没参与战斗，应该是因为她的火魔法射程有限，而非她没有攻击能力。
　　“来两个人，跟我进去看看。”处理完阵亡的队友后，艾克抓着战斧，准备继续进入矿洞内进行探索。
　　刚刚烧了个人的泡芙脸色有些苍白：“我们还要进去？谁知道里面会有什么？”
　　“任务要求如此。”
　　“任务要求只要我们杀了兽人，可不包括猎龙蛛。”塞西尔队里的射手看了眼黑漆漆的矿洞，也不是很想进去。因为武器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坏，他现在的战斗力几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要进入这种不知道隐藏着什么危险的狭小地区，完全就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博。
　　艾克知道这点，再加之提出异议的人都不是他小队的人，所以他也没有对谁恶言相向，只是继续跟他们解释着：
　　“任务里没提到猎龙蛛是好事。既然雇主不知道这里有这种怪物，那那只大蜘蛛身上的材料自然也就都是我们的。我们可以把它们卖了，拿去换钱，然后把钱平分——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完成任务。”
　　“我同意这点，不过要进去还是太冒险了。”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我去。”见几人还在推脱，一直倚着斧枪，站在旁边的长矛手满脸看不下去的样子，主动站了出来。在他之后，埃布尔和另外一名剑士也自告奋勇，和艾克一起进入了洞里。
　　图娅看着自己哥哥进去的背影，眼神里满是担忧，不过也没有说些什么。
　　注意到图娅的表情，米璐走到她身边，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图娅的手上满是汗水，就算有米璐在旁边安慰她，她也紧张的紧紧攥着拳头。直到过了一会儿，当艾克带着回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时，她这才明显松了口气。
　　“里面没有兽人！但是有不少蜘蛛卵，需要泡芙来清理一下。”
　　“有活着的小蜘蛛吗？”米璐在外面喊了一句。
　　“没有！”里面的艾克回应得很快。
　　“好吧……那我进去。”
　　听到里面没有怪物，完全没适应自己冒险者身份的泡芙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一阵火焰肆虐后，黑漆漆的洞内冒出了一股白烟，紧接着传出的是一阵烤蛋般的香味。
　　不一会儿，埃布尔拿着一个烤得焦黄的蜘蛛卵走了出来，艾克他们也都安然无恙地跟在后面。
　　“图娅，试试这个吗？味道还不错。”当着图娅的面，埃布尔掰下一块烤蛛卵，吃了一口，“猎龙蛛的卵是无毒的，很好吃。”
　　“哥·哥！我才不要吃这种东西。”
　　“那米璐小姐呢？”
　　“我试试看。”
　　面对埃布尔的盛情，米璐没有像图娅一样拒绝。
　　她在地球上的时候就挺喜欢吃土笋冻，炸蝉蜕之类的东西，在森林里逃亡的时候也吃过一些能吃的虫子用来补充蛋白质。虽然烤熟的蜘蛛卵看上去有些瘆人，不过吃起来，应该和一个大烤蛋没什么区别。
　　“给。”看米璐没有拒绝，埃布尔高兴地把剩下的烤蜘蛛卵给了她。
　　抱着微微有些烫手蜘蛛卵，米璐低头咬了一口——别说，还真挺好吃的。
　　这种发育了一段时间的蜘蛛卵比刚才猎龙蛛喷出来的蛛卵个头要大一圈，吃起来也很饱肚子。吃完一个后，米璐的小肚子就已经微微鼓了起来，对里面的其它蛛卵也没了食欲。
　　“各位！”
　　在米璐把它吃完之后没多久，确认完洞里情况的艾克重新组织起了深入探索的队伍。
　　“各位，矿洞里没有敌人，但可以搜刮的战利品不少，所有能战斗的人最好都进去帮忙。至于图娅，你就陪着科莉夏，在外面等我们吧。”
　　“嗯。”
　　图娅乖巧地应了下来，埃布尔却对此有所担心。
　　“我担心外面还有兽人。艾克，我就不进去了，专门留在外面保护她们吧。”
　　艾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也好。”
　　“还有我们。万一真遇到兽人，埃布尔老弟一个人留在外面力有不逮。我们和他一起，能防备兽人，顺便也能把猎龙蛛的尸体给处理一下。”
　　紧跟着埃布尔之后说话的是联合小队中另一个小队的冒险者。米璐记得他们：这两个家伙一开始就尝试调戏自己，被塞西尔阻隔后，也一直对自己不太友善。但他们刚才在和兽人战斗力中出了不少力，战斗力也不弱。留他们在外面，万一遇到兽人，图娅他们的安全应该不用担心。
　　“你们的意见呢？”艾克看着米璐和塞西尔，问道。她们两个分别是图娅与科莉夏的队长，这件事情，自然最有发言权。
　　米璐耸了耸肩：“我没意见。”
　　塞西尔微笑着，态度和她一样：“我和米璐妹妹一个意思。”
　　“那好，那就你们几个留在外面，其他人都跟我下去。”
　　将一支火把插在洞壁上作为标记，艾克带着联合小队留下五个人在外面守备，其他人则继续向洞穴内部前进。
　　因为这处铁矿还没怎么开发就被兽人占领，里面自然也没什么异常。跨过被烧毁的蜘蛛巢穴，冒险者们入目所及的都是些用石头和木材搭建的小房间，用来给看守这里的兽人居住。
　　“嗯？这里居然有金币？”
　　“这把小刀不错，这些绿皮是从哪里弄来的？”
　　“别管了，先搜刮吧，弄钱要紧。”
　　来到这里后，冒险者们很快四散开始搜刮起了里面的值钱东西，米璐对这种小钱没什么兴趣。握着上膛的手枪，她一路向前搜索着，并在最里面一间铺了好几块兽皮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块写满兽人文字的石板。
　　她从没学过兽人语，不过凭借系统的帮助，她还是能看出上面的内容：
　　“守好矿区。灰血月初，大祭司会过来接管此地。”
　　从字面意思来看，“灰血月”应该是兽人的历法用词，大祭司则应该是兽人中地位比较高的一群人。
　　看来，占据这里的兽人不是一群散兵游勇，而是准备把这里当成据点。
　　就是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灰血月，在人类历法里代表的是几月份……
　　“米璐妹妹，能给我看看吗？”正当米璐看着石板思考的时候，塞西尔忽然从后面凑了过来。圆圆的眼镜镜片反射着手中的火把光芒，看上去有些诡异。
　　米璐回过头，看了看她：“塞西尔小姐，你看得懂这个？”
　　“勉强懂一些。”塞西尔推推眼镜，向着石板凑近了一点，“嗯……上面说，下个月，会有兽人大祭司过来。”
　　塞西尔无意中透露了灰血月就是下个月，也就是人类所用一年十二月历法的十月。
　　米璐心中的问题已获解答，但为了防止被塞西尔猜出想法，她还是故意表现出了一副自己看不懂的样子。
　　“什么？下个月还会有兽人过来？那这就麻烦了。翠石堡伯爵会派人来防御这里吗？”
　　塞西尔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米璐妹妹，既然翠石堡的人之前没有管这里，之后就更不会派人来。这里名义上是翠石堡的地盘，但除了这个铁矿，既没人，也没资源。翠石堡的想法一直是把这里当成和兽人的缓冲区，根本不会派士兵来这里送命。”
　　说着说着，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有些好奇地看向了米璐。
　　“米璐妹妹，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按理来说，这可不是我们这种冒险者应该考虑的。

第五十二章 背刺
　　“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而且，说着冒险者不知道，塞西尔小姐你不是解释得很清楚吗？”
　　“米璐妹妹还真是牙尖嘴利。”塞西尔没办法反驳这个，可她的脸皮厚得很，一点都没有因此觉得尴尬。看了看周围，她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搜过这里了？这里还有什么值钱东西吗？”
　　“没有，就这块石板。”米璐敲了敲手里的石板，说道。
　　“那就把它带上吧，这个能作为任务完成的凭证。”
　　“嗯。”米璐本身就是雇主，当然不需要什么东西作为额外凭证，不过，她本来就准备把这块石板带回去继续研究，塞西尔这么说了，她自然也就借坡下驴——雇主有权要求获得冒险者上交的任务凭证。就算走套形式，这块石板最终还是会落到她的手里。
　　在清空矿洞后，米璐并没有收到系统完成任务的提示。看来，这次任务应该也和之前一样，需要小队去冒险者行会那边结算完毕，才能做数。
　　“好了。”
　　把石板用一串兽人巢穴里留下的绳索系好，米璐把它当成项链一样，挂在了胸口。之后不久，在矿洞其它各处搜索完毕的冒险者们也重新集合了起来。
　　兽人虽然往往和穷挂钩，可住的地方也不乏一些能换钱的战利品。刚才的一阵搜刮后，几乎每个人的口袋都鼓鼓囊囊的，脸上的表情也由开战前的紧张变成了兴奋与满足。
　　正当在里面的众人离开矿洞内部、重新回到洞口时，走在前面的几个冒险者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本应该在矿洞入口处守卫的埃布尔不在，图娅和科莉夏也没了身影。
　　“大家小心点。”
　　这种怪异的情形让艾克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安感。稍微适应了一下洞外的亮光，他抓着战斧，率先走了出去。结果还没等他走出洞口，就有两支箭矢朝他射了过来。
　　——乓！
　　反应灵敏的他用战斧打飞了一支飞来的箭矢，可还是被另一支箭射中了手臂。见状，还以为是兽人来袭的其它冒险者纷纷拔出武器，快速冲了出去，准备一举击溃这些之前没出现的兽人残兵。
　　但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是，在外面包围他们的人不是绿皮兽人，而是另一支冒险者小队。
　　“狐狼？”
　　认出对方领队的身份，塞西尔的目光陡然阴沉了下来，艾克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这种任务有竞争者很正常，可竞争者朝他们放箭却不是什么好事。
　　很明显，这些后来的冒险者就是想当捕蝉的螳螂，夺走他们的战果，顺便在这里肃清掉自己之后的竞争对手。
　　这支小队的人数和他们差不多，都在十几人左右。如果是平时，不管是艾克还是塞西尔都不会在战斗中怕他们。但对方刚刚来这里，身上没有战利品当负重，也没有经过之前的战斗。要是打起来，己方这边恐怕占不了优势。
　　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还有人质。
　　因为他们的袭击突然，图娅和埃布尔都在发出警告前被他们缴了武器，绑了起来。还在昏迷中的科莉夏也被放在一边，无人照看。反而是另两个“自愿”留下的冒险者安然无恙，甚至还拿着武器，站在了对方一边。
　　看着他们这副样子，米璐瞬间就猜到了是什么情况；她原本以为这两个家伙已经在前次任务后懂得了收敛，没想到，他们这次不但没有安分一点，甚至还背叛了自己的小队，给竞争者做了钉子。
　　“狐狼给了你们多少钱？”
　　意识到这点的不止米璐。
　　紧紧抓着手中的法杖，塞西尔盯着那两个叛徒，声音中饱含杀意。
　　因为自觉胜券在握，两个背叛者完全没把塞西尔话里的杀心放在心上，甚至已经开始提前用目光舔舐起了自己的“战利品”。
　　“不多，灵猫，但问题不在于钱。别忘了，这里可不是糠草镇，在这里杀了你们，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说话的人故意停顿了一下，“当然，在你和那几个姑娘死前，我会给你们好好享受享受。那个半精灵我看着也挺中意，可惜已经半死不活，估计没几分钟就会被玩死了——要我说，还是你够劲。”
　　说完一通让塞西尔怒火直窜的发言，其中一人继续大声讥笑了起来。
　　“小灵猫，你在毒蛛被几个人睡过了？哦不对，是被几十个人睡过？”
　　“……混蛋。”
　　“塞西尔小姐，别冲动。”
　　见到塞西尔一副准备冲上去活撕了他的表情，意识到事情不妙的米璐连忙挡在她面前，隔开了她和那两个背叛者之间的视线。
　　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她要当和事佬，而是她忽然想起来，塞西尔的弱点就是“成功的激怒”。
　　如果塞西尔被激怒了，她很可能陷入非理性状态，直接对对方发起攻击。要是那样，不但图娅和埃布尔的安全无法保证，她们两个要面对的也是飞来的箭雨。
　　不管是为了图娅兄妹还是自己的安全，米璐都不能让塞西尔在这个时候陷入狂暴。
　　“米璐，让开。”塞西尔少见地没有叫“米璐妹妹”，而是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我说了别冲动，这种时候需要冷静。”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我再说一遍，让开。”
　　“当我求你了。”米璐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几乎和塞西尔的胸口贴在了一起，“要是你在这里动手，我们就全完了。”
　　“就算我死，也要杀了那两个杂种。”
　　“可你还不能死，而且这样会害死图娅他们的。”
　　“……”
　　见塞西尔几秒钟没回应，米璐咬了咬牙，放低声音，继续加了个码：“要是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同意陪你睡一觉，但作为交换，你现在必须听我的，行吗？”
　　“……好吧。”
　　不知道是总算想通了利害，还是单纯因为米璐提出的交换条件。在犹豫片刻后，塞西尔总算没有冲动，忍着怒火退了回去。

第五十三章 白马王子
　　看着塞西尔的表情，对方的领队——那个绰号“狐狼”，留着两撇胡子的男性冒险者——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轻轻抬起了手，但没有下令队里的射手放箭，而是示意那两个正在讥笑塞西尔的背叛者退到后面。
　　“门牙，灵猫，还有这位——”他看向了挡在塞西尔身前的米璐，“想起来了。米璐，是吧？”
　　“……”米璐没说话，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
　　她的步枪背在身后，要举枪射击，动作太过明显。而手枪又藏在了裙底里，在这种时候拿出来，同样有些麻烦。
　　看她不说话，狐狼也继续说了下去：
　　“大家都是在糠草镇混口饭吃。老实说，我是不想杀你们的。只要你们愿意把这笔委托的一万克伦让给我们，我就准备放你们一马。”
　　“休想——”
　　“我们可以谈。”
　　听到这话的塞西尔脱口就要否决，但米璐赶在她把话说完之前，大声应了下来。
　　她不是任何一支小队的队长，不过，因为之前杀死阿尔·卡德的战绩，再加上她刚才在和兽人与猎龙蛛战斗中的战绩，就算是小队长，说话恐怕也没她好用。
　　“那好。”狐狼看着少女，笑着拍了拍手，“为了表示诚意，现在就请你们把武器都交出来吧。”
　　“为什么？”
　　“我们才不交，干脆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得了。”
　　狐狼的话当即引起了两个冒险者的反对，可米璐仍然没有对此提出质疑。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傻到相信对方会放过他们：站在他们的立场，杀人灭口比放他们回去要省事很多；不用担心行会找麻烦，也不用担心毒蛛报复，只要把联合小队的死推给兽人就好。
　　狐狼之所以用这个借口让米璐他们交出武器，估计也就是怕他们真的鱼死网破，给手下造成伤亡。
　　米璐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拖延时间：凭借她手上的武器，只要队友配合，他们不一定就只能束手就缚。问题是，图娅和埃布尔他们还在对方的手上。如果他们不回到这边来，就算她要下手，也绝对会伤到自己人。
　　米璐在这种时候表现得无比配合，为的就是把对方手上的人质换回来。
　　“好，我们听你的，希望你不要食言。”艾克看出了米璐目光中的冷静。尽管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还是配合着她，主动同意了缴械。
　　“……杂种。”一旁的塞西尔恨恨骂了对方一句，也没有贸然行动。
　　有了他们的同意，米璐接下来的话也说得更有底气了一点：
　　“狐狼先生，我们可以交出武器，但你们必须把抓了的人给我们——这是基本的诚意。如果连这个都不表示，我只能和你们决一死战了。”
　　“可以。不过必须你们先缴械，我们再放人。”狐狼打了个响指，几乎没做什么思考，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的内心和米璐猜的一样，早就做好了毁约杀人的打算，因此，在他看来，即便把三个没什么战斗力的人质放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哐当。
　　接下来的十几秒内，武器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见到所有联合小队的成员都把手里的武器放了下来。几个狐狼的手下也走了过来，开始把它们一一收走，挪开。
　　当他们走过米璐身边时，不认识步枪的狐狼手下并没有对它动手。但还没等她高兴，一名背叛者就突然指向了她，大声喊了起来：
　　“还有她！她身上背着的那根黑色金属法杖也是武器！”
　　“……”
　　叛徒为什么比敌人更让人厌恶，米璐现在算是意识到了。
　　她很想给这个叛徒脑袋两拳，可看着手往剑柄上摸的狐狼手下，她也只能叹了口气，把步枪取了下来。
　　在她交出步枪后，对方仍没有放弃：
　　“还有！她的武器不止这个。她上次杀阿尔·卡德用的是一根更小的法杖，我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她把它拿出来过。那东西威力很大，必须收走！”
　　“但我没看到。”在米璐旁边的狐狼手下围着她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
　　“没看到就再找找。那东西肯定在她身上。实在不行，就把她的衣服脱光。”
　　“也是。”
　　听到这句话，早就把眼前女孩视为囊中之物的狐狼手下眼神一亮，这就挽起袖子，准备动手。
　　他的这个动作让米璐吓了一跳。她之前是为了活命说过不少软话，可也受不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羞辱。为了不在熟悉的人面前社会性死亡，原本还想隐藏武器的少女只得在对方真的动手前，从裙子底下掏出手枪，交给了他。
　　“还有吗？”他掂了掂手枪，问道。
　　米璐摇摇头：“没了。”
　　“我不信，把裙子掀起来。”
　　“不要……”米璐摇着头，一边用可怜兮兮的表情应付着对方，一边用余光注意了一下旁边——按照约定，狐狼的手下已经将图娅几个送回了她的身后。
　　见到图娅他们的安全得以保证，她的心里也有了主意。
　　她面前的狐狼手下没有意识到这点，仍然在半戏弄地要求她掀起裙子：
　　“我说了，把裙子掀起来。”
　　“请别这样……”
　　看着对方的眼睛，少女继续语气软弱地央求着，但放在身侧的一只手却已经悄悄伸向腰后，用手指套住了手雷保险销，准备给狐狼和他的狗腿子们一个惊喜。
　　然而，似乎有人不准备给她这个表现的机会。
　　——嗖！
　　还没等到她把手雷丢出去，一支附魔过的箭矢忽然从她的侧面射出，洞穿了她面前那人的颅骨。
　　“……！”
　　脸颊上被溅了几滴血的少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就在几乎同时，一阵精准的箭雨也迅速从同一方向袭来，肃清了狐狼和他的手下。那个让塞西尔咬牙切齿的冒险者小队长连遗言都被说一句，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倒是那两个叛徒虽然中了箭，却还仍旧苟延残喘着，在地上打着滚。
　　由于不知道射杀狐狼的人是敌是友，尽管已经从危险中得救，米璐仍然没敢有一丝松懈，立刻从地上的尸体旁捡起了自己的步枪。同她一样，联合小队里的其它冒险者也都纷纷找回了自己的武器，或者就地拔了把剑，握在手里，警戒地看向了箭飞来的方向。
　　在冒险者们忐忑的注视中，随着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十几名骑手从树丛中辟棘而出，来到了他们面前。
　　这些骑手个个身穿轻甲，携弓佩剑，胯下的坐骑上挂着亮闪闪的、纹有华丽纹章铭文的金属当胸。而走在他们最前面的，是一个留着金色短发，目光如出鞘利剑的英俊骑士。
　　米璐对他没有任何印象，但他明显和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是旧识——在看到米璐的一瞬间，骑士原本凌厉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在少女的身边翻身下马，他在她惊愕的表情中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米璐，我总算找到你了。”

第五十四章 米璐不是绿茶
　　“……”
　　被抱住的米璐脸颊红红的，一分是因为害羞，三分是因为紧张，剩下六分则是被抱得太紧憋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敢就这么把对方推开。
　　原因无它，就因为在被抱住的同时，她第一时间查看了骑士的属性：
　　【艾文·诺尔诺斯·米里昂】
　　[男 23岁]
　　[所属：夏尔骑士团]
　　[军事：16]
　　[谋略：11]
　　[魅力：12]
　　[管理：14]
　　[战斗：23]
　　[性格：果断、不屈、（？）]
　　[弱点：你、（？）]
　　[特性：（？）]
　　[可用编辑点数：3]
　　这名骑士面板属性十分优秀，几乎超过了米璐看到的所有冒险者。不过，对从小就接受专业训练的骑士团成员来说，有这种属性也并不算特别奇怪。
　　真正让她感到疑虑的，是他弱点一栏后面的那个字。
　　你。
　　这个第二人称的“你”很明显，指的就是系统的拥有着，也就是米璐本人。
　　如果光是系统给出这个弱点，米璐还有些不敢完全相信。但在此同时，那名骑士也已经给出了佐证：抱住她的骑士的声音极尽温和，甚至温和到了一种和他这副全副武装的外表不太相符的 地步。而在这句带着庆幸和宠溺的呼唤中，米璐又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被强行按捺住的激动。
　　他的情绪越是如此，就代表原来的米璐·卡斯缇亚在他心里越发重要。
　　这对米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的米璐根本没有米璐·卡斯缇亚本人之前的记忆。在糠草镇，有没有以前的记忆对她来说不太所谓。可面对这具身体曾经的熟人，她却非常容易在一些细节上露馅。
　　从他上手就直接抱住自己这点来看，这名叫做艾文的骑士和米璐·卡斯缇亚的亲密关系应该是双方面的。要是他知道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女孩，就算他不杀了自己，给真正的米璐“报仇”，也很可能给她带来大麻烦——毕竟，他很明显知道米璐拉汶亚伯爵继承人的真实身份。
　　这种时候，要想去糊弄他，不但难以成功，风险也极其巨大。
　　在脑内快速做了几秒钟的思想斗争后，米璐索性决定躺平下来，祭出万能的失忆大法。
　　“那个，你是……？”
　　利用身高差，米璐在对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仰起头，满脸迷茫地看向了抱着自己的骑士。
　　在和他目光接触的一瞬间，米璐忽然愣了一下——骑士的双目是淡淡的苍青色，像是九成绿松石的色彩，再融上了那么一小点通透的翡翠。
　　这双眼睛中的所透露出的挂念，担忧与温柔溢于言表，其间还糅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脉脉温情，让少女的灵魂都产生了些许悸动。
　　米璐现在的男性灵魂不可能产生这种情绪，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种悸动感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本能。
　　要是她没猜错，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和骑士艾文应该是男女朋友。而直到米璐被关进监狱，她都没有正式结婚。
　　虽然米璐完全不认同这里的落后法律，可这么一来，她弟弟给她安的“私通”罪名，在某种意义上好像反而“合法”了？
　　“米璐，别开玩笑了。我是艾文。”艾文摇了摇头，还以为少女是在和他逗趣。但在看到米璐眼中的茫然后，他的目光很快沉了下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抱歉……我完全不认识你。”
　　见对方信了自己，米璐赶紧借机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两步。这时，反应过来的埃布尔也提着剑跑了上来。
　　埃布尔一直就憧憬着成为某个骑士团的正式骑士，然而现在，面对真正的“骑士大人”，他所做的唯一动作，就是将米璐护在了身后。
　　“混蛋，你要对米璐小姐干什么？”
　　“你是谁？”
　　艾文的视线移到了少年的脸上，目光也从担忧变成了疑惑。
　　“我……？我只是，只是……”
　　埃布尔犹豫着，很想说出一些只能隐藏在心里的话。但为了不让米璐生气，他还是克制了下来。
　　“我只是米璐小姐的队友。”
　　“要是这样，这里没你的事情。”
　　“这里更没你的事。”
　　埃布尔将魔法剑横在了身前，挡住了准备上前的骑士。
　　他的动作引得十几名骑手纷纷拔出了鞍上的骑兵剑，而下一秒，已经因为刚才的事情同仇敌忾起来的冒险者们也纷纷举起了武器。
　　艾文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你没听米璐小姐说吗？她根本不认识你。”
　　“但她是我的未婚妻。”
　　“不可能。”埃布尔回过头，瞧了眼米璐，“米璐小姐，你说是吧？”
　　“我……”米璐咬了咬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她演技的加成下，现在的她和之前干掉十几个兽人的“魔法师”比起来就像是两个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你们能别因为这个打起来吗？”
　　——锵。
　　“听你的，米璐。”
　　听到米璐的话，艾文没有丝毫犹豫，率先把剑收了回去，他身后的骑手也整齐划一地归剑入鞘。
　　这种军事素质让每个冒险者的心都有点发虚——埃布尔也是如此。但为了坚持自己的保护米璐的决心，他还是在等对方全部收起武器后，这才垂下了手中长剑的剑尖。
　　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米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抱歉，骑士大人，我是真的不认识您。”
　　骑士注视着对自己表现得十分陌生的少女，尽管很不愿意，可也不得不在心里接受了未婚妻失忆的现实：
　　“没关系，米璐。我知道你一路上经历了什么。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想起你之前的事情。而如果你想不起来……”想到这种可能性，艾文的目光有些怅然，却并未改变双瞳中的温柔底调，“如果你想不起来，我们也可以一起创造新的回忆。”
　　艾文的话十分真挚，在埃布尔听来却有些过于刺耳。面对艾文，少年剑士仍然满脸都是抗拒和敌意，其它冒险者也对此一脸茫然。只有知道米璐身份的塞西尔一会儿看看米璐，一会儿看看艾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米璐从来不认识你，她之前只是在森林边缘生活的猎户女儿。”
　　“我能理解你。”
　　艾文看了埃布尔一眼，冲他点了点头。
　　以双方的地位差距，这种略带点居高临下的动作很正常。
　　但有着“情敌”的身份在，这在埃布尔看来完全就是一种挑衅：
　　“我不需要你的什么理解，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别来干涉我们和米璐小姐的生活，要不然……”
　　“米璐。”
　　艾文没有理会充满敌意的少年，只是摘下脖子上的吊坠，信手丢给了米璐，然后重新爬上战马、调转了马头。
　　“这里不适合说话，既然你现在住在糠草镇，那我就先去糠草镇等你了。”

第五十五章 随机指令
　　向着米璐最后留下这句话，带着十几名扈从的金发骑士策马扬鞭，消失在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低下头，米璐仔细看了看艾文扔来的吊坠：这是条亮闪闪的银色项链，由上百个小银环镶嵌而成的银链精美异常，被作为坠子的则是块青绿色的椭圆形魔法水晶。水晶的颜色青中透着水绿，简直就和艾文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米璐潜意识里总感觉这条项链有些熟悉，想来，这应该也是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和他之间的什么定情信物吧。
　　自己的弟弟，图娅兄妹，塞西尔，艾文……
　　在艾文出现之前，米璐已经做好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但他的出现却让整件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米璐现在有很多东西想要知道，可眼下，她却又根本无从下手。
　　“狗杂种……”
　　在米璐毫无头绪地整理着思绪时，心里憋着一股子怒火的塞西尔已经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剑，走到受了伤、但还没断气的两个叛徒身边。
　　看着像狗一样对她求饶的两人，她先是一剑砍掉了第一个叛徒的脑袋，然后又用双手抓住剑柄，对着另一个叛徒的身体接连刺了好几十剑。直到红色的斗篷被鲜血浸成了深深的暗红，她才解气似地扔掉手里的短剑，呼了口气。
　　“呼……”
　　“灵猫还真是有点……”
　　“有点恐怖。”
　　塞西尔如此强烈和直白的报复欲望让不少冒险者都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不过即便如此，也并非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从刚才开始，埃布尔就一直有话想要和米璐说。
　　在心里犹豫了两分钟后，实在忍不住的少年还是找到少女，把压在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米璐，刚才那个人是谁？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在提问的时候，埃布尔满眼期待地看着米璐，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让他安心的答案。
　　他相信米璐没有骗他，可刚才那个骑士说如此得有模有样，让他不得不有些动摇。
　　“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米璐点点头，依旧秉持着刚才的失忆设定。
　　她向埃布尔说谎，并非是因为她不放心把真相告诉图娅兄妹，而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这种程度的继承权斗争，他们帮不上自己，自己也不愿意把他们卷入进来。
　　既然如此，那还是一开始就不让他们知道比较好。
　　“那就好……”米璐的话让埃布尔安心了下来，表情也轻松了不少，“刚才那个家伙真是奇怪，居然把米璐小姐你认错成了别人。”
　　“这种事很常见，也许只是我和他的未婚妻重名吧。”米璐浅笑了一下，一笔带过了这件事。
　　“是啊，不过刚才真是好险。他们虽然认错了人，可也多亏他们救了我们，我们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反而差点和他们打了起来。”
　　“他们也不需要谢谢。”说话间，拔掉了手上断箭的艾克摇着头，走了过来，“那些骑士团的人根本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没什么好说的。大家收拾一下，准备回去吧。”
　　“狐狼小队的冒险者徽章要回收吗？”一旁的长矛手问道。
　　“不用，我们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就好。反正我们没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也没人用得起附魔箭。就算雇主的人发现了这一切，也与我们无关。”
　　“也是。”
　　拍拍脑袋，长矛手放弃了回收死者徽章的动作。
　　因为整个联合小队里只死了两个叛徒，危机解除之后，冒险者们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走到运载物资的骡马边，浑身染血的塞西尔扯下斗篷，把它塞进了驮马的鞍袋里。米璐本以为塞西尔会对自己质问些什么，可让她奇怪的是，在准备离开的过程中，塞西尔什么也没有多问。
　　黄昏时分，做好善后处理的联合小队全员离开铁矿，开始动身返回糠草镇。
　　经过之前的战斗，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也都想着把东西一放、躺下好好睡上一觉。可谁都清楚，狐狼的威胁虽然是解除了，可指不定他们的身后还有第三波冒险者在觊觎。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联合小队甚至都没在晚上扎营，而是直接选择连夜赶了回去。
　　第二天的凌晨时分，连续走了十几个小时的一行人终于重新回到了糠草镇。看着镇子里那些普通、却熟悉的建筑，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直强撑着的占星术士泡芙甚至体力不支，直接在马上晕了过去。
　　强撑着正在打架的眼皮，米璐走到行会，将胸口挂着的兽人石板交给了行会的接待员。
　　冒险者行会一天开门服务二十个小时。由于现在时间尚早，还属于夜班，柜台后的接待员并不是米璐熟悉的那个姑娘，而是另一个有着黑眼圈的女接待。
　　在拿到米璐递来的凭据和简报后，她打着哈欠，来回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确认了情况：
　　“就一块石板吗？抱歉，光是这块石板可能还不够。”
　　“还有这个。”早有准备的艾克往柜台上丢了一个染血的袋子，里面是一整袋兽人耳朵，“三十二个兽人的。整个翠石堡，除了那里，找不出这么一窝兽人。”
　　“嗯……嗯……”
　　接待员迷迷糊糊地打开袋子，确认了一下里面耳朵的数量。
　　不把兽人当同类的她并不会觉得这种东西恶心，数起它来，也就和清点猪耳朵差不多。
　　“的确是三十二个不一样的耳朵……请稍等，我这就去后面报告。”
　　费力地带上联合小队交来的凭证，接待员有气无力地返回了行会内部。
　　十几分钟后，打着哈欠的她从后面推过来了一个小推车。
　　推车上按照联合小队的小队数量放着四个大口袋，每个口袋里都放着两千五百枚货真价实的克伦金币。
　　见到金闪闪的金币，大家之前积蓄的所有劳累和抱怨都在一瞬间一扫而空。乘着现在行会的人少，十几个冒险者索性席地而坐，开始点起了口袋里的金币。
　　不想显得突兀的米璐同样加入了他们。不过，手里捧着这些本属于自己的金币，她的注意力却集中在眼前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系统面板上。
　　【普通任务[取得一座铁矿控制权]完成，获得1000经验，获得两次随机控制台命令使用权】
　　【随机获得的指令为war_on_player】
　　【随机获得的指令为ae 1 自定义】
　　【新增普通任务[防御铁矿（30天）]，任务奖励：1500经验，解锁战术辅助人格】
　　尽管随机到的控制台指令根本不来自于一个系列的游戏，米璐还是把它们认了出来：
　　第一个war_on_player的指令很鸡肋；它的效果是让指定的国家或势力对自己宣战，在游戏中，一般是为了避免己方主动向对方宣战所造成的信誉损失，但捏在现在的米璐手里，除了平白给自己找打之外，这条指令根本没有用处。
　　倒是第二个指令，看上去要远比前者更有价值。

第五十六章 交通工具
　　控制台所使用的“ae”指令的格式是指令-数量-装备名，用途则是给自己添加一件装备或者设备。换句话说，只要是工厂里的标准模板，不管什么，它都能瞬间制造出来。
　　虽然因为数量被固定成了1，加上只能用于军用工厂，米璐选择的范围有限，可这也是一个很有用的指令。
　　不过……要用它来造什么呢？
　　坦克吧，不会操作。而且耗油。
　　飞机，同样不会开，更加耗油。
　　造个航母？先不说耗油的问题，没有四位数的专业操作人员，它也是块大型废铁，而且很快就会被这个世界的军事力量所控制——当然，要是不想这样，她倒是能直接把航母重新回收成大量的金属资源。可眼下有一个铁矿脉在，她也不缺这个。
　　要不，弄个核弹搞搞讹诈？
　　“……”
　　刚想到这个念头，她就自己否决了这点。
　　用核弹这种威慑性武器威胁别人，必须要对方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威力又有多大。
　　她不可能为了验证这个无缘无故地爆一颗核弹、并宣布对此负责。要是真这么做了，现在没什么势力的她也百分百会迎来比自己弟弟的爪牙还凶猛百倍的暗杀狂潮。
　　想来想去，她现在最需要的恐怕就是交通工具了。
　　在拿到铁矿后，米璐的第一想法是把铁矿作为自己的新基地——毕竟，随着工厂产品越来越多，她在糠草镇也会越来越显得格格不入。一个没人管的铁矿正好能作为她的基地和发展中心，同时为工厂提供足够的资源。而因为和哈纳尔还有生意，她也需要时常回来。这样一来，一种方便的交通工具就很有必要了。
　　要是能用这个指令造个轻型装甲车出来，不但能打，能防御，跑得快，在野外还能当房子用。
　　而且，一辆车所消耗的能源不多，即使没有原油资源可以补充，她就是用民用工厂硬造，也能造出一些燃料来。
　　换算一下产量，如果她专门把一个工厂拿来生造燃油，一个星期的产量大概能有40来升。这点燃油用在重装备上杯水车薪，放到轻装甲车上倒是能跑个两百公里。正好能让她在铁矿和糠草镇之间来回一趟，还能有点富余。
　　当然，这样肯定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根据资源界面的提示，原油资源可以用煤炭代替。等有空了，她还得想办法去弄个煤矿才行。
　　用意识操纵着系统面板，她打开控制台，输入ae命令，在命令后面的“自定义”里填上了[标准型装甲车]。
　　确定生产物后，米璐本想继续编辑一下车辆的武装和组件。结果和游戏里一样，她的任何尝试性操作都被提示【陆军经验不足】，只能看着输入命令后，仓储里多了辆装甲车。看样子，在她有自己的势力之前，这些重装备都只能采用出厂标配了。
　　好在现实不是游戏，工厂里的东西出来后也不是不能自己修改。
　　万一这种[标准型装甲车]的战斗力不足，她弄些工厂造的班组武器塞在里面，也能变相加强它的战斗力。
　　“清点完了吗？”
　　没人知道米璐在不声不响间给这个世界上弄来了第一辆燃油车。
　　在她处理完生产面板后不久，点钱最快的塞西尔已经数好了自己小队的那袋金币，并抬起头，看了一圈周围的其他人，问道。
　　“可以了。”紧跟在他后面的艾克和另一个小队的小队长都点了点头。
　　米璐在刚才根本就没有认真数钱，所以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既然其它三个小队数了都没问题，那她这份应当也无甚差错了：
　　“我这边还差一些没数，不过也差不多了。大家都累了，先各自回去分钱吧。等有空了，我们再一起聚着喝一杯，庆祝一下。”
　　“嗯，那先解散吧。”
　　“好嘞。”
　　提着沉甸甸的金币袋子，席地而坐的冒险者们先后站了起来。
　　在拿钱这种事上，“米璐护卫队”里唯一能胜任的人只有一个：
　　“埃布尔，金币就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
　　埃布尔摩拳擦掌地准备了一下，然后提住袋口，猛一用力，单手就把二十多公斤重的金币拎了起来。
　　这其中虽然有在米璐面前逞强的原因，可埃布尔本身的力量也已经相当不错。要是让米璐来拿这么重的东西，她只能把它顶在头上，还走不了几步路就得摔倒。
　　回到住处后，米璐和埃布尔虽然嘴上不说，但都用眼神在附近留意着艾文。发现没见到他的影子后，埃布尔彻底放下了心里最后的担心，米璐则稍微有些疑惑，可因为困得要命，她也没空细想。
　　将赚回来的钱放到床底下藏好，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少女随便洗了把脸，便一下扑在床上，睡了过去。
　　等她这一觉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是黄昏。
　　图娅在她旁边睡得很安稳，嘴角微微翘着，像是做着美梦。
　　因为和她已经很熟悉，又一起睡了这么久，米璐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男女授受不亲”的感觉。在帮有些图娅盖好被子后，她轻手轻脚地爬下床，踩着鞋来到厨房，准备啃点生萝卜，填填肚子。
　　——咚咚咚。
　　刚拿到萝卜没多久，米璐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谁？”
　　抱着大萝卜的少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几秒钟后，外面传来了塞西尔的声音。
　　米璐猜到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所以也没太惊讶。将萝卜放回灶台上，她踩着鞋帮，打开了房门。
　　“晚上好，米璐妹妹~”
　　站在门前的塞西尔笑着对米璐打了个招呼，然后不等米璐同意，便直接走了进来。
　　回到了熟悉的糠草镇，这个家伙又变成了那副随时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她之前在叛徒身上扎了几十个洞的事情都是幻觉。
　　“怎么一副没精神的样子？米璐妹妹今天睡得还好吗？”
　　“本来很好，但你一来就不怎么好了。”
　　“别这么说嘛，我们昨天好歹一起出生入死了一场，难道你对我的感情没有加深吗？”
　　“可能吧。”
　　米璐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她接不接这句话都无所谓，反正塞西尔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说吧，塞西尔小姐，你找我是要干什么？或者说……问什么？”
　　<img src="http://alioss.shaoniandream.com/uploads/20210617/073c2010457ee99d544a3a85e99f3f38.jpg">

第五十七章 是独角兽吗？
　　塞西尔毫不客气地撩起斗篷，在餐桌边坐了下来：
　　“当然是关于那个骑士的事情。”
　　“那个啊……”
　　在艾文这件事情上，米璐对塞西尔和对图娅兄妹是两种态度。
　　毕竟，图娅兄妹不知道她的身份，塞西尔却很清楚她是卡斯缇亚家族的落难继承人。
　　米璐之前就是因为需要藏着掖着这点，所以才会被塞西尔用她的身份当做把柄。可现在，有了另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还是她的情人——她在于塞西尔的交流中反而没有了身份上的顾及。
　　面对塞西尔的问题，米璐适时摆出了自己的大小姐架子，同时也搬出了自己在艾文属性面板里所看到的他的身份：
　　“他是我的未婚夫，米里昂家族的人，也是夏尔骑士团的骑士。”
　　“米里昂？那个著名的骑士家族？”听到这个名字，塞西尔的表情有些惊讶。
　　“嗯。”米璐点点头，看着塞西尔，眼神里的意思很清楚：你现在威胁不了我了。
　　塞西尔对此心知肚明，但好像也并不在意。掩着嘴唇，她咯咯轻笑了一声，说道：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米璐妹妹。我是真心在为你感到高兴。如果你的未婚夫能公开庇护你，你也就不用害怕拉汶亚伯爵的追杀了。”
　　“那·还·真·是·谢·谢。”
　　“不过我很好奇。”塞西尔变了变坐姿，稍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既然他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为什么又要装作失忆？”
　　米璐翻了个白眼：“我需要向你解释吗？”
　　“不需要。不过我相信，米璐妹妹一定能满足我的好奇心的。”
　　“……”
　　看着眼前眸中含笑、耍赖般看着自己的魔法师，米璐又是一股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没什么特别原因。我在离开拉汶亚前和他吵架了，现在还在生气，就这么简单。”
　　“原来如此……米璐妹妹还真是会调教男人。看他的样子，完全就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嘛。”
　　米璐忽视了塞西尔话里的揶揄，也没跟这家伙互相嘲讽。
　　她的嘴很刁钻，真要怼起来，反而是在自找没趣。与其和她浪费时间，不如问点自己关心的东西：
　　“塞西尔小姐，你问完了我，现在该我问你了——阿德莱娜呢？”
　　“我就知道米璐妹妹你要问这个。我的人找到她，也和她谈过了。不过，她并不愿意出来。”
　　“什么意思？不会是你的关系不够硬吧？”米璐微微皱着眉，狐疑地看着她，想要给她来个激将法。
　　“说什么呢？我虽然比不上米璐妹妹，但做这种小事还是没问题的。”塞西尔撇了撇嘴，继续说道，“阿德莱娜不出来，完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哦？”
　　“蓝鸦上瘾的人就是这副德行。你想救她，她却觉得你在害她。因为她是米璐妹妹你的朋友，我的人不好意思把她打晕弄出来。而就算把她强行弄出来了，她也需要稳定的蓝鸦供应才能勉强正常生活下去。”塞西尔用如她的绰号般狡黠的双眸与米璐对视了一眼，忽然咧开嘴角，笑了一下，“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米璐妹妹的手上应该没有蓝鸦的供货渠道吧？”
　　米璐很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也不需要有。我要的不是一个有药瘾的阿德莱娜，塞西尔小姐。你的消息灵通得很，应该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彻底戒除这个吧。”
　　“啧，我还以为你会想找我要货呢。”
　　“……我说了，我不需要那个。”
　　“好好好，米璐妹妹，别生气，我不跟你推销蓝鸦就是了。不过，你知道蓝鸦是用来对付什么的吗？”
　　“我听说过，原本是兽药。”米璐回忆了一下图娅之前提到蓝鸦时的介绍，答道。
　　“没错！”塞西尔啪地打了个响指，言语间莫名有些兴奋，“既然知道这个，那米璐妹妹你应该也就知道戒除它的难度了。足量的蓝鸦不但能驯服狮子和猎豹，甚至能让奇美拉、猛犸、九头蛇之类的战争巨兽乖乖驯服。人类想要逃脱它的掌控，几乎没有可能。”
　　“几乎，不是绝对，对吧？”
　　“的确如此。不过，蓝鸦造成的成瘾性是双重的，既影响精神，也影响身体。要想完全消除它对身体的影响，需要会高级治疗术的治疗师对她进行持续治疗。而要是想在精神上戒除这个，只有一个办法。”
　　米璐明知道她在卖关子，可也不得不一步一步顺着问下去：“什么办法？”
　　“让她失去记忆——所有和蓝鸦有关的记忆。”塞西尔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脑袋上点了一下，“只是，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能精准做到的，要是稍不小心，她就可能把米璐妹妹你是她的朋友，还有萨拉尔·梅恩先生是她的父亲之类的事情都给忘掉，那就不太好了。”
　　米璐早知道塞西尔查了阿德莱娜的家庭关系，所以也根本不意外她说出了萨拉尔的名字。
　　反正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摆明，塞西尔就算想动她，也得掂量掂量她那个“未婚夫”的报复。
　　“别打哑谜了，塞西尔小姐。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米璐妹妹真聪明。”塞西尔推推眼镜，前倾身体，略显做作地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我很碰巧地认识一个翠石堡的高阶巫师。他能调制出一种药水，让人精确忘记某一段记忆。用来让阿德莱娜戒除蓝鸦，正好合适。”
　　“这种药水要多少钱？”
　　“不用这么麻烦，米璐妹妹。我可以帮你要来药水，也不需要你付钱。如果你真的想要感谢我，只需要让你的未婚夫帮我一个小忙就好。”
　　米璐对塞西尔的意图早有判断：这家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拔高拯救阿德莱娜的难度，很明显是在酝酿筹码，借以提出自己的条件。她只是没想到，塞西尔的要求居然会落到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艾文身上。
　　“什么忙？”
　　“这个嘛，容我见到他再说。”
　　“……行，成交。”
　　稍微想了想，米璐点头答应了下来。
　　她和艾文没什么接触，但只要她能拉下脸去求人，以原本的米璐·卡斯缇亚和艾文的关系，要让他和塞西尔见上一面应该不难。
　　至于艾文到时候会不会答应帮助塞西尔，那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谢谢，米璐妹妹。”
　　得到承诺的塞西尔高兴地拍了拍手，坐回了椅子上。
　　见她一点也没有离开的自觉，肚子还饿着的米璐只能扯扯嘴角，主动提出了送客：
　　“塞西尔小姐，你现在还有事吗？如果没事了的话……”
　　“有。”塞西尔打断了她，脸上挂着一副神秘的笑容，“不过这件事算是个秘密，你得过来，我才能放心告诉你。”
　　“……？”
　　“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总不会杀了你吧？”
　　“好吧……”
　　虽然对塞西尔说的秘密有些疑惑，但不觉得她会对自己不利的米璐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米璐妹妹，还是太远了。”
　　“……这样呢？”
　　“还不够。”
　　“那这样？”
　　在塞西尔的再三要求下，满眼疑问的少女走到了离她只有不到十几厘米的距离上。
　　然后……
　　“你不会忘了之前在铁矿那答应我的事情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米璐，塞西尔忽然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并在米璐反应过来之前，起身对着她吻了上去。
　　“……！”
　　有些错愕地少女及时转过了头，没让塞西尔吻到嘴唇，只是让她在自己脸上亲了一下。
　　“为什么要害羞？”搂着尴尬到身体僵硬的米璐，塞西尔暧昧地在她耳畔吹了口热气，“我记得你的罪名，米璐妹妹。你和那位米里昂的骑士一定做过了吧？实话实说，他长得那么英俊，我都有些心动……”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抓住米璐的一只手，用手指勾住了她的一根指头，说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在床上的时候，他对你温柔吗？”
　　塞西尔的娴熟的动作让米璐觉得之前那个叛徒嘲笑她的“和几十个人睡过”是真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拿着短剑把他戳成筛子。
　　“别胡说……我和他没有那个过。”
　　“是吗？我不相信，我怎么记得，米璐妹妹说过一句话。”塞西尔的嘴角挂着坏笑——那种很坏很坏的坏笑。
　　看着她的表情，米璐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什么？”
　　“‘我很会伺候人的，可以在事先帮你们舔舔，怎么样？’”
　　“……！！！”
　　塞西尔的这句话宛如直接往米璐的脑袋里丢了个炸弹。
　　她当时说出这种话时是迫不得已，所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在现在听到这个，她只感觉一股血流从脚底涌上头顶，从脸颊到耳朵都红红的。
　　“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看着少女害羞的模样，目的得逞的塞西尔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那些家伙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但别忘了，他们毕竟也是我的手下。”
　　“……我、我那是权宜之计，不是真心话，明白吗？我才不想跟男人做爱！”
　　因为实在尴尬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米璐说话都有些结巴。见她这副模样，塞西尔更加开心地笑了出来，原本勾着她手指的手也慢慢下滑，停在了她的小腹上。
　　“是吗？要是这么说，米璐妹妹应该还是独角兽吧？”
　　“我……当然！”
　　米璐其实根本没怎么认真看过自己的身体，所以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底。
　　不过这种时候，不管事实如何，光是为了“争气”，她都不会否认。
　　“那……”塞西尔舔舔她的耳朵，手指稍微向下了一点，“介意让我小小的检查一下吗？”

第五十八章 yuriyuri
　　“不行……！塞西尔小姐，请自重。”摇摇头，米璐断然拒绝了对方的过分要求。
　　“可你不是答应过陪我睡吗？”
　　“但你现在做的可不是‘睡’。”
　　“我可不管这个，米璐妹妹。文字游戏这招对我行不通，既然你答应了我，怎么说，我也要尝尝你的味道才行。”塞西尔略显得意地笑着，用手掌在米璐的小肚子上轻轻揉了两下，引得少女一阵颤抖，“你会是什么味道？酸的？甜的？还是……”
　　“哇啊！”
　　在塞西尔的话即将更加深入的时候，一声不属于她们两人的惊叫忽然响了起来。
　　米璐和塞西尔同时将头转了过头，正好看到了穿着睡衣出来的图娅——而她也满脸迷惑地瞪着她们。
　　“米璐？塞西尔姐姐？你们抱在一起在干什么？”
　　“没什么！”有了图娅出来解围，米璐匆忙摆摆手，向后退了两步，脱离了她的魔爪，“塞西尔想过来蹭个晚饭，结果在门口台阶上摔倒了，我正在安慰她呢。”
　　“是啊，这里的路还真是不怎么样……”
　　听到米璐的解释，塞西尔也眼珠一转，没有在第三人面前说穿她们的事情。她们这么一说，倒惹得图娅很是关心：
　　“塞西尔姐姐摔伤了？需要治疗吗？”
　　“不用，她只是轻伤，不需要魔法也没事的。”米璐摇摇头，代替塞西尔拒绝了她，顺便转移了话题，“图娅，你刚才不是还在睡觉吗？怎么突然醒了？”
　　“我只是起来上个厕所，不过要是塞西尔姐姐要吃东西，我就不继续睡了。”
　　“这个也不用麻烦了！我来做就行了。”
　　“可是……”图娅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自告奋勇的米璐，对她之前的那次厨艺展示还是有些心理阴影，“米璐，你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的，我之前看了些菜谱，已经很有进步了。”
　　“……那好吧，要是搞不定的话，随时可以叫我。”
　　见米璐这么自信满满，没怎么睡醒的图娅也没再打击她。
　　在自顾自地去了外面一趟后，她重新返回卧室，睡了过去。
　　等到图娅重新把卧室们关上，刚刚还一副“期待美食”模样的塞西尔就又朝着米璐凑了过来。
　　“好了……我会履行承诺的。”
　　看着塞西尔一副馋自己馋得要命的样子，米璐轻声叹了口气，决定真的履行昨天的承诺。
　　反正她们两个人现在都是女孩子，塞西尔也不能把自己真的如何。只要她不拿什么东西捅自己，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自己今天完成了对她的承诺，也省得她之后再找理由天天骚扰自己。
　　不过，图娅兄妹的住处显然不是能这么做的地方，而塞西尔的家里，害怕中阴招的米璐又不怎么敢去。
　　仔细想想……装甲车上倒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塞西尔小姐，别这么着急，我们去个私密点的地方，好吗？”
　　“哦？米璐妹妹又想和我玩什么花样？”
　　“不是花样。跟我来吧。”
　　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裙子，心里有了主意的米璐推开房门，带着塞西尔离开了住处，然后径直走向了镇子南边。
　　自觉对糠草镇的事情大半都能掌握的塞西尔一开始还有些好奇米璐要带她去哪，但在发现她要离开镇子后，她心里的好奇变成了惊讶：
　　“米璐妹妹，你要出镇子？”
　　“是啊，毕竟镇子里不方便——塞西尔小姐，你不会是怕了吧？”
　　“呵，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说，如果米璐妹妹实在不想来我家，在毒蛛的会所找个房间也不错。”
　　“……还是不用了。”
　　米璐不太喜欢毒蛛会所里的那个美杜莎雕像，因此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她。
　　现在的时间已是入夜，两个女孩在这种时候走在外面并不算安全，但因为没深入森林，她们倒也没可能遇到什么强敌。
　　在来到森林边缘一处灌木茂密的林地后，米璐让塞西尔在这里等待，自己则离开了几十米，把仓储里的装甲车提了出来。
　　——唰。
　　随着和提取罐头时一样的一道闪光，一台涂装成卡其色的钢铁野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辆载具说是装甲车，但并不是BTR之类的装甲运兵车、或者吨位更大的步兵战车，而是辆搭载着.50遥控武器站的4x4装甲越野车，仔细一看，车门上还印着一枚北方工业的三角形标志。
　　米璐对这辆车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它有装甲，有武器，耗油少，跑得还快。不说战斗力多强，对现在的她却绝对合适。
　　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米璐转头看了圈周围：车辆的内饰不错，钥匙已经插好，油料显示也是满格——看来，工厂出厂的载具都会自带与油箱容量相同的燃料。
　　随着车辆启动，灯光亮起，她忽然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还在地球上，只是出来郊区自驾野营了一样。只有天上完全陌生的星座提醒着她，这里仍是另一个世界。
　　米璐之前考过驾照，所以鼓捣这种操作起来和越野车差不多的轻装甲车辆还算顺手。发动车辆，她驾驶着它碾过灌木丛，朝着塞西尔所在的方向慢慢驶了过去。
　　“……！”
　　看到突然出现的好几吨重的钢铁怪物，塞西尔惊讶地拔出了自己的法杖。直到驾驶座上的米璐打开车灯，向她招了招手，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只是辆由人操纵的交通工具。
　　“米璐妹妹，这个是什么？”
　　“我的坐骑。”坐在车上的米璐拍了拍方向盘，然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吧。”
　　“真的？”
　　半信半疑地收起法杖，塞西尔走到车边，在米璐的帮助下爬了上来。
　　见到车里那些带着灯光的仪表，魔法师表现得十分好奇。
　　“这些发光的是什么？”
　　“一些操作用的指示器，你把这个当成不用马，而是用魔力驱动的马车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得到解释的塞西尔点了点头，伸手触碰了一下冰凉的仪表盘，“那这个又是怎么藏在这里这么久，还不被人发现的？”
　　“这个嘛——秘密。”
　　“米璐妹妹的秘密还真多。”
　　“你现在不是就要揭晓一个了吗？”做好了被蹂躏准备的米璐翻了个白眼，关掉车灯，闭上了眼睛，“来吧，我们晚上就在这里睡了。”
　　“这么乖？”奇怪米璐变化的塞西尔凑近了她，和她肩贴肩地坐在了一起，“米璐妹妹之前不是很害羞吗？”
　　“但我总不能食言吧？”
　　米璐睁开眼睛，瞥了塞西尔一下。她的这个小动作只有不到一秒，可还是被塞西尔捕捉到了。
　　掩着嘴笑了一声，知道米璐在隐喻什么的塞西尔轻轻摸了摸少女的脸颊，然后跨坐在了她的腿上，“放心，米璐妹妹，我也不会食言的。”
　　“希望如此。”
　　“那，我开始了。”低下头，塞西尔用贝齿咬住米璐胸口的系带，接着脑袋一偏，扯开了它。
　　因为开着空调，感觉到衣服滑下肩头的米璐不但不感觉冷，反而接触到了一股暖风。
　　前一秒，暖风里带着的是工业制品特有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后一秒，吹在她身上的暖风则带上了一股暧昧的甜香。
　　“咕……”
　　米璐有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用睁眼，她就知道这是塞西尔在冲她吹气。
　　因为实在有些好奇塞西尔现在的表情，米璐稍稍睁开了眼睛，但马上，一双柔软的唇瓣就吻上了她的嘴唇，也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闭上了眼。
　　深深的一吻持续了好几分钟。几分钟后，两人身上就都有了些汗水，塞西尔的大计划也娴熟地开始继续推进。
　　尽管告诉自己要忍耐，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的米璐还是从嘴边漏出了一声可爱的轻哼。
　　披着红色斗篷的塞西尔就像森林里的小红帽，但行为却像狼外婆一样，要把咬住的少女吃干抹净，一点不留。
　　“嗯哼~”
　　月影幢幢，树影丛丛……
　　小米璐的声音朦朦胧胧。

第五十九章 子弹与头孰硬？
　　塞西尔的动作比米璐想象中的温柔，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暴力举动。除了舒适之外，米璐几乎没什么其它的感觉。
　　深夜时分，在两人都实在累到不行之后，米璐蜷在座位上，疲惫地睡了过去。一旁的塞西尔也抱着她，和她睡在了一起。
　　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这个姿势的米璐稍微有些尴尬地推开了塞西尔，然后自顾自地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
　　她对塞西尔没有什么感情——至少是“爱情”方面的感情——昨晚的事情，她也只是在履行诺言。最多只能算是“一夜情”，谈不上亲近了多少，更别说确定关系了。
　　“别走……”
　　在米璐鼓捣衣服的同时，她忽然听到塞西尔好像在呼唤着什么。
　　米璐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回答了她：
　　“塞西尔小姐，怎么了？”
　　“别走……”还没睡醒的塞西尔抓住了米璐的手，“艾丽娅，别离开我……”
　　塞西尔叫的并非是米璐，而米璐也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女孩的名字，从这点来看，塞西尔的性取向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太正常。她之前应该有过一个女性伴侣，不过那个人现在却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也不知道她是离开了，还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要是是前者，或者只是暂别，自己算不算是把这个艾丽娅给NTR了？
　　嗯……好像完全不算！
　　认真来说，她们只是互相摸了摸，什么不可逆的行为都没有。而且，她之所以答应塞西尔，也是迫于当时的情况——这可是她在为队友自我牺牲了。
　　米璐不指望联合小队的冒险者都感谢她，但也绝不会因此自责什么。
　　“艾丽娅……”
　　在米璐心里一瞬间划过好几道闪念的时候，闭着眼睛的塞西尔睫毛微微颤抖着，嘴里仍然在呢喃着某人的名字。
　　叹了口气，米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醒醒，塞西尔小姐。”
　　“唔……”
　　“天亮了，该醒了。”
　　“……什么？”
　　被拍了两下的塞西尔总算清醒了过来。揉了揉眼，她睁开没有焦距的双瞳，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米璐妹妹，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我们该回去了，我不想让图娅和埃布尔担心。”
　　“嗯……”
　　刚睡醒的塞西尔迷迷糊糊的——这还是米璐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
　　伸出手，她在四周漫无目的地摸索着自己的眼镜。要是有人在这个时候攻击她，她恐怕不会有任何反抗能力。
　　米璐的视力比没戴眼镜的塞西尔要好很多。只是随便找了找，她就发现了塞西尔的眼镜，并把它递给了她：
　　“给，你的眼镜。”
　　“谢谢，米璐妹妹。”塞西尔接过眼镜，戴了起来。随着视力恢复，清醒了一些的她视线有了焦点，性格也好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我尝过你的味道了，甜甜的。”
　　“……你满意了就好。反正我们的事情就这一次，以后我不想再做这种事了。”
　　塞西尔愣了愣：“为什么？米璐妹妹不舒服吗？你昨天明明叫得还挺——”
　　“别说了！”知道塞西尔要说什么的少女赶在她把话说完前捂住了她的嘴，“塞西尔小姐，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那我们之间就保持点互相的尊重，好吗？”
　　“唔唔。”
　　说完这句话，米璐依然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到塞西尔闷哼着点了点头，她才放开了手。
　　“呼……”被憋了一会儿的塞西尔出了口气，声音里掺着些半真半假的遗憾，“那好吧……如果米璐妹妹不喜欢这样，我也不强求，反正我已经满足了。”
　　“嗯。”
　　有些冷淡地回应了塞西尔，米璐关掉空调、打开车窗，放了些森林里的新鲜空气过来。
　　带着青草味的清新冷空气让她的精神为之一凛，也驱散了车厢里的暧昧味道。而和晨风一起吹进来的，还有一些奇怪的声音。
　　“咦？”
　　米璐皱着眉仔细听了听，没听出什么端倪，倒是一旁的塞西尔认出了声音的来源：
　　“米璐妹妹，附近好像有地精。听这个声音，它们的数量还不小。”
　　“还有些战斗声……是冒险者在和它们战斗？”
　　“应当是。”
　　“既然被我们撞上了，那我们就得去帮帮他们——塞西尔，坐稳了，我们过去看看。”
　　以塞西尔的利己主义性格，她不可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所以米璐也没征求她的意见。
　　在示意塞西尔抓紧车顶扶手后，元气满满的米璐半摇上防弹玻璃窗，发动车辆，朝着战斗声传来的方向开了过去。
　　当车辆撞开一些枯枝落木、驶出百来米后，米璐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来由：在她们前方不远处，三个冒险者正在和十几个怪物战斗着。除了地精，还少见地有着一个在平时在森林边缘不常见到的食人魔。
　　三米来高的食人魔皮糙肉厚，手拿生锈武器的地精又人数众多。在它们的围攻之下，三个冒险者险象环生，个个带伤，如果没人帮助，估计不出一分钟，他们就会纷纷成为这群怪物的食物。
　　“咕叽咕叽？”
　　发现突然出现的装甲越野车，几名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地精好奇地看了过来，不知道这个大金属盒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对于这些丑八怪，米璐就没有它们对自己的那么多好奇了。
　　按下仪表盘上的武器按钮，她在塞西尔惊讶的目光中启动了车顶搭载的遥控武器站。光电系统拍到的图像完整出现在了眼前的十五寸液晶屏幕上，画面中还带有十字准星，简直和射击游戏没什么两样。
　　通过与武器站连接的操纵杆，少女操控枪口，首先把目标对准了高大的食人魔。
　　——砰！
　　随着她按下操纵杆顶部的射击键，车顶上的12.7毫米口径重机枪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咆哮。
　　面对50克重的穿甲弹，能够手撕人类的食人魔在它面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食人魔粗厚的头盖骨能够抵御弓箭的创伤，但面对子弹，这种“额外防御”唯一的作用就只是多往它那虽大、却用途可怜的大脑里多塞了几枚破片。
　　一个短点射过后，食人魔的脖子被打出了几个大洞，下颚崩飞，上半个脑袋更是被打成了一滩混杂着骨屑的碎肉。
　　“咕叽？！咕哇！”
　　食人魔和地精的关系约等于奴隶与奴隶主。见到比自己强大得多的食人魔一秒之内就被打得稀烂，本来就只敢仗势欺人的矮小地精纷纷恐惧地叫了起来，转身便准备逃跑。
　　正要测试武器的米璐没放过这个好机会：对准这些四散逃跑的地精，她晃动操控杆，像狩猎一样射杀着这些没有多少心智的怪物。
　　一直到连续打爆八只地精、剩下的地精也都逃到无处可寻后，感觉解压了不少的米璐这才拔出手枪，开门下车，走到了那三个遍体鳞伤的冒险者身边。

第六十章 危机再起
　　地精的尸体——准确来说，是碎骨碎肉——脏得要命，所散发出的味道也比寻常的血腥味更加难闻。再加之闻了一晚上塞西尔身上的暗香，就算米璐之前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也忍不住有些不适。
　　“呼……呼……”
　　死里逃生的三个冒险者没心情去对气味做什么评价。坐在地上的他们捂着伤口，喘着粗气。尽管身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但见到米璐和塞西尔过来，他们还是勉强支起身子，表示了感谢：
　　“两位小姐，谢谢。”
　　“没什么，我们也是附近的冒险者，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米璐摇了摇头，没指望自己的举手之劳换来什么。倒是她身边的塞西尔在打量了他们的装束后，看出了一点端倪：
　　“你们三个，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是，法师小姐，你的眼睛真尖。”三人中看上去最年长的一个男性剑士点点头，如实答道，“我们是拉汶亚来的冒险者。本来准备去附近的糠草镇补给，结果没想到，突然遇上了一队地精。”
　　“哦？”
　　他们的回答引起了米璐的注意。正常情况下，如果只是为了赚钱，这种人数不多的冒险者小队完全没必要越境跑到上百公里外的翠石堡来。
　　“你们不待在拉汶亚，为什么专门到翠石堡来？”
　　“实不相瞒，小姐。我们接了个委托，要帮拉汶亚的伯爵找到一个人，她是……”
　　冒险者说着说着，表情忽然起了些变化。
　　见到他的目光直盯盯地看着自己，米璐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
　　“我和你们要找的人很像？”
　　“这……是的。”冒险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你们带了委托人的画像吗？是否可以让我看看？”
　　“给，小姐。”
　　对有救命之恩的米璐，三个冒险者都没有动什么歪心思。
　　在听到她的要求后，一名女冒险者打开腰间的小挎包，将一张拓印下来的素描画像交给了米璐。
　　这张画像上画的人就是米璐本人。画上的她和塞西尔之前拿到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且特别用文字标注了她的发色，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而看到这个，发布任务的人到底是谁，她也就不用想了。
　　“还真是不死心……”
　　卷起画像，米璐的目光阴沉了下来。
　　从到这里的那天开始，她的“弟弟”就一刻不停地想要陷她于死地。
　　经过塞西尔之前的斡旋，米璐本来还以为被追杀的隐患已经解除，但现在看来，她的“弟弟”不但不打算放过自己，而且还加大力度，公开给拉汶亚的冒险者发了追杀任务。
　　很显然，只要一天不解决掉他，自己恐怕就一天不得安宁。
　　既然他丝毫不顾姐弟之情，米璐也就没必要因为他是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血亲有所顾忌。
　　“这个任务的酬金是多少？”将画像重新交给对方，米璐询问起了任务的报酬。
　　“根据委托上写的，只要提供有效线索，就能拿到五万克伦。而如果能抓到她或者带回她的人头，更是能直接拿到三十万克伦的赏金。”
　　呵——米璐的嘴角冷笑了一下——三十万克伦，的确是大手笔，比之前那些密探给塞西尔开出的价格又涨了一半。
　　这个数字足以让大部分冒险者为之疯狂，相信很快，和眼前这三个冒险者一样的人就会从南边不断涌入糠草镇，如嗜血的苍蝇一般搜寻起她的踪迹。
　　她在冒险者行会登记过，平时又经常露面，只要稍微打听打听，所有接了任务的冒险者都会知道她在糠草镇活动的消息。
　　有了这一码，这个镇子暂时是不能待了。要不然，米璐不但自己性命有虞，还很可能拖累图娅兄妹。
　　至于哈纳尔和萨拉尔那边，倒是问题不大：她是在用隐藏身份经营那边的生意，而且每周只用接触一次。实在不行，在风头过去之前，只要找个可靠的人——比如塞西尔——帮忙送货就行。
　　无论如何，赶在更多贪婪的冒险者到来之前，她得尽快把自己的基地转移到铁矿，远离这处漩涡。
　　“实话说了吧，这个人就是我。”
　　看着三个冒险者，米璐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看到自己的模样肯定已经有所怀疑。既然她已经决定跑路，倒不如和他们说白了，也好再打听些有用的情报。
　　“您、您真的就是卡斯缇亚小姐？”虽然早就猜到有这个可能，三个冒险者还是有些惊讶。
　　“是。”米璐点点头，为防万一，还是将手指搭在扳机上，“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们要杀了我吗？”
　　“不，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只会当没看到您。”
　　“那如果我想问些问题呢？”
　　“请随便问，大小姐。”
　　“我的弟弟是在什么时候发的任务？”
　　“五天以前。”
　　“在你们接任务的时候，已经有多少人接了这个任务？”
　　“不少，怎么说也得有几十个小队。”
　　“……”
　　这些答案和米璐想象的差不了多少，也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
　　“米璐妹妹，看来你有麻烦了。”塞西尔看着米璐一副郁闷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用你提醒。而且，这件事情很好笑吗？”
　　“是有点。”
　　“……变态。等我被我弟弟派来的人杀了，你就尽管笑吧。”
　　不满地瞪了幸灾乐祸的魔法师一眼，米璐开门上了装甲车。虽然她给塞西尔的脸色不好，不过她还是等塞西尔也上车之后，这才发动了引擎。
　　从森林里离开后，她在离镇子只有百来米远的一处无人洼地里藏好了车，然后甩开塞西尔，独自回到了图娅和埃布尔的住处。
　　在此之前，因为还对“自己弟弟可能放弃追杀”心存侥幸，米璐一直没有告诉图娅兄妹自己卡斯缇亚家族继承人的真实身份。但如今，再无顾虑的她也不想再骗这对对自己推心置腹的兄妹。
　　她相信这对在关键时刻帮过自己，也把自己当家人看待的兄妹。米璐跟他们说实话只为心里舒服，就算图娅和埃布尔之后向那些追来的冒险者卖了自己，她也认栽了。

第六十一章 战略转移
　　米璐不知道的是，在她外出过夜的时候，找不到她的图娅兄妹为她着急了一整夜。
　　也因为如此，回到家里的少女刚一推开门，在屋里急得直打转的图娅就猛地朝着她扑了过来。
　　“米璐？！你昨晚去哪里过夜了？我好担心你！”抱着米璐的治疗师絮叨着自己的担心，声音里甚至带上了点哭腔，“我去了塞西尔小姐的家里，但是那里好像没人。哥哥也在镇子里找了你一晚上……”
　　“抱歉，图娅……是我忘记说了。”
　　看着图娅的样子，不知道她和埃布尔为自己这么担心的米璐低着头，有些愧疚。
　　轻轻抚摸着图娅的背，她一边安慰着图娅，一边低语着“我没事”。
　　看出米璐心里的愧疚，图娅摇摇头，反而主动开解起了她。之后不久，听到米璐声音的埃布尔也从小憩中惊醒，也不顾自己的形象，直直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米璐小姐！你没事吧？”
　　“对不起，埃布尔。我昨天和塞西尔有些私事，没想到会拖延那么晚，害你们担心了。”
　　“不用道歉，米璐小姐，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埃布尔一点也没责怪米璐给他们白白带来的担心，而是和图娅一样，关心起了她，“你现在饿了吗？还是很困？要是想吃东西，我现在就去帮你加热一下。”
　　“谢谢，埃布尔，不过没时间了。”
　　“……？”少女的话让图娅和埃布尔都愣了愣，“没时间？米璐小姐，什么意思？”
　　“我……”见到埃布尔望向自己的眼神，米璐有些不好开口。可因为这件事必须要做，她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我准备离开这里了。”
　　一旁的图娅也十分不解：“为什么？米璐，我们在这里不是过得很好吗？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事到如今，我也不隐瞒了。图娅，埃布尔，其实我不是什么在森林边缘帮猎人狩猎的村民，而是拉汶亚的统治者家族卡斯缇亚家的大女儿。”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两人惊讶地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已经把话说出来的米璐没有停歇，继续一口气说了下去：
　　“我的真名是米璐·卡斯缇亚，原本是拉汶亚的合法继承人，但我的弟弟为了权力，罗织罪名，把我扔进了地牢，还要杀了我。我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可一路上也一直在被人追杀——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看上去那么狼狈的原因。”
　　“米璐……”埃布尔听完米璐的陈述，目光有些复杂，“也就是说，那个骑士说的也是真的？”
　　“……是，很抱歉骗了你们。”
　　“……”
　　看着米璐，埃布尔的心中五味杂陈，但他对米璐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动摇。
　　“不，米璐小姐，我一点也不怪你。”
　　“我也是。”一旁的图娅认真地附和了自己的哥哥。
　　“……谢谢，图娅，埃布尔。”
　　“可我还是不理解米璐小姐你为什么要离开，是因为那个骑士找上门来了吗？如果你不喜欢他，那就直接告诉他。我会拼死保护你的。”
　　米璐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埃布尔。我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我的弟弟已经加大了我的追杀力度。之前塞西尔帮了我，打发走了一波搜索我的人，但就在前几天，他又向拉汶亚的冒险者下了悬赏三十万克伦的追杀令。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不但我可能没命，你们也是。”
　　“三十万？天呐。可为什么？你们可是亲姐弟啊。”图娅捂着嘴惊叹着，对这个数字有些愕然。
　　“权力面前，血缘关系什么也不是。”
　　米璐在提到这点时，心里没有任何波动。
　　米璐·卡斯缇亚落到这幅下场固然有原本的她咎由自取的原因，可现在的米璐却完全是个受害者。她对篡位的拉汶亚伯爵没有任何感情——就算有，在他把自己丢进地牢的那一刻，这对亲姐弟之间也早就该恩断义绝了。
　　“图娅，埃布尔，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们。”
　　“别说这种话，米璐。虽然你的弟弟很坏，但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姐妹，哥哥也是，对吧？”
　　“我……”听图娅突然这么说，埃布尔犹豫了一下。接着，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摇了摇头，“不，我不是。”
　　“诶？”
　　“我喜欢你，米璐小姐。”注视着少女的眼睛，埃布尔向前走了一步，“我知道你可能会怀疑我的真心，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感觉到，你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事物都要圣洁而迷人。米璐小姐，我不奢求你能现在接受我，毕竟那个骑士要比我优秀得多，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竞争机会。”
　　“……”
　　埃布尔突如其来的第二次表白让米璐有些无所适从。
　　她真的对和男性谈恋爱没一点兴趣，可因为这些天的相处，她也不忍心像自己一开始想的那样，断然拒绝他。
　　想了想，她只能用一个稍显敷衍的答复回答了埃布尔：
　　“我知道，埃布尔，不过，我的确暂时无法接受你。”
　　“没什么。”早猜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的埃布尔苦笑了一下，有些失望，也有些释然，“米璐小姐，说出来之后，我感觉好受多了。”
　　“那就好。有话就说，对我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像朋友般拍了拍埃布尔的肩膀，米璐重新说回了自己的目的，“总之，图娅，埃布尔，为了不牵连到你们，我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了。”
　　“我们根本不怕什么牵连。米璐，只要你留下，我和哥哥都会保护你的。”
　　“但你们保护不了我，反而只会害了自己。别担心我，好吗？我有办法自保。”
　　尽管米璐这么说，图娅仍然满脸担忧：“可是米璐，要是不在糠草镇了，你要去哪里？”
　　“还记得之前我们去过的那个铁矿吗？那个任务其实是我发布的，就是为了未雨绸缪，给自己找一个落脚点。之后，我会留在那里。”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啊？而且还可能有兽人袭击。米璐你一个人过去……不，就算你和未婚夫一起过去，也很危险。”
　　如果是在之前听到这个，图娅只会为米璐的资金和隐藏身份的能力感到惊讶。但现在，她和埃布尔都满心只想着米璐的安危，连惊讶都顾不上了。
　　在仔细帮着米璐分析了一下铁矿的危险性后，图娅抓着米璐的手腕，提出了一个让她有些意外的请求。
　　“米璐，如果你实在要去的话，就让我们陪你一起过去吧。”

第六十二章 四人成行
　　米璐不想拖累图娅兄妹，然而，她也并不觉得图娅兄妹和自己一起过去会是送死：铁矿那里虽然也有不少威胁，但凭借自己手上的东西，她还是有自信能够自保的。
　　她之所以想要独自离开，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想打扰图娅他们现在的生活——也因为如此，当图娅主动提出和她一起离开后，她表现得尤为惊讶。
　　米璐和图娅兄妹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图娅却对她如此信任。不但不责怪她的一些谎言，甚至还因为她，愿意放弃自己在糠草镇的生活。
　　即便这栋屋子只是他们租的地方，图娅也说过以后要存钱去大城市，可跟着米璐去铁矿，仍是完全脱离了这对兄妹的舒适区。
　　最让米璐触动的是，图娅兄妹其实并不知道米璐的底牌，但他们却很清楚面对一个伯爵的追杀所要面临的危险。
　　而就算这样，她也做出了如此选择。
　　面对这样的同伴，哪怕是塞西尔那样的人恐怕都不会没有丝毫感觉，更别说米璐了。
　　看着治疗师的眼睛，米璐最后确认了一遍他们的决定：
　　“图娅，仔细考虑考虑吧，跟我离开是很危险的。”
　　“我已经考虑过了。”
　　图娅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在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意志后，她松开抓着少女的手，看向了身边的埃布尔，一旁的少年剑士也紧跟着点了点头：
　　“是的，米璐小姐，带上我们吧。三个人在一起，做什么也都方便一点。”
　　“……那好。”
　　米璐一个人去铁矿，孤单是一回事，没人手帮忙也是个麻烦。
　　她本来准备之后另外设法招募些陌生人，但既然图娅和埃布尔愿意陪着自己，那她也就却之不恭了。
　　留图娅兄妹二人在自己身边，米璐也对他们的安全也能放心不少——毕竟，糠草镇有不少人知道她曾经和图娅兄妹在一起住过。就算他们什么也没做错，恼羞成怒的拉汶亚伯爵也可能对他们不利。
　　“图娅，埃布尔，既然你们愿意陪我，那我们就一起离开。我之后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等那时候，我会好好回报你们的。”
　　“我们只是在帮助队友，可不是要什么回报。”
　　“我当然知道。”米璐笑了笑，伸出手和两人分别碰了碰拳，“谢谢你们。”
　　“我和哥哥收拾一下，上午就能跟你出发。”
　　“嗯，我也出去准备一下。”
　　和图娅简单交代了一句，米璐离开住处，准备去把停在镇子外的装甲车开过来。
　　他们在收拾东西的时间里没准会遇上从拉汶亚来的冒险者，但有了装甲车，就算有人找上门来，只要一脚油门，那也谁都追不上他们。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米璐在离开时披上了自己的灰色斗篷，并刻意从小路出了镇子。好在，由于那支追杀米璐的“冒险者大军”尚未到达糠草镇，她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意外，便在镇外找到了自己的载具。
　　稍微让她没想到的是，塞西尔竟然还守在这里。
　　“塞西尔？你怎么在这？”和塞西尔熟了，米璐有时候也懒得再用敬语。
　　“我当然在这里等米璐妹妹你了。你之前故意甩开我，我也就不去给你煞风景。但我想，你肯定是还要过来的。”倚靠着车身的塞西尔笑了笑，就好像自己做的一切都理所当然一样，“怎么样，米璐妹妹，你准备离开糠草镇了？”
　　“当然了，不离开这里，我难道还等着被抓回去拉汶亚处刑吗？”米璐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怎么，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我在这边脱不开身，就不陪米璐妹妹远行了。不过，米璐妹妹要是有什么忙，我还是能帮的。”
　　米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
　　“米璐妹妹既然跟我说这个，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塞西尔的嘴角挂着笑容，笑眯眯地应对着米璐的审视。
　　她这副模样有些讨打，可米璐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说的的确没错——米璐的心里并不认为塞西尔这次会出卖自己。哪怕不说艾文的报复，就光拿钱来说：既然塞西尔之前没有因为二十万克伦卖了米璐，现在价格变成三十万克伦，她也不会有什么根本性的立场改变。
　　只要之后能用一些利益拉拢她，米璐相信，她还是能和她说的一样，能给自己帮上忙的。
　　“好吧，塞西尔小姐，我愿意相信你。你在找到阿德莱娜后就把她送去之前的铁矿吧，我和图娅、埃布尔暂时都会去那里避风头。”
　　“为什么？那里不是有雇主吗？”塞西尔歪了歪头，眼中流露出几分好奇。
　　“那个雇主就是我。”
　　米璐知道她是个聪明人，所以也没跟她解释太多，只是短短回了她一句。
　　和米璐想的一样，塞西尔果然从话里猜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
　　猜到原委的魔法师咂咂嘴，看着米璐的目光有些变化，其中有赞赏，也有些难以察觉的敌意：
　　“啧，米璐妹妹藏得这么深，居然把我都瞒住了？我是该说你未雨绸缪呢，还是该说，狡兔三窟？”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只要你把我当朋友，我也不会辜负你。”
　　深感时间紧急的米璐没浪费工夫和塞西尔耍什么嘴皮子。将她从车门边请开后，米璐爬上驾驶室，同她约定了一个见面的时间地点。
　　“塞西尔小姐，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这辆车的地方吗？三天之后的晚上再去那里，我会告诉你更多东西。”
　　“不用那么麻烦，米璐妹妹。”塞西尔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同时提出了一个和她刚才的话截然相反的替代方案，“既然你三天之后还要回来，我这趟就跟着你一起去好了。”
　　“你不是刚才还说自己有事吗？”
　　“一些小事，无足挂齿。”
　　“……那好吧，上车。”
　　塞西尔的态度变化让米璐有些疑惑，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拒绝这个和她有过一夜欢好的毒蛛头目。
　　在本人撤去铁矿的情况下，米璐是真的需要作为地头蛇的塞西尔帮忙维持自己在糠草镇的生意，所以，就算米璐再怎么不愿意，跟她保持一些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对了。”
　　发动引擎后，米璐偶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塞西尔小姐，我之前告诉你灰蛇兄弟会有个卧底在你们这——他怎么样了？”

第六十三章 鸽子骑士
　　“我们还在审讯他。”
　　“嗯？这件事不是你负责吗？”
　　“我只是毒蛛的一个头目，又不是总负责人，当然不能事事都管。”
　　塞西尔靠在和装甲车狰狞外表有些不副的柔软坐垫上，将两只脚搭在仪表盘上，看上去已经完全习惯了在车上的感觉，也一点不在意自己的春光走漏。
　　“米璐妹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真的和灰蛇的人有接触？”
　　“只是偶然想起罢了。”
　　塞西尔在这种时候也没忘记套米璐的话。面对这种问题，米璐当然也不会傻到真的去回答她。
　　塞西尔现在还不知道米璐是怎么弄清楚灰蛇卧底身份的。只要米璐不说，她甚至永远都不会知道。
　　“嘁……”
　　看自己的套话失败，塞西尔撇撇嘴，把有着柔美曲线的双腿放了下来，无聊地吹起了口哨。
　　当装甲车开进镇子后，这个巨大的“铁盒子”毫无疑问地吸引了行人的注目。好在，因为有魔法水晶存在，这个世界的人对新奇物品的接受度也比较高：尤其是这种能凭借外观推理用途的东西。
　　一个壳子，四个轮子，里面坐着人——不管它用什么驱动，人们都能猜到它是辆车。而看着装甲越野车棱角分明、引擎轰鸣的凶悍模样，再加上里面还坐着塞西尔，即便再怎么对它好奇，也没人敢上来触霉头。
　　“塞西尔，在这帮忙看下车，我很快回来。”
　　回到住处，不担心塞西尔把车开走的米璐让她老实待在副驾驶上，继续边吹空调，边吹口哨。她自己则跳了下去，进入了屋内。
　　“图娅，埃布尔，收拾得怎么样了？”
　　“米璐小姐，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还差一些，还需要整理一下衣服……”正在给衣服打包的图娅擦了把汗，回答了她。
　　图娅兄妹在这生活了整整两年，家当自然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因为时间紧急，他们不可能拿走全部行李，所以也只能尽量带走一些贵重物品与贴身用品。至于锅碗瓢盆，柜子桌子什么的，就只能丢在这里，留给房子的主人了。
　　“我也来帮忙吧。”看图娅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米璐主动走了过去，帮她一起整理了起来，“要是没什么特殊意义的话，一些没必要的衣服干脆扔了了算了，我们有钱，之后再买也关系。”
　　“我知道，可是就这么扔了感觉挺可惜的……”抱着一大摞旧衣服的图娅想了想，“对了，我去把它们送给对面那家吧？”
　　“行，剩下的我来整理就好。”
　　米璐知道图娅说的“对面那家”的情况：那户在他们正对面的人家经营着一处家庭磨坊，收入不高，还有对比图娅稍小两岁的双胞胎女儿，这些衣服送给她们，正好能够用上。
　　“好。”
　　有些雀跃地蹦了蹦，因为能帮到别人而满脸高兴的图娅抱着衣服，跑了出去。
　　来回几趟后，她把所有能送出去的衣服都交给了对面的大婶，米璐也在这边帮她打包好了需要带走的东西。之后，她和埃布尔一起提着大包小包，把它们通通放到了越野车的后面。
　　就当他们收拾停当，准备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的街角忽然传来了一阵让米璐感觉有些熟悉的轻快马蹄声。
　　抬眼望去，米璐看到了一队白色的马队，还有其中一马当先的贵族骑士。
　　“艾文？’
　　虽然早知道自己和艾文会再见面，不过这个见面时机还是让米璐有些疑惑。
　　毕竟，艾文之前说过他会在糠草镇等自己，但她都完成任务回来两天了，他才在这里“姗姗来迟”。也不知道这两天都干什么去了。
　　“咳咳……图娅，埃布尔，你们记得别跟艾文说我的身份——我现在失忆了。”
　　为了避免谎言暴露，赶在对方过来前，米璐干咳了两声，小声嘱咐了图娅兄妹。
　　“放心，米璐，我们都清楚。”
　　闻言，图娅和埃布尔都认真地点了点头。
　　两人话音刚落，骑着白色骏马的骑士也来到车边，从马上跳了下来。
　　在看向米璐时，他的脸上带着冬日阳光般的和煦笑容，眼中的温柔也如同初见米璐时一模一样。只是此时非彼时，没了那种“英雄救美”的加成，米璐对这种目光不觉得那么亲切，反而感觉有些起鸡皮疙瘩。
　　“米璐，抱歉，我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两天。”
　　“没什么，骑士先生，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约定。”少女摇了摇头，不卑不亢地看着他，保持着自己的失忆人设。
　　这种话对艾文是一种打击，不过没能让他有任何气馁：
　　“这无所谓，米璐。我现在很想和你聊聊——这里有什么喝茶的好地方吗？”
　　米璐的表情仍然冷淡：“我不清楚。而且骑士先生，我现在没空和人闲聊。”
　　“为什么？”
　　“有人要杀我，我得离开这里。”
　　“哦？”艾文的眉头皱了皱，“是谁要杀你？”
　　“不知道。我只是遇到了几个拉汶亚来的冒险者，他们手里拿着我的画像，说要取我的性命。”
　　“他们有告诉你你之前的身份吗？”
　　米璐摇摇头，保持着和艾文的距离，表情冷漠得像个机器人：“没有。”
　　“……米璐，那是你的弟弟发的任务。我就是因为他发了任务，所以才这么急着赶过来。”
　　也许是因为太着急了。艾文没有详加解释，只是用让真正失忆了的人绝对听不懂的话简单介绍了事情原委，然后急切地向少女伸出了手。
　　“跟我回我的领地吧，我会保护你的。”
　　“不可以。”完全入戏的米璐双手护住胸口，装作警惕地模样，向后退了一步，“抱歉，骑士先生，我说了，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拉汶亚森林的猎户女儿，更没有什么弟弟。”
　　“可……”看着“失忆”的未婚妻，艾克有些无奈地想要直接说明说她的身份，但刚张开口，却又不知何由，忽然止住了，“那你准备去哪？”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图娅和埃布尔，补充道，“和你的朋友去哪？”

第六十四章 始动
　　“我不能告诉你，骑士先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不知道你和那些追杀我的家伙是不是一伙的。”米璐冷淡地看着他，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没什么温度。
　　“米璐，别犯傻了，如果是那样，我之前为什么要救你？”
　　向故意装傻的人解释什么东西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尤其是在米璐是他的未婚妻的情况下。
　　因为需要照顾米璐的情绪，艾文不能把话说重了，所以只能用一些不太牢固的证据希望米璐能理解他。可问题是，就算米璐的心里明白这点，她也只会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骑士先生，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现在真的很危险，也没时间和您闲聊。您能不纠缠我了吗？”
　　“我——”
　　“没听米璐小姐说了吗？别再纠缠她了。”
　　埃布尔知道米璐是在演戏。但他说出这句话，除了配合米璐之外，其实也是在抒发他的心声。
　　艾文当然不会把埃布尔的话放在心上：“米璐是我的未婚妻，她现在又失忆了，我必须要保护她。”
　　“你要怎么保护米璐小姐？在这里拖延她的时间，等着要杀她的人追上来吗？”
　　“……”
　　埃布尔的质问似乎戳中了事情的重点，也让艾文沉默了下来。在略做思考后，他向身后的扈从领队耳语了几句，然后重新看向了眼前这个之前差点和他打起来的少年剑士。
　　“你们都是冒险者，对吗？”
　　“是，有问题吗？”
　　“没问题。”
　　艾文摇了摇头，接着突然当着米璐和图娅兄妹的面，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有些愕然的举动：
　　他解开坐骑上印有家族纹章的金属当胸，让这块厚铁片重重落在了地上。之后，想要证明什么的他又扯下别在自己胸口、代表骑士身份的一枚华丽胸针，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路边。
　　“我现在不再是米里昂的骑士，而是和你们一样的冒险者。这样一来，能否让我加入你们？”
　　当然不能——埃布尔死死盯着眼前的“情敌”，几乎马上要把这句话脱口而出。可因为知道米璐并非真的失忆，眼前的人又的确是米璐的未婚夫，不想，也无法替米璐拿主意的埃布尔还是将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不管他的内心如何不希望艾文跟着他们，他都不得不承认，如果有艾文在，米璐的安全的确会更有保障。
　　尽管心中很想能代替米璐赶走他，但为了尊重米璐的意见，少年还是没有越俎代庖，而是用征求的目光看向了米璐：
　　“米璐小姐，你看？”
　　“唔……”
　　被问到这个的米璐犹豫了一会儿。
　　尽管艾文胸口的那枚胸针应该只是象征，而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身份凭证，但他愿意如此决绝地抛下扈从，和她一起，还是让米璐有些惊讶。
　　看来，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和艾文的感情真的很好。他们之前也许已经私定终身，甚至亲过抱过，还给小孩取过名字。可现在，记得这一切的却只剩下了艾文一个人。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艾文，面对突然失忆了，还和其它男人混在一起的女友，肯定会比他更着急。
　　不过，理解归理解，米璐不可能就这么答应他：
　　“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你？”
　　“我上次救了你们，即便米璐忘记了我，你们也该清楚，我对你们没恶意。”艾文顿了顿，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剑鞘，“而且，我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就算碰到了敌人，我也能够保护米璐，还有你们。”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埃布尔冷哼了一声，对他没什么好态度。
　　图娅乖乖站在哥哥身后，一会儿看看艾文，一会儿看看脚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只有米璐心里没有被情绪化影响，而是在快速思考着“现在是不是铺垫已经到位。”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吧。”故作迟疑了几秒钟，好像经过谨慎思考，但其实不反感艾文跟来的米璐点了点头，“骑士先生，要是只有你一个人，我们愿意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那我现在就带你们离开。”
　　“不用了，我们自己有离开的方法。”米璐摇摇头，指了指停在门外的装甲车，“我们现在要坐着这个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骑士先生您可以稍后过来，但请不要带其他人。”
　　撂下这句话，知道艾文已经被自己吃死的米璐没再关注他的表情，而是转身冲图娅兄妹招了招手，示意他们登上了装甲越野车的后排。
　　等两人坐好后，米璐最后看了一眼这间自己住过一段时间的房子，然后砰地关上车门，发动车辆。将留在原地、伫步凝视她的艾文甩在了后面。
　　一开始，没从刚才的情绪里解脱出来的埃布尔还板着副脸。不过随着装甲车驶离糠草镇，他的脸色也和自己的妹妹一样，变成了对车辆的好奇。
　　“米璐小姐，这种载具也太棒了，速度比马车要快上好多。”
　　“而且很舒服，还比外面暖和！”图娅好奇地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很快发现了车载空调的出风口，“米璐，这辆车上面是放了壁炉，还是有附魔？”
　　“不是壁炉，也不是附魔，是我自己设计的机械装置。”
　　米璐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空调的原理，她也知道图娅不是真的想要听长篇大论的学术解释，所以，她只是随口扯了一句，对付了过去。
　　在发现兄妹俩没有注意到车上的塞西尔后，少女又戳了戳瞌睡过去的塞西尔，把她弄醒了过来。
　　“对了，车上还有个家伙也在。”
　　“呃……？”
　　醒过来的塞西尔低吟了一声——她在瞌睡的时候蜷缩在椅子上，所以图娅兄妹刚才一直没见着她。
　　看到塞西尔也在这，图娅惊讶地想要站起来，结果脑袋一下撞到了车顶上。
　　“哇啊！好痛……”
　　“图娅？！没事吧？”
　　“还、还好……”揉着脑袋的图娅眼角泛着泪花，从后面往前探了半个身子，“为什么塞西尔姐姐也在这？”
　　米璐撇撇嘴：“她死皮赖脸要跟着我，我能怎么办？”
　　“什么啊，米璐妹妹，怎么这么说？要是这样，那我现在下车？”
　　“算了吧。”米璐其实刚才的话刚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她预料到塞西尔会这么说，也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没法对付塞西尔的这招，只得转移了话题，“图娅，塞西尔不会在铁矿久留，只是会跟我们过去看看情况。”
　　“噢……”
　　“好了，坐回去吧。对了，你们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我放点歌吧。”

第六十五章 大扫除
　　图娅兄妹和塞西尔都不奇怪车上能放音乐：一些有钱的贵族经常会在马车里放音乐盒，利用魔法水晶板作为基底，一个手提箱大小的音乐盒甚至能存放几十首不同的曲子。
　　只是，对每日奔波的冒险者来说，艺术总归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在闲下来的时候，无聊的冒险者偶尔也会去广场或者酒馆听听吟游诗人拉的曲子——但他们也就只是听听。要是向他们询问一首曲子的名称，恐怕十个听众里也没一个能说明白的。
　　“我？米璐小姐……”
　　埃布尔已经知道了米璐贵族小姐的身份。看着微笑着看向他的少女，他十分想在艺术上面发表一些颇有见地的高论，以此让米璐觉得他不止会挥剑，也有其他能够和艾文媲比的地方。
　　但想了几秒又几秒，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自我感觉能和米璐身份匹配的发言，只得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机会：
　　“……其实我没什么想要听的。”
　　图娅没自己哥哥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她从不向人隐瞒什么，尤其是对自己的朋友：“我也是。米璐，我平时听的曲子少，所以也说不上什么来。”
　　“好吧——塞西尔，你呢？”
　　“有《白兔小夜曲》吗？”
　　“……”
　　图娅和埃布尔与其它的冒险者一样，在这方面没什么特别爱好，只喜欢自己听得顺耳的旋律。经常去毒蛛会所的塞西尔倒是对音乐有些研究，但面对她指名道姓的点歌，米璐也没办法给她弄出来。
　　最后，问了和没问一样的米璐只能翻翻音乐库，随便放了些没歌词的音乐。
　　轻扬的音乐响彻车内，配合着略微的颠簸，倒是让这趟本是逃亡的旅程显得是在兜风。
　　一路上，埃布尔一直盯着窗外，沉迷地欣赏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图娅闭着眼睛，跟着音乐轻轻哼着有些走调的调子。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塞西尔则托着下巴，一直盯着米璐的方向。
　　她的这个动作让米璐有些警惕。米璐怀疑，塞西尔是想记忆下开车的方法，好在之后趁她不注意偷偷把她的装甲车给偷走。
　　待会儿到地方了，自己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车钥匙在哪里——米璐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瞟了眼塞西尔，想用眼神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收到米璐的目光，塞西尔不但没有回避，反而笑了一下。
　　被她这个笑容弄得有些迷惑的米璐朝着她视线的中心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坐垫的侧面有着一块奇怪的不规则印记，像是水渍干涸后留下的。
　　这个，难道是……
　　“……”
　　塞西尔这个死变态。
　　她不知道这样很下流吗？
　　……
　　一小时后。
　　装甲越野车在一望无际，唯有杂草覆路的旷野之上一路飞驰，没用多长时间，就来到了铁矿所在的森林附近。
　　相对外面的平原，森林里的地形比较复杂，但好在也算不上崎岖。即使在进入森林后稍微降低了速度，米璐也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从森林边缘到达了铁矿。
　　“米璐小姐，我们这就到了？”
　　“没错。怎么样，这个很方便吧？”
　　回答了埃布尔满怀惊讶的问题，米璐将装甲车停到铁矿前的空地上，然后顺手拔下了车钥匙。
　　八十码的速度在米璐看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速度，可对图娅和埃布尔来说，这却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快——他们上次来这里时用了整整一天，还宿营了一个晚上。但这次，他们已经从糠草镇来了这里，头上太阳的高度却甚至都没怎么变动。
　　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埃布尔心想，除非骑着驯服的飞行生物，否则，应该没什么地上跑的东西能超过这个速度了。
　　“真是神奇……一个半小时甚至还不够我打个盹，但糠草镇已经在八十公里外了。”
　　“以后我们要回糠草镇，也得坐这个——好了，下车吧。”
　　推开车门，米璐率先跳了下去。图娅兄妹和塞西尔也紧接着踩上了地面。
　　这里似乎并没有第三批冒险者来过：和他们离开时一样，狐狼小队的冒险者与兽人们的尸体依然横陈在地上。因为气温不高，两天过去，这些尸体已经发白，但还没有完全腐败。只是靠近外围的几具冒险者尸体被野兽啃咬破坏了不少。
　　闻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臭味，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呕……”
　　毫无疑问，要想在这里常住下来，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这里的尸体都清理掉。
　　因为只有三个人——塞西尔叉着腰站在旁边，一点忙也不帮——米璐和图娅兄妹只能忍着恶心，全体上阵，好不容易才把狐狼小队和兽人们的尸体收拢到了死去的猎龙蛛旁边，对它们进行了集中焚烧处理。
　　这种行为看上去有些反人类，可米璐也没办法：他们拢共就三个人，要他们挖个大坑埋了这些人，他们也做不了。
　　处理好了尸体，米璐从水箱里弄出些水，给图娅兄妹和自己洗了洗手。一连清洗了好几遍，才去掉了那股挥之不去的难闻味道。
　　而这还只是他们要在这里住下来所迈出的第一步。
　　留在这里的“生物污染”不只有外面的尸体。因为联合小队之前没有清理矿洞，残留在里面的烤熟蜘蛛卵吸引了不少虫子。
　　看着里面那些四处乱爬的苍蝇和食腐甲虫，有些头皮发麻的图娅鼓起勇气往里扔了两个火把，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就在米璐想着要不要现用工厂生产一些杀虫剂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塞西尔总算走了过来，掏出了自己的法杖。
　　——砰！
　　——砰！！
　　——砰！！！
　　被压缩的强风接二连三地从法杖尖端射出，声音犹如火炮的闷响。
　　塞西尔的风炮能够活生生地拆毁地精，对付起食腐飞虫自然也是摧枯拉朽。消耗掉三枚魔法水晶后，她成功帮米璐他们清空了矿洞内的所有虫子，并同样用一把大火将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虫骸烧成了灰烬。

第六十六章 幸存者
　　等到洞里洞外的火焰同时熄灭后，米璐将停在不远处的装甲车开到洞口，正对着里面打开了大灯，权且用来当做照明。
　　之后，为了让这里变成适宜居住的新据点，米璐暂停了三个工厂的罐头生产，转而开始让它们开始生产起了眼下需要的东西：两个民用工厂分别开始生产电灯、发电机组与净水设备，一个工厂转为军工厂，开始生产起工时消耗很低的反步兵地雷。
　　[标准型全向反步兵地雷]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需要6个小时才能制造出一枚，而在金属资源充足时，这个时间则只需要二十分钟。
　　考虑到兽人之后可能的入侵，米璐没有丝毫吝啬，直接把这种地雷的生产个数点到了200。而在这期间，她也发现了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在系统将某个资源点确定为归米璐所拥有之后，她不需要在现实中找来一队矿工开采挖掘，只需要在矿洞里随便找个地方设下接受资源的透明“传送门”，就能直接将矿洞内的资源按需转为己用。
　　而随着她本人以“拥有者”的身份到达铁矿，在系统提供的大地图上，这处铁矿的储量也出现了清楚的数值化显示——6421539个金属单位。
　　和游戏里三位数顶天了的“钢铁资源”比起来，这个数字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但稍微换算一下，六百多万个金属单位，其实也就是六十多万吨的纯金属，数百万吨的未提纯铁矿石，和这个小矿洞的规模完全相称。
　　这个数字看上去多得吓人，但真要用来造大家伙，支撑一个港口或者单支舰队都够呛。再加上民用产品的金属消耗，米璐并不能指望它来彻底解决自己的资源问题。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如此，以米璐当前的工厂数量，这个数量级的金属资源还是绝对够用，也很有必要的。
　　她现在制造的大部分产品需要的都是金属，再次就是橡胶和原油。后两者很难弄到，所以也暂时不做考虑。眼下，有了一个储量充足的铁矿，米璐所担心就不再是工厂生产力因为缺乏资源受到限制，而是担心自己的工厂数量有些太小了。
　　除了任务之外，她目前还没有看到过其它增加工厂的方式。要不然，她绝对会去拼一把。
　　“呼……总算好了。”
　　好不容易清理完了矿洞里的虫骸和蜘蛛卵灰烬，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有着温暖又舒服的车子，当然没人会去想睡在洞穴里那些还带着兽人体臭的床上。在将车上的遥控武器站保持运行状态后，几人把装甲车当做房车，各自靠在自己的座位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被空调吹得有些喉咙发干的米璐喝了点水，然后唤醒图娅兄妹和塞西尔，继续开始了清理工作。
　　她们今天的目标是矿洞里的“兽人遗产”，也就是那些由破破烂烂的破木桩、发臭的兽皮、还有奇怪的石制工具组合起来的兽人住所。矿洞里的兽人早就变成了一堆骨灰，这些东西堆在矿洞里不但没用，还看着碍眼。
　　在米璐的安排下，四人以三个女孩子为一组，埃布尔一个人为一组的分组进入洞穴，各自拆除起了里面的兽人建筑，并将它们和建造者的尸体一样，在矿洞外面付之一炬。
　　一路拆除下来，几人的工作还算顺利，也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但就在他们拆到最里面时，走在最前面的米璐忽然发现了一个躲在矿洞角落里的奇怪身影。
　　“小心！”
　　以为那是地精的米璐下意识地拔出手枪，抬手瞄准了它。见到她的动作，瑟缩在角落里的人影抱着脑袋，害怕地跪了下来：
　　“不要……请不要杀我……”
　　“嗯？是人类？”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奇怪。
　　这个藏在矿洞里的人声音虚弱且沙哑，但还是能听出来是个女孩。
　　在举着火把的图娅靠近她后，三人看清了她的样子：贴着矿洞石壁躲起来的是一个冒险者打扮的年轻女性，她的肩膀上有一处狰狞的伤口，已经溃烂发脓，身上的其它地方也有着不少黑黑的污迹，
　　看着她的模样，米璐稍微有些后怕：她身上那些黑色印记明显是昨天那把烧虫子的大火留下的。还好那把火放得不大，矿洞有够深，要不然，他们可能真的就误杀了别人。
　　不过，她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见到她们过来，又不呼救，反而跑到矿洞深处藏起来？
　　抱着这些疑惑，米璐放下手里的武器，主动接近了她：
　　“放心，我们也是冒险者，不会伤害你的。”
　　“对不起……我不该跟着狐狼一起来的……对不起……呜呜……”
　　精神似乎有些失常的冒险者没有回应米璐的话，只是把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光留了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在外面。
　　听到她的话，米璐愣了愣，随后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个冒险者恐怕是之前狐狼小队中的幸存者。
　　她虽然中了艾文扈从的箭，但却没有当场毙命，而是强撑着躲到了矿洞里，希望铁矿的雇主能来救她。只是她没想到，过来的不是什么“仁慈的雇主”，而是之前差点被他们暗算的米璐他们。
　　她害怕米璐对她报仇，所以才躲了起来，即使他们放火，也没敢出来。
　　站在米璐身后的塞西尔几乎和米璐同时看出了她的身份。走到这个女冒险者身前，她蹲下身，冲着她笑了一下：
　　“你是狐狼队里的射手？”
　　“……灵猫。”
　　看着塞西尔的笑容，冒险者只低声念了一遍她的绰号，便恐惧地说不出话来。仔细一看，她的身下都湿了一大片。
　　塞西尔有这么恐怖？
　　米璐从这个冒险者被吓成这样判断，塞西尔恐怕不只是性取向有问题和性格自私这么简单。作为本地帮会的头目，她手上的人命应该不少。
　　如果不是米璐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足够的实力，她和塞西尔的相处怕是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和平”。
　　“求求你……求求你们，我不知道狐狼的目的是害你们，我之前也和他没在一个小队。请放过我……求求你们了……”
　　“这可不是你脱罪的理由啊，小妹妹。”
　　塞西尔看着不停求饶的冒险者，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闪烁着与表情截然相反的嗜虐凶光。
　　“你当时用箭对着的人是谁？是我，还是我旁边的这位米璐·卡斯缇亚小姐？”

第六十七章 杀意无由
　　塞西尔话里的杀意让米璐有些奇怪，而更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塞西尔这句话的内容：这个居心不良的坏女人摆明了就是要给自己找麻烦——或者，要面前的幸存者死。
　　如果洞里的这个幸存者不知道米璐的身份，米璐大可以放过她。但好死不死，塞西尔在这句话里说出了米璐的本名。要是这时候再让幸存者回糠草镇，她必然会将他们一行人在这里的消息泄露出去。
　　以塞西尔的精明，她不可能有这种无心之失。
　　很明显，这就是她故意的。
　　“塞西尔，你干什么？”
　　“哎呀，不小心说漏嘴了。”塞西尔捂着嘴，满脸懊悔的样子，只有她眼角笑出来的淡淡纹路出卖了她的内心，“抱歉啊，米璐妹妹，我不是故意说错的。但事情已经铸成，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就只能灭口了呢。”
　　“不要……救命……”
　　被塞西尔的话吓到的冒险者发着抖，猛摇着脑袋。
　　米璐不是什么心狠手黑的人，虽然手上也沾过血，但也都是为了自保。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的冒险者，她不禁想到了自己之前被追杀者追到绝境的情况。再加上她毕竟也没伤到自己人，要让米璐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杀了她，她也不可能下得了手。
　　塞西尔恐怕也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看自己难办吗？
　　“米璐，塞西尔姐姐，我们真的要杀了她吗？”
　　“那是当然，她可是知道米璐妹妹身份了，要是放她回去，保准会有一大票人为了钱跑来这里。所以……”
　　塞西尔一边说着，一边乘着米璐不注意，拔出了她随身带着的锋利猎刀。
　　“这个小妹妹必须死。如果你们下不了手，那就交给我好了。”
　　“等等！”
　　见塞西尔真的把自己的刀抽了出来，不想弄出什么事的米璐赶紧抓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
　　“塞西尔小姐，请把我的刀还给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塞西尔，如果你还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但没必要用这种手段让我难堪。”
　　“米璐妹妹，你也太多心了。我只是不小心说错了话，现在则是在将功补过。毕竟，米璐妹妹你是拉汶亚领主家的大小姐，肯定是不会想干这种处决别人的脏活的。”
　　——？
　　米璐看着塞西尔，开始思考自己今天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了她。旁边的图娅也疑惑的看着两人，完全弄不懂她们突然间在聊什么。
　　“那个……米璐，塞西尔姐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别杀她了吧？如果不想让她泄露消息，就让她暂时留在这里好了。”
　　“图娅妹妹真善良。但你可别忘了，她可是曾经差点杀了我们的人。把她留在身边，真的安全吗？”
　　“她不是主谋，只是个普通冒险者，没有为难她的必要。”眼看塞西尔还在拱火，在这里主事的米璐略带强硬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反正我们现在缺人，多个人帮忙也不错。”
　　塞西尔耸了耸肩：“既然米璐妹妹这么想，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可她愿意吗？”
　　“愿意……！愿意！我、我什么都能干！”
　　三人的对话轻描淡写，但自我感觉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冒险者已经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听到塞西尔的话，她想都没想，便点头应了下来。
　　见事情有了解决办法，图娅匆忙拿出随身带着的魔法书，开始对幸存者进行了治疗，一点也没介意对方之前曾经和他们刀兵相向。
　　柔和的白光包裹着冒险者的伤口，让原本溃烂的腐肉慢慢分解，同时又有新的血肉填充进破损的缺口。数分钟后，她身上的箭伤已经恢复完成，只留下了一点浅浅的疤痕——就和米璐一开始时一样。
　　米璐身上的伤痕在治疗完成后的一个星期后就自行消除，她身上的应该也不会留下多久。
　　还好，这个冒险者的伤口虽然恐怖，但并没有感染。要不然，光靠治疗恐怕术还解决不了。
　　“谢谢……其实，其实我当时没有瞄准谁，我只是对着空地，做做样子……”
　　痊愈的幸存者揉了揉肩上的伤口，小声道了声谢，同时替自己辩解了两句。
　　“先别说话。”
　　示意她不用多做解释后 ，米璐给了她点水，还有一瓶之前剩下的肉罐头。等她稍微恢复了元气，这才问她问清楚了她的具体情况。
　　据幸存者所说，她的名字叫米蕾卡，代号“红莺”，来糠草镇大概半年左右，这次是临时看到狐狼在招募联合小队的成员，所以才和队友一起加入了他们，想要碰碰运气。
　　米璐在她说话间检查了一下她的属性面板，确认了她的信息和她自己说明的一致：除了所属是米璐从未见过的[松鹭箭团]外，米蕾卡的性格只有没什么攻击性的[机敏]、[怯懦]，基本可以确定没什么威胁。更何况，一笔写不出两个米字，虽然只是读音沾点边，也不妨碍她善待没有威胁的人。
　　只是，在自己有能力抵御追杀之前，米蕾卡只能一直留在这里，替她守密了。
　　“米璐小姐。”
　　米蕾卡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后不久，带着垃圾去了外面一趟的埃布尔也回到了矿洞深处。
　　见到矿洞里突然多出来的米蕾卡，他有些惊讶。但在自己妹妹的解释下，他还是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对米璐的处理有什么异议。
　　借着火炬的焰光，米璐注意到他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了，埃布尔，有什么麻烦吗？”
　　“是那个骑士，他已经到了。”
　　“噢……”
　　米璐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埃布尔为什么会摆出这幅样子。
　　留下图娅在这里暂时照顾米蕾卡后，米璐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矿洞，走到了外面。
　　矿洞外的空地上，穿着自己那身华丽银胄的艾文正站在挂了几个大小包袱的马边，等着自己未婚妻的出现。见到米璐出来，正在沉思的他眼前一亮，很快走了过来。
　　“米璐，我来了。”
　　“骑士先生，谢谢你能来帮忙。”
　　面对向自己迎来的艾文，米璐一个闪身闪开了他的拥抱，和他保持了一点合适的距离。
　　虽然把倾慕这具身体真正主人的艾文当工具人用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可形势所迫，她也顾不上什么负罪感了。
　　“我们现在正好需要人手，你能给我们搭把手吗？我会付给你合适报酬的。”
　　“米璐，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准备把这个矿洞里的垃圾都清理出来，要是骑士先生你有空的话，就跟我们一起来吧？”
　　“可以。”艾文点了点头，“不过米璐，我不希望你这么叫我。既然你现在是冒险者，那就按你们的方式来吧。”

第六十八章 布置防御
　　要是按着冒险者的方式来，那米璐称呼艾文时，就得叫艾文。
　　这种称呼平时听着没什么问题——她叫图娅兄妹时都是直呼名字，也不觉得有何奇怪。但因为米璐·卡斯缇亚和艾文之前的情侣关系，在他这么要求之后，米璐反而开始怀疑起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亲热了。
　　亲热吗？
　　不……应该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只要把他也当成冒险者，就没什么问题了。
　　“好的，艾文，跟我来吧。”
　　……
　　有了一个战斗属性20多的骑士帮忙，米璐的工作明显好进行了不少。
　　看着在垃圾清理工作里“大发神威”的艾文，米璐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的身材看上去没有那些大肌霸那么夸张，可却就是能单手拿起埃布尔用尽全力才能背起来的东西。
　　要是米璐没猜错的话，这个世界应该有着某种超脱常规之外的强化自身体魄与力量的方式。如果有机会，她得旁敲侧击地向艾文打听一下。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花了不少工夫的几人勉勉强强算把矿洞弄了个干净。
　　由于艾文和米蕾卡的加入，他们也不好再全部睡在车里。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米璐用工厂生产的电线和电灯连着燃油发电机，在矿洞内做了个照明。
　　灯泡的瓦数不大，即使放了二十来个灯泡，让发电机空跑也有些浪费。为了省电，米璐用在地球上的经验，专门在发电机和装甲车的蓄电池间接了一组线路，让电池作为照明电力与发电机之间的中继，既不用整夜听噪音，也节省了宝贵的燃料。
　　灯泡点亮后，最深处不到百米的矿洞很快变得亮堂堂的。从外面往里看，更是如同一个装满闪光财宝的宝藏洞穴。
　　虽然已经对米璐的神奇能力有所了解，图娅兄妹还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米蕾卡也看着刺眼的灯光，有些出神。
　　艾文和塞西尔都把这当成了魔法道具，并对此习以为常，所以在一开始的惊讶后，也都很快恢复了平静。
　　来到矿洞后的第二天晚上，艾文和米蕾卡用艾文马背上驮着的帐篷打了个地铺，睡在矿洞里面，其他四人则和昨天一样，窝在车里，渡过了一夜。
　　一大早醒来，心里日程表排了一大堆的米璐继续唤醒其他同伴，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清空矿洞和成功通电不代表着一切就完备了：有着工厂和森林里的动物，她们的食物不成问题，可她们还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水源。
　　两三天没洗澡，米璐的身上虽然还没异味，但头发已经开始稍微有点打结。她们随车带过来的几罐水只够平时喝上两口。而不管是饮用、清洁还是其它消耗，他们都需要足够的水。
　　在之前进攻矿洞时，米璐就用无人机勘察过周围，确定这附近几百米内都没有任何水源。要想找到水，她们必须往树冠茂密的森林更深处探索。
　　无人机在这点上派不上用场，所以只能人工前往。
　　当米璐把这个计划告诉大家时，艾文和埃布尔几乎同时站了出来，说出了同样的话：
　　“我去吧。”
　　在察觉到对方做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后，这两人又都顿了顿。然后再一次同时开口：
　　“我们分头行动就好。”
　　“……”
　　米璐知道他们为什么这副模样，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森林里很危险。她就算不担心艾文，也得担心战斗力更低的埃布尔。
　　“埃布尔，艾文，这种时候就别闹矛盾了。你们还是一起吧，最好带上图娅。要是碰到有人受伤了，她也能提供支援。”
　　“没错，哥哥，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图娅小跑着来到米璐身边，说道。
　　“但图娅没战斗力。”
　　“我有这个。”图娅拿出米璐给她的冲锋枪，亮了一下，“这是米璐给我的武器，就算在森林里碰到怪物，也不用担心我。”
　　“那好吧……”看着图娅手里黑亮的冲锋枪，对子弹威力记忆深刻的埃布尔想了想，没有反对，“米璐小姐，你自己在这里注意安全。”
　　“放心去吧。如果没有找到水源，也要在黄昏前赶回来，别让我担心。”
　　“没问题。”
　　应下米璐的话，埃布尔带上妹妹，率先转身走向了森林。艾文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林间，米璐也揉了揉有些头疼的脑袋，开始继续起了自己今天的工作：布置防御。
　　在生活问题得到解决的情况下，她继续要保证的，就是自己的安全问题。如果没有足够的防御力量，不管是碰到可能过来的冒险者，还是碰到灰血月的兽人入侵，都会让她的这个小据点彻底倾覆。
　　米璐前天生产的200颗反步兵雷目前已经全部制造完成。照着地雷上附带的简单说明，她叫上塞西尔和米蕾卡，和她们一起在靠近翠石堡领地边界的矿洞以东埋设下了这些地雷。
　　因为事先得到了米璐“这玩意随时可能炸死我们所有人”的警告，就连塞西尔在“种土豆”时也表情也十分严肃。
　　她们从预定雷区的最东边向西埋设地雷，每埋下一颗地雷，都会用一枚石子插进地里，作为标记。好不容易埋好了两百枚地雷，累得够呛的塞西尔擦着汗，十分好奇地提出想要知道这种小炸弹的威力。
　　“嗯……像是这样。”
　　正好也想看看地雷威力的米璐按照说明对其中一枚地雷做了个绊发机关，并在远处通过塞西尔的风炮触发了它。
　　——砰。
　　一阵闷响后，埋进浅表土层的地雷猛地向上射出一股锥形爆破流，将周围的土壤掀开了一大片。如果是兽人站在上面，就算不死，也绝对无法再保持战斗能力了。
　　“米璐妹妹，这种小陷阱这么多，不可能都带在身上。你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那儿。”
　　不想对塞西尔泄露底细的少女指了指装甲车后面的置物箱，糊弄了过去，接着不等她细问，又继续开始了剩下的工作。
　　爬到矿洞上面的低矮丘陵上，米璐来来回回地跑动着，一连找了好几个合适的观察哨和火力点。
　　一旦真的遇敌，他们不可能缩在矿洞里被动挨打，必然需要一些预设阵地。只是，她现在的人手明显不够，再加上高处的火力点目标明显，很有被对方的远程火力集中攻击的风险。
　　好在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麻烦——有民用工厂生产的辅助设备，她只需要利用电线和数据线，在各处制高点配置两套遥控武器站就好。
　　而这里考验的，就是她的检索能力了。
　　在几乎不可能完全浏览完的产品列表中，米璐利用关键词检索，在军工厂里找到了[标准型反步兵遥控武器站]，又在民工厂里解决了线路和操作台的问题。
　　因为电力限制，她无法部署超过两套以上的武器系统，不过，凭着大口径机枪的射速与威力，对付个百八十人的敌人，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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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再回糠草镇
　　建造防御设施需要多种多样的资源：电线需要铜和橡胶，作为控制台的电脑和武器站本身也需要一些制造精密电子设备所需的稀有金属。因此，即使有足够的钢材供应，它们的制造速度也无法达到理论上的满速。
　　米璐稍微计算了一下，把所有防御设施的生产时间累加起来，一共需要花费五天左右。这个时间打乱了米璐原本的安排，但因为它们都是些必要的东西，没有其它办法的米璐也只能干等着。
　　当然，今天发生的也不都是些麻烦事：黄昏时分，去森林里探索了一番的埃布尔他们带回了好消息——它们在矿洞南边几百米的地方发现了一条小溪，并顺着溪流，在一处凹地中找到了一处由地下涌泉形成的水源。
　　地下水的储量通常十分丰富，水质不会受到太多污染。此外，系统开采矿石资源也不需要经过洗矿等十分耗水的工序。只要米璐在铁矿与水源间铺设一些管道，它就能供应上整个矿区的全部用水。而因为双方之间的距离很近，在管道铺设完成之前，即使徒步过去取水，也花不了他们多大功夫。
　　对铁矿据点来说，这无疑是一处很好的水源地。
　　“太棒了。有了这个，我们之后的用水就不用愁了。”
　　“嗯！”图娅兴奋地点着头，“我记得矿洞里还有一些兽人留下的储水陶罐，还好没把它们砸掉，我们把那些罐子清理一下，就能用来储水了！”
　　“的确可行，就是有些难扛。”
　　“用我的马就行了。”艾文看了眼拴在不远处的白马，说道，“‘小蜜桃’是艾斯顿领的纯血马，不但跑得快，耐力也很强。虽然用来运水是大材小用，却也不是无法胜任。”
　　这个名字让米璐有些想笑：“‘小蜜桃’？是马的名字吗？”
　　“米璐，你忘了吗，这还是你给它取的名字。”
　　“呃……是吗？那就这样吧，麻烦你了，骑士先生。”
　　“还叫我骑士先生？”
　　“抱歉，艾文。”
　　米璐已经习惯了对艾文的这个称呼。听到艾文的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和她一样”的冒险者。
　　“对了，还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看那边。”
　　三人说完了找到水源的消息，米璐也没忘记和他们展示自己一上午的努力。带着图娅兄妹和艾文来到雷区附近，米璐把雷区的位置和用途告诉了他们，并叮嘱他们千万不要随意靠近那里，以免发生危险。
　　听到她的话，对米璐的“特殊能力”有所了解的图娅兄妹纷纷点着脑袋，表示了然。只有仍把她当成自己那个柔弱骄横的未婚妻的艾文弄不清楚地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为了给他演示那些小玩意有多危险，米璐故技重施，再次拜托塞西尔触发一枚地雷，展示了它的攻击性。
　　“就这个？”
　　见到爆炸产生的动静，艾文对此完全不以为意。甚至，他还在米璐惊愕的目光中迈开步子，径直走向了雷区。
　　“等等！”
　　——砰！
　　没他的举动吓到了的米璐匆忙想要制止他，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枚地雷就在他的脚下轰然炸响。
　　这种地雷破片较少，主要以装药进行爆破杀伤。按理来说，一只三百斤重的成年野猪踩到了它，也会被炸得面目全非。可尘土过去后，艾文却安然站在爆炸产生的小坑中，纹丝不动。
　　“艾文……？”
　　“米璐，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能保护你。我身上带了魔法护符，能够保证我在大部分攻击下安然无恙，遇到危险，让我挡在你前面就好。”
　　“……但你也没必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你担心我？”
　　“我……”米璐愣了愣，“嗯……是啊。我们现在不是队友吗？我总不能看到队友送死，还能无动于衷吧？”
　　“米璐——”
　　“骑士大人，请放尊重一点。”有些看不下去艾文这么说的埃布尔打断他的话，走了过来，“别占米璐小姐的便宜。这些东西都是米璐小姐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你没必要为了炫耀自己，就让它们无意义地消耗掉。”
　　艾文的关注点并没有放在埃布尔想要他关注的东西上：“这是米璐自己制造的？米璐，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
　　“我一直就会这个。至于为什么会，从哪里会，都是秘密。”
　　“……”
　　米璐在对自己底牌的保密性十分在意，并未向艾文透露半分丝毫。见她如此抗拒，原本只是略有好奇，并不想惹未婚妻生气的艾文倒也没有多问。
　　傍晚，重新集合起来的六人在营火边热了些剩下的牛肉罐头，就着埃布尔他们用水壶带回来的山泉水吃了晚饭，并按照昨天的安排进行了休息。
　　第二天起床后，米璐检查了一下车辆，开始做起了返回糠草镇的准备。
　　塞西尔这次过来只是临时为了帮她，现在离她们从糠草镇过来已经三天，也到了塞西尔需要回去的时候。
　　由于返回糠草镇需要车辆，米璐只能暂时中断供电，把车开走。好在，矿洞这边除了电灯之外，目前没什么需要用电的。如果今天的行程顺利，她也能在晚上之前赶回来。
　　米璐这次回糠草镇要做的事情很多：送塞西尔回去，和萨拉尔联络，完成哈纳尔的订单，然后去行会把自己的铁矿收益“赎”回来。除了这些，她还要解决一个新冒出来的燃料问题。
　　因为来这里的燃油消耗和平时的发电消耗，她的装甲越野车已经不够一次往返的油料，要想把车从糠草镇再开回来，她就必须再补充一些燃料。
　　根据资源面板的提示，她目前等级下的煤炭和燃油之间的转化比例是4:1。只要交了哈纳尔这周的订单，她就有钱去解除自己在行会的抵押协议，同时用余下的钱购买一些煤炭，将它们转化为燃料储备起来。
　　为了给这件事做准备，米璐在早上特地向平时负责家里开支的图娅询问了一下煤炭价格，确定了糠草镇的煤价在十克伦一吨左右。
　　米璐在用控制台生产装甲车的时候原本想着是打算硬造燃料，可结合这个煤炭价格，她突然发现，直接生产燃料远好像没有生产奢侈品、然后用换来的钱进行煤转油来得划算。
　　发现这点后，她稍微有些懊悔自己没弄些更耗油的重型载具。不过，现在后悔也没什么太大作用。在暂停了一个民用工厂的燃油生产，并将生产物品改成建设防御需要的管线耗材后。米璐招呼着正在炖罐头的塞西尔上了车，开始准备返程。
　　“米璐，你要去哪？”
　　在两人准备离开时，艾文不出意料的找到了她，对她的重入险境感到难以理解。对此，米璐只能解释道“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因为不放心她的安全，艾文当即提出和她一起。米璐本想拒绝他，但想到车辆需要有人看守，她还是点头同意了下来。
　　见米璐这么决定，埃布尔也十分理所当然地凑了过来，提出了要跟着他们一道过去。
　　米璐倒是不介意他们两个都跟着去，只是要是埃布尔也去了，这里就只剩下了图娅和米蕾卡两个人。万一她们遇到什么危险，那就糟糕了。
　　“好吧……”
　　听完米璐对图娅安全的担忧，埃布尔这才有些不太情愿地放弃了和她一起回糠草镇的想法。
　　向着沮丧的埃布尔做了个天黑前会回来的保证，米璐让艾文登上装甲车，发动车辆，沿着开进来时的道路缓缓开了出去。
　　“♪~”
　　启程之后的塞西尔一副慵懒的样子，双腿搭在仪表台上，眯着眼睛哼着歌。第一次乘坐燃油车的艾文则正襟危坐着，目光警惕地盯着周围。一直到装甲车在八十公里外的糠草镇附近停下，他仍然保持着这副对环境的警惕。
　　将车辆在隐蔽处停稳，米璐披上那条从路人那里买来的破旧斗篷，从车上跳了下来：
　　“艾文，拜托帮忙看着这辆车，我和塞西尔去镇子里办件事，很快回来。”
　　艾文没有按她说的做，而是紧跟着她下了车：“不行，米璐。镇子里很危险，我得和你一起。”
　　“唔……”
　　米璐犹豫了一下，通过眼神向旁边塞西尔确认了一下意见。
　　她之前答应过塞西尔，可以让塞西尔找艾文谈谈，并拜托他“帮个小忙”。按理说，现在图娅兄妹不在，正好是她开口的时候。
　　但让米璐有些奇怪的是，面对她投来的眼神，塞西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很疑惑她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可她既然这样表示了，米璐也就没再考虑她的意见：
　　“不用了，艾文，你身上的甲胄太明显了，跟着我们反而不太方便。而且，这辆车也很重要。万一被人发现，或者弄丢了，我们就更麻烦了。”
　　“真的不用吗？”
　　“请相信我和塞西尔小姐的实力。”
　　“……那好吧。但你记得戴好那个。”
　　“那个？”米璐想了好几秒，这才想起来，艾文说的应该是他扔给自己的那串吊坠。
　　他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肯定不是想要用一条首饰来唤醒失忆未婚妻的感情。米璐猜测，那串项链应该也是一条能够起到保护作用的魔法护符。
　　回想起艾文之前被地雷炸了也刀枪不入的样子，信奉实用主义的少女从口袋里摸出项链，毫不犹豫地戴到了脖子上。
　　看着她戴上自己给她的项链，艾文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笑意。
　　“很好看。”
　　“谢谢。”
　　“米璐，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现在恐怕不行，我们回去的时候，你在车上给我讲吧？”
　　“嗯。”
　　米璐的这句话似乎满足了艾文一个莫大的愿望。点点头，穿着银胄的骑士抓着剑柄，靠在车边，目送着米璐和塞西尔离开了这里。
　　进入糠草镇，米璐首先把塞西尔送回了她的家里。之后，她洗了把脸，准备接着去见萨拉尔，把货物拿给他，再由他去和哈纳尔接触，完成本周的订单。
　　可就在准备从塞西尔家中离开前，米璐又觉得这样似乎有所不妥。
　　如果这次只是一次普通的订单，她可以不亲自出面，但她眼下拿到手的铁矿毕竟是哈纳尔送的。既然她准备和哈纳尔之间建立长期合作，那就得保持合作伙伴间的互相尊重。
　　这次如果能和哈纳尔见上一面，既能表示自己的感谢，又能和他敲定之前自己所承诺矿山收入分成的具体数字，同时，这也是一种对他的试探。
　　试探他有没有看出来，自己的身份是正在被拉汶亚伯爵追杀的米璐·卡斯缇亚。
　　不过，她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不能直接过去的。在这方面，恐怕还得靠本来就是女孩子的塞西尔帮忙了。
　　“塞西尔小姐，我能借你的地方洗个澡吗？”
　　“没问题，米璐妹妹，我很欢迎。”回到家里的塞西尔舒服地靠在自己熟悉的软椅上，笑眯眯地答应了米璐。
　　“还有件事。洗完澡后，我恐怕还得让你帮忙化个妆。”
　　也许是猜到了米璐要做什么，塞西尔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盛了：“什么样的妆？”
　　“就是那种……好看一点的。”
　　“好看？哪样的好看？我觉得，米璐妹妹你现在就挺好看的。”
　　米璐知道塞西尔在故意臊她，但因为是自己在求人，她也只好放低声音，说出了她想听的话：
　　“……就是那种妩媚一点的，这下总该说明白了吧？”

上架感言
　　写了刚好两个月，要上架啦。
　　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谢谢茄子！
　　因为要求是游戏相关的小说，所以这次的题材用了突然想到的hoi加ck缝合怪，后面也许会有群星。如果对剧情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可以在评论或间帖提出。
　　上架之后日更新会增加到4-5k。
　　再次感谢。

第七十章 漂洗模式
　　“原来是这样啊。”闻言的塞西尔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米璐妹妹看来是在这里偷偷吊着埃布尔和艾文之外的另一个情人，对吧？”
　　“……塞西尔小姐，请不要以己度人。”
　　“我在米璐妹妹看来就那么像那种人吗？”
　　“我也不像吧？！”
　　被莫名其妙开了这种玩笑的米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因为并不是真的想惹米璐生气，见米璐不太喜欢这个，塞西尔也稍微收敛了脸上笑容：
　　“好了，米璐妹妹。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的浴室你可以随便用，之后的化妆也能交给我——对了，要我帮你洗澡吗？”
　　“当然——”
　　米璐摇着头，下意识地便准备拒绝。
　　可仔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这样：她又不是真正的女孩子，在浴室里脱光，吃亏的不应该是塞西尔，而不是她吗？
　　在她们两个“履行约定”的那天晚上，车里的灯光昏暗，米璐又闭着眼睛，没怎么看到塞西尔的样子。这次能把她看光，也许就能扳回一局——塞西尔当然不会因此少块肉，不过米璐至少心里能平衡一点。
　　“当然可以。”
　　“那米璐妹妹就在这等等吧，我先去准备一下。”
　　塞西尔察觉到了米璐话里的转折，但并没有说些什么。
　　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她从衣柜里拿了一些浴巾和瓶瓶罐罐过来，然后领着米璐，来到了浴室。
　　塞西尔住宅的豪华程度要远超糠草镇的普通民居，这间浴室自然也保持了和外表一致的奢华：它不但在规模上比图娅兄妹那间“出租屋”的客厅要大上一圈，而且还装配着各种使用了魔法水晶的功能性机关。
　　由于王国内部对魔法水晶在应用上的长期开发，抛开娱乐、传媒和出行等方面外，这里的有钱人的生活体验和地球上并没有太多差别。
　　进入浴室后，塞西尔用法杖敲敲机关，打开了天花板上的魔法水晶灯，之后，她又用由魔法水晶作为消耗性燃料的加热装置灌满了一整浴缸的温水。
　　不一会儿，温暖的雾气便氲满了整间浴室。
　　——啪嗒。
　　脱下脚上的鞋袜，米璐光着脚踩在了冰凉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地板一开始有些冷，但她很快就适应了过来。
　　真正让她不适应的，是塞西尔的眼神。
　　“塞西尔小姐……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欣赏。”塞西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的白皙的双足，像是在观赏一块玲珑剔透的无价宝石，“就像欣赏翠石堡神恩厅的油画一样。人体有时极端丑陋，有时则美到触动人心。在我看来，米璐妹妹整个人都是后者。”
　　“……”
　　如果这是某种掩饰猥亵眼神的借口，米璐只会觉得它有些蹩脚。
　　可看塞西尔的眼神，她好像真的是这么想的。
　　“塞西尔小姐，我能理解你的奇怪癖好，但你能不能别老看着我？”
　　“不可以。”
　　“为什么？”
　　“应该是我问为什么，米璐妹妹——你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神太古怪了。”
　　“那就当我不存在好了。”塞西尔微笑着，目光从米璐的双脚挪到了她的脸上。
　　和她对视了一眼，知道她的德性改不了后，米璐索性也不再想那么多。
　　当着塞西尔的面，她松开发绳，解下为了藏在斗篷里而扎起来的棕色长发，然后脱下身上衣裙，只留下了那枚艾文给她的吊坠。
　　透过塞西尔背后那面水雾朦胧的落地镜，米璐能够模糊地看到自己身体的轮廓——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种角度看到自己。
　　之前因为心理原因，她一直不太好意思认真检查自己的身体。毕竟，在米璐看来，这副身体还是她从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那里拿来的。
　　和塞西尔发生点亲密关系，那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但要是她自己也用下流的目光看自己，那就对那位已经消失的大小姐也些不太尊重了。
　　“这样看不太清楚吧？”
　　发现米璐的目光投向了镜子，塞西尔微微一笑，走到镜子边，用手在上面擦了一下，让她的身体清楚反射了出来。
　　突然看到这副画面的米璐咳嗽两声，有些尴尬地挪开了目光。
　　她的这个举动让塞西尔的眉毛微微扬了起来：
　　“米璐妹妹，你好奇怪啊，为什么你连自己都不敢看？是以前习惯了侍女的服饰？可你来到糠草镇的时间也不短了。”
　　塞西尔的话让米璐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从正常人的角度，对自己的身体感到羞耻本身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塞西尔这么说，难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
　　“该不会是，你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色情吧？””
　　凑到米璐耳朵边，塞西尔轻轻冲着她吹了口气。
　　——好吧，她好像有些多虑了。
　　“没有的事。”
　　在发现塞西尔只是在调戏自己后，松了口气的米璐匆忙摇了摇头。
　　“塞西尔小姐，我们是来洗澡的，不是来调情的。到了浴室，你难道要一直穿着衣服吗？”
　　“米璐妹妹想看我？好啊。”
　　塞西尔答应得很爽快，爽快到有些出乎米璐的意料。
　　向后退了两步，扎着金发麻花辫的魔法师甩甩头发，褪下了藏在红色斗篷下的衣服。
　　斗篷红得犹如刚从血管迸射出的鲜血，皮肤白得仿佛脚下平整铺开的地砖。
　　第一次这样看到别的女孩子的身体，虽然感觉有些不太合适，米璐还是忍不住没有挪开目光。
　　“喜欢吗？”
　　被米璐眼神逗笑的塞西尔重新走到她面前，掀开斗篷，忽然抱住了她。
　　塞西尔的身体温暖，软和，但又滑腻腻的。
　　这种触感让米璐有些沉迷，但想到塞西尔的秉性，她也不敢真的沉迷进去。
　　挣开轻轻搂着她的魔法师，米璐坐到了浴缸里。随着她的动作，装满浴缸的水哗啦啦地溢出来了不少，将塞西尔垂到地面的斗篷底部打得一片濡湿。见状，塞西尔也索性把这个丢到了一边。
　　“米璐妹妹好像对我不感兴趣。既然你不喜欢，我不会强迫你干什么——来吧，转过身去，我来帮你洗澡。”
　　魔法师的笑意没有因为米璐的抗拒而减少。她的嘴上说着话，手上也没停下：
　　按住米璐的肩膀，她像摆弄娃娃一样，把米璐的身体转了过去，背对向了她。随后，她掬起一捧温水，从米璐的肩膀淋下来，接着又重复起了同样的动作。等到温水把米璐的上身完全打湿后，塞西尔这才打开带来的那些瓶瓶罐罐，将一些乳液抹在了米璐身上。
　　因为有“浓缩饮料”的前车之鉴，米璐对塞西尔的东西不敢完全保持信任：“塞西尔小姐，你没在这些乳液里放催情剂吧？”
　　“说什么呢？我很尊重别人的意见。自从米璐妹妹你上次说过讨厌那个，我就再也没碰过它们了。”
　　“好吧……”
　　魔法师往往不用干什么重活，就算明面身份是常年需要经受雨雪风霜的冒险者，塞西尔的双手也依然纤若柔荑。
　　在她的手掌往自己身上轻轻涂抹的时候，米璐尽管忍住什么也不去想，还是偷偷看了眼镜子。
　　恰好，镜子里的塞西尔正好也在看着她。
　　“咳……”
　　被发现小动作的米璐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窃笑着的塞西尔把她全身搓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塞西尔又帮她洗过了头发，并用自己的风魔法当做吹风机，替她整理好了发型。
　　米璐有些惊讶魔法还能这么用，但想起之前图娅对魔法进行的“弓箭手解释”，这好像也不奇怪：射手可以使出全力，当然也可以轻轻一拉，让箭矢落在自己的脚面上。
　　“好了，米璐妹妹。”
　　整理好了之后，塞西尔扶着米璐离开浴缸，用浴巾把她裹了起来。
　　将浴巾在胸口打了个结，米璐冲她道了声谢：“谢谢，塞西尔小姐。”
　　“等等，还没完呢。米璐妹妹，我们不是要互相帮助吗？”
　　没有顾忌浴缸里的水刚已经被米璐泡过一遍，塞西尔一边说着，一边抬腿轻轻踩了进去。
　　“我刚才帮了你，现在该你帮我洗了。”
　　“……”

第七十一章 超级坏蛋塞西尔
　　米璐是早上九点送塞西尔到的家，而当她穿着塞西尔送给她的礼服、披着斗篷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了中午。
　　其中，她的一半时间花在了洗澡上，还有一半时间则用在了化妆上。
　　之前一直对自己“粗放管理”的米璐这次彻底见识了塞西尔平时的生活节奏。就算她知道塞西尔本人的财富不菲，也对这种过分的惬意有些咂舌。
　　怀着某种奇妙的心情，和塞西尔约定了“待会儿再见面”的米璐离开她的住宅，前往了自己的下一站：萨拉尔的住处。
　　在途中，她特地走到图娅兄妹之前的住处附近，隔着远远地望了一眼那边。
　　因为图娅是在没有通知房主的情况下退的租，那间房子暂时没有房主过来接手。结果，它也十分自然地被一群追来的冒险者弄得乌烟瘴气，满地疮痍。
　　和那栋房子一样变得乌烟瘴气的是整个糠草镇的氛围：一笔三十万克伦的追杀令实在是个大新闻，光是走在街上，米璐都能听到有人兴奋地谈着和那个委托有关的事情：
　　“我说，为什么这些天来了这么多外地人？真是怪了。”
　　“你还没听到消息呢？那些从拉汶亚来的冒险者都是来找人的，那个人我们之前还见过。”
　　“哦？谁？”
　　“那个杀了死灵术士阿尔·卡德的人，你们忘了吗？”
　　“……那个女孩？有印象了，她怎么了？”
　　“她就是拉汶亚卡斯缇亚家族的那个通奸犯……”
　　这些光听了小道消息的路人们说得绘声绘色，有模有样，作为听者的米璐则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说她“私通”，尚且有商酌余地。但她根本连婚都没结，给她扣上个通奸的帽子算是个什么意思？
　　要是关于她的消息继续在这些人嘴里传下去，过不了几天，她恐怕就会成为这些好事者嘴上的“拉汶亚贵族圈公交车”，甚至来个德川千姬似的恶劣传言都很有可能。
　　可惜，生气归生气，米璐也不可能专门跳出来解释一番——这几乎等于是在告诉其他人自己是一个行走的三十万克伦了。
　　——咚咚咚。
　　远离那些人群聚集的地方，米璐来到萨拉尔家里，敲响了他的房门。
　　知道米璐和萨拉尔有联系的不但有塞西尔本人，还要她在毒蛛的一些手下。不过，从萨拉尔这边没有受到惊扰来看，塞西尔也算是御下有方。就算赏金数目十分吸引人，也没有知道这个关系的毒蛛眼线把事情泄露出去。
　　“米璐小姐？”
　　米璐的敲门声落下不久，房间内的商人很快打开了房门。
　　见到米璐，他在惊讶之余，也警惕地看了看她的身后。
　　“外面风声很紧，我还以为您最近不来了。”
　　“既然这么说，你也应该猜到了吧？”
　　米璐走进房屋，随手带上了大门。
　　她之前在萨拉尔这边表现出的行为方式几乎完全符合被通缉的米璐·卡斯缇亚的贵族身份。以萨拉尔的聪明，只要知道那个追杀令，就不可能猜不到她的真实身份。
　　但米璐对他很信任：不管是金钱上的利益绑定，还是阿德莱娜的事情，萨拉尔都无可置疑的是自己这边的人。
　　“是的，米璐小姐。”萨拉尔点点头，承认了这点，“我听到了外面的消息，没想到您是卡斯缇亚家族的继承人。”
　　“我之前说了些谎，但也是无奈之举。不过，除了我的身份，我们之间的其它契约都没有任何变化。”
　　“放心吧，米璐小姐，我不会把你的身份泄露半个字的。”
　　“嗯。”米璐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在桌边坐了下来，“萨拉尔，我并不怕我的弟弟，但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之后一段时间内，我就不每次都亲自来送货了。过来交接的人会是毒蛛的塞西尔·珀拉尔格。”
　　萨拉尔愣了愣：“塞西尔？是那个‘灵猫’吗？”
　　“没错。你认识她？”
　　“这……米璐小姐，那可是个狠人啊。你是怎么找到她帮忙的？”
　　“我稍微花了点钱，再加上我们之前也算是半个朋友，所以才搭上了关系。”
　　“不愧是米璐小姐，跟这种人也能做上朋友。”
　　“只算半个。”米璐强调了一遍，同时也对萨拉尔的话有些好奇，“萨拉尔，你说塞西尔是个狠手？她怎么狠了？”
　　“她是毒蛛的头目。据我所知，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到了糠草镇，并加入了毒蛛。”
　　“十五岁？”
　　米路之前在和塞西尔闲聊的时候，塞西尔说她很小就跟着母亲从翠石堡到了糠草镇，而她的母亲也很快病死了。而这和萨拉尔的话明显不符——十五岁，可不是什么“很小的时候”。
　　考虑到两者的性格和信誉，米璐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了萨拉尔——也就是说，塞西尔在过去的经历上对她撒了谎。
　　“然后呢？她的名声很差吗？”
　　“不是很差，而是让不少人又恨又怕。塞西尔·珀拉尔格主要负责的是毒蛛的情报网络与地下产业。在情报方面，只要能达成目的，不管是色诱，刺杀还是拷打，她都无所不用其极。而在黑产那边，她的胆子也很大。她经手过的人什么都有：外地来的旅客，商人，冒险者，换不起钱的穷人，甚至落魄的贵族……只要找到合适的肉票，或者好看的女孩，她都会下手。”
　　“所以……她算是个掮客？”
　　“一般的掮客没她那么凶狠。她亲手杀过的想要逃跑的人质和妓女就不下十个，但至今没有受到过惩罚。你和她打交道，最好多留个心眼。”
　　“是吗……”
　　萨拉尔的这段话给米璐的冲击力不小。
　　她原本以为，塞西尔就算再坏，也只是拉拉皮条，搞搞敲诈。但没想到，她居然还有那么凶狠的一面。
　　如果给她一张塞西尔的画像，让她去猜这个人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对微笑着的眼镜娘做出如此恶意的揣度的。
　　可问题是，萨拉尔也没理由骗她。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只能说，是图娅兄妹太年轻，塞西尔又伪装得太好了。
　　原本米璐还想告诉萨拉尔是塞西尔在帮忙找他的女儿，但听了他的这些话，米璐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谢你的提醒，萨拉尔，我会多加提防的。但生意上的事情，两边都赚钱，她应该也不会动什么歪心思。”
　　“但愿如此。”
　　“对了，你现在能约到哈纳尔吗？我想和他见一面，就铁矿的事情对他表示一下感谢，同时问问其它一些事情。”
　　“可以，米璐小姐，但这恐怕有些不太安全。”
　　“怎么？他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他并不知情，甚至昨天还派人向我确认了这周能不能交货。我只是觉得外面活动的闲杂人不少，现在抛头露面，总归有些风险。”
　　“没关系。”米璐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我的那个废物弟弟还没办法把我逼迫到这种程度。我已经把货带在身上了，现在就带我去找他吧。”

第七十二章 试探
　　“没问题，米璐小姐。不过，因为不确定今天您是否会过来，我昨天让对方推迟了两天的拿货时间。如果您现在要见他，恐怕得由我去白金玫瑰的店铺单独找到哈纳尔，您再乘他派来的马车过来。”
　　“嗯，那就麻烦了。”米璐点了点头，说道。萨拉尔想得很缜密。这么做，既不用米璐自己抛头露面，也显得更加“隆重”一点。
　　“没有的事，米璐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冲着米璐鞠了个躬，萨拉尔收拾了一下仪表，离开了房屋。在他离开后，米璐拿出手枪，摆在桌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他回来。
　　半小时后，急匆匆跑了一趟的萨拉尔赶了回来，在他身后的街道上，还停着一辆嵌有白金玫瑰标志的马车。
　　“请吧，米璐小姐。”
　　……
　　车轮行驶在糠草镇的碎石路面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晃得米璐有些难受。
　　由于哈纳尔把米璐不喜欢毒蛛会所氛围的那件事情记在了心上，这次，两人见面的地方不再是那处会所，而是一处白金玫瑰的店面。仔细一看，还正好就是米璐之前去过，还用属性编辑器改了那个店员属性的地方。
　　当穿着塞西尔给的华丽红裙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下来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她在妆容加成下的美艳容貌所吸引了。
　　“真漂亮……”
　　“这位是哪家的大小姐？以前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不过最好别惹到她……”
　　“小姐，您好！”因为气质和之前截然不同，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名店员并没有认出她。
　　还以为来了一笔大生意的店员兴奋地拍拍裙子，准备上去接待。但见到随后走进来的驾车人，知道这不是她业务范围的她脸颊一红，赶紧束手束脚地退了回去。
　　而在前面引路的人，自然也变成了那名驾车的白金玫瑰侍从。
　　让谈生意的人有一个舒适的环境是商会业务需要的重要一部分。基于此种理念，就算只是糠草镇这种小地方，每座白金玫瑰的店面也都有一间专门接待高级客人的会客室。
　　作为白金玫瑰在糠草镇的最高负责人，哈纳尔显然已经对此次见面做好了准备：当米璐进入会客室时，等待她的是一桌光鲜亮丽的美酒筵席，还有微笑着等待她的商会主管。
　　宽敞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味，闻了不但不让人感到昏沉，反而使人精神一振。
　　“卡莉尔小姐，很高兴和您再见面。”
　　“我也是。”在侍从的引领下，她掀起裙摆，在哈纳尔的对面坐了下来，“哈纳尔先生，我这次是来交货的——就在这里，可以吗？”
　　“当然，不知道是否要我派人去把它们搬进来？”
　　“不用了。”
　　——啪。
　　哈纳尔的话音刚落，米璐随手打了个响指，将存储在仓库里的六十个罐头变了出来。
　　看着整整齐齐堆叠在她身边的罐头，哈纳尔稍微愣了愣，不过没有感到太惊讶。
　　能够储存物品的魔法道具昂贵，稀有，却并不少见——尤其是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在他看来，以米璐的身份，随身带着那种魔法道具是很正常的事情。
　　“哈纳尔先生，这周的货都在这里了，请验货吧。”
　　“不，不必了，卡莉尔小姐。我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都是好货。”哈纳尔摆摆手，很给米璐面子，“不过我有些奇怪，卡莉尔小姐您为什么亲自来？听到萨拉尔老兄这么说，我还有些意外。”
　　“我是来对铁矿的事情表示感谢的。”
　　“哦？那个啊。”哈纳尔哈哈一笑，表现得十分轻描淡写，“我前几天就听到了消息，您之前在冒险者行会发布的任务完成了。”
　　米璐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派人去接手了那处铁矿，并在核算开采费用和收益。不过，我手下的会计有些太慢了，我等得有些不耐烦。哈纳尔先生您对这些东西十分了解，不如直接给我一个数字好了。
　　“还是等等吧，卡莉尔小姐。我不着急这个，反正就算最后确定了数额，分成也是明年的事情。”
　　“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他们继续慢慢算了。”
　　“卡莉尔小姐，您怎么方便怎么来就行。”哈纳尔笑眯眯的顺着米璐的话，同时用叉子叉起一只脱壳大虾，塞进了嘴里，“对了，我最近听到了一个传闻。拉汶亚原本的继承人米璐·卡斯缇亚好像离开了那里，听说是逃到翠石堡领内来了。”
　　哈纳尔提起这件事时表现得只是随口一说，但米璐明白，他绝对不是真的“无意提起”。
　　在自己试探他之前，他已经先试探起了自己。
　　电光火石间，少女迅速在心里想好了应对之策：
　　“我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应该不假。”
　　哈纳尔满脸惊讶：“卡莉尔小姐对此有所了解？”
　　“我之前曾和她见过一面。当时是一次宴会，我看到她和我同名，年龄又差不多，所以就主动见了她。听说她的脾气不好，不过对我倒是挺和善的。”
　　米璐转动着手边的高脚杯，表情平淡地说出了这段话。
　　这一句话主要是为了摘开了她和米璐·卡斯缇亚的关系，同时也隐晦地表示一下，她的后台很大。
　　哈纳尔当然看出了这点：“哈哈，毕竟卡莉尔小姐您是大人物，一个小小的伯爵女儿不敢在您面前放肆。就是不知道，您在糠草镇见过她吗？”
　　“没有，只是我手下的间谍总管给我报告了。”
　　“这还真是可惜，要是能找到她就好了。”
　　“怎么？哈纳尔先生和她有交情？”
　　“不，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很好的投资对象。”
　　“哦？”米璐记得哈纳尔是因为被排挤才一直没有晋升的。他现在有这种野心，恐怕也是实在不满于自己现在在商会内部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了，“投资落难的继承人的确收益很高，但风险也不低。哈纳尔先生，你这不是在和现在的拉汶亚伯爵为敌吗？”
　　“没那么严重，卡莉尔小姐。那个小孩乳臭未干，手伸不到这里。就算伸到了，我也有本事给他砍掉。”

第七十三章 塞西尔的诡计
　　“好魄力。”
　　“卡莉尔小姐谬赞了。不管是魄力，还是才能，我都不及您之万一。”
　　哈纳尔大声笑了两声，没有任何自夸，反而是吹捧了一句米璐。
　　这种对合作对象的吹捧几乎已经成为了哈纳尔的一种本能。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对方不受用，那也总能感觉到他的合作态度。
　　至于米璐，当然也不会把这种彩虹屁放在心上。
　　“实不相瞒，卡莉尔小姐。我不久前特意买了几份情报，算是知道了那边的情况：现在的拉汶亚伯爵——也就是米璐·卡斯缇亚的弟弟贝尔特·卡斯缇亚——只是掌握了领主的位置，却还没来得及得到国王陛下的承认。此外，那些捧他起来的人，也不是真的都对他如何忠心，只是觉得他的姐姐太不靠谱罢了。”
　　“既然你觉得她不靠谱，为什么又还要选中她？”
　　“人是可以改变的。我看了她的年纪，她现在还只是个小姑娘，只要好好教育，未必就会一直那样。”哈纳尔说完，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一点也不避讳用自己的市井气息来满足对方的贵族优越感，“我知道卡莉尔小姐您手眼通天，如果能帮我找到她，还请多留心一下。”
　　“嗯，我会尽量留意的。”
　　米璐稍微想了想，点头答应下了这件她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
　　她倒也不怀疑哈纳尔是在明知故问地给她设陷阱：以哈纳尔的身家，区区三十万克伦根本打动不了他。
　　有钱了就要掺和政治是商人的通病，如果他的投机真的能够成功，对他来说算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相反，要是他只是在用这个给自己下套，那也实在太不入流了。
　　“好了，抱歉又浪费了卡莉尔小姐您的一些时间。这是这次的货款，请验收。”
　　见米璐答应下这件事的哈纳尔有些喜形于色。拍了拍手，他让几名侍从用木箱送上来了早已准备好的三万枚金币，接着看向米璐，等待着她把它们用“储物项链”之类的东西收走。
　　表面不太满意，实则无计可施的少女对着这箱金币皱了皱眉：
　　“哈纳尔先生。我不太想往储存空间里塞这种占地方的东西。正好萨拉尔那边要周转点货款，要是方便，就请把它们分成十张三千克伦的存款凭证吧。”
　　“哎呀——卡莉尔小姐，这是我欠考虑了。请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意识到这件事的哈纳尔拍了拍脑袋，匆匆离开了这里，并在之后带来了十张由他亲笔签名的票据。
　　将它们全部收下后，米璐向哈纳尔用贵族礼节告了个别，然后在侍从的簇拥下离开白金玫瑰会客室，坐着过来的马车回了萨拉尔的住处。
　　“呼……”
　　踏下马车的一瞬间，出了一后背冷汗的少女长出了一口气。
　　哈纳尔在谈话全程都笑容满面，但心里对米璐却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好在她的反应很快，也算是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在再次和萨拉尔确认了一遍之后的货物交接由塞西尔负责后，米璐拿走这次货款中的两张凭证，将剩下的都交给了萨拉尔，然后动身前往了塞西尔的房子。
　　“塞西尔……？”
　　站在门前的米璐本想敲门，可她只是轻轻一碰，没有上锁的门就自己打开了。
　　有些疑惑的少女走进客厅，正好看到了斜躺在沙发上，只披着一件薄纱长袍的金发魔法师。
　　“塞西尔，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这不是在等米璐妹妹你吗？”
　　“……”米璐有些无语，“别闹了，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
　　没戴眼镜的魔法师半撑起身子，对她抛了个朦胧的媚眼：“什么正事？”
　　“你应该知道我和萨拉尔·梅恩有生意关系吧？”
　　“嗯哼~”
　　“因为我弟弟的追杀，我这些日子很难出面单独去见他，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帮忙，每周把我的一些货物送给他。”
　　“这件事很简单，米璐妹妹。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得有代价。”
　　“……你又要什么？”
　　“来，喝了这杯吧。”塞西尔勾了勾嘴角，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拿起了面前矮桌上的一杯清茶。
　　“塞西尔，你不会在里面放了东西吧？”
　　“放了，不过——”她拿起桌上的另一杯茶，仰头灌了下去，然后冲米璐亮了亮杯底，“你看，我也喝了。”
　　“……”
　　看她的表情，还有这幅打扮，米璐大概猜到了她要干什么。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塞西尔小姐，我晚上还要赶回铁矿，没工夫陪你玩。”
　　“急什么？现在离入夜还早着呢。当然，如果米璐妹妹你是真的不想要我帮忙，那就算了。”
　　“好吧……”
　　看塞西尔这副吃定她了的样子，实在找不到替代者的米璐在权衡利弊后，索性也一咬牙，接过她递来的那杯茶，全部喝了下去。
　　“咕噜噜……”
　　一杯茶下肚之后，米璐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不太听使唤。
　　一种难以抵御的感觉主宰了她的全身：并不是她之前体验过的那种灼热感，而是一种单纯的虚弱与无力。
　　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没力支撑起身体的少女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塞西尔，你……”
　　“我们两个的都有东西，但东西不太一样。”诡计得逞的塞西尔看着无力反抗的少女，似笑非笑地笑了一下。接着，她在米璐不安的目光中走到她的身边，挑起米璐的下巴，吻了上去。
　　温暖濡湿的舌尖撬开米璐的牙关，在她的嘴里温柔地扫荡了一遍。
　　“我最喜欢你现在这幅样子了，米璐·卡斯缇亚小姐。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法反抗，就像屠宰场上等着被杀的小羊羔一样……让人着迷。”
　　“你……”
　　米璐想到萨拉尔说的话，忽然打了个寒颤。
　　“你想干嘛？”
　　“你猜猜？”魔法师用舌头舔舔少女的耳朵，然后抱起她，放到了沙发上，“卡斯缇亚小姐，你在答应喝下去的时候，不就是有心理准备了吗？”
　　“……”
　　塞西尔说的话的确没错，问题是，米璐的心理准备可完全不是用来应对这方面的。
　　“卡斯缇亚小姐，你知道吗？我之前给你抹上的都是我最喜欢的味道。烤小羊羔之前要入味，吃掉可爱的女孩子之前也是。”
　　“塞西尔，别说这么恐怖的话……你不会真要吃了我吧？”
　　“我可舍不得。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对我摆出那副没意义的矜持模样？”

第七十四章 米璐不怕调教！
　　“……永远不会。”
　　尽管米璐除了说话之外连站都站不起来，她还是抗拒性地挪开了和塞西尔对视的目光。
　　米璐总感觉塞西尔从见到自己时就制定了某个计划，想要一步步摧垮她在某些方面的心防。
　　她才不吃这一套。
　　“塞西尔，你现在要干什么？凌辱我，蹂躏我，像对待尸体一样？”
　　“别说得这么低俗，卡斯缇亚小姐，我只是在向你索要我该有的回报。”
　　“是回报，还是满足你的扭曲心理？欺负一个曾经对上百个仆人呼来唤去、还差点统治一个伯爵领的大小姐，你应该很开心吧？”
　　“哦？”
　　塞西尔轻抚米璐脸颊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在她印象里，米璐虽然生性警惕，但几乎不会说出这么有攻击性的话来。
　　“米璐妹妹不会是觉得反正也只能任我摆弄，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吧？”
　　“哼……”米璐扭过了头，“又叫我妹妹了？”
　　“不可以吗？我还想听你叫我一声姐姐呢。”
　　“别做梦了，你要做什么就做，我才不会配合你的性癖玩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
　　“这可不是角色扮演，米璐妹妹你不是本来就比我要小吗？不过，既然你不配合，那我就得弄些贵族大小姐会觉得卑劣下作的小手段了。”将手指从米璐脸上挪开，塞西尔从矮桌上拿起一瓶装着粉色胶状体的小玻璃瓶，然后倒了一点，涂在了自己的手指上，“来，米璐妹妹，舔舔这个。”
　　“……”别过头的米璐没有理会她。
　　“放心，这个没有毒，也不会让你睡过去。”
　　“……”她依然保持着沉默。
　　“哎……米璐妹妹不愿意，我只能自己来了。”塞西尔看着米璐抗拒的样子，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
　　将手指含进嘴里，她自己舔掉了上面的胶状体，接着跪在米璐身旁，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再次吻了上去。
　　“唔……”
　　伴随着塞西尔温热的小舌头一起进来的是一团反常的凉意——正是那些奇怪的粉色物体。
　　米璐努力抵抗着它，但仍然被塞西尔强迫着用舌头把它抹匀在了口腔的每个角落。
　　当它的作用开始发挥后，米璐感到了一股她曾经经历过的感觉。
　　“可恶……”
　　只是几秒，少女本来无力的身体便如同出池春水般软了下来，吐出的呼吸中也逐渐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温度。
　　米璐紧紧咬着嘴唇，止住了自己让人想入非非的喘息，却堵不住从鼻子里发出来的轻哼。
　　“感觉怎么样？”
　　计谋得逞的塞西尔坏笑着，将沾着胶状物和两人唾液的手指在米璐脸上擦了擦，然后伸手搂住了她。
　　魔法师的身体和米璐的呼吸一样炙热，这种触感更是让米璐想起了前几天的那个晚上。
　　“不说话？”
　　见米璐依然忍住没有说话，塞西尔轻轻地在她身上揉了揉。
　　“米璐妹妹，如果你不求我的话，那我就走了。”
　　“我……我是不会……”
　　“嘘。”没等米璐说完，塞西尔忽然将手指伸到她的唇边，堵住了她剩下的话，“别发誓，米璐妹妹。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又漂亮，又善良，又可爱，吃起来是甜甜的，还这么善解人意……”
　　人的理智是很脆弱的东西。
　　听着塞西尔在耳畔的甜言蜜语，看着塞西尔撩动自己发丝的温柔动作，根本不相信这些话的米璐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有些被这种充满情欲的举动所感染。
　　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抓住了塞西尔轻轻搭在她身上的手，想要把它换个位置。但在这么做之前，她的自尊心还是让她心中一凛，警醒了过来。
　　——必须找点办法排解这种情绪，如果继续听着塞西尔的声音，她肯定会忍受不住的。
　　“……塞西尔。”
　　“米璐妹妹，要向我求饶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要找艾文做什么？”
　　“这个啊~”塞西尔松开米璐鬓角被她卷起的发丝，笑了一下，“你猜？”
　　“你要让他帮你杀人？”
　　说完这句话后，强迫自己开始理性思考的米璐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
　　不知道是因为事先服了解药，还是有了药物抗性，塞西尔所受的效果明显比她低很多：“米璐妹妹，你猜错了。而且，你的问题有些太多了——我还以为你是来向我求饶的呢。”
　　“就算你不回答我，我也不会求你的。”
　　“是吗？”塞西尔看了旁边的小玻璃瓶一眼，笑声中有些小小的不屑。但不知为何，在看了眼药瓶后，她没有给米璐加量，反而是正儿八经地回答起了她，“米璐妹妹，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还喜欢艾文吗？”
　　“当然不。”
　　“你之前也没有喜欢过她？”
　　“……”如果米璐·卡斯缇亚本身的人格意识还存在，米璐也许还会斟酌一下这个问题。但既然塞西尔问的是自己，对这个问题，她没有第二个答案，“没错，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这就对了。”
　　米璐愣了愣：“对了？”
　　“我一直有些奇怪你们的关系。你们在铁矿见面时，我从你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对他的感情——我当时甚至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和他在吵架。不仅分别前吵，之前也一直吵，原因就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米璐妹妹，谢谢你能对我坦诚相待。要是这样，那我就好开口多了。”
　　“什么意思？”米璐稍微猜到了塞西尔的想法，不过还是想亲口确认一下。
　　“意思就是：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米里昂的骑士大人，但我可拒绝不了他。”
　　“可塞西尔你不是喜欢女孩子吗？”
　　“米璐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东西，光靠舔舔可不够。”塞西尔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少女的肌肤，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而且，我要的也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力量。要是有了米里昂的骑士领主帮助，我就不会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第七十五章 我绿我自己
　　“你要为了权力出卖自己的身体？塞西尔，你没必要这么做。”
　　米璐这句话的完整版是“你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我可以帮你”。但眼下，就算是为了怄气，她也不会把后半句说出来。
　　“没必要？”塞西尔冷笑了一下——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着米璐做出这种表情，“我知道高贵的米璐·卡斯缇亚小姐肯定理解不了这个。可是，为了活命出卖身体和为了权力出卖身体有什么区别？我和你，在这上面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
　　“是啊，当然不一样。以米璐妹妹你以前的身份，是肯定不会为权力这种事情担心的，现在有了钱，你也有可能东山再起。可我和你不一样——你以为毒蛛是什么好地方吗？有多少人对我虎视眈眈，想要我的命，只有我自己知道。”
　　“……所以，那些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你绑票和诱拐少女的事情，还有杀死想要从毒蛛的会所离开的人。”
　　“米璐妹妹，你相信这些吗？”
　　米璐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因为相信我？”
　　“因为我觉得传言并非可靠。在那些不知情的人嘴里，我也是卡斯缇亚家族的耻辱，毫无廉耻的通奸犯。就算我觉得你是个坏人，也不会根据传言就认为做了那些事情。”
　　“呵，在这点上，我们倒是感同身受。”
　　“所以……”感觉身体温度稍微下去一点的米璐勉强抬起头，看向了塞西尔，“你可以告诉我吗？塞西尔，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
　　“告诉你又怎么样？你不是已经听了那些传言了吗？它们一旦进入你的脑袋，就永远也抹不去了。”塞西尔之前似乎受到过流言蜚语的刺激，而这，应该也是她当时在铁矿对那两个背叛者反应那么大的原因。
　　“我是听了一些传言，可在这件事上，我相信你。”
　　米璐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
　　说到这个，她也没再跟塞西尔怄气。毕竟，不管她怎么给自己下药，这都只算是“情趣”层面的事情。从内心里，米璐和塞西尔相处了这段时间，也算是有了些同伴之间的感情。如果塞西尔真的没做那些，她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同伴的。
　　“塞西尔小姐，如果你告诉我你没做那些，我会帮助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做了呢？”
　　“……那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我会自己承受毁约带来的后果。”
　　“米璐妹妹，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那天说的话吗？”
　　“嗯……？”
　　“你太善良了，善良到根本就不适合这个身份。你在现在这副情况下跟我说出这句话，你说，我是不是该为了断绝后患，在这里杀了你？”
　　“你不会动手的。”米璐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遍，“你不会这么做的。”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塞西尔。
　　“……”
　　“怎么样，塞西尔，要杀了我吗？”
　　“我只能告诉你，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
　　说完这句话，塞西尔的肩膀垂了下来。她刚才露出的那股杀意和锐气也在瞬间消失殆尽，仿佛又变成了坐在副驾驶上哼着歌的那个文艺眼镜娘。
　　塞西尔没有明说，但米璐知道这个答案代表着什么。
　　就算她们两人可能对“该死的人”的理解有些不同，这也让米璐松了口气。
　　庆幸她不会真的被塞西尔干掉，也庆幸她不会就这么失去她寥寥几个同伴中的一个。
　　“那就好。塞西尔，我……”
　　“别说了，米璐妹妹。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吗？有些事情，你得配合我。”
　　“声音？”
　　没等米璐反应过来塞西尔的话是什么意思，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穿着盔甲的艾文猛地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看到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孩，他愣了愣，匆忙跑了过来，扶起了米璐。
　　因为米璐被下了药的身体软塌塌的，就算被强行扶了起来，她的双腿也无力地耷拉着，像是个失去了支撑的洋娃娃。
　　“米璐，你没事吧？！你们怎么了？”
　　“艾文……”米璐以前挺讨厌男人的汗味，但在药物作用下，那股雄性气息居然让刚刚冷静了一些的她有些难以自制，“别这样，我很难受……”
　　“抱歉。”听到米璐的话，还以为她是因为姿势感到“难受”的骑士赶紧把她放到了沙发上。
　　下一秒，还没等艾文起身，一旁跪坐在地上的塞西尔忽然也倒了下去。
　　“塞西尔小姐？”
　　知道塞西尔是米璐朋友的艾文当然无法对此袖手旁观。走上前，他也扶起了倒地的塞西尔。
　　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媚眼如丝的塞西尔十分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艾文先生……我……我们……我们遭了暗算。”
　　“发生什么了？”
　　“刚才在街上时，有追杀米璐妹妹的人对我们用了奇怪的魔法。虽然我努力带着米璐妹妹跑了回来，但现在，我们都……”
　　脚步失稳的魔法师说着，忽然踉跄两步，作势又要摔倒，引得艾文下意识地拦腰搂住了她。
　　“呀……”
　　被骑士搂住的魔法师抬起头，露出了一副羞怯的表情。
　　“艾文先生，别这样……我会很难受的。”
　　“……”
　　米璐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惊讶于塞西尔的演技之余，也明白了塞西尔要的“配合”是什么意思。
　　对米璐来说，让艾文和塞西尔搭上其实并不是件坏事，反而还能让她少点麻烦。况且，她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太对劲。
　　如果能让他们俩弄上，也省得艾文乘人之危，把自己给上了。
　　米璐很清楚现在自己这副妆容对男人的诱惑力，要是艾文真的想下手，不但没什么道德包袱，在虚弱和催情的双重效果下，米璐也根本做不出——也不会做出——任何反抗。
　　虽然这好像是在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不过无所谓了。除非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否则，她是不可能主动去和艾文做爱的。
　　“是的，艾文。多亏了塞西尔姐姐之前我挡了一次魔法，又拼尽全力带着我离开了那里，要不然，我们就都危险了。”

第七十六章 魅力检定失败
　　米璐的这句话说得很真诚。除开自保的需求，其实也是她真的很想撮合一下他们。
　　只是，艾文好像根本就不吃这套。
　　这里的道德观和米璐过往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作为“上层人士”的一分子，艾文就算觉得一夫多妻制天经地义也没什么不对的。甚至，就算把米璐和塞西尔这对“姐妹”一起纳入囊中，在他看来也可能是一种成全。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面对塞西尔的投怀送抱，艾文只是十分礼貌地将她送回了沙发上，然后径直朝着米璐走了过来，将手伸向了她的胸口。
　　“……？！”
　　以为他要做什么的米璐下意识地闪了一下，却仍被他抓住了胸口的那串吊坠。之后，随着艾文调动起里面的魔力，一阵冰凉的感觉从米璐的胸口传遍了她的全身。
　　这股奇特的感觉消退以后，米璐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有所恢复，而萦绕在她身上的那股燥热感也如同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潮水一样，迅速被理智完全压制了下去。
　　低下头，米璐惊讶地看着胸口的吊坠，没想到它还能有这种作用：
　　“艾文，你还会魔法？”
　　“使用一些魔法道具的时候会用到。”艾文稍微解释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将米璐从沙发上拉了起来，“米璐，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这就召集我的扈从，带你们离开。”
　　“不用管我了，艾文先生。我在这里有点根基，他们不敢动我。只是……”意识到勾引失败的塞西尔没有放弃，而是依然不动声色地表示着自己的“无私”和对米璐的关心，“只是米璐妹妹需要你的保护。我厨房的橱柜后有处逃脱密道，里面有灯，能直接通往两个街区外。从那里出去之后再走几十步就能出镇子，你赶紧带着她离开吧。”
　　“那你呢？”
　　“我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塞西尔固执地摇了摇头，随手在矮桌隔层里抓了一把，将一枚钥匙丢给了米璐，并朝她使了个眼色。看塞西尔的意思，应该是让她以后见面时也从这条密道里进来。
　　“米璐妹妹，这个钥匙给你。一定要拿好，以后还能用上。”
　　“我知道了。塞西尔姐姐，你在这里自己小心。”
　　“放心吧——你们快走，别再这里久留了。”
　　“我要说的话和米璐一样，你自己小心。”
　　艾文看了塞西尔一眼，眼神里有些担忧。但因为相信了塞西尔所说的情况，他还是按照她说的，带上米璐，匆匆离开了这里。
　　米璐对塞西尔的算盘心知肚明：她这次虽然没成，但也在艾文心里留下了个好印象。只要能和自己保持友好关系，以后和艾文接触的机会还有的是。
　　通过和塞西尔之前的交谈，米璐可以确定，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布下的局。
　　她并不是想真的对自己如何，而是希望能利用这个攀上艾文。只是，这其中稍微出了点变故。
　　一个变故是米璐对她的态度，再一个，就是艾文的坐怀不乱。
　　但她是怎么知道艾文会过来的？
　　这个问题她没机会问塞西尔，可身边的人却能够解答：
　　“艾文，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我给了塞西尔小姐一样东西，让她如果遇到危险，就用那个联络我。”进入密道的艾文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五边形的翠色宝石，“看，就是这个。用同一块魔法水晶雕凿成两份，并在上面附着一种感应法术。只要摧毁另一个，附近的另一半水晶就会发出魔力涟漪。”
　　“为什么不把这个给我？而是塞西尔？”
　　“因为如果你遇到危险了，我会知道。”米璐的这句话听上去有点像在吃醋，让艾文不得不重视起来。
　　“你是说……”米璐捧起了胸口的宝石坠子，“这枚吊坠？”
　　“没错。要是它上面的防护魔法被触发，我身上的那串吊坠也会有共鸣。和你比起来，塞西尔小姐并没这个，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她要是出事了，你也会伤心的。”
　　“原来如此……”米璐点了点头。这串项链不是一串，而是一对，看来，它们果然是艾文和米璐·卡斯缇亚两人的定情信物，“艾文，我的确不希望塞西尔出事。”
　　“所以我给了她那个——但最重要的还是你。”
　　米璐不怀疑艾文的这句话。毕竟，他不是什么看到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
　　当时狐狼的小队里不止米蕾卡一个长得好看的女性，他也没讲什么“绅士风度”，手下留情。
　　如果这具身体里的还是原本的米璐·卡斯缇亚，她也许会感动得当场抱住他。但对现在的米璐来说，这份好意，她可是万万受用不了。
　　“抱歉，艾文。虽然你的确对我很好，但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们以前有过任何关系。”
　　“没事的，米璐，你总会慢慢想起来的。”
　　“嗯……对了，艾文。”
　　“怎么了？”
　　“你对塞西尔有兴趣吗？”
　　“她？”艾文愣了一下，“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没看出来吗？她有些喜欢你。”
　　“但那是不可能的。”继续迈出脚步的骑士一边说着，一边摇了摇头，“为了保持血统纯净，米里昂的骑士只会和贵族通婚。只有这样，我们子嗣的魔法天赋才不会削弱。”
　　“但这完全没理由吧。贵族有什么特别的吗？就拿我来说——如果我真的是你的未婚妻的话——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每一片领地最初的领主都会获得国王赐下的圣泉，能够增强魔法天赋。那就是贵族与平民最不同的地方。”
　　“可我不是完全不会魔法吗。”
　　“那是因为你从没认真学过，但你的血统是存在的。”
　　米璐歪了歪头：“换句话说，只要我能让塞西尔拿到那个什么圣泉，你就能接受她了？”
　　“法理上如此。”艾文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如果这能让你开心的话，我愿意这么做。”
　　艾文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话，听上去稍微有点花心。不过，他这样做的本质也是为了让未婚妻开心。这么一想，好像又不觉得特别离谱了。
　　圣泉这种东西和皇室有关，一听就价值不菲，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搞到。因此，在得到这个信息后，米璐只是暂时记下了它，没有太放在心上。
　　由于她和塞西尔实际上并没有被谁追杀，在离开密道后，还有事情要办的米璐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说服艾文陪她前往了城里卖炭的地方。连着换了好几家店、买空了他们的库存，她这才把一张三千克伦的存款凭据完全花了出去。
　　这些钱一共换来了存在资源面板里的300吨的煤炭。这些煤炭可以以4:1的比例转化成75吨的燃料。因为暂时没有用到汽油和液化石油气的地方，米璐通通都是转成了柴油。
　　转换时间独立于工厂计算，需要二十多个小时转换完成。在转换完成后，米璐能够得到近九万升的柴油——把这个数字和生造的产量一比，傻子才会选择后者。
　　资源转换的方式和生产产品不同，后者需要等待时间完成才能获得结果，但前者却是渐进式的：每过一秒，米璐库存里的燃料就多上一升多。
　　有了这些，不但装甲车可以随意撒欢，之后的发电用燃料同样也完全不成问题了。

第七十七章 住的问题
　　处理好燃油问题，米璐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又在镇子里的偏僻处买了些目前缺少的生活用品，并在艾文的帮助下把它们送回了车上。
　　因为米璐在采买煤炭时是直接在煤炭库房进行的收取，艾文并不知道她已经在无声无息间完成了一大笔物资交易。
　　要是没这种收纳资源的功能，她还真不知道对着几百吨煤该怎么办。可惜，这种功能只能对系统认定的资源使用，而且吃进去的资源必须得经过转换或生产才能吐出来。要不然，它就真的能当储物道具来用了。
　　——咕噜咕噜……
　　乘着艾文往车里搬东西的时候，米璐也往车里加好了燃油。
　　招呼着艾文重新上车，米璐发动车辆，驶离了糠草镇。
　　在路上，她并没有忘记艾文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艾文，你不是说，你要跟我讲个故事吗？”
　　艾文摇了摇头，并没有急于和她说什么：“你刚刚受了惊吓，还没恢复过来。这件事情，还是之后再说吧。”
　　“……好吧。”
　　从艾文的态度中，米璐隐约能够猜到，他应该是想和她说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之前的事情。
　　这件事也许是他们的相识，又也许是他们的私定终身，总之，应该是些他寄希望于能够“唤醒”米璐记忆的情。
　　艾文之所以现在不说，可能也只是觉得时间不合适，说了也起不到效果吧。
　　……
　　怀着对两人过往的点点好奇，米璐架着装甲越野车，回到了铁矿。
　　下车后，米璐首先确认了图娅兄妹和米蕾卡的安全，接着进入矿洞，准备把矿洞内再好好整理一下；毕竟这是他们要长期住下去的地方，光和那些兽人一样在山洞里打个地铺，不但不舒服，也不安全。
　　现在离兽人入侵还有二十多天，他们的行踪也没有泄露，剩下的时间足够米璐做些生产线上的调整。
　　民用工厂负责的电线制造要比军工厂的武器与控制台快很多，在几百米长的线路制造完成后，米璐将民用工厂的生产内容变成了普通的复合式建筑框架，也就是全金属的活动板房。这些板房没有塑料材质，完全使用金属做成，看似提高了成本，但米璐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金属。
　　在只需要单一资源、且资源充足的情况下，这些金属框架的生产速度变得奇快无比——米璐刚回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而还没到五点整，她就生产够了足够建造两百平米建筑的材料。
　　从生产速度的差距上，米璐猜测，工厂的生产速度除了受资源影响外，也和生产物资的精度有关。
　　如果加工要求越低——如钢板——则生产越快，反之则越慢。这样一看，这个所谓的“地图外工厂”好像还真的是个工厂。只是不知道，它们到底存在于什么地方，制造这个系统的人又到底是谁。
　　米璐一开始以为这种建筑框架会是一堆散落在地上的组件，所以还准备叫来拥有怪力的艾文，让他帮忙把它们组装起来。但在米璐实际提取出它们时，她才发现，这种建筑类产品要人性化很多。
　　她可以设置将它们以组件方式召唤出，也可以设置以组装完毕的方式出厂，甚至能够调整组装好房屋的内部布局。而这一切，都是用和资源收集面板一样半透明的三维建筑蓝图的方式出现的。
　　很奇怪，又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城市：天际线不也是P社游戏吗？
　　……
　　下午六点，在矿洞里兜兜转转、仔细调整了一会儿的米璐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以前，将确定好的屋子弄了出来。
　　整个房屋被米璐做成了普通住宅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位于山洞中的单独住所。现在队伍里一共有五个人，她也为每个人分了一个房间，再加上一个起居室，一个卫生间和一间用来放武器的杂物间，把整个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房间里的卫生间目前暂时派不上用场。但等水源接通后，它很快就能变成真的卫生间——而大家也都需要这个。毕竟，每次上厕所都要避开其他人去森林里，不但尴尬，也有些危险。
　　至于厨房则完全没必要：矿洞外就有一片空地，在那里做饭，既不用担心排烟问题，地方也宽敞许多。
　　“哇……哇哦！”
　　为了防止“房子建在人身上”之类的误伤，在调整房屋时，米璐没有让其他人进来。
　　等到她设置好房屋，将所有人叫过来后，包括艾文在内，所有人都对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建筑满脸惊讶。
　　如果说装甲车、电灯、枪械之类的东西还能稍微解释一下，这种直接变房子出来的情况就实在有些太离谱了。就算用储物道具来圆，也有些天方夜谭。
　　考虑到以后出乎常理的事情还多的是，米璐索性也不再追求把理由编圆，而是直接告诉了他们，这是一种她学会的特殊召唤术。
　　这个理由当然不让人信服，但本来就觉得自己眼界不宽的图娅兄妹不会问，被他们救下的米蕾卡不敢问，艾文倒是有这个理由和资格，但看出来米璐不愿意细说，为了照顾未婚妻的感受，他也没有去问。
　　结果，一阵短暂的惊讶后，大家都把米璐的特殊能力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个里面的房间都是给我们的？”
　　“当然，有了这个，我们也算是有真正睡觉的地方了。”
　　“好耶，晚上总算不用坐着睡了！”
　　在得知这是他们以后住的地方后，两眼发光的图娅欢呼着第一个跑了进去，其他人也紧跟着进入了建筑内。
　　崭新的建筑内部空空如也，可也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整个建筑都已经配置了照明设备和内部电路，并有一个负责供电的总电闸。只要将它和发电机连接上，就能确保整个房屋的供电顺畅。
　　在只有照明设备的情况下，整个屋子的耗电量不过区区几千瓦，还不到那台柴油发电机的百分之一。接上电源、照亮房间，米璐招呼着大家从车上搬下这次采购来的日用品，开始把各自的房间变成能住的地方。
　　因为时间不够，第一天，大家都只能睡在地上。但埃布尔会一些木工活计，艾文那大到离谱的力气则能用来轻松伐木。他们两个忙活两天，几个人应该就能睡上百分百纯天然绿色实木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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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兽人斥候
　　第一次在这个远离漩涡的角落有了一个人的房间，米璐睡得十分安心。
　　之后的一周时间里，她都在努力建设着这处铁矿。
　　在等待武器制造完成后，米璐在之前选址好的矿洞顶部、附近的一处隐蔽高地、以及矿洞对面的一棵大树上分别设置了一挺机枪武器站，并通过线路与房间内的控制台连接，构建好了初步的防御力量。
　　随后，她又通过对无人机的小改装，将它改装成了能够投掷手榴弹的“攻击无人机”，以便在机枪射击无法照顾到的地方清楚敌人的高威胁单位。
　　做好了这些，她又马不停蹄地将目光投入到战斗以外的地方，开始生产用于汲水的管道系统。
　　民用工厂生产的金属管道系统采用和建筑框架一样的布置方式，可以在部署阶段选择直接埋入地下，避免污损和投毒。
　　这种金属水管用的时间久了，免不了会产生锈蚀问题，但对金属资源充足的米璐来说，这根本不算个事：她现在的原则是，任何东西，哪怕是个马桶，那也是能用金属做，最好就要用金属做。
　　当一个人身边只有一堆黄金和一小块铁的时候，后者才是贵金属。
　　——哗啦哗啦……
　　在将管道接上房屋给水系统的主水管后，看着哗啦啦涌出的地下水，米璐略感轻松地出了口气。
　　有了这个，他们也终于不用去每天跑到几百米外去提水了。
　　而看看任务列表，那个防御任务已经从“防御铁矿（30天）”变成了“防御铁矿（18天）”。
　　这代表米璐来到这里已经有了一段日子，更代表兽人的威胁正在逐渐逼近：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十月，按照石板上的说法，更多的兽人会在这个月月初来到铁矿。
　　米璐摸不准它们会不会有先遣队或者侦察兵。因此，尽管离任务完成日期还有一半多的时间，她就已经提高了警惕。
　　好在，十月的第一天，什么也没发生。
　　半夜时分，盯着武器站的热成像镜头看到困的米璐打着哈欠爬上床，在疲倦中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床边多了一束浅紫色的野花。娇小的花瓣上带着露珠，看上去是清晨才被采来的。
　　对同伴十分信任的米璐没有给房间上锁，这也让她有些好奇，送来这束花的是谁？
　　埃布尔？艾文？还是图娅？
　　拿起用一根细草茎绑起来的花束，她轻轻嗅了嗅。野花的香味淡淡的，还有一股奇特的苦涩气味。不讨厌，但也绝对算不上多惹人喜欢，也许，这正是它为什么只是野花的原因。
　　“米璐，醒了吗？”
　　在米璐看着花束出神的时候，早已醒来的艾文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艾文？”米璐转头望向了他——他的裤腿上稍微带着点潮湿，看上去像是刚在草丛间穿行过，“这束花是你放来的吗？”
　　“嗯。”艾文点了点头，“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我在清晨出去巡逻的时候偶然见到了它，就给你带回来了。”
　　“……是吗？”
　　听到这句话，刚想把花放下的米璐又将它拿了起来，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下。
　　这些野花的淡紫色花瓣中间盛绽着玫红色的丝状花蕾，颜色鲜艳，就像她在镜中所见的自己的双眸。
　　“它叫什么？”
　　“夙恋紫。”
　　“听上去挺好听的。”
　　“也是你取的。”艾文摇着头，走到了她的身边，“这种野花本来没有名字，因为你喜欢它，所以才有了名字。”
　　“是吗？看来以前的我还真是有闲心。”
　　笑了笑，米璐将手中的花束放回了床边，然后抬起头，看向了艾文：
　　“艾文，我想问你些问题。”
　　“说吧。”
　　“我以前……”她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米璐张了张嘴，差点就把那个追杀她的拉汶亚卫队士兵所说的关于他妹妹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想到自己已经“失忆”，她还是选择了另一种描述：“如果我做得很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杀了我？”
　　“那只是因为你的弟弟对权力的贪婪太大了。米璐，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你现在都是个好姑娘。如果不是你收留了米蕾卡，她现在会如何？”
　　“也是……”
　　米璐的心里腹诽了一句“米蕾卡也是被你的扈从射伤的”，但脸上还是不露声色，甚至带着一丝对过去的迷茫和惆怅。
　　除了图娅兄妹外，米璐在艾文、萨拉尔、塞西尔面前都有隐藏的东西。这种需要经常切换伪装的境遇让她很有些感到麻烦，却也实打实地锻炼了她的伪装能力。
　　——轰。
　　就在她准备结束这场对话，去外面热点吃的的时候，矿洞外忽然传来了两声间隔时间极短的闷响。
　　米璐对这种声音很熟悉：这就是她埋下的反步兵雷引爆的声音。这几天里，因为野生动物的活动，也有几枚地雷被意外触发。虽然心里觉得这次大概率也和之前一样，但不敢怠慢的米璐还是从床上蹦了起来，匆匆跑了出去。见状，跟在他身后的艾文也拿上自己的佩剑，紧跟着追了上来。
　　除了他们两个，其它各个房间里倒是都没动静：因为这些天不用怎么帮忙，图娅和埃布尔都在专心研究自己的战斗技能。米蕾卡的胆子很小，也很少一个人出来。
　　“这是……”
　　刚一出洞口，米璐就看到了让她惊讶的一幕。
　　雷区最东边的空地上被爆炸炸得一片狼藉，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炸后产生的余烟。而在两枚地雷爆炸的地方则倒着两个兽人。它们不是她之前见过的两种兽人中的任何一种，反而介于两者之间——也就是说，更像是普通体型，但身高更矮的成年人类。
　　它们的身上穿着用粗劣手法缝合的皮甲，各带一把短弓，一柄弯刀。弓像是从人类手中缴获的战利品，那把刃长三尺的宽刃弯刀则有着明显的兽人风格：装饰杂乱，锈迹斑斑，还缠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麻线，用来防止意外脱手。
　　如果是人类做着这副打扮，米璐一般会认为它们是侦察兵。
　　对待兽人，自然也是如此。

第七十九章 怒牙
　　两个被炸翻的兽人一个已经没了动静，还有一个则在路上来回翻滚哀嚎着。米璐本想自己跑过去抓人，但想到她身上那串项链还没有经过实战检验，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求助于了能够肉身趟雷的艾文。
　　“交给我吧。”
　　艾文拍了拍胸脯，当然对“未婚妻”的这个求助当仁不让。
　　在米璐的提示下，他躲开那些用斜插石片标记的地雷，一脚踢开那名还活着的兽人手里的武器，然后扛起它，走了回来。
　　——砰。
　　“呃啊！”
　　被炸断了两条小腿的兽人被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非人般的哀嚎。
　　考虑到需要让它能够正常说话，米璐回了矿洞内的房间一趟，把正在研究魔法书的图娅找了出来。
　　见到兽人的图娅吓了一跳，但在听完米璐的解释后，她还是鼓起勇气，帮兽人进行了治疗。
　　中级治疗术无法修复断肢，不过也有很强的止血和镇痛效果。在伤口好转后，刚刚还嘴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的兽人很快撑起上身，用带着翠石堡口音的人类语言呜呜喳喳地喊了出来：
　　“人类，人类！你们完了！”
　　“现在要完的是你。”米璐有些惊讶于它的沟通能力，但这种惊讶并未影响她的动作。拔出猎刀，米璐将锋利的刀刃横在了它的脖子上，“想死吗？”
　　“死，死？不要死。”
　　“那就告诉我，你们是为什么来的这里。”
　　“大祭司，大祭司大人！”兽人斥候用喉咙里含着痰一样的怪异声音嘶吼了两句，“我们给祭司大人侦查，侦查！还有，狩猎！”
　　“艾文，你知道兽人祭司的情况吗？”回过头，米璐看向了身边神色凝重的骑士。
　　艾文摇了摇头：“我对这些怪物不太清楚。但大祭司应该是一个兽人部落的主要领导者。”
　　“一个兽人部落的人口有多少？”
　　“几百到几千不等，多的甚至能上万。这个问题，它应该知道。”他走到兽人身边，踢了它一脚，“你们的部落叫什么，有多少兽人？”
　　“嘶……”被踢到了痛处的兽人倒吸了口冷气，对着艾文发出了恫吓，“怒牙，我们是怒牙！兽人多多，多如海潮！你们会被淹没，淹没！”
　　“你们的大祭司会带多少人过来？”
　　“大祭司马上，马上就到！不出五天，不，四天，不，三天！不出三天，你们就会被撕碎！”它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边自己的血，然后用深凹下去的双眼死死地看着旁边的米璐和图娅，“你们会，会被抓住！生孩子，生孩子，生五个，八个，十个！然后被我们吃掉，烤来吃掉！”
　　“够了。”
　　也许是兽人对米璐说的话引起了艾文的怒火。没等米璐来得及制止，骑士便拔出长剑，一剑砍下了它的脑袋。
　　听着这个兽人斥候的夸张描述，一旁的图娅稍微有些害怕：
　　“米璐，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什么好想的，准备战斗就好。”
　　“但我们不知道它们有多少人。”
　　“我去糠草镇问问，塞西尔消息灵通，应该知道这支敌人的情况。”
　　摸了摸图娅的脑袋，米璐安慰了一下她，决定亲自去糠草镇打听一下这个兽人部落的情况。
　　反正她今天要回去送货，这件事倒也正好顺路。
　　和上次一样，艾文这次也提出了和她一起，但不想让人影响自己行动的米璐婉拒了他，独自一人驾车前往了糠草镇。
　　糠草镇的规模不大，一周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些闻风而来的冒险者把这里搜个底朝天。在三十万克伦引来的风潮过去之后，虽然还有一些不愿舍弃这笔报酬的人留在了这里，大多数跟风而来的冒险者都已经或是回了拉汶亚，或是去了其他地方进行搜索。
　　只是，由于风头并未完全过去，就算这里的追杀者杀了不少，米璐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将装甲车在镇子外藏好，她披上灰色斗篷，通过塞西尔告诉她的暗道，前往了塞西尔的家。
　　早就知道米璐今天会过来的塞西尔今天没有出门，而是在房间里测试魔法。见到米璐进来，魔法师放下了手里的法杖，微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呼。
　　“米璐妹妹，来了？”
　　“来了。”
　　米璐随口回了她一句，同时挥挥手，把六十个罐头放在了地板上。
　　塞西尔的手下能调动不少人，这些罐头她一个人搬不动，随便差两个人运过去却并不困难。
　　“我的货都在这里了。塞西尔小姐，就拜托你把它们交给萨拉尔·梅恩了。”
　　“放心，米璐妹妹，我办事，你根本不用担心。”塞西尔的目光在那些罐头上停留了两秒，然后重新回到了米璐脸上，“我已经派人去联系那个巫师了，很快就会有答复。”
　　“谢了。”米璐点点头，接着提起了兽人的事情，“对了，塞西尔，我想找你问件事情。”
　　“什么？”
　　“你知道一个叫怒牙的兽人部落吗？”
　　“有印象。这个部落就在翠石堡以东的东部荒原上，根据五年以前的记录，它的规模在三千个兽人左右。在放弃东部边境之前，翠石堡的卫队经常和它们发生冲突。现在嘛……它们的人数应该更多了。”
　　米璐皱了皱眉：“这么多人？那就有些麻烦了……”
　　“米璐妹妹在担心那块石板上的事情？”从米璐的表情，塞西尔不难猜到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嗯。我今天抓到了一个兽人斥候，它说，怒牙部落的大祭司很快就会到达铁矿。”
　　“别太担心了，米璐妹妹。再怎么说，那处铁矿毕竟名义上在翠石堡境内，那个什么大祭司也不可能把一个部落的兽人都带来。”
　　“问题是，我们现在就五个人。”
　　“这个倒也是……”塞西尔收起脸上的笑容，抵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知道米璐妹妹你手上有些机巧，但如果兽人的数量太多，光靠你们几个人也是打不过它们的……要不，你们还是先避避风头吧？”
　　“我们已经避无可避了，塞西尔小姐。就算有地方跑，我也不打算再离开——如果一直逃跑，我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拉汶亚？”

第八十章 建议，选择
　　米璐看着仿佛在谋划着什么的塞西尔，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
　　她来到糠草镇就是为了避风头，去铁矿也是为了避风头，避来避去，她现在已经避够了。
　　拉汶亚伯爵在追杀令上的加码让她意识到，只要有着卡斯缇亚家族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在，除了往地里埋水管，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她轻轻松松就能做到的事情。要是她真是那种碰到强敌就习惯性避风头的人，她就不会继续留在这里，而是早就借助哈纳尔的渠道去到王国北边，“不失为富家翁”了。
　　她如今既然留在这里，就必须直面困难。
　　哪怕困难很危险，也是如此。
　　塞西尔对米璐的执着稍微有些惊讶，但很快，这种惊讶就变成了她往常挂在脸上的那种微笑：“米璐妹妹，我承认你很有勇气。但有时候，人需要审时度势。”
　　“不用再说了，塞西尔小姐。我已经考虑好的决定是不会再改变的。”
　　“哎，我就知道劝不动你。”摇摇头，塞西尔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七分是实，三分是虚，“米璐妹妹，我在糠草镇有些手段，但这点手段在兽人那里却施展不开，所以，除了那些过时的消息，我在情报方面也帮不上米璐妹妹你更多的忙了。不过……”她顿了顿，“要是你相信我，我倒是能帮你出出主意。”
　　“什么主意？”
　　“稍等~”
　　塞西尔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示意米璐在沙发上略作等待，自己去厨房倒了两杯加糖朗姆酒，一杯给了米璐，一杯给了自己。
　　喝了口杯中带着甜味的琥珀色液体，她继续说了下去：
　　“米璐妹妹，我刚才想了一下，想出了三个方案。”
　　“嗯。”米璐微微前倾上身，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见她这副模样，塞西尔抿着嘴笑了笑，说出了方案的具体内容：
　　“第一个方案，把兽人即将入侵的事情告知给翠石堡领主。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对这件事情有所动容。但他有一个很会吹枕边风的宠妾。只要我们找到她，然后花点钱活动一下，就有很大概率让领主派出一支军队，帮你解决这股兽人。”
　　“这不可能。”听完这个方案的米璐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
　　“为什么？我看米璐妹妹不像是缺那点钱的样子。”
　　“你知道我的身份，塞西尔小姐。如果翠石堡的军队出现在那里，对我来说不是好事。一旦我的身份暴露，要过来杀我的人远比百来个兽人还要麻烦。”
　　“要是这样……那就考虑一下第二个方案？你可以拜托艾文先生，让他手下的那些骑士扈从过来帮你。他们都是些战技精湛的骑手，肯定能在战斗中帮上忙。”
　　“唔……”对这个方案，米璐也只是稍微想了想，便再次摇了摇头，“不行。他们虽然不会泄露信息，但我不想让艾文帮我太多忙。”
　　“就算是生死关头？”
　　“这还远不是生死关头。”
　　米璐对自己用现代武器布置的防线并不缺少自信，也不觉得十几个骑士扈从能比一挺机枪更有用。她之所以对即将来临的兽人感到担忧，主要是源于未知，而非觉得那些绿皮怪物的战斗力真正如何超群。
　　如果这波兽人的数量不多，那个大祭司又没有什么移山填海的特殊能力，不靠这些扈从，她也能击败它们。
　　但如果它们的数量成百上千，且又有着强力魔法辅助。就算有这些扈从的数量再翻上一倍，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很可惜，米璐妹妹。这样一来，我能给出的就只有最后一个方案了。”
　　“第三个方案是什么？”
　　“我带上信得过的人，亲自去帮你。”
　　“……”
　　听到塞西尔的这句话，米璐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先抛出两个明显会被自己拒绝的建议。
　　这家伙的这种行为就和那些评书里摆出上中下三策，但只有下策可行的谋士差不了多少。看似有选择，其实没有选择。
　　而留给米璐最后选择的，恰恰也是塞西尔最想让她做的。
　　塞西尔这次过去，肯定是想借机加强一下她在艾文心里的印象。这对米璐当然没坏处，但看着她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塞西尔小姐，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什么是信得过的人？”
　　“泡芙。”塞西尔捧着酒杯，微笑着提起了一个名字，“米璐妹妹，你还记得她吗？”
　　程芸对她有些印象：“之前那个占星术士？”
　　“没错。她是暮辉领的学院派术士，半个月前刚被我的上司招募到这里，配在我的手下。”
　　“这么一说，她不就是个新人吗？真的信得过？之前在铁矿战斗时，我见她的心理素质也不怎么过关。而且我记得，她好像只会放火。”
　　“那是因为她的力量在那种情况下展露不出来。 占星术士的能力是干扰和误导敌人，如果对方的规模不小，她会很有用。”
　　“明白了……”塞西尔没有详细解释占星术士的能力，但她既然这么说了，那泡芙肯定就会有她自己的用处。
　　“怎么样？成不成交？”
　　“……我同意，但事先说好，我不会给你什么回报。”
　　“放心吧，米璐妹妹，我不会对你用强的——来，干一杯，就当我们合作愉快吧。”
　　“……”
　　被塞西尔连续下了两次药的米璐并不觉得她这个承诺有任何可信度。不过，看着拿着酒杯笑眯眯凑过来的塞西尔，她还是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就是没有喝下去。
　　见米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塞西尔一点尴尬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给了她一个飞吻：
　　“米璐妹妹，先去我的卧室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
　　塞西尔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食言，也没离谱到在卧室里放什么催情熏香。
　　在让米璐稍作回避后，她招来几个毒蛛的帮会成员，搬走了堆在地上的六十个罐头。一段时间后，和手下一起帮忙送完货的塞西尔返回了家中，而在她身后跟着的，正是那名绰号叫泡芙的占星术士。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够塞西尔和泡芙说明原委，泡芙对这次的任务的了解，应该也仅限于“跟着上司去实习”。
　　在这里，她表现得比在冒险者之中要拘谨不少。毕竟，这对她来说算是工作场合——而不管是毒蛛还是塞西尔，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存在。
　　“塞西尔小姐，需要我和泡芙解释一下情况吗？”看着十指交叉垂在腹前，一副拘谨模样的占星术士，米璐转头看了眼塞西尔。
　　“不用了，米璐妹妹。泡芙来这里只是帮忙，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太多。你的车就在镇子外吧？走吧，我们现在就能动身了。”

第八十一章 入侵者
　　看着塞西尔一副等不及的样子，知道她是急着想去艾文那刷好感的米璐摇了摇头，没有在她的下属面前点破她。
　　在和她们一起从秘密通道来到镇外后，她发动装甲车，带着她们回到了铁矿。
　　到铁矿下了车，米璐照例嘱咐了第一次来这里的泡芙，让她千万不要靠近东侧的雷区。同时，她也集合了其他人，把塞西尔会暂时协助他们防御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和塞西尔认识，再加之她之前在这待过，听到这个消息，没人觉得有任何意外。
　　在塞西尔和泡芙来到这里之后，铁矿目前的居民变成了七个人。既然有了房间可以睡，作为主人，米璐当然也不会再让客人睡到车上。
　　入睡前，她稍微调动了一下住宿安排：这几天她和图娅一起睡，图娅空出来的房间则留给塞西尔和泡芙两个人暂住。
　　对这个安排，塞西尔和泡芙都没什么异议。在照这样睡了一晚上后，第二天，塞西尔主动提起了要检查一下那两个兽人斥候的尸体。
　　那两具兽人的尸体已经在昨天中午被埃布尔进行了掩埋处理，好在它们身上的装备都被留了下来。检查了一番兽人留下的装备，塞西尔从它们所穿皮甲的内侧找出了一个暗红色的不规则印记，确认了这两个兽人都是怒牙部落的人。
　　当米璐问及她怎么知道这个标记时，塞西尔卖了好一会儿关子才说了实话：她回去的时候带了一些铁矿战死兽人身上的物品，特意让毒蛛里对兽人有了解的人鉴别了一下。
　　她那时候还并不知道这个铁矿的主人是米璐，有这种行为，也算是她的职业习惯。
　　“米璐妹妹，既然已经确定了敌人是谁，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弄清楚到底会有多少人过来——我记得你不是有个飞行魔偶吗？用那个侦查，应该会很有效。”
　　作为唯一会操作无人机的人，米璐当然早就想到了这点：
　　“那东西的确适合侦查，但现在用不上。它的飞行时间有限，而且森林里树冠茂密，兽人的皮肤又是绿色，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它们的位置，就算有着视野优势，也很难找到它们。”
　　“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了。米璐妹妹之前和其他人商量出了什么主意吗？”
　　“没什么好办法。”米璐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的人手有限，如果分兵去前面侦查，很不安全。当然，要是塞西尔小姐你愿意去冒险看看，我倒不反对。”
　　“哦？”塞西尔冲着她眨了眨眼，“米璐妹妹真的要让我去？那我就去了？”
　　“请吧，我会在这边给你准备晚餐的。”
　　“那好。泡芙，过来，我们一起去那边侦——”
　　“……行了，我开玩笑的。”见塞西尔真的一副要叫上泡芙出去侦查的样子，并没有真想让她去冒险的米璐叹了口气，制止了她。
　　塞西尔捂着嘴，露出了一副得逞的笑容：“我就知道米璐妹妹没这么狠心。女孩子要是被兽人抓住了，下场可是会很惨的。”
　　“大概吧。”
　　米璐耸耸肩，没说什么。
　　从之前那个兽人斥候不停念叨的“生孩子”“烤来吃”里，她不难想到这个“下场很惨”到底会有多惨。
　　她并不愿意去多想失败之后的结果。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担心那种事情除了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外，没有任何意义。
　　在和塞西尔分开后，对防线仍不是百分百放心的米璐又在雷区的最西缘增加了几十枚地雷，并找到图娅，让她加紧练习了一下枪法。
　　这种加强训练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天后，推测兽人队伍应该已经靠近铁矿的米璐放出无人机，对森林东部进行了侦查。
　　事实证明，那个被她们抓住的兽人斥候虽然说话结结巴巴，可在时间上却一点都没有骗人：在无人机飞出数公里后，米璐发现了一些在森林中穿行的兽人。这些兽人没有集群行动，而是组成了两个十几人的小队，在森林中纵队前行。
　　用相机绕着它们拍了一圈，米璐并没有发现什么长得像兽人大祭司的目标。
　　就在她感到有些疑惑的时候，一枚紫色的魔法弹忽然从无人机视野的右下方打了过来。被猛烈冲击的无人机在空中旋转翻滚着，很快失去平衡，连带着上面的手榴弹一块坠落在地，断开了连接。
　　虽然无人机的模样一看就是人工造物，但这些兽人在面对陌生事物时的警惕性和攻击性还是让米璐有些惊讶。
　　同样让她惊讶的还有那枚魔法弹的准度：在空中打低速飞行的无人机可不是打苍蝇。能如此熟练地使用魔法的兽人在兽人部落中应该很少，这次攻击，很可能就是那个所谓的兽人大祭司所为。
　　关闭控制台，米璐将敌人逼近的消息告诉了所有人。得到警告的艾文和埃布尔各自拿起了自己的剑，塞西尔与米蕾卡也如临大敌地拿出了弓箭和法杖。只有没有直接战斗能力的图娅和占星术士泡芙留在矿洞内，作为策应，进行支援。
　　尽管无人机和被杀的斥候可能已经引起了对方的警惕，外出作战的五人还是在一些隐蔽物后隐藏了起来，没有直接暴露目标。
　　数十分钟后，紧紧盯着东面的米璐发现了一丝异样。仔细一看，正是她见过的那两队兽人。这些兽人的姿态懒散，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无人机当做某种信号——也可能是它们的智商根本理解不了。
　　稍微看了它们一眼，米璐继续将视线投向它们身后，想要擒贼先擒王，找到那个指挥这些兽人的大祭司。
　　可惜的是，少女的目光在獠牙突出的怪物群中梭巡了好几轮，也没能找到这支兽人的领导者。而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大个子兽人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雷区——
　　砰。
　　当它的脚踩上地雷的瞬间，装着几十克炸药的爆炸物如期炸响。
　　这种用作苦力和战斗中坚的兽人很不聪明，却十分强壮。能够将人类直接炸死的地雷，也不过只是勉强摧毁了它们的下肢。

第八十二章 炮灰
　　“……？”
　　突如其来的爆炸引起了所有兽人的震惊和警惕。它们瞪大滚圆滚圆的黑眼珠，开始四顾着寻找起制造这次攻击的敌人，却又什么都未能发现。最终，在原地停滞了几分钟后，几十个兽人决定越过躺在地上的同族，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
　　结果显而易见的，数以十计的地雷再次被这些不知进退的蛮族所引爆。
　　这次，就算是再愚蠢的生物，也知道自己已经陷进了某种成规模的陷阱当中。
　　伴随着倒地兽人的哀嚎声，疑惑开始在剩下的兽人中蔓延。而很快，这种疑惑又变成了混乱与恐慌。一阵嘈杂的互相呼喊后，消耗了一片雷区的兽人们抓住受伤同族仅存的完好肢体，开始准备向后撤退。
　　“好！”
　　看到兽人群在连自己面都没见到的情况下就被吓退，埃布尔拔出魔法剑，起身就要准备追击他们。好在米璐赶再他跳起来之前拽住了他，没让他暴露行踪。
　　“埃布尔，别冲动。”
　　“米璐小姐，为什么？这些兽人已经不堪一击了。”
　　“你忘了吗？这批兽人不是单独过来的，它们是……”
　　——嗖。
　　和埃布尔同样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
　　没等米璐把话说完，隐藏在另一侧的米蕾卡就探出身子，一箭射了出去。
　　带着绿色流光的锋利箭矢破风而出，穿越数百米距离，精准命中了一个兽人的喉咙，把它钉死在了地上。
　　下一秒，还不等总算找机会证明了自己的米蕾卡来得及高兴，一道蓝色的掠影忽然从森林的暗处射出，重重打在了她的身上。
　　被魔法弹命中的弓箭手喷出一阵血雾，摔倒在地，连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腰间的箭矢也散落了一地。
　　“草。”
　　见到射手受伤，离她不远的米璐久违地骂了声其他人听不懂的脏话，匆忙猫着腰跑了过去，把她翻了过来。
　　这枚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魔法弹把米蕾卡的肋骨打得凹进去了一块，剧烈的痛苦让她只能痛得直抽冷气，完全说不出话来。
　　米蕾卡毕竟是冒险者，不是士兵，乘胜追击也是她的习惯。只是这次，她显然低估了兽人祭司的实力。
　　米璐对这个从山洞里搜出来的幸存者没怎么付诸信任，可她也不可能看着她在这里丢掉性命。
　　“你们在这里待着，我带米蕾卡去找图娅。”
　　紧跟上来的埃布尔拦住了她：“不行，米璐，如果你出去又被攻击了怎么办？”
　　“我有护身符。”
　　“那也不保证安全。”
　　“还是让我来吧。”埃布尔的话音落下后，有两个人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艾文这么说在米璐的意料之中，但她没想到塞西尔也主动提出了帮助米蕾卡。
　　同时说出这句话后，都对此感到有些意外的两人对视了一眼。艾文的表情有些惊讶，塞西尔则红着脸别过了头。最后，这个任务还是交给了能肉身防雷的艾文。
　　想都不用想，塞西尔之所以这么说，肯定是又想借机表现一下，博取一下艾文的好感。
　　而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米璐现在都没时间求证这件事。
　　刚才的那枚魔法弹让米璐确认，那个一直隐藏着的兽人大祭司就在林子里——这是干掉对方的绝佳机会。
　　打开随身携带的武器站控制台，她连上那挺隐蔽在树冠间的机枪武器站，瞄准了魔法弹射来的方向。
　　当艾文抱着米蕾卡从隐蔽物后跃起后，一发魔法弹不出所料地射了过来，并在靠近他时被一层无形的护盾猛地弹开。
　　借着对方攻击的间隙，艾文一个猛冲，进入了山洞。而抓住这个机会锁定魔法弹发射位置的米璐也推动操纵杆，毫不犹豫地摁下了按钮。
　　——哒哒哒！
　　树冠上的机枪喷吐着火舌，朝着数百米外的林间倾泻出了几十发子弹。.50口径的弹药将远处的树木打得枝干飞溅，也让承载它的那颗大树猛烈摇晃了起来。
　　当子弹激起的碎屑与扬尘散去之后，原本还在有序撤退的兽人们忽然像是收到了什么集体指令一样，纷纷抛下手里的伤者，开始向后狼狈溃退。
　　活着的兽人很快消失在了林间，那些被炸断肢体的兽人也在哀嚎了一阵后逐渐没了声息，但为了避免对方耍诈，米璐仍然让埃布尔和塞西尔按捺住行动，不要动身。
　　直到等了整整十分钟，感觉对方是真的撤退的米璐才从掩体后冒出了脑袋。
　　……没有魔法飞弹，看来，它们是真的撤了。
　　“呼……”
　　心道了一声好险，米璐带着埃布尔和塞西尔回到铁矿内，找到了正在房间里给米蕾卡治疗的图娅。
　　经过图娅的紧急治疗，米蕾卡的伤势已经得到了控制。虽然脸色仍然苍白，嘴角挂着血迹，但至少能说出话来了。
　　“抱歉……是我拖了你们后腿。”
　　“别这么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兽人里会有法术攻击这么凌厉的魔法师。”在米蕾卡身前蹲下，米璐抓住她的手，安抚了受伤的射手一句。
　　“米璐妹妹，这么一说，刚才打出魔法弹的应该就是那个兽人大祭司吧？”
　　米璐摇摇脑袋：“不确定。不过在它攻击后，我立刻对着那边打了一轮。”
　　“怪不得那些兽人突然丢下伤员跑了，它们的大祭司肯定被米璐小姐干掉了。”埃布尔挥挥拳头，兴奋地给兽人大祭司下达了死亡判决。
　　米璐虽然也想这么想，但因为系统并没有任何提示任务完成的意思，再加上没看到兽人祭司的尸体，她也不确定自己就真的杀了那个兽人法师：
　　“不，那家伙到底死没死，还得看到尸体才能确定。”
　　“那些怪物肯定不会把大祭司的尸体留下的。只要它们不来，就算是没问题了。”
　　“但是……”
　　米璐微微皱着眉，不知为何，心里仍然有些疑虑。仿佛在回应她的第六感一般，数秒钟后，矿洞外忽然再次响起了沉闷的地雷爆炸声。
　　和这声爆炸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人类的惊叫。
　　“怎么回事？”
　　听到这阵声音，还没来得及放下武器的几人再次跑了出去。
　　洞外，十几个衣不蔽体的人类正被刚才那些逃回去的兽人驱使着，被迫向着米璐布下的雷区前进。而刚才触发地雷的，正是其中一人。

第八十三章 侧袭
　　被兽人驱使的人类奴隶们形容狼狈，脏乱不堪。让米璐稍有奇怪的是，他们的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但体格却都很健壮。结合铁矿的性质，米璐猜测，这些人类奴隶应该都是些被兽人掳掠而来、准备用来开采铁矿的矿工。
　　她的判断没什么太大错误：因为智力水平摆在那里，普通兽人无法从事一些人类技工能做的精细工作，而能干这些事的“高等”兽人又数量太少，或者不屑于对这种脏活累活亲力亲为。
　　其结果就是，大部分成规模的兽人部落都经常会从邻近的王国区域掳掠人类，把它们当做奴隶使用。他们中的男性会被当做劳力，女性则会变成生育工具。对于那些需要干力气活的人类，兽人们往往会给他们喂些富含油脂的水果，并强迫他们整日劳动。这样一来，这些人类就能在不消耗兽人畜牧资源的情况下充当有效劳力。
　　可利用归利用，喂食归喂食。真到了要命的时候，所有的兽人都很清楚，即使是生育了不少兽人的人类女性，也根本不是它们的同族。
　　就和糠草镇里的三岁小孩都把绿皮视为该被斩尽杀绝的怪物一样，人类奴隶在兽人眼里也不是“人”，只是些可有可无的战利品。在关键时刻，他们会被兽人十分轻易地变成其他东西：累了是坐骑，饿了是食物，碰到这种陷阱区，则是用命来开路的消耗品。
　　“人类，人类！去死，死吧！你们，猪，狗，牛，快过去，过去！”
　　在米璐他们从矿洞出来后，那些去而复返的兽人也发现了他们。这次，对地雷有了心理阴影的它们没有像刚才一样直接冲上来，而是继续殴打着人类奴隶，逼迫他们往前开路。
　　看到有同伴被炸伤的人类奴隶们惊恐万状，裹足不前。为了催动他们，一名强壮的兽人直接抓住了一个退到它身边的人类奴隶，把他朝着铁矿的方向扔了过去。
　　他的身体在地上滑过，一连触发了三枚地雷，惹得那个兽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混蛋……”
　　看着这些怪物如此肆虐残杀无辜者，米璐的心头不由得一阵无名火起。
　　她之前让其他人隐藏起来，怕的就是兽人的大祭司。可现在，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却并没有引来兽人祭司的魔法弹攻击——这似乎代表着埃布尔猜得八九不离十。在机枪扫射下，那个兽人祭司就算没死，也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没有了最大威胁，面对这些蓄意挑衅的兽人，米璐不会手下留情。
　　唯一的问题是，如果她不能在短时间内消灭它们，那些人类奴隶肯定也会面临屠戮。
　　“塞西尔，你那个助手不是能扰乱敌人吗？”
　　看着远处的兽人，心里有些急躁的米璐回头看向了塞西尔。
　　刚才跟着她出来的只有塞西尔、艾文和埃布尔三人。剩下三人中，米蕾卡战伤，图娅是治疗师，只有塞西尔那个号称能发挥作用的泡芙一直没有动手，让米璐忍不住怀疑她会不会不是什么见习法师，而是见习间谍。
　　“别这么着急嘛，米璐妹妹。”看出米璐所想的塞西尔笑了笑，伸手指向了前方，“看，已经完成了。”
　　“什么？”米璐顺着塞西尔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塞西尔，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那些兽人不还好好的吗？”
　　“它们现在已经中招了。泡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准备魔法，现在魔法已经生效。在它的影响下，那些兽人目前所看到的影像是被偏移过的。如果你要攻击，就乘现在。”
　　“好吧……”
　　米璐对塞西尔的话有些半信半疑，但看着人类奴隶已经开始向雷区迈进，不想再看到伤亡的她也没有再等下去——塞西尔的法术在这个距离上无法造成有效杀伤，要干掉它们，还得靠她自己。
　　盘腿坐在地上，少女打开用作武器控制台的电脑，启动了树冠上的武器站。
　　这次战斗给了她不少教训；就拿火力密度来说：由于只有她一个人会操作这个，三个武器站并没有发挥应该有的火力。从接战开始，除了树冠间的那挺机枪在开火，其它两挺机枪都变成了单纯的备份武器。除此之外，缺少额外的侦查手段也是个大问题。
　　防御缺陷在实战中暴露出来不是坏事，但眼下还不是总结的时候。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杀光那些兽人。
　　——砰！
　　随着按钮按下，树冠中的机枪再次开始了咆哮。
　　汹涌的钢霰扫过兽人群，钻开血肉，摧折筋骨，在兽人群中打出了一片残肢断臂，也吓得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类奴隶纷纷本能地趴了下来。
　　而在遭到米璐的攻击后，果然有几个兽人扬起武器，想找面前的人类奴隶出气。可在占星术士法术的干扰下，它们高高抡起的弯刀，实际上只砍向了身边的空气。
　　抓住这个干扰法术制造出的机会，米璐匆忙调转枪口，紧跟着干掉了其他兽人。
　　随着最后一个人兽人也被打爆脑袋，倒在地上，发现安全的人类奴隶终于满带着劫后余生的情绪，从地上站了起来。
　　米璐看到他们在向她挥着手，以为这是在表示感谢的她也冲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移动，等她过去带他们过来。然而，在看到米璐的表态后，人类奴隶们不但没有安静一点，反而冲着她急切地大喊大叫了起来。
　　“……？”
　　因为距离太远，米璐根本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也对周围没什么特别防备。
　　正当她准备绕开雷区，从安全区域靠近那些奴隶时，她附近数十米远的位置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响。紧接着，那棵被她放了一挺遥控机枪的大树被某种强大的魔法力量拦腰折断，轰然倒了下来。
　　没等米璐等人感到惊讶，十几个动作敏捷的兽人斥候呐喊着粗鲁的兽人语，从林间的灌木丛里跳了出来。
　　“杀，杀人类！”
　　“吃光！杀光！砍光！”
　　“杀了吃肉，杀了吃肉！”

第八十四章 坏了，我成祭司了
　　看着这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兽人，米璐很快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那个兽人祭司居然故意装死，利用她对“祭司失去战斗力的”的判断，偷偷绕到了他们侧面。而因为没有足够的人手作为哨兵或监视高地武器站的热成像仪，她也没及时发现这点。
　　“米璐，当心！”
　　当嚎叫着的兽人靠近他们三十步时，反应过来的艾文和埃布尔立刻同时拔出长剑，冲了上去，米璐身边的塞西尔也抬起法杖，指向了汹汹而来的兽人。一时间，刚才还一片平静的矿洞门口刀光剑影，风炮轰鸣。
　　每一道剑光掠过，都有残肢飞起。每一次疾风嘶鸣，都有血光迸现。
　　战斗力不佳的兽人斥候在单挑中根本不是艾文和埃布尔中任何一人的对手，可因为它们人数实在众多，埃布尔不得不更加趋向于格挡防御，艾文身上的魔法护符也时有触发。
　　米璐知道她必须改变局势，改变局势的希望也在她身上。
　　丢下手里那台派不上用场的电脑，米璐看了看四周，朝着一旁的装甲车跑了过去。
　　“抓，抓住！吃！”
　　见到少女孤身一人脱离小队，几个落后一步的兽人斥候如同逮到离群斑羚的鬣狗，当即改变方向，朝着她追了过来。为了避免被他们追上，还没来得及跑到车边的米璐只得停下脚步，拔出手枪，回头射空了一个弹匣。
　　密集的子弹将两名兽人斥候打倒在地上，哇哇乱叫。最后一个活着的地精斥候在原地愣了愣——米璐本以为它是想要逃跑，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名兽人竟然抛下武器，在离她还有十米远的地方猛地腾空一跃，直接撞到了她的身上。
　　“呜！”
　　猝不及防下被撞倒在地的米璐只感觉肚子和手肘一阵剧痛。没等她来得及抓住掉在手边的武器，落在她旁边的兽人斥候就径直举起弯刀，对着她的脖子砍了下去。
　　——锵！
　　关键时刻，米璐身上的护符发挥了作用，将锋利的刀刃格挡了回去。发现刀刃被弹开，兽人斥候索性抛下武器，压在她身上，用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被猛地掐住脖子，米璐顿时感觉呼吸一窒。来不及思考护符为什么在这时没有生效，她伸手摸向腰间，拔出挂在腰带上的猎刀，一刀朝着兽人斥候的脖子捅了进去。
　　几乎是在滚烫鲜血浇在她脸上的同时，一阵枪声也从她的身后响起，在骑在她身上的兽人身上开出了十几个血洞。
　　“呼……呼……”
　　推开身上的尸体，好不容易能喘上口气的米璐抹了把血，爬了起来，正好看到图娅拿着正在冒烟的冲锋枪站在她身边，双手有些发抖。
　　米璐刚开口准备说些什么，几个会找软柿子捏的兽人又继续呐喊着，向着她们冲了过来。
　　“杀，吃！”
　　“……！”
　　紧张地看了米璐一眼，图娅举着冲锋枪，再次扣下了扳机。
　　一秒钟内，十几发子弹呼啦啦地向着前方洒了出去，然而，因为太过紧张，这些子弹并没有成功命中一个敌人。
　　有些发懵的图娅站在原地，拼命回忆着米璐之前教她的动作，想要给武器更换一个弹匣。可她的手摸在枪上，大脑却感觉一片空白，半天也没把弹匣退下来。
　　好在一旁的米璐及时打开车门，把她推进了驾驶座，这才避免了让她被兽人扔过来的飞刀砍到。
　　在米璐重新关上车门的瞬间，几个兽人正好跑到了她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抡起武器就开始攻击起装甲车的钢板。听着耳边那些乒乒乓乓的噪音，米璐想也没想，发动引擎，对着前面的兽人就是一脚油门撞了过去。
　　——咔嚓。
　　几吨重的装甲车在兽人反应过来前把它轻松碾在了轮下【一三】，隔着车门，米璐都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冲出几个兽人斥候的重围后，她用最快速度打开车载武器站，控制准星对准了正在围攻埃布尔他们的兽人，喷出了复仇的烈焰。
　　之后发生的一切没什么悬念：炙热的金属风暴所到之处，形同摧枯，势如拉朽，很快就把正在围攻艾文和埃布尔的兽人消灭殆尽。
　　这场战斗里，米璐有失算，那个狡诈的兽人祭司也有失算。它只是把隐藏在树中的机枪当成了最大威胁，却没想到——当然也不可能想到——米璐的她手上还有辆装甲车。
　　面对机枪发射出的子弹，向他们发动突袭的二十来个兽人没有一个逃跑，全部都战斗到了最后，这让米璐在惊叹它们悍不畏死的同时，也高度怀疑，那个兽人大祭司就在他们附近。
　　将武器站瞄具切到热成像模式，她不顾脸上身上都是鲜血，开着车向森林里冲了进去。
　　果然，通过对热量的甄别，她从车内屏幕上捕捉到了一抹和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黑影。因为已经猜到了这个身影的身份，米璐没有二话，对准它的方向就是两枪。两枪过后，黑色身影迅速消失在了车内屏幕内。
　　“图娅，待在这别动。”
　　前方的空间被十几棵大树挤压得很逼仄，车辆不能开进，只能徒步前往。即便如此，被这个兽人祭司弄得有些上火的米璐也不想放过它。
　　示意图娅留在车上，她抓着手枪，跳下装甲车，独自前往了刚才黑影所在的方向。
　　来到子弹落点附近后，满脸警惕地米璐没有看到尸体，但却看到了一大片向着前方延伸的血迹。顺着血迹一路往南搜索，她终于在之前埃布尔他们找到的水源附近找到了这些血迹的主人：
　　一个留着白色山羊胡，皮肤皱褶，双目血红的兽人祭司。
　　它没有被子弹命中，但小腿被子弹打飞的木屑刮出了一道大豁口，所以才有力气流着血一路逃到这里。
　　从它这副至少活了六十年的外貌，还有它手中拄着的那根同时兼顾法杖与权杖功能的黑木杖来看，这应该就是兽人大祭司无疑。
　　米璐还想从它嘴里问出点东西，所以没有直接一枪干掉它，而是用枪口顶着它的脑袋，伸手从它手中抢过了那根法杖。
　　在她抢过法杖的瞬间，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系统突然蹦出了一个提示：
　　【获得怒牙部落大祭司头衔】
　　【特殊兵团“怒牙兽人”已解锁招募】

第八十五章 农民
　　面对这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新类型提示，惊讶之余，米璐也看了眼它所带来的效果。
　　在获得“怒牙部落大祭司”的头衔后，米璐可以打开的系统项目额外多出了一个军队面板。面板上目前空空如也，只有一行【军团数0/1】孤零零地位于面板顶端。
　　和系列中某个游戏的设定一样，系统认定的一个军团的满编员额为1000人。她可以实际通过系统协助招募的数字可以比这个数字少，但绝对不能超出上限。
　　根据面板上的注释，只要在周围有怒牙兽人存在的情况下，米璐就可以直接招募它们作为麾下士兵作战。至于“招募”具体该怎么做，她却并不了解。
　　如果硬要去猜一下的话，她猜想，这种招募应该是直接让兽人的效忠对象变成她——这听上去像是心灵控制之类的技术。
　　这种“邪恶技术”用在人类身上会让人感觉不太舒服，但如果用来指挥兽人，却刚好合适。对现在的米璐来说，如果真的能招募那些力气大、头脑简单、只会听从命令的兽人作为部下，反而比招募一些各有异心的人类雇佣兵要更加可靠。
　　可惜，她之前把铁矿周围的所有兽人都杀了个干净。除了眼前这个还需要进行情报审讯的老兽人外，她没有任何目标能够用来试验。只能等之后再遇到兽人时，再看看能不能把它们临阵俘获了。
　　“别动。”
　　关掉新出现的军队面板，米璐将缴获的法杖插在腰间，警告了受伤的兽人大祭司一声，将它的身体翻了过去。
　　作为兽人中的学识代表，对人类语言很有了解的兽人祭司自然也明白米璐的意思。在没有遇到反抗的情况下，米璐仅仅只花了十几秒，就把它的手用它自己的腰带反绑了起来。
　　“米璐小姐！”
　　米璐刚把它绑好，埃布尔他们也正好追了上来。
　　见到浑身是血的米璐，艾文的声音不再像平时的春日和风，而是溢满了焦急：“米璐，你受伤了？”
　　“我没事，是兽人的血。”米璐摇摇头，在兽人的手上再打了个死结，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带着腥臭味的兽人鲜血染红了她的上半身，这是以往的卡斯缇亚大小姐从来不会遇到的事情。经过数场恶战，米璐早已经适应了各种各样的血腥味，但半凝结的血块贴在脸上的感觉，仍然不是那么舒服。
　　“我抓到了一个兽人。这家伙应该就是怒牙兽人的大祭司。把它抓回审讯一下，我们就能知道那些绿皮在盘算什么。
　　“就是它？”和米璐的两个“追求者”一起跟上来的塞西尔走到兽人身边，上下打量了它一下，眼神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厌恶，“米璐妹妹，它可把我们害惨了。我刚才差点被兽人丢出来的弯刀砍到，还好艾文救了我。”
　　“你不会又想对着它捅个十几刀吧？我可不同意。”
　　“放心，我没有对束手就擒的人下刀子的乐趣——它不是人，但也一样。”
　　从老兽人的脸上收回目光，塞西尔后退两步，将它让给了身后的艾文。走过来的骑士只是稍一用力，就像拎小鸡一样把这具干瘦的躯体拎了起来。
　　老兽人没有挣扎，也不知道是没力气，还是知道自己挣扎也没用。
　　带上这个仅存的战利品，几人一起返回了铁矿，走到一半，想起什么的米璐半路改道，把抛锚的装甲车开了回去，顺便也将那些幸存下来的人类奴隶领了回来。
　　经过刚才的一场血战，矿洞门口遍地都是兽人的尸体，和之前冒险者们攻陷这里时的场面就差了只猎龙蛛。
　　在拜托图娅帮被俘获的兽人祭司治疗下伤口后，米璐用水洗掉皮肤上的血迹，和艾文他们一道来到了那十几个人类面前。浑身染血的几人看上去有些可怖，可看着他们，这些奴隶却比看到了最温文尔雅的兽人还要高兴。
　　因为一时不知道这里谁是领头人，他们对着所有人都一一跪下，道起了谢：“谢谢，谢谢你们，大人们，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客气。”出身骑士的艾文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这种跪拜，米璐却有些不太适应。将他们一一扶起来后，她询问起了这些人类奴隶的具体情况，“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会落到兽人手里？”
　　“大人，我们都是红榄镇的农民，老实本分的好人。我们从没偷藏过一个该上税的土豆，也从没诽谤过领主一句坏话。三个月前，一群兽人袭击了我们的镇子，他们杀死了十几个卫兵，然后掳走了上百个镇民。从被抓到之后，我们就一直被它们当苦力使唤。”
　　“嗯？”米璐打开地图，找了一下红榄镇。这处镇子也位于翠石堡领内，但在翠石堡主城以北，和糠草镇隔着百来公里，“也就是说，还有被掳掠的人留在兽人部落里？”
　　“是的，大人，但都是些女人。男人几乎都累死，或者被杀了，只剩下我们这十几个。”
　　“别担心，你们现在安全了。”
　　“蒙您恩惠，蒙您恩惠……”一个年纪尚小的奴隶低下头，把面前的少女当做神明一样祈祷着。其他人虽没这么夸张，对她的感谢也溢于言表。
　　“你们知道兽人为什么带你们过来吗？”
　　“那个兽人祭司会说人话。在过来之前，它给了我们一些工具，要我们过来开矿。除此之外，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答话的人类奴隶想起那时的场景，眼神中透着后怕。
　　米璐看了看他们的装束，并没有从中发现他们所说的工具：“那些工具呢？”
　　“都放在营地那里了，那里还有不少兽人。”
　　“哦？”
　　闻言的米璐眼前一亮。
　　她刚才还在发愁不好测试招募兵团的实际效果，没想到这么快就知道了“素材”的位置。
　　不过想想也是：几十个兽人平日消耗的食物就不是小数目，就算它们的耐力再强，也不可能不带行李，就这么一路走过来。
　　“既然如此，你们之后能给我带个路吗？”

第八十六章 可用人力：0.026K
　　“都听您的，大人。”
　　听到这个问题的农民们纷纷谦恭地低下了头，眼中却忍不住对米璐的好奇；她的模样像是那些偶尔坐着马车来到田间，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淑女”，可她衣服上那些兽人留下的血迹，却又让她的气质和那些扭扭捏捏的大小姐们大相径庭。
　　“大人，我们能知道我们的救命恩人是谁吗？”
　　“我叫卡莉尔，白金玫瑰商会的合作伙伴兼雇佣兵，目前正在看守这座铁矿。”
　　早有准备的米璐按照惯例，给自己诌了个略有掺假的身份。对这种事情，她现在早已经验丰富。别说她本来就是白金玫瑰的半个合作伙伴，就算让她开口说自己是毒蛛会所的老鸨子，她的脸都不会红一下——话说回来，她身边不就是有个毒蛛的皮条客来着？
　　“白金玫瑰？！”十几个农民中不乏“见过世面”的人，听到她的话，所有听过白金玫瑰这个名字的人都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知道这个，大人，你们那都是些大善人，大好人。”
　　“……咳。”
　　米璐清了清嗓子。她不知道哈纳尔听到这种话会不会感到尴尬，反正她是挺尴尬的。
　　“行了，各位，你们不用谢我们。我之后需要你们帮忙带我去营地，在那以后，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人，我就想回去……”
　　“还有我……”
　　“我的妻子还在兽人那里……”
　　农民们的回答五花八门，总结一下，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希望想办法救出自己还在兽人部落里的家人，剩下三分之二的人则打算先去附近的镇子，然后想办法回去——这让米璐稍微有些疑虑。
　　农业社会的农民对世界的感受通常只有周围的一亩三分地，在交际方面也不如走南闯北的商人和冒险者在行。但他们毕竟看到了自己的样子，而糠草镇还流传着对她的追杀令。如果这些人里有一个出去把事情一说，那她就等于是在自找麻烦。
　　这些农民在这里对她一副敬畏的样子，不过是因为她是他们眼中的“大人”。如果她从“白金玫瑰的大人物”变成了一堆他们本来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金币，这份对“大人”的尊敬自然也就不值一提了。
　　为了安全起见，她必须和留下米蕾卡一样，设法把这些农民暂时留下来。
　　“各位，我明白你们的境遇，也不会阻挠你们的去留，不过，你们知道这里哪吗？”
　　农民们摇摇头，如实回答了她：“不知道。”
　　“这里是翠石堡东南边境，离最近的镇子都有八十公里，离你们的老家更有数百公里之遥。你们几个徒步过去，又没有武器。万一路上碰到地精或强盗，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真的？那、那大人，我们该怎么办？”米璐的话让这些刚刚劫后余生的农民们如坠冰窖。一个年长的农民牙齿打着颤，希望眼前的大人物能给他们指条明路，好让他们能从地精和强盗这两种农民最厌恶，也最恐怖的人祸中存活下来。
　　“这个嘛……”米璐用手指敲敲太阳穴，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这样吧。你们先暂且留在这里，商会过段时间会有武装车队过来，到时候，我让他们送你过去，如何？至于那些要去部落救人的人，我也劝你们留下。我们之后会对附近的兽人进行一场肃清行动，也许到时能帮到你们。”
　　“这……实在太感谢了。”
　　不知道米璐顾虑的农民们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听到她的话，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把这当成了她大发善心的恩惠。
　　他们已经在兽人窝里待了三个月，不在乎在这里多待段时间。更何况，自己设法回去还要路费，走得也慢。要是能蹭蹭“大善人’的车，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这些人在这里的住处也好安排——米璐只需要攻下剩余兽人的营地，直接把它们的扎营工具搬回来就行。
　　“有人对这个方案有异议吗？”
　　看着感激涕零的农民们，少女最后向他们确认了一次。理所当然的，她没有听到任何异议。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来个清楚路的人，带我过去兽人营地吧。”
　　“是，大人。”
　　安全得到保障，农民们兴高采烈地吵嚷了一阵，推举出了一个认路能力强的年轻人，作为米璐的向导。
　　而对米璐来说，反对的声音不来自这些陌生人，反而来自队内。
　　具体到个人，就是埃布尔，还有艾文。
　　“米璐小姐，这太危险了。我们才刚刚战斗过，而按他们说的，营地里的兽人也还剩下不少，就算要去，我们也——”
　　“我知道。”米璐打断了他，“但我知道一句拉汶亚谚语，叫做‘兵贵神速’。对待威胁，我们必须斩草除根。”
　　“那至少也得让我和你一起去。”感受到米璐的坚定态度，埃布尔不得不稍有让步。
　　旁边的骑士瞥了瞥埃布尔，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搭上了剑格，只等米璐一句话就准备动身。
　　见他们两个这副样子，知道用平常方式无法劝说他们的米璐压低声音，隐晦地提醒了一下他们：
　　“艾文，埃布尔，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你们不需要都跟我来。别忘了，如果你们都走了，剩下在这里的都是些女孩子，如果……”
　　米璐没把话说到如果之后，可看看那十几个身体强壮的农民，两人都能明白她的意思。
　　同样觉得这是个问题的两人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让埃布尔留了下来——毕竟，埃布尔还有妹妹需要照顾，而艾文来这里的理由则只是为了米璐一个人。
　　十几分钟后，带上艾文和一个农民向导的米璐向队友们告知了一下自己的行踪，动身前往了两公里外的营地。
　　茂密的森林之前给偷偷靠近的兽人提供了掩护，反过来，它也同样将刚才交战的动静阻隔在了铁矿周围。当米璐到达营地附近时，十几个负责留守营地的兽人正围着篝火，喝着味道难闻的自酿酒，用断断续续的兽人语言毫无防备地大吹大擂着。喝到开心处，几个兽人开始在空地上跳起了毫无美感的舞蹈，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
　　前进到离兽人营地只有十几米远处，艾文用大拇指抵住剑刃，以不易察觉的声音轻轻拔出了长剑。
　　“等等。”
　　不准备动粗的米璐摇摇头，低声阻止了他，接着打开了在解锁招募功能后出现的军队面板。
　　相比之前，原本空落落的军队面板上此时已经多出了一行显眼的信息：【附近可用人力：0.026K】。

第八十七章 招募兽人军团
　　0.026K的可用人力，就意味着周围有26个能被她招募到的兽人。
　　伸出手指，米璐仔细数了数自己能够看到的兽人：一共18个，算上还在营地里没出来的兽人，正好和这个数字八九不离十。
　　军队面板上的可用人力属性的后面有一个十分显眼的招募按钮，在有大祭司头衔的情况下，她招募这些兽人所需要花费的消耗仅仅只有-0.026K人力，不需要花钱，也不需要花时间，几乎等于白嫖。当然，由于这毕竟不是游戏，这些兽人之后的武装和日常消耗都需要米璐负责开支，也算是一种隐性招募成本。
　　不过，森林里的物资充足得很，只要它们听话，这二十来个兽人根本拖累不了她。
　　清点完兽人的数量后，米璐没怎么犹豫，直接按下了那个招募按钮。
　　在招募按钮按下的一瞬间，军队面板上的可用人力变成了0，而军队列表里则出现了她的第一支军事力量。
　　这支由26个兽人组成的“军团”默认名字是毫无特色的“怒牙兽人军团1”。它的出现将兵团上限变成了1/1，而在“怒牙兽人军团1”这一条目的后面，则显示了它的详细情况：组织度70%，满员率2.6%，兵种分类为近战步兵……这些都和游戏——尽管看上去糅合了不止一个游戏——中相同，但又不像游戏中一样，有更加具体的攻防属性。
　　仔细想想，倒也合理。毕竟游戏只是在掷骰子，但现实中，只要指挥得当，乌合之众也能击溃精锐大军。如果真的给它们加上了具体数值，反而是对它的一种束缚。而且，这支军队虽然没有属性，可每个兽人却依然都有着单独的属性面板。
　　随便挑了个看上去长得顺眼点的兽人，米璐打开了它属性，扫了一眼：
　　【榔头】
　　[男 19岁]
　　[所属：怒牙兽人军团1-米璐·卡斯缇亚]
　　[军事：3]
　　[谋略：2]
　　[魅力：4]
　　[管理：5]
　　[战斗：13]
　　[性格：易怒、暴食、（？）]
　　[弱点：风魔法、（？）]
　　[特性：（？）]
　　[可用编辑点数：3]
　　光看属性面板，兽人的各项属性几乎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也保留了属性编辑器的编辑点数。甚至，因为米璐已经执行了招募动作，这个兽人的所属一栏都已经由原本的[怒牙部落]变成了那个使用默认名字的第1军团。
　　“艾文，我去和这些兽人沟通一下，你暂时先不要攻击它们。”
　　为了确认这些兽人是否真的能够听从她的指挥，米璐事先嘱咐了艾文一句，然后不等他回答，起身走出隐蔽物、在那个领路农民惊愕的眼神中主动出现在了兽人们眼前。
　　而很快，他脸上的惊讶就变成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见到突然出现的少女，那些在他印象中凶残无比的兽人不但没有对她拔刀相向，反而停下手上的动作、乖乖集合在了她的身前。
　　这些青面獠牙的怪物们恭恭敬敬地低着脑袋，宛如一群被驯服的温顺野兽。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欲望。不仅如此，它们甚至还张开嘴，用蹩脚的人类语言称呼着米璐的头衔：
　　“卡莉尔，卡莉尔大祭司。”
　　“……？”
　　原本对米璐的举动就有所疑惑的艾文见到这副场景，满脸惊奇地看向了身畔的少女，但还是没有把剑插回去。
　　第一次看艾文露出这副表情，米璐心知自己这手算是镇住了他，心里多少有点得意。
　　“米璐，这是……”
　　“别担心，没事的。”
　　冲着艾文摇摇头，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了那群兽人跟前。
　　这些兽人的智力堪忧，可它们既然能说话，米璐还是想测试一下，这种招募到底影响了它们的什么。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大祭司，是大祭司。”
　　“你们以前见过我？”
　　“没有，没有，大祭司，但我们都尊敬您。嗬，嗬嗬。”
　　兽人们扭曲着自己的五官，极力想做出一些谄媚表情。可因为它们的脸部肌肉不如人类发达，当这种表情从他们脸上出现时，反而变得有些可怖。
　　它们既然能做出这种举动，就代表它们并没有完全失去自由意志。米璐猜测，在她按下招募选项的时候，应该是有一个“眼前的人类女人是大祭司”的观念像思想钢印一样深深楔入了它们的脑海里，所以才让它们在保持那点仅有理智的情况下变成了她的忠实部下。
　　“既然你们没有见过我，为什么又知道我是大祭司？”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她继续提出了问题。
　　“神谕，神谕，大祭司。大祭司带我们征服，大祭司带我们强大，大祭司带我们吃，吃——”
　　“吃饱饭。”叫榔头的兽人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咧了咧嘴。
　　它这副样子有些“憨态可掬”，让米璐莫名有些想笑：“我会让你们吃饱，不过，你们得听我的命令。没有我的指示，你们不能攻击任何人，哪怕是人类。”
　　“效忠，效忠大祭司，我们的本分。您说什么，我们做什么。今天这么做，明天这么做，永远这么做。”
　　“米璐，这些兽人是怎么回事？”看着米璐像真正的兽人祭司一样随意指挥着这些“怪物”，按捺不住好奇的艾文忍不住第二次询问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这个？”米璐抽出腰间的黑色法杖，向他展示了一下，“在拿到这根法杖后，我忽然感觉到，我已经可以和一些兽人之间建立某种精神上的联系，让它们……呃……听我的话。”
　　艾文思索了一会儿，从嘴里冒出了一个词：“果然。”
　　“果然？”
　　“圣泉给人的魔法天赋不止于对元素力量的运用，而是全方面的魔法加成，这也许也是其中一个体现。”
　　“嗯……的确有可能。”闻言的米璐满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尽管骑士的这一猜测和真实原因差了十万八千里，她还是挺高兴艾文能自己想理由为她找补的，“总之，艾文，现在这些兽人已经算是我的部下了。我们先带着它们回去吧。”
　　“这种控制牢固吗？”
　　“放心。”
　　对系统很有信心的米璐把手里的法杖随手丢在地上，耸了耸肩。
　　兽人大祭司的法杖只是一个契机，在激活了军队面板之后，它本身也就只是根普通法杖。哪怕米璐将法杖掷到了地上，后面的兽人也没有任何改变。
　　做完这个展示，她重新把法杖捡了起来：“你看，不会有问题的。有了它们，我们之后遇到更多兽人，也有办法。”
　　“嗯。米璐。我相信你的能力。”
　　“真的？”米璐愣了愣——这可不符合艾文的一贯风格，“我还以为，你会又唠唠叨叨地说半天如何担心我，然后一定要留在这里，让那个可怜的向导自己摸回去呢。”
　　“你是我的未婚妻，注定不会是碌碌无为的人。对这点，我很确定。”
　　“咳……艾文先生，能不能拜托你别老是说这种我完全不记得的事情了？我现在要让它们拆掉扎营工具再去铁矿，你先带着这位领路人回去，和塞西尔他们说一下，免得待会引起误会。等它们搞定这边，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第八十八章 我对男人没兴趣
　　听到米璐再次无意间对自己用了敬语，艾文的表情有些遗憾，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带着那名向导先行离开了这里。
　　在他们离开后，米璐开始迅速指挥起这些对她言听计从的兽人，试图让它们拆掉整个营地。
　　因为对兽人语只会听，不会说，米璐和这些兽人交流起来其实不怎么通畅。为了改善这种情况，她将说人话说得最顺畅的“榔头”的三点可分配点数都加到了管理上，让它的管理能力从蹩脚一跃而成了中上水平，并通过它指挥起了整个兽人小队。
　　有了管理能力鹤立鸡群的基层领队，“怒牙兽人军团1”的工作效率很快有了显著提升。没过一会儿，二十来个兽人就把自己辛苦搭建起来的营地拆了个干干净净，并把分解出来的扎营设备进行了整理。
　　一眼看去，除了帐篷、草席、皮毡、肉干之类的必需品外，它们还非常自觉地把两桶还没喝完的兽人自酿酒扛了起来。
　　米璐完全弄不清楚这些酒到底是拿什么玩意酿的——尤其是在她被熏到有些反胃，并看到一个兽人从里面掏出了一个野猪头之后。为了避免这玩意回去污染铁矿本来就被血腥味弄得不怎么好闻的空气，她命令兽人们把两个酒桶都扔在了路上，它们也毫无怨言地照做了下来。
　　“兽、兽人又来了？”
　　一小时后，当米璐带着绕开雷区的兽人重新回到铁矿时，就算已经事先得到了艾文的通知，那些对兽人产生了心理阴影的农民们也吓得不行。直到他们得到米璐的承诺，并再三确认过这些兽人不会活撕了他们之后，他们这才放下了心，有几个人还偷偷对着它们啐了一口。
　　埃布尔兄妹和塞西尔对米璐的奇怪能力都有些心理准备，所以惊讶程度比之这些农民要小一点。但看着这些服服帖帖的兽人，他们仍然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些兽人会这么听话？”
　　“是这样的……”
　　比划着手势，米璐将她之前糊弄艾文的理由再次说了一遍。
　　她这个解释不但回答了这个问题，也同时解答了他们“如果能这么做，为什么不在战斗前就控制它们”的疑惑。而在说完之后，米璐也突然意识到，那个真正的兽人大祭司好像并不在她的招募范围之内。
　　也许，系统的招募机制也和游戏一样，无法将这种类似将领，或者“英雄”之类的人物整编到军团当中？
　　她很想从系统里找个类似“帮助”之类的按钮出来，可惜，就算翻遍了所有界面，也没人能给她解答这个答案。没办法，她也只能暂时将这个疑问抛在脑后，专心应付起了眼前的事情：她指挥着那些兽人，让它们清理了自己同族的尸体。随后，她又让兽人们在矿洞外扎下营地，给它们自己和那些农民弄出了居住场所。为了保障他们的用水，米璐自己也亲自上阵，用之前多余的水管在矿洞外制造了一个供水口。算是完美解决了居住和饮水问题。
　　至于食物——她也有办法。
　　这个办法当然不是使用民用工厂；用工厂来生产罐头食物不但赶不上消耗，也极端浪费生产力。
　　她的做法是让那些农民这两天先就着兽人带来的腌肉果腹，同时派遣兽人进入森林狩猎，获取食物。
　　这些兽人的体力强壮，肉搏能力也不差，凭借它们的狩猎本能，一个人一天收集三人份的食物不成问题。从外，在收集食物的时候，它们也能稍微充当一下哨兵，提防可能过来的其它兽人。
　　系统交给米璐的防御铁矿任务毕竟还没正式提示完成，在那之前，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
　　“呼……”
　　等米璐做好了这些安排，又去房间里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
　　刚刚出浴的少女正坐在床上梳理着头发，塞西尔忽然领着占星术士泡芙，门也不敲地径自找到了她。
　　光看着这家伙脸上的笑容，米璐的心里就有些发毛。
　　“塞西尔小姐？有什么事吗？”
　　“米璐妹妹，我这次算是帮上你忙了吗？”
　　“当然，我很感谢。”
　　塞西尔在战斗中干掉了好几个兽人，泡芙的法术也救了几个人类奴隶的命，这些都是她们提供的帮助，米璐也不会否认。
　　可她知道，塞西尔说出这种话，肯定不会只是要句道谢。
　　“我要的不单单是谢谢。”
　　——没错，就像是这样。
　　“塞西尔小姐，我现在可没空和你干什么。”
　　“啧啧，米璐妹妹，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没说要和你做那种事情。我只是想让你送我们回去。”
　　“回去？”塞西尔的话让米璐有些意外，“现在已经快天黑了，你们确定要今晚离开？要不还是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不用了，米璐妹妹。我在毒蛛还有事情要办，能早点回去，自然最好。”
　　“你不打算跟艾文多接触一下吗？”
　　“我不想太刻意。而且，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哦？”米璐回忆了一下塞西尔和艾文的几次接触。虽然塞西尔表现得很主动，可艾文却一直都对她没什么表示，“……真的吗？我完全看不出来。”
　　“看来米璐妹妹是真的不懂男人。不过也难怪，你还是独角兽，之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些虚张声势吧？就是那种‘我很会舔……’”
　　“停——！别说了。我说过很多遍了，我那只是权宜之计。而且，懂男人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对我来说，用我的办法拿到我需要的东西，就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塞西尔看着少女的眼睛，微笑了一下，“艾文这边，我不会放弃。只要米璐妹妹你不马上宣布恢复记忆、和他结婚，我就有办法。”
　　“这个你放心，我是不可能答应他的。”
　　“真的？米璐妹妹，他可是米里昂的骑士。”
　　“他就算是国王的儿子都没用，我对男人没兴趣。”
　　“……？”
　　“怎么了，很奇怪吗？”
　　“没什么。”塞西尔的心里话明显不是这个，但她如果不想说，米璐也问不出来。
　　米璐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塞西尔急得今晚就要回去，不过，既然她这么要求了，她也不好拒绝。
　　在跟其它人说了一声后，米璐带着塞西尔与泡芙，把她们一路送回了糠草镇。
　　由于过几天还要过来交货，在告别时，米璐没和塞西尔说太多东西，只是催促她快点解决好萨拉尔女儿的事情，塞西尔自然也是百般答应，不在话下。
　　返回铁矿的路上，有些无聊的米璐检查了一下地图，发现铁矿那里已经多了一个兵牌标志，而标志的番号也正是她手下的“怒牙兽人军团1”。打开它的注释后，她还能详细看到它的情况，并在地图上共享这支军团所能看到的情报。
　　这让米璐忽然有了个想法：如果她把这些兽人派回怒牙部落、驱散战争迷雾，是不是能直接虏获一大堆兽人回来？

第八十九章 兵不厌诈
　　对这个猜想，米璐心里觉得希望不大——毕竟如果真是这样，她只需要不断拿头衔，然后不断用兵力滚雪球，就能足不出户的称霸世界了——但因为无法确定，她还是决定，等这些兽人储备了足够的食物，她就从它们中间分一部分出去，看看能不能与怒牙部落产生联系。
　　而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她得审讯一下那个真正的兽人大祭司，弄清楚怒牙部落为什么盯上这个铁矿，它们又会不会还有援军。
　　这个季节的天黑得很早。米璐从糠草镇回来的时候，最后一抹夕阳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天际。飕飕的冷风拍打着装甲车的窗户，将本不牢固的雨刷晃得微微摆动着，平添了几分清冷气息。
　　看着从车窗边不断飘过的落叶，不知为何，米璐忽然觉得有些孤寂。
　　她虽然已经来了这里几个月，也算是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对这个世界，她总归还是有一些无法抹去的疏离感。
　　什么时候她才能完全适应这里？她也不知道。可人生就是这样，既来之，则安之。比起之前被关在拉汶亚地牢里的时刻，她现在已经好了很多。等什么时候把周围的环境改造成自己习惯的模样，她也许就不用再考虑自己不适应环境了。
　　……
　　打开远光灯在森林里小心翼翼地开好了一阵子，米璐总算穿破黑暗，回到了亮着灯火的铁矿。
　　铁矿外，十几个农民和二十几个兽人各自占据了外面新搭建营地的一半。因为对对方种族的排斥，他们没有，也没兴趣进入对方的“地盘’。只有当米璐从车上走下，穿过营地的时候，留在外面的人类和兽人才会抬起头，共同向她投来或尊敬，或感激的目光。
　　之前从没被人这么注视过的米璐不太习惯他们这样。尽管这些目光没有任何恶意，可还是让她感觉有如芒刺在背。
　　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她加快脚步，进入了矿洞内部的建筑内。
　　在见到熟悉同伴的一瞬间，她像脱掉一件不合身的衣服一样，褪去了脸上那副刻意摆出的严肃表情。
　　“图娅？还没睡吗？我离开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
　　“没出事，这里很好，外面也不怎么吵闹。”在客厅里摆弄一盆盆栽的治疗师听到少女的话，回过头，笑着回答了她。
　　她身前那个自制小木盆里栽着的正是米璐之前见过的那种浅紫色野花。艾文把它叫做夙恋紫，没想到图娅居然也喜欢这个。
　　“这个是……这个是我从外面摘来的。我只是觉得很好看，就弄回来了。”见米璐的目光落在盆栽上，图娅有些脸红地小声解释了一句。
　　米璐并未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只是很高兴自己和图娅的审美一致：“真的？太巧了，我也觉得这个很好看。”
　　“嗯，嗯……”
　　“对了，图娅。既然你没睡，我正好打听一下：之前我抓到的那个兽人在哪？”
　　“在矿洞最里面。艾文先生在一开始把它丢到了矿洞深处，我在为它治疗后，也没专门动过它——让那些你带回来的兽人见到它，也许不太好。”
　　“还是图娅想得周到。我有些话想要问问它，现在能带我过去吗？”
　　“嗯……！”
　　图娅乖巧地点了点头，脚步局促地离开了那盆盆栽，然后带着米璐，来到了灯光昏暗的矿洞深处。
　　这里曾经是当时放置那块兽人石板的位置，而巧合的是，现在被丢在这里的正是那块石板在等待的人。
　　“……”
　　听到有人向它靠近，一直闭目冥想的老兽人睁开了眼睛。它的双眼在黑暗中也闪着红光，看上去很不寻常。
　　这个干瘦的老兽人用这双眼睛一直阴森森地看着米璐，直盯到她感觉有些脊背发凉。
　　只是，作为失败者，这也是它唯一算得上有点攻击性的举动了。
　　“怒牙兽人的大祭司，我知道你会说人类的语言。”
　　走到兽人祭司的跟前，米璐将手中的油灯放到脚边，然后蹲下身子，用自己的双眼毫无躲避地和它对视着。
　　从那双暗红色的眼睛中，她能读到一些模糊的情绪——厌恶，憎恨，讥讽，嘲弄，但这些加在一起，都不足以让她感到恐惧。
　　对视中的两人谁都没眨眼，仿佛在进行着某种较量。最终，也许是年老体衰，又也许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个阶下囚，怒牙祭司先米璐一步，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不用这么看着我，祭司。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我不会杀你，但你想要安全离开，还需要回答我的一些问题。”
　　“……”老兽人在气势上落下下风，干脆嘴巴一闭，半句话也不回答。
　　看它这副全不打算配合的模样，知道自己需要找些突破口的米璐调出了它的属性面板：
　　【楔鲁瓦·塔顿·怒牙】
　　[男 73岁]
　　[所属：战争女神祭团]
　　[军事：8]
　　[谋略：11]
　　[魅力：7]
　　[管理：12]
　　[战斗：3]
　　[性格：狡诈、狂信徒、（？）]
　　[弱点：近战攻击、（？）]
　　[特性：（？）]
　　[可用编辑点数：3（冷却中）]
　　阅读完这些信息，米璐嘴角一勾，用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把它的名字和身份说了出来。
　　“楔鲁瓦·塔顿·怒牙，战争女神的信徒和祭司——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对你的底细一清二楚。”
　　“什么？”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类说出自己的名字，老兽人的脸上总算不复刚才的淡漠。它的声音沙哑而阴沉，和它的外表十分相称，“人类，你知道我？”
　　“我不但知道你，还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我现在要你回答我的问题，不是真的想问你什么，只是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果你能配合我写份审讯文书，我就能独立做主，单独把你放出去。可要是你执意不配合……我就只能把你送到翠石堡，交给我的顶头上司，看看他要怎么对付你了。”
　　少女的声音高傲中带着一丝不耐，就像真的有一个手眼通天的顶头上司，又真的不把它所知道的事情当做一回事，看得一旁的图娅直冒星星眼。
　　不过事实上，若是光靠这副演技，米璐其实不一定能骗过这个兽人。
　　真正让它感到惊疑的，是米璐居然说出了它名字中的“塔顿”。
　　这个短词是它母亲的名字；从它二十来岁时加入战争女神祭团起，它就因为某种需要被隐藏了起来。时至如今，别说部落里的青壮年，就算是和它同样地位的另外两个大祭司，也不甚清楚它母系的世系究竟是哪支。
　　可现在，它眼前这个人类女人却一张口就把它的真名说了出来。这个时候，如果米璐真的告诉它自己只是知道它的名字，它恐怕反而会感到难以置信了。

第九十章 兽人的大计划
　　捕捉到兽人祭司脸上的惊讶表情，知道自己话术有效的米璐继续往前迈了一步：
　　“楔鲁瓦，是利是弊，我已经和你说明了。如果你实在不想和我说，就摇摇头，我现在就走。反之，就回答我，你们为什么会盯上这里？”
　　“……”
　　面对少女的逼问，兽人祭司没有摇头，却也没有说话，似乎在心里做着什么激烈斗争。
　　知道它已经有所动摇的米璐没有继续向前逼迫它，而是冲图娅使了个眼色，转身向后便走。
　　在她走出两步后，她的身后如她所料地传来了兽人祭司沙哑的声音：
　　“好，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
　　“我还以为兽人都不懂变通呢，看来，你还算是其中的识时务者。”
　　停下脚步，米璐故意在原地停顿了两秒，这才转过身，笑着看向了它，并在它敌视的目光中，开始向它询问起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譬如，它们为什么盯上这座铁矿。
　　兽人祭司楔鲁瓦对此的回答是：它们这次之所以觊觎翠石堡内的铁矿，就是希望占领这里，开发这里的金属资源，用来改善兽人部落的武器。
　　军事上的以新汰旧听上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仔细想想，米璐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之前从塞西尔那里知道过一些怒牙部落的情况。这个部落的存续已经超过百年。上百年间，它不但靠着那些缴获或自制的劣质武器生存了下来，族群数量还不增反减。在这种情况下，它们没必要突然铤而走险，就为了一些无法对它们力量产生质变的武器，向着人类控制的翠石堡领内进行入侵。
　　要知道，在人类领地占据一处矿藏资源可不比普通的流窜骚扰。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无论是出于利益、舆论，抑或是来自于职权或王室的压力，翠石堡的领主都会对此做出动作。而一旦这里变成双方的出血点，怒牙兽人所拿到的好处可能远不足以弥补遭受的损失。
　　除非，它们本来就没打算长期占据这里，而是在进行一笔一锤子买卖。
　　米璐很想知道它们为什么做，但碍于身份，她并没有主动提出这个问题，而是等着它继续说下去。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兽人祭司说出了她想要的东西：原来，应战争女神的神谕，东部荒原的十几个兽人部落都在厉兵秣马，策划着一次对于王国的大规模攻击。而怒牙部落这次进攻铁矿、改良武器，也是为了完成这个属于兽人的“大计划”。
　　把这些兽人当做游牧部落看待的米璐很怀疑所谓的神谕到底是否属实。先不说神是否真的存在，这个命令本身就和兽人的劫掠习性与实际利益相当符合。这些祭司们完全有可能假托神谕，把这当成凝结不同部落的方式。
　　当然，就算这么想，米璐也不会直接对着兽人祭司质疑它的神。
　　这家伙有着“狂信徒”属性，她要是真那么做了，除了徒增敌意外，什么也得到不了。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将这个计划付诸实行？”
　　“我不会告诉你。”被问到这个，兽人祭司突然没有了刚才的配合，反而变得守口如瓶。
　　米璐继续威逼了它两次，可楔鲁瓦在这方面油盐不进，也迫使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问题。
　　除了这个，米璐其实还有些问题想问。可那些问题一旦问出来，她之前装出的人设就会破功。因此，在佯装记下了它的话后，米璐解开它的一只手，给它扔了一瓶水、一个罐头，然后直接带着图娅离开了这里，准备去找其它兽人打听更多情报。
　　两人走出没两步，图娅忍不住用后怕的语气提起了兽人祭司刚才交待的事情：
　　“米璐，太可怕了。没想到那些兽人居然想着这种事……”
　　“这不是很正常吗？它们和人类一直是敌人，想要占领地盘也不算怪事。”
　　“可是米璐，按照书上说的，距离兽人上次进攻我们已经很久了。自从最后一个兽人部落在几百年前被彻底驱逐出王国后，它们就一直在东部荒野盘踞生存，虽然也时常劫掠边境地区的人们，但互相争斗也很严重。这次，如果它们真能联合起来……”
　　“嗯……？如果是这样，的确不得不防。”
　　米璐还是第一次知道兽人被驱逐出去的具体时间。如果情况真如图娅所说，那这次兽人诸部落时隔数百年的重新联合，肯定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进攻。
　　别的不说，她的铁矿就位于翠石堡边境，一旦战端开启，必然首当其冲。
　　几十个兽人她尚可对付，可要是过来几百、几千的兽人联军，她根本就不可能挡住它们。
　　这种若有若无的紧迫感悬在米璐的头上，让她下意识地稍微加快了步伐。来到外面的营地后，她找到那个叫做榔头的兽人，向它询问起了她没向兽人祭司提出的问题。
　　她关心的第一个问题是，兽人祭司楔鲁瓦在怒牙部落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楔鲁瓦？大，大祭司，但现在不是。现在的大祭司是您，您，卡莉尔！”
　　智商被米璐“提拔”了不少的榔头如同恭顺的老农般搓着手，向她说明了怒牙部落的内部情况。
　　怒牙部落中一共有三个兽人大祭司。作为整个部落的实际统治者，这三个大祭司组成了一个三人祭仪团，它表面上是个宗教团体，实际上就是整个部落的核心议会。部落内的各种事务平时由三个祭司各自分管，而如果遇到牵涉到多个祭司分管事务的事情，则由三人共同商议决定方案。
　　从这点看，楔鲁瓦在部落内的权力和地位都不低，不过，因为这种祭仪团模式没有指定接班人，它的失踪对另外两个大祭司也许不是坏事。如果它们知道了楔鲁瓦被抓的事情，那两个兽人很可能拖延对楔鲁瓦的寻找工作，甚至直接宣布它的死亡。
　　“还有呢？”将榔头的话默默记在心里，米璐接着问了下去，“在你们的后面，还有其它预定要来铁矿的兽人部队吗？”

第九十一章 狗头人营地
　　“没有，大祭司，一个也没有。噗噜不在，大哈哈不在，锯子也不在。”被问到这个的榔头摇着头，说出了一个让米璐稍有放心的答案。
　　怒牙部落的这个安排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如果把之前那批被冒险者联合小队剿灭的兽人先遣队计算在内，怒牙部落一共往这处铁矿派了超过一百个雄性成年兽人。对全族人口只有三千上下的怒牙部落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很可观的数目，它们在原计划中没有安排第三批兽人也实属正常。
　　当然，如果以大祭司楔鲁瓦为首的兽人队伍一直没有传去回信，怒牙部落肯定会察觉到这边出了问题，并在此向这边派出搜索队。但米璐已经拿到了怒牙大祭司的头衔，这种情况也难不倒她。
　　她手上现在有二十好几个怒牙部落的兽人。只要到时随便派几个兽人回去，向部落那边通报这里“一切安全”，对方就不会意识到这里出了问题。反而可能会采用添油战术，给她多送些可以招募的兵力。
　　综合这些信息分析下来，东部荒原的兽人虽然最近有所动作，但它们的危险性暂时还不是很大。
　　稍微想了想，米璐从自己的手下里抽了三个兽人，让它们连夜返回部落，告诉怒牙部落“铁矿一切正常”，并让部落尽快派遣几十个兽人过来帮忙锻造武器。
　　之后，对形势有了底的米璐按照着自己的计划，继续按部就班地开始了发展工作。
　　兽人们被派去了森林里进行狩猎之类的危险工作，她本人调度生产哈纳尔所需的货物，至于那些农民，也一个都没闲着，纷纷在她的委托下开始帮忙砍伐树木，寻找石材，在铁矿周围建设起围栏，拒马和瞭望台。农民们原本就在农活中会些木工手艺，骑士出身的艾文又能给他们提供建筑上的指导，这让他们在完成米璐交给他们的任务时几乎没遇到任何困难。
　　两天下来，原本还只有孤零零一个洞口的铁矿很快就在农民们的努力下，变成了一个通常意义上的营寨。为了防止误触雷区，他们用栅栏将矿洞前的空地围了一圈，只在面对水源地的南边留了出口，方便兽人出猎和车辆通行。有了多余的人手，米璐也专门挑了四个兽人，让它们在新建立的瞭望塔上轮流换班、充当哨兵，算是补上了铁矿一直缺失的警备功能。
　　击败兽人大祭司后的第三天，就在她十分欣慰地看着自己的据点变得更加牢固时，外出狩猎的兽人那边突然出了些意外情况。
　　过去两天中，十几个出猎的兽人每天都会带回数以十计的野兽，还有大桶大桶的浆果。这些野兽有时候是鹿，有时候是猪，有时候则是些米璐说不出名字的动物。米璐把其中一部分猎获让它们按照兽人的处理方法进行风干腌制，另一部分则放到了这两天的新生产的一个大冰柜里，用来提供新鲜肉食，几乎每天都能增加不少据点的食物储量。
　　但在今天，原本派出去的两支兽人捕猎队却只完整回来了一支。还有一支小队平白无故少了四个兽人。
　　米璐原本以为掉队的四个兽人只是狩猎未归，但看到余下兽人身上的血迹，还有它们手里提着的狗头人脑袋，意识到什么的少女愣了一下，赶紧打开了军队面板。
　　果不其然，面板上，“怒牙兽人军团1”原本2.6%的满编度已经下降到了2.2%，结合这个狩猎队缺少的兽人来看，她是真真正正地损失了四个手下。
　　虽然它们只是些兽人，但莫名遭到如此损失，就这么点部下的米璐还是怪心疼的。
　　把这支兽人狩猎队接应回营寨，疑惑它们为什么会这副模样的米璐立刻向它们询问起了具体情况。
　　“狗，狗，该死的狗头人！”
　　在兽人们磕磕绊绊的述说中，她这才知道，原来这支兽人在狩猎时不小心撞进了一个狗头人营地，并和那里的狗头人打了一场遭遇战。尽管它们相比狗头人拥有体格优势，可在对方的数量压制下，它们还是不得不在阵亡四个同伴的情况下撤了回来。
　　米璐之前只是听说过狗头人这种生物，可还从没真正遇到过。按照兽人们的反馈，这个危险的野蛮营地似乎就在她的附近——这让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在此之前，因为对兽人们的智商有所怀疑，米璐一直没让它们接触危险的热武器。不过现在看来，她好像必须用枪械武装一下这批系统框架下绝对忠诚的手下了。
　　森林里危机四伏，就算单个兽人再怎么强壮凶悍，也不是一些天生掠食者的对手。她虽然已经派出了兽人去怒牙部落诱骗更多兽人，但总归还要不少时间。如果新的补充兵没到，她自己就先变成了光杆司令，那也实在太丢人了。
　　将武器库里那五支准备发给图娅他们的备用步枪拿了出来，米璐集合了所有兽人，并找出了它们中管理和谋略两项和智商挂钩的属性最高的那几个：
　　“你们兽人里有会魔法的术士吗？”
　　兽人们踊跃回答着她的问题：“魔法？魔法！有，当然，祭司们！它们伸出手，放火，烧，烧死猎物，烧成灰烬。”
　　“那如果你和它们一起作战，会怎么做？”
　　“保护，保护祭司。站在旁边，围在中间，石头，毒液，攻击我们，打不到它们。”
　　“很好。”米璐点点头，一一用手指点出了自己选中的那五个兽人，“我宣布，你们五个现在都是祭司了。之后的战斗中，其他人都需要像保护祭司一样保护它们。”
　　“是，是！大祭司。”
　　米璐这种枉顾神谕，直接钦点的做法可谓独断专横。但面对她的钦定，兽人们只是吵吵嚷嚷地答应着，一点也没有对这个决定提出质疑。
　　在宣布了这五个兽人的特殊身份后，米璐将事先取出的步枪和弹药交给了它们，并将它们带到了附近的空旷处，开始教授这五个兽人怎么瞄准射击。
　　由于兽人的理解能力实在堪忧，米璐整整花了一个小时，也没教会它们怎么瞄准。最后，她索性借鉴了非洲人民的先进经验，告诉它们，这玩意就是一根法杖。只要把细的一头对准敌人，按下扳机，就能像兽人祭司一样隔着上百米杀死敌人。
　　在这种简单粗暴的替代式教学下，五个兽人终于用一晚上时间学会了如何单手握枪，装填子弹，然后对着目标所在的方向砰砰砰砰砰，并在此同时绝不要把枪口对准其它人。
　　第二天清晨，起了个大早的米璐再次集结起了自己的“军团”，准备趁热打铁，让她新训练的兽人战斗小组练练手，直接端掉那个不长眼的狗头人巢穴。
　　<img src="http://alioss.shaoniandream.com/uploads/20210702/40aca09229a54d288bf10d9202b9627c.jpg">

第九十二章 三眼塔克
　　每个狗头人都有两条腿，两只手，两个眼睛，还有一团和人类差不多的脑子，但“塔克”例外——它的眼睛有三只。
　　那只多出来的眼睛不在它的额头上，而是嵌在它的脸颊里。这让它的外形变得十分恐怖，以至于在狗头人里，它都算是个异类。
　　而它之所以变成这副样子，并非天生畸形，都是拜人类所赐。
　　几年前，在塔克还是个狗头人标准下的“未成年雄性”的时候，一个人类法师抓住了正在外面游荡的塔克一家。她杀了塔克的父亲，然后把它当做试验品，挖出它母亲的眼睛缝在了它的脸上，并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手段，让这只眼睛发挥了作用。
　　刚获得这只来自自己母亲的二手眼睛时，多出来的视觉几乎让塔克的大脑烧毁。而更让它感到崩溃的，是自己父母在自己面前被拆成碎片的样子。
　　它们的肢体在那个人类法师的折磨下四分五裂，之后又被脱肉去筋，摆在台面上当做装饰，就像被鬣狗剔得干干净净的残骸。
　　怒不可遏的塔克疯狂嘶吼着，挣扎着，但那个法师只是微笑着欣赏这一切，并继续在它的身上进行实验。她陆续改造了它的脚掌，肠子，又将一块特殊的魔法水晶嵌入了它的脑子里。有了这块能够随着时间慢慢回复魔力的水晶后，塔克十分不幸，又幸运的变成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会魔法的狗头人。
　　人类的囚禁无法完全磨灭塔克追寻自由的欲望。终于，在一个晚上，它用自己琢磨出的魔法弄开了囚禁它的束缚，并在法师的住处周围放了把火，逃了出去，一直来到了人类与兽人接壤地区的一片森林中。
　　在这里，它找到了一个陌生的狗头人群落。凭借着自己的狡诈、凶残还有神奇魔法，它成功在一场单挑中杀死了群落的首领，变成了所有狗头人的新头头。
　　它们在那里一直生活了好几年，直到一个月前，因为周围的猎物莫名枯竭，塔克不得不带着群落北上，在更北边一些的地方扎下了营地。
　　让它感到烦躁的是，狗头人们在这里刚落脚不久，它和它的族属们就在营地附近遇到了一队兽人。塔克知道那些丑绿皮：它们臭得要命，从不会像狗头人一样清理毛发，而且力气奇大无比，攻击性强，还对狗头人的肉来者不拒。
　　因为两边都默认对方是敌人，在双方碰面的第一时间，塔克就嚎叫着召唤着自己的部族，向着这群兽人涌了过去。那群兽人也毫不示弱，挥舞着武器冲了上来。双方厮杀了一阵之后，一共有十二个狗头人被砍掉了脑袋，五个狗头人变成了两半，还有三个狗头人被摔成了肉酱。而在兽人那边，也有四个被它们乱刀砍死，剩下的兽人甚至来不及关照同伴的尸体，就带着一些狗头人头颅仓皇逃离了这里。
　　这件事情并没有让塔克怀疑这不是个好地方，反而激发了它的争斗欲望。它将杀死的四个兽人砍成几块，放在篝火上烤熟，让狗头人群落吃了一晚上，并准备第二天开始搜索昨天那些逃跑的兽人，把那些臭绿皮全部剥皮抽筋，吞进肚子。
　　“吧唧，吧唧……”
　　一边想着自己的计划，塔克一边从手边已经变凉的兽人躯干上撕了一块肉，放到嘴里大嚼了起来。兽人的肉很柴，还带着股臊味，但以狗头人的口味，抹上岩盐烤一烤还算一道美食。
　　可惜，没等它好好体会一下这股味道，一个狗头人忽然用词汇贫乏的狗头人语言大呼小叫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来了！来了！”
　　“他妈的。”被打扰了兴致的塔克站起身，抬起手掌给了它一个耳光，把它打得原地转了两圈，“什么来了？”
　　“兽人！”捂着脸的狗头人声音低了几个分贝。
　　“兽人？”闻言的塔克猛地吐出嘴里的兽人肉，仰着脑袋，嚎叫了几声。很快，周围的狗头人就云集了起来。
　　一手拿起链锤，一手撇下一个烤焦的兽人脑袋，它大着踏步，走出了栖身的茅草屋：
　　“杀死兽人！”
　　“杀死兽人！”
　　汇集而来的狗头人高举着手里的武器，跟着塔克大吼着，尽管这些声音在人类听来只是一些扭曲的狼嚎，可对身处其中的狗头人来说，却无异于一剂兴奋剂。
　　“动员”完毕，塔克把手里的兽人头颅丢到地上，一脚踩碎，然后带着上百个狗头人，向着报信者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
　　没走出几十米，它们果然在森林中看到了兽人的绿色身影。稍微让它奇怪的是，在这些兽人中间，居然还混着三个人类。
　　这三个人类有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男人穿着厚厚的金属甲胄，要是能重新改造一下，足够武装好几个狗头人。那两个人类女人身上虽然没什么值钱的装备，但看上去细皮嫩肉，用来炖汤味道肯定很不错。
　　美味的汤——想到这个，塔克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带着短毛的下巴。微微眯起自己的第三只眼，它对准最前面的一个兽人，放出了那个人类法师加诸在它身上的魔法。
　　一团火焰在瞳孔前几公分处聚集成形，然后飞射而出，向着数十米外的兽人砸了过去。
　　“嗷！火！”
　　烈火及身的兽人在惨叫中抛下手里的锈蚀弯刀，开始拍打起自己身上的火焰，这让它露出了残忍的狞笑。
　　它的笑容还没消失，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对面的兽人没有逃走，而是冲着它们举起了手里的棍棒。看着那些黑黢黢的棍子，它第三只眼睛的眼皮突然开始剧烈痉挛起来，以至于让它不得不伸手捂住了它，才让它不再恐惧地跳动。
　　尽管它不相信兽人的棍子里能有什么，但原本冲在最前面的它还是后退了一步，从身边抓住一个狗头人，让它挡在了自己面前。
　　几乎与此同时，兽人手里的铁棍也同它的眼睛一样，喷射出了炽热的火光。

第九十三章 狗头人也能招募？
　　“很好。”
　　三眼塔克前方八【六叁五】十米处，看到兽人步枪手们第一次发动攻击的效果，原本对此不抱太大期望的米璐满意地点了点头。
　　兽人们的攻击精度虽然惨不忍睹，可狗头人的数量众多，自动武器也毕竟是自动武器。在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后，一百多发子弹组成的火网顿时就让十几个狗头人倒在了地上。
　　不过，在满意这个效果的同时，刚才从狗头人那里射出的一个火球也吸引了她的目光；米璐之前从没听过兽人会魔法，就算它们只是在使用魔法卷轴，这种生物的智商似乎也比普通兽人要高。
　　“米璐，我过去帮它！”
　　和米璐一起来的除了兽人们，还有执意前来保护她的艾文和用来救治伤员的图娅。发现有兽人受伤，站在米璐身边的图娅立刻抱着魔法书，跑到了被烧伤的兽人身边，开始进行了战场急救。
　　为了避免狗头人用魔法伤到图娅，米璐主动挡在了图娅身前，举起步枪，一边保护她，一边射杀狗头人。知道米璐能够保护自己的艾文则和兽人一起，举剑朝着狗头人们冲了过去。
　　——锵！
　　骑士手中的长剑和狗头人的镰刀相交，将由生铁铸成的镰刀刀刃直接砍成了两半，然后斩断木杆，斩进了狗头人体内整整数寸。被砍中的狗头人从创口出喷出一大股鲜血，痉挛了两下，当场便变成了一具尸体。
　　毫无阻力地将长剑从尸体中抽出，艾文继续寻找起了下一个目标。下一刻，身材高大的兽人和只到它们腰部高度的狗头人也在他的身边撞在了一起。
　　血光起处，战斗开始。
　　十三个兽人高声呼喊着，在狗头人群里奋勇厮杀。它们手里的劣质弯刀在砍断几根狗头人骨头后很快卷刃，报废，一些兽人捡起狗头人的武器继续作战，还有两个杀红了眼的兽人则直接抽出两条狗头人腿骨，伸手掰断，用尖锐的断骨当做匕首，在敌群中四处捅杀着。
　　如果光看体格，兽人在所有人形生物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搏杀好手。狗头人的一刀砍在它们身上往往只能留下一道豁口，却无法对它们造成致命伤。而哪怕不用武器，兽人用尽全力的一拳也能直接将一个狗头人的脑子打成浆糊。
　　激战了一分钟，那个让米璐在意的火球再次从狗头人群中出现，打在了一个兽人右臂上。被烧伤的兽人痛叫着扔下了手里的狗头人长矛，旁边的十几个狗头人见状，立刻一拥而上，将它淹没在了由棕黑色毛发组成的浪潮中。
　　见此情景，米璐当即意识到了干掉它的重要性。她手下的兽人本身就少，而那个狗头人法师的每个火球都能废掉一个兽人。如果任由它这么打下去，就算她最后赢了，也只会是惨胜。
　　——啪。
　　动作利落地抓起步枪，打开保险，米璐举枪瞄准了那个发射火球的怪异狗头人。但对方的危机感十分敏锐——米璐的准星刚一锁定它，它就退到后面，隐没在了混乱一片的狗头人兽群中。
　　“混账……艾文！”暗骂了一声，少女挥着手，大声呼喊起了在前面奋战的艾文。听到米璐的声音，还以为她遇到危险了的艾文一剑砍翻面前的两个狗头人，匆忙退了回来。
　　“怎么了？”
　　“帮我保护图娅，我去抓狗头人里的法师。”
　　“那种事情交给我就行。”
　　“不行，那家伙会躲藏在狗头人群里，你直接冲过去太危险了。你不是说过相信我吗？不会现在反悔吧？”
　　“……好吧。”听米璐这么说，艾文看了眼她胸口的吊坠，点了点头，“不过不要逞强，如果被它们发现了，马上退回来。”
　　“放心，我还不想死呢。”
　　拍了拍胸脯，米璐认真地答应了她。之后，她关上保险，将步枪甩到身后，开始向双方战场的侧面包抄。
　　没跑出几步，她的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声，拯救了兽人们岌岌可危的阵线。
　　“呼……呼……”
　　用最快速度借着树丛掩护跑到一旁，感觉肺都要炸掉的少女喘着粗气，在一个视野良好的隐蔽处后伏地趴好，架上步枪，瞄准了混战中的双方。
　　狗头人在刚才短短数分钟的混战中已经死伤了三十有余，但仍然数量众多。要从这么多狗头人中找到那个三眼狗头人并不容易，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对方主动暴露出来。
　　“呼——”
　　静静等了一会儿，米璐的呼吸逐渐平缓了下来，不久后，她留意的火球也再次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次，三眼狗头人的火球没有对准厮杀中的兽人，而是对准了后面的兽人步枪手。
　　凭着保护“祭司”的本能，那个刚刚被图娅治好，准备重返战斗的兽人猛地朝着火球扑了过去，帮兽人枪手挡下了火球。几乎与此同时，米璐也捕捉到了三眼兽人的准确位置。
　　瞄准这个对她造成了不小麻烦的狗头人，米璐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射出了一发子弹。
　　——砰！
　　旋转着射出的子弹精准命中了三眼狗头人的脸颊，将它多出来的那只眼睛当场打爆，然后从它的另一侧面颊穿了出去。
　　子弹击发的声音在充满狗头人嗥叫和兽人谩骂的战场上并不显眼。当周围的狗头人发现自己的首领已经捂着脸颊，倒在地上时，已经是它中枪的近十秒后。
　　而这所带来的连锁反应几乎是毁灭性的。
　　作为崇尚强者的群居族群，狗头人在有领导者的情况下可以凶猛异常，但一旦失去领导，它们天性中的胆怯和求生欲就会占据上风，让它们变成一盘散沙。
　　“塔克死了！跑！快跑！”
　　第一个发现首领倒下的狗头人没有任何迟疑，把手里的短刀往地上一丢，拔腿就往后跑。受到它的带动，周围的狗头人也如同从海滩上退去的潮水一般，纷纷丢盔弃甲，扭头向后逃亡。
　　发现敌人开始逃跑的兽人们追了上去，用手里能找到的任何武器虐杀着那些被它们抓到的狗头人，直到最后一个被吓得心胆俱裂的狗头人也消失在丛林中，浑身染血的兽人们这才丢开手里拿着的残肢断臂，抹着汗珠，原地坐了下来。
　　米璐猜到了这种情况——毕竟将军被杀，士气全白这种事情很符合她对狗头人这种生物的刻板印象——但她也没想到它们会崩溃得如此之快。
　　等待狗头人们全部退去后，手臂被蚊子咬了两个大包的少女从藏身的树丛中走了出来，和兽人部下们进行了会合。没过多久，图娅和艾文也跟着跑了过来。
　　在众人的努力下，他们花了几分钟时间清点了一遍战场：刚才的战斗中，一共有三个兽人死亡，五个兽人受伤。狗头人那边的景象过于惨烈，他们根本就确认不了具体有多少个狗头人死在了这里，只能粗略估算他们一共干掉了大约七十个狗头人。让米璐略有惊讶的是，那个三只眼睛的狗头人虽然被打穿了脸颊，但居然还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蹲下身，捡起了三眼狗头人手边的一把镶宝石短刀——
　　【获得灰鬃部族族长头衔】
　　【特殊兵团“灰鬃狗头人”已解锁招募】

第九十四章 狗头人新兵
　　米璐的动作几乎复刻了她当时从兽人祭司手里抢权杖的场景。
　　她之所以这么做，并非事先知道这样有效，而是偶然间的灵光一闪。没想到，这种夺取头衔的方式居然真的有效。
　　这样看来，她所拥有的系统似乎有一个单独的机制，让她能够通过击败某个势力的首领人物并拿走他的武器来获得头衔，以此解锁和扩张招募范围。
　　不过，由于只有两个孤例，她仍然无法确定这个机制的具体要求：这两次夺取头衔的共同点都是对方还活着，而她也直接抢到了它们的武器。如果下次她不小心杀死了敌人的首领，或者对方没有携带武器，不知道这个机制还能不能生效？
　　因为铁矿周边已经没有其它敌人，要想验证这件事情，恐怕还是得等到下次战斗了。
　　“图娅，帮忙给这个狗头人止下血，别让它死了。榔头，帮我看住它”
　　分别对着图娅和榔头下完命令，不想放过剩下那群狗头人的米璐关掉军队面板，顺着它们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她的灰鬃族长头衔只能招募灰鬃狗头人，而这个族群的总数很可能就这么点，要是这次把它们放跑了，下次就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到了。
　　“嘿咻……！”
　　米璐的体质不是很好，好在狗头人也不是什么擅长跑步的种族。在拼力追了几百米后，她总算追上了那些自以为安全、躲在原地休息的狗头人，并在它们朝着自己扑上来之前，按下了招募按钮。
　　一瞬间，它们对米璐充满攻击欲和食欲的眼神变成了畏惧与崇敬，“怒牙兽人军团1”的满员率也变成了可观的5.5%。唯一让米璐有点无语的是，在满员率上升的同时，军团的组织度反而下降了一些，变成了60%。
　　考虑到兽人70%的组织度拉高了平均百分比，这些狗头人的组织度可能比这个数字还要低。也怪不得一旦头目倒下，它们就逃命似地撤出战场了。
　　这些狗头人加上留在铁矿的16个兽人，让米璐手下的兵力总算突破了半百大关。等那三个被派去怒牙部落诱拐人力的兽人回来，这个数字应该还会有所增加。不过，就算只是眼前这个数量，米璐也已经感到十分满意。
　　狗头人的单人战斗力不如兽人，但毕竟也是合格的劳动力。最重要的是，它们的智商比兽人更高，能够更好地操纵枪械类武器。用七个兽人换这三十多个狗头人，虽然让米璐有些心疼，可还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可惜，她之前不知道自己能够招募狗头人为己用。要不然，她就不会正面强攻，而是想办法干掉那只三眼狗头人，直接将原本人数过百的灰鬃部族整个收入囊中了。
　　“图娅，艾文，我回来了。”
　　十几分钟后，领着新加入军队的狗头人们，米璐返回了刚才的战场。
　　因为她对兽人拥有绝对控制权，那些感觉到狗头人已经变成了“友军”的兽人并没有对这些狗头人下手。反倒是被吓了一跳的图娅从地上蹦了起来，掏出了身上的冲锋枪。
　　看到这一幕，米璐赶紧挡在她的射界前，拦住了差点扣下扳机的治疗师，还有一旁准备拔剑冲过来的艾文。
　　“米璐？”
　　“别害怕，图娅，它们现在已经是我的部下了。”
　　“什么？”
　　尽管有怒牙兽人的前车之鉴，图娅和艾文还是对此有些怀疑。
　　兽人那次可以用兽人大祭司的法杖解释，可这次呢？
　　皱着眉想了想，艾文再次发挥了米璐最喜欢的找补大法：
　　“米璐，你不会是觉醒了和怪物沟通的能力了吧？”
　　“很有可能。”闻言的少女点着脑袋，匆忙附和了起来，“艾文，历史上有其他人有过这种能力吗？”
　　“我在米里昂时曾经从书上看到过，不过还从没见过真人……”
　　“不管我的能力是不是书上写的那种，总之，你们不用担心这些狗头人了，它们现在是我的保镖，之后也能跟着兽人一起去收集食物。这方面，我们不用发愁。”
　　“那就好。”
　　点点头，艾文收剑入鞘，走到了米璐身边。
　　“果然是我的未婚妻，远非普通女人能比。”
　　“……又来了！”
　　“好，好，我不这么称呼了，卡斯缇亚大小姐。”
　　看到米璐像兔子一样急得蹦了一下，被逗笑的艾文笑了笑，看向了那些狗头人。
　　被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对他刚才死神般的表现犹有阴影的几个狗头人忍不住牙关打了几颤。
　　“这些狗头人平时吃什么？”
　　“狗是杂食动物，狗头人应该也是吧？平时给它们吃果子和肉就行。”
　　“这和那些兽人一样。只希望它们不会把周围吃空。”
　　“这片森林大得很，应该不至于。”米璐摆摆手，看了看周围，“对了，刚才那个家伙呢？”
　　“那儿。”
　　知道她在找什么的图娅指了指一旁的空地，并带着米璐走了过去。在那里，米璐见到了那个经过治疗的三眼狗头人。
　　这个脸上被打了一枪的可怜虫倒在地上，打着哆嗦。它那只被打烂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功能，但破碎的组织仍然一张一合着，不时冒出两股粘液，让人有些犯恶心。
　　“人类，嘶……人类。”
　　从三眼狗头人嘴里蹦出的话是标准的王国语言，还带着点翠石堡口音。米璐以为它和那个兽人祭司一样又要骂上两句，没想到，它投降得倒十分痛快。
　　“别杀我，我投降。”
　　“你会说王国的语言？”
　　“对……嘶……”
　　“你的名字是什么？”
　　“塔克。”它吸着冷气，重复了一遍，“塔克，塔克。”
　　“塔克塔克？”
　　“不，是塔克。”
　　“好吧。”
　　耸了耸肩，问到了这个狗头人名字的米璐向它询问了灰鬃部族的情况。根据它的交待，这支小规模的狗头人只是森林中的一群普通住民，和兽人的计划无关，没给哪个人类领主做眼线，也没有什么毁灭世界的邪恶野心。
　　说完这一切，这个无法被纳入军团体系的狗头人对米璐已经没了价值。可它既然投降了，米璐又不好直接干掉它，或者把它和怒牙大祭司一样囚禁起来。
　　稍微犹豫了一下，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来准备中午当口粮的罐头和一个水壶，丢给了它，也算是没有虐待俘虏。
　　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那就是它自己的运气了。

第九十五章 乱点鸳鸯谱
　　战斗结束后的当天中午，米璐收拢凯旋而归的兽人和狗头人回到了铁矿，并再次和留守的其他人类解释了一下，让这批加入了铁矿大军的狗头人也在铁矿附近住了下来。
　　狗头人对住处的需求比人类和兽人都要低，体型又小，给它们扩建住处没花农民们太多工夫。
　　米璐本想训练几个狗头人充当真正的步枪手，但她手上暂时没多余的武器，工厂产能又基本用在了生产商品上，本周之内，她也只能作罢。
　　第二天，分配给了这些狗头人和兽人一样的狩猎任务后，米璐开着车，再次踏上了每周一次的糠草镇之路。
　　上次跟着她一起去的是艾文，这次则换成了图娅兄妹；铁矿据点现在缺少一些生活用品，部分消耗品也需要补充。在米璐去见塞西尔的时候，熟悉糠草镇的图娅兄妹也正好能去街上买点东西。
　　——呼呼~
　　装甲车刚一开出森林，很久没有跟着米璐兜风的图娅就打开车窗，眯着眼睛，感受起了扑面而来的冷风。
　　冷风将她的栗色长发吹得随风飘扬，也让整个车厢内漾满了她发丝上沾染的清香。
　　看着她一副享受的样子，一旁的埃布尔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图娅，别着凉了。”
　　“没事。”图娅笑了笑，稍微摇上一点窗户，然后转头看向了埃布尔，“哥哥，我昨天跟你说到哪里了？”
　　埃布尔回忆了一下：“呃……你们找到了狗头人，然后兽人向它们开了枪。”
　　“对！就是这里。”
　　“然后呢？”
　　“然后就是最刺激的战斗！那个三只眼睛的狗头人第一个开始攻击，呼地一下朝着我们扔出了一个大火球，把一个兽人点着了。为了不让它被烧死，我赶忙过去治疗它，米璐也马上跑过来保护了我。”
　　“是吗？”听到这个，埃布尔说话的对象从妹妹变成了米璐，“谢谢你，米璐小姐。”
　　正在开车的米璐没把这当回事：“这没什么，我相信如果换一换，图娅也会挺身保护我的。”
　　“嗯！”十分认可这句话的图娅用力点了点头，继续和没参加昨天战斗的哥哥说起了当时的情况，“在那个火球射出来之后，两边就打了起来。兽人手里的枪杀了不少狗头人，艾文先生也真的很厉害。他手里的剑砍杀那些狗头人，就和砍倒一颗颗大白菜一样。”
　　“等等，图娅，你可别提起他了。”
　　“怎么了，哥哥不愿意听？”图娅歪了歪头，忽然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差点忘了，你们怎么说都还是情敌，是吧。”
　　“……”
　　被妹妹说到这个的埃布尔涨红了脸，十分尴尬，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切的米璐则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埃布尔，你还在想着我呢？我觉得米蕾卡是个挺不错的女孩，你对她有兴趣吗？”
　　“……米蕾卡平时就是个闷罐子，我有时候无意间经过她，她都会躲开。”
　　“也许是她还没恢复过来？回去之后，我得多关心关心她。”图娅听到哥哥的描述，不禁有些为米蕾卡的心理健康感到担心。
　　看着老是担心别人的图娅，米璐的脑中突然闪过了几个画面：都是图娅在艾文面前脸红的模样——而这又让她想到了图娅摘回来的那朵紫色野花。
　　“图娅，你呢？”
　　“我？”突然被提到的图娅愣了愣，“米璐，我怎么了？”
　　米璐的提问方式十分直男：“你是不是喜欢艾文？”
　　“没、没有那种事！”有些害羞的图娅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艾文先生是米璐你的未婚夫，我是不会……”
　　“我都说了，我和他没那种关系，也不会和他结婚。”
　　拨浪鼓停了下来。
　　“……是吗？”
　　“当然了。实话实说，我之前答应了塞西尔，创造她和艾文相处的机会。但是，如果图娅你也喜欢他，我自然会优先帮你。”
　　“塞西尔姐姐？她也喜欢艾文先生？”
　　“算不上喜欢，她只是馋他的身份罢了。塞西尔是毒蛛的人，她的性格也就是那样。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敢去做。”
　　“原来是这样……”图娅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目光有些闪烁，“塞西尔姐姐也想要艾文先生，可如果艾文先生真的被她追到手了，不就等于受到了欺骗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会有幸福吗？”
　　“虽然我很想认真回答一下，但我只能说，图娅你是在——”突然发现前面有块石头的米璐猛打了一下方向盘，绕开了石头。当所有人从惯性摇晃中恢复时，米璐也说完了剩下的话，“问道于盲。”
　　“唔……”
　　没从米璐这得到任何意见的图娅咬着嘴唇，犹豫着，好像在要不要答应米璐之间挣扎。
　　埃布尔明显不是很想让自己的妹妹和艾文谈恋爱。别的不说，那肯定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
　　“图娅，好好想想，艾文是什么人？”
　　“米里昂的骑士……”
　　“没错，图娅。你应该知道，那里的骑士和其他地方的骑士不一样，即使是最低等的米里昂骑士，也至少拥有一个村庄的封邑。我们都是平民，可高攀不上那种骑士老爷。”
　　“……？”
　　埃布尔说别的，米璐可以当没听见。但他说这个，她可就不乐意了。
　　尽管因为实力所限，米璐必须接受这个世界的现实状况，可从心底里，她并不喜欢那些开倒车的封建玩意，以及艾文一口一个“圣泉”的狗屁血统论。
　　她之前不想跟艾文争论这个，所以当时没和他提出相反意见。但埃布尔打算用这个劝说图娅，她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埃布尔，别给图娅灌输一些奇怪的想法。”
　　“奇怪？米璐小姐，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了。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是拉汶亚伯爵的女儿，你们不是和我相处得好好的吗？”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艾文是个不错的人，但他的地位并没有天生比你们高到哪去。图娅，如果你们自由恋爱成功，艾文敢欺负你，我就亲自带人去揍他。”
　　“米璐，这事儿还没影呢……”
　　“好吧好吧，感情这种事情我插不上话，反正，你们自己好好把握——埃布尔除外。你想把可以去把米蕾卡，甚至塞西尔，但别把握到我身上了。”一摸到方向盘，米璐身体里那点雄性激素就蹭蹭地冒了出来，说话也变得“大开大合”了起来。
　　即使被米璐这么直白地打击，埃布尔仍然没有没有任何气馁：“米璐小姐，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放弃的。”
　　“那我可说白了，你这是单恋。如果到时候被伤到了，可不能怪我。而且，我已经跟你说明了我们之间没爱情了，要是你还一直这样，也不能说我绿茶。”
　　“绿茶？”
　　“就是……嗯，不能说我故意钓着你。”
　　“米璐小姐，我从没这么想过。”
　　“真的？”米璐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埃布尔，放心，就凭我们是队友，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找个好姑娘的。你还记得之前那个占星术士吗？你对她感觉怎么样？”

第九十六章 截胡
　　“米璐小姐，我只是把她当战友。”
　　埃布尔摇摇头，对泡芙也没表现出什么兴趣。
　　米璐知道这种纯情少年这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除了她，还是她。这种感情中有爱意，有憧憬，但应该都是那种柏拉图式的纯爱。
　　正因如此，米璐对这个没什么解决办法。如果没有其他人能让埃布尔动心，那也只能交给时间来处理了。
　　“既然如此，那就之后有机会再找吧。”远远望到远方的城镇轮廓，米璐稍微降低了点车速，“快到糠草镇了，我们在这停车。我去塞西尔那交货，你们去街上买点东西。三个小时后，我们准时这里再见。如果我到时没回来，你们就去塞西尔那找我。如果你们没回来……”
　　“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我们回去镇上的行会。我们在那有不少熟人，他们会帮忙的。”
　　“好，一言为定。”
　　和埃布尔约定好碰头时间，米璐在镇外把车停好，和图娅兄妹兵分两路，前往了糠草镇。
　　因为镇子上仍然有一些游荡的“赏金猎人”，被标了三十万克伦高价的她没敢掉以轻心，依然用斗篷伪装身份、走了暗道。
　　顺着依然灯火通明的暗道走了段距离后，少女掏出钥匙，打开了与塞西尔房间连接的大门。
　　——咔嚓。
　　刚推开门的米璐发现塞西尔正在和两个毒蛛的手下说着什么。为了安全起见，她没有贸然出去，一直等到那两个毒蛛的喽啰离开，她才从暗道里走了出来。
　　“塞西尔小姐，你又在偷偷摸摸安排什么勾当了？”
　　“我们只是在正常工作，米璐妹妹怎么能用勾当这种词？”塞西尔在刚才就听到了开锁的声音，对米璐的到来自然没有意外。讲桌上的残茶用盖子盖好，她微笑着看向了走过来的少女，“这次来这里，又要我去帮你送货吗？”
　　“对。”米璐点点头，摆出了本周需要交给哈纳尔的六十个罐头，“和之前一样，尽快把这些送给萨拉尔吧。”
　　“放心，我之后会让人处理的。”
　　“嗯。对了，你前两天那么急着赶回来，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呢。米璐妹妹，你还记得灰蛇兄弟会吗？”
　　将随身带着的手枪放到茶几上，米璐在塞西尔对面坐了下来：“知道，他们又惹你了？”
　　“我手下的一个废物让你之前提供给我的那个卧底跑了，还引来了一点麻烦。所以那天，我才会急着回来处理这件事。”
　　“你们抓住他了吗？”
　　“没有，让他溜了。”塞西尔叹了口气，起身去到橱柜，重新给自己和米璐泡了两杯茶，然后端着两杯没加特殊调料的红茶走了回来。
　　“谢谢。”接过塞西尔递来的茶杯，米璐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和灰蛇兄弟会有什么夙仇？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没什么，也就是互相杀了对方几个人，毁了对方几桩生意，巴不得对方立刻去死而已。干我们这行，没这种对手才奇怪。”
　　“他们在糠草镇应该不是你们的对手吧？”
　　“要是他们能在这里和我们掰掰手腕，也不会耍那种小手段了。”塞西尔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愠怒，“问题是，我们在糠草镇可以阻止那群杂种插手我们的事，却不能完全防止他们在翠石堡给我们找麻烦。”
　　“等等……”听塞西尔这么说，又联想到她刚才说的“我正要和你说这个”，米璐突然感觉有点不妙，“塞西尔，不会是阿德莱娜那边出事了吧？”
　　“米璐妹妹真聪明。我都不好意思直接和你说，没想到被你猜到了。”塞西尔的这句话说得好听又得体，就是脸上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米璐白了她一眼，没工夫和她置气：“发生什么了？”
　　“两天以前，灰蛇的人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我在捞人的情报。我这边还在找那个能制作失忆药的巫师，他们已经把我手下的人和阿德莱娜截了。”
　　“你们在翠石堡的情报网能弄到阿德莱娜的下落吗？”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这件事情的确很麻烦。”
　　塞西尔的答案让米璐有些头疼；阿德莱娜的事情一直困扰着她，没想到，这件事情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又出了这种问题。
　　负责支持她现金流的萨拉尔对她至关重要，万一他的女儿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心态崩溃的他将不可能再帮到自己。更麻烦的是，灰蛇兄弟会和毒蛛一样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以阿德莱娜的状态，如果落在了他们手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塞西尔，你们能确定是灰蛇的人干的？”
　　“我能肯定。那些杂种嚣张得很，不但截了阿德莱娜，还留下了字条，直接向我挑衅。要是被我抓到了那几个混蛋，我绝对一个个把他们的下面都给切了。”
　　“……”
　　看塞西尔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用她说，米璐也知道那份“挑衅”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既然塞西尔能确定是灰蛇干了这件事，米璐倒是萌生出了一个想法。
　　“你们的情报网能打听到灰蛇兄弟会什么中高层人员的下落吗？既然常规营救很麻烦，我们干脆也绑架一个对面的人，用来作为人质，换回阿德莱娜和你的那两个手下。”
　　塞西尔摇了摇头：“我之前想过这么做，但灰蛇的人在翠石堡经营很深，如果我们在那边展开这种行动，必须要调动不少人。万一失败了，我们在翠石堡的关系很可能一朝尽没，就算成功了，巡防队的人事后追查起来，也会让我们付出不少代价。”
　　塞西尔口中所说的“我们”，显然不是她和米璐，而是毒蛛。
　　她的的身份是毒蛛的头目，考虑问题自然也站在毒蛛的利益上。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商人女儿承受这么大风险，本来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行为，更别说利己主义的塞西尔了。
　　“那如果让追查不到的人来执行呢？”米璐喝了口茶，没有因为塞西尔的话放弃这个想法。
　　“你是说……”
　　“兽人。”米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你也知道，上次战斗后，我招募了一批兽人。用它们来做这件事，既有成功把握，也不会担心追查。抓到人后，我再把人交给你，由你去和灰蛇交涉。”
　　“哦？”听完米璐的简述，塞西尔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你绑人，我谈判？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成交了。”
　　“这么爽快？”塞西尔之前连帮她送个货都要提要求。她这次什么附加条件都没提，反而让米璐有些奇怪。
　　“米璐妹妹，如果你真能抓到灰蛇的主要人物，除了用来交换阿德莱娜，我也另有作用——这就当是抵消我帮你谈判的辛苦费了。当然，如果你真的想要什么附加条件，也不是不可以……”

第九十七章 绑票计划
　　“我·不·想·要。”
　　“那好吧~”
　　也许是之前车上的那一晚让塞西尔觉得她已经“得到”过了米璐，她现在虽然仍不掩饰对米璐身体的兴趣，但也再不像之前那样，设条件、下药无所不用其极。
　　在被米璐拒绝后，她也只是笑笑，一点也没有表露出其它情感。
　　“米璐妹妹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现在有可以给我的关于灰蛇高层的情报吗？”
　　“没有，但我可以马上去拿。在这稍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起身拨弄了一下米璐的发丝，塞西尔哼着歌回到她的卧室，拿来了一份情报。
　　“我们拿到的情报不止这一个人的。但要说最近有绑架机会的，也只有他了。”
　　“嗯。”
　　米璐点点头，接过这几张情报，仔细看了前两页的内容。
　　这份情报上的人名叫霍恩斯特·弧光，半精灵，今年32岁，是灰蛇在翠石堡的活动专员。他的主要职责是和当地的达官贵人沟通，用实打实的钱，换来兄弟会在翠石堡的行事方便。
　　一个人能开发的人脉除了和资源相关，也和个人魅力有很大关系。
　　这么看来，这个人对之于灰蛇，简直就像萨拉尔对之于米璐一样重要。只要能抓到他，应该不难换回被灰蛇截走的阿德莱娜。
　　“他和科莉夏有关系吗？”看着霍恩斯特的姓氏，米璐想起了之前那位差点被猎龙蛛杀了的半精灵射手。
　　“我的人调查过了，科莉夏·弧光是他的侄女，但这无所谓。我们本来就不准备杀了他，而且，科莉夏也不算是我们的朋友。”
　　塞西尔在攻打铁矿的路上言笑晏晏，现在这句“不是朋友”，却说得冷冰冰的。
　　将前两页情报放到整叠纸的最后，米璐抬头看了塞西尔一眼：“塞西尔，灰蛇平时在翠石堡都干些什么？”
　　塞西尔说得轻描淡写：“什么都干，和我们业务重合挺大的。”
　　“盗窃？抢劫？拐卖妇女？卖蓝鸦？”
　　“没那么可怕。我们不在翠石堡干这些，那样做风险大，收益又低。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在翠石堡做的最多的，就是帮那里的大人物处理一些不想亲自己处理的事情，然后在他们的照顾下普普通通地做些合法生意。”
　　“大人物？他们只是把你们当工具而已。”
　　“我当然知道。”塞西尔翘着腿，对此一点也不在乎，“只要钱到手了，这根本无所谓。米璐妹妹，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这些钱，我可能真的要对你身上的赏金动心了。”
　　“是吗？你舍得把一个和你有鱼水之欢的伙伴卖掉？还是说，你的字典里没有‘伙伴’？”
　　“开开玩笑。我很喜欢米璐妹妹你，就算有人用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的。”
　　“鬼才信。”
　　把塞西尔的话当成胡言乱语的米璐嘁了一声，继续看了下去。
　　这份情报的内容十分相详实：在基础信息和外貌素描之后，还有对霍恩斯特·弧光的一些性格判断，以及喜好和行动规律方面的数据收集。
　　这些东西对米璐没什么作用——性格方面，她的属性面板要比这种推断准得多，而一旦动起手来，她也不用去在意这家伙平时到底喜欢什么，又是几点下班回家睡觉。
　　所有的这些冗余信息，都比不过一个最重要的时间点：
　　“塞西尔小姐，我在这上面没看到适合绑架他的机会。”
　　“两天。”塞西尔竖起两根手指，“两天之后，他会去翠石堡主城北面的火炬村和兄弟会的线人接头，你可以在路上动手，或者在那里把他们一网打尽。怎么完成，随你的便，只要他人好好活着就行。”
　　“行。”
　　将几张情报揣进兜里，米璐点了点头。
　　塞西尔给她的情报就这些，不过，这些情报也已足够。
　　“那我就先回去了，这边的事情别忘了帮我搞定。”
　　“我会准时帮你送到的。米璐妹妹，我可从来没帮你搞砸过什么事。”
　　“但愿以后也是如此。”
　　带着新拿到的任务，米璐离开塞西尔的住处，返回了车里。
　　一段时间后，背着大包小包的图娅兄妹也回到了这边。
　　米璐特意关注了一下他们身后——没有尾巴。
　　“图娅，埃布尔，你们买了什么？”
　　“各种需要用的！餐具，手帕，垫子，牙粉，洗头发的软膏，调味用的香料……”
　　扳着手指，图娅数了好一会儿，这才说清了采购内容。
　　他们买的都是据点平时需要的东西。因为两个人的力气有限，这几个大包裹也就能让五个人用段时间。过不了两周，他们恐怕又得过来再行采购。
　　“好了。”
　　忙活了一会儿，将最后一袋装满毛巾的小口袋塞到驾驶和副驾驶座之间空隙里的米璐拍了拍手，关上车门，原路开车返回了铁矿。
　　她在路上没和图娅兄妹说劫人的事情：这件事他们帮不上忙，说了反而平白惹人担心。
　　而在一路上，米璐的心里也已经有了计划的雏形：
　　那个叫火炬村的村庄在翠石堡主城东北二十公里处。不管是步行还是乘马车，要想过去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她打算载着一车兽人在连接两者的道路间蛰伏下来，并派出线控无人机进行持续侦查。一旦发现对方的行踪，就立刻让埋伏的兽人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目标劫走。如果对方的人数太多，则直接开着车撞过去，在肃清对方的抵抗力量后，再行绑架。
　　唯一的问题是，她对从铁矿去火炬村的路况不太熟悉；系统给她的地图目前只是第一阶段，只能显示政治派系，行政区划和军事力量，但无法对地形进行有效甄别。
　　好在塞西尔给她的情报里有份翠石堡的周边地图。虽然地图的比例不怎么准确，但按照上面的地形标注，两地之间虽有森林与丘陵地形阻隔，但并没有什么难以穿越的山脉或者水域。就算真遇到了什么复杂地形，如今已经不再缺油的米璐也只需要提前一些出发，再多绕点路，就能及时摸过去了。

第九十八章 绑一送一
　　回到铁矿后，米璐照例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认了铁矿没有异常，并将生产队列中的罐头暂时换成了无武装的线控无人机。
　　有线连接限制了无人机的航程，可也保证了它的续航能力。只要找一颗足够高的大树，让它在树梢高度持续悬停，米璐就能看到一般情况下看不到的东西。
　　第二天傍晚，做好准备的少女召集了自己的兽人部下，开始正式执行这次任务。
　　她把这件事情瞒过了图娅兄妹，自然也不会和艾文多说。在告诉了其他人自己“去一趟糠草镇，很快回来”后，她载着整整八个五大三粗的绿皮兽人，朝着火炬村开了过去。
　　八个兽人每人的体重都超过150公斤，对能够运输重武器的装甲越野车来说，虽然不算超载，却也把整个车内空间塞得满满当当。就算米璐把空调开到最大，又将所有车窗全部打开，车里的味道也有些让人难受。
　　颠簸着开了两个多小时，她总算在晚上九点到达了从翠石堡到火炬村的路边，并找了一颗参天大树，将车在后面的洼地里藏了起来。
　　做好这一切，米璐将汽车关灯熄火，然后放出无人机开始监视周围。至于那些挤在车里的兽人，也理所当然地被她派了下去，在周围埋伏了起来。
　　米璐手上之前被蚊子叮的两个包还没全好，可皮糙肉厚的兽人根本不怕这个。
　　除了东部荒原那些针对它们特化的大蚊子，王国境内的蚊虫对它们来说就像毛毛雨一样，毫无威胁。
　　……
　　等待之中，一夜未眠。
　　……
　　“哈欠……”
　　翌日凌晨，有些困乏的少女正打着哈欠，开了动态侦测的无人机突然有了反应。听到哔哔哔的提示音，她赶紧用水壶里的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强行打起了精神。
　　通过无人机镜头看去，一支四人马队正朝着这边缓缓行来。这队马队伪装成了普通行商的样子，不过在调整摄像机焦距后，米璐还是能十分明显的认出，位于马队最中间的那个人就是她要找的霍恩斯特·弧光。
　　心算了一下对方的行进路线和他们离这里的距离，感觉用不上撞击战术的米璐迅速下车，召集伏在地上的八个兽人，给它们做了战斗部署。
　　马队一共有四个人，兽人则有八个。以兽人的体力优势，两个人不用武器制服一个人类，绝对不是问题。
　　在兽人制服他们后，抓住霍恩斯特的那两个兽人会用最快速度把他用绳子绑好，送到车上。其它兽人则同样把另外三个护卫绑在原地，然后撤离。
　　这样一来，他们在之后报告时就只会报告看到了兽人，无法给翠石堡巡防队提供任何有价值的追查线索。
　　被抓的霍恩斯特·弧光本人当然会看到米璐和她的车，但之后的谈判是塞西尔负责，她也不用担心如何解释这个。
　　“……就是这样，明白了吗？”
　　“是，是，大祭司大人。”
　　在兽人们的连声答应中，嘱咐好行动计划的米璐和兽人们蹲在一起，开始静静等待了起来。
　　因为天色尚未完全变亮，再加上装甲车完美隐藏在了洼地后，四个人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伏兵的存在。当他们走到近前时，心跳略有加快的米璐甚至能够清楚听到他们的谈笑声。
　　下一刻，等到合适机会的米璐当机立断，下了命令：
　　“上！”
　　兽人对她的命令没有任何犹豫。几乎在她声音响起的同时，八个兽人也立刻从地上起身，扑了上去。
　　毫无防备的四个人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兽人袭击。他们中的三个人没做出反应就被从马上扑了下来，剩下那个反应较快的护卫亦只是刚拔出短剑，就被一个兽人拦腰抱住，抓了下去。紧接着，得手的兽人们开始拿出身上携带的绳子，各自绑缚起被抓的人类。
　　见情况这么顺利，举着手枪的米璐稍微松了口气，准备等着兽人们撤回车里。
　　然而，就在这个她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位于最后面的两个兽人忽然发出了惨烈的哀嚎，同时全身燃烧了起来。
　　短短数秒之内，以常规方式根本不可能被烧完的兽人就被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个躺在地上，喘着气的女法师看着身边的灰烬，手里的火焰仍未熄灭——毫无疑问，这正是她的手笔。
　　这副场面让米璐有些吃惊：图娅之前说过这个世界的魔法原理，在没有魔法水晶的情况下，魔法师根本不可能施法成功，更别说徒手释放这么恐怖的杀伤性魔法了。
　　虽然仔细想想，她之前遇到的三眼狗头人也能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完成施法，可它毕竟有一些外在的特异特征。
　　眼前这个女法师可没有三只眼，她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心里万般疑惑，意识到这个魔法师危险性的米璐还是第一时间举起手枪，对准想去救援同伴的法师开了一枪。
　　“呃啊！”
　　被打中手臂的法师惨叫一声，捂着伤处跪了下来。
　　她头上的帽子随着她的动作掉落在地，露出了被盘起来的一头漂亮的银发。而直到这时，米璐才发现，她的耳朵和人类很不一样——女法师的耳朵同样尖尖的，但比半精灵霍恩斯特的耳朵还要长。
　　结合这种体貌特征，以及她独特的施法手段，米璐很快猜到，她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纯种精灵。
　　精灵是一种在光辉王国很少见的种族，少见到她在糠草镇一个也没有见过。
　　如果能把她抓到……
　　——砰！
　　意识到这个精灵的价值，米璐没有心软，赶紧对着她的另一只手臂也打了一枪，让旁边的兽人迅速制服了她。
　　“不要……！放开我！”
　　双手受伤的精灵法师在兽人的蛮力下奋力挣扎着，但结果没有悬念——在“天敌”面前，她就像是被擒住的小鸡一样，和霍恩斯特·弧光一起被堵住嘴巴，塞进了车里。
　　确认任务完成，米璐为那两个牺牲的倒霉兽人默哀了一下。接着迅速登车、关门、踩油门一气呵成，驶离了这处“案发现场”。
　　下一站：糠草镇。

第九十九章 交货
　　驱车离开伏击地点不久，为了确认自己没抓错人，米璐打开车内灯，分别检查了一下两个目标的属性。
　　【霍恩斯特·弧光】
　　[男 32岁]
　　[所属：灰蛇兄弟会]
　　[军事：7]
　　[谋略：13]
　　[魅力：12]
　　[管理：9]
　　[战斗：5]
　　[性格：谨慎、精算师、（？）]
　　[弱点：脚踝、（？）]
　　[特性：（？）]
　　【西格娜·翠锋】
　　[女 21岁]
　　[所属：松鹭箭团]
　　[军事：10]
　　[谋略：11]
　　[魅力：9]
　　[管理：9]
　　[战斗：15]
　　[性格：天真、嫉恶如仇、（？）]
　　[弱点：正义感、（？）]
　　[特性：（？）]
　　[可用编辑点数：3]
　　系统面板比对方的供述更具真实性。霍恩斯特·弧光，名字没错，看上去和科莉夏也有几分相像，应该就是塞西尔要的人。
　　一旁的那个精灵从面板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的地方，就像是那种初出茅庐、挺容易就会被骗的正义冒险者。唯一让米璐在意的是她的所属——松鹭箭团。
　　米璐对这个组织有所印象，回忆了一下，她想起这个组织似乎正是米蕾卡所在的组织。
　　从名字来看，这个箭团应该是个松散的游侠同盟，可她抓到的精灵明明是个法师，为什么也会在里面？
　　怀着点点疑惑，米璐摘下两人嘴里塞着的东西，准备向他们问问情况。但没等她提问，霍恩斯特已经率先开了口：
　　“你是谁？”
　　对这个问题，米璐最直接的回答就是一句“不想死就别废话”。不过，精灵法师之前的力量让她印象深刻，在不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解除了对方战斗力的情况下，米璐决定稍微撒个谎，让他们先安分一点。
　　“我不是什么大坏蛋，霍恩斯特先生。别激动，我不想伤害你们。”
　　霍恩斯特看了眼旁边打着哆嗦的精灵：“但你已经打伤我的朋友了。”
　　“那是意外。如果她不对我的手下下手，我也不会那么做。这位精灵小姐还是太激动了。”
　　“手下？”他皱了皱眉，“你是兽人？”
　　“……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兽人吗？实话说了吧，霍恩斯特先生，我来抓你是受人之托——你的侄女在糠草镇，对吧？”
　　“你怎么知道？”
　　“委托我的人就是她。”
　　霍恩斯特对此嗤之以鼻：“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霍恩斯特先生，您在灰蛇兄弟会的地位不低，如果贸然抛下工作离开，总归没有借口。我这次想‘劫’你，只是做个样子，让您不至于被上面怪罪而已。至于西格娜小姐的事情，我说了，那只是意外。”
　　“……？！”
　　霍恩斯特微微张着嘴，不是惊讶于她知道自己在灰蛇的身份，而是惊讶于米璐竟然能说出西格娜的名字。
　　这个精灵明明昨天才第一次和他见面，但眼前的女人却好像对她了如指掌一样。这让他不禁在心里快速思考起来，到底是哪个组织会拥有这么强大的情报能力。
　　毒蛛？不可能，它们做不到。翠石堡领主？他有能力，但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可除了这两个，翠石堡还有什么能够做到这点的组织或人吗？
　　“来，西格娜小姐，乖乖配合一下，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米璐不知道霍恩斯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信了自己的话。但他既然没有让精灵法师反抗，她也算是间接达成了目的。
　　离开现场一段距离后，米璐暂时停了会儿车，让四个兽人下车爬上车顶、为车内腾出了一些空间，然后帮副驾驶的精灵处理起了伤口——至于为什么是精灵，而非霍恩斯特坐在副驾驶？这个答案根本不用想：要是可以选，谁都希望自己身边是美少女。米璐对智商低下的兽人感情不多，损失了也就损失了，但漂亮的精灵放到身边，就算不能实际使用，也能当当免费熏香来用。
　　精灵手上的伤是贯穿伤，好在没伤到要害，车上也有医疗箱。在给她的伤口撒上止血粉后，米璐用绷带帮她包扎了一下。准备等回到铁矿后，再让图娅给她治疗。
　　因为有伤员在，米璐不打算在糠草镇停留太久。在将车在镇外停好后，她解开了霍恩斯特身上的大部分绳索，用猎刀胁迫着他，命令他前往塞西尔的住处。
　　“按照我说的来，霍恩斯特先生。别表现出异常，就没人会受伤。”
　　“我知道，女士。”霍恩斯特有些磨磨蹭蹭的，“但你是哪里的人？雇佣兵吗？”
　　“你可以这么认为。拿钱办事，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向你要什么，你也别给我找麻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要我去的地方不是我侄女那，而是毒蛛的老巢吧。”
　　米璐知道霍恩斯特在套自己的话。为了防止他半路呼救，她仍然坚持着自己之前的说法：“作为叔叔，你不知道自己的侄女住在这里吗？”
　　“我当然知道，不过……”
　　“我说了，我拿钱办事，你别问太多。”
　　故作不耐的米璐从后面用猎刀刀刃顶了顶他的后腰，霍恩斯特也识趣地不再说话。
　　走进与塞西尔住处连接的地道后，他忽然又放慢了脚步：
　　“你们准备把我的朋友怎么样？”
　　“给她治好伤，然后送走。”
　　“不是给那些兽人？”
　　“……”
　　米璐没回答他的这种白痴问题，只是再次用刀威胁了他一下，催动着他继续向前，进了塞西尔的房屋。
　　见识过装甲车速度的塞西尔早就算好了米璐会过来的时间。当米璐推开门时，等待着她的是笑意盈盈的毒蛛头目，还有满桌的蘸酱河蚌、盐焗猪排、烤得流油的鹿肉……
　　米璐在铁矿吃的只有森林里猎的肉类，再加一些水果。虽然图娅的厨艺也还算可以，可和这种专门做的宴席菜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看着它们，好久没好好吃过一顿的少女咽了口唾沫，又想起了之前计划的要带图娅兄妹去毒蛛会所吃一顿的事情。
　　塞西尔一个人肯定没能力完成这桌菜，看它们的卖相，这些菜应该就是从会所那边弄来的。米璐现在倒是很想坐下大快朵颐，可惜，那个受伤的精灵还在车上，她也没时间享受这份庆功宴。
　　“塞西尔，人我已经抓到了。我有急事要回去，人交给你，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希望能见到阿德莱娜。”
　　“为什么？”等了米璐好一会儿的塞西尔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急着离开，“米璐妹妹，我还想和你喝两杯呢。”
　　“抱歉，但我实在没空。你知道我离不开铁矿太久，而且那些兽人也很显眼。万一被镇民们意外发现了，我就麻烦了。”

第一百章 关于精灵
　　塞西尔是真的为这次见面准备了很长时间，米璐甚至能感觉出来，她对这次再会还有着不少的期待。
　　也因为如此，在听到米璐的话后，塞西尔脸上的失望神色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可惜……”放下手里捧着的杯子，披着红色斗篷的魔法师深深看了米璐一眼，“那米璐妹妹，我们只能下次再好好喝一杯了。”
　　塞西尔这种看负心汉的眼神让米璐头皮有些发麻：“塞西尔，别这么看着我。你这幅表情让我感觉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
　　“你什么都没做错，米璐妹妹，是我考虑不周了。”摇了摇头，塞西尔的嘴角重新挂上了笑容，“那我就不送你了？”
　　“嗯。对了，能帮我把这些菜打包吗？”
　　“当然没问题，你准备把它们带回去给谁？”
　　“铁矿那没什么好东西吃，我想给每个人都吃一点……等等，塞西尔，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在里面下药了？”
　　塞西尔叹了口气：“米璐妹妹，你能不能改改你对我的刻板印象？我只是在想这些菜的分量够不够，又要不要给你派个厨师过去。”
　　“……”
　　米璐觉得她对塞西尔的刻板印象完全不能怪她，而是塞西尔自己本身就“劣迹斑斑”。不管她说些什么，米璐都会联想到一些负面的事情。
　　比如现在：
　　“厨师？我看是眼线吧？”
　　扁着嘴的塞西尔用幽怨地盯着她：“米璐妹妹，你再这么说，我会哭的。”
　　“要是塞西尔小姐你会哭，我看公鸡都能下蛋了。不用再给我们额外做什么了，大餐偶尔吃一顿就好，这些已经够了。”
　　“那好吧。”
　　见米璐这么说，塞西尔也耸了耸肩，没再去磨她。
　　起身去到厨房后，魔法师搬出几个容器，亲自帮米璐装好了菜肴，然后把它们放到一个大大的皮革双肩包里，交给了她。
　　这些菜加起来很重，但有两条背带帮忙分担，米璐还是勉强能够承受。
　　和塞西尔挥手告了个别，满载而归的米璐从暗道离开，回到车上，一路开回了铁矿。
　　精灵使用的语言和人类不同，不但单个音节短促，而且发音极为拗口。米璐能听得懂精灵语，却说不出来，所以一路上，她也没和那个捂着伤口直冒冷汗的精灵有什么交流。
　　一回到铁矿，米璐就让一个兽人将精灵抱了下来，交给了图娅。
　　“图娅，帮我治疗一下她。”
　　“这是……精灵？”
　　见到西格娜的长耳朵，图娅在感到惊讶的同时，眸子里也充满了好奇。
　　因为精灵已经没有大碍，米璐没有马上说明她的来路，而是在治疗完毕后先召集所有人，分享了加热后的菜肴。
　　这些菜肴的分量不少，不准备吃独食的米璐不仅把它们分给了米蕾卡，就连那十几个农民也没有落下。
　　农民们吃起来只是觉得“这很好吃”，没什么特别的仪式感。图娅吃的时候满脸开心，眼睛都眯了起来。另一边，埃布尔和米蕾卡也都享受着久违的美食。
　　所有人里，唯一没什么表情波动的就是艾文。以他的身份，这倒也不奇怪。
　　吃饱喝足之后，米璐带着包括米蕾卡在内的小队众人，来到了被安置在房屋内的精灵面前。
　　在一个不会被精灵碰到的安全距离上，米璐向其他人说明了原委——她之前隐瞒自己去劫人的事是不想让同伴担心，现在事情已经完成了，说出来自然也无妨。
　　“……说来也怪，我之前从来没见过精灵。”说完这个精灵的来历，米璐用这个疑问作为了自己的结语。
　　“这很正常。”艾文的眼中有对米璐擅自行动的担心和责备，但他没有在这时候出来说她，而是先解答起了她的问题，“精灵在王国境内很少公开露面，而且的确有其独特之处。”
　　“他们活得很长？”
　　“和人类不会差太多。”
　　“那，他们的魔法天赋很厉害？”
　　“把天赋换成能力就对了。”艾文看着被反绑双手，神态警惕的银发精灵，说道，“精灵体内有一种特殊器官，除了能借助魔法水晶施法外，还能在体内存储一定量的魔力。”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能在没法杖和水晶的情况下杀了两个兽人。”
　　米璐点了点头。和只能依靠水晶比起来，这种在体内存储魔力的形式倒更像是她对魔法的固有印象。不过，这种能力只会影响魔力储量，不会增加魔法威力。在大规模战斗中，这些多出来的魔力续航并不会给精灵们带来什么决定性优势。
　　“艾文，精灵们之所以很少出现，是因为他们的天赋器官让他们很危险吗？”
　　“有这方面的考虑，但主要还是外交上的关系。”艾文摇摇头，否定了米璐完全基于社会达尔文主义做出的猜测。
　　米璐有时候觉得“失忆”真的很好用：“外交？”
　　“是的，精灵们有自己的国家，且和我们处于敌对状态。从宣战那天开始，战争状态已经持续了三百多年，虽然双方近年来都没有发起战斗，但对敌对一方民众的入境限制还是写入纸面法律的。”
　　“要是这么说，半精灵的地位岂不是很尴尬？”
　　“那只是平民之间的互相倾轧罢了。有地位的半精灵也能成为贵族，没地位的纯种人类，也不过只是奴隶。”
　　艾文的话里带着米里昂骑士与生俱来的傲慢。这种傲慢不存在于他的语气中，而是铭刻进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里。
　　而从他说的看来，精灵也并不像米璐想得那么濒危。
　　——这同时也代表了她的价值并不算太高。
　　不过，米璐之所以抓这个精灵，本来也只是想弄清楚她拥有与众不同的施法方式的原因，而不是要把她卖掉——她很不齿塞西尔从事的那种人贩子举动——现在，既然这个精灵没什么奇怪的，她也不会把她和兽人祭司一样囚禁在这里，限制她的自由。
　　“对了。”
　　在决定放她离开之前，米璐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个问题没问。
　　“米蕾卡，她好像也是松鹭箭团的人。你认识她吗？”

第一百零一章 身边的间谍
　　“……啊？”
　　米蕾卡愣了愣，没想到米璐会突然问自己这个。
　　她的确是松鹭箭团的人，但是她很确定自己从没和米璐说过自己的身份。甚至，这里的其他人之前也应该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难道……
　　难道她一直什么都知道？
　　想到这点，米蕾卡的眼中闪动着难以抑制的恐惧——她为什么会知道？又为什么一直知道这点，却又什么都不说？
　　“我……”
　　看着米璐，米蕾卡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米璐一开始不知道这种恐惧的来由，直到旁边的艾文皱着眉，重复了一遍这个米璐所认为的“游侠组织”的名字：
　　“松鹭箭团？”
　　米璐回过头，看向了他：“艾文，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精灵的谍报组织。”
　　“什么？”
　　听到艾文的话，米璐总算明白了米蕾卡的表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而几乎在此同时，惊慌失措的米蕾卡也拔腿跑了出去。她的步伐轻健迅速，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唯唯诺诺的弱气样子。
　　只是，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就算跑得再快，她的身体素质也比不上米里昂的骑士。
　　“别想走。”
　　在她和艾文擦肩而过的瞬间，按着佩剑的骑士两步上前，一把扭住了她，将她按在了地上。
　　被识破身份的弓箭手徒劳地挣扎着，呜咽着，但迎接她的只有艾文横在她脖子上的长剑。
　　米璐被剑刃闪射出的寒光吓了一跳：她刚才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居然会引出这种事情。
　　“艾文，别伤到她。”
　　“……？”
　　艾文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出声制止他的米璐。
　　米璐直视着他的目光，没有闪躲；她对这个国 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归属感。这里的国王没过给她半毛钱好处，可米蕾卡却是实实在在在战斗中帮了她、还因此受伤的战友。
　　就算她是精灵的间谍，那也不至于让米璐对同伴痛下杀手。
　　当然，艾文和她的立场不一样，自然不会这么认为。作为米里昂的骑士领主，整个王国的统治阶层，他的利益与王国，或者说王室的安危牢牢绑定。他可能不会无条件支持王室的一切决定，可若说他厌恶所有国王恨着的东西，那也不算有什么差池。
　　米璐理解，却【一】不代表她会因此改变意见。
　　“我说了，别伤到她。”走到艾文身边，她伸手抓在了骑士剑的剑格上，“米蕾卡是我们的同伴，不能因为一个身份，就对她拔剑相向。”
　　“同伴？”
　　艾文看着米璐，手中的长剑没有挪动分毫。
　　米蕾卡害怕地闭着眼睛，她的呼吸紧张地打在锋刃上，让铸成长剑的冰冷金属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米璐，你知道她是松鹭箭团的人，可不知道箭团是间谍组织？”
　　“没错。”米璐点点头，“埃布尔，图娅，你们也不知道吧？”
　　“嗯！”
　　一旁的图娅用力点着脑袋，担忧地看着被剑刃分隔的三人。
　　心地善良的她不想米蕾卡出事，可看着艾文一副严肃的样子，她又不敢开口。
　　听到米璐问她的意见，对这些完全不懂的她才敢开腔。
　　“艾文先生，别说不知道它是间谍组织，我们之前连这个名字都根本没听过。”
　　“如果是这样，米璐，我不怪你。但——”米蕾卡的模样楚楚可怜，但当骑士低头望向她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怜悯，“你必须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干了什么事情？”
　　“欺骗、暗杀、散播谎言、帮助反对王室的异见者、还给暴民与流寇提供信息，破坏贵族财产。只要是在光辉王国境内，任何一个抓到松鹭箭团成员的领主都只会把他们绞死——尤其是其中的人类。他们不是精灵，却帮着精灵干活，这更加让人憎恶。”
　　“艾文，如果有人做了你说的那些，他们也许的确应该得到惩罚。可米蕾卡做了什么吗？”紧紧抓着剑格的少女高声问道，“米蕾卡，回答我，你帮精灵杀过人吗？”
　　米蕾卡的声音带着哭腔：“没有……”
　　“那你是为的什么，又怎么加入的他们？”
　　“半、半年前，我在一次独自冒险中遇险，好在被一个半精灵救了下来。他告诉我，如果要报答他，就加入松鹭箭团，帮他搜集一些东西。”
　　“具体是什么？”
　　“……”重新睁开眼的射手用胆怯的目光看了眼艾文，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要我搜集糠草镇附近翠石堡军队的调动情况。”
　　“就这个？”
　　“嗯……”米蕾卡忐忑地点点头，咬着嘴唇，等待着米璐对她的裁决。
　　就像她不知道米璐是怎么知道她身份的一样，米蕾卡也完全不知道，在“刺探军情”方面，她眼前的米璐才是整个王国最大的间谍头子。
　　不管是国王还是领主，任何一个手上有兵的人知道她手里掌握的动态情报，都只会萌生两个想法：
　　要么把她收为己用，要么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对于不属于王国的精灵们来说，米璐的价值也是如此。如果她愿意把系统地图的情报卖给精灵，估计能从那些长耳朵那里换来一笔不菲的收入。不过，米璐还一直惦记着拿回属于自己的拉汶亚领。就算对王国没什么感情，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她也不会去做。
　　“好了，米蕾卡，别担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蹲下身，米璐安抚性地摸了摸米蕾卡的头。
　　见到她的动作，艾文的声音都低了两档：
　　“米璐。她自己已经说了，你还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我也知道我在干什么。”米璐看着他，说道，“艾文，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和自己的行为方式。我也许以前真的是你的未婚妻，但现在，就算你不高兴，我也必须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们的观点并不一样。”
　　“……”
　　继米蕾卡和米璐之后，第三个感到惊愕的，是艾文。
　　他没想到米璐会和他说这种话——又或者说，他从没见过这么说话的米璐·卡斯缇亚。
　　在沉默片刻后，骑士沉默地收回武器，让到了一边。米璐则紧跟着挽住米蕾卡的臂弯，把她扶了起来。
　　“米蕾卡。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第一百零二章 魔力虹吸
　　米璐之所以这么袒护米蕾卡，固然有战斗情谊的影响，可也并非完全因为如此。
　　要是米蕾卡的性格和塞西尔一样狡诈自利，担心反手就挨一刀的米璐还真不敢就这么去扶她。她现在敢这么做，其中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不管是看系统面板还是看实际表现，米蕾卡都显得没有威胁。
　　尽管三个性格词缀无法完全描述一个人，米璐现在也看不到剩下的那个问号词缀，但根据她和米蕾卡的相处，还有她刚才想要逃跑的胆怯行为来看，她本身就和米璐所知道的一样，有射手的该有的[机敏]，平日里则性格[怯懦]、缺乏攻击性。再加上她为松鹭箭团干的活在米璐看来并不算什么，她袒护这个洞穴里发现的幸存者，也算是天经地义。
　　“谢谢，米璐小姐……”
　　搀着米璐手臂的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着躲到了她的身后。
　　见状的艾文皱着眉头，眉宇间写满了不满和疑惑。但他还是没有对米璐置气，只是沉默不语地更加退远了一些。
　　米璐想要叫住他，让他别那么生气。但刚准备开口，她又觉得，让他适应一下现在的自己也好。
　　如果他能接受，米璐不会拒绝这个帮手。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他趁早“看清”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知道松鹭箭团的实际身份后，米璐已经对灰蛇兄弟会在做的事情有所猜测：米蕾卡能在糠草镇附近被松鹭箭团的人吸收，代表这个间谍组织已在翠石堡附近活动已久。在这种情况下，立志于在翠石堡做大的灰蛇兄弟会自然不可避免地和他们会有接触。
　　这次这个叫西格娜的精灵和霍恩斯特一起外出，几乎证明了兄弟会正试图和精灵那边建立合作。
　　不管这种合作的目的是通敌，还是单纯做点生意，有这个精灵在，灰蛇与松鹭箭团暗通款曲就是能够被拿出来指责的事实。
　　米璐没有公开这件事情的渠道，但毒蛛那边肯定有。一旦此事曝出去，灰蛇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在毒蛛的落井下石之下被彻底摧毁，另一种是他们花费一些人力物力，把这件事情强压下去。
　　考虑到灰蛇兄弟会的实力，在这个精灵没有做出什么敏感行为的情况下，情况很可能会是第二种。
　　如果是那样……
　　“嗯……”
　　如果是那样，塞西尔肯定乐见其成，但本身和灰蛇兄弟会没有利益冲突的米璐现在却并不想主动去和他们结仇。
　　而且，如果她那么做了，这个精灵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虽然这个长耳朵身上没有太大价值，但她毕竟也算是个“外国人”。若是能通过她了解一下其他国家的情况，也不枉费了米璐手下牺牲的那两个兽人。
　　“埃布尔，图娅，还有艾文——我有些话想说。”
　　将躲在自己身后的弓箭手拉到身旁，米璐扫视了一圈身边的同伴。
　　“米蕾卡是我们的同伴，虽然和松鹭箭团有关系，但在这里，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传不出去。所以，我不希望大家格外对待她。”
　　除开精灵、米蕾卡和米璐自己，这里就只有三个人。其中，图娅兄妹就算不用米璐说也会这么做。她的这句话，事实上只是说给艾文听的。
　　艾文当然知道这点。
　　“我清楚。我不会做什么的。”瞥了眼像小兔子般惊恐的米蕾卡，他将目光转到了精灵身上，“米璐，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个精灵？”
　　“我原本准备把她放走，反正她不知道来这里的路，又不会人类语言，不至于暴露我们。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她是间谍，那就必须把她扣下来了。图娅，这段时间就……”
　　“我知道！我会多准备一份饭的。”
　　“嗯。”米璐点点头，看向了艾文，“艾文，你觉得呢？”
　　刚才冲动之下，两人都有些急眼。但不管怎么说，米璐就算和他观点不合，也不希望和他闹僵。
　　艾文的心情此刻已然平静了下来。他耸了耸肩，对此没提出什么异议。
　　问完这个，米璐又向他打听起了一件事：“对了，艾文，精灵体内的魔力池会自动回复吗？”
　　“会，但时间极为缓慢。为了维持正常使用，一般情况下，他们也需要用水晶进行充能。”
　　“……明白了。”
　　“怎么想起问这个？有什么担心的吗？”
　　“没错。我之前说了，这个精灵杀了我手下的两个兽人。我不知道她体内还有没有剩余的魔力，为了安全起见，我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能把她的魔力抽出来，或者消耗掉。”
　　“这个简单。”
　　艾文闻言，重新朝着她走了过来。
　　在米璐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到精灵身前，然后强硬地抓起西格娜的手臂，将身上的吊坠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你要干什么（精灵语）？！”
　　情急之下的精灵挣扎了两下，又想施法，但原本用来召唤火焰的魔力刚一激活，就都被虹吸到了吊坠上的宝石内。
　　在持续吸收了十几秒的魔力后，艾文起身退了回去，并示意米璐和他做出同样的动作。
　　“米璐，我的护符已经饱和了，现在你来吧。”
　　“呃……和你刚才一样？”
　　“一样。”
　　“懂了。”
　　点了点头，米璐同样抓住了精灵的手，但动作更加轻柔一点。
　　受惊的西格娜并没有因为米璐释放的善意停止抵抗。在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这个长耳朵再次施放了火焰魔法。因为米璐还没来得及把吊坠贴上去，涌出的火焰激发了一次护符的防御魔法。但很快，随着吊坠接触到精灵的皮肤，她手上的火焰迅速哑火。吊坠上的宝石也变得愈发明亮莹润了起来。
　　从性质上来说，精灵、魔法水晶和吊坠上的宝石都是电池。但它们的力量有强有弱——精灵的身体能吸纳水晶的力量，这枚宝石则能将魔力从精灵人体内抽出。
　　米璐稍微想想就能猜到，这种能够用来做禁魔设备的材料应该极为昂贵。
　　不过，也只有这种价值，才担得上拉汶亚真正的继承人米璐·卡斯缇亚和米里昂骑士领主的定情信物吧。

第一百零三章 大小姐的“遗产”
　　精灵语是一种很难发音的语言——至少在米璐看来就是如此。
　　她抓到的精灵间谍西格娜·翠锋看上去不会说人类的语言，米璐也说不了精灵语。没办法，她只能在系统翻译的帮助下暂时写字沟通。告诉精灵自己不会伤害她，但因为间谍行为，她也会被限制行动。
　　西格娜很明显知道自己在翠石堡的活动是非法的，因此，见这些人类没有要杀自己，她也没有如何强硬地驳斥。只是扭着头，用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昭示着属于自己的长耳朵尊严。
　　见她这副样子，米璐也不着急；她准备先放这个精灵几天，等她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再和她细谈。至于精灵的住处，则被暂时安排到了和图娅一起。
　　下午，在解散集合之后，米璐出去巡查了一下兽人和狗头人们的营地，然后回到卧室，检查起了自己的生产线。
　　经过前几日的不间断生产，她这周的六十个罐头配额明天就能完成。这样一算，她还能空出两三天的富余，用来生产其他东西。
　　米璐打算把这些生产力全部用在生产轻武器上，用来武装她手下的狗头人。狗头人的优势之前已经说过，如果能把这些狗头人武装起来，它们一个人就能顶上好几个训练有素的人类弓箭手。万一再遇到像灰鬃部族一样的意外之敌，米璐的手里也有底气。
　　——咚咚咚。
　　正当米璐关掉生产面板，准备去帮图娅做做晚饭的时候，她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整个房间里就那么几个人，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米璐也熟悉了每个人的脚步声和敲门声。
　　就算没听到对方说话，她也知道，叩门的正是艾文。
　　接下来从门外传来的询问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
　　“米璐，你睡着了吗？”
　　“没有，请进。”
　　“谢谢。”得到允许的艾文推门走了进来，看到了坐在床边，“无所事事”的少女，“还在生气吗？”
　　“也没有。”米璐说的是实话——她要是真和艾文是情侣，也许会生气一下他为什么不体谅自己。但现在，他们双方之间只是同伴关系，她不会，也不至于因为这种观点分歧和他生气。
　　她对此十分大度，外面的艾文显然不这么想。
　　还以为她这句话是在生闷气的艾文沉默片刻，突然向她认起了错：
　　“米璐，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米璐愣了愣，“你做错什么了吗？”
　　“我可以坐到旁边吗？”
　　米璐想了想，点了点头，但自己也往里面挪了一点：“嗯。”
　　“谢谢。”
　　再次说了句谢谢，艾文走了过来，坐到了米璐的床上，但也识趣地保持了一段距离。
　　“抱歉，米璐，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我还以为你是以前的你，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已经有了变化。对你很在乎的那些同伴，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艾文的这个道歉不怎么像道歉，反而像是在用“你不符合我的印象”这个理由给自己开脱。
　　好在，米璐也不会真的和小女生一样和他斤斤计较。比起对方的道歉有无诚意，她更加在意的是艾文说的话：
　　“以前的我，又是以前的我，艾文，以前的我到底做了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骑士摇了摇头：“你什么也没做错，米璐。”
　　“但我上次问你这个问题时，你的回答是‘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艾文，我的确是没有之前的记忆了，可这就不代表你该向我隐瞒关于我的事情。就算你不说，我以后也会从其他人嘴里知道的。”
　　“……好吧。米璐，你以前的性格的确不是很好。”
　　也许是米璐的最后一句话说动了他，艾文面色踌躇地应了下来，然后花了几秒钟，酝酿了一下语言，和她说起了米璐·卡斯缇亚以前的所作所为。
　　从艾文的话里，米璐总算知道了从前的卡斯缇亚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了对溺爱自己的父亲和作为恋人的艾文有好脸色外，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喜怒无常，乖张暴戾。
　　平日里，有几十个女仆和上百个仆从伺候着她。对这些人，她动辄打骂，或者仅仅因为心情不好，就让他们饿肚子。
　　对犯了错的奴仆，她更是极尽羞辱之能事，让他们跪在地上，一整天四肢爬行。要吃饭的时候，也是把食物丢到马槽，看着他们像牲畜一样进食。自己则在旁边坐在女仆搬来的椅子上，挥着扇子咯咯直笑。如果有奴仆想要反抗她，她就让人把他们一顿痛殴，扔出城堡。有时候，她甚至自己动手，殴打仆人。
　　艾文没说她到底害死了多少人，但米璐猜也能猜到，在这么折腾之下，她的那些奴仆不可能每个都好好活着。
　　米璐·卡斯缇亚的行为如此劣迹斑斑，那个追杀她的年轻士兵说的关于他妹妹的事情恐怕也是真的。
　　这种家伙放到哪里都是那种救不回来的反派角色，就算是米璐听着也十分厌恶。要不是这个人就是她自己，她真的想伸手给她两巴掌。
　　艾文的这番话，不但让米璐心里有些难受，更是无形中加强了她返回拉汶亚的难度。
　　那位卡斯缇亚大小姐，还真是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整个“卡斯缇亚大小姐优秀事迹展播”停下来，她能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她的这些恶行只局限于城堡内，而没有引发整个拉汶亚民众的厌恶了。
　　“原来以前的我是这样……我虽然不记得了，但如果我真的做过这种事，我还是希望能赎罪。”
　　“米璐，我说了，这和现在的你无关。”
　　“嗯……”
　　米璐点着头，装着一副懊悔的样子，心里的波澜倒是不大。
　　如果她是真的失忆了，她也许有理由为此感到自责。然而，她完全是后面才接管这具身体的。对她来说，之前的米璐·卡斯缇亚是和她完全无关的另一个人。
　　对那位大小姐的恶行，米璐觉得倒霉都来不及，更不会多愁善感，专给自己找不痛快。
　　真要说“赎罪”，等她接管拉汶亚之后，对那些被卡斯缇亚大小姐迫害过的奴仆们好生抚恤抚恤，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第一百零四章 阿德莱娜
　　之后的几天，据点的一切工作依然按部就班地展开着。
　　为了强化防御，在米璐的要求下，农民和兽人们一道在原本的栅栏内外各挖了一条堑壕。外面的壕沟挖得较深，作为陷阱壕，内部的则挖得较浅，作为防御时的交通壕。
　　前次和兽人的战斗中，米璐得到的教训除了火力密度不及调度之外，还有兽人大祭司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弹无虚发。
　　战壕能显著降低防御方被远程攻击命中的概率，配合慢慢装备自动武器的兽人与狗头人“联军”，它们在防御时的作战效能将会得到很大提升。
　　当然，有了防御工事，自然也需要进攻的武器；在负责体力活的农民们挖战壕的同时，米璐也按照自己的计划，调度生产力，为十几个身体较为强壮的狗头人装备了自动步枪。
　　和拥有灵巧双手的人类不同，狗头人的智力虽与人类大致相当，可手指较短，且一共只有四根手指。这种生理上的劣势让它们无法装备太重的武器，不过经过学习，它们还是很快学会了如何操作自动武器。而在实际训练中，因为能知道“瞄准”这个动作的意义和作用，它们的枪法也比兽人要好很多。
　　枪法最好的一个狗头人能在一百米的距离上用五发子弹打出45环——这当然算不上多么顶尖的成绩，可也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步手。最让米璐感到欣慰的是，除此之外，它们甚至还学会了最重要的武器保养程序。
　　武器就像一名士兵的恋人，需要好好维护，好好对待。不管是刀剑，还是枪炮，维护都是武器使用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一把步枪落在不会维护的兽人那里，就是一件寿命有限的消耗品，只有在狗头人这，才算是把真正的武器。
　　它们这种优秀的学习表现让米璐不禁又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没有虏获更多狗头人，幸好，根据她之前在糠草镇冒险时的见闻，狗头人这种生物的数量不少，她以后也不是没有扩军机会。
　　周末，在时隔数天之后，米璐再次和往常一样，带着货物前往了糠草镇。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本次是独身一人。
　　除了过去交货，她这次还准备向塞西尔打听一下和松鹭箭团有关的事情。这几天里，塞西尔肯定已经对霍恩斯特进行了审讯，他也应该透露了一些和精灵联络的缘由。这些信息米璐就算现在用不上，在之后也会派上用场。
　　熟悉塞西尔的她知道，自己一旦有事情要求她，十有八九就要被她提条件——这也是她决定一个人过来的理由。
　　“塞西尔？”
　　在推门进入塞西尔的屋子之前，米璐已经做好了和塞西尔讨价还价的准备。可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当她走进客厅后，她只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占星术士泡芙，却没发现本该待在这里的塞西尔。
　　这还是米璐第一次遇到塞西尔在自己交货时爽约的情况。她瞟了眼一楼的其他房间，发现那里也没有她熟悉的那抹红色身影，只好看向了正在房间里等着她的占星术士：
　　“是泡芙吗？”
　　“……啊，米璐小姐。”正在看着手里的星盘发呆的泡芙并没有察觉到米璐进来。直到被叫到名字，她才有些慌乱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名学院派占星术士在进攻铁矿时表现得高傲而敏感，现在却一点也没了那种傲气。
　　莫非，她这些天被塞西尔调教过了？
　　想到塞西尔那天晚上和自己在车上做的事情，米璐的脑子里下意识地涌出了一点黄色废料，但她很快就把它们赶了出去，问起了正事：
　　“泡芙，这里就你一个人？塞西尔不在吗？”
　　“是的，米璐小姐。塞西尔大人让我在这里等你。你只要把你的货物放到这里就好。”
　　“好的。”
　　米璐点点头，挥手将本周需要交给哈纳尔的罐头码了出来。
　　泡芙是塞西尔的手下，又和米璐一起战斗过，米璐对她自然也有些基本信任。
　　在将货物放下后，她有些好奇的打听起了塞西尔的下落。
　　“塞西尔她人呢？”
　　“塞西尔大人她今天有一次重要会面，所以没有空当在这里等待。”
　　“见面？和谁？”
　　“她也没有告诉我。”泡芙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请放心，米璐小姐。我受了塞西尔大人的命令，不会耽误你的事情的。”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的占星术士又放下手里的星盘，敲了敲脑袋，“差点忘了还有件事——塞西尔大人让我把一个人交给你。”
　　对“这个人”的身份，米璐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这种时候，塞西尔能交给自己的人，没可能有第二个。
　　尽管如此，她还是随口确认了一下：“是阿德莱娜？”
　　“是的。请跟我来。”
　　泡芙接下来的话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肯定了她的猜测后，占星术士提起裙摆，带着少女走上了房屋二楼。
　　在二楼卧室的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女孩。个子高高的，棕色头发，但脸型并不是萨拉尔所说的鹅蛋脸，而是苍白而瘦削。因为穿着露肩装，米璐一眼就看到了她腋下露出的那半边暗红色的菱形印记。
　　阿德莱娜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似乎正在安眠。在她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残留着少量液体的玻璃瓶，上面贴着一个绘有猫头鹰标志的手工标签，应该就是塞西尔说的失忆药。
　　就算不知道这种药的使用方式，米璐也知道它不可能随意喂服，也就是说，塞西尔其实并没有离开太久。
　　这样来看，她今天其实原本是打算在这里等自己的，只不过是出了急事，所以才让泡芙在这里临时接待她。
　　这会是什么事？
　　米璐很奇怪，却也没什么担心。塞西尔在她的印象里一直都是螳螂捕蝉的螳螂，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糠草镇又是毒蛛的地盘，她的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
　　也许她这么着急，只是为了谈成一笔大生意罢了。
　　“塞西尔还有说什么吗？”确认了身前人的身份后，米璐回过头，看向了泡芙。
　　“‘她晚上之前就会醒来，具体怎么做，你可以自己处理。’”泡芙把手放到耳朵边，做了个引用手势。这种动作配上她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莫名挺可爱的。
　　“嗯。”米璐点点头，“你们准备了马车？”
　　“是的，随叫随到。”
　　“那好。我这次需要跟你们一起去萨拉尔那里，还要带上这位小姐。不过，不是现在。”
　　身材娇小的米璐没力气抱起一个身高比她高的人，同样身体柔弱的泡芙也做不到，而米璐又不放心让毒蛛的打手多和自己接触。
　　想了想，她干脆决定在这等阿德莱娜醒来，和她说明情况，再带她一起过去。
　　这位“睡美人”没让她等太久时间。
　　半小时后，仰卧在床上的阿德莱娜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睫毛也轻轻颤动了两下。当她满怀疑惑地睁开眼睛时，米璐的目光正好和她对在了一起。
　　这个女孩漂亮的棕色瞳眸里没有悲怨，没有欲望，也没有畏惧，只有纯净得如冬日雪原一般的不解与茫然。
　　“你好，阿德莱娜。”对视数秒，米璐率先开了口。
　　“你是……？”
　　“我叫米璐·卡莉尔，是你父亲的生意伙伴。”
　　阿德莱娜愣了一下：“爸爸？我记得我昨天和他吵架了，然后跑了出来……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卡莉尔，我是在街上睡着了，然后你收留了我吗？”
　　根据阿德莱娜的话，米璐推测，她的记忆似乎留在了和萨拉尔争吵之后，被打之前。
　　阿德莱娜的离家出走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和萨拉尔吵架还要更早。换句话说，现在的她，已经是两年多以前的她。
　　在药物作用下，这个可怜的女孩失去了两年间的记忆，可对她而言，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我的确是收留了你，阿德莱娜，但离那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
　　女孩没明白过来：“很久……？”
　　“嗯，大概两年多吧。我在路上发现你的时候，你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了头，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一持续就是两年。”
　　“什么？！”阿德莱娜睁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那爸爸呢？他的身体一直不好，情绪又很差。如果没有了我，他会不会……”
　　“别担心，萨拉尔先生没事，这两年里，他也经常会来看你。”
　　“……是吗。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就一直不在乎我。我还以为，他是真的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
　　“怎么会呢？”
　　米璐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阿德莱娜微卷的长发。
　　她现在这副身体的年龄虽然比阿德莱娜要小，但心理年龄还是比这个19岁的女孩大一些，安慰她的时候，也显得理所当然。
　　“没有父亲会不爱自己的女儿，我想，萨拉尔先生也是一样的。”

第一百零五章 相聚，或别离
　　“嗯……！”
　　只保留着两年前记忆的阿德莱娜对米璐的这句话没有任何反感，反而用力点了点头。
　　“爸爸他在哪？我现在已经醒了，是不是可以去见爸爸了？”
　　“当然。”抓住阿德莱娜的手，米璐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跟我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找你爸爸。”
　　……
　　塞西尔在离开前已经在外面给她们安排好了一辆马车。米璐不认识驾车的车夫，不过，塞西尔既然安排了他，就代表他应该可靠。
　　在这名车夫的帮助下，米璐本周的货物都被搬进了车里，她和阿德莱娜也在随后登上马车，前往了萨拉尔的住处。
　　站在萨拉尔家门前，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米璐特意没有自己叫门，而是让阿德莱娜亲自敲响了门扉。
　　——咚咚咚。
　　阿德莱娜小声叩击着这扇自己熟悉的大门。
　　门上比她离开时多了些斑驳，而当大门打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也比记忆中多添了数载风霜。
　　“米璐小姐……阿德莱娜？”
　　尽管阿德莱娜因为蓝鸦的影响有所消瘦，可作为父亲，萨拉尔绝对不会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的模样。
　　见到门口久未谋面的女儿，商人直愣愣地看着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爸爸，是我。我回来了。”上前两步，阿德莱娜将脑袋靠在萨拉尔肩头，伸手抱住了自己的父亲。
　　“……”萨拉尔颤抖着伸出手，同样抱住了她。在女儿看不到的地方，这个男人激动地溢出了几点泪光，但不想被女儿看到的他很快就自己揩掉了它们，“阿德莱娜，你原谅我了吗？”
　　“嗯，我还担心爸爸怪我。那次出走，都是我太任性了……”阿德莱娜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和父亲道着歉，“爸爸，你还好吗？”
　　“……很好，我很好。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好过。”在女儿脸上吻了一下，萨拉尔放开她，充满感激地看向了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切的少女，“米璐小姐，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说什么，萨拉尔。我说了，我答应的事情，就会做到。”米璐微笑了一下，心里同样对这对父女感到高兴。不过，为了避免她之前的说辞出现纰漏，她拉着萨拉尔走到一边，和他简单说了阿德莱娜失忆的事情，以及她之前“哄骗”阿德莱娜的理由。
　　知道自己女儿失忆的萨拉尔闻言有些担心，但看着在一旁好奇看着他们的女儿，他的这点担心很快就被久别重逢的喜悦所取代。
　　“谢谢你，米璐小姐。”诚挚地向米璐道了声谢，萨拉尔将自己的女儿唤到了身边，“来，阿德莱娜，谢谢米璐小姐之前对我们的照顾。”
　　“谢谢姐姐。”
　　阿德莱娜弯下腰，乖巧地向米璐鞠了一躬，和塞西尔口中那个染上药瘾不愿回来的堕落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她的的记忆停留在了两年多以前，在那个时间点上，刚满十七岁的阿德莱娜年龄的确比现在的米璐小。再加上米璐之前安慰她的动作，她下意识觉得米璐比她大，倒也不奇怪。
　　平白无故占了便宜，米璐当然也不会特地去纠正她：
　　“没事没事，阿德莱娜，我和萨拉尔先生关系很好，帮些忙也是应该的。”
　　“米璐小姐。”
　　就在米璐摆着手，示意阿德莱娜不用对自己这么客气的时候，萨拉尔忽然掀起衣摆，在她的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从现在起，我对你宣誓效忠，”
　　米璐愣了愣，随即表情认真看向了他：“萨拉尔，你知道我的身份。也应该知道，合作伙伴和效忠是两回事。”
　　“我当然知道，也清楚其中风险。但米璐小姐对我的帮助，我无以为报。不管之后出什么事情，我多会供您驱驰。”
　　“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
　　“……我明白了。”
　　点点头，米璐走上前去，扶起了他。而在这瞬间，系统也提示萨拉尔的属性出现了变动。
　　米璐顺手看了看：萨拉尔的属性没有变化，但他的所属已经从[无]变成了[米璐·卡斯缇亚]。
　　从属于其它组织的人或许会叛变，可根据那些狗头人与兽人士兵的经验，一旦被纳入系统编制之内，他们便几乎可以说是对米璐绝对忠诚。
　　要知道，在此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加入米璐的阵营。就算和她关系好如图娅和埃布尔，他们的所属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萨拉尔肯宣誓向她效忠，等于是直接给了她一个绝对可靠的经营和管理类人才。而既然他已经成为了完完全全的自己人，米璐对他也没有了任何顾虑。
　　她当场动用了系统的属性编辑能力，将萨拉尔原本就很高的19点管理增加到了22点。这种属性别说现在做个帮忙卖货的商人，就算之后拿来当领地的事务总管，甚至国家宰相也没有任何问题。
　　稍微让米璐有些意外的是，除了萨拉尔，阿德莱娜的所属居然也变成了[米璐·卡斯缇亚]。她相信阿德莱娜很感谢自己，但阿德莱娜并未向自己明示效忠，也不知道这种连锁性加入阵营到底是因为阿德莱娜内心对自己的崇拜到了一个程度，还是因为她是萨拉尔的女儿，所以其中有了连带关系。
　　不过，不管如何，这对米璐都不是件坏事。阿德莱娜的属性尽管平庸，但性格却是[细致]和[洞察]，很适合用来处理一些繁琐、却重要的事务。
　　她眼前的阿德莱娜看上去是如此活泼，阳光。能把这么一个女孩祸害成那种样子，蓝鸦的力量实在不可小觑。
　　“好了，萨拉尔，我就不打扰你们父女相聚了。我的货物已经送到，稍后麻烦帮我处理一下？”
　　“放心，米璐小姐，我会把货物准时送到。”
　　“嗯。我不适合在这里久留，就先回去了。”
　　“我送送您吧。”
　　“不用不用。”摇着头婉拒了萨拉尔，给这对父女留出了空间的米璐重新登上马车，准备返回塞西尔家，从暗道秘密离开。
　　因为马车空间有限，泡芙刚才没和她一起过来。米璐本以为这个占星术士会在完成接待任务后自己离开，但没想到，在她返回塞西尔家时，这个占星术士居然还在那里，而且脸上还多了些与之前的淡漠截然不同的焦虑神色。
　　她在塞西尔的宅子前不安地徘徊着。见到米璐过来，她没等米璐走下马车，就匆匆走了过来：
　　“米璐小姐，情况有些不对。塞西尔大人她好像有麻烦了。”

第一百零六章 敌，友
　　米璐对她的话没太以为意：“塞西尔能有什么麻烦？她还能在糠草镇被人打劫了？”
　　“我不知道，不过……这是传信魔鸦送来的。”泡芙摇摇头，从袖口拿出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纸条的边缘微微卷起，看得出，它原本曾被一条系带扎好，但已经被泡芙拆开看过。
　　米璐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有些发皱的白纸上只写着一句意义不明的短句：“布谷鸟已经离开草场。”
　　这句话根本无法从字面意思进行理解，显然，这应该是塞西尔的某种暗语。
　　“这是你们的暗号？”放下纸条，米璐抬头看向了占星术士。
　　“是的。”泡芙点点头，娓娓解释道，“布谷鸟代表塞西尔大人，离开代表受到威胁，草场代表不需要调动毒蛛的其他人。”
　　“既然如此，那这应该只是个小麻烦。”
　　占星术士的神色凝重：“不……塞西尔大人这次是单独和对方见面，还特意向其他首领隐瞒了这件事。所以……”
　　“所以，这并不能代表事情很小。”
　　米璐说出了泡芙准备要说的话。
　　泡芙既然敢和她说这些话，肯定是得到了塞西尔的授意。
　　塞西尔对毒蛛的其他人隐瞒了这件事，却唯独告诉了米璐——虽然她对塞西尔仍然有所警惕，这还是让她的心里有些动容。
　　“泡芙，你真的不知道塞西尔到底是和谁在谈吗？”
　　“塞西尔大人完全没告诉我。”
　　“……那个白痴。她不告诉你这个，我怎么去帮她？泡芙，你是占星术士，难道不能占一卜吗？”
　　“米璐小姐，占星术不是这么用的。星象观测无法预测这么精准的事情，而且，现在也不是晚上。”泡芙顿了顿，“不过米璐小姐，我知道塞西尔大人和他们见面的地点。”
　　“哪儿？”
　　“普什伦三街，22号。”
　　“三街？我知道那里，我现在就过去。”
　　“我和米璐小姐你一起。”
　　“不用。”米璐不准备带泡芙一起过去，“我知道你刚来糠草镇不久，对这里不熟悉，又没什么直接战斗力。万一真打起来，你反而可能受伤。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但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追随塞西尔大人。塞西尔大人出了事，我必须要过去。”
　　“好吧……”看泡芙的态度这么坚决，米璐也就同意了她跟上来，“不过记住，如果遇到危险，就躲在我的身后。”
　　“我会的。”
　　——咔嚓。
　　泡芙点着脑袋，郑重地应了下来，米璐则拿出挂在腰间的手枪，检查了一下，然后随手绕住下颌处的系带，拉紧了自己的斗篷兜帽。
　　她知道在没有援护的情况下过去查看情况是一种冒险，不过，塞西尔和她互相帮了不少忙，怎么说都是朋友。
　　朋友遇险，袖手旁观，她还做不到。
　　如果那些和塞西尔谈话的人真的不怀好意，他们肯定不想惹到糠草镇的巡防队——而米璐的枪声就是最好的警铃。
　　有着手里的自动武器，再加上艾文给她的护符，她对此并不怎么感到畏惧。
　　……
　　普什伦·奎恩是糠草镇的上上上任镇长。
　　在在任期间，这名当了二十年镇长、最终死在镇上的老人将原本的糠草村发展成了如今规模，也因此，为了纪念他的苦劳，镇子西边扩建出的三个街区都以他的名字为命名。
　　普什伦三街正好在镇子的最西缘，22号位于街区中段，外表是一幢平平无奇的单层民居。
　　当米璐在这栋民居前停下脚步时，她没有贸然闯入，而是事先进行了一番侦查：被一把铁锁从外深锁的屋子里没有争吵，甚至没有人声。更奇怪的是，现在明明天色还早，外面却没有任何一个行人。
　　这条街只是住宅街，人们在这个时候都出去工作倒也正常。可就算知道这点，这种人烟稀少的感觉也让米璐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这也不是没好处。
　　没有人，她就不用避讳一些动作。
　　——砰，砰！
　　拔出手枪，少女对着铁锁锁芯连续扣动了两次扳机。两声枪响过后，被打坏的小锁掉在了地上。米璐则一脚踹开房门，举枪走了进去。
　　……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房间里还留着有人活动的痕迹：桌上放着几碟菜肴，几个玻璃杯，杯里还残留着一些橙色的液体，桌台上的蜡烛也燃烧了大约一半。走到桌边，米璐摸了摸座椅，又碰了碰盘子里的食物——里面还有温度。这里的人应该是刚才离开不久，塞西尔很可能也是被他们所带走。
　　这些和塞西尔谈……不，这些敢在糠草镇违抗塞西尔本人意愿带走她的人，到底是谁？
　　以已知的情况推测，最可能做出这件事的，就是毒蛛的首领。
　　可若是这样，塞西尔也不会专门叮嘱泡芙，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其它首领。
　　“怪事……”
　　从打开的门缝里吹进来的冷风摇曳着烛光，熄灭了三枝烛台上的两根蜡烛，只留着一根残烛微微摇曳。直到她身后的泡芙砰地一声关上房门，原本微弱的火焰才重新明亮了起来。
　　借着烛光，米璐在拉上窗帘的房间里查看着其它可疑的地方。
　　后门，没有。
　　二楼，不存在。
　　地窖，也没发现。
　　刚才被她打烂的锁具是从外面扣上的，莫非，他们已经带着塞西尔，大摇大摆地从正门离开？
　　“泡芙——”
　　有些疑惑的少女摇着头，准备和泡芙一起找找这里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秘入口。但就在她回头的那一刹那，她看到的除了泡芙的脸，还有一把迎面朝她刺来的银刃。
　　——乓！
　　匕首的刺击毫不意外地引发了米璐身上的护符。
　　构成半实体的魔力薄膜在离米璐喉咙二十公分处的地方将泡芙手里的刀震飞到了一边。见到米璐身边突然出现的防御魔法，没见到过这个的占星术士有些意外，但很快就伸出另一只手，对她喷射出了灼热的火焰。
　　火焰仍然未能突破魔法防御，却完全阻碍了米璐的视线。更麻烦的是，即使火焰无法及身，急剧上升的温度还是瞬间包裹住了少女。
　　泡芙为什么要这么做——米璐不知道，也没工夫去想。
　　火焰无时不刻在消耗着魔力，也消耗着她身边的氧气。如果任由这样持续下去，她只有死路一条。
　　朋友，敌人。
　　塞西尔不止一次地提到过，这两者的转换在冒险者中习以为常。只是，米璐并不是一个真正习惯刀头舔血的雇佣兵，也保留着太多文明社会的习惯，这才没有想到自己被背叛的可能。
　　塞西尔居然要让她的手下来杀自己，还挑的是她最没有防备的背后。如果没有艾文的护符，泡芙刚才的一刀已经捅穿了她的喉咙。
　　那个坏女人真的要杀了自己？
　　米璐不想相信，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之前的演技那么好，好到差点都把自己都骗过了。
　　很好。
　　很狠。
　　也让米璐别无选择。
　　对准眼前的泡芙，被高温灼烧得几乎窒息的少女伸手扣下了手枪扳机。

第一百零七章 危机事态
　　——砰！
　　枪口火光闪烁，身畔烈焰渐熄。
　　在阻挡米璐的烈焰散去的同时，捂着胸口的占星术士也后退两步，摔倒在了地上。
　　“是塞西尔做了这个局，让你来杀我？”
　　“咳……”嘴角往外溢着血的泡芙看着米璐，勉力挤出了一个字，“是。”
　　“为什么？”
　　“……”
　　泡芙没有说话，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笑了一下。
　　看着这个笑容，米璐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塞西尔——如果是她，她会做这种事情吗？
　　她的目的是什么？三十万赏金？
　　不可能。
　　而要是不是为了这个，米璐就想不到她的其他动机。
　　此外，先不说塞西尔没有杀自己的利益需求，就算她真的要痛下杀手，也完全不用把自己引到这里，然后让一个连她有护符都不知道的泡芙动手。
　　米璐还想向地上的占星术士问些什么，但在说出最后那个字后，她便已然气绝。而在米璐身后，那些被泡芙的火焰所点燃的木质家具也开始迅猛燃烧，越烧越大。
　　米璐抓紧时间搜了一下泡芙的身上，除了能打开这栋屋子门锁的钥匙，她其它什么东西都没发现。此时，外面也响起了呼喊声和脚步声。
　　知道情况不妙的米璐不敢在这里逗留，匆忙穿过火焰，用手肘推开窗户，从屋子的后窗翻了出去，然后跑向了镇外。
　　跑出百来米后，她隐约看到后面的房屋已经完全烧了起来，一些人影也涌到了房屋周围，开始救火。
　　离开镇子的米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镇子外绕了一圈，确定这件事没有惊动整个小镇后，重新潜入了镇北的萨拉尔住处。
　　不管策划这次事件的是塞西尔，还是另有其人，他们都肯定已经摸清了自己和萨拉尔之间的联系，这里对萨拉尔也已经不再安全。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米璐之前已经通过货款采购了足够一段时间使用的燃料，虽然丢了一条资金渠道很可惜，但优秀的人才对她更为重要。她不能冒险让萨拉尔和阿德莱娜留在这里，必须现在就把他们带走。
　　“米璐小姐？”
　　见到米璐略显狼狈地返回这里，正在桌边畅谈的父女都感到十分意外。
　　“米璐小姐，我已经把货物送了过去，但货款还没到手。哈纳尔那边之前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知道为什么今天……”
　　“没时间等了。”米璐摘下斗篷，打断了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出什么事了。”
　　“有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并且想要杀我——就在刚才。”
　　“什么？”萨拉尔有些愕然，“他们竟然敢在镇子里……”
　　“那些人没什么不敢的。你们这里现在也不安全了，快跟我一起离开。”
　　“好。”
　　知道事情严重性的萨拉尔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除了带上一些未兑换的货款凭据和妻子的遗物外，他没再携带任何东西，便准备和米璐离开。
　　一旁的阿德莱娜疑惑地看着他们，完全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今天刚醒来，就出了这种事，可身为乖乖女的她还是跟着父亲，跑了出去。
　　刚一出门，米璐就撞到了几个围在萨拉尔门前的壮汉。
　　“糟糕。”
　　心里暗道不妙的米璐后退两步，将手摸上了手枪。然而，这几个护卫并没有拔出武器，而是让出了身后的一辆马车。
　　马车通体漆黑，车门上的白金玫瑰标志格外显眼。
　　米璐皱了皱眉：“是哈纳尔让你们来的？”
　　“是的，米璐·卡斯缇亚小姐。”
　　对方的称呼让米璐心头一震。毫无疑问，哈纳尔也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看来，就在这两天里，糠草镇出现了十分激烈的情报交汇。
　　这让她不得不想起自己之前对霍恩斯特的伏击：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行动导致了糠草镇出现了被动的情报交换，掺和其中的可能有毒蛛、灰蛇、拉汶亚密探、松鹭箭团、白金玫瑰……这些组织在这里彼此争夺自己的利益，也没一个算是善茬。
　　“看来哈纳尔已经知道了。”经过之前的锻炼，米璐现在的心里素质已经远超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的心里感到棘手，脸上却保持着镇定，“你们现在要干什么？”
　　“我们是哈纳尔大人派来保护您离开的。”
　　“哦？”
　　米璐心中猜想了好几个可能，可这个可能性，她还真觉得不大。毕竟，站在哈纳尔的角度，他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她，可谓十分冒险。
　　不过，既然他真这么做了，也就说明了他之前所言非虚，还真是想在自己这个落魄继承人身上搞点风险投资。
　　“萨拉尔，阿德莱娜，走，我们上车。”
　　哈纳尔向米璐抛出了橄榄枝，在这种时候的确需要帮助的米璐也没有拒绝。
　　在让萨拉尔和阿德莱娜上车以后，她自己也抓着手枪，登上了马车。之后，两个护卫紧跟着坐了上来，另外两个人则留在原地，进行监视。
　　“你们准备带我去哪，哈纳尔那？”马车开动后，米璐看向了坐在她对面的两个商会护卫，问道。
　　“不，卡斯缇亚大小姐，我们要带你出镇。哈纳尔大人在北边有一个避难所。那里隐秘，安全，也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您可以在那里暂避几日，然后——”
　　“这是建议，还是命令？”
　　“当然是建议。”
　　“那我不需要那个。”米璐摇了摇头，“带我们出镇子，然后在东面把我们放下。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但我们得到的命令是保护您的安全。”
　　“你们这么做就是在保护我的安全。如果你们想完成任务，就别跟我唱反调。”
　　“……明白了，卡斯缇亚大小姐。但如果不去避难所，您需要给哈纳尔先生一个联络地点。”
　　“告诉他，我的人在他的‘礼物’那里。”
　　米璐的话和塞西尔的暗语一样毫无逻辑，以至于护卫又向她确认了一遍。当听到她第二次说出这句话后，确认了这就是回答的两名护卫这才把它记了下来，并在镇子东边放下了三人。
　　从秘密停放装甲车的地方转身望去，米璐仍然能看出糠草镇西冒出的滚滚浓烟。
　　黑色的烟柱直冲天际，让天色都黯淡了几分。因为担心被藏在暗处的敌人发现，米璐没敢在这久留，很快驱车离开了这里。一直到开回铁矿，她才松了口气。
　　“兽人？狗头人？！”
　　看到铁矿据点里那些这些常识中的怪物，萨拉尔吃了一惊，阿德莱娜也被吓得满脸惨白。
　　没空和他们详细作解释的米璐叫来图娅，将这对父女带去房间里休息，同时和他们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她自己则掏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
　　——砰！
　　“所有人，集合！”

第一百零八章 战术辅助人格
　　清脆的枪声如同发令鸣镝，即使没有她的那句命令，据点内的16个武装兽人和36个狗头人也迅速集中了起来。
　　因为米璐的命令是“全体集合”，除了她的属下外，那些手里只有些工具的农民都跑过来了好几个。不过，由于他们在战斗中帮不上什么忙，米璐并没让他们参加战斗，只是将兽人和狗头人分成两队，让它们分别进入刚挖好不久的堑壕和营地哨塔遂行警戒。警戒任务不分昼夜，每个警戒小队负责值守六小时，时间到后，另一队再换班一次，以此循环。
　　做好了这些部署，稍微放下心的她这才前往了矿洞建筑内。
　　图娅兄妹在刚才已经和萨拉尔父女简单说明了这里的情况，此时，听到外面的动静，艾文和米蕾卡也走了出来。
　　面对突然出现的枪声和陌生人，两人的神态各异，但眉宇间都有些担忧。
　　“这位是萨拉尔，我在糠草镇的生意伙伴。”冲着图娅和艾文分别点点头，米璐向众人简单说明了萨拉尔的身份，“他负责在糠草镇帮我把货物卖出去，帮了我很多忙。这次，我在糠草镇遇到了些意外，所以不得不带着他们撤回来。”
　　“严重到必须带着人回来……”深锁眉头的艾文注意到了米璐鞋子上的血迹——那是泡芙溅在她身上的，“米璐，你遇到危险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
　　“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好像有人知道了我是拉汶亚的继承人，但我无法确认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塞西尔在这次事件中有着很大嫌疑，但米璐眼下尚不能完全确认这点，所以也没有给出定论，“不管如何，我的身份都已完全暴露。这段时间内，我们最好不要再去糠草镇了。”
　　“太可恶了。米璐，会是你的弟弟干的吗？他难道真的不愿意放过你吗？”对凶手有所猜测的图娅担心地绕着米璐转了一圈，在发现她没有受伤后，这才义愤填膺地跺了跺脚。
　　“他？”
　　图娅的话显然没经过什么思考，但这种最贴近直觉的发言，反而提醒了米璐。
　　的确，如果把所有和她有利益关系的人梳理一遍，最想弄死她的恐怕就是她的弟弟。可问题在于，她实在无法想到，他的弟弟——现在的拉汶亚伯爵贝尔特·卡斯缇亚——到底是如何和塞西尔与泡芙扯上的关系。
　　如果她手上有更多线索，她也许能推断出其中脉络。然而，被泡芙袭击了的她到现在为止都对这件事两眼一抹黑，更别说详细梳理情况了。
　　这次出事，米璐手下缺少情报源的弊端几乎一览无余。这不是因为她之前没意识到这点，而是因为她身边实在没有什么适合搜集情报的人。
　　她本来准备在等糠草镇的风头完全过去之后再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没想到，变故居然来得这么快。
　　不过，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并非全无办法。
　　白金玫瑰在糠草镇的主管哈纳尔是这件事的关键突破口。这个给米璐提供了不少资金的“大金主”野心勃勃，眼目众多。他既然有能力及时派人掩护米璐撤离，想必也清楚是什么人策划了这一切。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等他过来，再问清楚也罢。
　　……
　　米璐在铁矿一等就是几天。
　　这几天中，她手下的混编部队时时刻刻都维持着警戒状态，以至于每天捕猎获得的食物都少了很多。好在她之前有所准备，提前积累了不少食物库存，据点倒也没有出现食物短缺的情况。
　　数天后，心怀疑惑的少女没等到追击者或哈纳尔，反而是等来了另外两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是，她之前派出诱骗怒牙兽人的三个部下总算带着一队兽人返回了这里。
　　这队没有任何防备心的兽人苦力们在今天的凌晨时分靠近了铁矿。为了避免它们触雷伤亡，能在地图上看到那三个兽人位置的米璐提前跑到离据点一公里远的地方，将这支规模刚好百人、同时拥有普通兽人和兽人斥候的怒牙兽人兵不血刃地编入了自己的队伍。
　　这队生力军的加入将“怒牙兽人军团1”的满员率撑到了15.5%，也将被狗头人拉低的组织度重新平均高了一点。
　　一百五十人的军队听着不多，可若是做个比较，这个数量其实已经超过了糠草镇巡防队的规模。再配合据点的防御工事和先进武器，它们已经算是一支相当强悍的小规模军队。
　　虽然把它们拉去进攻哪个城镇可能有些困难，但只要不遇到四位数规模的敌人倾巢来攻，防守铁矿应当毫无问题。
　　“嘿，嘿！铁瓜老兄，你也来了？”
　　“是啊，榔头。你也在为卡莉尔大祭司效劳？”
　　“当然，当然。卡莉尔大祭司，伟大，强大，宏大，巨大，庞大！跟着她，我们都有肉吃。”
　　这些兽人虽然被烙上了听从米璐指挥的信念，但本身的记忆和意志并无受到篡改。在见到一些之前的熟人后，它们之间也自然而然地互相打起了招呼。
　　突然多了这么多兽人，原本还只是一个小营地的铁矿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一大股“人气”，热闹了起来。
　　在控制这些兽人用它们自带的工具物资扩建营地、安顿下来后，米璐故技重施，再次往回派了三个兽人，让它们谎称“遇到人类进攻，需要支援”，继续哄骗一批有战斗力的兽人过来。
　　被委任了这个重要任务的兽人拍着胸脯，龇牙咧嘴地离开了这里。看着它们的身影消失在弥漫着晨雾的林间，米璐重新回到了铁矿，并在不久后收到了今天的第二个好消息：
　　今天正好是她[防御铁矿]任务完成的日子。
　　米璐记得她当时是在去冒险者行会交接任务的时候接到的这个系统任务。当时的时间差不多是早上六七点，而任务提示完成时，也恰巧是这个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她的境遇已经天翻地覆。这其中有好事，也有坏事，唯一没有的，就是回头路。
　　【普通任务[防御铁矿（30天）]完成，获得1500经验，解锁战术辅助人格】
　　任务完成的奖励如数发放到了她看不到的经验槽中，紧接着，填补这个任务的另外两个系统任务也刷了出来。
　　【新增普通任务[将‘怒牙兽人军团1’的满员率补充到50%]，任务奖励：增加十个地图外工厂】
　　【新增普通任务[击败一支规模不低于300人的敌军]，任务奖励：1200经验，解锁沙盘指挥功能】
　　米璐此前刚升过级不久，她没指望这次任务的经验能能让自己升级，也没对“战术辅助人格”有什么特别期望。她真正指望的是尽快完成这个占着任务栏的计时任务，好把有其它奖励的任务刷新出来。
　　新刷出的这两个任务没有让她失望：第一个扩军任务的奖励是她急需的工厂——而且是十分大手笔的一次十个。第二个战斗任务的奖励则是沙盘指挥功能，顾名思义，这个功能应该和游戏中指挥军队作战一样，可以在不亲临前线，或者不亲口发号施令的情况下直接调度麾下部队进行机动战斗。
　　这个功能在兵力少的时候不怎么能体现出用处，但一旦军队规模扩大，它将会是个很有用的能力。
　　“对了……”
　　查看完新任务的米璐想起了另一件事；虽说她对上个任务的奖励并不在意，可话说回来，所谓的“战术辅助人格”到底是什么？
　　“是绿松石。”
　　绿松石？
　　米璐愣了愣，但很快，她的疑问就从这三个字变成了“到底是谁在说话”。
　　“在这里。”
　　下一刻，仿佛是为了解答米璐的疑惑一般，随着一道白光闪过，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金发女孩。
　　女孩的肤色白皙，长发齐肩，看向米璐的双眸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远海般的无尽苍蓝。就连眸中的无情和冰冷，也如同深海的海水一样刺骨。
　　“我就是你的助手，人工智能绿松石。”

第一百零九章 不太靠谱绿松石
　　“人工智能？”
　　米璐惊讶地盯着出现在眼前的女孩。除了那对冰冷而无机质的蓝色双眸，绿松石的外表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机器人。
　　她尝试着用系统打开的属性面板去查看绿松石的属性，但也许因为本属一体，系统根本无法调出这个人工智能的各项属性。
　　“正确。”绿松石说话时稍微偏了偏头。金色的发丝从她的肩膀晃到臂旁，又随着她姿势的改变重新晃了回来。
　　因为已经习惯了系统这种本身就很有科技感的东西，米璐对绿松石的出现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便很快平静了下来。
　　“绿松石，既然你说你是我的助手，那能不能说明一下，你能帮我做什么？”
　　“同意。绿松石的协助覆盖所有方面，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能帮你做什么。”
　　“嗯……”米璐想了想，忽然冒出了一个用来测试她的念头，“如果我要你做饭呢？”
　　明显不是被用来设计做这个的绿松石对她的要求没有任何质疑：“同意。能否告知食材位置？”
　　“那边。”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米璐指了指一旁的大冰柜。
　　她之前在房间大厅里摆了两个大冰柜，每个冰柜里都存储着上百公斤的冻肉，以及其他一些能够低温储存的野菜。因为这几日的警戒状态，其中一个冰柜已经空空如也，但另一个冰柜里还是满满当当地装着各种食材。
　　得到米璐的指示，绿松石用和她眼神一样冰冷的声音甩下了一句“开始执行协助任务。”，然后转头便往房间里的冰柜走了过去。
　　米璐好奇地看着她，想知道这样一个全息投影要怎么才能拿得起东西。没成想，还没等绿松石打开冰柜，穿着睡衣从房间里出来的图娅就因为没完全睁开眼睛，忽然撞上了她。
　　被撞得退了两步的绿松石表情古井无波，图娅反而被她吓了一跳：
　　“哇啊！米璐！这里怎么有陌生人？”
　　“……图娅，你能看到她？”
　　听到图娅惊叫的米璐同样有些愕然。她本以为这个辅助人格只是个出现在系统面板上的顾问，最多也就是个有形象的无实体投影，但没想到，她居然真是个活生生的人。
　　虽然绿松石的身体可能不是人类，但性质却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对米璐来说有好有坏。坏处是，绿松石的存在将不可隐藏。好处是，在缺少得力属下的现在，她也许能替米璐做一些危险，又专业的事情。
　　“当然了。”图娅揉揉眼，好奇地打量了绿松石两眼。因为她的外表没什么攻击性，再加之米璐在场，图娅虽然对这个“陌生人”有些惊讶，却也没有把她当成敌人，“米璐，她是谁？你收留的迷路者吗？”
　　“不，她叫绿松石，是我在拉汶亚时的一个手下，这次是知道了糠草镇的事情，专程过来投奔我的。”米璐摇了摇头，临时给了绿松石想了个身份。
　　米璐眨了眨亮莹莹的大眼睛，看向绿松石的目光变得更加好奇：“真的？绿松石小姐一个人来到的这里？她也太有毅力了。”
　　“嗯嗯……”
　　米璐敷衍地回应了图娅，然后哄着她赶紧去了洗漱间；在拉汶亚城堡的那些女仆巴不得自己曾经的女主人赶紧去死，别说专门过来投奔，能不每天诅咒米璐都算她在烧高香。但不用这个理由，米璐也不好解释为什么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孩子会一夜之间出现在了这里。
　　在打发走了图娅后，还没弄清楚这个人工智能情况的米璐阻止了她去外面做饭的动作，把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看着静静站在自己眼前的“助手”，忍不住好奇的米璐伸手摸了她一下。
　　绿松石的皮肤软软的，滑滑的，带着温度，也没有对米璐的动作有什么反抗。要不是米璐现在变成女孩子了，她绝对会试验一下某些邪恶的想法。
　　不过，在现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时候，就算她还是男性，恐怕也没空搞这些有的没的。
　　米璐希望尽快摸清楚绿松石的“性能”，好弄清她到底对自己有何帮助，自己又能把她用在哪里。
　　“绿松石，你的真名就是绿松石吗？”
　　“正确。”
　　“你会绝对听从我的命令？”
　　“正确。”
　　“那，我想问几个问题。”
　　从里面反锁上房门，米璐重新坐到了床边。
　　绿松石将双手放在腹前，静静站立着，等待着她的提问。
　　“绿松石，你能读到我的记忆吗？”
　　“否定。我没有权限，所有获取的数据都基于辅助系统的使用日志。”
　　“这个系统的本质是什么？”
　　“暂无权限。”
　　“你是从刚才出现的那一瞬间才诞生的吗？”
　　“暂无权限。”
　　“……能否解释一下，你对什么内容没有回答权限？”
　　“暂无权限。”
　　“好吧……”绿松石的连续拒绝让米璐有些无奈。好在她对这玩意本身没什么指望，也不怎么感到失望，“那你能不能给我些建议？比如，我现在该做什么？”
　　“同意。行动建议1：向东移动112公里，扩编1号军团，完成任务01。行动建议2：向西移动80公里，攻击糠草镇卫队，完成任务02。行动建议3：审讯重要人物。”
　　绿松石的外表看上去像人，不过程序化的发言方式很符合米璐对弱AI的印象。而她之所以会给出这些建议，应该也就是和她之前说的一样，利用了系统的日志记录。
　　对她给出的这三条建议，米璐有的能够理解，有的则实在无法接受。
　　“绿松石，有更详细的说明吗？”
　　“肯定。行动建议1，基于当前任务01。根据已有军事单位的侦测行动，绿松石已经确认怒牙兽人部落所在位置。完成此任务，能够有效提升我方产能及军事力量。行动建议2，基于当前任务02。糠草镇的守备部队数量较我方处于劣势，是范围内符合当前任务02范围内的最佳目标。行动建议3，基于当前我方俘虏人员。楔鲁瓦·塔顿·怒牙与西格娜·翠锋都有可以打开地图迷雾的情报，完成此建议，将提升我方对局势的掌握程度。”
　　绿松石将她给出这三个建议的原因说了出来，可这些话听在米璐耳中，依然显得有些离谱。
　　主要原因是，这个人工智能在提供建议时，仅仅只计算了系统构架内的“怒牙兽人军团1”，并没有把人际关系和据点守备之类的风险项目计算进去。
　　如果米璐真按她说的做了，建议1可能导致据点防守薄弱，建议2则更是会引起翠石堡的敌视，就算赢了，损失也不会少。用这些损失换一个早晚能开的功能，明显不太划算。
　　她给出的三个建议里，也就只有最后一个审讯建议可以实行一下。
　　米璐和精灵间谍之间有语言障碍，但作为AI的绿松石却没有。由她去处理这件放了好几天的事情，倒正好是个合适人选。

第一百一十章 翻译官
　　米璐不能直接带着绿松石过去审讯：平白添了个助手，她总要给她一个合理身份才好。
　　上午，等到所有人醒来后，米璐召集了众人，向他们说明了兽人部队扩编的情况，以及“绿松石前来投奔”的消息。
　　埃布尔、米蕾卡和萨拉尔父女虽然都惊讶于绿松石的毅力，但也没有太过奇怪，只有熟知米璐情况的艾文对绿松石十分怀疑。
　　他很清楚米璐之前在拉汶亚的风评，也和她一样，都不认为会有人千里迢迢过来投奔她。再者，如果绿松石是米璐的仆从，和原本的米璐·卡斯缇亚关系亲近的他之前为什么从没有见过绿松石？
　　就算米璐的身份已经在糠草镇暴露，这处铁矿的行踪应该仍然是个秘密——否则，最先来的肯定是那些渴求赏金的冒险者和拉汶亚的密探，而非一个女仆——在这种情况下，绿松石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点的？假使她机缘巧合地知道了这个地方，孤身一人，她又怎么能够从糠草镇赶过来？
　　米璐这个解释的漏洞在艾文看来一个接一个，最重要的是，对艾文来说，米璐现在还是失忆状态。她连自己这个未婚夫都忘了，怎么可能还记得一个女仆？
　　“米璐，先别离开。”
　　在等众人各自散去，只留下米璐、艾文和绿松石三人后，骑士抬步上前，拦在了绿松石面前，也恰好护住了身后的米璐。
　　他没有拔剑，但看向绿松石的目光比剑刃的寒光还要锐利逼人。
　　“说，你到底是谁？”
　　“……”
　　绿松石一言不发，连眼睛都没看向他，就好像无视了他的存在一样。
　　米璐知道这是因为她只对自己一人听命，但艾文则理所当然地把这当成了一种挑衅和蔑视。
　　将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他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我在拉汶亚从没见过你。说出你的身份，还有你为什么要接近米璐，否则……”
　　“艾文，别这么凶。”米璐之前没想到艾文会对绿松石的来历这么上心。不过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动动脑筋，想办法为绿松石解释解释，“你错怪绿松石了，我认识她。”
　　“可米璐，你不是失忆了吗？”
　　“原本是如此，但……”米璐掏掏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黄铜色的小钥匙。这把钥匙是她当时从泡芙的尸体上搜出来的，因为已经失去作用，没在意这个小物件的米璐这几天一直就把它放在口袋里，现在倒正好派上了用场，“这是绿松石给我的东西。我对它的印象很深，在看到它之后，我也回忆起了一段记忆。”
　　艾文半信半疑：“……能让我看看吗？”
　　“嗯。”米璐点点头，将钥匙交了出去。
　　骑士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对这把和拉汶亚根本不着边的钥匙，他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米璐，你想起什么了？”
　　“这是一个属于绿松石的武器箱钥匙。绿松石是我父亲之前派来保护我的人，因为她一直暗中行动，所以你才没有见过她。”
　　“是这样？”
　　艾文将钥匙还给米璐，转头再次看了绿松石一眼。
　　他刚才态度警惕，不是怀疑米璐在撒谎骗他，而是担心米璐受到了欺骗。
　　见米璐的解释能够自洽，他没再对绿松石露出敌意——但也没什么好感。
　　米璐能被抓住丢进地牢，就代表这个“护卫”根本没保护好米璐。在骑士的荣誉观中，“失职”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就算米璐不怪绿松石，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就是这样。好了，艾文，别担心这个了。我刚才不是说我找来了一批兽人吗？你去帮榔头训练一下那些兽人的战斗技巧吧，我和绿松石还有些话要谈。”
　　“好，你自己当心。”
　　“嗯，嗯~”
　　送瘟神般地送走对绿松石来历吹毛求疵的艾文，松了口气的少女带着助手，进入了图娅的房中。
　　对待俘虏，米璐一直都认为攻心为上。就算是对有狂信徒标签的死硬派兽人祭司，米璐也没有刻意虐待它，只是保障它的每日饮食，将它软禁在矿洞深处。对待漂亮的精灵更是如此：自从被俘以来，松鹭箭团的精灵间谍西格娜·翠锋一直和图娅住在一起。
　　米璐这么做在一开始就有她自己的考虑；西格娜·翠锋性格天真，嫉恶如仇，同时又富有正义感。虽然米璐不知道精灵们是怎么想到把这么一个人送来做间谍的，但这每一个标签，都代表着她对自我的道德要求要比一般人高。
　　对这种人来说，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是十分顺其自然的事情。如果能让所有人中最有共情心的图娅和她一起，就算是块石头，也会被图娅的善意所焐热。
　　而事实也和她所想的一样：尽管精灵和人类是敌人，但面对处处热心照顾她的图娅，就算是双方立场不同，西格娜也没有对图娅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到了晚上，她甚至从一开始的缩在房间角落睡觉，变成了愿意和图娅一起休息。
　　“是你？”
　　精灵的睡眠时间要比人类少很多。西格娜今天四点多就醒了过来，只是她对这里的其他人——尤其是外面的兽人——有些害怕，所以除了用餐和去厕所，她平时几乎不怎么出门。
　　看到米璐带着绿松石进来，对米璐印象深刻的精灵有些不安地向后退到了墙角处。
　　在她的手边就有一把图娅用来修刘海的剃刀，但她只是看了它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拿。
　　“你好，西格娜小姐。”
　　注意到她这个动作的米璐笑了笑，用蹩脚的精灵语朝她问了声好，然后招呼着绿松石走到了精灵身前。
　　鉴于绿松石此前的建议过于离谱，害怕她和之前一样生搬硬套、刑讯逼供的米璐没敢真的放权让她去审讯西格娜，只是让她担任了翻译工作，将自己的话转译给眼前的精灵。
　　“我是这里的主人米璐·卡斯缇亚。西格娜小姐，这几天，你在这边过得还好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骗的长耳朵
　　西格娜看了看微笑着的米璐，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绿松石，大概清楚了绿松石的翻译职能。
　　冷哼一声，她恶狠狠地回答了米璐的问题：“当然不好。你们这些混蛋把我拘禁在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混蛋？”米璐歪了歪头，露出了一副疑惑的样子，“西格娜小姐，我哪里混蛋了？实话实说，我当时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先动手杀了我的两个手下，我也不会把你抓过来。到底是谁先动的手，你难道不清楚吗？”
　　“当然是你！要不是你让兽人攻击我们，我怎么会反击？”长耳朵气呼呼地别过头，见米璐没有揍她的意思，她又咬咬嘴唇，把脑袋转了回来，“这完全就是土匪行径！你们这些人类，都是混蛋！”
　　“如果人类都是混蛋，你为什么要跟霍恩斯特一起行动？”米璐在她的面前蹲下，注视着“得理不饶人”的长耳朵，“而且，这几天照顾你的那个女孩也是混蛋吗？”
　　精灵犹豫了一下：“……她？她勉强不是……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你们先动的手。”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动手吗？”
　　米璐的话很有针对性。
　　这种话术不算高明：如果是塞西尔，她绝对不会去接这种话，甚至连米璐也不会接。作为被攻击者，她没义务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有什么可歌可泣的心路历程。
　　但像西格娜这样的人，却绝对会好死不死地问上一句：
　　“……为什么？”
　　“因为霍恩斯特所属的那个强盗组织抓了我的朋友，想把她卖去窑子——就是那个前几天和她父亲一起过来的女孩。你吃东西的时候看过她吧？她善良，纯真，对什么都没恶意，你们精灵中难道没这样的人吗？”
　　“当然有。”
　　“既然有，那你觉得，这种行为可耻吗？”
　　“我绝对不赞同这种行为。如果我事先知道这件事，我也不会……”
　　“但你和他走在一起。”米璐打断了她，“不仅如此，你还在我抓他的时候杀了我的部下。因此，我只能理解为，你是他的帮凶。”
　　“我不是！”长耳朵攥着拳头，声音吼得很大，以至于回来拿调料的图娅都被吓了一跳，匆忙跑了过来。
　　见到图娅进来，西格娜的声音收敛了一点，米璐也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让她退了出去。
　　当米璐重新看向西格娜时，这个长耳朵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
　　“你真的不是和他一伙的帮凶？”
　　“我敢以翠锋的名誉保证。”
　　“那你还说，我是混蛋？”
　　“我……”
　　“你应该知道人类抓到精灵，尤其是松鹭箭团的精灵会怎么处理吧？”
　　米璐压着嗓子，故意把自己的声音弄得阴恻恻的，绿松石也延续了这个语调——这让耳闻过此类事情的西格娜后背有些发寒。
　　她很清楚，对于对方的间谍， 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都会用最残忍、也最果断的方法进行处置。她在来这里之前见过被乱箭射杀的人类间谍，也听说过这一行的前辈姐妹被虐杀的惨状。
　　在被抓到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自求死路的准备。但眼前这个人类女孩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一样残酷对待她，反而连餐后甜点都没少她的一份。
　　这也让她在面对米璐的下一个问题时，实在有些不大好意思再和刚才一样硬气。
　　“……我知道。”
　　“那我又是怎么对待你的？”
　　“我……”精灵低下了头，语调也软了下来，“对不起，人类，是我错怪你了。”
　　“没关系，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只要知错就改，还不算晚。”
　　看着精灵这幅样子，米璐表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心里却忍不住乐了出来。
　　单纯善良的长耳朵就是好骗——虽然她说的也都是实话，可对方会这么快放弃心防，还是出乎了她的最好预计。
　　努力掩饰住自己想要笑出来的冲动，米璐向西格娜伸出了手。
　　“我不在乎你是精灵，还是人类，我只在乎你能分辨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如果你愿意以朋友，而非敌人的身份和我们相处，那就抓住我的手吧。”
　　“我想和你做朋友。”米璐的话音刚落，精灵便想也没想地抓住了她的手。她的力度之大，甚至让米璐有些生疼，“虽然我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你也不会说精灵的话，但我仍然觉得，你做的是对的。”
　　“谢谢，西格娜小姐。”
　　“米璐·卡斯缇亚。”西格娜有些艰难地重复了一边米璐的名字。因为双方不同的发音习惯，在念出这个名字时，她的发音更接近于“牡蛎”，而非“米璐”，“霍恩斯特是个很厉害的人类。你居然敢在半路攻击他，难道，你就是人类所说的‘侠盗’吗？”
　　“不，完全不是。我是人类的领主，不过被我的家人篡了权，现在还在面临他的追杀。”
　　“什么？那真是个坏家伙。明明和你是家人——他是你的什么？”
　　“弟弟。”
　　“明明是直系血亲，居然还做这种事情。实在是……”
　　“实在是太可恶了。”
　　米璐自己接下了她的话，没用绿松石的翻译。
　　在看到西格娜读出“牡蛎”这种词都没点不好意思后，她突然觉得，自己就算说“外语”得蹩脚一点，也没什么不妥的。
　　“所以，亲爱的西格娜，我在执行正义的同时，也需要任何能找到的帮助。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会和霍恩斯特在一起。”
　　“因为我有任务。”西格娜松开米璐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你应该知道，靛青王国——也就是我们的国家——在你们人类国家的西北面。而这里，差不多是整个人类国家最靠近东南边的地方。”
　　“嗯。”米璐点了点头。西格娜说得没错，精灵的王国位于光辉王国西北，翠石堡则位于王国光辉王国领地的东南，双方之间几乎横跨了整个王国疆域。
　　至于说为什么翠石堡“差不多”是整个国家最靠近东南边的地方，那是因为本属于米璐的拉汶亚比这里还要更南一些。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代桃僵
　　“这处地方以前一直没有我们的情报网，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把它建立起来。”见米璐点头，西格娜继续说了下去。
　　“不对吧？”米璐皱皱眉，想起了米蕾卡之前所说的她被松鹭箭团吸收的事情，“我的一个同伴也是松鹭箭团的人，她告诉过我，她是在几个月前在这里被你们的一个半精灵招募的。”
　　西格娜有些惊讶：“你居然知道这个？那个半精灵应该是哈珀·吟风，之前在这里执行这个任务的人。不过在不久前，他已经被人类杀了。”
　　“谁干的？”
　　“不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来到这里，并根据哈珀死前返回的情报，在翠石堡里找到了一个叫灰蛇兄弟会的组织。”
　　“然后就被我抓住了？”
　　“是的。”说到这里，西格娜用脚尖顶着地板，表情有些尴尬，“我还没从他们那里问出什么，就被你抓到了。我真的没想到哈珀居然和那种人类同流合污……那样换来的情报，就算再重要，也是脏的。”
　　“……那个，西格娜。”
　　“怎么？”
　　“‘翠锋’在精灵的国度，是不是很出名？”
　　“没错。我们是靛青法师团的主干和血脉，在从学院毕业后，就会加入法师团。当然，也有像我一样，愿意调到其它地方的精灵——西格娜，你是怎么猜到的？”
　　怎么猜到的？那还用问吗。
　　如果不是长期在象牙塔里养尊处优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幼稚的想法。而要是没点背景势力，又怎么能给让松鹭箭团把一个根本不合适的人选派到敌国腹地？
　　米璐心里直摇头，脸上却仍然没表现出来。
　　“我只是猜猜。毕竟，你的气质很不普通。”
　　“……！”
　　被肯定了的西格娜撩了撩自己的发丝，眼中闪过一抹雀跃。
　　她虽然也努力想掩饰，但并没能像米璐一样成功把情绪掩饰下来。
　　“我也能看出来，米璐，你和那些混蛋人类完全不一样。你比他们更有原则，也更恪守正义。就算和你为敌，你也和三百年前的人类骑士国王一样，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但我不想和你为敌。刚刚你抓住了我的手，就代表我们是朋友了。”
　　“可你不是王国的领主吗？”
　　“那是以前。”米璐耸耸肩，言语间带着股对王国二字的不屑，“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因为被弟弟追杀，只能躲在这个地方。总有一天，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国王不愿意帮我，我就靠自己去做到。”
　　“伟大的事业！我在学院的传奇绘本里看过很多这样的故事，英雄们无一例外都成功了。米璐，我觉得你也一定能成功。”
　　“我不是英雄，不过，我倒是有个提议。”
　　“什么建议？”
　　“西格娜小姐，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松鹭箭团的情报员，对吗？”
　　“嗯，虽然我被抓了一段时间，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箭团是不会将我除名的。”
　　“箭团给你的权限是什么？”
　　“按照我的表现决定。只要我能在这里收集到有足够价值的情报作为证明，箭团就会向我增派资金和人力——他们在每个地方都这么做。”
　　“那么，对他们来说，整个光辉王国东部十三个伯爵领的军事调动情报，算不算有价值？”
　　米璐在西格娜无法看到的地方打开地图看了看，决定向西格娜身后的松鹭箭团抛出一个诱饵。
　　这个诱饵对一个间谍组织很有价值，同时，它所带来的风险又较为可控：王国东部和精灵的靛青王国并不接壤，其间的所有领主所面临的威胁也主要是东部荒原上的兽人、食人魔和劣魔军团，就算国王再次下令与精灵展开战役，这边也支不出多少军队用来影响战局——这同时也意味着，泄露东部诸领的军事情报，对王国带来的害处要比其他地方小上很多。
　　米璐只想用这个来做自己达成目的的筹码，可不打算真的“叛国”叛过头，一下子让精灵打进来，影响她的计划。
　　“当然了！”西格娜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点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个诱饵，“那是箭团梦寐以求的。自从三十年前我们在人类王国东部最后的情报网被摧毁以后，我们对这边的军事调动就一直处于盲目状态。如果能重新获得这些情报，对我们来说很有用处。”
　　“如果你把这些情报交回去，你能拿到多少好处？”
　　西格娜很有正义感，但不代表她傻：“米璐·卡斯缇亚，你是说……”
　　“我是南方拉汶亚领最正统的领主继承人，也还留着一些线人。只要你愿意，我有办法给你提供这些情报。”
　　“但这是对你国家的背叛，不是吗？”
　　“西格娜，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们国家的叛徒吗？而且，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国王帮不了我，我必须依靠自己来拿回我失去的一切。这件事情对你有好处，对我也有好处，我是因为把你当成朋友，才会提出这个建议。当然，如果你因此看不起我的人格，我也不会强求你。”
　　“不，米璐·卡斯缇亚，千万别这么说……我把你当成朋友，也理解你的心情。我接受你的对我的恩惠，但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有。不过西格娜，你得先告诉我，这些情报能为你换来什么？”
　　“按照箭团的惯例，一旦我送回了这种量级的情报，我就能在这边获得数十万人类金币的活动资金，还有陆续送来的部下，用以在这里建立情报搜集点。他们中会有精灵，但大多数还是半精灵，很适合在人类中隐藏。”
　　“很好，这些就足够了。”
　　点点头，米璐后退两步，拍了拍身边绿松石的肩膀。
　　“这是我的助手绿松石，是个很可靠的部下。我想让她和你一起在翠石堡建立起这个情报搜集点，而作为互相帮助的另一部分，我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你需要什么？”
　　“情报。”米璐伸出了一根手指，“你们在翠石堡搜集到的所有本地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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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米璐不是狐狸精
　　“……我同意。”
　　西格娜没有对米璐提出的这个要求犹豫太多。经过刚才的谈话，米璐在她心里的印象已经从一开始的大混蛋，变成了恩人与贵人的混合体。
　　作为对米璐的回报，西格娜很乐意与她分享这种不会伤害精灵母国利益的情报，甚至，她心底里都觉得这种报偿还有些轻了。
　　“谢谢，西格娜。”得到想要答案的少女心里高兴，但表情仍然严肃，“我很感谢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些。不过，我还需要弄清楚一件事：你和你的母国隔那么远，要怎么才能把消息传达回去？”
　　“用这个。”不再对米璐有所隐瞒的长耳朵从内衣里拿出了一枚偷藏的小哨，竹篁绿的小哨晶莹剔透，像是用某种类似石英的矿物，或者魔法水晶铸成，“这是我们的鸦哨，能够用来召唤传信魔鸦——一种箭团专用的魔法生物。”
　　“哦？”米璐之前听过这个。在泡芙把所谓塞西尔的求救信给她的时候，她所提到的信使就是传信魔鸦，“这种传讯手段是你们专用的吗？”
　　“没错。传信魔鸦使用的是翠锋法师团的秘术，魔鸦的形体透明，能够闪避魔法，但又能携带一定重量的物品。一只这样的魔鸦能用上百公里的时速飞越数千里，并精准地把消息送到另一个配对的法师那里。”
　　“人类有没有可能使用这个？”
　　“人类根本无从接触到此。除非……”西格娜原本打算完全否定这点，但在说完这句话后，想到了什么的她又补充了一点，“除非他们能拿到鸦哨，还会使用和每个鸦哨所匹配的专用精灵语咒语。”
　　“嗯……”闻言的少女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没有把在糠草镇听说过魔鸦的事情说漏嘴。
　　如果西格娜所言非虚，那么，泡芙和塞西尔中至少有一个人和精灵有过接触。再加上鸦哨只有精灵的翠锋法师团能够制作，且只装备于松鹭箭团，米璐推断，西格娜之提起的那个名叫哈珀·吟风的半精灵之所以被杀，很可能就是塞西尔下的手。
　　塞西尔，塞西尔，下手不留情的坏女人。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一想到这个名字，米璐的脑中就忍不住闪过那道披着红斗篷的瑰丽身影，还有她嘴角常常挂着的那抹笑容。
　　虽然知道塞西尔有可能是策划杀死自己的人，但想起她和自己最后见面时那副遗憾的表情，她的心里就有些怅然。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试试吧。”甩了甩头，米璐将多余的念想甩出脑海，重新回到了眼前的事情上，“西格娜，我现在就把一些情报告诉你，然后由你发回箭团，等待回应。这段时间，你恐怕还得住在这里。”
　　“我不介意，米璐·卡斯缇亚。我很喜欢这里的食物，很喜欢你，也很喜欢那个更照顾我的人类姑娘。”
　　“那就好。”
　　示意西格娜在旁稍作等待，米璐坐到桌边，对着地图面板上东部各领地的军队位置和前进路线手绘了一张地图，并当着长耳朵的面，用精灵语在地图上标出了这些军事情报的具体注释。
　　松鹭箭团在翠石堡和拉汶亚的情报网已被摧毁，但精灵在王国东部的其它领地肯定还有情报人员存在。在那些间谍的交叉印证下，米璐不担心箭团会把这张地图当做是在胡扯。
　　“好了，我已经把东部诸领近期的驻军和调动情况都画了出来。西格娜，这份地图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我现在就把它传回去。”
　　西格娜接过地图，叼住鸦哨，用一段咒语将一只半透明的绿色魔鸦召唤了出来。
　　将地图折好绑在它的腿上后，长耳朵打开窗户，将这个魔法信使放了出去。
　　因为传信魔鸦之间是一对一单独配对，她并不担心这只魔鸦会飞到它不该去的地方。至于半路拦截，更是前所未有：以它数千米的飞行高度，就算地面有人发现了它，也没办法将其阻截下来。
　　注视着魔鸦飞出洞口，飞上天空，了却了一件事的米璐向西格娜问了一下她需求的生活用品，然后便转身离开了房间，没再打扰这个精灵。
　　她前脚刚从建筑离开不久，抱着魔法书的图娅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米璐，米璐~！”
　　“图娅，小心。”扶住差点跌倒的图娅，米璐摸摸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出什么事了？怎么喘得这么急？”
　　“有……有人要见你。”
　　在这种时候，米璐只能想到一个要见自己的人：“是哈纳尔？”
　　“我没见过哈纳尔，不知道来的人里有没有他。但带队的人是个女孩子，一副骑士打扮，在来到这里之后，差点和放哨的兽人打起来。还好我及时发现，劝住了她。”
　　“明白了，我现在就过去。”
　　听说来者并不是她所想的人，又能被图娅劝住，米璐虽有些疑惑，可还是返回房间一趟，带上手枪，和图娅一起走了出去。
　　在营地的西侧栅栏处，她见到了被全副武装的兽人们拦住的一行人。这队人类来访者的人数不多，只有区区三个。其中，有两人是披着印有白金玫瑰纹章斗篷的护卫，还有一个则是和米璐有过一面之缘的侠义骑士，哈纳尔的女儿，艾琳娜·哈纳尔。
　　见到和图娅一起过来的米璐，认出她模样的艾琳娜跳下坐骑，主动向她开了口：
　　“米璐·卡斯缇亚？是我的父亲派我来的，你对我还有印象吗？我是——”
　　“我知道，艾琳娜，翠石堡的侠义骑士。”米璐顺口答道。
　　艾琳娜没想到米璐会知道自己的骑士身份：“你知道我？”
　　“糠草镇的骑士不多，每一个我都有所耳闻。”
　　“你认识我，但我是真没想到你就是那个米璐·卡斯缇亚。你居然还和兽人混在一起……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狐狸精呢。”
　　“……”米璐摇了摇头；这家伙还真是嘴上不饶人，明知道自己的拉汶亚继承人身份，居然还对自己这么说话，“艾琳娜小姐，你为什么看到漂亮女人就想到第三者？难道哈纳尔先生有前科吗？”
　　“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我怀疑有。就算没有，他平时对妈妈也没什么照顾。”艾琳娜的语气带着对哈纳尔的责备，以及一股偏执般的自信，“而且，你不是因为私通罪才被驱逐出来的吗？”
　　“艾琳娜小姐，你信吗？如果所有只靠自己的女人都要被怀疑出卖身体，艾琳娜小姐你又算什么？”
　　“……哼。”被米璐这句话噎得无话可说的艾琳娜脸颊红了红，没跟她缠斗，只是从鞍袋里拿出一封信件，丢给了她，“……米璐·卡斯缇亚，我不跟你吵架。我来这里是帮爸爸给你送信的，你看完这个，我马上就走。”
　　“谢谢。”
　　礼仪性地道了声谢，米璐接过艾琳娜递来的信件，用猎刀划开火漆，取出信纸，低头看了起来。
　　哈纳尔在这封信里的用词依然谦恭，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身份败露、差点被抓的米璐·卡斯缇亚，而仍然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大小姐一样。
　　虽然知道这是哈纳尔有意为之，但这种文字看上去，就是要比艾琳娜的这副态度让人舒服不少。
　　“嗯？”
　　在粗略扫过几百字的冗长恭维后，米璐翻到信件的第二页纸，从上面看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局中人
　　哈纳尔在信中坦称，他的确事先察觉了有人在针对米璐进行行动。
　　以糠草镇为中心活动的毒蛛帮会一共拥有三个头目，除了负责筹措资金的“灵猫”塞西尔，还有负责情报的“锻炉”摩恩与负责暴力活动的“刃齿”加尼卡。
　　根据哈纳尔的说法，他手下的线人在事发当天早上打听到了情报，声称有拉汶亚卫队来的人和“锻炉”摩恩有所接触，摩恩则通过某些手段，确认了之前在冒险者行会登记过的米璐·卡莉尔就是拉汶亚伯爵下令追杀的姐姐，拉汶亚的正统继承人米璐·卡斯缇亚。
　　为了防止米璐落入这些追杀者的手里，知道她和萨拉尔联系的哈纳尔专门派了人在萨拉尔住所附近盯梢，并提前为她预备了马车。之后的事情米璐很清楚：在见到她出现后，事先得到任务的白金玫瑰护卫便立刻带上她和萨拉尔父女，离开了糠草镇。
　　这里面并没有提到塞西尔，也没有提到普什伦三街发生的事情。米璐不确定是哈纳尔有所保留，还是他只知道这么多。但如果把这些情报分析一下，她的心里也慢慢梳理出了一个脉络。
　　塞西尔之前在闲聊时无意向她透露过，毒蛛内部的权力争斗同样激烈——就算她不说，这种事情也可想而知。
　　泡芙到死为止所属也没有发生过更改，说明她并没有背叛毒蛛。换句话说，她之所以要杀自己，有很大可能就是接受了来自毒蛛内部的命令。
　　但来自毒蛛，不一定就来自塞西尔。
　　如果有毒蛛的其它头目想要除掉塞西尔，利用米璐“逃犯”的敏感身份及拉汶亚官方的力量，是最干净，也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沉下心来，米璐尝试着推演了一下“锻炉”的行动：在通过毒蛛内的渠道知道米璐的身份后，“锻炉”摩恩和拉汶亚第二次派来的追猎者合作，以提供米璐的下落为代价，换取他们和塞西尔佯装谈判，并绑走塞西尔。之后，再由被“锻炉”收买的泡芙假传情报，将米璐带去普什伦三街22号杀害，既杀死了拉汶亚伯爵的眼中钉，又除掉了塞西尔，可谓两得。
　　不管是动机还是流程，这个想法都这很合理，不过，米璐还有个疑问：
　　拉汶亚的人在明知道自己会去塞西尔家的情况下，明明可以在那里埋伏重兵，为什么要让泡芙演戏，把自己引到他们和塞西尔谈话的地方？
　　她现在没证据得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自行进行猜想。
　　不管是拉汶亚还是毒蛛的人都没有对阿德莱娜下手，说明泡芙所说的关于阿德莱娜的那段事情应该是真的，也就是说，在米璐来到塞西尔住处的前十几分钟，塞西尔的的确确还在那里。
　　塞西尔对住处附近的掌控十分严密，而且有随叫随到的部下。“锻炉”、拉汶亚的人和泡芙也许就是慑于在自己控制区里的塞西尔，所以才没在那里对米璐和塞西尔下手，而是选择了分而破之。
　　此外，考虑到他们的所有行动都十分仓促，这其中应该也有一定的时间因素。
　　如果是这样的话……
　　塞西尔现在在哪？
　　最坏的结果是，摩恩或拉汶亚的人已经杀了她。但这个概率不大。
　　不管是对拉汶亚还是“锻炉”摩恩，塞西尔都很有价值——摩恩甚至都没把这件事情告诉毒蛛的首领和另一个头目——他们中的前者觊觎从她那里能弄到的关于翠石堡的秘闻。后者则需要她平时负责的关于毒蛛收入的一整套信息。哪怕她本人不可能再露面，也要等到情报被榨干之后，才可能被杀。
　　但假设真是如此，时间拖得越久，就代表她的处境越危险。
　　从理性角度，米璐其实没有义务去救她；塞西尔毕竟是毒蛛的人，本身似乎也干过不少坏事，就算两人有过关系，也不是出于真情。再加上米璐之前对她的帮助，双方本来就已经两清。
　　如果要去救塞西尔，米璐必然要对摩恩或者拉汶亚的人下手，在力量尚弱的现在，这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还是那个问题。
　　如果被抓的是自己，塞西尔会救她吗？
　　米璐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五五开。
　　但这是“狡诈”的塞西尔的答案，不是她的。
　　要是一个利己主义者都有救她的可能，没那么冷血无情的米璐当然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朋友。
　　图娅，埃布尔，米蕾卡都是自己的同伴，塞西尔虽然和她的关系有些奇怪，但也是一样。
　　“艾琳娜小姐，哈纳尔还有说什么吗？”
　　在心里下定决心后，米璐抬起头，看向了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女骑士。
　　要找到塞西尔的下落，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情报。然而在这方面，她刚刚从西格娜那打通的路子还完全用不上，艾文手下的骑士扈从也都是些没有情报敏感度的武夫。
　　她知道自己的求助算是正中哈纳尔下怀，可眼下，没有其他办法的她也只能求助于这个商人了。
　　哈纳尔是个生意人，他之所以冒险对自己提供帮助，要的只是更高的回报。
　　而米璐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爸爸还说了，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让我转达给他，他会尽力做到。”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艾琳娜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情不愿的。
　　急着想办法的米璐根本没在意她的态度：“艾琳娜小姐，我想现在就跟你过去。我的问题比较多，需要直接和哈纳尔沟通。”
　　“啊？”艾琳娜愣了愣，没想到米璐会这么说，“你要再回去糠草镇？那里对你还很危险，你难道不害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
　　摇摇头，少女踩着马镫，主动登了上了女骑士的坐骑。
　　害怕战马把陌生人甩下去的米璐牢牢抱着马脖子。她的动作有些露怯，但目光中的坚定却让艾琳娜对她的勇气有些刮目相看。
　　“米璐，你还要回去？”
　　米璐特地没告诉艾文和埃布尔她要离开——那俩家伙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拦着她。但就算他们两个不在，一旁的图娅也有些担心。
　　“嗯，我得想办法找到塞西尔。放心，我能保护自己。”
　　“好吧……”图娅回头看了矿洞入口一眼，犹犹豫豫地应了下来，“那我先帮你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记得快点回来。”
　　“绝对——我很快就会回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笑面猫
　　就和答应图娅的话一样，米璐不准备离开铁矿太久。
　　根据她之后从哈纳尔那里拿到的信息，她可能需要准备武器，也可能需要召集手下，而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需要她尽快再回一趟铁矿据点。
　　“米璐·卡斯缇亚，抓稳了。”
　　在米璐做好出发准备后，对坐骑如臂指使的艾琳娜紧跟着翻身上马，从米璐的身后催动了马匹。
　　三匹军马一骑绝尘地离开铁矿，前往了西边，但他们没有去糠草镇，而是去了之前哈纳尔的手下曾经提到过的“避难所”。
　　这个所谓“避难所”从外表上看只是一幢平平无奇的农家小屋，只有走进挂着“甜菜地窖”牌子的屋内地下室，并打开一道门锁后，才会发现，在地下数米处还有着一处面积超过地表房屋几倍的地下空间。
　　这处远离村镇的周围十分荒凉，但地下室内的家具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石质地板也新近才被人擦过，看得出来，哈纳尔应该派了人专门来维护这里。
　　在等待艾琳娜回去报信期间，米璐一手揣着武器，一手随意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看了起来。
　　这本骑士小说的主题很俗套，不过却意外的引人入迷。一段时间后，就在她刚看完这本小中篇后不久，她的老熟人也随着一阵脚步声，来到了这里。
　　今天的哈纳尔穿着一身暗蓝色的长袖上衣，外面披着一件棕色裘袍，没有佩戴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应该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次见面。
　　“哈纳尔先生，久违。”放下手里的书，米璐冲着他打了个招呼。
　　“久违了，卡斯缇亚小姐。”
　　哈纳尔笑呵呵地回了一礼，然后走到米璐身前，从袍子里拿出一串点缀着异色宝石的珊瑚手镯，双手递向了她。
　　“这是我这两天从商会的货物里物色到的，因为看着好看，就自己掏钱买下来了。这上面用的都是名贵的北海珊瑚，很适合您的气质。我想，您也许会喜欢。”
　　哈纳尔献殷勤献得让米璐都有些疑惑。出于警备心，她摇了摇头，没收这个：“谢谢你的好意，哈纳尔先生。但这么厚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
　　“卡斯缇亚小姐，您千万别这么说。这谈不上厚重，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意罢了。还有……”他继续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了几张崭新的存款凭据，“这是上次的货款，当时因为情况紧急，我并没有让萨拉尔老兄把这个带给您，这次，我亲自给您送来了。”
　　“谢谢。”对这些自己应得的东西，米璐倒是没拒绝，可态度也没因此放松下来，“不过，我恐怕得再说一遍：哈纳尔先生，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既然有些事情已经捅破了，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先说清楚为好。”
　　“那好。”
　　哈纳尔在来这里之前就做好了开门见山的准备，闻言，他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示意跟着自己的护卫将门关上，他将几张存款票放到了米璐手边，然后轻车熟路地打开一个酒柜，给两人倒上了些酒。
　　“卡斯缇亚小姐，您现在对我是感到怀疑，还是感觉戒备？”
　　米璐注视了他几秒：“实话是，都有。”
　　“那您介不介意我们先碰一杯？”
　　“……”
　　面对哈纳尔的试探，米璐没说话，只是耸了耸肩，率先举起了酒杯。见状的哈纳尔也哈哈一笑，和她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了下去。
　　不敢喝太多的米璐稍微抿了一口，便将杯子放了下来。
　　“哈纳尔先生，态度也亮过了，酒也喝过了。现在，我想问些问题。”
　　“请您随便问，卡斯缇亚小姐。只要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您之前跟我提到过，您对‘扶持’我有兴趣。我想知道，那时候，您就已经怀疑我了吗？”
　　“那是当然的，大小姐。毕竟你们同名，年龄相近，又都是贵族小姐，把你们联想起来是很正常的事情。”酒量不错的哈纳尔乐呵呵地继续喝了口酒，说道，“不过，在和您见过面之后，我就没有再怀疑过您，我之后说的话也是千真万确。”
　　“是吗？这样看来，我的演技还算不错？”
　　“不仅在于演技，卡斯缇亚小姐，还在于您表现出的能力。”
　　“哦？所以，这也是你现在愿意冒着风险，在这种时候帮助我的理由？”
　　“正是如此。我高攀卡斯缇亚小姐您，唤您一句朋友。但作为商人，在那之前，我先考虑到的还是生意。”
　　“嗯……”米璐点了点头。他要不这么说，她才会绝对他在说谎，“继续说。”
　　“以我的考量，虽然外表上看您现在危机四伏，但我认为，您完全有着足够破局的能力。”
　　米璐没把这话怎么当真。如果她当时没带那枚护符，也许泡芙的那一刀就已经杀了她。
　　不过话说回来，或许，能从那里活着逃出来，也是哈纳尔所说的“能力”之一。
　　“哈纳尔先生，您这么说，是派人专门调查了我？”
　　“不敢，不敢。卡斯缇亚小姐，我不敢对您做这种事情。我所有的推断，都是基于公开信息的。”哈纳尔匆忙摆了摆手，露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您看，您能从拉汶亚一路成功逃到这里，能和毒蛛的‘灵猫’保持关系，能在从糠草镇离开的情况下依然维持供货，还能控制住我送给您的铁矿，这其中不管哪一件，都足以证明您的能力超群。”
　　“您谬赞了。”
　　“这不是谬赞，而是大小姐您本身才能出众的地方。也是因为如此，我才敢冒险对您进行投资。卡斯缇亚小姐，您现在需要什么帮助？是人，是钱，还是物资。我的名下还有几十万克伦的活动资金，只要您一句话，我就立刻为您去办。”
　　“感谢您的提议。不过，这些东西，我暂时都不怎么需要。”
　　哈纳尔主动举起了小酒杯：“那您……”
　　“我想知道一个人在哪。”
　　米璐没去回应他的动作，只是用手指敲敲茶几上的书封，提出了要求。
　　“毒蛛的‘灵猫’塞西尔也被卷入了这件事情里。以哈纳尔先生您的能力，找到她的下落，应该不难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游刃有余
　　“当然，当然，大小姐。塞西尔小姐是您的重要朋友，我知道这点，所以也已经让人去搜集了一些消息。”
　　“您这么说，想必是有结果了。”
　　“哈哈，大小姐您猜得很对。”哈纳尔搓了搓手，从刚才掏出存款票据的那个口袋里继续掏出了一个信封。他之前没把它和存款票一起拿出来，就是在等着米璐向他求助。
　　米璐知道他的这点小心思，也对此没什么所谓——她这次要哈纳尔帮的忙不止这一个，债多不压身，也不在乎争这点人情。
　　“大小姐，您请看这个。”
　　“……”
　　接过信封，米璐一言不发地拆出其中内容，看了起来。
　　带着一股植物香味的信纸上用黑色油墨写着一个地址，还附有一张标有一个红点的手绘地图。
　　从红点与糠草镇的相对位置来看，这张地图描绘的重点应该位于糠草镇西面。地图红点旁标注着这是一处农庄，并写有一个人名，但这个名字并不是米璐想看到的塞西尔·珀拉尔格，而是那个和拉汶亚卫队合作，策划了这次事件的毒蛛头目，“锻炉”摩恩。
　　哈纳尔为什么要给她——抑或只给她——这个，光是看着这张纸，米璐就已经了然。
　　放下手里的信纸，少女皮笑肉不笑地抬起了头：“看来，哈纳尔先生还想继续测试一下我的能力？”
　　“不不不，大小姐这话说得我实在惶恐。我怎么敢测试大小姐您？”脸上堆着笑容的哈纳尔诚惶诚恐地摇了摇头，“我真的很想给您最想要的情报，只是我毕竟是个商人，不是间谍头子，我手下的人也只能查到摩恩的活动地点在哪。虽然这不能直接给您指明方向，但我想，只要能抓到他，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的确，作为这次阴谋的主谋，只要能抓到“锻炉”摩恩，就不愁找不到塞西尔的下落。
　　米璐敢肯定哈纳尔还对她隐瞒了什么。但在这件事上，“迎刃而解”用的倒还真挺合适。就是这把“刃”，她只能指望自己。
　　“哈纳尔先生。”
　　“请说，大小姐。”
　　“我现在要去抓到锻炉摩恩，不知道，您能对我提供什么帮助？”
　　“我之前说过，我还有一笔钱。如果你需要，我也能提供几个得力护卫给您。”
　　几个？
　　米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连负责弄钱的塞西尔都有能力让人忌惮于在她的住处附近动手，负责情报的“锻炉”给自己准备的保护措施肯定只强不弱。
　　要这几个底细不清的护卫跟着她，还不如她自己独身一人。更何况，这个地点不在镇子里，正好能让她手下的兽人和狗头人部队派上用场。
　　虽然艾琳娜看到了她“和兽人混在一起”，但米璐还是不太想随便让人近距离观察自己是怎么指挥一群人类眼中的怪物作战的。
　　“还是不用了，哈纳尔先生。这张纸就已经够了。”
　　“真的？”
　　哈纳尔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米璐会拒绝这个帮助。但意外之后，他的情绪随即有些兴奋了起来。
　　虽然口头不承认，但和米璐刚才说的一样，他给出这个情报，除了帮助她，也是在试探她的力量。
　　如果她真的有能力凭一己之力敲掉毒蛛的一个大头目，她的价值便能得到哈纳尔的完全承认。而就算她这次运气不好，死在了那里，之前从稀有罐头那赚了不少钱的他也绝对不会亏本，甚至还能顺藤摸瓜，兼并掉这位大小姐的“贸易路线”。
　　米璐猜不出他的全部想法，不过从他眼神中透出的一点情绪，也能大致摸清他的意思。
　　微微仰起头，决定好好给他展现一下实力的少女摆出了一副倨傲自信的模样：
　　“是的。我在情报方面需要您的帮助，但只要知道那群混蛋在哪，这种事情，我自己解决就行。”
　　“卡斯缇亚大小姐，我该怎么说呢？您的才干和气度让我难以言表。它足以与历史上的女英雄媲美……不，甚至犹有过之。来，大小姐，我敬您一杯，就当提前为您庆功了！”
　　“过奖。”
　　——乓。
　　两人手中的酒杯轻轻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昂贵的酒杯撞上去的声音就像编钟的乐声一样悦耳。
　　它代表了一件事情已经开始。
　　也代表了有人要死。
　　……
　　和哈纳尔结束会面后，米璐将目标地点标到了系统地图上，然后在之前那两名白金玫瑰护卫的护送下回到了铁矿。
　　因为她的确很快就返回了这里，除了图娅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对她的行踪产生太多疑惑。
　　一回到房间，有了下一个目标的少女就立刻打开地图，开始策划起了接下来的行动。
　　攻击一个孤立于城镇之外的农庄需要的不再是多么细微的智谋，而是常规意义上的战斗——也就是集中己方优势，攻击对方弱势的硬碰硬。
　　米璐对对方的优势在于军队质量：她手下的兽人战士对比普通人类有着体能优势，掌握步枪射击能力的狗头人也是绝佳的射手。而她的劣势，则在于可以参战的人数。
　　那处农庄在糠草镇以西二十公里处，如果带上铁矿的大部分部队以步行方式过去，不但需要不短时间，还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甚至爆发和巡防队或冒险者之间的冲突。
　　而如果用车辆分批运送，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主意。农庄附近的地形极为平坦，车辆的靠近与装卸都可能引起暗哨的注意。就算没有引起注意，在一百公里的距离上来回几趟，也同样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对现在的米璐来说，她最看中的就是时间。
　　她现在的手上要是能多几辆车，就能对那里发起一次连级攻势。可惜，她手上的载具就这么一辆。
　　随着军队数量的提高，她对机动性的要求也迫在眉睫。米璐暗自下了决心，等这次把塞西尔救出来，她一定得想办法把扩军任务尽快完成。只是现在，她只能以最多一辆车的兵力作为基础，制定攻击计划。
　　之前抓捕霍恩斯特·弧光时，米璐已经试出来了一辆装甲越野车的满载能力是八个兽人。不过，这个数字并没有算上“外挂”。如果让一些手下通过挂在车外的方式随车移动，整辆车大概能运载十四个兽人，或者数量更多一点的狗头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袭农庄
　　考虑到这个任务有可能需要进行室内战斗，米璐没有单独采用任何一种步兵，而是将两种单位的数量匀了一下，带上了四个精于肉搏的兽人战士，四个行动轻健的兽人斥候，以及十二个装备自动武器的狗头人步枪兵。
　　在她将这些生物塞进那辆可怜的装甲车里时，挂在外面的兽人几乎占据了装甲车车头以外的其它三面：车门边的踏板上是兽人，车后面的防撞架上也是兽人，就连车顶上，也有两个兽人抓着遥控武器站的底座，牢牢贴在上面。
　　见到米璐在傍晚时分突然往车上塞人，图娅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跟着她出来的艾文已经猜到了她恐怕要出去。
　　“米璐，你要去哪？”
　　走到米璐身边，一下午没见过她的骑士询问起了她的意图。
　　虽然艾文在这些天里早已经习惯了米璐这样，但和以前什么事情都和自己说的未婚妻一对比，米璐现在这副“容颜依旧，芳心不再”的样子还是让他心里有些反差。
　　“塞西尔被人抓了，我现在要去救她。”
　　正在检查车门牢靠程度的米璐从车上跳了下来；因为准备借助艾文的一些力量，她这次没准备隐瞒他。
　　艾文的那些骑士扈从就留在糠草镇，随时能够接受他的征召。米璐不指望这些人协助战斗，而是打算让他们护送图娅前往农庄，以免在塞西尔或她手下士兵受伤的情况下无人治疗。
　　“塞西尔小姐？”
　　对塞西尔印象深刻的艾文眉头一皱，一时间难以想到有谁会去专门抓她。
　　他本想劝米璐调查清楚情况再做决定，但想起自己之前对她道歉时的承诺，当他这句话说出口时，已经委婉地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可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如果要去，我们最好还是等……”
　　“乘夜才好发动袭击，而且时间不等人，每拖延一秒，塞西尔有危险的可能性就更大。”没等艾文说完，担心着塞西尔的米璐便出言打断了他。
　　见状，知道她“失忆”后就是这副性子的艾文没再劝她，转而拍了拍腰间的骑士剑：
　　“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
　　“这次我不反对，不过艾文，你的马是跟不上车轮的。”
　　“米璐，你忘了？小蜜桃全力奔跑之下，还真不一定会比你的车慢。”
　　“还是别难为它了。”看了眼不远处悠闲晃着脑袋的白色骏马，米璐摇了摇头，然后将哈纳尔给自己的那张地图塞到了艾文手里，“我要去的位置就在地图上。你不需要跟着我一起过去。只需要带上图娅和你的扈从们随后过来就行。”
　　“分开行动？要是这样，一旦发生战斗，我们岂不是帮不上忙？”
　　“艾文，你亲自和兽人战斗过，也看过那些狗头人手里的武器，你觉得，它们会比你那十几个扈从弱吗？”
　　“……好吧。”
　　艾文不是很想在这件事情上松口，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米璐说的的确是事实。
　　那些兽人在他的利刃面前不算什么，可那些狗头人装备的武器却有着十分出色的远程杀伤效率，虽然对他威胁不大，但对待不能像他一样装备昂贵魔法护具的普通人，它们已然是一支强大的杀戮者。
　　将手从腰间的剑鞘上悻悻拿开，他转身看向了一旁的治疗师：“图娅小姐，你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我去多带几颗备用的魔法水晶，马上就来！”
　　“嗯。”冲着图娅点点头，米璐踩着踏板，重新登上了整辆车里唯一空出来的驾驶位，“那你们先做准备，我就先一步出发了。”
　　“等等。”
　　在米璐即将发车前，艾文忽然叫住了她，接着走到小蜜桃旁，从它的马鞍袋里拿出一枚五边形的绿色宝石，交给了米璐。
　　米璐记得他之前给过塞西尔一枚这种用来联络的共鸣水晶，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个给自己：
　　“为什么给我这个？”
　　“虽然我们身上的吊坠会共鸣，但距离只在几十公里以内。为了避免意外，你还是带着这个。摧毁它之后，我不但会收到提示，也能大致判断出你的位置。”
　　艾文的话解答了米璐的一个疑惑：怪不得她之前在糠草镇触发了一次护符，艾文却并没有进行询问，原来，护符的感应还会受到距离限制。
　　这块水晶的大小比护符要大，而且只有单纯的共鸣功能，感应距离应该要比护符项坠高出很多。
　　尽管自我感觉用不上这个，不想和艾文扯皮的米璐还是收下了它，这才开车离开了这里。
　　在油门声明显大于平时的装甲车挂着一堆“外挂装甲”离开据点的同时，天边的最后一抹斜阳也消失在了地平之下。
　　打着大灯开出森林后，对西边路况已经十分熟悉的米璐只留了一对小车灯，并【陆】且特地往南绕了一点，尽量避免了和糠草镇撞上。
　　经过两个小时的隐秘行驶，根据系统地图确认了自己位置的米璐在离目标农庄五公里远的地方关闭了车灯，并继续抹黑前进，在离它不到两公里处停了下来。
　　远处的农庄黑黢黢的，仅有的几盏小灯不足以照亮整座农庄，反而让它在栗紫色夜幕上印下的不规则轮廓显得有些阴森。将车上的所有兽人与狗头人卸载下去后，米璐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打开武器站的热成像仪，先用它扫描了一下农庄方向。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黑暗隐藏下，那处由几座建筑和几片田地构成的农庄内居然活动着和背景色不同的二十几个大活人。感觉情况不对的米璐把镜头转了一下，果然又在离车辆一公里开外的两点和十点钟方向发现了十几个隐藏在隐蔽哨所中的人类。
　　一个普通农庄不可能有这种配置，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哈纳尔提供的情报无误。
　　米璐的目的是抓人——如果塞西尔被关在这里，也包括了救人——这让她的突击行动必须快速开始，快速结束，不给对方太多的反应时间。
　　为了不打草惊蛇，农庄南北两侧的观察哨必须优先同时处理，而且尽量不要动枪。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战术，米璐决定将兽人分成两队，每队各由两名普通兽人和两名兽人斥候组成，让它们从两侧向两处观察哨隐秘迂回，并发起偷袭，解决哨卫。在它们行动期间，米璐则亲自带着十二个狗头人组成的突击队，隐蔽前进，尽量靠近农庄。
　　因为分兵行动的兽人数量对比观察哨的毒蛛成员并不占优势，米璐对这个计划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它们能够成功完成任务，她就等待兽人们从两侧向农庄靠拢，再一起发动攻击。而如果它们被人类反杀，或者触发了警报，则由潜伏到近处的狗头人突击队立刻发动袭击，用火力优势迅速击溃农庄内的敌人，并抓到“锻炉”摩恩，赶在两侧的对手过来之前快速撤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半分钟
　　计划制定完成，米璐向三个分队的兽人和狗头人说明了它们的目标，然后立刻开始了行动。
　　需要跋涉较长路程的兽人们首先出发，紧跟着的是和米璐一起的狗头人——这些人形生物的夜间视觉要强于人类，再加之足部有着柔软肉垫，它们在地面上行动时的动静比起人类要小很多。
　　跟着它们一起，反而是米璐得刻意轻手轻脚一点，才能保持和它们一样的动静。
　　“卡莉尔族长，就……嘶……到这里够了吗？”
　　“继续往前，再靠近一点儿。”
　　用低姿态前进到离农庄两百米的距离后，米璐观察了一下周围，又带着狗头人们匍匐着前进了一段，把距离逼近到了50米。
　　虽然她的身下都是柔软的草甸，就算有裸露的地表，土地也很松软，可上百米的爬行下来，本来就身娇体柔的她还是被磨得手肘和膝盖有些生疼。
　　还好这个天气虫子不多，要不然，受不了昆虫在身上爬的她还真有可能会提前暴露目标。
　　这次的突袭行动十分仓促，以至于米璐来不及准备小队间联络用的通讯设备。不过，就算没有无线电，她也有办法知道兽人们的袭击是否成功——她的地图上会标出所有隶属于她麾下的单位，过会儿，她只需要查看那两个兽人分队的人数在就位一段时间后的变化，就能推断出那里的情况。
　　“……”
　　趴在农庄里那些毒蛛成员的视野盲点里，少女打开地图，耐心地等待着。
　　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后，她看到南方四个兽人的数量变成了三个，北方的则没有变化，但也有稍微的位移。
　　继续耐心等待了两分钟，南北两个方向上的兽人几乎同时离开刚才所在地点，开始向农庄方向靠拢。显然，它们的隐秘袭击已经成功。
　　米璐见过兽人把人类农民轻而易举地提起甩出，可没想到它们的战斗力居然能这么强。
　　不过话说回来，它们也算是有备打无备——这里的人恐怕根本想不到，自己居然会遭到成规模兽人的袭击。
　　“出事了！出事了！都他妈清醒点！”
　　兽人们行至一半，刚才还一片寂静的农庄里忽然传出了一声高喊，紧接着举起了好几支火把。
　　还以为自己被发现的米璐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武器，但等了几秒，她发现没并没有人朝着她的方向过来，反而是向着那个喊话的人汇集了过去。
　　“博恩，出什么事了？”
　　“烂泥那边拉了警报索，这里的铃铛响了。”说话的小头目用没举着火把的左手指了指其中一间木房子。
　　问话的人没太把这当回事：“烂泥那傻子平时就不靠谱，是不是他们那有人不小心打了瞌睡，碰到警报索了？”
　　“我起先也以为是这样，但我按照三长一短的顺序扯了回去，那边一点回应也没有。”
　　“……？”围过来的十几个毒蛛成员互相看了一圈，心里有了些警惕，“他们是不是遇到野兽了？”
　　“两个暗哨周围都有驱兽粉，怎么会遇到野兽。我怀疑他们要么出事了，要么溜号了。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去那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好吧。”
　　尽管很不想去干这份活，但被点到名字，三个毒蛛成员还是扛着短刀和长矛，前往了南边。
　　在没有沙盘指挥功能的情况下，米璐一旦对部下下达命令，之后就是由它们自由行动——而那些兽人也一点也没违抗米璐的命令。
　　米璐让他们干掉暗哨后“尽快”过来集合，它们就真的一点隐蔽也不管，撒丫子就往这边跑了过来。
　　有了旁边那名兽人斥候的衬托，那两个兽人的强壮身材显得十分明显。三个被派去查看情况的毒蛛成员没跑出两百米，就看到了两个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那是什么？”
　　其中一个人揉了揉眼，下一秒，另外两个人也做了和他相同的动作。
　　直到双方的距离逼近一百米，见到兽人那嘴反射着月光的大獠牙的他们才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
　　“操，兽人，是兽人！”
　　“快回去通知！”
　　发现兽人的三人在同一时间转过身，用比兽人还快的速度跑了回去，并大喊着散播了兽人入侵的消息。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小头目还不怎么相信。但没过几秒，随着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了从北边过来的四个兽人，他很快就意识到，他好像遇到了什么前所未有的麻烦。
　　“这里怎么会有兽人？他妈的，不管了，你们先顶着，我这就去报告摩恩大人。”
　　“但我们怎么和兽人打？”
　　“没听到吗？连南边带北边，一共就七个兽人。你们三个打一个，还怕打不过它们？”
　　怒斥了一句提出质疑的手下，小头目将火把往地上一扔，匆匆进入了农庄里最大的那间屋子。剩下的二十多个毒蛛成员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只能依令行事。
　　“快，都去拿上十字弓！”
　　这些负责保护“锻炉”摩恩农庄的毒蛛成员里不全是街头的无业游民，也有些人曾经当过冒险者，被毒蛛用金钱招募到此。
　　因为有些经验，他们了解兽人，尤其是小规模兽人的弱点：这些绿皮怪物在近身战斗中十分勇猛，但极为缺少远程火力。
　　在这些老手的指挥下，农庄里的毒蛛成员纷纷钻进一座看似牛棚、实际是武器库的屋子里，往手上拿了一具手弩。
　　可惜米璐离他们的距离太远，她的手臂又太瘦弱，要不然，一颗手雷过去，这些人至少得报销一半。
　　“分成两队，两边防御！”
　　紧张的呼喊声中，二十多个毒蛛成员端着十字弓，各自前往了农庄两边，开始对快速逼近的兽人进行射击。
　　人类的弓弩对兽人威胁极大。只是一轮齐射，就有三个兽人被射倒在了地上，其中两个当场毙命，还有一个抓着深深嵌入体内的短弩矢，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见到兽人的惨状，射中它们的毒蛛弩手大声叫起了好，全然没有察觉，他们此时已经把后背露给了最危险的敌人。
　　如果它们选择集中防御，米璐还会对它们手里的弩箭稍有忌惮。
　　但很可惜，它们选择了错误的一条路。
　　两个兽人已经用生命给她换来了机会，她自然不可能轻易浪费。
　　“分成两队，向前攻击！”
　　哗。
　　随着蛰伏的少女一声令下，十六个狗头人步枪手悄无声息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也和那些毒蛛成员一样分为两队，向着他们跑了过去。
　　边跑，它们手里的步枪也在喷射出致命的子弹。
　　——砰！
　　膨胀的火药燃气将子弹以数百米的初速推出，划破夜色，钻透甲胄，然后轻而易举地打进了敌人的身体。
　　第一批被子弹击中的毒蛛成员只感觉自己被一把铁锤用力撞了一下，但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等到自己倒在地上时，他们总算注意到了耳边掠过的嗖嗖声，还有从身前溢出来的红色。
　　“……怎么回事？”
　　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有力气问出这句话，另一些人已经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发现身边同伴倒下一片，剩余的毒蛛成员们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兽人的什么巫术，直到它们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噼啪炸响，以及狗头人那令人恐惧的吠叫，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后居然还有敌人。
　　“狗头人？！”
　　与那些短毛怪物那对可怕的红色眼睛对上的瞬间，不止一个人失声惊叫了出来。
　　身材相比人类矮小的狗头人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打不过成年人类男性，可它们在夜晚表现出的绝佳视力以及群居特性，却让它们成为了野外旅行者的梦魇。当听到它们用有着恐怖撕咬力的双嘴撕开皮肉、咬碎骨骼所发出的声音时，就连最勇敢的士兵也会为之战栗。
　　而这次，它们的敌人甚至都没机会听到这种声音。
　　这些特殊的狗头人的致命之处不是它们的獠牙，而是它们手里端着的奇怪武器。
　　只效忠于米璐的狗头人不知道眼前的敌人在想什么，也无所谓他们在想什么。冲到陷入呆滞的毒蛛成员近前，它们举枪对准那些仓皇试图装填弩矢的人类，再次按下了扳机。
　　金属之风掠过月夜，裹挟着无可避免的死亡。
　　当最后一个毒蛛成员倒下去时，离狗头人们打响第一枪开始，只不过过去了不到半分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灵猫
　　——铛。
　　穿着一身得体礼服的“锻炉”摩恩坐在桌边，用银叉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手边的餐盘。
　　餐盘里的那份肉排已经冰凉，但却一口未动——从它端上来的那一刻起，这个毒蛛的情报头目就没看过它一眼，而是直直盯着面前的女人：和他同属一个组织，又有着相同地位的另一个头目，塞西尔·珀拉尔格。
　　——铛。
　　作为毒蛛的情报专家，摩恩从心底里看不起她，或者说，看不起所有女人。
　　她的手里掌握着包括毒蛛会所在内的数条财路，却一直用各种理由限制着情报组的资金要求，这副嘴脸，在他看来实在是无耻之尤。
　　而比这个还要让人讨厌的，还是她那副桀骜的样子。
　　她以为她是什么人？国王的女儿？
　　就算是国王的女儿，生来也是男人的玩物。
　　从一年前开始，摩恩就一直在筹划着该怎么找机会无声无息地解决她，并让他的亲信接管毒蛛的财务总管。终于，在不久前，他成功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机会。
　　他手下的情报线人告诉他，塞西尔·珀拉尔格和拉汶亚的通缉犯米璐·卡斯缇亚有密切往来。
　　为了让这个贱女人付出代价，摩恩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和拉汶亚那些搜捕逃犯的卫队密探接上了头，又收买了那个刚从暮辉领来这里不久的占星术士，制造了一个针对塞西尔的陷阱。
　　他本以为除了钱和她的性命，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能勾得动她的东西，没想到，那个叫泡芙的占星术士提供的信息还真的有效。
　　他只是让那些拉汶亚的人用了一个“他们已经摸清米璐·卡斯缇亚下落，希望和她谈谈相关事情”的由头，就把这个没脑子的蠢女人成功骗了过去，毫无防备的一个人去和拉汶亚卫队的探子接了头，
　　那些和摩恩早有约定的拉汶亚密探轻而易举的制服了她，作为交换，听从他命令的占星术士也将米璐·卡斯缇亚引到了普什伦三街22号。
　　这一切本来天衣无缝，但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占星术士没能杀掉米璐，反而被她逃走了。知道这件事的摩恩原本准备拿烧毁房屋里那具焦黑的女性尸体交差，然而，拉汶亚的那些人似乎有什么特别的鉴别方法。他们认出了那不是米璐·卡斯缇亚的尸体，并狠狠斥责了他一顿。为了不惹翻这些拉汶亚伯爵的人，他整整花了二十万克伦，才算平了这笔账。
　　这么大数额的资金损失让他心痛，被人这么趾高气昂的对待也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一想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又强行将这些准备发泄在塞西尔身上的不满压制了下去。
　　在把钱给了那些拉汶亚的人后，他连着几天催促他们，让他们抓紧把被抓住的塞西尔送来。直到今天，那些准备离开这里、继续向周围追踪的猎犬总算在今天下午把塞西尔交给了他。
　　就和他不在乎那个什么米璐·卡斯缇亚的死活一样，拉汶亚密探也不在乎一个小镇帮会的头目到底会落在谁的手上。
　　摩恩本以为那些家伙会在这几天好好把塞西尔这个贱女人玩上一遍，但他们似乎没有这么做。
　　这倒正好。
　　作为毒蛛的情报专家，他手里一直就有塞西尔的履历。她虽然接触的都是些不干净的行当，在外人嘴里的风评也不怎么样，但她实际上还是个处子，也并不喜欢男人。
　　这很称摩恩的心——就是这样，当她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自己强暴时，她脸上所露出的绝望才足够抒发自己的愤恨。
　　这种绝望，他需要慢慢享受。
　　一边蹂躏着她的身体，一边让她把那些地下财路都吐出来，最后，再一刀割断她的喉咙……还有比这更解气的事情吗？
　　——铛。
　　当盘子被敲击了一百七十二下时，摩恩将手里的银叉撇到一边，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之前提过的问题：
　　“灵猫，想好了吗？”
　　一个小时前，他向塞西尔提出了一个条件：只要她愿意爬过来跪下伺候他，他就把她放走。
　　他满怀自信地等待着这个讨厌的贱女人咽下不忿，不情不愿地靠过来，然后他再在她经受屈辱后笑着反悔，看着她歇斯底里，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但奇怪的是，他印象中为了利益和生存什么都能做的塞西尔却没有这么做。
　　被反绑着双手的灵猫身上的斗篷已经被扯下，只穿着一件不适合这种天气的单衣，还有一条被划破的过膝长裙。几天的禁闭让她的脸色有些憔悴，可在听到他的话后，她居然还在笑。
　　笑？
　　有什么好笑的？
　　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这个贱人是不是疯了？
　　被她惹恼的摩恩狠狠给了她两个巴掌，但塞西尔依然是那副奇怪的表情，就好像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主宰她生死的上帝，而只是一个可悲的可怜虫。
　　“锻炉”本想让人殴打她一顿，但转念一想，看出她已经几天没吃东西的他干脆让手下弄了份香气扑鼻的食物，就在这里，用人类最底层的欲望折磨着她。
　　几十分钟过去，食物已经冰冷，她却没有任何屈服的意思。
　　“呵。”
　　摩恩在心里辱骂着她就是个装清纯的婊子，但另一边，他却又觉得这正是他想要的。
　　塞西尔要是真这么轻易就顺从了，那还真是少了点意思。
　　“还不愿意？好，那我退上一步，我也不需要你过来帮我做什么，只要你跪着爬过来，学两声狗叫，我就让人给你拿食物过来。”
　　“……”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数十秒钟，十秒钟后，你就是再想爬过来，也没机会了。”
　　“……”
　　“十。”
　　“…………”
　　“七。”
　　“………………”
　　“五——”
　　“摩……摩恩大人！”
　　就在摩恩故意拖长声音，折磨着塞西尔内心的时候。一名他手下的小头目猛地推开地窖的阶梯门，匆匆忙忙地跑了下来。
　　“慌什么？”摩恩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敢让毒蛛的其它人知道自己抓了塞西尔，因此，他在这里部署的全是他的手下亲信，这个小头目也是其中之一。
　　“出事了，我们被人攻击了！”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让外面那些人去解决不就行了？”
　　“但这次是兽人！而且它们数量很多，从四面八方而来！”虽然小头目刚才用“只有七个兽人”给其他人打气，可在报告时，不知道兽人到底有多少的他却不敢这么说。
　　“兽人？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兽人？”
　　听到这个对糠草镇而言有些陌生的词，摩恩的脸色总算有了变化。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他头顶的地面上突然响起了一阵爆豆般的杂乱响声。从没听过这种声音的他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把它们和危险联想到一起。
　　“摩恩·霍尔。”看着满脸疑惑的摩恩，塞西尔忽然笑了笑，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叫起了他的名字，“我也给你一个机会，在我的面前跪下，学三声狗叫，我也许还能把你当牲畜养着，留你一命。”
　　“疯女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以为那些兽人是来救你的？呸，它们要是抓住了你，不但能把你干得服服帖帖，还会把你变成它们拉出来的屎。”朝着塞西尔啐了一口，摩恩起身站了起来，“我的武器呢？”
　　“已经帮您拿上了。”
　　“跟我走。”从部下手里拿过用作武器的链锤，他回头阴毒地剜了塞西尔一眼，“贱女人，等我回来，我会让你撅着屁股趴在地上，认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狗。”

第一百二十章 英雄救美？
　　对于人类来说，“狗”是个很具侮辱性的词。但听在狗头人们的耳朵里，这个字不过是在和它们日常打招呼。
　　——如果它们和除米璐之外的人类有招呼可打的话。
　　当被扰了兴致的摩恩拿着链锤走上地面，准备离开房间时，他正好和一个吠叫着冲进来的狗头人撞了个满怀。
　　“你这狗——”
　　被撞了一趔趄的摩恩起先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手下冲撞了自己——毕竟他的副手只报告了兽人，而狗头人的身高显然无法让人联想起那种绿皮怪物。但随着他看清楚面前的生物，就算是杀人不过家常便饭的毒蛛头目也被它给吓了一跳。
　　“狗头人？”
　　摩恩的嘴里蹦出了一句疑问，双手则条件反射般地举起自己的链锤，将带着尖锐金属刺的实心铁球朝着狗头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一声闷响之后，来不及开枪的狗头人倒在地上，脑浆迸射，丑陋的四肢也随之疯狂抽搐了起来。
　　“啐。”
　　厌恶地一脚踢开这个怪物，摩恩甩甩链锤上的脑花，继续向门外走了出去。
　　只是，就像是上天注定的一样，他这次仍旧没能走出这扇大门：就在他的前脚刚要迈过门槛时，一支从门外黑暗中伸出的金属短棒忽然顶住了他的胸口。紧接着，好几个狗头人和兽人涌了进来，将他身边那个准备拔剑的副手像摁小孩一般按倒在了地上。
　　金属短棒的主人用余光看了眼倒地毙命的狗头人，声音冰冷：
　　“谁是摩恩？”
　　摩恩向后退了两步，借助室内灯光看清了对方的样子：这个棕发女孩的样貌让他有些熟悉，很快，他就想了起来，她正是拉汶亚卫队的密探想要他杀的那个人。
　　“米璐·卡斯缇亚？”
　　“看来就是你了？”
　　和摩恩不同，米璐没见过他的样子。但光凭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他的身份就已经昭然若揭。
　　“没错，就是我。”摩恩咧着嘴笑了笑。他知道米璐的手里有一把能杀死死灵术士的短法杖，但因为某种自信，他并没有因此畏惧，“米璐·卡斯缇亚，我本来还遗憾没抓到你，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以为你绕开我的手下过来这里，还能全身而退吗？”
　　“手下？”
　　对他的笑声，米璐同样回以了一声轻笑。
　　“抱歉，‘锻炉’摩恩，你已经没有手下了。”
　　米璐的笃定让摩恩感到了一丝不妙——一丝情况脱离掌控的不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在农庄里放的三十多个人已经被我们全部解决了。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尽管叫上两声，看看你的手下会不会答应你。”
　　“……”
　　少女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这个情报头子的心沉到了谷底。
　　转了转眼珠，摩恩的表情几乎立刻从阴狠变成了奉承。他不知道那些兽人和狗头人为什么没活撕了眼前这个小丫头，可他在这里安排的人的确就是三十多个。如果这里真的只剩下了他和他的副手两个人，硬气到底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卡斯缇亚大小姐，不用测试，我知道你能做到这些。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有话好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一定要致对方于死地的仇恨，我也是受了你弟弟的命令，才不得不做一些事情。如果……”
　　米璐向前顶了顶枪口，打断了他：“我不想听你废话。回答我，塞西尔在哪。”
　　“她……”摩恩在离开时关上了隐藏的活板门，这让他的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或许可以隐瞒下塞西尔的下落，好在之后用作保证自己安全的筹码。
　　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欺骗米璐，从地下室入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个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米璐！米璐——！是你吗！”
　　“塞西尔？！”
　　尽管塞西尔的声音略显沙哑，米璐还是瞬间听出了她的音色。
　　示意两个兽人分别控制住摩恩和他的副手，米璐顺着声音找到了隐藏在一张木桌下的活板门，然后拔出手枪，对着门锁开了一枪。
　　——砰！
　　“给我滚开！”
　　枪声响起的同时，知道自己在塞西尔面前会死得很惨的摩恩亦决定拼死一搏。他在扭着他双手的兽人脚上猛地踩了一下，然后乘着它吃痛的时候，挣开束缚，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这场逃亡的结果没什么悬念：没等他跑出两步，他就被一个听到声音从门外进来的兽人斥候用刀背打倒，重新抓了回来。
　　而另一边，心思在救人身上的米璐也没太在意摩恩不可能成功的逃亡。在用暴力解决门锁后，她一脚踹开木质活板门，顺着阶梯进入了地下室。
　　在看到被拘禁在里面的熟悉身影的刹那，少女下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塞西尔！”
　　“我就知道……”见到米璐过来，泪盈盈的“灵猫”吸溜了一下鼻涕，“米璐，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没事了，塞西尔。”
　　匆匆跑到塞西尔身边，米璐掏出猎刀，帮她解开了手上的绑带，又替她揉了揉有些乌青的手腕。也许是因为没什么力气，得救之后，塞西尔直接软软地倒在了她身上。
　　米璐本来想抓紧时间带她离开，但看到塞西尔这副眼角含泪的可怜模样，她还是抱住了塞西尔，安慰起了她。
　　她不久前才说过，要是塞西尔能哭，那简直是公鸡下蛋。没想到没隔多久，居然真的应验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乌鸦嘴……还是高兴塞西尔总算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
　　“米璐……”
　　“我听着。”
　　“谢谢你来救我。”塞西尔将脑袋靠在少女肩头，话音里满是庆幸，“他们关了我好几天，我一直相信你会来救我，我才……”没说上两句，她忽然哽咽地有些说不出话来，也让米璐忍不住更加抱紧了她。
　　“已经没事了，塞西尔，那个混蛋被我抓到了，你也安全了。”
　　“……我很害怕。”
　　“别怕，我在这儿呢。”虽然感觉塞西尔弱气得有些完全不像她，“英雄救美”的米璐还是发挥了她那点男子力，柔声安慰着这个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同伴。
　　两人一直相拥了好一会儿，情绪逐渐收敛的塞西尔这才主动放开米璐，扶着墙站了起来。
　　“米璐，有水可以喝吗？”
　　“这里。”
　　感觉到塞西尔嗓音不对的米璐在后腰摸索了两下，取下水壶，递了过去。
　　接过水壶后的塞西尔咕噜噜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水，这才擦擦嘴，把水壶还给了米璐。看着她这副狼狈模样，米璐心里又泛起了一阵心疼。
　　“塞西尔，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你看我像没怎么样吗？”恢复了一点元气的塞西尔声音恨恨的，“摩恩·霍尔那个杂种关了我四天，他不给我吃的，不给我喝的，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去舔他下面。”
　　听着塞西尔嘴里的脏话，米璐总算找回了点这个坏女人之前的影子：“那家伙还真是个混蛋。”
　　“他一贯如此，如果不是我和他都是毒蛛的人，我早找个机会阉了他了。”
　　摇了摇头，塞西尔攀着米璐的手臂，准备和她一起离开这里。但没走出两步，好像想起了什么的她忽然看向了地下室的出口。
　　“泡芙呢？她和你一起来了吗？”
　　“她？”
　　听塞西尔提起泡芙，米璐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泡芙背叛的事情告诉她。想了想后，她决定还是帮这个曾经帮过她的占星术士隐瞒掉背叛的消息。
　　她为钱所动，又为钱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如果塞西尔不知道这一切，那就最好让她不知道这一切。
　　“塞西尔，泡芙她已经死了。”
　　“什么？”闻言的塞西尔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我当时刚给阿德莱娜喂完失忆药水就接到了你弟弟手下的消息，说有些和你有关的事情要跟我谈。在离开之前，我特地嘱咐了泡芙在那等你……她为什么会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该死和不该死的
　　“是拉汶亚的人干的，他们的人设了陷阱想要杀我，我身上有艾文给我的护符，所以逃脱了，但泡芙没能逃过。”
　　米璐给了泡芙一个不那么令人反感的死亡原因。她之所以这么说，有部分因素是为这个为钱引诱的占星术士感到遗憾，但主要原因还是，她不太想告诉塞西尔是她亲手杀的泡芙。
　　追根溯源，这一切事情，最终都和拉汶亚卫队的人有关。
　　那些她弟弟派来的暗杀者时时刻刻都想要她的性命，就像无孔不入的苍蝇一样让人厌烦。也许，她应该真的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他们追杀的人并非没有还手之力，反而还能回过头来，让他们付出代价。
　　“卡莉尔族长，这个……嘶……人类，刚才准备逃。”在米璐带着塞西尔从地下室出来后，一旁的一名狗头人献功似地走了上来，向米璐报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知道这一切的米璐没太在意，摸了摸这个狗头人的狗头，她径直走到了摩恩身边。
　　“……”
　　被兽人死死摁住的“锻炉”摩恩低着脑袋，没有去看塞西尔的眼神。
　　他清楚这个女人的性格，也能猜到自己落在她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与其在死前丢脸，还不如干脆闭口不谈。
　　比起他和塞西尔间的心知肚明，米璐并不了解之前在地下室发生了什么。尽管她知道塞西尔的报复心强，也知道这个关了塞西尔四天的毒蛛头目很惹人愤恨，但对她来说，这个家伙却还另有它用。
　　在讯问摩恩之前，米璐按照之前招募兽人和狗头人的经验，首先捡起了他落在旁边的带血链锤。
　　结果有些遗憾——什么提示都没有。也不知道是“锻炉”摩恩算不上是个有头有脸的头领，还是因为这种带有强制性的招募转化只对非人类有效。
　　“哼。”
　　见米璐拿起自己的武器，还以为她要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摩恩闭上了眼，从鼻子里十分硬汉地发出了一声冷哼。
　　和他比起来，他旁边那个知道内情的副手就显得没那么有骨气了：
　　“大小姐，大小姐，我只是给摩恩·霍尔打下手的，这其中我什么事都没参与，我——”
　　——噗。
　　小头目正在求饶，站在米璐身后的塞西尔忽然拔出少女身上的猎刀，向前两步，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一刀插进了他的胸口，猛刺了几下。
　　被直接刺穿心脏的小头目倒在地上，胸口最后起伏了两下，便没了呼吸。
　　“塞西尔……？”
　　米璐惊讶地回头看着塞西尔，有些疑惑塞西尔为什么要突然动手杀人。
　　虽然她知道塞西尔杀起要杀的人来毫不犹豫，但还没等自己开口就动手……这种动作还是有些突兀。
　　“别奇怪，这些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用衣服擦掉刀上的血迹，话音寒冷如冰的塞西尔没有把猎刀还给米璐，而是反手将它抓在了手中，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了摩恩。
　　米璐读出了她眼神的意思，伸手拦住了她：“等等，塞西尔，你现在不能杀他。”
　　“为什么？”塞西尔皱着眉，有些不太乐意，“米璐，这个杂种只有两条路，要么活，要么死。他死，什么都能解决。如果他活下来，他又会玩他的那些小把戏，继续找死，结果和他现在死了也没区别。”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杀了他对我们没有太多价值。”向塞西尔解释了一句，米璐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摩恩，希望他能放聪明点，抓住这个机会，“锻炉，我希望从你这里知道那些拉汶亚的人现在在哪。”
　　摩恩的回答没什么好口气：“反正都是要死，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如果你如实回答，我不会杀你。”
　　“哈，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连刚才劝说灵猫时，都只是说‘现在’不能杀我。”
　　摩恩表面上讥笑着米璐，心里却有些意动。像米璐·卡斯缇亚这样的贵族小姐和塞西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些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女孩很在意名节和荣誉感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虽然从她的淫乱罪名来看，她对前者不怎么在乎，但后者却仍然对她有些价值。
　　现在的情况，明显是这个拉汶亚的大小姐占据主导地位，如果能说服她，也许真的能逃过一死。
　　米璐接下来的话似乎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为什么不相信？我刚才说了，你是死是活取决于你的价值。如果你能给我准确消息，我不会杀你，只是你必须脱离毒蛛，远离这里。否则，塞西尔会对你做什么，我可不敢保证。”
　　“哦？”
　　如果米璐只是随口说句泛泛而谈的承诺，摩恩不会相信她。但她愿意主动提出可操作的细节，就代表她是真的想让他用情报来换命。
　　少女的这个表现让摩恩心里一喜，不过，他还是忍住没在脸上表现出来。
　　他的手下远不止农庄里的这些，到时候，只要在毒蛛内部反咬一口，塞西尔这个小婊子，连带这个端了自己老巢的女孩，全都要死。
　　“大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
　　“好，那我就相信你和你的家族荣誉，告诉你我都知道什么。”故意着重点出了“家族荣誉”四个字后，摩恩开口透出了他知道的一些消息，“这次一次来糠草镇的拉汶亚密探一共有四个人，他们在糠草镇的住处是‘钻石号角’旅馆，两天前，我的眼线还见过他们，但我不确定他们如今是否还在。”
　　“你是毒蛛的情报头子，而现在，你要告诉我‘不确定’？”
　　“……不，大小姐，我敢肯定，肯定他们还在。”
　　“那好。”米璐满意地点了点头，“天亮之后，我会派人去证实这件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遵守承诺，饶你一命。如果你骗了我，你的下场会比你的副手更惨。”
　　“放心，大小姐，我绝无虚言。”
　　对自己的这个情报有自信的摩恩大包大揽地承诺了下来，同时也因为能活下来而松了口气。
　　这口气刚到嘴边，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为什么，有些喘不上气？
　　在意志无法控制的轻微颤抖中，上一秒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入目所及之处，只有染红了他身前衣服的鲜血，还有半把从他胸口穿出来的利刃。
　　“灵猫，你……”
　　摩恩艰难地扭过头，看着把猎刀插进他身体里的女人，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话刚到一半，塞西尔已经握住刀柄，用力将刀刃转了半圈，然后把刀重新抽了出来。
　　扑通。
　　被搅碎了心脏的摩恩扑倒在地，像之前被它杀死的狗头人那样抽搐了两下，彻底断了气。
　　“塞西尔？！为什么？”根本没想到塞西尔还会下手米璐的愣愣看着地上的尸体。这次，她是真的觉得有些莫名。
　　连杀了两个人的塞西尔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事：“米璐妹妹，有什么好惊讶的？我的报复心很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但我刚才答应了他，留他一条命。”
　　“这种混账不值得你的承诺。”塞西尔撇撇嘴，再次将猎刀用衣服擦净，然后倒转刀身，将猎刀递回给了米璐，动作利落得看上去完全不像饿了四天的人，“他得罪过的不止我一个人，现在不死，以后也要死。在这里杀了他，对他也是好事。”
　　米璐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自己的猎刀——虽然两个人和她刚才带着手下干掉的三十多个人完全不能比，但塞西尔对敌人露出的凶态，还是让她有些难以释然。
　　不过，就和刚才会因为高兴和害怕差点哭出来的塞西尔一样，这也许才是真正的塞西尔？
　　比起惊讶，她更应该试着接受自己同伴的性格。而且……
　　塞西尔说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
　　摩恩的确该死，就算自己不杀他，他也活不出其它仇敌的索仇。
　　就是只从他这里套出这一个情报，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
　　“米璐妹妹，你生我的气了？”见米璐半晌不说话，塞西尔用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有。”回过神来的少女接过了猎刀，“我只是在想，我们的塞西尔小姐刚才还哭唧唧的，现在却这么凶狠，真是……啧。”
　　“别开玩笑了，米璐妹妹。我很感谢你来救我，但你以后要是把这件事情到处乱说，我的脸可就都丢干净了。”
　　“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摇了摇头，不准备在这里久留的米璐将猎刀重新入鞘，然后给手下的兽人和狗头人下了命令，让它们将这里的尸体集中起来，并刻意将这些人的武器掩埋，伪装成真的是兽人袭击的假象。
　　比起“抢夺武器”，更让人相信这是“意外事件”的方式其实是让兽人或者狗头人对着尸体啃上几口，留下一些它们特有的撕咬痕迹。但米璐觉得吃人有些恶心，这件事情自然也就算了。
　　反正和毒蛛平时不对付的糠草镇巡防队不会对这件事情有多上心，真正关注它的，只会是损失了一个情报头目的毒蛛领袖。有同为头目的塞西尔从中打掩护，毒蛛的人就算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二章 休整
　　这次短促的战斗中，米璐一共损失了两个兽人战士，一个兽人斥候，还有一个狗头人。
　　因为还有着一整个怒牙部落作为后备人力池，本来就把兽人定义为近战消耗品的米璐没怎么心疼它们，倒是有些心疼那个狗头人步枪兵。
　　她手上能当射击兵的狗头人一共就三十来只，可以说是死一个少一个，而偏偏它们又是米璐手下武力中的火力核心。
　　看来，以后再碰到此类战斗，还是得让人多的兽人冲在前面才行。
　　“塞西尔，你今天就先跟我回铁矿吧。等天亮了，我再送你回糠草镇。”
　　将农庄里的所有手下清点完毕，米璐带着它们和塞西尔回到了车边。对米璐的提议，塞西尔也没有什么异议。
　　将挂在脖子上的眼镜重新戴好，她跟着米璐，登上了装甲车。
　　在刚才战斗中损失的四个手下正好给车内腾出了一点空间，让塞西尔能够坐到副驾驶位。给饿了好久的塞西尔拿了个放在仓储应急的肉罐头后，米璐发动车辆，开始原路向东返回。
　　艾文和他的扈从们现在还没来得及过来，为了避免和他们错过，在回去的路上，她主动打开了大灯，希望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力。
　　当她把车开到离糠草镇西南十公里时，她发现远处有一人一骑正朝着自己跑过来。米璐一开始没觉得这是熟人，所以直接熄掉了前后灯。但很快她就发现，来的人正是艾文，也并非一人一骑——和他一道过来的图娅侧身坐在他的身后，紧紧抱着他的腰，一动也不敢动。
　　米璐知道图娅在暗恋艾文，可她同时也知道塞西尔一样盯上了这个骑士领主。
　　回想起塞西尔刚才那副狠辣模样，她下意识地瞟了眼塞西尔——还好，这家伙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艾文？”摇下车窗，米璐冲着外面大声喊了一句。
　　“是我！”尽管在黑夜中看不太清，艾文仍然发现了车上的兽人有所减少。在车边勒停马匹，他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车内，“米璐，你刚才和人交过手了？”
　　“是，不过我已经解决了，塞西尔也没事。”
　　“是谁干的？”
　　“一些不长眼的小混混，没什么特别的。”不想把事情弄复杂的米璐随口回答了艾文，然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艾文，你那边是怎么回事？你的扈从呢？”
　　“他们不在糠草镇了。”
　　“什么？”米璐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他们不是你的扈从吗？关键时刻不在，这也太不靠谱了。他们是不是临时跑到哪喝酒了，所以不在住处？”
　　“这不可能。我对他们的命令是在糠草镇待命，并且尽量低调，没我的命令，他们不应该离开。而且，我去看了镇里的马厩，他们的马也都不在了。”
　　“这样很反常吗？”
　　艾文迟疑了一下：“……现在还不好说。总之，先不说这个，你和塞西尔小姐受伤了吗？”
　　“我没事，但我手下有个兽人被射了一箭，需要治疗。”让车里的两个兽人把唯一幸存的伤员搬了下去，米璐重新打开车灯，给周围提供了照明，“图娅，拜托了。”
　　“放心交给我吧。”
　　用力点了点头，图娅在艾文的帮助下跳下小蜜桃，帮那名锁骨中箭的兽人进行了治疗，算是救了它一条命。
　　之后，米璐在继续回去的路上特地放慢了速度，让车辆和艾文的马保持了同速。
　　虽然车里挤挤其实还能腾出个位置，她还是没让图娅上车，而是让图娅继续和艾文一起，想着帮他们给感情升升温。
　　初冬的寒冷夜风帮了图娅一个忙，让她有理由把自己贴在艾文身上。
　　这名看上去很清纯的治疗师有着其他人根本察觉不到的“色欲”性格存在，只是因为她本身性情温婉，这个特性并不显山露水。
　　要是她和艾文最后能成，那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会热情似火，叫声很……
　　“米璐妹妹。”
　　吃完罐头的塞西尔突然戳了米璐一下，将她从臆想中拽了回来。
　　“嗯……？啊，怎么了，塞西尔？”
　　“你在想什么呢？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之后该怎么办。”
　　塞西尔敏锐的洞察力让米璐有些尴尬，也提醒了她在开车时不要分心。
　　虽然这里没有交通规则，装甲车也很硬，但要是突然撞到块大石头，那还是够她受的。
　　……
　　几人回到铁矿时，已是当天午夜。
　　这个点，米蕾卡和萨拉尔父女早已经休息，就连兽人堆里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巨大鼾声，只有西格娜和埃布尔两个人仍在矿洞外留守着，等待米璐他们回来。
　　长耳朵西格娜没睡，是因为没图娅陪着她睡不着。至于埃布尔为什么没睡……除了等米璐，他也没第二个原因了。
　　“米璐小姐！”
　　见到米璐平安回来，抱着武器的少年匆匆跑了过来，劈头就是一堆艾文之前问过的问题。
　　停好车的米璐耐心地一一回应了他，但比起艾文知道她没事后的安心，埃布尔的情绪里还多了些懊悔：
　　“抱歉，如果我也早点成为骑士，这次也能和你们一起去，为米璐小姐你帮上忙了。”
　　“没关系，埃布尔，不就是少匹马吗？我这儿还有不少钱，有空带你去翠石堡挑一匹坐骑，能多好就多好，绝对比其他骑士的坐骑还要优秀。”
　　“……”
　　听完米璐的话，艾文和埃布尔都看着她，露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
　　米璐也很奇怪。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埃布尔摇了摇头：“米璐小姐，并不是只要有一匹马就能成为骑士的。”
　　“我知道，还需要什么有权有势的人承认是吧？这点也很容易解决，我这还有不少钱，我记得哈纳尔女儿的侠义骑士身份就是买的，她可以，比她厉害的埃布尔你当然也可以。”
　　少女大喇喇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要是放到那群真正的贵族小姐当中，一定会被当成没脑子的new money，或者纯粹的大傻子。
　　实在看不下去这种常识性问题的艾文叹了口气，不带任何责怪地指正了她：
　　“米璐，侠义骑士和真正的骑士不同，至少需要伯爵领领主的承认才行。”
　　“就这个？这个简单，等我回到拉汶亚以后，我亲自册封埃布尔就好了。”对王国阶层没什么感触的米璐仍然不觉得这算回事。
　　她的这句话只是一句希望满足同伴心愿的承诺，可听在埃布尔和艾文耳朵里，却都有了些其他意思。只是，没兴趣揣摩他们想法的米璐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今天的这件事情并不是杀了摩恩就结束了，她还有一堆后续需要善后，塞西尔也是如此。
　　不过今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她还是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矿洞里的房屋里新增了萨拉尔父女和精灵西格娜三个住户，米璐又不能让才被关了几天的塞西尔睡客厅——只有不用睡觉的绿松石才会站在客厅过夜——所以，她们今天也只能睡在一起。
　　虽然之前也和塞西尔有过不少次亲密接触，但认真和她一起睡在一张床上，对米璐来说还是第一次。
　　为了不乱想些有的没的，先一步洗完澡的米璐坐在床边，在等着塞西尔过来的同时，开始做起了之后的计划。
　　这次袭击得手之后，她现在的发展情况是三线并行状态：安全方面，她需要对拉汶亚的密探下手，起到威慑作用，重新确保自己的财路。情报方面，她需要等待松鹭箭团送给西格娜的消息，并在她拿到箭团的资源后，将她和绿松石送去糠草镇，把精灵的情报网化为己用。而在最重要的扩军方面，地图上的“兽人诱拐小队”离怒牙部落还有一两天的路程，暂时也不用处理。
　　这样全部算下来，目前迫切需要她主动处理的，就是对那些拉汶亚密探进行的惩戒性报复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吓你的
　　“米璐，在等我吗？”
　　米璐整理好思路后不久，从浴室出来的塞西尔也裹着米璐借给她的浴巾，哼着小调走了进来。
　　她说的话貌似没什么问题，可配合她这副模样，却让米璐感觉气氛稍微有些微妙。
　　作为这种微妙气氛的另一个制造者，塞西尔对此倒是一点也不觉得——也可能只是装作不觉得。
　　“是啊，来等你睡觉。”
　　……这句话逻辑上也没有任何问题，可话刚出口，米璐就感觉气氛的微妙程度更加加深了。
　　是不是只要有能发生暧昧关系的人在场，这种话就会变得怪怪的？
　　“米璐妹妹真的在等我？那我可不能让你失望。”
　　“我本来就没指望什么。”
　　将手边用来整理思路的笔记本合拢，米璐将屁股往后挪了挪，掀开了被子。
　　她今天特地准备了两床被子，一人一床，就算要一起睡，也能和塞西尔保持基本的距离。
　　因为塞西尔以往的“劣迹”，米璐有预感到她肯定会说些荤段子，也做好了往自己耳朵里塞棉花的准备。没成想，塞西尔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马上过去，而是先再次向她表达了一遍自己的感谢：
　　“米璐妹妹，谢谢你救了我。”
　　“没什么。我听哈纳尔和泡芙说了，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去和那些拉汶亚的混蛋见面，然后被他们抓住的，我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那……”抓着胸口浴巾的塞西尔指了指自己，继续问道，“如果我不是因为你被抓，你就会放弃我了吗？”
　　“你猜呢？”米璐对明知故问的塞西尔翻了个白眼，“我以前说过，我不会抛弃同伴，这句话不是在骗谁，也不是在拉拢谁。”
　　“……米璐妹妹还真是善良。”
　　“怎么又是这句话？”
　　“你记得我上次是什么时候说的了吗？”
　　“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猎杀完那个死灵术士、从冒险者行会出来后，你就跟我说了这个，还觉得我太好人了。”
　　“但现在看来，你还是没听我的，改掉这点。”摇摇头，塞西尔走到米璐身边，坐了下来。
　　塞西尔没完全擦干的头发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但比起嗅觉，更吸引人的还是她胸前两团雪白挤出的沟壑。
　　上次在车上，米璐看不太清。可现在有了灯光，不但让米璐能够把塞西尔看得清清楚楚，也将她的皮肤衬得更加欺霜赛雪。
　　米璐之前偶尔也在镜子里看过自己，但自己和别人总归是两回事。
　　塞西尔的胸部规模比她稍微大上一点，却也不算有多离谱。只是它所表现出的那种体积感，实在有些吸引人忍不住触碰一下。
　　捕捉到米璐的表情，塞西尔微微一笑，笑容间的媚气让大部分女人都自愧不如，更别说“半路出家”的米璐了。
　　“米璐妹妹好像喜欢这个？”
　　“我只是看看。”
　　“只看看吗？”塞西尔的笑意变得深了，“想吃也可以的。”
　　“……”
　　这是勾引。
　　米璐心里很明确，这是勾引。
　　看着笑眯眯的塞西尔，米璐的内心进行着激烈斗争。
　　矜持告诉她需要拒绝，理智告诉她这可能是坏女人在下套，但本能和好奇感又催促着她想试试。
　　察觉到米璐的犹豫，在这种事情上从来掌握主动的塞西尔将浴巾丢到一边，温柔地靠了上来。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轻柔，但又充实地撬开了她的双唇。
　　“唔……”
　　软软的，冰冰的，什么味道也没有，当然，也没有……
　　“米璐妹妹别吸了，我这可没吃的。”
　　“咳咳……”
　　被塞西尔点破动作的米璐红着脸让嘴里的东西滑了出来。
　　比起她的尴尬，塞西尔的动作要自如得多。伸手从后面搂住少女的脖子，她眨眨镜片后水雾朦胧的眼睛，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其实啊，做这种事情就和烹调一样，有的菜只有口感，没有味道，所以，需要调味。”
　　控制着局势的塞西尔一边低语着，一边将手滑进了米璐的睡衣，用和她温柔声音不同的动作猛地捏了两下米璐的小兔子。
　　被弄疼的米璐轻哼了一声，但在痛楚中，居然还掺杂了一点其它的感觉。
　　“塞西尔，你好像对这个很熟练？”
　　“米璐妹妹看不起我吗？”塞西尔纤细的手指轻轻在米璐身上画着圈，奇怪的兴奋感让她像是喝醉了一样，全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米璐本来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但见塞西尔这么“自由”，她也索性把自己的一个疑问说了出来：
　　“没有……只是上次你在车上睡着的时候，我听你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塞西尔的动作顿了顿：“艾丽娅？”
　　“就是这个。”
　　“那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一秒钟后，塞西尔的手指重新动了起来，又让没有准备的少女轻微颤抖了两下，“一个普通的朋友，论关系，和米璐你完全比不了。所以……”她将手指顺着米璐滑腻的皮肤轻轻滑下，勾住了一处布料，“所以，我们来吧？”
　　“来什么？”
　　“别装蒜了，米璐妹妹。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下次见面又要过好几天了。今天我们就好好纪念一下，纪念我们都好好的，不好吗？”
　　“我倒无所谓，但你还真有心情。如果我去晚一点，今晚和你做的就是摩恩了。”
　　“没有如果。”塞西尔的声音斩钉截铁，动作也突然暴力了不少，“要问为什么，米璐妹妹，我相信你。”
　　“呜。”
　　被突然侵入的米璐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感觉塞西尔的手指好像顶在了自己的什么东西上面。
　　“等、等等，塞西尔，你不会是要……”
　　“……”
　　塞西尔没有回答，只是仍旧微笑着看着米璐。她的笑容让米璐心里有些害怕，可手上以退为进的动作又让她必须咬住嘴唇，才能忍住不发出声音。
　　——啵。
　　就在她有些忍受不住的时候，塞西尔忽然抽出了手指，用舌头在上面一舔而过，然后俯身吻住了米璐。
　　“别害怕，我吓你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反狩猎
　　一夜过去，结果，这次米璐的反攻理所当然的又没有成功。
　　她也不想这样，但塞西尔的技术实在太离谱，这副身体又太不争气了，一晚上，米璐光喝水都喝了两瓶。还好房间的隔音性能很好，要不然，她白天出去都能被人嘲笑死。
　　什么时候能弄到塞西尔之前让她脱力的药，也许就能想办法找回场子了……
　　……
　　翌日。
　　轻车熟路地检查好弹药与油料，脸上还有些红晕的米璐和塞西尔一起，前往了糠草镇。
　　她这次回镇子有不少事情：不但要去送塞西尔、要和哈纳尔重新建立贸易联络、还要按照摩恩的情报，确认那些拉汶亚密探的位置。
　　她必须用强硬手段威慑这些她弟弟的密探，如果清理一批不够，就两批，三批，直到他被打痛到再也派不出人来为止。只有这样，她和萨拉尔才能重新在这里安全活动。
　　这件事其实本来不应该由她这种“指挥官”来做，可目前她手下没有成型的情报机构，初创阶段，也只能亲力亲为了。
　　“走吧，塞西尔。”
　　将装甲车在老地方停好，米璐照例做了些简单的外表伪装，和塞西尔一起回了她的住处。
　　塞西尔在管理经营方面可能不如萨拉尔专业，但也是一把好手。哪怕她失踪了好几天，凭借她之前留下的一些预案，毒蛛会所的运营和现金流依然没有出现问题，管理方面也没有乱套。就算时间持续再久一点，普通人也很难发现哪里不对。
　　“这段时间好像没人来这里。”
　　进入屋子后的米璐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里的陈设和当时一样，桌上的茶杯没动，卧室的房门开着，就连泡芙的小披肩甚至还搭在沙发上。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塞西尔从头到尾对泡芙的死所表现出的都只是惊讶，而没什么特别触动。
　　“没我的允许，这里没人敢随便进我的房子。”
　　将与密道连通的门带上，塞西尔走到屋子正门，检查了一下门背面的信箱。一一读过里面的几张信息后，她将这些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了熄灭的火炉里。
　　“怎么了，塞西尔，是有什么坏消息吗？”
　　“没有。摩恩没把消息透出去，我这边问题不大。”
　　“那就好，”米璐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不等我吗？”
　　“你应该还有事情要办，我就不打扰了。”
　　“但你现在需要我帮忙。”塞西尔走到少女身边，暧昧地勾了勾她的手指，“米璐妹妹，你是要去‘钻石号角’吧？我跟你一起去。”
　　米璐本人并不介意塞西尔和自己一起行动，可那些拉汶亚密探见是过塞西尔的，如果她跟着过去，很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觉：
　　“塞西尔小姐，我是要去抓人，不是去逛街。你这幅样子也太明显了。”
　　“看我的。”面对米璐的质疑，塞西尔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回了卧室。没过几分钟，换了身衣服的她重新走了下来。
　　当她再次出现在米璐面前时，她看上去像是年长了十岁，再加上一些细微的调整和发型变化，如果不是米璐知道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恐怕也不能第一眼认出她来。
　　“化妆术？塞西尔，你居然还会这个？我还以为你只会把人往妖艳了化。”
　　“咄，说什么呢？我对这个可是很精通的。之前不在米璐妹妹你身上用，只是不想破坏你的美丽罢了。”
　　“我倒觉得这比之前的有用多了，帮我也弄一个吧？”
　　“没问题。”
　　拉着米璐的手，塞西尔笑眯眯地把她带进了卧室。
　　米璐本来想跟着学学塞西尔的化妆手法，但在看到塞西尔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任由对方在自己脸上涂抹了一会儿。
　　再照镜子时，米璐已经变得完全没有了原来的影子。只要不是那种能根据身形辨人的老手，绝对无法认出她和塞西尔两人的原本身份。
　　因为本来就披着斗篷，她倒也不用和塞西尔一样换衣服。从侧门离开塞西尔的住处，两人径直前往了摩恩所说的‘钻石号角’旅馆。
　　和它的名字相称的，这间三层旅馆的门口招牌上的确挂着支巨大号角，就是它的材料不是钻石，而是石头。
　　注意到米璐在看屋檐下的石号角，塞西尔解释了一下这玩意的由来：
　　“这里最早挂的是支锆石号角，没几天被偷了。后来换成石英号角，半个月不到又被偷了，最后索性干脆换成石头了。”
　　“……草。”
　　白金玫瑰敢把贵金属用在马车上，是因为他们家大业大。那种“大手笔”，根本不是其他人能够效仿的。
　　在这种执法力度不强的地方，宣传这种事情还真得有点讲究。
　　“走吧，我们进去。”
　　摇了摇头，将注意力从那块大石头上收回，假装自己是旅人的米璐推门走了进去。
　　她目前掌握的信息只有“四个拉汶亚的密探在这里”，且根据哈纳尔提供的消息推断，他们来这里的时间大约在一周前。但除此之外，她就再也没有其他线索。要想找到他们，只有从这两点入手。
　　旅店的一楼有壁炉和几套供人休息的桌椅，但不提供食物，如果顾客有需要，就由旅馆老板去隔壁的餐厅现买过来。也因此，这里虽然是个闲谈的地方，却并不像酒馆里一样热闹。
　　扫了周围一圈、确定坐着闲谈的两人只是附近的居民后，米璐走到柜台前，敲了敲台面：
　　“这里提供住宿吗？”
　　“啊？是，没错。”
　　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旅馆老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坐了起来，这副神态让米璐想起了自己还在地球上时碰到过的一些小旅馆老板——一样的慵懒，一样的漫不经心。
　　“两位女士，要住宿吗？”
　　“不住，只是想打听个消息。”
　　“那你们可能要另外找人了。我这里只提供住宿，不耍嘴皮子。”
　　米璐给塞西尔使了个眼色，塞西尔则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五枚克伦金币，按在了柜台上。
　　金币和桌面撞击的声音让老板打出第二个哈欠的动作顿在了半途，双眼也清明了不少。
　　“……当然，有时候，我也愿意为顾客提供问路帮助。”
　　“你这里有没有四个人一起过来的客人？”
　　“四个人？冒险者小队经常是这个人数，你们也知道，最近盛传拉汶亚的那个淫乱魔女米璐·卡斯缇亚来了糠草镇，所以有不少外地的冒险者都过来了。”
　　“……”
　　这家伙在说啥？
　　先是私通，再是通奸，现在直接变成了淫乱魔女——她的预料还真没错。
　　要是不正本清源，放任这些传言继续传播下去，过不了多久，可能“拉汶亚老伯爵是被自己女儿榨干而死”的传闻都能飞出来了。
　　“噗。”
　　闻言的塞西尔嘴角隐隐有些笑意，米璐的脸色则沉了下来：
　　“那我再说准确一点，我要找的人来的时间是大约一周前，而且，最近几天有频繁出去活动过。”
　　“一周前……这个倒是只有一队。”
　　“他们在哪？”
　　“嗯……”旅馆老板瞄了眼被塞西尔手指按着的金币，塞西尔也会意地将金币推了过去。
　　笑呵呵地收起金币，害怕担责的老板没有直接回答她们的问题，
　　“告诉你们之前，我得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是寻仇，这些钱还给你。如果是……”
　　塞西尔打断了他：“放心，不是寻仇。我们是来给孩子找爸爸的。”
　　“孩子？”旅馆老板愣了愣，想说“你们没带孩子”。但话还没说出口，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并朝着两人的肚子看了看，“原来如此，那还真是不负责。不过，没想到那些人那么小，居然就……”
　　“嗯？”
　　“没什么。他们在三楼的8号房间。你们可以敲门，如果不行，我再给你们找钥匙。”
　　“多谢。”
　　冲老板点点头，塞西尔转身离开了柜台，米璐也紧跟了上去。
　　“塞西尔，你明明能找个其它理由的。”
　　“这里的老板就好这种捕风捉影的东西，你没听到吗？他刚才说你是淫乱魔女呢。”
　　“要是我没记错，灵猫这个名字在外面的风评也不好吧？我们同病相怜，能不能别互相迫害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别生气嘛，米璐妹妹。”
　　“……下次别开这种玩笑。”
　　三言两语间，两人已经上到了三层，并找到了位于走廊最里面的8号房间。
　　房间的门上着锁，但里面有人低声谈话的声音。
　　悄无声息地将手枪从裙底抽出，米璐将保险改为了待击状态，同时看了眼塞西尔，悄声问道：
　　“塞西尔，我上次给你的手枪你带了吗？”
　　“那个？我一直没跟你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稍微试着用了一会儿，它就坏掉了。”
　　“哦，好可惜。”
　　米璐知道那是没子弹了，但没有点破。
　　虽然她现在对塞西尔的防备心已经大不如前，可还是不太想让她精通这些东西。否则，万一她又和昨天一样要暴起杀人，自己连反应的时间恐怕都没有。
　　“那你带法杖了吗？”
　　“当然带了。”
　　“把法术准备好，进去之后，我们直接击倒里面的人。”
　　“嗯。”拿出自己的短法杖，塞西尔点点头，做好了准备。
　　与此同时，不想打草惊蛇的米璐也将手枪枪口对准了门锁：
　　“我数三下。三，二，一——”
　　——砰！
　　“起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奇怪的敌人
　　两人的配合十分到位：米璐一枪打坏锁芯，并紧接着一脚踹开了大门。而在她侧身闪到一边后，塞西尔的风炮也刚好准备完毕，朝着房间内轰了进去。
　　因为是在室内施法，压缩空气炮“出膛”的瞬间，就连两人周围的气压都发生了些许变化。而当带着一股呜咽风声的风炮撞到实体上时，紧跟而来的，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的瓶罐破裂声。
　　“搞什么？！”
　　听到动静的旅馆老板从楼下传来了一声大喊，早有准备的塞西尔随手扔了几枚金币下去，让他闭上了嘴。
　　在她前面，自恃有着魔法护符保护的米璐已经先她一步，冲了上去。
　　“……？”
　　房间内的情况稍微有些奇怪。
　　进入房间后，和旅馆老板说的一样，米璐在里面看到了四个人：两男，两女，年龄都不大，看上去甚至比米璐还要小上三四岁。
　　塞西尔刚才打进来的风炮如果打中了人，不说打到内出血，怎么也得半天爬不起来。但实际上，除了一个花瓶、两个碟子和半扇窗户外，她什么目标都没打中。
　　原因不是这些拉汶亚伯爵的密探有多警惕，而是因为当她们闯进去的时候，这四个人正全都躺在床上，光着身子做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虽然米璐知道她这副身体本人的弟弟是个混蛋，但她没想到，他派来执行任务的居然是这种手下？
　　如果说一对一的青梅竹马关系还可以理解的话，四个人混在一起，就真的有点离谱了。
　　“呼~呼~”
　　即使米璐和塞西尔闯了进来，房间里的所有“旅客”依然沉浸在肉欲中，只有一个坐在一名少年身上，身子一颠一颠的女孩转头看向了她。
　　她没看出这米璐的真实身份，但魔法造成的破坏却是显而易见的。
　　“你们……嗯哼❤……是什么人？”
　　“你们应该认识我。”
　　米璐来这里时就抱着杀人的准备，在看了这副不检点的场面一眼后，她便没有在乎对方穿没穿衣服，又在干些什么。
　　让塞西尔用身子将房门顶住，米璐用枪口指向既无甲胄、也无武器的四个拉汶亚密探，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你们想要杀的人，米璐·卡斯缇亚。”
　　“原来是~原来是大小姐？你是自己来送死的吗？”
　　听到米璐的话，女孩的眼睛眨了眨，忽然开始剧烈动作了起来，并在几秒后一阵颤抖，发出了一声畅快的低吟。
　　在她仿佛抓到了什么的同时，她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米璐从未见过的变化——一些仿佛血管般的紫色细纹从她的脚底出现，并顺着她的小腿开始向上蔓延，没过几秒，她的双腿便密布了微微发光的紫色细网。
　　对魔法只有最表面了解的米璐不清除这是怎么回事，但也感觉到了对方的这种情况有些异样。
　　将枪口移向她的手臂，米璐调出了女孩的属性面板：
　　【树莓】
　　[女 15岁]
　　[所属：拉汶亚卫队]
　　[军事：6]
　　[谋略：8（-5）]
　　[魅力：8]
　　[管理：6]
　　[战斗：4（+20）]
　　[性格：害羞、贪婪、（？）]
　　[弱点：火焰魔法、（？）]
　　[特性：（？）]
　　[可用编辑点数：3]
　　看到这个属性，即使米璐对系统面板有着十分信任，也还是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战斗力24？
　　就算是砍兽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艾文，其战斗力也不过只有23点。她眼前的这个女孩手无寸铁，甚至连法杖都没有，但战斗力居然比艾文还高。
　　考虑到她本来的战斗力只有4，剩下的20点战斗能力都是通过附加方式获得，米璐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她身上的那些紫色纹路有问题。
　　通过做爱获得魔力根本不是正常魔法的路数，莫非，这里也有亚空间之类的邪门玩意？
　　——砰！
　　尽管心中有所惊疑，在权衡利弊后，米璐还是决定先发制人，乘着她还未脱身的时候对着女孩的手臂打了一枪，以求解除她的战斗力。
　　用了这么久的枪，米璐早已经不是一开始打十几米的树干都能差点打歪的菜鸟，这一发子弹也精准地朝着对方小臂射了过去。
　　“呃……”
　　被子弹命中的女孩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却并未倒下。
　　正常人被打了这么一枪，哪怕不当场失能，也绝对会失去战斗能力，但她却一点也没有表现出痛苦，反而是在用身体继续套弄了两下身下的少年后，起身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别说能看到对面属性的米璐，就是塞西尔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米璐妹妹，小心点，这些小鬼的力量不太对劲。”
　　“嗯。”
　　点了点头，米璐抬高枪口，继续对准了站起来的女孩。
　　“什么也别做，老老实实趴下来，不然，我就……”
　　“呃啊！”
　　没有理会的女孩十指伸出一对三寸长的紫色利爪，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紧要关头，米璐也没有怜悯，抬手就是两枪。
　　其中一枪打中了她的肩胛骨，还有一枪则被她用利爪生生挡开——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用肉体的反应能力接住子弹，米璐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任凭着挥舞利爪的女孩猛扑到她身前，挥爪刺向了她的胸口。
　　——锵！
　　由纯粹实体化魔力构成的利爪触发了米璐身上的护符。这次，护符的防护盾没能像防御刀剑或箭矢一样将它们直接弹开，而是被迫和攻击武器直接消耗了起来。
　　短短两秒不到，那枚吊坠水晶的亮光就已经黯淡了许多。好在塞西尔反应及时，从后面拽住米璐的衣领将她扯退了几步，同时向前放出了干扰魔法：
　　“起风！”
　　经过蓄能的风炮再次打出，将女孩瘦弱的身体打出三四米远，重重撞到了墙上。
　　让人诧异的是，尽管遭此重创，她依然仿佛像没有感受到疼痛一样，甩甩头站了起来，并挥着被护盾磨掉了一部分的魔法利爪再次冲了过来。
　　这种受魔法强化的战斗人员灵敏、凶残、不惧痛苦，且攻击能力极强，使得本以为能用子弹包打一切的米璐有些头疼。
　　自己的护符能量已经消耗殆尽，可对方的爪子却还剩大半，只要再被她碰到一次，自己就将完全失去防御能力。
　　……该怎么办？
　　越是关键时刻，米璐就越强迫自己需要冷静下来。
　　在仿佛周围时间都被减慢了一样的快速思考间，她忽然想到了对方在战斗力加强的同时被削弱的另一个属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变笨蛋吧
　　“对了……！”
　　赶在女孩再次及身之前，米璐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属性面板，将三点编辑点数全部用在了她的谋略一项上。不过，她这次选择的不是增加，而是扣除。
　　——扑通。
　　随着她确认了这次属性修改，已经来到米璐身前的女孩突然气势一滞，毫无征兆地跪倒在了地上。原本凶狠的眼神也变成了一片茫然。
　　通过之前对兽人“榔头”的实验，米璐已经测试出了，谋略这项属性就是和智商与思维能力绝对挂钩。
　　如果提升这个属性，可以让人变得更聪明。反之，则会让人更加愚蠢而迟钝。
　　而如果这个数字被降低到0——米璐对此有两个推断：一种可能是目标完全失去自控能力，进入同时攻击敌我的混乱状态。另一种可能则是像现在的树莓这样，彻底失去思维能力，变成大脑一片茫然的半植物人。
　　这两个状态中，不管出现哪一个，米璐都有安全撤离的机会。而现在看来，情况明显是最好的那种。
　　“呼……”
　　见到危机暂时解除，米璐小小地喘了口气。但还没等她来得及高兴，一直趴在最里面一个男孩身上的另一个短发女孩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完成了“充能”，和树莓一样亮出利爪，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由于刚刚已经进行了属性修改，米璐的修改功能现在正处于冷却之中。面对另一个可能致命的敌人，情急之下的少女决定赌上一把：她对准短发女孩的膝盖连开了几枪，然后趁着她关节被破坏、不得不跪倒在地的时候，将手里的护符按到了她的肩膀上。
　　就算应用原理与常规的水晶魔力不同，这些女孩能用来加强自己战斗力的东西也都是魔力。
　　而只要是魔力，米璐身上这块能够强制吸收魔力的水晶就能生效。
　　在魔法护符的强力抽取下，短发女孩腿上的紫色纹路开始逐渐变淡、消退，和它们一起消失的还有她手上的那对狰狞利爪。当米璐的护符重新填充好魔力后，这个战斗力回归正常的女孩也晕倒在了地上。
　　谨慎地轻轻踢了她一脚，确认她确实再无威胁的米璐走上前去，检查了床上的两个男孩。
　　和两个狂乱的女孩比起来，这两个十几岁小男孩的意识十分清楚，不过因为被“榨取”了某种东西，他们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遑论出手攻击了。
　　“应该算是解决了。”
　　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米璐将打掉一半的弹匣取出，重新装上了一个新弹匣。
　　在进门之前，她已经猜到会发生战斗，可没想过会是这种战斗。
　　她所面临的到底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塞西尔，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小事一桩。就算我不帮你，她那一下也拿你不下。”塞西尔摇摇头，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树莓，“她怎么突然像丢了魂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用的奇怪魔法出问题了吧。塞西尔，你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吗？”
　　“我有些猜测，不过……”塞西尔沉吟了一下，“算了，我们回去再说。”
　　“嗯。”既然塞西尔觉得这里不适合说话，米璐也没有强求。“之前和你见面的人是不是这些人？”
　　“就是他们。当时找我谈条件的是其中的一男一女，他们当时戴着面具，但身形没错。”
　　“那就好，我们没白打一场。”
　　米璐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掠过地上的两个女孩，还有那两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男孩。
　　如果要给她的弟弟以警告，她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杀了其中三个人，只留一个活口回去告诉她的弟弟，再派多少人来，都是送死。
　　但看在这些人还是些孩子的份上，并没有真正战犯那么杀伐果断的她还是留了一手。
　　那个短发女孩被她打了好几枪，其中有一枪击中了腹部，应该算是没救了。至于那个叫树莓的，枪伤倒是并不致命，也许能把她抓回去，审问些什么出来。
　　团队里少了人，剩下的这两个男孩就必须回去报告任务失败的事情。这样一来，就算不再多杀两个人，她也能起到震慑效果。
　　“你们两个替我回去告诉贝尔特·卡斯缇亚，让他不要再派人过来送死。如果识相，我还看在姐弟情谊上，留他一命。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将自己的斗篷给树莓披上，米璐用冷厉的目光扫了两个男孩一眼，对他们说了自己要他们带回去的话。
　　“……”
　　两个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赤裸裸的欲望目光盯着她，让米璐有些反感，也有些疑惑。
　　在随手查了一下他们的面板后，米璐发现他们果不其然也进入了某种属性变更状态。只不过和那两个女孩不同，他们两个并没有战斗力上的增加，只有谋略属性的减益。
　　米璐不知道这种临时减益要多长时间才能复原。刚才她们造成的打斗动静不小，可能已经引起了巡防队的注意，她也没时间在这等他们。
　　稍微思索片刻后，她拔出猎刀，在一张矮凳上刻下了自己对弟弟的留言，然后挥刀砍掉四条凳腿，将它丢在了床上。
　　这些人的意志不受控制，可应该会保留这段时间的记忆。只要看到那块木板，他们会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
　　“塞西尔，带上那个长头发女孩，我们赶紧撤离。”
　　“没问题~”
　　用十几枚金币搪塞了一下还对自己遇到的大麻烦不明所以的旅馆老板，两人带着抓到的俘虏匆匆离开旅馆，回到了塞西尔家中。
　　在这里，能够调动大量毒蛛的资源的塞西尔找了个毒蛛的治疗师，对树莓进行了治疗，然后将她绑上手脚，暂时放到了塞西尔的卧室里，等着她的白痴状态自动恢复。
　　处理好俘虏后，米璐用湿毛巾擦掉身上的血迹，准备去搞定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件事情：
　　“塞西尔，帮我看着她，我去和哈纳尔见上一面再回来。”
　　“放心，我会帮你看着她的。需要我帮你好好调教她吗？”
　　“她是受了魔法影响，你的那些手段应该没有作用。”想都不用想，米璐就知道塞西尔说的“调教”是什么，自然也没同意她的提议，“对了，你之前说，你对她们的能力有些猜测？”
　　“是的。”提到这个的塞西尔稍微收起了那份似乎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轻佻，“我之前在翠石堡听过一些类似的事情。在不借助魔法水晶的情况下，一些普通人也能通过某些特殊的仪式获得以魔力为核心的战斗力增幅。这种仪式可以是血祭，也可以是……”她冲着卧室努了努嘴，“他们这样。”
　　米璐没去问为什么这东西没普及——之前四个拉汶亚密探的表现已经说明了这点。
　　以自我意志为代价换取力量，这本身就是件很邪门的事情。各地领主如果知道了这种事，通常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狠狠打击，要么将其垄断，加以利用。
　　从这四个拉汶亚密探的情况来看，她的弟弟很可能选择了后者。
　　树莓的性格里有[害羞]，但仍能放浪成那个样子，明显不是她的本意。
　　看来，她那个倒霉弟弟的坏，还远不止陷害自己这点。
　　“米璐妹妹，你准备怎么处置她？”
　　“我准备把她带回铁矿，也许能问出一些情报。”
　　“那我还是建议你把她留在我这里。你对这些东西不了解，相反，我在这方面有不少相关的门路。有了结果，我也不会对你隐瞒。”
　　“嗯……”米璐想了想；她相信塞西尔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怎么隐瞒自己，再加上她说的的确有道理，也就没有反对，“也好，那我就先去找哈纳尔了。”
　　“去之前要卸个妆吗？我再把你画得和之前一样美美的。”
　　“……免了。那点脂粉，你还是留着自己擦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鸦回信
　　米璐找塞西尔化妆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自己来。只要目的达到了，到底是变丑还是变美对她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
　　在来到哈纳尔常在的那处商会分点后，容貌有所变化的米璐报上自己的假名卡莉尔，如期见到了哈纳尔。
　　她的模样和平时不同，但神态和体态却变不了。在被提前告知她就是米璐·卡斯缇亚的情况下，哈纳尔在惊叹她的化妆技巧高明之余，也一眼就认出了她。
　　米璐没专门和他解释这副妆容是塞西尔帮忙化的——她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在哈纳尔面前塑造一个实力强大的形象，以免他在之后的合作中突然反水。在这种情况下，能让自己显得“多才多艺”一点，也没什么坏处。
　　“大小姐，请。”
　　哈纳尔今天面对米璐的态度和往常一样，都是恭敬得像是在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
　　在将米璐带到商会后的会客室后，他笑呵呵地主动和她提起了关于“锻炉”摩恩的事情。
　　摩恩·霍尔掌握毒蛛的情报大权，每天也固定有人从糠草镇出发去农庄和他联络。因此，一夜过去，摩恩和他的人全部死在农庄里的消息已经在糠草镇传了出来。
　　普通人下意识地对他们死于兽人袭击这件事有所疑惑，却又找不出哪里奇怪来。只有已经从自己女儿那知道了米璐在和兽人“合作”的哈纳尔知道，在那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大小姐的手笔。
　　“卡斯缇亚小姐，我已经听说了‘锻炉’的下场。看来，我没有看错——那种蠢材根本不是您的对手。”
　　“我对付的只是一群废物，虽然干净利落，但也没什么好值得夸耀的。”随口说了句根本谈不上谦逊的“自谦”，米璐笑了笑，用同样的捧杀态度回应了他，“倒是哈纳尔先生实在让我感到钦佩。我刀上的血还没干，您就已经拿到消息了，这个速度还真是惊人。”
　　“哈哈，我这个人只是管不住嘴，喜欢到处多问两句罢了。”
　　哈纳尔大笑两声，摆了摆手。
　　在和米璐的接触中，他一直避免在米璐面前表现出言语上的强势。就算他基于利益的一些行为已经昭然若揭，在口头上，米璐仍然是他万分尊敬的“大小姐”。
　　这种待人方式舒服是让人舒服，可也很容易被他给磨掉警惕性。
　　每次看到他那不似作伪的笑容，米璐都会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一句：“别太当真”。
　　“好了，哈纳尔先生，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也不说什么场面话了。除了干掉了‘锻炉’之外，我在今早也处理了我弟弟派来的那四个小不点密探。如果之后还有这类人混进来，还请拜托您帮忙多留意一下，也我方便我顺手解决他们。”
　　米璐的话让哈纳尔的瞳孔缩了缩；他知道那四个拉汶亚密探的模样，自然也知道米璐说的是真的。但除了这点难以察觉的小动作外，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其它的惊讶神色。
　　对待米璐，他在大部分时候不吝恭维，但有时候则会为了体现力量，装作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比如现在。
　　这种双方互相试探实力意图，却又不得不笑脸相待的交谈其实很累，却又是他们两个不得不做的：
　　“放心，卡斯缇亚小姐，我会帮您留意从南方来的人。只要我知道了，就立刻派人通知您和塞西尔小姐。”
　　“那就多谢了。”
　　米璐手边的茶杯没动，商人手边的酒瓶没开，但三言两语间，两人已经达成了一个针对拉汶亚领主的口头同盟。
　　端起侍从送来的茶喝了一口，米璐接着说起了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哈纳尔先生，关于这些事情的话题暂时就到这里。我今天来找你，主要还是为了我们之间的生意。”
　　“不知道大小姐您有什么指示？”
　　“谈不上指示，只是希望我们能重新恢复之前的贸易系统。”
　　“没问题，卡斯缇亚小姐。就算您不提这个，我也会向您请求赶紧回复供应的。”
　　“先别急着这么说——我稍微有点条件。”将交叠着的双腿放了下来，少女前倾身体，缓缓说道，“萨拉尔是我的得力助手，之前因为受到‘锻炉’和拉汶亚密探的威胁，我将他们接回了铁矿。当他们重新回到这里后，我希望您能为他们提供必要的保护。”
　　哈纳尔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下来：“这是自然！保护生意伙伴的安全是我的义务，更别说这是大小姐您的要求了。”
　　“嗯。”米璐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您也应该知道，萨拉尔之前是在镇上做生意起家，他很有才干，不过缺少一些做大生意的经验。要是有机会，我也希望您能多带他见识见识。”
　　“一定，一定。”
　　“那就麻烦了。下一批货我会交给塞西尔处理，她会按时把它们送到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您的货了，大小姐。对了，您在铁矿那边还需要什么帮助吗？”
　　“暂时不用，如果需要什么，我会让塞西尔通知你的。”
　　“好，那我送送您？”
　　“不必了。”
　　摇摇头，米璐谢绝了哈纳尔礼仪性的示好，起身离开了这里。
　　在门外，她遇到了之前撞见过一次的哈纳尔的儿子瓦尔德。见到和他擦身而过的米璐，他惊讶了一下，伸手想要招呼她，但知道这家伙喜欢到处撩女人的米璐并没有加以理会。
　　回到塞西尔家里卸了个妆，米璐照例从密道离开镇子，开车返回了铁矿，然后往返一次，将萨拉尔父女送了回去。
　　当一天开了三百多公里路的她再次回到铁矿时，时间已近黄昏。
　　解决了拉汶亚方面的干扰，米璐开始继续着眼于自己的发展问题。
　　要夺回拉汶亚，虽不能笃定一定没有和平解决的方法，但也决不可放弃以武力解决之可能。
　　所谓武力，笼统来说就是两样东西：一是人，二是枪。其中，人取决于军队，枪的基础则在于她那些火星工厂的产能。因为产能提升的前置任务就是扩充军队，米璐接下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扩军问题。
　　除开攻击“锻炉”的损失和兽人诱捕队，铁矿的军队一共还有35个狗头人，113个兽人。这次的兽人诱捕队最多也就能带回一两百兽人，离她所需要的500人目标还差不少。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不想等待太久的米璐决定再派出一支诱捕队，前往怒牙部落进行活动。
　　这支诱捕队和已经快要到达怒牙部落的那三个兽人有着一段时间差，刚好能够“合理”地欺骗更多兽人过来。至于理由，也很容易想：“人类增派了更多援军，还需要更多支援，才能夺回铁矿。”
　　将三个兽人派出去后，暂时没什么能做的米璐开始一边生产要给哈纳尔的罐头和准备装备给狗头人的武器，一边等待着两边的结果。
　　平安无事的等待之中，兽人历的灰血月过去，人类中的薄霜月——也即十一月——也翩翩降临。
　　薄霜月的说法顾名思义，来自于这个季节可能产生的自然现象。但实际上，因为较为靠近南方，翠石堡的薄霜月还不至于让树叶打霜。除了感觉温度又降低了一点外，大部分人都对此没有太大感觉。
　　十一月的第二天，赶在已从怒牙部落开始返回的诱饵兽人之前，西格娜·翠锋的传信魔鸦得到了回信。
　　为了表示合作诚意，这个精灵间谍没有把这一消息隐瞒下来，而是主动找到米璐，当着她的面拆下了魔鸦身上的纸条。
　　在纸条被从魔鸦的嘴里取下的瞬间，这只半透明的魔法生物抖抖羽毛，变成一堆逸散的魔力薄雾，消失在了两人眼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扩军，扩军，扩军
　　展开那张用特殊植物纤维鞣制成的纸条，米璐仔细读完了松鹭箭团传达给西格娜的消息。
　　根据信上所言，箭团已经收到了她送来的地图，并进行了交叉验证，确认了她所传递的消息全部属实。
　　在当前，她送回去的这一份地图没有太大的实际价值，可其背后的象征意义却十分重大：这代表在时隔数十年之后，精灵们再次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翠石堡成功建立起了涉及整个东部光辉王国的军事监视系统。
　　当然，在感到高兴的同时，箭团也很清楚，这种由西格娜一个人维持起来的系统十分危险而脆弱。为了给“勇敢完成了此伟大任务”的西格娜提供支持，箭团团长大手一挥，决定给她分拨十五名精干手下和一批资金，作为她在翠石堡活动的基础。
　　这些手下中的三名精灵顾问会从精灵本土派来，大约一个半月左右到达。另外十二名由半精灵和人类混合组成的普通情报员则会从与翠石堡相邻的其它王国领土就近赶来，最快的一批不出十天，就能赶到。
　　“看来情况很顺利。不过这里面没有约定见面地点，他们要怎么找到你？”读完纸条上的细密小字，米璐看向西格娜，问出了她的一个疑惑。
　　“米璐·卡斯缇亚，在被你抓到……不，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在翠石堡找到了一个住处，并将那里的地址传回了箭团，那些派给我的人的集合点就在那里。”
　　“翠石堡吗……”
　　闻言的少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塞西尔和萨拉尔父女都在糠草镇，她也需要每周去一趟糠草镇交货，如果西格娜的情报收集中心也能在糠草镇，米璐能够无疑方便很多。但假如她的目的是搜集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将情报中心建立在翠石堡的中枢城市倒也的确是个更好的方案。
　　只是，这样一来，她要和西格娜保持联系就有些麻烦了……
　　……对了。
　　“西格娜小姐，稍等一下。”
　　让西格娜在房间稍作等待，突然想到一个法子的米璐离开房间，叫来了在客厅帮图娅整理食材的绿松石。
　　绿松石的辅助决策水平不敢恭维，可她本身的续航能力和忠诚都毋庸置疑，米璐本来也准备让她当做监工，“关照”西格娜在那边的行动。
　　就是她之前一直没去弄清楚：这个依附于系统的人工智能，到底是不是能够无视距离，和她进行沟通？
　　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麻烦，只需要一个问题就好：
　　“绿松石，你能和我进行远程通讯吗？”
　　“肯定。绿松石可以进行包括文字与多媒体在内的即时通讯。”
　　“那有没有进阶一点的功能？比如让我直接遥控你的身体，或者视野共享之类的？”
　　“否定，绿松石目前仅能进行常规通讯。”
　　“好吧……”
　　和绿松石这个高端的全拟真人工智能比起来，这种一台手机就能做到的能力实在算不上“高级”。不过针对米璐目前的需求，这样也勉强算是够用。
　　确认了这点，并向绿松石下达了“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协助西格娜的工作”这一命令后，米璐将绿松石带进卧室、派给了西格娜，然后在第二天将她们用车送到离翠石堡几公里远的地方，在这里放下了这两枚她楔进翠石堡的钉子。
　　她的车没开出多久，绿松石忽然给她发了个弹窗。
　　[绿松石需要协助]
　　[怎么了？]
　　[没钱。]
　　……差点忘了这茬。
　　拍了拍脑袋，庆幸自己没开出太远的米璐重新调头，又给两人拿了面额总计两万克伦的白金玫瑰存款票，这才重新回到了铁矿。
　　在那之后，她所经历的又是几天平平淡淡的等待。
　　这几天中，西格娜和绿松石成功在翠石堡安顿了下来，米璐也在此期间往塞西尔那边送了次货，同时用一万克伦往仓库里补充了250吨燃料，以备不时之需。
　　数天后的十一月十日，随着带着清冷意味的薄霜月过去了三分之一，米璐上个月派出去的那三名诱饵兽人总算功成而返，带着一大批从怒牙部落拐骗来的兽人返回森林，靠近了铁矿。
　　为了避免意外，同上次一样，米璐依然提前几公里截住了它们，并对这支兽人进行了系统收编。
　　当附近的所有怒牙兽人都被编入米璐的“怒牙兽人军团1”后，米璐这才发现，这支兽人的数量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也许是因为铁矿的重要性，怒牙部落在听闻铁矿受到袭击后居然一次性派出了整整三百个精壮兽人，一下子将米璐的兵力补充到了451人。而它们的加入，也让被狗头人拉下来的组织度变得无限接近于了70%。
　　看着“怒牙兽人军团1”那45.1%的满员度，不知道为什么，本该高兴的米璐心里却有些纠结。
　　人就是这样，目标越是近在眼前，越是让人心痒。
　　如果那三个诱饵兽人这次只带回来了一百，或者两百个兽人，知道自己离任务完成线还有一段距离的米璐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念想。但它们偏偏拉来了远超出她预期的兽人，而这个数量又偏偏离任务完成线少了那么四十来个。
　　她上月底派出的第二队诱饵兽人目前还在前往怒牙部落的路上，且才走了差不多一半距离，等它们成功返回，至少也得是这个月底。
　　时间对现在的米璐而言十分重要。如果这个月剩下的二十天里能多出那十个地图外工厂，她就能抓住这个时间差生产不少东西，尤其是军团目前急缺的武器弹药和通讯设备。
　　“……”
　　盯着系统面板上显示的缺口看了好一会儿，米璐忍不住打起了铁矿所在的这片森林的主意。
　　这片宽阔的森林里有狗头人，自然还有其它生物。就算她找不到狗头人或食人魔群落，可哪怕是找点地精呢？
　　虽然那些肮脏又矮小的生物实在弱到可以，但不管怎么说，它们拿到军团里也能凑个人数。
　　只要能完成扩军任务，拿到那十个火星工厂，别说往队伍里塞五十个地精，就是塞五十只巨大蟑螂，她也算认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食人魔村落
　　这个想法刚一在米璐的心里萌生，就开始迅速壮大、发芽，很快便坚定了她这么做的决心。
　　将这批兽人和以前一样带回铁矿外的空地上安置好，有些按捺不住的少女立刻开始对扩军行动进行了安排。
　　得到这一批兽人的补充后，“怒牙兽人军团1”目前的可用兵力已经达到了兽人413人，狗头人35人。
　　狗头人对米璐十分重要，因此，她没有将这些宝贵的步枪手派到前线，而是让25个狗头人步枪手将留守铁矿，作为守备部队；10个狗头人随时准备登车，作为机动力量；剩下的四百兽人大军则作为搜索森林的主力倾巢而出，以五十个兽人为一队，开始从北到南，对森林里的生物进行扫荡。
　　米璐给兽人们的目标很明确——尽量擒贼擒王，而且要抓活的。
　　命令发出的第一天，八个兽人搜索队总共往南扫荡了十公里，虽然没抓到一个地精或其他怪物头领，却也打到了不少可以果腹的猎物。
　　而在之后的第二天，最东侧的一支兽人搜索队第一个传回了好消息：它们在铁矿东南十二公里的地方成功发现了一个地精聚落。
　　这个消息让米璐很兴奋，然而，由于她之前只是说了要抓活的首领，而不是尽量保留活的地精，当她兴冲冲地带着狗头人卫队赶过去时，她所看到的只有满地残缺不全的地精尸体，还有零星两三个阵亡的兽人。
　　一整个地精部族都已经被这支兽人搜索队屠杀殆尽，只有一个个头比普通地精稍大一点的地精头领苟延残喘着，就算拿了它的头衔，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头衔掠夺机制，物尽其用的米璐让一个兽人杀死了这个最后的地精，然后拿起了它的武器——和她想的一样，没有任何提示。很明显，想拿头衔，活的有用，死的不行。
　　“看来这边是没什么东西了。”
　　摇了摇头，米璐将手里的地精短刀丢到一边，拍拍手上的污渍，准备上车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跟着她的狗头人忽然在她旁边吱了吱声：
　　“嘶……卡莉尔族长，这些……嘶……这些地精都是食人魔的奴隶。如果您要找活物，那些大……嘶……大块头肯定就在附近。”
　　“哦？”
　　狗头人的话让米璐多看了这个提醒她的灰色生物一眼。
　　因为它们和兽人平时的话都不多，米璐一直把它们当成程式化的士兵，而忽略了它们每个个体其实都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并偶尔能提供一些有用帮助的事实。
　　听到它的提醒，米璐忽然觉得，原本丑丑的狗头人在外貌上似乎也有些可取之处了。
　　“你叫什么？”
　　“我叫……嘶……米汗，卡莉尔族长。”
　　“很好，米汗，谢谢你提醒我这个。你知道哪里能找到食人魔吗？”
　　“族长，我……嘶……我试试。”
　　用狗头人特有的漏风般的嗓子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狗头人米汗抖动着自己的黑色大鼻子，开始在地精聚落周围寻找了起来。
　　要从遍布血腥味与地精恶臭中的找到食人魔的味道对人类来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光闻着现场这股味儿，米璐就有些反胃。可对天生鼻子灵敏的狗头人来说，这却只是小菜一碟。
　　“族长，我找到了！”
　　在被摧毁的地精聚落转了两圈，有所发现的米汗报功似地跑回米璐身边，指出了它找到的痕迹。作为奖赏，米璐也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在人们印象中凶残无比的狗头人很享受这种抚摸，被她撸了两下，米汗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让米璐莫名觉得这种生物有那么点可爱。
　　出色的寻踪能力，超强的夜间视力，安静的潜行能力，还有能与人类匹敌的智力……它们简直天生就是充当特种部队的料。如果训练得当，再配以合适的装备，这些狗头人会在之后派上大用场。
　　可惜，这些平时喜欢躲在山洞里的生物实在有些过于难找，让米璐只能对增补狗头人这件事持以随缘态度。
　　对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将军队扩充到500人。
　　“米汗，你现在去前面带路——其他人，都跟我来。”
　　“是，族长（大祭司）！”
　　兽人和狗头人们呼啸着应答了米璐的号令。
　　带上随车行动的狗头人步枪兵和搜索队剩余的兽人，米璐跟着米汗的指引前进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一条被生物硬踩出来的林间小道。
　　顺着小道继续前进，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处位于林间空地的奇特村落。
　　这处由二十来座建筑组成的村落占地奇大，且村落里的建筑全部由巨木和石块构成，即使是最矮的房子也有四米多高，很明显，这正是米璐见过的那种身材高大的食人魔们的住所。
　　光辉王国境内的食人魔曾经有着一个属于它们自己的奴隶制国家，但随着人类的扩张，那个国家早已消失在了由人类法术编织的绞杀网中。它所留下的唯一印记，就是食人魔们和人类相似的村落聚居形式。
　　目测了一下村庄可能存在的食人魔数量后，米璐在地图上标记了这处村庄，准备回去多召集几支搜索队再来围剿。
　　但让她感到头疼的是，还没等她下令所有人先撤退，几个嗅到敌人气味的兽人战士已经本能地嚎叫了起来：
　　“傻逼食人魔，我[兽人语脏话]！”
　　兽人们的咆哮洪亮有力，而这种赤裸裸的挑衅，也几乎立刻将他们暴露在了村庄里的食人魔面前。
　　呜呜哇哇地怪叫了几声，几个正在空地上伐木的棕皮食人魔抓起用整颗大树削成的长矛，向着它们跑了过来。
　　眼看这些没脑子的兽人引了怪，没办法的米璐也只能硬着头皮先行迎战，顺便测试一下这些食人魔的战斗力。
　　因为希望能尽量活捉食人魔，她没有让狗头人步枪手开火，而是先让身边的所有兽人战士迎了上去。
　　“呼啊！”
　　三米多高的食人魔在身高和力量上都对兽人有绝对优势，可刚杀戮了几十个地精的兽人们一点都没有因此感到害怕。在整齐地齐吼了一阵后，这些本身就在怒牙部落担任战士的兽人舞着手里的弯刀、短矛和狼牙棒，毫不畏惧地冲了上去。

第一百三十章 围剿
　　——砰！
　　在四十多个兽人和五个食人魔接触的瞬间，双方手里的武器都命中了对方。
　　米璐看到两个兽人在第一时间被食人魔用长矛打飞了起来——这让她的眼皮跳了跳——紧接着，又是三个兽人被一个食人魔用手里的巨矛串成了肉串。
　　被穿胸而过的兽人在长矛上怒吼着，挣扎着，直到被那个食人魔一个一个抓下来踩扁，才总算停止了自己的怒吼。
　　当然，面对食人魔凶残的攻击，兽人们也不止是挨打。它们的武器七零八落地砍在食人魔身上，同样在它们的下半身留下了道道伤口。一些发狂的兽人甚至直接扑到对方的手臂上，撕咬了起来。吃痛的食人魔用被它抱住的手臂砰砰撞击着地面，几次碰撞过后，一个远比人类高大的兽人就变成了一团混着碎骨的血糊。
　　如果说人类之间的战斗还只是为了杀伤对方，那兽人和食人魔间的这种战斗，简直就是生物间最野蛮、也最原始的厮杀。看着这幅血腥场面，米璐在咂舌的同时，也赶紧给兽人们下达了撤退命令。
　　战斗两分钟不到，干掉地精后幸存下的四十七个兽人已经损失了十六个，组织度也掉了好几个点。再这么打下去，就算能制服这些食人魔，目前急需补充兵员数量的米璐也是血亏。
　　“撤，卡莉尔大祭司说了，撤！”
　　臣服于米璐的兽人们对她的命令永远绝对执行。尽管它们抑制不住的战斗欲让它们血脉贲张，可米璐一句话下来，它们还是放弃眼前的敌人，纷纷向后撤退。
　　见到它们“逃跑”，被兽人们砍得遍体鳞伤的食人魔当然不会放过这些袭击者。啐出一口比篮球还大的血沫，它们迈开血淋淋的双腿，大踏步着冲上来，想要将撤退的兽人赶尽杀绝。
　　“开火，攻击它们的关节。”
　　米璐这次没再手下留情：当食人魔们追到离她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时，她直接下令狗头人步枪手自由射击，用大量子弹打碎这些食人魔的膝踝关节，将它们放倒在了地上。
　　之后，乘着村庄里的食人魔还没倾巢出动，她带着剩余的部下，一路撤回了铁矿。
　　米璐目前没开启沙盘指挥系统，无法调动分散在各处的兽人搜索队，所以只能用朝天打出信号弹的方式让其他的搜索队回撤。
　　这种传信方式的效率不高——一直得等到三个小时后，最后一支兽人搜索队才总算撤了回来。
　　大部分搜索队既没有伤亡，也没有收获，只有被米璐调整过属性的“榔头”所带领的那支搜索队随机应变，通过伏击方式杀溃了一群总规模八十多只的地精，并俘虏了包括地精族长在内的五十几个地精回来。
　　找到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地精族长，米璐让一个兽人将一把从地精手里缴获的武器硬塞给了它，然后又伸手把武器夺了回来。
　　【获得科科鲁部族族长头衔】
　　【特殊兵团“科科鲁地精”已解锁招募】
　　经过三次实验，通过从存活的怪物头领那里夺取武器的方式获得领导权的方法是完全可行的，倒是人类那边，因为一次都没有成功过，米璐暂时还不确定是否也可以通过这种类似让对方“臣服”的举动获得头衔。
　　将这五十四个被俘的地精全部收入囊下后，米璐手下“怒牙兽人军团1”的满员率成功提升到了48.6%，作为代价，军团的组织度则被五十多个地精狠狠拉下了不少，跌破了六十大关。
　　根据系统注释，如果军团的组织度低于40%，就算有部分部队完全没有遭到兵力损失，整个兵团囊括的所有单位也都会变得无心恋战。
　　不过，米璐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她弄这些地精就是为了凑数。等到任务完成了，直接找个地方把这群没什么战斗力的矮子送掉，军团的组织度自然又能重新恢复上来。
　　现在的“怒牙兽人军团1”已经有了兽人、狗头人、地精，之后还将加入食人魔。再使用这个系统默认的名称，怎么说也有些不太合适。可要说专门取个多么威风凛凛的名字，又没什么必要——毕竟，这种番号只有米璐自己能看见。
　　稍微想了想，米璐将“怒牙兽人军团1”改成了直白的“第1军团”。
　　等它们什么时候有了赫赫战功，她可以再给它们改个类似“近卫红旗师”之类的特别番号，不过那也得是以后的事情了。
　　让新来的五十多个地精去对抗食人魔，就像驱使一群小鸡仔对抗人类一样，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因此，米璐没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带上这些“新兵”，而是留下它们和九十多个兽人防守铁矿，然后集结了所有的35名狗头人步枪手与剩下的300个兽人，再次向食人魔营地开始进发。
　　当知道米璐到底要去干什么之后，艾文、埃布尔和图娅也理所当然地跟上了她一起。
　　食人魔们恐怖的近战能力给米璐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这次，她准备换个方式，在让兽人们牵制住食人魔的同时，以狗头人射手作为主要杀伤力量，重点攻击食人魔的关节，以求在不造成致命伤的情况下将它们击倒。只要能够引出这个食人魔村庄的领袖，并夺取它对食人魔群落的领导，剩下的食人魔们自然就会不战自溃。
　　在此期间，埃布尔和艾文会和她一起行动，执行对食人魔领袖的斩首任务。至于图娅，则需要在两个兽人的保护下好好待在车里，随时准备为伤者进行治疗。
　　“就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装甲车上，坐在副驾的图娅听完米璐的方案，眉宇间有些担忧。
　　她曾经在森林里见过被食人魔拍扁的人类冒险者，那副惨烈的场面，要比米璐自信满满的话语更加触动她的内心。
　　“放心，图娅。”看出这点的少女抓住图娅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让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力度和信心，“我之前已经和那些食人魔交战过一次了，它们的力量再强，也挡不住子弹。没有法术，它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嗯，这件事情上，我信任米璐。”
　　米璐的话音刚落，坐在后座的艾文也赞同起了她。
　　他和埃布尔都是实打实的战斗人员，但要论对付食人魔，作为普通冒险者的埃布尔并没有他有经验。
　　艾文曾经在米里昂的骑士决斗场上以单挑方式杀死过一只成年食人魔，所以也知道它们的弱点：它们的力量强大，肌肉扎实，可面对魔法攻击和密集的远程攻击都束手无策。
　　他见识过枪械的威力，虽然他自负自己一个人足以干掉米璐手下的全部狗头人射手，但对它们在对阵食人魔时的优势，他还是愿意承认的。
　　“……这样就好。”
　　暗恋对象的话缓解了图娅的压力。点点头，治疗师同样反手抓住米璐的手掌，紧握了一下。
　　“米璐，待会儿我会在车上等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兽人战阵
　　图娅的这句话有点像是在立flag，不过，战争的大部分要素都是绝对客观的。在和米璐的第1军团正面对抗的情况下，不会魔法的食人魔们翻盘的几率几乎不可能存在。
　　如果不是为了活捉尽量多的食人魔，她完全可以用装甲车上的.50武器站对付它们——她之前也不是没这么做过：就在她和塞西尔“偷情”后的第二天，她就用机枪打爆一个食人魔的脑袋，救了几个冒险者。
　　有着重火力作为底牌，心里有底的米璐并没有太多压力。
　　当天下午，以装甲车作为前驱，足以让一个人类小镇陷入恐慌的三百个兽人浩浩荡荡排成纵列，向着食人魔村庄开始前进。
　　在行进到食人魔村庄大约两公里处时，米璐派出几名兽人斥候，对前方地域进行了侦查。
　　不出二十分钟，几个兽人斥候跑了回来，向米璐报告了那里的情况：它们发现遭受攻击的食人魔已经把受伤的同族救了回去，但村庄里并没有什么戒备。
　　这倒也不能怪这些食人魔没什么警惕性。以它们在这里生活这么久的经验，它们只能把之前那场战斗当成一场意想不到的遭遇战。
　　这些理解力不够的大块头根本想象不到，就在它们北方不远的地方，已经有一群兽人与狗头人集结在一个人类麾下，为了专门狩猎它们而被动员了起来。
　　凭借着之前记忆下来的村落情况，米璐在战前将三百个兽人分成了三队；一队两百人，负责米璐所在方向的正面进攻。另外两队各五十人，负责事先移动到食人魔村落的东、西两个方向，牵制吸引食人魔的力量，不让过多食人魔集中在主力部队那边，对它们造成过大损失。
　　为了保证这两支兽人能够成功完成任务，米璐将“榔头”和米汗分别任命为了它们的领队。她自己则坐镇中军，指挥大队兽人迎击食人魔。
　　“是……嘶……是，卡莉尔族长，保证完成……嘶……任务。”
　　“卡莉尔大祭司下令，榔头实行。杀死食人魔，杀光，杀光！”
　　各自用最能表示诚意的方法领下米璐的命令，“榔头”与可汗各领一支兽人，前往了村庄两侧的牵制位置。
　　当所有两队牵制兽人全部就位之后，两枚信号弹先后从它们的手里打了出来。
　　——咻！
　　信号弹的尖啸和闪光惊扰了建筑内的食人魔，也给了米璐攻击的信号。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她这次没有让兽人们分散活动，而是让它们肩并着肩，摆出了紧密阵型，同时将使用盾牌和长柄武器的兽人分别部署在了第一和第二列。
　　这样做看似会让食人魔一扫一大片，徒增伤亡。但事实上，兽人和食人魔的力量差距还远未达到那种能被它们摧枯拉朽的程度。
　　只要兽人们结成密集阵列，就能分担食人魔用蛮力横扫重击造成的伤害。而如果它们要伸手擒拿兽人、搅乱它们的队列，后一排那些拿着粗制长矛的兽人矛手则能乘机攻击对方上肢，阻止它们的行动。
　　最重要的是，在这期间，后方的狗头人射手也会一直进行精确射击，进行援护。因此，这场战斗并没有之前那场遭遇战所表现出的那么困难。
　　“为了卡莉尔大祭司！”
　　整齐地向前前进了几十米，兽人们再次发出了怒吼。因为米璐已经下了明确命令，它们没有人擅自冲锋、脱离阵型，只是一边咆哮挑衅着，一边向着食人魔们的村落靠近。
　　在发现数量远比之前更多的兽人后，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被这些绿皮针对了的十几个食人魔很快捶捶胸口，展开了反击。
　　因为愤怒，它们中的大部分甚至都没拿武器，便径直朝着兽人们冲了过来。
　　“自由射击！”
　　将对方放到兽人阵列前五十米处，密切注意着战场的米璐果断下达了射击指令。
　　下一刻，密集的枪声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在狗头人射手的认真瞄准下，所有的子弹都像长了眼睛一样，奔着食人魔的手脚关节打了过去。
　　狗头人们经历的协同战斗较少，还不足以默契地进行火力分配，导致有不少子弹都浪费在了过杀伤上。但即便如此，短短五十米的距离内，打空一个弹匣的它们也依然将五个食人魔打倒在了地上。
　　而在它们手忙脚乱地更换弹匣的同时，剩下的十个食人魔已经狠狠撞进了兽人们的队列里。
　　——砰。
　　身体与身体相撞的声音沉闷而有力。
　　食人魔全速撞击下来所造成的力量超过两吨，当双方接触后，兽人阵列如同翻滚的波浪一样十分明显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被撞进来的那几个点尤为明显。
　　但很快，不屈不挠的兽人们就大吼着把它们顶了回去，同时用手里的武器招呼了上去，在“砰、砰”的肌肉碰撞声中与食人魔们厮打了起来。
　　“卡莉尔族长，可以……嘶……射击了吗？”
　　“先等等。”
　　装填完子弹的狗头人射手们准备再次射击，但见兽人阵线还算稳固，本想下令射击的米璐抬手制止了它们，等待起了村庄里剩下的食人魔。
　　根据建筑数量判断，整个村庄的食人魔数量在四十到五十左右，除开之前被击伤的五个，以及冲击阵线的这十五个外，还有二十来个食人魔因为反应较慢，没有参与第一轮冲击。
　　在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后，这些面目狰狞的高大生物被两侧的牵制部队吸引走了差不多一半，余下的一半则拿上武器，继续向着两百个兽人组成的主力阵线冲了过来。只有一个皮肤颜色与众不同的红色食人魔与两个穿着简易甲胄的强壮食人魔留在村落中央，没有过来。
　　奇特的外形，还配有两名护卫——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这群食人魔的首领。
　　发现它的米璐很快将它定为了首要目标，不过，在前往解决它之前，她还需要先指挥部队，抵挡一次食人魔的冲击。
　　“准备——”
　　耐心地等待这批食人魔进入五十米距离，米璐猛一挥手，示意狗头人射手向它们集火攻击。
　　“好——现在开火！”
　　——哒哒哒！
　　少女的话音刚落，震耳的枪声再一次响了起来。五秒钟不到，又是几个食人魔半途倒了下来，只剩下五个食人魔成功冲进了兽人的阵线。
　　因为它们的加入，兽人们的防线一时出现了一些漏洞。抓住机会的食人魔猛挥手中树干，忍着被长矛刺进手臂的痛苦，砸扁了好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兽人。
　　周围的兽人们见此情景，纷纷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但听到身后米璐“稳住”的喊声，被大祭司激励的它们又定住步子，重新挡住了楔入阵列中的食人魔。
　　见情况暂时无虞，米璐给狗头人们下了“寻找机会，自由射击食人魔肩、肘和手腕”的命令，然后带上艾文、埃布尔和两个用作援护的狗头人射手，从侧面绕开主要战场，迅速朝着食人魔首领靠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BOSS
　　经过这几个月的频繁体力活动，米璐早已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可惜，她本身的身体素质实在不怎么样，就算有所进步，也只是在一个很弱的基础上进步——再加之她这几天又碰巧来了大姨妈，面对这种讲究速度的快速奔袭，她仍然感觉有些吃力。
　　“呼……呼……”
　　跑出两百米后，感觉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痛的少女已经不住地喘起了粗气，步子也逐渐慢了下来。
　　见她这副模样，跑在她身后的艾文没有多说，直接背对着她，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我……呼……我不用！”
　　知道艾文是要背她的米璐摇摇头拒绝了他，然后咬咬牙，朝着前方继续跑了出去。
　　看她这副倔强的模样，艾文在原地怔了怔，虽然有所失落，也只能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看到了吧？米璐小姐不是那么好追求的。”
　　目睹了艾文在这件事情上吃瘪的埃布尔跟在他身边，少见地主动和他搭起了话。
　　他们两个的体力都很好，在奔跑中说话完全不成问题——和他们一比，在前面气喘吁吁努力跑着的少女更加显得有点孱弱了。
　　奔跑着的艾文瞥了埃布尔一眼：“你是来幸灾乐祸的？”
　　“不是。”埃布尔摇着头，呵呵笑着，“米璐小姐跟我说过她现在不会接受我，所以，我的处境其实和你相似。只不过，我不会像你一样，做一些唐突的行为惹米璐小姐不高兴。”
　　“这不是唐突——她的我的未婚妻。”
　　“你看米璐小姐承认这个吗？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贵族老爷的一点，就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米璐小姐有着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想追求她，大可以从零开始，而不是自诩她的未婚夫，用各种让她不喜欢的越界行为对她。”
　　“你懂什么？”艾文有些生气，“你知道米璐她以前是什么样的吗？”
　　“我不知道，但我喜欢的是现在的她。如果你喜欢的米璐·卡斯缇亚只是个影子，又为什么要让米璐小姐感到烦心？”
　　“……呵，什么也不懂的小孩。”
　　不知道是觉得这种对话没有意义，还是被埃布尔说中了心头之痛，不想再和他说下去的艾文皱皱眉，加快速度，将他甩在了身后。
　　艰难地来到离那个红色食人魔不远的一处建筑后，米璐用建筑墙体当做隐蔽物，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这座建筑里就有一个躺着的手上食人魔——乍看到它露出一半的大脑袋，米璐吓了一跳。不过，在发现它完全不能动弹后，她也没再去多关注它。
　　经过刚才的战斗，第1军团的兵力满员率已经掉到了46.3%。也就是说，她已经又损失了23个兽人。尽管兽人们的防线目前还没突破，可食人魔也没有被全部放倒。再打下去，兽人的损失还会进一步增加。
　　“艾文，你对付左边的食人魔，埃布尔，你对付右边的。中间那个，我来解决。”
　　没看损失之前的米璐本想喘匀了气再做行动，但时间不等人，她也只能匆忙给各人分配好了目标，然后闪身而出，举枪瞄准了目标。
　　“唔呃？”
　　见到从建筑后突然出现的一伙人，三个食人魔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艾文和埃布尔的速度都很快，但最先碰到它们的不是两人手里的剑，而是两个狗头人的子弹。
　　——砰砰！
　　随着一阵急促的枪声，十六发子弹掠过艾文身侧，直奔着红色食人魔的膝盖而来。这只笨拙的生物没有拉汶亚密探一样的超强敏捷，自然也根本无从反应这种攻击。
　　十几枚子弹精准地在它的腿上开了几个血洞，让它低吼着后退了两步。下一秒，从米璐枪口里射出的子弹又命中了它的胯下，将那根看着都让她感到下体生疼的巨大食人魔根打得一阵血花飞溅。
　　“嗷啊啊啊——！”
　　被痛击了弱点的红色食人魔捂着下体，发出了一阵惨叫。见状，它身边的两个护卫食人魔纷纷拔出腰间挂着的巨大单刃剑，向着米璐跑了过来，而已经前进到它们跟前的艾文和埃布尔也一人一个，截住了它们。
　　——锵！
　　骑士和剑士手中的魔法剑与由地精打造出的巨剑两两相交，迸出一阵耀眼的火花。
　　第二次对阵食人魔，艾文出色发挥了自己的经验：在一刀硬拼下食人魔的攻击后，他借着自己的身高优势向前猛地一滚，直接进到了食人魔胯下。
　　正手拿剑的食人魔根本无法攻击到躲在身下的艾文，只能笨拙地调转巨剑，想要用刺击方式杀死这个小不点人类。
　　可艾文躲到它胯下也不单纯是为了闻它下身的那股臭气。
　　“尝尝这个。”
　　双手握住剑柄，艾文一剑削掉了食人魔胯下的那团赘肉，紧接着剑花一转，又朝着它的两侧腘窝各捅了一下，割断了它的下肢筋腱。
　　附魔过的骑士剑刺穿躯体和刺穿豆腐一样简单，就算食人魔皮糙肉厚，也不过是让他稍微多使了半分力。
　　惨遭如此残忍的攻击，刚反手握剑握到一半的食人魔甚至都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轻蔑地看了眼失去战斗力的食人魔，艾文甩甩剑上的鲜血，准备去帮米璐解决那个红鬼。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朝着它飞了过来。
　　“啊啊啊——”
　　“埃布尔？”
　　见到朝着自己砸来的埃布尔，艾文眼疾手快地挪开剑刃，用身体硬接住了他的冲击。
　　一声闷响后，被那个食人魔打飞的埃布尔摔在了地上，艾文也向后退了两步，勉强用骑士剑稳住了身体。
　　看到埃布尔凹陷下去的胸甲，还有他嘴角的血，艾文问都不用问，就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嘁，小孩就是小孩。”
　　摇了摇头，艾文跨过捂着胸口倒地不起的少年，挽剑向着另一个食人魔护卫冲了上去。
　　和刚才一样，双方的武器互相碰撞了几轮。有着“前车之鉴”的食人魔在战斗中刻意保护着自己的下身，但仍然被艾文抓住了机会，顺势靠近了它的攻击死角内。
　　正当骑士即将扩大破绽，捅穿这个食人魔的下体时，一团阴影突然伴着一阵阴风覆盖住了他。战斗经验丰富的骑士没有多想，果断放弃攻击，朝着一旁滚了过去。
　　——轰！
　　就在他躲闪开的瞬间，那个奋起一跃的红色食人魔正好重重撞在地上，压住了他刚才所在的位置。而此时，米璐喊出的“小心”才到达了他的耳中。
　　米璐在刚才并没有划水——她和两个狗头人射手一直在重点进攻这个红色食人魔，但哪怕它的身上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也一点都没有要倒下的意思。仔细一看，那些子弹虽然都击中了它，却大都镶在了它的皮肤里。
　　很明显，这种防御特化的食人魔能够无视5.45毫米的小口径弹药。要是米璐能把装甲车开过来，倒是能起到效果，但时间显然赶不上。
　　看着被两个食人魔围攻的艾文，感觉有些棘手的米璐放下步枪，扯下了身后挂着的两枚手雷。
　　“我要到前面去解决食人魔首领。你们两个重点攻击那个普通食人魔，同时抽空掩护一下我的行动。”
　　“明……嘶……明白！卡莉尔族长。我们一定……嘶……一定保护好您！”

今日请假
　　好像眼药水过敏了，眼睛好痛，晚上写不了了（
　　这几天抽空补上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火星工厂+10
　　打到了这个关头，米璐也没再在意自己这一下会不会把目标给弄死。
　　她手上的手雷都是装药不大的破片雷，就算会导致致命伤，也不至于让这么大一只食人魔瞬间毙命。只要自己能够在它死前拿到它的头衔，就算是成功。
　　“米璐？快回去！”
　　见到米璐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正在和食人魔鏖战的艾文赶紧回头冲她吼了一句。
　　这个动作让他手上的剑停了半秒；护卫食人魔抓住这个机会，从侧面突然斩向他的剑刃，差点把他的剑打飞了出去。幸好两名狗头人射手从后面打了几发援护射击，阻止了那个护卫食人魔的进一步发力，这才让他得以重新稳住了身形。
　　“别废话！专心缠住它们，剩下的我来解决！”
　　看艾文差点被命中，米璐也有些心急。大喊一声让艾文别再分心后，她攥紧手雷，继续闷头向前跑了起来。
　　“见鬼……”
　　因为食人魔的攻势迅猛，艾文虽很然想脱身去保护米璐，可也只能如她所说，施展剑技，努力将两只食人魔牵制在自己长剑的攻击范围之内。
　　跑到离两只食人魔十米远处时，少女扯下两枚手雷的拉环，将它们握片朝内、一手一枚压在手心，然后猛地变换方向，从侧面向着红色食人魔的后面抄了过去。
　　两个食人魔都没对此作出什么反应：从来只以经验和常识判断一切的食人魔根本不觉得这么一个小小的雌性人类能有什么威胁性。它们全力对付着左支右绌的艾文，想要尽快解决这个大麻烦。直到米璐靠近它们身后不到三米远时，护卫食人魔这才回过手，想要把这个不自量力的人类雌性一刀两段。
　　面对着劈头而来的利刃，寄信任于护符保护的少女樱唇一咬，径直冲了上去。
　　——砰！
　　食人魔手中的巨大利刃狠狠斩击在米璐身前，与护符的防御魔法相撞，发出了一声音如鸣金的巨大声响。
　　这一刀下来，米璐胸口那串护符吊坠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一半，食人魔护卫也被反馈回来的震击力震得手腕有些发麻。
　　没敢浪费这个仅有两次的机会，米璐跑到红色食人魔屁股底下，忍住恶心，直接把手里的两枚手雷塞进了它的肛门里，然后在它夹紧肌肉之前抽出双手，护着脑袋趴在了地上。
　　“？？？”
　　被突然来了这一手的食人魔首领完全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它只是感觉自己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排泄感，但身体里又并没有排出什么东西。
　　在察觉到这股异样的感觉迅速消失后，正在攻击艾文的红色食人魔没有回头，继续举起单刃剑，准备狠狠给艾文来上一刀。
　　然后……
　　它的武器刚刚举到半空，从它体内突然传出了一声闷响。
　　和刚才一样，食人魔首领同样愣了愣，甚至没感觉到锋利的破片已经将它的肠道和内脏切割得七零八落。
　　直到两秒钟后一阵剧痛传来，遭到重击的红色食人魔这才原地摇晃了两下，向后倒了下去，正好压在了米璐腿上。
　　“啊。”
　　被压到的米璐低低地惨叫了一声。
　　因为食人魔的倒地速度没有达到某个阈值，米璐的护符并未触发。还好这家伙的体型够大，“质地”又不坚硬。虽然压住了米璐的两条小腿，还不至于让她骨折。
　　没了红色食人魔的干扰，仍然体力充沛的艾文对抗一个被子弹击伤的护卫食人魔根本不在话下。十秒不到，他就故技重施，废掉这只食人魔的两腿筋腱，将他放倒在了地上。
　　“呼……”
　　看了眼在面前重重到底的食人魔，长出了一口气的艾文擦了擦汗，举目四望，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米璐？”
　　“我在这儿……”被压住的米璐努力想要自己爬出来，但她的小腿被压得死死的，半点动弹不得，只能求助起了艾文。
　　听到她声音的骑士急匆匆跑了过来，费了阵工夫把她拽了出来。因为双腿被压得有些发麻，想要站起来的少女刚走了没两步，就又跪倒在了地上。
　　“米璐，你没事吧！？”
　　“没关系……有点麻，很快就好。”
　　有些逞强的米璐摇摇头，伸手拒绝了艾文，并在缓了一会儿后，自己爬了起来，蹒跚着走到了埃布尔身边。
　　被重击了一下的埃布尔脸色有些苍白，好在并无大碍。
　　“埃布尔，还好吗？”
　　“一点小伤，米璐小姐，待会儿让我妹妹帮帮我就行了。”少年剑士的嘴角还有血迹，但还是勉强笑了一下，“别为我担心。”
　　“……”
　　看埃布尔这幅样子，米璐想责怪他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捂着额头，摇了摇脑袋。
　　帮着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躺下后，她走到昏厥过去的红色食人魔身边，双手抱住它手里的巨剑剑柄，费力地把它搬了起来。
　　【获得红蔓部族族长头衔】
　　【特殊兵团“红蔓食人魔”已解锁招募】
　　虽然早就猜到这会成功，不过真的看到这些提示时，米璐还是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将手里的武器重新丢到了地上。
　　她现在已经获得了红蔓族长的头衔，不过周围的战斗还在进行。为了尽快制止这场已经毫无意义的战斗，她一边调出面板招募食人魔，一边朝天打出了一枚代表停火的绿色信号弹。
　　以兽人和食人魔这两种生物的凶暴性格，要是没有米璐干涉，杀红了眼的它们根本不可能停止厮杀。但“编制”的强大之处就在这里——因为它们的绝对忠诚，就算它们的肾上腺素再怎么逼迫着它们战斗，它们也还是在见到信号弹后立刻停了手。而食人魔那边，由于已经把对方识别为了战友，自然也不会再继续攻击。
　　包括受伤的食人魔在内，整个村庄里原本一共有52个可招募的食人魔。在刚才的战斗中，有两个食人魔被下了狠手的兽人直接杀死，导致米璐最终只招募到其中的50个。
　　不过就算如此，这五十个食人魔也成功补足了她的空缺，将她手下第1军团的整编度提升到了51.3%。
　　【普通任务[将‘第1军团’的满员率补充到50%]完成，获得十个地图外工厂】
　　【任务额外完成率2.6%，获得26经验】
　　【等级提升，解锁“特性”查看能力】
　　【新增普通任务[控制拉汶亚境内的任意一处村落或城镇]，任务奖励：2000经验，解锁决议功能】

第一百三十四章 特性属性
　　扩军任务的奖励是米璐预料之中的事情，额外完成任务的小零头所带来的等级提升则算是她的意外之喜。
　　这次升级带来的三个消息都是好消息：能够解锁更多属性面板的项目自不用说，同样来自于游戏内容的决议也是个好东西。这个机制大概等于一个以资源换buff的机制，虽然收益依具体内容有所不同，可知道还有这个功能存在，对米璐来说也算是个好事。
　　至于这次奖励的重头戏，当然还是米璐最关心、也最需要的工厂产能。
　　在不计生产线效率加成的情况下，蜜瓜罐头的生产效率是四小时一个， 只要保留两个工厂全力生产，她就能满足每周向哈纳尔的交货所需，还能额外余下两天多的产能用来生产铁矿需要的电力耗材和各种杂物。
　　而刨开这两个生产必需品的工厂，剩下的那个老工厂和这次获得的十个新工厂，就纯粹是米璐能够完全自由支配的生产设施。
　　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一个军工厂每天能生产16把步枪和配套弹药，十一个工厂就是176把。就算给射击靠信仰的兽人全部装备自动武器，也仅仅只需要不到三天的时间。
　　再算上“生产同一产品的时间越久，生活效率越高”的生产线加成，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她甚至能生产出足以装备一个师的轻武器来。
　　不过，她手上的部队就这么多，造那么多枪目前也没有太多意义。看着身边的“三族混编部队”，米璐的心里有了些重新调整战斗思路的雏形，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比起调整编制，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打扫战场。
　　“所有人集合！”
　　在让所有能动弹的手下集中起来、并让艾文处决了那个奄奄一息的红色食人魔首领后，米璐将二十来个受伤的食人魔集中在了村庄中间的广场上，把车里的图娅带了过来。
　　她先是让图娅帮自家哥哥治好了伤，接着将她带到了食人魔村庄的空地上。
　　看到排成两排，肚皮如同连绵小山一般起伏的二十多个食人魔，图娅差点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米璐，你……你要我治疗这些？”
　　“没错。”知道这件事对图娅有些困难的米璐没有勉强她，“很棘手吗？如果不行也不用勉强，我再另想办法。”
　　“不，米璐，我能做到。就是……”图娅犹豫了一下，说道，“它们的数量太多，时间上可能来不及，我只能尽力而为。”
　　“别有心理负担，能救多少救多少就好。”
　　“嗯。”
　　认真地点点头，口袋里装满备用水晶的图娅抱着魔法书，来到了伤员当中。
　　她先是走到受伤的兽人们身边，花了半个小时治好了它们。之后，她才表情凝重地来到了第一个食人魔身边。
　　如何治疗这种身体巨大的生物根本就不是一个治疗师课程中的一部分。光是治疗第一个食人魔，图娅就花了一个小时。还好食人魔村庄里存有一些它们自制的治疗药膏，让其它食人魔吊住了命，算是帮图娅减轻了一点压力。
　　可饶是如此。要治好所有食人魔，也至少得需要两天了。
　　意识到后勤力量捉襟见肘的米璐很想多招募一些治疗师，但她的身份和麾下的这些怪物部队都制约着她录用正常冒险者，这件事情，也只能之后再说。
　　等待着图娅治好了第二个食人魔后，不准备在这边过夜的米璐命令第1军团全部收兵，赶在天彻底变黑之前带着它们回到了铁矿，那些受伤不能动弹的食人魔也由能动的食人魔背着走了回去。
　　据点里，历经过兽人、狗头人、地精的农民早就对这里那位大小姐的“怪物魅力”见怪不怪，就算是平时被他们当做恐怖怪物的食人魔群到达，他们也没表现出什么害怕。
　　忙碌了一天，洗完澡回到房间的少女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盘着腿坐在床上算起了账。
　　扩军对她固然是实力上的大大增强，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不可避免的麻烦。
　　一个狗头人平均每天需要一公斤半左右的食物，兽人的这个数字是四公斤，地精一公斤，食人魔则需要恐怖的三十公斤。这样一算，她手下的这支部队一天就要消耗三吨多食物，这其中还大部分是肉食。
　　虽说现阶段只要狩猎队多猎几头野猪或者林犀之类的动物就能满足这个数字，但铁矿周围的森林毕竟不是聚宝盆，随着它们对食物需求的增加，很快，知道趋利避害的动物们便会慢慢远离铁矿附近的森林——眼下这种规模尚难维持，更别说她之后还准备招募更多的兽人单位了。
　　“……”
　　算着这笔账，米璐忍不住有些愁眉苦脸。
　　之前的战斗刺激是刺激了，但一看到这些数字，她的头就有点疼。
　　这么大数字的给养根本不可能用工厂来解决，也无法和煤炭一样直接丢进系统里存储。而如果要拉货，三吨的食物至少需要一辆轻卡才能拉动——而还还仅仅只能保障一天的食物供给。
　　如果要保障足够食物的供给，米璐就必须生产出显眼的大型车辆用来运输补给，同时在矿洞内制造一个容量在千吨以上的大型冷库，用以储备食物，以备战斗时无法获取食物时的不时之需。
　　虽然米璐很想埋怨为什么系统不能让这些士兵和RTS游戏里的一样不吃不喝，不过现实就是现实，她也只能着手解决这件事情。
　　还好她手头现在有十一个工厂，要是只和之前一样捏着紧巴巴的三个工厂，光思考怎么用罐头产能之外的生产力造辆车，就已经够她为难的了。
　　“嗯……”
　　仔细检索了一下工厂的生产列表，米璐将所有十一个空余工厂都改成民用工厂，在需求和消耗间找了个平衡，往生产列表里塞了辆32轮的[重型重型卡车]。
　　这个名字有些套娃的大卡车有16米长，4米高，能轻松搭载120吨的货物，正好能一次拉回铁矿一个月的食物需求。除了实在过于显眼，以及油耗很高外，几乎完全符合米璐的要求。
　　而显眼和油耗——这两者也不是不能弥补。前者可以找哈纳尔帮个忙，用白金玫瑰的标志打个掩护。后者，以米璐目前的燃料获取方式和燃料储量，她暂时也不怎么在乎。
　　米璐将六个工厂的生产力都放在了这辆重卡上面，预计两天能够完成车辆生产，剩下的五个工厂则都被她用来生产了和现在房屋一样的模块化建筑、制冷机组和配套的燃油发电机，用以建造矿洞内的食物冷库。
　　这些设施里所需要的特殊材料不少，再加上少了个工厂，所以制造时间比卡车稍长，需要三天才能完成。好在米璐现在没什么紧迫威胁，据点的食物目前也没有出现短缺，她也没太在意这点时间。
　　之后的两天中，根本没产能可用的米璐除了在图娅治疗时给她端茶倒水外，就是十分好奇地看了一下其他人的特性。
　　塞西尔不在，萨拉尔父女、绿松石和西格娜·翠锋也都离开了这里，整个铁矿除了那些她救下来的农民，便只有她、图娅、艾文、埃布尔和米蕾卡五个人。
　　按捺不住好奇的米璐把除了自己之外的所有人的特性都看了个遍，其中，图娅的特性是[媚骨天成（魅力大于等于10时激活，大幅提升对性取向为女性的角色的吸引力，并更容易获得理解）]，艾文的特性是[冲击将领（指挥500人以上的冲击单位时，单位冲击速度和组织度提升）]，埃布尔的特性是[魔链守卫（对魔法剑的控制能力在平均基础上增幅一倍）]，米蕾卡的特性则是[矢无虚发（在战斗中，射击命中率始终保持100%）]，看完了这个，她又特意看了看自己中意的“榔头”和米汗，两人的特性分别是[日跋千里（耐力在平均基础上增幅两倍）]和[弹如雨下（指挥50人以上的远程单位时，单位瞄准速度和装填速度提升）]。
　　看样子，就和系统面板对性格的描述并不全是严格意义上的性格一样，新解锁的特性也并不仅限于一个范畴。
　　从四个人的不同特性判断，[特性]属性既有[媚骨天成]这种体质能力，也有[冲击将领]这种后天学习到的能力，更有[魔链守卫]和[矢无虚发]这种纯粹和天赋挂钩的能力，且大部分都是正面效果。
　　了解到这些特性后，米璐可以对自己的同伴或部下的长处更加了解，也更能将它们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米汗：这个狗头人有在战斗中增加部队瞄准和装弹速度的能力，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实现的，但一旦之后狗头人步枪手的数量突破50，那它就会是无可置疑的射手领队。
　　相对它来说，其它几人的特性对米璐的部队暂时都没有太大帮助。她对艾文不能完全信任，真要说起来，就只有米蕾卡的狙击手特性值得开掘开掘。
　　不过，要是不论实用价值，米璐最感兴趣的还是图娅的特性——这个特性现在还处于未解锁状态，但她手上有着属性编辑器，正好能帮图娅把这个特性激活。
　　虽然知道属性点乱用不是太好，可实在好奇糅杂了[色欲]和[媚骨天成]的图娅完全体会是什么模样的米璐还是用“这是在帮图娅追艾文”的理由说服了自己，悄悄摸摸地用掉1点编辑点，把图娅的魅力调整到了10。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把持不住
　　在米璐这次升级后，她编辑器里的点数上限提升了1点，即使给图娅改掉了一点属性，能用在图娅身上的空余属性点仍然还有3点。
　　因为一次投放4点属性和1点属性都会触发冷却时间，所以在这次修改后，米璐照样进入了72小时的修改冷却状态。
　　但比起这点无关紧要的冷却时间，她更在意的还是图娅的改变。
　　刚刚帮最后一个食人魔治疗完的图娅连上了两天10小时的班，正处于疲惫状态。米璐在她背后偷偷改属性时，扎着头发的治疗师正把脑袋探在冰柜里，摸索着用上次采购回的糖和面粉做出来的冷冻甜品，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出现了变化。
　　“米璐？”拿着一个自制小冰糕起身后，图娅总算发现了身后的米璐，“你怎么在这？不用忙吗？”
　　“咳……我今天的事情都忙完了，现在没什么要做的。”有些心虚的米璐咳嗽两声，敷衍了两句，然后仔细端详起了特性激活后的治疗师。
　　图娅的外貌的确在原来的基础上有些变化；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这种调整很难用数据量化出来，但还是能明显让人感觉到她更好看了。
　　不过，这种好看也并没有达到那种“看一眼就挪不动步子”的程度，这让米璐稍微有些奇怪。
　　另一边，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的图娅捧着手里的冰糕，同样有些疑惑：
　　“那个，米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你也要吃吗？”
　　“不了，我最近大姨妈，吃不了这个。”
　　“噢……”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没有，只是我感觉自己在吃独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图娅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小心地舔了口冰糕。
　　她这副模样很惹人怜爱——图娅总是在做事情之前先尽量考虑别人的感受。这并非不好，但如果太在乎别人，就有些委屈自己了。
　　“别老是这么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人会怪你的。而且，你这两天帮了这么多忙，就算要吃一柜子冰糕，我也现在就去糠草镇给你拉来。”
　　摇了摇头，米璐走到图娅身边，想要拍拍她的肩膀，鼓励一下她。
　　但刚一靠近她，米璐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图娅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
　　这种味道表面上是图娅用的洗发膏的香味，但其中却还混合着一种米璐从未闻到过的、勾人心魄的异香。
　　对性欲没什么需求的米璐平时不会对自己的身体做什么，仅有的经验就是和塞西尔的那两次，按理来说，并不至于产生多巴胺断层导致的渴求感。可此刻，光是闻着图娅身上的味道，米璐就感觉子宫一阵酸胀，脸也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大意了，大意了。
　　按照系统描述，图娅的这个特性不仅针对男人，而且对所有“性取向为女性”的人都有效——这自然也包括了自己。
　　虽然米璐很想用理智操控自己的行为，不过在一种完全无法抑制的本能驱使下，她原本拍肩膀的动作还是变成了拥抱。
　　“诶？”
　　被米璐突然抱住的图娅愣愣地站着，任由自己被米璐的小舌头在脸和脖子上狠狠舔了两下，又被一口吻住了嘴唇。
　　“……”
　　——啪。
　　图娅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里的冰糕啪地掉了下来。
　　米璐知道图娅是那种很直的直女，但图娅的香味一直往她的鼻子里钻，让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动作。
　　将图娅的初吻夺走，又用舌头尝过她嘴里的甜味后，米璐爆发出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将图娅横抱了起来，带回了她的房间里。
　　西格娜已经离开，图娅的房间里也再没有其他人。
　　将房门一锁，急不可耐的少女三两下把图娅剥成了小羊羔，然后挺身扑了上去。
　　在两处花房接触的瞬间，图娅忽然打了个激灵，从呆滞中缓了过来：
　　“米璐，你这几天不是……”
　　“没关系，已经差不多没了。”
　　“可是……”不喜欢，甚至排斥做这种事的图娅护着胸口，嗫嚅着想要拒绝。
　　但看着米璐这副她从没见过的狂热样子，有些害怕，又不想让同伴伤心的治疗师还是闭上眼睛，把心里的想法憋了回去。
　　见到图娅眼角的泪花，差点“兽性大发”的米璐总算清醒了一点。
　　乘着自己还能控制身体，她赶紧从床上退了下来，靠到墙边，用墙壁冰冷的触感让自己冷静了一下。
　　是，她的确是有些馋图娅的身子，她也知道这种时候，图娅不会对她有所反抗。
　　可越是如此，她越不能强人所难。
　　米璐完全清楚自己刚才的一切行为都是怎么回事——图娅的那个特性也实在太恐怖了。
　　图娅现在还没完全长开，既然有这个特性，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就算自己不干涉，她也最终会将其触发。
　　以图娅毫无背景的出身，要是这个特性完全发挥，她陷入危险处境的概率绝对比遇到好事的概率大得多。
　　“抱歉，图娅，我有些失态了。”
　　随手扯好自己身上被弄乱的衣服，有些愧疚的少女道了声歉，匆匆撞出房间，回到了自己房里。
　　她有些后悔自己随便在同伴身上展开试验：图娅的特性在某种意义上意外的强。如果不想在铁矿里弄出德国骨科、并避免图娅变成麻烦聚合体，她就必须得在之后把图娅的属性调整回去。
　　不过，属性编辑的冷却时间还有三天。这段时间里，图娅肯定是不能和埃布尔一起干什么了——甚至和米璐一起干什么也不行。倒是米璐可以顺应图娅的意愿，撮合一下她和艾文两个。
　　既然艾文自诩自己是贵族，是骑士，对爱情这种东西，他应该还是会负责的。
　　只要让他们这两天生米煮成熟饭，就算之后再把图娅的属性调整回来，也不会影响既定事实。
　　如果能满足图娅的愿望，也不枉花费她两个编辑点数了。
　　“很好。”
　　打定主意的米璐锤了下手掌，决定对图娅“将功补过”一下，一定要设法凑成身边的这一对。
　　至于到底要怎么让他们配上……以图娅的魅力，只要能让他们独处一室，应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六章 “塞西尔干的”
　　“图娅，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的，米璐，你别担心。”
　　“嗯。今天很累了，记得早点睡。”
　　“好……”
　　重新从房间出来，米璐隔着门，确认了一下图娅的情况。
　　图娅的声音有些发虚，不过从语气来看，她并没有出现心态崩溃之类的情况。
　　在督促她好好睡觉后，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刚才行为的米璐故作无事地出去外面，逛了一圈，还和在外面对练的艾文与埃布尔打了个招呼。
　　她这趟出来除了瞎逛，也是在做实事：
　　理论上来说，每个有属性面板的生物都应该拥有一个特性。在几百个部下里淘淘金，也许能找到些好东西。
　　可转了一圈她才发现，特性这东西其实不是每个生物都有。
　　除开米汗，所有狗头人里只有三个有特性，食人魔里有两个，兽人的数量最多，可比例也最低，只有和食人魔一样的两个。反而是那十几个农民里有四个人有特性。
　　并且，这些特性也和“榔头”的[日跋千里]一样，全都是[重剑高手]、[钢肠铁胃]等趋重于个人的某项特长。不能说没价值，但就和埃布尔的[魔链守卫]一样，对米璐的整体发展没什么太大意义。
　　“米璐，你在干嘛呢？”
　　弄不懂米璐在做什么的艾文和埃布尔见她莫名其妙地在营地里绕圈，纷纷放下手里的剑，奇怪地看向了她。
　　不知道算不算“不打不相识”，在前两天一起打过食人魔后，艾文和埃布尔虽然还要竞争意识，却已经少了几分敌意，甚至开始一起练习起了剑术。
　　说是对练，以双方的实力，其实就是艾文在指导埃布尔。
　　一直自矜于贵族身份的艾文能放下骑士领主的架子去给一个普通的冒险者喂招，也算是够可以的了。
　　米璐对此自然乐意得见——团结就是力量。不管怎么说，她周围的同伴能够好好相处，都是好事。
　　“没干嘛，就是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随便走走。”
　　随便找了个由头回答了两人的疑惑，米璐重新走向了他们身边。
　　“哦？不太舒服吗？”归剑入鞘，艾文走到了米璐身边。埃布尔也紧随其后，扛着剑走了过来。
　　“放心，吹了阵冷风，我已经好多了。”米璐摇着头，将话题岔到了一边，“埃布尔，你跟艾文练剑有什么收获吗？”
　　“有。艾文教了我不少剑招，尤其是对付大型生物的那种，我之前几乎没怎么学过。”
　　“比如食人魔阉割术？”
　　“那不叫这个。”在剑术方面十分严谨专业的艾文纠正了一下米璐，“由低打高、破坏弱点的那套剑术叫做埃克斯顿刺击术，我当时用的只是其中的一组动作。”
　　“抱歉啦，我对这个完全不懂。”
　　只是开个玩笑的少女吐了吐舌头，转头看了眼西边。
　　丛丛树影之后，夕阳已经落下，唯有隐约余晖尚存。头顶之上，寒星数点。零零落落，倒是和暮秋的空气一样，带着点沁人心肺的清冷。
　　看着两人收拾好练剑的场地，米璐同两人走进矿洞内的屋子里，伸了个懒腰：
　　“好了，今天该准备休息了。”
　　“图娅小姐把饭做好了吗？”
　　“这个……”
　　不是艾文这句话，米璐自己也差点忘了这茬。
　　她那些部下和十几个农民的食物都是他们自己解决，但米璐他们几个的食物通常都是图娅处理的。
　　今天图娅不在，几人恐怕要饿肚子——米璐宁愿饿肚子，也不会自己下厨的。
　　“艾文，图娅今天休息得早，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那要不米璐你试试做些吃的？”
　　……这个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米璐的心里有些无语，表面上还是扯扯嘴角，笑了一下：
　　“不，我还是不做了。”
　　“为什么？”
　　“真要说为什么，就是米璐小姐做的东西有些不太适合一般人的口味……”
　　对米璐厨艺没有概念的艾文穷追不舍，最后还是试过毒的埃布尔帮她解了围。
　　埃布尔给米璐留了面子，不想弄出人命的她可不会给自己留：
　　“没错，我之前给埃布尔和图娅做过一顿饭，差点把大家都吃死。”
　　“有那么严重吗？”
　　“骗你干嘛。”
　　“那我们晚上怎么办？要不让米蕾卡试试手艺？或者去外面和它们一起吃？”
　　“……不用。”
　　三个人站在大厅里，盘算着今天晚上该吃什么。正说话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魅魔化的图娅忽然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了身衣服，但仔细闻闻，随着她甩头发的动作，空气中还是能闻到一股微微的异香。
　　“抱歉大家，我刚才有点累，所以睡了会儿，现在已经休息好了。我马上就给大家做——”
　　“别！”
　　看着图娅一边说着，一边向这边走过来，米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往鼻子里塞了两枚9毫米子弹，米璐匆匆跑过去，把好心的图娅重新推回了房间里。
　　“米璐？又怎么了？你今天好奇怪。”
　　“不是我奇怪，而是……”米璐用身体挡着房门，叹了口气，“算了，实话跟你说了吧，图娅。我之前偷偷往你身上喷了点东西。”
　　“啊？”图娅愣了一下，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我怎么什么也没闻到？”
　　“你自己闻不到，不过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那，那个是什么？”
　　“塞西尔的催情香水。”米璐的大脑飞速转了转，面不改色地将锅丢到了塞西尔头上。
　　反正塞西尔是能弄出这种东西的人，现在她人又不在，不管自己怎么给她扣帽子，她也不会抗议半句的。
　　“塞西尔小姐？她……”
　　“还记得我刚才为什么那样吗？其实就是那个香水弄的。不过别误会了，图娅，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它的功能。直到我感觉控制不住自己，我才弄明白塞西尔没怀什么好心思。”
　　“……”图娅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怪你，米璐。不过，塞西尔小姐真的很可怕。”
　　“没错。”米璐附和地点点头，“图娅，那种香水会吸引我，更会吸引异性，所以，你这两天都不能出去和其他人接触。”
　　“那大家的饭怎么解决？”
　　“这个我来办，大不了吃两天罐头。总之，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那是……？”
　　“你和艾文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七章 红娘米璐
　　“我和……艾文？”
　　图娅没想到米璐会跟她提到这个。
　　她之前是和米璐说过自己喜欢艾文的事情，米璐也说过会帮助她。可自那之后，不想麻烦别人的她便没有再和米璐主动说过这件事。
　　如果不是米璐突然提起，她差点还以为米璐已经把这件事情忘了。
　　“嗯，你不是一直喜欢艾文吗？”
　　“……”
　　红着脸的图娅对对手指，没有说话。
　　她对感情的事情很含蓄，虽然她没对米璐隐瞒自己对艾文的好感，可突然被这么问，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一直低头沉默了好几秒，害羞的治疗师才像发出咕噜声的小奶猫一样，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嗯”。
　　“那就对了！”米璐拍了拍手，“我们可以利用塞西尔的这个香水。只要你和艾文一起亲热过，以他的身份，肯定会承认你的。”
　　图娅眨眨眼睛，有些心动，也有些顾虑：“……但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毕竟，艾文先生喜欢的不是我，而是米璐你。”
　　“可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欢他。”
　　反手拧上门锁，米璐把快要滑出来的子弹往鼻子里顶了顶，稍微走近了图娅一点。
　　“能让你们在一起，我就不用被艾文纠缠，你也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一来，我反而还要谢谢你才对。”
　　“那艾文先生那边呢？他会喜欢我吗？如果他不喜欢我，就算我们强行在一起，那也——”
　　“如果他不喜欢你，他之前会那么让你抱着吗？图娅，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如果不是你接受不了，我都想要和你在一起，更别说艾文了。放心，论贵族地位，我的头衔比他要高，他要是对你摆那副贵族的臭架子，我就帮你摆平他！”
　　“唔……”
　　在米璐的鼓励下，很喜欢艾文，却又觉得这不太道德的图娅内心激烈碰撞着。看她一副挣扎的样子，米璐又趁热打铁，接着殷勤地劝说了她几句，总算让她点了点头。
　　“……米璐，我明白了——我该怎么做？”
　　“就在这好好待着。我晚上会想办法让艾文过来。记住，他进来之后，你一直保持被动就行，让他自己主动动手。”
　　“知道了。”闻言的图娅红着脸，明白了米璐的意思。
　　如果是一切都是艾文主动，他之后就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进行搪塞。这样一来，也能让他们的关系更加稳固一点。
　　“好。那我先走了，你最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梳梳头，看看书。大概一个小时后，我就让艾文进来。”
　　“嗯……”
　　听完米璐这一整套安排下来，图娅的目光已经由纠结变成了憧憬。
　　最后给图娅投了个放心的眼神，米璐拧开门锁，闪身转了出去。
　　刚一出门，少女就和在门口等着她的埃布尔撞了个满怀，她鼻子里塞着的两颗子弹也掉了下来。
　　“呃啊！”
　　“抱歉，米璐小姐，我不知道你会在这种时候出来。”
　　“没事，没事。”捂着有些被撞疼的鼻子，米璐从地上捡起两枚子弹，揣进了兜里，“我刚刚是在劝图娅休息。这两天为了治好那些食人魔，她一直没怎么休息，就算她想做饭，我也不会让她做的。”
　　“也好。那我们今晚就不吃了。”
　　“那可不成，你们不饿，我和米蕾卡还饿呢——对了，米蕾卡呢？”
　　“我之前见她是在哨塔上，现在应该还在。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嗯，我在这边给大家热些罐头。”
　　打发走埃布尔，米璐在客厅里架起酒精炉，热起了仅剩的几个罐头。
　　她手下的各种怪物在生理上和人类有区别，所以它们的烹调方式也大不相同：兽人极端嗜盐，狗头人和地精喜欢半生不熟的食物，食人魔则根本不会对食物做精细处理。它们每一块入口的食物都够米璐吃上一天，因为分量太大，基本谈不上入味这回事。
　　而因为平时吃的食物都是家里的女人处理，那些农民们做起东西来，也是和地精的大乱炖没什么区别。
　　真要吃点能入口的，还得是充满了流水线鲜味的罐头。
　　米璐用工厂生产一个肉罐头的工时约等于两把步枪，这让这些罐头显得“价值不菲”。不过，虽然有些心疼，肚子饿了，该吃的东西还是省不了。
　　她刚生好火后没多久，埃布尔就带着米蕾卡回了屋子，在外面等着的艾文也跟着走了过来，和米璐一道，在炉子边围成了一圈。
　　“米璐小姐，我一直想问个问题。”
　　小炉子上的罐头咕噜咕噜冒着泡，埃布尔的思绪也被漫溢整个房间的香味所吸引，发散，开始不知不觉地问起了一些找打的问题。
　　“什么？”
　　“为什么你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耐储食品，做饭却那么……”
　　米璐叉起一大块牛肉，堵住了他的嘴：
　　“秘密。”
　　“嗯，嗯嗯……”被牛肉烫了一下的埃布尔鼓着脸颊呼呼了两声，识趣地停止了这个话题。因为知道米璐·卡斯缇亚之前的性格，艾文也没对她不会做饭这种事情有什么疑问。
　　吃完这顿简单的晚餐后，艾文和埃布尔各自回了房间，米璐则和米蕾卡留下来，收拾了一下剩下的垃圾。
　　“米璐小姐，晚安。”
　　“晚安。”
　　和声音怯怯的米蕾卡互道完晚安，米璐轻手轻脚地敲了敲艾文的门。
　　艾文光从敲门声就能判断出来访的人到底是谁。在里面用最快的速度理了理头发，他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他本以为米璐是有什么话要和他谈——最好的结果，就是她又想起了什么之前的记忆。但他没想到的是，米璐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他说什么，而是为了图娅。
　　“艾文，我有点事要拜托你。图娅她有些不太舒服，你能去看看她吗？”
　　“我？”艾文有些疑惑。
　　如果是为了照顾图娅，不管是作为闺蜜的米璐，还是作为哥哥的埃布尔，都比他要合适。就连米蕾卡也因为和图娅一样是女孩子，所以更加适宜一点。
　　看出他疑惑的米璐没给他思考的机会，直接拽了他一把，把他扯了出来。
　　“艾文，别跟我装蒜，你不会看不出来图娅喜欢你吧？”
　　“每一个骑士都有很多追求者，但我所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别说这种话了。我让你去看看图娅，就是因为这个。就算你对她没回应，让一个她喜欢的人去关心她一下，也能让她开心一点。”
　　“但这样会给她额外的幻想。那样对她不好，对我不好，对你也是一种背叛。”
　　“……？”
　　米璐曾经也是男性，但还是弄不懂这种男人的脑回路。
　　不过为了完成目的，她也没在这上面跟他多解释。在告诉他“我什么感觉也不会有”后，米璐就从后面硬推着他，将他送到了图娅房间里。
　　——砰！
　　“呼……”
　　将门一关，感觉大功告成的米璐拍拍手，满意地回到了房间。
　　至于艾文和图娅会发生什么，那就看他们自己的缘分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诀别
　　第二天，清晨。
　　因为心里有事，米璐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踏实。天刚一放亮，起得很早的少女就偷偷摸到图娅门边，侧耳听了一下。
　　她本来以为两人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睡觉，没想到，即使隔音效果良好，里面居然还是有图娅发出的那种让人心知肚明的声音。
　　米璐严重怀疑是图娅的[色欲]性格终于被触发了——现在离她睡着已经过去了七八个小时，他们两个人能坚持这么久，要是没有额外因素，就实在有些离谱了。
　　摇了摇头，没想打扰他们的少女离开屋子，例行去了外面，检查了一下据点和生产线。
　　三天时间已经过去，她生产列表里的重型卡车和冷库设备都已经造好。当她将如同一堵钢墙一般的卡车从仓储里弄出来时，所有看到它的生物都向它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这辆大卡车的用途不仅仅是运输货物，也能用来运输人员，以它的载重和空间，拉个百来人问题不大。要是在货舱里挤得和沙丁鱼罐头一样，运上两百个兽人和狗头人组成的混编部队都有可能。如果再加上外挂，甚至还能再带上几个食人魔。
　　“嘿咻。”
　　踩着高高的登车踏板，米璐打开车门，爬进了驾驶室。
　　她没有大卡车驾驶经验，所以在正式把这辆车投入使用之前，还得空车试车一下，稍微上个手。
　　这种长度的车别说在森林里掉头，就是转向都很麻烦。为了不堵在森林里，米璐在车上召集所有食人魔，让它们一路向西，拔除了她平时开车出入的那条路旁的所有树木。
　　之后，她又自己开着这台庞然大物，对着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的西侧小路一路撞了出去。在把保险杠撞到报废的同时，也算是在树林中清出了一条能让重卡平稳出入的道路。
　　这种大卡车的开法和手动挡的装甲越野车基本一样，虽然一开始不太适应视野和车身长度，但在森林外的草原上练了两个小时后，米璐还是大致掌握住了这个钢铁怪物。
　　将重卡重新开回铁矿，心里有些开心的少女跳下卡车，回到了屋子里。
　　因为时间还不到九点，习惯了闲适作息的米蕾卡、图娅和埃布尔都还没有起床，只有艾文抱着自己的骑士剑，靠在墙边，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他这幅为难的样子，猜测事情已经成了的米璐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表情，然后装成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试探起了他。
　　“艾文，今天没去找埃布尔练剑吗？”
　　“他还没起床，而且，我今天也没时间。”
　　“哦~”米璐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你和图娅昨晚上怎么样？”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艾文愣了愣——他这个表情也弄得米璐有些疑惑。
　　“就是那样啊！我不是让你去关心图娅了吗？”
　　“你说那个？是，我是进去问了图娅小姐两句，不过她并不让我靠近。随意答了我两句就让我出来了。”
　　“……啊？”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没有。”见计划失败，还失败在图娅自己身上，米璐只得摇摇头，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这样看来，图娅还是没能承受住自己心里的道德拷问。而她今早听到的那个声音，则完全是图娅在拒绝艾文后，忍着痛失机会的懊悔和对暗恋对象的恋慕，自己孤身一人想着艾文发电的声音。
　　光是想想，米璐都觉得这也实在太可怜了。
　　不过，这既然是图娅自己的选择，米璐也没办法去说什么。
　　遵守底线的人就是容易拿不到想要的东西——这时候，米璐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塞西尔当时在冒险者行会外会那么劝自己了。
　　“艾文，既然你们没干什么，那你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干嘛？”
　　“水晶碎了，但位置不对。”
　　米璐一时没反应过来：“水晶？位置？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联络用的魔法水晶。”艾文从胸甲后的上衣里掏出一块五边形绿水晶，展示给了米璐，“我的扈从们手里有一枚这个，所以，就算之前他们没响应我的号召，我也没太过担心。但就在今天凌晨，我手上对应的这块水晶感应到了共鸣，证明那边已经破坏了传讯水晶。”
　　“那‘位置不对’呢？”
　　“根据共鸣涟漪的魔力特征反推时间与方位，他们人不在糠草镇，甚至不在翠石堡，而是在米里昂。”
　　“也就是说，他们私自回去了？”根据艾文的解释，米璐大致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是你的扈从吗？为什么会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返回米里昂？”
　　“我不知道——这就是我忧虑的。”
　　艾文摇着头，但他眼中的凝重神色已经说明，他其实对事情的情况有一些猜想。
　　不熟悉王国政治情况的米璐不知道猜想的具体内容，但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米璐，骑士忽然开口问道：“米璐，你愿意跟我先去米里昂吗？”
　　“你知道我不可能跟你去的。为什么问这个？你要回米里昂吗？”
　　“没错。我需要回去一趟。我担心……不，现在也不好确定，只是，回去看看，我也安心一点。”
　　对米璐来说，艾文的离开实在算是个意外情况。
　　艾文一走，米璐虽然没什么感觉，甚至有点如释重负，但图娅可就连他的人都看不到了。
　　不过，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想走的时候不能走，想留的时候不能留。
　　艾文之前说过要跟自己说个故事，可直到现在也没说。这次他回去米里昂，恐怕也得要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再见面了。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米璐。我知道你在这里有事情要办，所以也不会让你为难。小蜜桃很可靠，你不用担心我什么。”
　　“嗯……你现在就启程？”
　　“对。”
　　“那……”
　　米璐本想问问他要不要跟图娅说点什么，可想到如果他真的去和图娅告别，图娅可能会更难过，她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那你自己注意。虽然我忘记了我们之前的感情，但我们至少是朋友。如果遇到麻烦，你之前送我的传讯水晶也在。”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米璐。要是有问题，就马上用那个告诉我。”
　　认真地对米璐说完这句叮嘱，艾文走上前，忽然用穿着半截臂甲的手伸进了少女的头发里。
　　米璐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看到他注视恋人的温柔眼神，她还是叹了口气，没有闪躲，任由骑士的手指轻轻穿过了她的发丝。
　　“米璐，下次见面，一定要想起我们的事情。”
　　“……但愿吧。”
　　“可以送我一点东西吗？”
　　“你需要什么？武器？还是……”
　　“这个。”艾文轻轻抬起手，捧起了少女的一绺发丝。
　　女性向对方赠送头发这种行为多少和爱情有点挂钩，不过，这具身体本来是米璐·卡斯缇亚的，而那位已经不在的大小姐和艾文之间，也是的的确确有着感情存在。
　　艾文这些天帮了自己很多，既然他想要留个念想，她也不会狠心拒绝。
　　这绺头发，就当是代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给自己曾经恋人的诀别了。
　　“……”
　　沉默地拔出猎刀，米璐横刀切断几缕发丝，将它们留在了艾文手里。
　　将它们小心地收进怀里，艾文最后深深看了米璐一眼，然后冲她点点头，提剑走了出去。
　　“代我向图娅小姐，埃布尔，还有米蕾卡告别。”
　　“……嗯。”
　　目睹骑士骑上小蜜桃离开的背影，米璐忽然感觉有些失落。
　　她手下的部下越来越多，身边的同伴却越来越少。现在，除开米蕾卡外，整个铁矿里又只剩下她和图娅兄妹了。
　　虽然塞西尔和萨拉尔父女还在糠草镇随时等她，长耳朵西格娜也和绿松石一道不至于和她断了联系。可看着房间冷清下来，她多少还是有些“人去楼空”的感觉。
　　变成女孩子以后，她的情绪还真是变得感性化了不少。
　　这次没凑成图娅和艾文，虽说不尽人意，她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力。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全力以赴，尽快把系统任务继续往前推进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军队重编
　　除开重夺拉汶亚全境的主要任务外，米璐手上现在有两个普通任务：第一个任务是击败一支300人的部队，第二个任务则需要拿下一个拉汶亚境内的村庄。
　　以她目前的兵力，完成第一个任务问题不大。但要想搞定二个任务，那就有些麻烦了。
　　麻烦之处不在于实力不够，而在于她手下的兵力编成。
　　兽人、地精、狗头人、食人魔……这些生物都是人类眼中的“怪物”，光是在人类城镇附近出现，他们都会引起人们的恐慌和攻击，更遑论用它们来占领一座城镇。
　　米璐麾下的怪物们这么听话，完全是因为它们是她的属下，而非因为这类怪物有和人类和平沟通的能力和欲望。所以，她不可能用现在这支部队去完成占领任务，或者宣扬什么“人类可以和异族友好相处”的废话。如果强行这么做了，民众不但不会配合她，甚至还会导致各地领主的围攻，明显是在离重新夺回拉汶亚的目标越来越远。
　　米璐的身份毕竟是人类，不是一个真正的兽人祭司，或者食人魔酋长。要想在拉汶亚境内夺取立足点，除了用这支混编军团外，她还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方式——政治操作，争取支持者，或者干脆花钱寻找雇佣兵。总之，在当前这种情况下立刻攻击拉汶亚，并不是一种十分明智的选择。
　　基于此种判断，米璐决定在战略上对拉汶亚徐徐图之，先用情报等软手段做些铺垫，但并不调动军队直接进攻。在此期间，她的主要精力则会放在和东部荒野兽人们的“内卷”上。
　　按照之前的经验，系统发给她的任务并不是零散的随机任务，而是有着一条隐藏、但明确的脉络。
　　既然系统有派给她[击败300人规模部队]的任务，那么，在完成这个任务后，随之而来的肯定也会是和军事相关的任务，奖励应该也与军队有关。
　　既然如此，在王国境内无太多用武之地的米璐索性打算拿着手下的部队前往东方，和那里的兽人与蛮荒生物卷上一卷，一面完成任务，一面扩大军队规模，同时也能锻炼提升军队的战斗能力。
　　她并不担心自己忙不过来：只要她能完成现有任务、拿到沙盘指挥能力，她就不用亲自带着手下在荒野鏖战，而是只需要待在铁矿据点，便能完全控制它们的作战，顶多是在获得新头衔的时候需要亲自动身，接收一下被生俘的首领和武器。
　　有着交通工具，就算满打满算，这也花费不了她太多时间。
　　“嗯……就这么决定了。”
　　拟定了下一步行动的少女对这个计划大致还算满意。不过，这只是一个战略方向，而非行动细则。在将它付诸实行之前，她还有很多准备要做。
　　这其中，首当前冲，也是对部队战斗力影响最大的，就是对部队作战方式和装备的优化调整。
　　在米璐的干涉下，她手下的军队虽然装备了一些自动步枪，但只有三十几个狗头人射手真正算得上是会用现代武器，其它的兽人、地精与食人魔所能采用的都是它们原本的肉搏战法。和它们的同族相比，它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对指挥者命令的绝对执行。
　　在冷兵器作战中，这种服从性是一种很明显的优势。可她手下的军团编制毕竟有限，这个世界又有魔法存在，要想光靠令行禁止赢得所有战斗的胜利，那恐怕还远远不够。
　　为了提升这些不同种族生物的战斗力，米璐必须按照它们的体格与能力，对它们的职能进行重新分化：
　　首先是狗头人——
　　狗头人是优秀的步枪手，这点毋庸置疑。不过，它们最高的价值不在于它们能很快学会打枪，而在于它们和人类相同的智力与学习能力。
　　相比莽撞的兽人、笨拙的食人魔和脑子还没拳头大的地精，狗头人无疑是绝佳的指挥者人选。
　　随着部队规模的扩大，米璐不可能光靠一个人微操指挥整支部队，这样一来，将这些狗头人培养成中层指挥官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然后，兽人——
　　作为米璐现在和未来的军队中坚，这些有着强壮体格，但智力稍低的人型生物虽无法操作精密武器，但却是很优秀的近身战斗兵种和杂役部队。不管是结阵冲锋还是搬运物资，这些强壮的绿皮都能全盘胜任，其中的兽人斥候还能承担侦查任务。
　　只要给它们装备与人类军队一样的优良甲胄与武器，它们就能在战斗力上胜过同等数量的人类或者兽人。如果再辅以霰弹枪和榴弹发射器之类不需要过多瞄准的中近距离武器，它们的战斗力更能得到很大提升。
　　再加上它们能够在东部荒原很容易得到补充，很长一段时间内，它们都会是米璐手下的主要力量。
　　之后是食人魔——
　　这些巨大的生物目标很大，相应的，它们的力量和抗打击能力都十分出色。
　　如果给它们装备重型甲胄，并配备威力巨大的长柄武器，它们可以充当冲击部队，十分轻松地突破敌方阵型。而如果让它们当做“移动武器站”，让它们专门操作武器，这些食人魔也能拎起一些正常人不可能使用的重型班组武器。不管是用来冲阵，还是担当火力支援，它们都很有价值。
　　最后是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地精——
　　这些矮子看上去不太聪明，战斗力也很弱，但从它们给食人魔打造的武器甲胄的精良程度来看，它们在干活时手上很有分寸。再加上它们身材矮小，便于行动，这些地精完全可以充当武器操作员或者炮兵之类需要精密操作的战斗岗位。
　　整理了一下各个种族的优势及手头可用的生产能力后，米璐决定打散现有编制，将第1军团进行重新编为五个战斗连队。
　　每一个战斗连的人数为97人，其中，狗头人7人：一人担任军事主官，三人分别担任兽人、食人魔和地精小队的基层指挥官，剩下三人担任步枪射手。
　　兽人70人：五十人装备甲胄、盾牌和近战武器，担任阵线主力。十人装备霰弹枪，用来对付对方的长柄武器步兵，另外十人分成两个五人小组，分别装备火焰喷射器和榴弹发射器，用以扰乱破坏敌方阵型。
　　食人魔10个：八个装备重型甲胄和双手战斧，用来担当撕裂阵型的突击力量。两个装备20毫米机关炮，作为对抗食人魔这种大型生物的专门猎手。
　　地精10个：以三个地精为一组，编成三个82毫米迫击炮小组，负责战斗时【玖六五】的火力支援。剩下的一个地精则作为伤亡替补。
　　这样编成之后，整个军团还剩下二十来个兽人和几个地精没有归属。为了方便管理，米璐直接把它们分到了第1连里。反正只要战斗开始，军队必然会有伤亡。到时候，不管是补充旧连队，还是调到新连队，这些兽人都不愁没有去处。
　　兽人战士，狗头人射手，持斧食人魔，地精迫击炮——重新看看手下管着的这些兵种，米璐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绿皮领主。
　　不过这里的兽人不是蘑菇，也没那么强的恢复能力，虽然能通过装备获取对敌人的优势，但在用兵上，她还是得仔细考虑才行。
　　军队完成了重编后，米璐还要做的第二个准备，就是给它们配备所需要的各种武器装备。
　　经历过之前的大小数次战斗，米璐的“第1军团”已经积累了一定数量的陆军经验。这些经验值在游戏中的用途是解锁、更改部队编制和改良装备，但因为军团系统并不像游戏程序那么死板，更改编制这种事只需要她动脑，而不需要消耗什么数值。
　　陆军经验攥在她手里，最大的用途还是对军工厂已有的武器模板进行修改——也就是游戏中的装备改良。
　　小心使用着有限的经验，米璐对各部队所要装备的武器都进行了一些小修改：
　　因为兽人的力量比人类大很多，米璐为兽人装备的[标准型半自动霰弹枪]装备了大型弹鼓，给[标准型火焰喷射器]增加了燃料容量。
　　狗头人除了当“预备干部”，也需要作为远程力量使用。为此，米璐将它们的武器也换成了改了长枪管、并加装弹道计算瞄具的7.62毫米[重型自动步枪]，用来在关键时刻充当狙击兵使用。
　　地精们的装备倒是没什么要改的——只要打得准，最普通的82毫米迫击炮都能放倒一个食人魔。
　　第1军团在东部荒野没有据点，需要用劫掠形式搜集补给，所以对行军速度很有要求。在对抗一群兽人时，几门备弹充足的迫击炮比一队无人机蜂群要有用得多。只要功能够用，她就没必要再给部队装备更重型，或者更先进的作战武器。
　　迫击炮的搬运和装弹都由兽人负责，地精们只需要调整弹道参数就行，也就没什么不合适的体力负担。
　　做好了用当前经验能做的所有调整，米璐打开生产列表，往里塞满了装备军团所需要的35把重型自动步枪、50把霰弹枪、25套火焰喷射器、25套榴弹发射器、10门20毫米机炮、以及15门82毫米迫击炮。
　　所有这些装备需要大概一周的时间才能生产完。剩下的甲胄、盾牌和近战武器无法套用军工厂的模组生产，只能去找糠草镇或翠石堡的铁匠，让它们把这些东西定制出来。
　　从大部分冒险者都能搞到全套装备来看，翠石堡境内并没有对武器和甲胄的禁止令。米璐要的这批装备数量说少不少，说多，也不过是一家铁匠铺一两个月的交易量。只要多找几家铺子，她应该能在武器生产完毕前解决这个问题。

第一百四十章 上 门 炮
　　“图娅，醒了吗？”
　　好不容易定下了对军团的调整工作，有些犯困的米璐伸了个懒腰，走到图娅门前，敲了敲门。
　　数秒钟后，房间里传来了图娅蚊子般微弱的回应声，房门的锁也被她从里面打开。
　　没防备的米璐推门走了进去——刚一推开门，她就感觉一阵盈香扑面而来。
　　一晚上过后，整个房间里都是图娅的气息。即使离她还有两三米远，闻到这股味道的米璐也有些意乱神迷。
　　连着掐了自己两下，少女这才清醒了过来，匆忙后退两步，保持了安全距离。
　　“对不起，米璐……”坐在床上的图娅没察觉到这一切，只是低着头，语气里满是懊悔，“你那么努力的帮我，可我我昨天还是没抓住机会……”
　　“别这么说，图娅。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也一点都不怪你。这种机会以后还会有的，不用太灰心了。”
　　“嗯……”
　　“还有，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图娅微微抬起头：“怎么了？”
　　“艾文有些事情要回米里昂，现在已经启程了。他走的时候你还没醒，所以他没有打扰你，而是拜托我转告你。”
　　“……我知道了。”
　　图娅揉了揉眼睛，想哭，但还是努力忍了下来。
　　米璐很想上去安慰安慰图娅，可她身上的味道在，米璐也没办法近身。没法子，她只能隔着几米的距离用言语安抚了图娅几句，并叮嘱她香水效果会持续三天，这段时间里，千万不要和埃布尔接触。
　　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图娅认真地答应了下来，见状，米璐也放下了心。
　　关上房门后，她又找到埃布尔，和他说了艾文离开以及自己今天准备去糠草镇的事情，然后才离开矿洞，开着新到手的大卡车去了糠草镇。
　　一出森林，从铁矿往西的道路便是一片坦途，虽有些颠簸，可也不至于翻车。
　　由于这辆大家伙实在太过明显，米璐这次在镇子四公里外就把它停了下来，徒步进了糠草镇。
　　进入镇子后，她没有先去找塞西尔，而是先去了白金玫瑰的分行。哈纳尔今天去了翠石堡公差，但认识她的艾琳娜·哈纳尔还是接待了她，并听了她的需求。
　　“嗯？你要一个白金玫瑰的标志？”
　　“没错。”说完自己诉求的米璐将手抻开，比划了一下，“就是你们用在马车上的那种。当然，要是有更大的更好。”
　　艾琳娜皱了皱眉：“你要那个干什么？”
　　“我要在镇子里买些东西，但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公开身份，所以得借着白金玫瑰的名字做个伪装。”
　　“好吧。”艾琳娜不太想去帮这种不知所谓的忙，但想到自己父亲离开前的叮嘱，她还是点了点头，“一块标志板对吧？我这就去让人给你弄过来。”
　　“谢谢，要是能让他们帮我送到镇子外就更好了。”
　　“麻烦……”女骑士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也没有拒绝。
　　起身离开会客室，艾琳娜叫了几个雇员，让它们从仓库里抬出一块备用的白金玫瑰纹章标志板，跟着米璐离开了镇子。
　　带着这几个雇员来到卡车附近后，米璐没管他们惊讶的表情，直接让他们把标志板钉在了卡车车头上，然后让这几人搭了个顺风车，大大方方地开着它到了镇口。
　　见到这么个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庞然大物开过来，在镇口集结的镇民和冒险者们都露出了和那些雇员刚才一样的惊讶表情。但因为车头不可复刻的白金玫瑰标志，他们除了惊讶于商会的财大气粗外，并没有萌生出任何怀疑。
　　带着四个雇员走到塞西尔所在的小茴香街，一路“狐假虎威”的米璐遣散了它们，照例从密道进入了塞西尔家里。
　　“米璐？”
　　今天离正常的交货时间还差两天，对米璐的突然来访，塞西尔并没提前准备。
　　放下抵在唇边的茶杯，正在翻看账册的“灵猫”眼珠转了转，微笑着起身迎了过来。
　　“米璐妹妹，这周怎么提前过来了？”
　　“别废话。”因为没有自己解决，米璐昨晚被图娅调起来的欲望其实一直隐藏在身体里。今早被图娅的味道一勾，她其实已经有点忍受不了了，“塞西尔，来吧。”
　　少女的话很隐晦，但看着她这副模样，经验老到的塞西尔很快就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哦？米璐妹妹这几天不见，居然会主动说想我了？”
　　“不·要·故·意·嘲·笑·我。要是你不想，我也忍得住。”
　　“好啦，我只是开个玩笑。”塞西尔显然不想放过送上门的羊羔。走到米璐身前，她轻柔地搂住眼前人吻了一下，然后顺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将手指沾上的液体抹到了少女脸上，“看看，都已经这样了，看来还真是忍不住了。”
　　“……”
　　米璐没再陪塞西尔废话。充满攻击性地将她推倒在沙发上，荷尔蒙入脑的少女把头发一甩，直接坐了上去。
　　一阵本性解放后，气喘吁吁地两人手勾着手，躺在不算宽敞的沙发上，有些微微泛红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各自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甜腻气息。
　　静静地看了塞西尔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这种行为的米璐叹了口气，扯好衣服，坐了起来。
　　她身后的塞西尔捂着嘴，偷偷笑了一声：
　　“米璐妹妹害羞了？”
　　“才没有，今天可是我在上面。”
　　“那你这副样子干嘛？就好像哪个牧师在忏悔自己的堕落一样。”帮米璐理了理肩头的发丝，塞西尔同样坐了起来，“放心，我们这样只是玩玩，和你自己解决没什么区别，也不会影响你以后和哪个大贵族结婚的。”
　　米璐白了塞西尔一眼：“得了。我可没准备和谁结婚，我今天来这里是有正事的。”
　　“正事不是已经办过了吗？”
　　“难道我们之间只有身体关系？”
　　“当然不是。”发现米璐今天有些开不起玩笑，塞西尔虽然有些奇怪，可也没再故意惹她不高兴，“说吧，米璐，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两件事。一，我准备采购一些食物和武器盔甲。它们的数量不少，所以需要你帮忙。”
　　“这个？不在话下。”
　　“二。”米璐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前那个我们抓到的拉汶亚密探，你审问得怎么样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弟弟的富婆
　　“我已经把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问出来了，没什么特别的。”
　　“什么叫没什么特别的？”
　　米璐特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种车轱辘话，要是说话的是其他人，她肯定多少会甩个脸色。但塞西尔毕竟是塞西尔，尽管心情因为艾文的离开受了些影响，她还是没把气撒到对方身上。
　　“塞西尔，那我再问清楚一点：那个叫树莓的女孩交代什么了？”
　　“她是你弟弟手下的人。”
　　“这·点·不·用·说。”
　　“别着急嘛，米璐妹妹，听我说完。”顺时针揉着什么的塞西尔微微一笑，轻轻按了按指腹下的粉色小甜莓，“那个拉汶亚密探不仅是你弟弟的手下，还把初夜给了他。”
　　“那就是个混蛋，我不意外他做出这个，我奇怪的是，她们的脑子为什么会受到影响，那些魔纹的力量又是从哪里来的。”
　　“暗榕教团。”
　　听完米璐的一连串发问，塞西尔将嘴唇凑到米璐耳边吐了口气，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字。
　　她在说出这个组织时的语气神神秘秘的，不过，第一次听说它的米璐并不知道这个什么教团的厉害，塞西尔的语气自然也没有吓到她。
　　事实上，从在钻石号角旅馆的那场战斗结束之后，米璐就在怀疑那些拉汶亚密探应该是和什么邪教有瓜葛——塞西尔之后的猜测加深了她的怀疑，而现在的回答则确定了这件事情。
　　有着心理准备，她甚至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因为不用再在塞西尔面前装什么有神秘力量的大小姐，对于自己的“无知”，米璐没有刻意遮掩：
　　“暗榕教团是个什么组织？邪教吗？”
　　“可以这么说。”
　　说起正事，塞西尔也收起了手上暧昧的动作。
　　“这个教团的前身是莫兰女公爵的法师团，他们在研究祭仪的时候发现了一种脱离于基础魔法架构之外的魔力获取方法。这种获取魔力的方法更多取决于内心的欲望，而非外界的物品，因为它和神术的获得途径实在很像，法师团的徽记又是一棵大榕树，知情者就都约定俗成地把他们叫做暗榕教团了。”
　　拿起茶水润了润刚才叫得有些发干的喉咙，塞西尔继续说了下去。
　　“这个教团成员获得力量的方式就是做爱，疯狂的做爱。越疯狂，获得的力量越多。”
　　“……听上去也太淫乱了。”
　　“是吧？”塞西尔放下茶杯，暧昧一笑，“不过，所有事情都是相对的。他们这种离经叛道的方法可以在不消耗水晶的情况下获得魔力，但代价是，他们从此无法再以正常手段使用魔法，且必须每隔一天都进行一次他们的‘仪式‘，才能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不彻底变成疯子。”
　　“这就是我们撞进去的时候看到那一幕的原因？”
　　“没错。”
　　“这样看来，这种东西的限制也很多嘛。”
　　“所以它才没有被推广开。它对领主统治的威胁很小，因此，尽管它们的性质十分离谱，王国也没明令禁止它为邪教。”
　　“好吧。”
　　米璐本来还想用这个作为污点公开攻击她那个不要脸的弟弟，但塞西尔这么一说，这种攻讦就算成立，似乎也无关他的痛痒。
　　在手里有实力的时候，一个伪造的私通罪名便可以放逐一个伯爵领的法定继承人。
　　同样的，如果有实力的人变成米璐自己，就算不需要这种证据确凿的事情，她也能轻松对自己的弟弟用舆论达成同样效果。
　　放弃这个不可能实现的想法，米璐继续询问起了关于教团的更多信息。
　　按照塞西尔的说法，暗榕教团的成员之所以平时很少暴露行踪，甚至连相关传闻都不怎么传出来，是因为他们一直被莫兰领女公爵作为一支特殊力量保持着，用来遂行一些危险的暗杀或护卫任务。
　　暗榕教团不需要大量水晶，也不需要国王赐予的“圣泉”，只要一点小手段，就能让一个身无长技的普通贱民变成一个战斗力强大的法师杀手——对一个统治者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一手掌握着暗榕教团的莫兰女公爵这么觉得，而今，米璐的弟弟显然也是这么觉得。
　　问题在于，她的弟弟，现在的伪拉汶亚领主，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暗榕教团成员的？
　　“这个嘛……说出答案来，米璐你可能会感觉有些头疼：你的那位弟弟好像和莫兰女公爵之间有联系，还得到了她的支持。”
　　“哦？”
　　米璐之前对这个莫兰领没什么兴趣，但听塞西尔提到这个，她还是立刻调出系统地图，仔细在上面找了找。
　　领地纹章为黑底红杖的莫兰领位于翠石堡和拉汶亚正北，与翠石堡中间只隔着一个暮辉领。由于它是直面东北方怪物群的军事要地，尽管它的面积比翠石堡要小，它的统治者仍然有着一个在军事统御权上高出普通领主一个级别的公爵头衔。
　　而从地图兵力上看，这个掌握着十万常备军的莫兰公爵领也的确拥有东部边境各领中最为庞大的军事力量。
　　米璐不知道这里的女公爵为什么要支持隔着她十万八千里的拉汶亚非法继承人僭位，可就和塞西尔说的一样，要是那个女人和自己弟弟之间有什么盟约，或者干脆他们之间有上一腿，那她就真的有的头疼了。
　　“除了交代自己的身份和来历，树莓还说了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将这件自己无法处理的麻烦事暂时放在脑后，米璐看着塞西尔，继续询问起了剩下的信息。
　　“有。”塞西尔坏笑着用左手圈了个圈，然后用右手食指往里面捅了捅，“你的弟弟喜欢虐待人，就算夺走别人初夜的时候，也要命令对方像狗一样趴着。”
　　“……我不是这种。我是说，树莓既然是拉汶亚的密探，那应该就还掌握着一些我弟弟的黑料。”
　　“比如？”
　　“比如我父亲的死其实并非因为生病，而是因为我弟弟下了毒。”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批量采购
　　“……”
　　不知为何，听到米璐这句话，塞西尔忽然皱起眉头，直直地盯着米璐看了一会儿。直到看得米璐有些莫名其妙，她这才耸耸肩，遗憾地摇了摇头。
　　“很可惜，米璐，我没问到这类东西，毒蛛也暂时没有帮你在拉汶亚无中生有这件事的能力。我觉得，你的弟弟既然敢派这些人来，就不会怕他们被抓到——几个十几岁的小孩，脑子又不正常，除了派给自己的任务外，他们不可能知道太多。”
　　“……也是。”
　　塞西尔的话说得扫兴，但的确很有道理。还好，米璐本来对四个密探动手就是为了威慑自己的弟弟，没有这些“附带奖品”，她也没太过失望。
　　随便向房间各处扫了扫，米璐想找找树莓的影子，不过并没有看到。
　　“塞西尔，你把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送去会所接客了。她那种情况，就算用给阿德莱娜的药水都没用。两天找不到男人睡觉，她的脑子就会烧掉，没有正常男人会要这么一个女孩。把她放到会所里，也算能让她活下去。”
　　“这还不如杀了她呢。”
　　“是啊。我这么跟她说过，不过当我把餐刀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还是吓得瑟瑟发抖，哀求我让她活下来。在这点上，我从不强迫别人改变意愿。”
　　米璐对塞西尔这句名不副实的自我评价不置可否。她这么说，倒是让米璐想起了被她干掉的“锻炉”摩恩，又继而想起了她被囚禁的那几天。
　　当时在地窖见到塞西尔时，她的模样憔悴得很。现在再看看，这家伙倒是已经完全看不出那段日子留下的痕迹了。
　　“塞西尔，你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吧？”
　　“早就恢复了。米璐妹妹这么担心我，刚才为什么还对我那么用力？我还以为你对我没一点同情心呢。”
　　“怎么？只准你对我用力，不准我反过来？”
　　米璐回过头，在塞西尔脸颊上拧了一把。
　　和塞西尔的关系近了，她也习惯了同这个与她关系复杂的坏女人开点色情玩笑。
　　不过，玩闹归玩闹，既然已经确认了树莓那边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米璐自然也不会再这里浪费时间。
　　在告诉塞西尔自己对食物、定制盔甲和武器的需求后，她跟着塞西尔离开屋子，先后造访了城里的两处肉铺和三个铁匠铺，向他们下了总计三万克伦的订单。
　　其中，食物订单里的40吨羊肉、60吨野猪肉和武器订单的400把各式武器都可以当场交货；300多套大号重甲需要花费四天从翠石堡调货；50副大型食人魔盔甲则需要临时打制，给足加急费用之后，大约十天能够完成。
　　这个时间比工厂生产完武器的时间点要稍微靠后一点，但米璐想让部队掌握新战法本来就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盔甲不影响训练，晚个几天也无伤大雅。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突然订购这么多武器？”
　　这么大批量的武器订单引起了普通人的注意，当然也无可避免地引来了巡防队的盘问。
　　在和最后一个铁匠铺敲定采购协议后，几名穿着巡防队罩袍的士兵找到准备离开的两人，伸手拦住了她们。
　　“我——”
　　“我来。”
　　米璐刚要说话，塞西尔已经亮了亮手上的纹身，走了出去。
　　在米璐担心的目光中，“灵猫”面带微笑的和他们的队长聊了几句。之后，弄清她身份的几个巡防队员面面相觑了一眼，很快像没看到这回事一样，转身离开了这里。
　　见到这一幕的米璐有些惊讶——在她刚遇到塞西尔的时候，塞西尔对巡防队没有任何好感。没想到只是区区两月，她就已经能震慑住这些有着官方背景的士兵了。
　　“塞西尔，他们这就走了？”
　　“没错。”回过身的塞西尔瞥见少女脸上的诧异，忍不住得意地挑了挑嘴角，“不止现在，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来找麻烦的。”
　　“看来你的人脉关系还真不赖。”
　　“那当然了。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可不是整天就窝在家里喝茶了。‘锻炉’的情报组现在有一半都到了我手里，如果他们惹到我了，对付这些小角色，根本不需要我动手。”
　　“……”
　　在说出“动手”这个词的瞬间，从塞西尔眸中迸射出的杀意让米璐有些发寒。而在说完这句话后，塞西尔又很快变成了刚才那副自得的样子。让米璐分不清她装出来的到底是杀意，还是得意。
　　解决了这个小麻烦，米璐租了十几辆马车，让他们将一百吨食物和数百公斤重的武器装载到了大卡车上，然后开着重卡回到了铁矿。
　　下车之后，她没有马上装卸货物，而是先在矿洞里放下了之前造好的冷库，这才让兽人们开始从车上卸货。
　　一百吨的食物看着很多，实际堆在一起也不过只占了这个小冷库的四分之一。至于车上那些捆扎起来的武器就显得更不占地方了：兽人们刚把捆扎带一解开，三百多把崭新的长短武器便散了一地。
　　“卡莉尔大祭司说了，这些都是，都是你们的新武器。都拿着，拿稳，拿好，好好挥一挥，砍一砍，别让它们咬到自己的手了。”
　　在“榔头”的指挥下，所有兽人排成一个长队，依次上前按照喜好领取了一把武器。
　　这些由人类铁匠锻造的武器远非兽人那些粗制滥造的生锈玩意能比。它们不但质量更好，更加锋利，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锈蚀，很适合兽人这种对武器装备“粗放管理”的生物。
　　换上制式统一的武器后，原本看着杂乱无章的兽人在视觉上都显得顺眼了不少。乘着这个空当，米璐索性也按照之前的想定，将对整个第1军团的重编从计划变成了现实。
　　完全服从于米璐的怪物们对这种调整没有任何异议——没有一个兽人对被狗头人统领感到不悦，亦没有一个地精因为恐惧曾经的食人魔奴隶主就脱离自己的队列。
　　有了足够的食物存储，第1军团没必要再和之前一样外出狩猎，这又更加方便了米璐对它们进行训练。
　　等到所有武器装备生产完成，这支混编部队应该就能被她给训练出个雏形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实验型战术
　　休息了一晚上，给闭门不出的图娅送完早餐的米璐换下裙装，穿上适合摸爬滚打的冒险者衣着，正式开始了对部队的训练工作。
　　为了提升训练效率，她并不是完全按照“生产完一种再生产下一种”的方式生产武器，而是先将所有类型的武器都各生产了一支，用它们作为范例，向她手下的怪物士兵教授使用它们的方法，等到武器备齐时，它们也好更快上手。
　　因为远征部队在东部荒野作战时补给困难，而各种热武器的弹药消耗又很迅速，在一开始配置武器时，米璐就有的放矢的没有大规模装备自动武器，而是尽量往编制里配备了那种能够破坏阵型的火器——不管是霰弹枪、火焰喷射器、榴弹发射器还是迫击炮都是如此。
　　按照她的想定，当一个战斗连按照完整编制展开时，应当在正面一线配置兽人肉搏步兵和霰弹枪手，侧翼配备喷火与榴弹武器班，后方配置指挥组、狗头人狙击队、食人魔机炮手和地精炮兵。八个装备重甲与长柄武器的食人魔破阵手则比较自由：按照敌人的兵力配置，它们可以和兽人一起部署在一线，也可以留在后方，作为指挥组的护卫力量或战斗预备队。
　　在这种作战模式下，各型火器的使用方式并不是原本被设计的发挥火力优势，提供持续火力输出，而是在恰当的时候射出恰当的弹药，以摧毁敌方的战斗阵型为最高任务。
　　譬如，半自动霰弹枪的使用方式是在双方接触前迅速发挥火力，肃清对方的精锐前排力量；榴弹发射器和迫击炮的使用方式是曲射轰击敌方阵型，在其阵型内部撕开缺口；火焰喷射器的使用方式是从侧翼制造火线，压缩敌军展开面积。
　　所有各种火器中，唯一用途不同的就是狗头人射击兵和食人魔机炮手：它们所担负的都是对敌方指挥单位的狙击任务。不过，前者的目标是人型生物，精度稍逊一些的后者则专门对付那些和它们一样、甚至更大的巨型生物。
　　当然，第1军团面临的战斗不可能都是能让双方完全展开的“堂堂之阵”。在面对不得不被分割的巷战、林间作战和规模大到需要数个连、甚至更多军队组织起来的联合战斗时，它们的战术也要相应的进行优化。
　　米璐本身没有什么军事专业知识，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基于自己对战斗的理解和从绿松石那远程问来的一点简单建议。对作战方案的进一步细化，她现在还无法光靠纸上谈兵得到。甚至，就连现在这个战斗模式也并非万全之策。
　　只有等之后真的打上几仗，吸取一下经验教训，她才能对作战方案作出有效调整。目前，她只需要按照既定计划展开训练就行。
　　“米璐小姐。”
　　在所有属下面前，米璐以第1连作为示范，让它们在铁矿前的空地上摆开了阵型，并亲自进入其中为它们进行了队形调整。
　　正当她准备让其他连队也学学它们练习一下战斗队形的时候，埃布尔突然挠着头发，找到了她。
　　“埃布尔？怎么了？”
　　“呃，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妹妹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一直拒绝让我见她。你是女孩子，也许更加清楚一点。”
　　“这是我的问题。我给她制造了点麻烦。”
　　“唔？”埃布尔本以为米璐会说到艾文身上，没想到她居然把原因引向了自己，“米璐小姐，发生了什么吗？”
　　“我之前不小心把塞西尔给我的催情香水喷她身上了，那玩意效果很强，还洗不掉，只能等三天时间自己消除。如果你不想让图娅伤心，就别去打扰她。”
　　米璐对埃布尔说话比对艾文还要直接。在面对艾文时，她好歹还蒙着层“失忆女友”的面纱。但自从之前在车上和埃布尔说开后，她在和这个少年剑士说话时就已经不再把自己当什么大小姐，也没了那种一开始为了伪装身份做出的矜持。
　　埃布尔愣了愣：“米璐小姐，你说的是真的？”
　　“我可没开玩笑。你没看出来我和塞西尔很亲热吗？我喜欢女孩子，也有些喜欢图娅，因为那个香水，我还差点把她睡了。不过，我一直都很尊重她，她接受不了这个，我就不会对她做什么。”
　　米璐这句话是在说自己，也是在指桑骂槐地告诉埃布尔：老娘对你妹妹那么尊重，你也应该尊重一下我，不要再追求不喜欢你的人。
　　埃布尔没回应米璐的这句潜台词。以米璐对他的了解，他八成不是装傻，而是真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图娅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好了。那种香水对身体没伤害，也只会影响别人，不会影响自己。明天晚上，她大概就能完全恢复了。”
　　“呼，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
　　得到好消息的埃布尔点了点头。
　　在这件事上，作为哥哥的他其实有资格责怪米璐。但不管是他对米璐的感情，还是米璐与他的身份差距，都让他不会这么做。
　　见埃布尔没什么事要做，米璐也顺手拉上他，让他看了自己对队伍的调整，并向他和所有属下演示了各种武器的操作方法。
　　看到被半自动霰弹枪打得千疮百孔的树干，埃布尔眨了眨眼。
　　看到被火焰喷射器烧得焦黑一片的地面，埃布尔咂了咂舌。
　　看到被20毫米机关炮扫荡崩裂的山石，埃布尔擦了把汗。
　　而在看到榴弹发射器一秒之内打出的数发破片榴弹同时炸开后，身为最能感觉到这种威胁的“步兵”，他终于从嘴里蹦出了一具由衷的惊叹：
　　“我的天，米璐小姐，你到底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多新式武器的？”
　　“秘密~”
　　米璐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用这个万能借口回答了他。
　　而对埃布尔来说，米璐小姐的秘密已经很多，也就不差这么一个了。
　　花了【陆一三五】两个小时时间，米璐向部下演示了所有手持武器的操作方式，并给了各连队的狗头人一些书面操作方法，让它们拿着卸下弹药的空武器给手下暂时先摸一摸，找找感觉。
　　刚才的所有火器演示中，唯一缺少的就是迫击炮；这当然不是米璐不想这么做，而是不熟悉操作、数学又不怎么好的她根本不会打炮，强行射出来，她又怕把炮弹炸到自己人头上。
　　炮兵方面，她还是打算先让地精们学习一下测距和校炮方式，等它们熟悉完这些，并进行足够的射击动作演习后，再让它们去碰实弹。
　　不过这样一来，这些原本在她看来没有价值，甚至准备被她消耗掉的地精，倒是反而成为了她手里最精贵的兵种之一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远征
　　对新战法的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之后的数天里，除了开车送货的那天外，米璐每天都会花上十个小时以上的时间逗留在军团中，要么检查战斗队形，要么监督学习武器，要么就是和狗头人们传达自己对战斗的理解，让它们更能了解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除了结巴一点，还时不时嘶嘶两声，这些狗头人与米璐聊起天来甚至比一些人类还要顺畅。
　　可惜，整个营地也只有米璐能听懂这些狗头人到底在说什么。在埃布尔耳朵里，它们讲的都是些咕噜咕噜的怪话，不但听不出任何意义，听着还觉得怪瘆人的。
　　而除了训练外，其它的事情她也没落下。
　　在帮图娅调整完属性后的72小时后，米璐掐着表，准时把图娅的魅力调了回去，让[媚骨天成]重新变回了未激活状态，也让图娅恢复了正常生活。当她和埃布尔、米蕾卡三个人再次吃到图娅的做的饭时，她差点感动得哭了出来。
　　之后的第二日，忙得停不下来的米璐又开着装甲车，跑去糠草镇给哈纳尔送了货，换来了自己宝贵的活动资金。
　　这次来回之后，米璐总算有了一段不用再往外跑的时间。她在这段时间里积极训练着手下的怪物，同时也每天连续不断地给它们补充新生产出来的武器弹药。到了与铁匠们约好的时间，米璐生产列表里的武器也生产得都差不多了。
　　开着重卡再次往糠草镇跑了一趟，她将价值数万克伦的盔甲和武器一趟运了回来。
　　看着这些铮亮的盔甲穿到数百个兽人和五十个食人魔身上，米璐总算对诗句里的“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有了实感。
　　这种冷兵器军队列阵之后给人的压迫感极大——尤其是配合兽人的身高，还有甲胄的反光。哪怕是人类王国中的精锐，远远地看到了这样一支军队，恐怕都会感到心底发寒。
　　不过，装备到位，并不代表着战斗力也完全到位：即使装备齐全，第1军团目前也没有马上出征的条件。
　　要想在东部荒野维持自己能力，它们必须在出发前带上足够它们行进到下一个兽人部落时的补给。而计算粮耗、分发口粮、划定辎重队这些事情，就足以让米璐结结实实忙活上两天。
　　为了不至于因小失大，米璐没有因为对军队的自信就提前行动，而是依然踏踏实实地让它们一边继续训练，一边为第1军团进行着远征筹备。
　　再是几天过去后，米璐的手上来了两个消息。
　　首先是西格娜·翠锋和绿松石那边：十一月下旬的第一天，绿松石先是发来了一张自己和西格娜在一起的合照自拍，紧接着又发来了她们在翠石堡的新情况：就在昨天，她们终于等来了松鹭箭团派来的第一队“协助者”，三个对人类社会十分熟悉的半精灵。
　　在把三个半精灵的照片同样发过来后，绿松石向米璐确认起了下一步指示。因为尚且感觉不到太多需要操控的地方，米璐让她暂时继续蛰伏，除了帮助西格娜进行计算和秘书方面的工作、并监视她的行踪外，不要对这个箭团情报点的行为太过干涉。
　　[了解。]
　　领受了任务的绿松石发回了一条简单的短讯，继续在翠石堡“潜伏”了起来。
　　此后没过几个小时，米璐之前派出去的那三个诱饵兽人也历经十几天的跋涉，带着一群怒牙兽人成功返回了森林——这也正是米璐今天的第二个好消息。
　　也许是之前那三百个精壮兽人实在让怒牙部落大伤元气，这次，即使三个诱饵兽人刻意渲染了战况的惨烈，怒牙兽人们仍然只是扣扣搜搜地派出了一百二十来个成员过来。这些成员里不但掺杂着比例更多的兽人斥候，就连那些兽人战士的身材和体格也与米璐手下的兽人有所差距，一看就是部落里那些没什么地位，平时又得不到太多营养补充的“老弱残兵”。
　　要是放在二十天前，就算这支兽人的质量不怎么样，米璐也会拍这手欢迎它们“弃暗投明”。但在通过扫荡森林完成了扩军任务，并获得了地精与食人魔部队的补充后，这些兽人的到来其实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
　　照例开车在安全区域接收了这批兽人，米璐将它们中的一半配到了第1军团的远征部队里，当做它们紧缺的辎重队。另一半兽人则被她留了下来，用于在军队主力离开的时候保护铁矿，让这里不至于被乱撞进来的冒险者或者怪物袭击。
　　之后，时间又一眨眼过去了三天。
　　在做好了基础准备工作后，感觉时机已到的米璐总算下了决心，决定让远征部队向东开拔，在遍布兽人与蛮荒怪物的东部荒野中一展锋芒。
　　由于米璐目前还没有完成[击败300人规模部队]的任务，不放心完全把部队交给狗头人指挥的她打算先和部队一起行动，指挥它们打赢第一场战斗后再撤回来。
　　这样一来，就算被她给予厚望的狗头军师们之后拉了胯，她也能通过沙盘指挥系统，以操作RTS游戏一样的微操方式干预指挥、控制战局。
　　“嗯……”
　　既然已经决定要找人开刀，接下来要选择的，就是一个合适的开刀对象。
　　因为只想着完成任务，米璐没有为重编后的第1军团选定一个太强的初战目标。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会儿，她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叫做“断箭部族”的半人马猎群身上。
　　这个由半人马和鹰身女妖组成的混合猎群是诱饵兽人在前往怒牙部落的路上无意间开地图开出来的，它们的总人数正好是三百多个。因为同时包含了骑兵与空中敌人，也正好能让米璐测试一下新编制对付这些非常规步兵时的效率。
　　远在百公里外的断箭猎团对即将到来的威胁毫不自知——要说它们怎么惹到米璐了，其实没有。
　　只能说，碰到磨刀霍霍的卡斯缇亚大小姐，算是它们自己倒霉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黄金组合
　　确定目标后的第二日，米璐带上远征队和埃布尔、米蕾卡及图娅，以近乎倾巢出动的姿态，前往了断箭猎团所的方向。
　　就和米璐记忆里的大部分公式化奇幻世界一样，这里除了她遇到过的兽人、狗头人之类的东西，也有着其它有着人类特征的智慧，或半智慧种族存在。
　　组成断箭猎团的半人马和鹰身女妖就是其中两个。
　　谁也说不准这些生物是怎么出现的。有人说它们是邪恶法师的实验品，也有说法是它们是创世神的无聊造物。但在米璐眼里，这些怪物现在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靶子。
　　当然，从战术角度，不管是天生骑兵的半人马，还是能够空中机动的鹰身女妖，都是米璐现在十分缺少的辅助兵种。如果她能成功让这场战斗在双方伤亡都很小的情况下结束，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因为这两个种族的天生敏捷，即使有米蕾卡的百发百中，米璐也很难做到快速生擒它们的首领。这也使得将要发生的战斗肯定会是一场恶战——至少对它们来说，是场恶战。
　　在前往断箭猎团前，除了战斗结果之外，米璐唯一挂记的悬念，就是鹰身女妖到底好不好看。
　　毕竟她在此之前从没见过鹰身女妖，对它们的容貌有所好奇也很正常。在她听过的一些关于它们的描述中，每一个鹰身女妖的身材都很好，而且能够用一下午的时间榨干一个精壮的人类男性。但当亲自领军出征的她真的看到这种生物时，它们的模样还是刺破了米璐心里的粉色泡泡。
　　这种双手为翼，双腿作爪的雌性生物的确有着传闻中的好身材，如果闭上眼睛，并心甘情愿接受事后被撕碎的代价，一些男人也不是不能将就。
　　只是，它们的模样实在有些恐怖。
　　女妖们的五官要比人类更加高耸，突兀，就像孩童噩梦中会梦到的巫婆。再加上它们那几乎咧开到耳根的青紫色嘴唇，以及隐约露出的黑黄色碎齿，几乎能让任何审美正常的人类望而却步。
　　当米璐带领的混合军团靠近断箭猎团驻地五公里时，一只在附近游荡的鹰身女妖发现了它们，并当即发出了一阵警告性的刺耳尖啸。
　　之后，没等米璐下令，一名狗头人狙击手便举起步枪对着它开了一枪。这一枪没命中它的要害，却也打下了它几根羽毛——这让鹰身女妖的呼喊变得更加凄厉了起来。
　　这只鹰身女妖的逃跑代表着远征队行踪的暴露，也意味着对方有两种应对可能：要么慑于米璐手下军队的数量在营地龟缩固守，要么就利用它们的速度优势，立刻对米璐的军队发动一场突袭。
　　本着保险起见的态度，在放跑了那只鹰身女妖之后，米璐迅速停下装甲车，跳到车前盖上，大声让部队按照编制进行列队，做好战斗准备。
　　系统军团编制所带来的好处在这种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除了尚未形成战斗力的地精炮兵外和兽人辎重队外，其它所有连队都按照训练内容，在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排成了战斗阵型。横向比较一下，这个整队时间甚至比国王的禁军都要更加迅速。
　　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米璐判断的正确：在第1军团做好战斗准备后不久，它们的前方便扬起了一片扬尘。紧接着，蒙着一层土黄色的天幕上也陆续出现了几十个零零散散的黑点，正是半人马群和鹰身女妖组成的联合猎团。
　　这两种都靠掠夺为生的群居生物虽然不是同种，但掠食习性和食谱都相对一致，平时也能互相满足一下生理问题，因此，在东部荒原上，半人马和鹰身女妖的搭配并不是一种十分稀有的组合。
　　而这种寻常的组合，对于其它的族群来说，则无亚于一场梦魇。
　　光是提到这两种生物的名字，人们就能第一时间想到它们恐怖的战斗方式：
　　速度最快，也最先到达战场的鹰身女妖往往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空中发动突袭，用锋锐的利爪撕裂自己的敌人。在盯紧猎物时，它们阴森的目光和秃鹫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在于，秃鹫进食的是尸体，它们则会当场撕碎每一个能填进肚子里的活人。
　　如果这些飞行的捕猎手没有在第一波突袭中撕裂所有敌人，随后赶来的半人马群便会接下下一棒，用它们高超的机动力和不亚于兽人的力量横扫所有还留在地面上的敌人。
　　断箭猎团的半人马们统一装备着黑曜石打制的双手战斧。即使它们的冶炼技术与人类相差甚远，但并借着自己冲锋时的力量和速度，这些最朴实的石制武器仍然能一斧砍下一名全甲骑士的脑袋。
　　如果不是它们因为栖地原因不太乐意主动进犯人类地界，再加上它们的繁衍能力都很一般，这种半人马-鹰身女妖的劫掠组合绝对会取代兽人，成为王国东部最大的心头之患。
　　“图娅，埃布尔，这次战斗你们不用参与，你们就在车里待着就好。米蕾卡，准备好弓箭，需要你出手的时候，我会给你发信号。”
　　“嗯！”
　　抓紧武器站操作杆，米璐向车内的同伴打了个招呼，闻言的三人也都点点头，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
　　鹰身女妖和半人马之间有一种默契，这种默契让它们的队形不至于脱节太远。但当双方距离靠近到一公里以内时，按捺不住嗜血冲动的鹰身女妖还是先半人马们一步，向着兽人们的阵型发起了俯冲。
　　在这些凶猛的雌性生物眼里，这支混杂着兽人、狗头人和食人魔的队伍虽然穿了些只有人类才有的精良甲胄，却没有携带哪怕任何一把弓矢——这也是它们自信的源头——只要自己的速度够快，它们就能在被攻击到之前，以波浪般的俯冲袭击摧垮这些绿皮的肉体和意志，并将让它们最终变成自己的腹中美食。
　　……怎么说呢？
　　女妖们的想法很好，只是，在计划迈出第一步时，它们就遭遇到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攻击：来自装甲车上的12.7毫米穿甲弹。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组合拳
　　第1军团远征部队的弹药补给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可米璐车上的弹药却无需担心这个。在发现鹰身女妖们突然向这边加速飞来后，早就提前调整好枪口方向的少女毫不犹豫地按下射击键，朝着空中的女妖倾泻出了一阵弹雨。
　　——哒哒哒！
　　由曳光弹组成的密集弹幕在瞬间扫过了几只鹰身女妖。两只女妖被当场扫成筛子，像一块石头一样重重地砸了下来，另两只被打中翅膀的女妖也在费力挣扎了两下后打着旋坠落在了地上，被止不住脚步的半人马群踏成了两滩肉泥。
　　“……？！”
　　面对这种甚至见不到投射物的攻击，女妖们陷入了一阵短暂恐慌之中。在恐慌的同时，它们也开始下意识地展开了空中规避。
　　这下，麻烦的人变成了米璐。她一开始能一举斩获四个战果，完全是因为女妖们没有防备。随着它们开始盘旋移动，车顶的遥控武器站很快就失去了刚开始的准头。
　　忍着这种和拿手柄在射击游戏里打飞机一样的别扭操作，米璐一连打空了一个弹箱，也没能再干下一个鹰身女妖。
　　而发现自己其实能躲开这种攻击，原本处于惶恐状态的鹰身女妖们也很快重新鼓起勇气，开始了对远征队阵列的俯冲攻击。
　　第一轮攻击由三十只鹰身女妖共同发起——因为还需要复飞，她们发动攻击的角度并非完全的90度，而是一个堪堪能让它们机动离开的斜角。
　　作为首当其冲的先头部队，位于军团阵型最前方的第1连完全承受了这波攻击：
　　当女妖们急速靠近时，手持霰弹枪的兽人抬起枪口，对着空中打出了弹鼓里的所有子弹。霎时间，三只鹰身女妖被霰弹枪命中躯干，倒毙在了地上。剩下没被波及的二十七只鹰身女妖则各自选定了一个目标，向着它们挥出了利爪。
　　俯冲加速度带来的冲击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即使有一些兽人及时举起了盾牌，仍然被女妖撞倒在了地上。
　　而那些没来得及举盾的兽人则情况更差：面对女妖的攻击，它们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些伤，严重一点的，有三个兽人被利爪划破了喉管，还有两个兽人更是直接被女妖用利爪刺穿锁骨，提了起来，准备带去高空扔下，摔成肉酱。
　　不过，这些鹰身女妖要来容易，想走却没那么简单。
　　女妖们将俯冲积蓄的力量都用在了攻击上，在离开时，除了少数几只飞行技巧特别娴熟的女妖外，其它女妖都只能拍着翅膀，垂直上升——这也让它们成为了步枪最好的靶子。
　　这次，瞄准它们的可不是第1连的几把霰弹枪，而是5个连队的所有狗头人狙击手。、
　　——砰！
　　狗头人射手射击位于千米高度下的鹰身女妖有些困难，打这种缓慢上升的目标却像是在打固定靶。随着一阵砰砰啪啪的枪声，二十多只鹰身女妖身上先后爆出一阵血花，摔落在了地上。只有几个飞得快的女妖逃出了生天。
　　看到有些女妖并没有受致命伤，米璐赶紧从车顶探出脑袋，大声制止了兽人们把它们撕碎的冲动，并让辎重兵将它们带出阵列，集中放置到了后队。
　　眼见第一次攻击就损失了那么多姐妹，剩下的四十多只鹰身女妖也变得有些犹豫，似乎想让地面上的半人马再去试探一次，再做决定。
　　抓住这个女妖们踌躇的机会，米璐抓紧时间给车顶武器站换了弹箱，并让受到了一些伤亡的第1连重新进行了整队。
　　在这段短暂的修整时间过后，前方的扬尘变得更加明显了起来。而在扬尘之中，也隐隐出现了半人马群的身影。
　　这些半人半马的怪物和鹰身女妖一样，身材十分“健美”。在奔跑时，最吸引人的是它们手中的长斧，其次则是它们胯下摇摇晃晃的马鞭。
　　米璐拿手指粗略算了算，那玩意要是插进自己体内，估计能直接顶穿她的肺。从这点看，鹰身女妖的身体构造应该和人类并不完全一致。要不然，它们也不可能承受住这么恐怖的东西。
　　“米汗，让第2连顶上去，和1连保持平齐，准备抵挡冲击！”
　　根据米璐的目测，这些半人马的冲锋宽度大约在一百米左右，一个连队的阵型正面无法完全覆盖这段距离。为了尽量发挥兵力优势，米璐将手笼在嘴边，用吼声通信让带领第2连的狗头人米汗把队伍拉到了前面，和第1连组成了一个160米的前方阵线，既能让喷火器发挥作用，又能防止敌方忽然展开包抄。
　　事实证明，米璐在防止绕后这件事情上有些多虑：半人马群对自己的冲击力无比自信，甚至自信到了完全放弃了包抄这种战术。
　　在以往的每一次战斗中，它们都只需要依靠一次——至多两次——的冲锋，就能碾碎任何阻挡在它们面前的敌人。不管那些敌人是兽人，地精，倒血霉的人类冒险者，还是什么其它在东部荒野游荡的生物。
　　可以说，除非遇到和它们同等数量的半人马群，它们基本不会放慢冲锋的脚步。
　　而对抗这种骑兵集群冲锋的战术，恰恰是米璐之前演练过，也是之后可能要经常用上的。
　　死死盯着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半人马群，两个连队的所有兽人战士都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默，以免战吼与咆哮动摇阵线的紧密程度。当它们靠近到离兽人部队两百米时，连队中的榴弹手率先出手，朝着它们打出了一阵榴弹。
　　60发破片榴弹在人马群中炸开，十分轻松地造成了数以十计的伤亡，并完成了至关重要的一个任务：破坏阵型。
　　冲锋起来的骑兵很难停下来——即使半人马能自己控制自己的蹄子也是如此。当阵型出现空洞后，不但后来者的马蹄可能会将友军踩得骨折肉烂，整个半人马群的冲锋速度也会随着每个成员的被迫位移而减缓。
　　当它们用比之前慢上不少的速度冲到军团阵列前时，早已做好准备的兽人枪手举起霰弹枪，对着敌军就是一轮轰扫。
　　第一排的十几个半人马被霰弹打得千疮百孔，哼也不哼一声就直接摔倒在地，数百公斤重的躯体在惯性作用下拧成一团。当它们在滑了一段距离后彻底停下时，这些半人马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堆姿势诡异的尸体。
　　霰弹扫射完成，打空子弹的兽人枪手迅速从阵列间的细微空隙中撤了回去。与此同时，部署在两翼的兽人喷火手紧接着上场，按下扳机，向半人马群的两侧喷出了数道长达三十多米的炽烈火舌。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沙盘指挥系统
　　生物对火的畏惧是一种本能。受过严格训练的战马不能避免，唯逞蛮勇的半人马也不能免俗。
　　在第一排的一批半人马被霰弹枪打倒后，分布在冲击队形两侧的半人马有意无意地开始向两边扩散，意图躲避榴弹杀伤。但还没等它们跑开多远，炙烈的火龙便在烧焦几头不及避让的半人马后，将它们重新逼了回来。
　　看着被重新压缩到一块的半人马部队，后方的兽人榴弹手抓住机会，再次射出了一轮榴弹，各连的狗头人狙击手也瞄准它们，纷纷开火。一时间，榴弹爆炸声和步枪击发声响彻战场，甚至隐隐压过了半人马群奔腾产生动静。
　　榴弹炸开的锋利破片在半人马群中扫荡、四射。而被迫形成的密集队形则让它们遭受了远超第一波火力的损伤。
　　经历两轮打击后，发动冲击的一百八十多头半人马要么倒毙，要么逃窜，当它们最终冲到兽人面前时，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而让它们恨到牙痒痒的是，这些兽人居然摆出了不符合它们种族传统的密集阵型，使得半人马们根本没有任何举斧挥砍的空间。
　　为了给敌人造成最大杀伤，跃过同伴尸体的五十多头半人马只能放弃挥砍，转而横抓战斧，斧刃朝前，如同铲车般向着兽人阵列硬生生撞了进去——
　　——轰！
　　血对血，钢对钢；一阵肉体与金属的碰撞声后，兽人们的前沿阵线肉眼可见地往后退缩了半米，几个遭受冲击最重的兽人也被撞得飞了起来。作为代价，失去了机动性的半人马群也完全陷在了兽人阵中，动弹不得。
　　尽管半人马们经过了一阵零星而顽强的抵抗，并且继续用蹄子踢飞了几个兽人，可在短短数分钟后，它们仍然抵挡不住四面八方刺来的刀斧和枪矛，全部伏尸在了兽人阵前。
　　见此情景，还在空中徘徊的鹰身女妖们顿时作鸟兽散，连营地都不敢回地朝着周围四散逃亡，彻底宣布了这次突袭的失败。
　　在刚才的战斗中，米璐可以操纵武器站开枪，不过为了测试部队的独立战斗效能，她刻意没有插手军团对抗半人马的战斗。
　　击溃对方的这次袭击后，少女跳下装甲车，查看了一下兽人们的伤亡情况：4个兽人死亡，5个兽人重伤，还有十几个兽人在推挤中受了些轻微的皮肉伤。即使在被半人马群直接冲阵的情况下，这一战损比仍然相当好看。
　　但米璐很清楚，这还不是它们的极限。
　　第1军团在铁矿据点训练的战术主要针对的是大规模的步兵部队，面对这种空-骑联合侵袭，它们刚才使用的战法其实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武器战斗力来：如果它们能将交火线提前一些，让狗头人狙击手在对方接近1公里内时自由开火，同时在2-3公里这个距离上投入食人魔机炮手，那些半人马恐怕不会有一个人冲到阵列近前。
　　唯一的问题在于，如果它们真的这么做了，远征队携带的弹药恐怕根本撑不过两场战斗。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补给难度和战斗力之间的平衡问题。以军团的情况，就算知道了可以改良的方向，米璐暂时也支撑不起这种消耗，只能等产能进一步提升后再做处理了。
　　“图娅，这里的伤员就拜托你了。”
　　半人马和鹰身女妖一起的人数绝对超过了三百，系统没提示米璐任务完成，应该是还未判定战斗已经结束。
　　将这次战斗的细节记下后，米璐留下了一个连队照看图娅、俘虏的鹰身女妖和一批重伤员，自己则带着另外四个战斗连，继续向断箭猎团的营地发起了攻击。
　　断箭猎团的营地和米璐见过的所有营地都不同：半人马住的是一种没有布幔，只有支撑的大帐篷，鹰身女妖则住在一些悬吊在半空中，类似树屋的草窠里。
　　见此情景，米璐直接用火力驱散了营地周围的鹰身女妖，然后让一些兽人战士护送喷火手上前，用火焰喷射器点燃了整个营地。
　　随着火舌的喷吐，全是易燃物的营地很快便烧成了一片。留在这里的半人马本身就是些年幼老弱之辈。遇到火焰，无力反抗的它们很快朝着周围狂奔了出去，由于米璐的目标只是完成任务，而非屠杀，她倒也没对这些幸存的半人马赶尽杀绝。
　　十几分钟后，随着整个营地被彻底烧毁，她的眼前总算弹出了期待已久的系统提示：
　　【普通任务[击败一支规模不低于300人的敌军]完成，获得1200经验，解锁沙盘指挥功能】
　　【新增普通任务[将‘第1军团’的满员率补充到100%]，任务奖励：2000经验，扩容1个军团槽位】
　　这个任务的完成给米璐送来了她急需的沙盘指挥功能，新解锁的任务也还算简单，同时也解除了她之前对只能指挥一个军团的担忧。
　　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冒着滚滚白烟的营地，米璐打开军团面板，调出了新出现的沙盘指挥界面。
　　这个功能的面板和她之前看过的所有系统面板都不一样。当它展开之后，出现在米璐面前的是一副类似卫星地图的俯视角动态地图。地图的范围囊括了整个光辉王国，以及被诱饵兽人探过路的东部荒原区域。凭借自己的意念，她可以在这张比例尺巨大的地图上对己方单位周边区域进行缩放，缩放到最小范围时，甚至能让比例尺缩小到1：100。
　　不过，因为只是一副模拟沙盘，这张地图并不是能够反映实景的真正卫星地图，而是在自动绘制的地形背景上放置了大量以不同颜色区别的敌我棋子，其中，我方为红色，敌方为蓝色，至于中立单位——例如铁矿的那些农民——则是白色。
　　这种标识分类谈不上细致，可以看出来，它的存在完全就是为了方便米璐进行战术指挥，没有其他附带其他任何一点赘余功能。
　　靠这张地图，米璐能将指挥进行得得心应手，但指望用它来偷窥洗澡的美少女，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好用的修改器
　　将地图缩放到第1军团远征队所在的位置，打算测试一下效果的米璐选中身边的第1连，对它们下达了“向左移动20米”的指令。
　　米璐原本还以为从下令到实行之间至少得有个几秒钟的延迟，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几乎就在她下达这个指令的瞬间，被她选中的第1连就整体向左开始了移动，并在走出20米后稳稳停了下来。
　　这个沙盘指挥的功能远超她的想象。和系统的其它功能比起来，它倒像是真的在玩游戏了。
　　只要有了这个，她完全可以在铁矿里宅着操控自己的手下部队席卷整个东部荒野，甚至更多地方。
　　“太棒了……”
　　在一股莫名兴奋感的驱使下，觉得自己赚大了的少女来回走了两步，接着再次控制着第1连分成两队，从两条路径向一个地点分头行进。
　　这次，第1连也忠实执行了她的命令。两支分队重新接头的时间虽然因为怪物们不同的动作幅度产生了一些误差，可这个误差也没超过十秒钟，用米璐的话来说，就是“操作手感十分丝滑，基本感觉不到延迟”，而即使是这些因为动作幅度产生的延迟，也可以通过提升兵员素质的方式来弥补。
　　换句话说，在指挥上，这个沙盘系统几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控制机器。
　　见识了指挥系统的强大功能，米璐在兴奋的同时，也稍微有些奇怪：当她的命令传达到那些部下身上时，它们是怎么将其付诸实行的？
　　“卡莉尔族长，在刚才动起来的时候，我……嘶……我能感觉到一些东西。那是您的声音，您的意愿，您的力量。在它们的驱使下，我毫不犹豫地执行了您的命令。”
　　“哦？”
　　米璐好奇地问了问米汗，它的回答则显得有些玄乎。为此，她又向另外的几个兽人和狗头人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结果，它们的描述虽然各异，内容却基本一致：在某一瞬间，它们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本能的念头，这个念头控制着它们停下手上的一切动作，专心执行了米璐对它们的命令。
　　从这点看，这种指挥功能不会对士兵造成什么副作用——这也让米璐放下了心。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她又通过沙盘指挥系统，做了一系列包括控制整个军团移动、控制武器班攻击指定位置、以及控制单个狗头人射手射击目标在内的测试，这些与战斗相关的测试无一例外，全部成功。而一旦她下令手下进行比较复杂的操作——例如让狗头人跳高的同时全身转体、让食人魔摆一字马、或者让兽人说人类语言——时，沙盘指挥系统就变得无法胜任了起来。
　　这让米璐更加肯定了它“战争机器”的性质，也完全确定了它的用途。
　　“图娅，辛苦你了。”
　　“谢谢……”
　　带着部队返回之前的战场，收获颇丰的米璐给图娅递了瓶水，然后下达命令，让手下部队在战场上进行就地补给。
　　所谓就地补给，补给的当然不是弹药，而是食物。
　　人类也许会因为一些原因不把人型生物列入食物清单，但不管是兽人、狗头人还是地精都没这种毛病，至于食人魔，更是从名字里就能看出来它们的食谱。
　　一场战斗过去，几十只鹰身女妖和上百头半人马的尸体能足足提供出好几十吨的肉。这些肉不可能全部带走，可也足够让她的部下们饱餐一顿。
　　现场扎营生火完毕，兽人们开始将半人马和女妖剥皮剔肉，煮制食物。半人马的肉切出来和普通的畜肉差不多，而鹰身女妖在被剁去脑袋和四肢后的样子则像极了普通人类女性的躯干，让米璐有些恶寒。不过，随着它们被肢解成块，扔进锅里，这种君子见庖厨的不适感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乘着部下们进食的机会，米璐专门去见了一下那些被抓的鹰身女妖。
　　兽人们一共俘获了九只受伤未死的女妖。除了三只女妖因为流血过多致死外，剩下还活着的六只女妖都在经过图娅的简单治疗后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些狡诈野蛮的飞行生物有着和人类相当的智力，也会用简单的语言交流，但它们没有使用工具的手，自然也没有文字存在。
　　在系统翻译的帮助下，米璐找到一只看上去顺眼点的鹰身女妖，磕磕绊绊地向它询问起了它们首领的位置。
　　“我不知道。”
　　被问到的女妖惊讶于眼前的人类雌性居然会说它们的语言，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它只是摇了摇头。
　　米璐早就猜到女妖首领不会加入第一波冲击，所以也没有对此感到失望。
　　看着眼前这个五官相比它的其它同类更加柔和一点的鹰身女妖，她忽然有了个不太着调的想法。
　　在被捆住爪子的女妖身前蹲下，米璐打开了它的属性面板：
　　【瑟瑟维菈】
　　[女 14岁]
　　[所属：断箭猎团]
　　[军事：4]
　　[谋略：7]
　　[魅力：4]
　　[管理：5]
　　[战斗：13]
　　[性格：敏锐、暴食、（？）]
　　[弱点：翅膀、（？）]
　　[特性：迁徙猛禽（在进行长距离飞行时，耐力相比平均值提升100%）]
　　这个面板的各项属性看上去都很“鹰身女妖”，特性也是为这种生物量身定制。浏览完它的各项属性后，米璐就像对待白金玫瑰的那个小接待员一样，将鹰身女妖那完全靠身材撑起来的魅力提高了4点。
　　属性提升带来的变化几乎立竿见影：8点魅力可就比图娅少了1点。这个数字刚一到8，女妖的样貌就很快从“面目狰狞”变成了符合人类审美的花季少女模样，甚至比一般的漂亮村娘还有魅力。
　　有时候，外貌就是能决定不少东西。
　　米璐虽是变成了女性，她的审美却还和之前类似。就和不少男人热于救娼从良，或者“英雄救美”一样，有些颜控成分的米璐也会对好看、又没有威胁的女性给出更多同情——哪怕对方在不久之前还是敌人。
　　摸了摸女妖的脑袋，感觉自己捡了个漂亮人外娘的米璐从怀里取出一块糠草镇甜饼，喂给了它：
　　“来，吃点东西吧。”
　　“……”
　　尽管女妖是杂食动物，吃惯了肉类的瑟瑟维菈还是不太喜欢这种小麦制品。不过，智商不低的女妖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即便感觉自己的嘴巴忽然有些张不太开，也有些奇怪为什么眼前的人类没有杀死自己，不想死的女妖还是叼住饼干，咽了下去。
　　看着女妖把自己给出的食物咽下，米璐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开始诱导女妖们加入自己。
　　“你们应该也看到刚才的场面了。断箭猎团已不存在，现在就剩下了你们六个人还活着。我比那些半人马更强大，也可以给你们提供更好的保护，所以，你们愿意加入我的麾下吗？”

第一百四十九章 姐妹丼
　　“为什么？”
　　瑟瑟维菈舔舔嘴角的饼干屑，湛蓝色的双眸中满是疑惑。
　　它见过人类，但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类。
　　在第一次出去狩猎时，才长到八岁的它曾被一个比它高出两个头的人类一斧头甩中了大腿，并在逃跑时恐惧地看到他砍下了两个姐妹的脑袋——这让它对人类一直有些心理阴影。
　　而在它十岁之后的几次狩猎中碰到的人类，则又都不是它和姐妹们的对手。
　　面对无可逃避的死亡，那些人类要么哀嚎，要么反抗，要么唾骂，却从来没有人真正把它们当成过可以正常交流的生物。
　　眼前这个人类会说它们的语言已经足够让它惊讶。更别说她居然在可以一刀结果自己的时候没有下手了。
　　“你不是人类吗？既然你是人类，你们不应该把我们杀了吃肉吗？”
　　“听着，长羽毛的小可爱，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把你们当食物捕猎，我手下吃那些尸体也只是不想浪费。别忘了，率先攻击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你们。”
　　“……是，我承认这点。”
　　米璐的这句话说得有些违心——她的目标其实就是用断箭猎团来试刀，只不过，瑟瑟维菈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自然也无法对她的话进行反驳。
　　就和米璐说的一样，的确是它们赶在对方靠近之前主动发起了攻击。
　　鹰身女妖没有人类的道德观念，可作为群居生物，它们对对错这种事情还是有着基本概念的。
　　就是，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件事情：
　　“人类，我们把你们当成食物，为什么你不吃我们？”
　　“因为我不止把你们当食物。”
　　拍拍女妖嫩嫩的脸蛋，米璐没有和它们解释太多，而是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提问。
　　她招募这些女妖除了是为了好玩，也是因为它们有些实际用处。
　　飞行生物的速度比车辆快，又比飞行器更加隐蔽，就算不把它们作为战斗兵种，如果米璐之后需要快速传递一些小物件，这些鹰身女妖也能帮上忙。
　　“好了，现在回答吧，你们愿意加入我们吗？如果答应，我会保证每天给你们吃的东西，让你们不用再狩猎。要是不答应，我现在也能放你们——”
　　“放我离开！”
　　米璐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另一只鹰身女妖已经大声喊了出来。紧跟着，另外三只女妖也暴躁地表达了同样的意愿。
　　它们的年龄比瑟瑟维菈都大，经历过的猎杀也更加丰富，就算米璐的态度在它们看来十分和善，它们也不相信人类会给它们什么好处。
　　米璐没想到这些家伙会这么向往自由，可话已经说了出去，她也不打算反悔。
　　她没能抓到鹰身女妖头领，就代表她无法完全控制这些女妖，如果它们不是真心投降，反而还不如放了它们。
　　“既然不愿意留下，那你们就走吧。”
　　用猎刀一一切断捆住这几个女妖的绳索，米璐将它们统统放了出去。
　　四只女妖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际。最后，只有被米璐喂了饼干的瑟瑟维菈和另外一只女妖留在了这里。
　　它们两个没有说话，但这种沉默实际上就是一种态度。
　　在让米璐等待了半分钟后，瑟瑟维菈终于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人类……我愿意和我的妹妹留下来。”
　　“她是你妹妹？”
　　闻言的少女看了眼旁边的那只女妖。瑟瑟维菈不说她还不觉得，仔细一看，它的模样倒的确是和容貌没变化前的瑟瑟维菈有些相似。
　　属性修改器对属性的变化十分潜移默化，对于自己姐姐的容貌变化，女妖中的妹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就好像她从出生以来就是这样似的。
　　“是的。”瑟瑟维菈点点头，同样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我们是从同一窝蛋里面孵出来的，但她比我要晚出壳一些。人类，你比我见过的其他人类和半人马都要强，我们愿意听你的。”
　　“明智的选择。接下来你们跟着我，保证不会让你们后悔。”
　　啪地打了个响指，少女用猎刀划开最后两只女妖爪子上的绳索，然后带着新加入队伍的女妖姐妹去了车边。
　　见米璐带着两只鹰身女妖过来，留在车上的埃布尔和图娅有些诧异，被吓了一跳的米蕾卡甚至下意识地往弓上搭了一支箭矢。直到米璐跟他们解释了情况，几人这才先后放下了警惕。
　　鹰身女妖的翅膀和爪子比人类的四肢要占地方不少，不过稍微挤挤还是能坐进来。就是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这对鹰身女妖姐妹身上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
　　图娅对这姐妹俩一美一丑的模样有些好奇。出于尊重，她没把这个疑惑表露出来，但知道她们听不懂人类语言、也没图娅那么在意别人感受的埃布尔则没避讳这个：
　　“米璐小姐，鹰身女妖里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
　　“可不是？不然我为什么把她们带回来？”因为瑟瑟维菈和她的妹妹已经算是自己的部下，米璐也没再用专指怪物的人称代词称呼她们，“那个漂亮的女妖叫瑟瑟维菈，你喜欢她吗？如果有生理需求需要发泄，她完全可以帮你。”
　　“不……米璐小姐，你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书上不是说了吗？鹰身女妖的性欲都很旺盛，埃布尔你这么帅气，瑟瑟维菈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但你知道的，米璐小姐，我……”
　　“好了好了，要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强求。”
　　笑着打断了埃布尔没说完的例行表白，米璐拧动钥匙，发动了装甲车。
　　从没听过的引擎轰鸣声让瑟瑟维菈姐妹的身子颤了颤，也让图娅稍微有些奇怪：
　　“米璐，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
　　“回去？”她的话不止让图娅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就连后座的埃布尔也愣了愣，“可米璐，你的军队不是还在这里吗？”
　　“不用担心，我今天开车过来只是看看情况，就算回了铁矿，我也有办法指挥它们。”
　　“原来如此……”
　　图娅和埃布尔对米璐的能力早就见怪不怪。比起凭空弄出一大堆武器，这种事情反而算不上什么。
　　下令远征队在原地扎营修整、等待命令后，米璐带着同伴们，赶在入夜之前驱车返回了铁矿。
　　远征队的第一场正式战斗让米璐拿到了任务奖励，也暴露出了影响部队战斗力的两大问题。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是她之前就知道的老大难：一是弹药补给，二是野战医疗。
　　要想解决前者，米璐就必须生产足够数量的运输载具，并开始着手培训一批车辆驾驶员。这两项工作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总归是件能够脚踏实地，一步步实现的事情。
　　真正让她有些没头绪的是后者。

第一百五十章 祈祷的力量
　　为了能帮上她的忙，图娅从糠草镇来到铁矿后不但没得什么空闲，还可谓是劳心费神。每次战斗中，这个好心的治疗师都要付出大量精力用来治疗伤员，但米璐却没能给她什么相应的报偿。
　　这不仅让米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在客观上，这种恢复手段紧缺的情况也制约了一支军队的正常运转。
　　因为米璐之前已经否定了从人类中招募治疗师的可能，所以目前，她只能在东部荒原那边想想法子。
　　按照常理，森林里的食人魔都有治疗伤势的药膏，长期处于战争状态的兽人不可能没有治疗手段。可当她向“榔头”它们问起兽人战斗后的伤员治疗时，它们却说得模棱两可，只是告诉她“祭司的安抚能让它们好受一点，并迅速恢复健康”，但并没有说清楚祭司到底是怎么做的——这让米璐忍不住怀疑，那些属于兽人的治疗方法，就在那些既非战士、也非斥候的奇怪兽人身上。
　　在当初进攻铁矿时，冒险者联合小队曾经杀死过数名那样的兽人。可惜米璐当时不知道它们的重要性，也没有对它们的尸体进行研究，以致错失了一个获得重要情报的机会。
　　好在她的手上现在还有一个有价值的询问对象：真正的怒牙兽人大祭司楔鲁瓦·塔顿·怒牙。
　　在从楔鲁瓦那里夺得头衔后，米璐一度认为它已经失去了价值。她之所以把它囚禁在铁矿里，也不是觉得还能从它那儿榨出什么，而是不希望自己蚕食怒牙部落的计划受到干扰。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个出于谨慎的无心之举反而派上了用场。
　　“瑟瑟维菈，你和你妹妹就住在这里了，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可以告诉我，我再帮你们调整。”
　　帮鹰身女妖姐妹在之前艾文所住的房间里安顿完毕后，米璐前往矿洞深处的单间内，再次见到了那个形容枯槁的老兽人。
　　经历过一开始被欺骗之后的狂躁，有着[狂信徒]性格的楔鲁瓦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
　　除了吃饭睡觉以外，它每天在矿洞里唯一的兴趣就是向着战争女神祈祷。祈祷的内容，米璐不得而知，不过肯定不会是感谢她这个给了它一个住处的“大善人”。
　　这一点，米璐从它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人类？你之前欺骗了我，现在又要来干什么？”
　　“放你走。”
　　手里转着猎刀的少女耸了耸肩，回答了它。
　　她这次没说假话——如果楔鲁瓦配合自己，她是真的打算放它走。
　　现在的第1军团已经不再惧怕怒牙部落的威胁，就算让它回到部落，它也无法改变什么。更别说，怒牙兽人们的另外两个大祭司还很有可能不会让它安全回去了。
　　“……哼。”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米璐看了几秒，楔鲁瓦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再信任你吗？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这就是你们人类的秉性。”
　　“如果你觉得骂我两句能让你解解气，那你随意。但楔鲁瓦祭司，你心里应该也清楚，说这种话除了泄愤之外，没有其它任何意义。”
　　“那又怎么样？我无法再相信一个骗子。”
　　“我说了，这种置气一样的话没有意义。”
　　米璐叹了口气，捂着额头，再次发挥了自己的演技。
　　“实话实说，楔鲁瓦祭司，我也不想对自己答应的事情反悔。我之前之所以扣下你，完全是因为我那个翠石堡上司的要求。她在知道你被我抓到后执意要把你抓去翠石堡斩首，为了让她不派人来追查，我伪造了你因为监禁不善导致死亡的报告，给自己平白找来了一顿臭骂——你们兽人能明白这种事吗？”
　　“……”战争女神祭团的人不像普通兽人一样对人类毫无了解。听到米璐顺着她之前所立人设编出来的市侩理由，楔鲁瓦的眼神变了变，隐隐有些相信了她，“所以，人类，你现在就能放我离开？”
　　“当然。”米璐点点头，“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今晚我就能放你走。”
　　“什么叫配合？”
　　“很简单，只需要你回答我一个常识性问题就行——你们兽人是怎么治疗伤者的？”
　　“……？”
　　楔鲁瓦的表情有些莫名，好像在奇怪米璐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可看着她认真的表情，不想失去这个离开机会的老兽人还是把这个并不敏感的信息告诉了她。
　　“我们治疗伤者，靠的当然是战争祭司的治愈之力。”
　　“怎么说？”
　　“向战争女神祈祷，就能获得力量。”
　　老兽人说完，忽然向前伸出干枯的右手，念念有词了两句。
　　随着它的低语，它的手边出现了一丝丝游离的青色魔力。尽管它在没有法杖的情况下无法集中这些魔力去愈疗任何东西，但它们的存在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种不需要借助水晶的魔力，让米璐想起了塞西尔之前描述暗榕教团力量时的一句话：“它和神术的获得途径实在很像。”
　　这里的“它”，既可以用来指暗榕教团的欲望之力，似乎也能用来形容兽人祭司使用的这种向战争女神祈祷得来的力量。
　　米璐算是个唯物主义者，也正因为如此，她不会否认真正存在于物质世界的东西。基于这些确实存在的力量，她猜测这个世界应该有神、或者被冠以神名的东西存在。
　　如果能将它们的信徒划在系统军团的编制内，利用一下这些所谓神祇的力量也未尝不可。
　　“楔鲁瓦祭司，你们兽人的每一个祭司都会这种技能吗？”
　　“没错，只要它们足够虔诚，便能获得神恩。”
　　“懂了，我要问的就这些。”
　　“人类，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可以履行承诺，放我离开了吗？”
　　“没问题。”
　　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答案的米璐没有食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脚镣钥匙，她很干脆地帮兽人祭司解开镣铐，放它离开了这里。
　　“呼……”
　　除了身上的衣服和一本它自己在这些天默写下来的战争祭文外，这个老兽人什么也没带走。
　　在走出矿洞的瞬间，久违呼吸到外界空气的它像是在感谢女神的恩典般，长长地深呼吸了两次。
　　然后……
　　在继续往外走了几步后，它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出现在它面前的是一副让它无法理解的场面：怒牙部落的几十个兽人就扎营在铁矿前的空地上，却没有一个人想到进去救它。更加诡异的是，营地里坐着的除了兽人外，居然还有十几个完全不该和它们平起平坐的人类奴隶。
　　它们怎么能如此？
　　它们怎么敢如此？
　　抑制着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臂，原本被祈祷抚平了心神的楔鲁瓦心里一下子又涌出了当时被抓时的场景，还有被米璐欺骗的旧事。
　　它手下的兽人们就在这里，现在，它只需要振臂一呼，就能回头将那个人类女人撕个粉碎。
　　它有什么理由不这么做吗？
　　没有。
　　就算楔鲁瓦搜肠刮肚，它也找不出任何一个理由，让那个欺骗它的人类女人免于死亡的恐惧。
　　既然如此，那它何不现在就——
　　“别看了。”
　　楔鲁瓦的心里正在心潮澎湃，知道它在想些什么的米璐已经从后面跟了上来，打消了它那点刚刚萌生出来的小想法。
　　“这些兽人现在已经是我的部下，你也不再是它们的大祭司。所以，乖乖走吧，别再回头——要是再回过头，我的承诺可就不会作数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图娅小姐鼓不起劲
　　楔鲁瓦不愿意相信米璐的话，但出于一种奇怪的危机感，它还是没有真的像心中所想的那样，振臂一呼，以求百应。
　　在米璐的催促下，兽人祭司继续向前走了两步，而它的眼睛还是直直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些同族。它希望它们能簇拥过来，跪在自己的身边，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大祭司，然后将它身后那个讨厌的人类雌性撕成碎片。
　　但直到它迈着落寞的步伐离开据点，它都没能听到那些怒牙兽人对它打上哪怕一声招呼。
　　对这位战争女神的大祭司来说，这无疑是一件让它感到无比失望的事情。
　　而对米璐而言，这只不过是让据点里少了一张吃饭的嘴罢了。
　　回到矿洞内的房间，米璐给自己泡了杯图娅用野树莓果酱调的水果茶，接着打开系统面板，规划起了接下来的行动。
　　工厂的产能不能浪费，所以她首先要决定的就是接下来的生产序列。
　　第1军团目前装备的武器主要消耗的是7.62、18.4和20毫米三种不同口径的弹药，以及用于炮手的40毫米榴弹和82毫米迫击炮弹。按照军团当前装备的武器数量计算，一次为它们补给可供一场战斗的弹药，大约需要20吨左右的运力。
　　这个数字对米璐的大卡车来说不算什么，但问题是，那种巨无霸重卡的地形适性并不好，她也不可能每次都开着大卡车去送货。如果以常规高机动卡车5吨左右的运力计算，补给一个半满编军团怎么说也需要一支由5辆卡车组成的车队。
　　再考虑到整备时间、车队轮换和备份车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想保证一个军团不用顾忌弹药问题，车辆的数量可能还要翻倍。
　　米璐现在手上有十一个空闲工厂，这些车倒是不难解决，难解决的主要还是人：装备10辆车，就意味着她需要培养双倍数量的驾驶员。以常规驾校的训练周期计算，就算她一切从简地加急训练，那些驾车者也得半个月才能形成战斗力。
　　要想获得一队合格的车手，这是条必经之路。虽然麻烦，却也没办法。
　　等最初的这一队驾驶员训练好后，由它们来老带新地教授驾驶技巧，就比米璐一个人去教它们开车要容易多了。
　　“一、二、三…十。”
　　将需要三天半时间造好的10辆[中型高机动载重卡车]加入生产列表里，少女喝了口茶，关掉生产面板，转而打开了沙盘指挥系统。
　　第1军团的远征队目前还驻扎在白天的战场上。那里离怒牙兽人部落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以第1军团的行军速度，这段距离足够它们走上好几天。
　　方圆两百里的范围很大，这片荒野上也不只有怒牙兽人一个部落。为了尽量避免路上遭遇其它敌人，米璐给它们远程下了命令，让它们在第二天拔营后直接沿着兽人诱捕队走过的道路继续前进，直到靠近到怒牙部落二十公里以内后再原地停下、等待她的新命令。
　　在她下达指示的下一秒，这个命令便被完美烙印到了每一个远征队成员的脑海里，也决定了它们之后几天的行动。
　　“唔……”
　　完成这些工作，有些累了的米璐伸了个懒腰，端着杯子离开房间，准备洗漱完毕就休息。
　　刚打开门，她忽然发现图娅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外面——这让她愣了一下：
　　“图娅？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嗯。”站在门外的图娅点点头，朝着哥哥的房间看了一眼，然后迈着小步偷偷溜了进来，“米璐，你现在有空吗？”
　　“当然有。”
　　“我想和你说说话……”
　　“没问题，什么话都能和我说。”
　　第一次听图娅提出这种请求的米璐没有拒绝她。
　　放下杯子，锁上房门，少女拉着图娅坐到床边，自己则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两人面对着面的姿势让米璐再一次无可避免地审视起了眼前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她把图娅脱光后看到的场景又再一次出现在了脑海里，让她的脸忍不住红了红。
　　微微垂着头的图娅没察觉到米璐的异样，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用有些沮丧的声音小声说着自己的烦心事：
　　“米璐，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有什么麻烦事吗？”
　　“是很麻烦。怎么说呢……我现在感觉什么事情都很麻烦……我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艾文先生又离开了。”
　　“说什么呢？”
　　米璐把椅子向前挪了挪，握住了治疗师的手。
　　图娅的手软软的，但冷得可怕。
　　对着她的手哈了两口气，又放到怀里捂了一下，米璐总算让它热乎了起来。
　　“图娅，你这种话说得真的很奇怪。你和埃布尔是因为我才不得不离开糠草镇，来到这里后，你又是帮我们做饭，又是帮我治疗手下，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如果这还是‘帮不上什么忙’，我还能从哪去找像你一样的助手？”
　　“抱歉，米璐，我没有其他意思，我……”不想让米璐误解自己是在说反话的图娅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来这里？”
　　“是后悔那天晚上。”说到这个的图娅再次沮丧地垂下了头，“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艾文先生，我也好想和他一起。可是那天晚上，我的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我，我不能那么做，因为……”她咬咬嘴唇，“因为那是不对的。”
　　“好啦。”
　　将图娅的双手放在膝上，米璐抬起手，温柔地帮她顺了顺头发。
　　在和艾文这段时间的相处里，米璐其实已经能看出艾文的性格。
　　他有着米里昂的贵族骑士少有的专情，但门第观念很强，强到让米璐有些不太喜欢。
　　虽然她之前就想撮合艾文和图娅，可如果抛开“不想被艾文”烦的私心，仔细想想，这对图娅也许并不一定就是个好归宿。
　　对这样一夜欢好后得来的平民女性，就算艾文能接受，他的家族又能接受吗？
　　人人都想飞上枝头，可不一定人人都是金凤凰。
　　米璐觉得图娅这样的好姑娘值得一段幸福的感情，但如果她自己都这么纠结，也许，自己也应该从另一个方向开解开解她。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小笨蛋
　　“你什么也没做错，图娅。而且这件事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就是一个艾文吗？就算他不回来了，米里昂的骑士又不止他一个。”
　　“……对不起！”
　　图娅对米璐抚摸自己头发的动作没什么抗拒，但听到这句话，她却忽然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猛地颤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米璐，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就是被他当时看你的那种眼神迷住的。在那一瞬间，我想，如果能被他看着的是我，那该多好……”
　　图娅捂着头，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就好像用最快的速度甩掉了一件包袱。
　　“米璐，我知道我这样很不对，如果要责怪我，我不会说什么。”
　　看了这个像在忏悔室里告罪一样的姑娘一眼，米璐忍不住叹了口气：
　　“笨蛋，别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笨蛋？”
　　“你就是笨蛋。我说了，我不喜欢艾文，你也根本不用为此自责什么。”
　　“可是……”
　　“别可是了，图娅。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艾文不是米里昂的骑士领主，你还会一眼喜欢上他吗？”
　　“会。”
　　闻言的图娅想都没想，就十分笃定地点了点头。
　　“那如果他长得没那么入眼呢？”
　　“嗯……”
　　面对米璐的第二个问题，不会说谎的图娅显得有些犹豫。见她这副模样，米璐也大概猜到了她对艾文的一见钟情来自哪里。
　　人类都是颜控——这点无可避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但相应的，假如这样的憧憬失败了，亦没必要太过失望。
　　米璐自己这么觉得，她也希望图娅能明白这点。
　　“你看，图娅，你之所以喜欢上艾文，这不还是觉得他很帅嘛。”
　　“是有一些……”图娅交叉着十指，小声说道，“不过，吸引我的还有他的眼神，以及他救了我们。”
　　“看来，图娅的梦想是成为被骑士保护的小公主？”
　　“每个人都会有点那种梦想，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个普通冒险者……”
　　“除了这个，你还是我的同伴。”
　　米璐早猜到图娅会这么说。
　　双手捧着治疗师的脸颊，少女让她把头抬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把自己心里的所有信心和关照都传递给她。
　　“我说了，图娅，我会无条【壹叁】件帮助你。所以别灰心，好吗？感情这种事还是得靠点缘分的，艾文和你对不上，那我们也不用强求。我们不会一直留在这种地方，等我回到拉汶亚的时候，我会专门给你办场酒会，到时候，那些男人可有得你挑的。”
　　“……谢谢你，米璐。”
　　“不客气。”
　　见图娅眼中的沮丧消退了不少，米璐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
　　在一开始她面临追杀毫无安全感的时候，第一个愿意对她伸出援手的图娅充当了姐姐的角色。而现在，一切又反了过来。
　　有些意外，却又十分自然。
　　“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别想太多了，快去睡吧。”
　　“嗯……”图娅应了一声，但并没有从床上起身，“……米璐。”
　　“又想起那家伙了？”
　　“不，我只是想说……你是不是，那个……”因为即将说出口的话有些让人害臊，图娅的表情有些忸怩，害羞的粉色也从她的脸颊一路染到了锁骨，“就是……你之前为什么会脱我衣服？”
　　“那个啊？因为塞西尔的香水对我也有用。”
　　“噢……”假意看向地板的图娅偷偷瞄了少女一眼，“我还以为，那是因为米璐你喜欢我……”
　　“当然也有这个原因！不然我为什么对你喷那个？”
　　“可米璐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那个香水的效果吗？”
　　……
　　是哦。
　　自己好像忘记这点了。
　　米璐之前用和这个借口掩饰过自己修改属性的事情，但没太把它放在心上，所以才在这句话上露了馅。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亡羊补牢的机会——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用亡羊补牢。
　　除了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图娅的特性、而非什么香水外，米璐所有的话都不是在说谎：
　　“抱歉，图娅，那其实是我因为不好意思承认找的借口，毕竟，你之前说过你对这种事情很恶心。”
　　“是这样吗……”
　　“嗯。真要说起来，我那天晚上的心情也和你对艾文的心情一样。”
　　“……米璐，如果早知道这个，我就不会露出那副样子了。我其实也称不上觉得这有多恶心，只是不太适应。如果是米璐你的话……”
　　“行了。”
　　没待图娅说完，米璐忽然用一根手指拦在她的唇边，摇了摇头。
　　图娅的取向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发生改变。她知道图娅在想什么，也不希望图娅处于迁就，或者感恩的心理对自己献身。
　　虽然自己喜欢女孩子，但也是有原则的。
　　“图娅，不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我没有不喜欢。”
　　“真的？”
　　“真的。”
　　“如果你真的想给我什么，那就闭上眼睛吧。”
　　“嗯……”
　　听到米璐的话，治疗师仰起脑袋，乖乖闭上了眼睛。
　　因为内心的紧张情绪，她长长的睫毛和她的身体一样，都在微微颤抖着。
　　仔细端详了图娅几秒，有些心疼她的少女轻轻捧住她的脸颊，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完成。小笨蛋，可以睁眼了。”
　　“就这样吗？”依言睁开眼睛的图娅有些疑惑。米璐那天的粗暴动作让她印象深刻，和那天比起来，这轻轻的一吻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米璐，你还要不要我做些其它的？”
　　“我刚刚才喝了甜甜的茶，现在又亲了甜甜的图娅小姐，这就已经够了——现在快去睡吧，别再翻来覆去地想哪个男人了。”
　　“我才没有……”
　　略显苍白地辩解了一句，脸蛋红红的图娅没有离开房间，反而是把坐在床上的小屁股往后挪了挪。
　　“米璐，我晚上还想和你说说话，我今天就睡这里了，可以吗？”
　　“要是不进一步做些什么的话，我很欢迎。既然图娅你想晚点睡，我也陪你再熬熬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点回忆
　　在糠草镇时，米璐每晚都和图娅睡在一起，只是到了铁矿之后，各自有了独立房间的两人才分开休息。
　　今天重新回到一张床上，她们之间也没什么疏离感。
　　躺在被子里，为静谧黑暗所包裹保护的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在感受着对方久违体温的同时，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些事情。
　　米璐提到了自己在拉汶亚时遇到的一切——老伯爵的死让她感到迷惑，而当全副武装的几名士兵冲进她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时，还做着“不失为富家翁”美梦的米璐这才反应了过来：法理上属于她的权力并不是按部就班就能得到的。
　　被扣上私通帽子的米璐被单方面褫夺了自己的继承人身份，又连她弟弟的面都没见到，便被丢进了拉汶亚城堡的地牢。
　　瑟缩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唯一支撑着她没有放弃的，就是她身上那个和她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奇怪系统。
　　利用系统能够查看到其他人属性的功能，米璐找到一名懦弱怕事、又疑神疑鬼的看守者，用“救自己的军队正从周围的男爵领赶来”的由头唬住了他，让他偷偷给自己开了个后门，离开了地牢。
　　但她刚离开地牢后没多久，反应过来——又或者疑神疑鬼到了另一方面——的看守者就把这件事情向她弟弟捅了出去。
　　之后紧随而来的，即是拉汶亚卫队对她的猎杀。
　　在那段米璐平时都不想去回忆的日子里，她身上没有一处不被痛苦折磨，腹中也没有一刻不是饥肠辘辘。
　　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和它一同涌来的，甚至还有一股让她想放弃所有的绝望。
　　阴影之中，惟有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欲支持着她，驱使着少女在陌生的荆棘中亡命奔走，并最终凭借意志和运气活了下来。
　　即使是现在，当她闭上眼睛想起某个在寒风中提心吊胆休息的夜晚时，她依然会感到一阵心悸。
　　“米璐……”
　　听完米璐的回忆，图娅像收留米璐的第一夜那样，满是心疼地安抚了一下身边的少女。而后，在米璐的好奇下，治疗师也说出了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当她开口时，她提前告诉了米璐：“我要说的是个平平无奇的故事”。
　　而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故事中，她谈到了她和哥哥的家庭。
　　他们的家庭很普通，普通到能让米璐瞬间想起很多比他们好的家庭，也能瞬间想到更多比他们过得更差的家庭。
　　但对图娅这样阶层的人来说，普通这两个字，本身就能和不幸画上等号。
　　她和埃布尔在五岁之前都和自己的父母一起住在翠石堡附近的另一个小村子里。她的母亲勤劳，父亲也很能干。几年劳作下来，就算除开那些杂七杂八的赋税，他们的家里也存下了好几十克伦的钱。
　　这一切在她五岁那年发生了改变：那年暮春月的一个下午，她的母亲被一个偶然路过的翠石堡贵族看中，并强行带上了马车。见状，兄妹俩那个原本只会务农的父亲举着草叉冲了上去，却反被贵族的护卫一剑砍断了左腕。
　　那一幕发生时，图娅和埃布尔就在旁边目睹了所有的一切。
　　母亲眼角的泪痕，那个贵族的样子，父亲与身体分离的左手，以及满地的鲜血。
　　最终，她的父亲在村里一名药剂师的帮助下苟全了性命，而在那件事情发生后的第五天，那个贵族让人送来了一袋子金币。
　　图娅不记得那个灰色的袋子里到底装着多少钱，她只记得，在看到那些金闪闪的克伦金币后，父亲脸上的痛恨神色便消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哀叹，颓废，以及一点点，一点点只有心思敏锐的图娅能察觉到的哀伤。
　　从那天起，她和埃布尔的境遇就发生了改变。
　　他们的父亲放下了农活，开始变得懒散，酗酒，甚至偶尔还会把其它村子的妓女带到家里。对待图娅兄妹也是喜怒不定，一会儿呵斥、殴打他们，一会儿又抱着他们，哭个不停。那次米璐和萨拉尔喝酒喝醉时，图娅之所能那么娴熟的帮她按摩，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是“治疗师的必备技巧”，而是她在面对宿醉的父亲时不得不做的事情。
　　在这种让人难熬的情况下，这对度兄妹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埃布尔在此期间立志成为骑士，想要找到自己的母亲。图娅则单纯出于帮助哥哥的心理，用父亲给的钱在附近的镇子里学习了治疗师的初级课程。
　　图娅十五岁那年，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再一次性情大变的父亲突然将他们两人赶了出去。和之前的每一次不同，这次，性格倔强的埃布尔下了决心，在成为真正的骑士，并找到目前之前，绝对不会再回去。
　　在那之后，就是图娅此前跟米璐说过的一些事情：他们和另几个冒险者成了队友，之后小队又因为某些原因遭到解散。其他人各奔前程，兄妹俩则在糠草镇住下，一边寻找新的队友，一边由图娅用付费治疗的方式赚些生活费。
　　然后，在那天晚上，他们遇到了狼狈不堪，从森林里逃出来的少女。
　　“……一切都会好的。”
　　像图娅倾听自己一样认真听完图娅的过往，米璐伸出手，紧紧地环抱住了她。
　　图娅和埃布尔年纪轻轻就出来当冒险者其实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可真正听到图娅说到自己的身世，米璐还是有些心疼自己的这个朋友，也更加感慨于图娅能在这种环境中保持这样的性格。
　　在见到图娅之前，孤身面对滚滚恶意的米璐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一尘不染、不管被生活如何折辱，也不会放弃心中的善意的白莲。
　　这种人在塞西尔的嘴里是“最先没命的蠢蛋”，在米璐看来，这也不是一个能保护自己的好选择。
　　但对着图娅，她却说不出任何指责“这样做不对”的话。
　　与人为善的行为在这个世界得不到好结果，并不代表这么做就是错的。
　　既然图娅的父亲没有保护好她，那保护她这件事情，就暂时由自己来代行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塞西尔的猎物
　　因为和图娅聊了两三个小时的天，米璐睡得比较晚，第二天起得也比较晚。
　　等她醒来时，身边的图娅早已经起床忙活了起来，并给她和埃布尔、米蕾卡准备好了早饭。
　　“谢谢~”
　　吃完图娅的爱心早餐，没什么事情的米璐开始在据点里溜达了起来。
　　由于生产线上的车辆还没就位，训练不了司机的她今天根本没什么工作。溜达的两个小时中，她要么在帮图娅处理食材，要么问问鹰身女妖姐妹适不适应房间，要么就没事打开沙盘指挥系统看看远征队的进军情况——又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到了中午，实在有些无聊的米璐决定再去糠草镇一趟，看看塞西尔和萨拉尔父女的情况，顺便也打听一下她那个倒霉弟弟是就此偃旗息鼓，还是变本加厉，又派了一些杀手过来。
　　想到据点里上次采购的日常用品已经用完，米璐这次一起带上了同样闲着没事干的图娅和埃布尔，甚至还有米蕾卡。
　　米璐之前之所以不让米蕾卡离开铁矿，是害怕她泄露铁矿的情况和位置。但现在，她已经和哈纳尔公开了铁矿的事情，严格保密也已经没有太多必要。
　　既然她把米蕾卡当同伴，就自然不会像囚徒一样把她禁锢在铁矿里。
　　除了米蕾卡，米璐甚至打算等车队准备好后就把那十几个农民送回去。虽然那些这些天在这吃的肉比过去一年都多的农民可能不太乐意，但他们还有家人要照顾，米璐也不希望他们在这里久留。
　　“坐稳坐稳，我们出发啦。”
　　叫上三个同伴，米璐和往常一样在出发前提醒了其他人一句，然后一脚油门，从据点栅栏的缺口处冲了出去。
　　食人魔们之前帮大卡车开的那条路不但让重型卡车能够正常出入铁矿，也惠及了车辆，让米璐能够用更快的速度放心地冲出去。
　　一路激爽飙车到糠草镇附近，过了把瘾的少女在老地方把车停了下来，接着照例披上斗篷，做了伪装。
　　有第1军团在手，米璐现在已经完全不再担心铁矿据点受到威胁。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糠草镇毕竟没有她的手下，就算她再有信心，也不会大胆到在这里公开自己的身份。
　　图娅兄妹目前已经失去了“热度”，有着毒蛛的照顾，他们在镇子里走走也没什么影响。但她可不一样——她这颗脑袋可是价值几十万克伦赏金的。万一哪个对赏金入脑的冒险者冲上来给她几刀，就算伤不到她，也够她麻烦的了。
　　“图娅，埃布尔，这次和上次一样，我去见见塞西尔，你们和米蕾卡分头去买些要用的东西，但这次的集合点改在塞西尔家里。”
　　“没问题。”
　　昨天和米璐聊了一晚，图娅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说话间也更加元气满满了起来。
　　“哥哥，我们走吧。我们先去老库奇的面包店，再去一趟‘白露花’，然后是‘宝藏牛角卷’……”
　　扳着手指头数了数要去的地方，图娅忽然想起了这次一起跟来的另一个人。
　　“米蕾卡小姐，你准备去哪？”
　　被问到的米蕾卡摇了摇头；她本来就是孤身一人来的糠草镇，队友又全部被艾文与他的骑士扈从所杀，除了身边的几人，就真的是孑然一身。
　　真要问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一时也答不上来。
　　“唔，我没有特别要去的地方……还是和你们一起吧。”
　　“那好，那我们就一起逛逛好了。”
　　“你们三个一起行动也好，图娅，你的武器带了吧？”
　　“嗯！”
　　图娅冲着提问的少女掀开衣摆，亮了亮藏起来的冲锋枪。一旁的埃布尔也将自己的双手剑抽出了三分之一，示意没有问题。
　　再次告诫了他们一遍注意安全后，米璐和他们在车边分开，独自一人前往了塞西尔的住处。
　　或许是因为今天不是约定交货的时间，塞西尔今天并不在家里。米璐对此有些遗憾，但也没太过奇怪——塞西尔没有沙盘指挥功能，糠草镇又没爆发什么疫情。以她的工作内容，能整天宅在家里办公才算怪事。
　　“嗯？”
　　正当在楼上楼下找了一遍的米璐摇着头准备离开时，她忽然隐隐听到了什么动静。
　　这种声音是从屋子一层的地下传来，模模糊糊，却又不显得隔得太远。
　　有些好奇的米璐顺着声音找了找，在塞西尔的厨房里找到了另一扇藏在橱柜后的半地下式暗门。由于不确定塞西尔是不是在里面，在敲门之前，米璐把耳朵贴在门上，想要先听听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成想，她刚一把耳朵贴上去，塞西尔就从里面打开了门：
　　“别偷听了，米璐，我知道你来了。”
　　被当场抓包的米璐有些尴尬：“呃……抱歉，塞西尔，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不确定里面是不是你。”
　　“不用解释。这是我家，在我不在的情况下，能进来的只有你一个人。”亲近地在米璐胸口戳了两下，塞西尔向后翻下斗篷的红色兜帽，扶了扶眼镜。
　　在她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米璐注意到了她斗篷上的一些几乎看不出来的深色印记。
　　光从颜色看来，造成这些印记的可能是任何液体，但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米璐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溅到她身上的血迹，而且还是新鲜的。
　　“怎么了？”注意到米璐的目光，塞西尔笑了笑，“米璐妹妹，我今天没化妆，也有那么好看吗？”
　　“不是这个。你身上怎么有血？是受伤了吗？”
　　“谢谢关心，不过这些血不是我的。”猜到米璐要问这个的“灵猫”抖抖斗篷，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工作中经常需要沾血，所以我才老是披着这个。”
　　她的话引起了少女的好奇：“暗室里还有其他人？”
　　“是啊，一只不乖的小猫，又呆，又犟，又喜欢挠人，我现在正在教她怎么屈服呢。”
　　“小猫？该不会是……”
　　“嘘——不用猜。米璐妹妹既然这么好奇，那就进来看看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要利用你
　　米璐知道塞西尔平时的“工作”都是什么，但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尽管她心里已经猜到进去之后不会看到什么顺眼的东西，本着更了解一点塞西尔的想法，她还是点点头，走了进去。
　　从厨房暗门进入的地下暗室不大，只有不到二十个平方。而就在这间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却密密麻麻地放着十几种不同的刑具。
　　被这些刑具围绕在正中央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她双膝跪在地上，柔顺，但凌乱的棕色长发披在肩头，衣不蔽体的身体保持着这个年龄的发育状态。即便还没到真正能散发女性魅力的年纪，她的美貌也已经足够动人。但在身上淤青与血痕的映衬下，这一切的美丽都透着一股仓惶、堕落、狼狈不堪。
　　看着这个女孩，米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她刚从森林逃出来时，除了身上的布料多了点，也就是这么副狼狈样子。
　　不过，把她弄成那样的主要是大自然，但眼前这个女孩嘛……就明显是塞西尔的手笔了。
　　米璐之前和萨拉尔提起塞西尔时，萨拉尔曾很惊讶地给她透了些关于这只灵猫的传闻。现在看来，就算那些传闻在受害人数量之类的细节上有差距，其它部分的真实性也基本可以保证。
　　米璐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插上一脚的正义骑士——更何况这还是塞西尔的分内工作。可看着塞西尔对这种小女孩下手，她还是有些觉得不太对味。
　　“塞西尔，这是谁？”
　　“我说的小猫。”绕到女孩身边，塞西尔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了头。也许是因为把米璐也当成了毒蛛的人，又或者已经被折磨到麻木，女孩呆呆的目光没有聚焦，也没有发出任何一声呼救。只有当塞西尔问她“愿不愿意接客”时，她才会像被拧了半圈发条的木偶一样，机械，却坚定地摇摇头。
　　“你看，米璐妹妹，就是这样。我真的不想伤害她，但她实在太不乖了。”
　　“她看上去这么小……让她去招待那些嫖客，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米璐妹妹心疼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和毒蛛都不好。”
　　“噗。”
　　塞西尔略带嘲弄地轻笑了一声，挽起袖子，将手上的纹身露了出来。
　　“米璐妹妹，你看，你又犯你那个老毛病了。蜘蛛的毒液是为了捕猎，而不是吐到地上和雪水去比自己有多冰清玉洁。既然你知道你的‘仁慈’只是在满足自己虚无缥缈的道德感，那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呢？”
　　“……”
　　米璐想为自己辩解辩解，可她知道自己说不过塞西尔，塞西尔也绝对不会接受她的劝说。
　　如果她能像图娅一样发自内心、无所要求的为别人着想，她也许还能义正辞严地驳上两句。但人都是趋利动物，就如塞西尔所说，米璐自己也认为她的一些宽容行为和期待着“英雄救美”情节一样，是在满足自己的道德欲望。
　　她早就知道塞西尔平时在干些什么行当，只是一直没有亲眼所见罢了。如果她真的是什么大圣人，那就应该在知道这些事的第一时刻就和塞西尔分道扬镳。
　　但米璐没有这么做——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不会这么做。既然如此，她也没太多理由去插手塞西尔的分内事情。
　　摇了摇头后，有些无奈的少女没再说这个，而是看向了那个女孩。
　　“她是你从街上抓到的谁家女儿吗？”
　　“米璐妹妹，皮肉生意也是生意，做生意，就要讲原则。我虽然是坏了一点，可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也不会无聊到对镇上的人下手。”
　　“那她是？”
　　“这是个翠石堡贵族的私生女，就在三天前，他的爸爸用两万克伦的价格亲手把她卖给了我们的。”
　　米璐有些将信将疑：“……会有贵族卖掉自己的女儿？”
　　“米璐妹妹是卡斯缇亚家的大小姐，当然不清楚一些事情，不过，对我们来说，这种事还挺正常的。一个私生子——尤其还是女孩——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好待遇。就算不卖她，她也有很大可能变成她父亲的玩物。”
　　听完塞西尔这句话的米璐很想问句“贵族圈这么乱？”，但想到自己被弟弟扣上私通罪篡权囚禁的经历，这种伦理上的悖逆好像也不算冲击三观了。
　　“所以你就准备拿她去接客？”
　　“嗯哼。”塞西尔满不在乎地承认了这点，“我知道米璐妹妹你看着不忍心。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做，但这件事毕竟不是我能主导的。我们要在翠石堡开拓门路，就需要拉拢一些关系。那座城市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比隔壁街屠宰场的下水沟还要脏。在那里，有人喜欢钱，有人喜欢艺术品，当然也有人喜欢女人。”
　　塞西尔说着，忽然松开了抓着女孩头发的手，让她的脑袋软软垂了下来。
　　“还有一些有权有势的烂人，就偏偏喜欢这样还没长开的女人。”
　　“但这也太离谱了，她应该还没十二岁吧？就算硬去做那种事，她的身体上也不可能承受得了。大家都是女孩子，塞西尔你也应该能想象到那有多难受。”
　　“是啊，但那又如何？共情除了浪费自己的时间什么意义都没有。米璐妹妹，你不会真觉得就因为都是女人，那些翠石堡的贵族小姐和贫民窟的乞丐就会互相帮助了吧？”
　　摸出一枚金币，塞西尔将这枚亮闪闪的小玩意抛向空中，然后稳稳接住，向着米璐伸开了手。
　　“决定一切的不是下面长的是什么，而是这个，还有——”
　　她拍拍腰上的法杖。
　　“这个；米璐妹妹，仔细想想，你是因为缺少什么才会被你那个该死的弟弟赶到这里来的？如果当时你有这两样东西在手，就算你的风评再怎么差，结果恐怕都会完全不同。”
　　米璐承认，站在利己主义的角度，塞西尔说得的确有些道理。
　　只要这个世界一天不是乌托邦，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便会一直是这样。
　　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些事情在各处发生，只要她不愿意破坏和塞西尔的关系，面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图个眼前清净罢了。
　　“那你继续吧。我欣赏不了这个，我先去看看萨拉尔。”
　　“等等。”见到米璐转身要走，塞西尔忽然出声叫住了她，“米璐，我刚才突然想到件事。”
　　少女的脚步顿了顿：“什么？”
　　“我想利用你一下。”
　　“直接说‘利用’？塞西尔，你这也太直白了吧。”
　　“以我们的关系，我和你没什么好隐瞒的——你不是可怜这个小女孩吗？那就想想办法，帮我搞定我要打通门路的那个人。只要能够成功，我就把这只小猫送给你，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拒绝色诱
　　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米璐早就觉得，塞西尔是吃透了自己。
　　如果她这次来的时机不是自己选的，而是通常的交货时间，她甚至都要以为这又是这家伙做的一个局了。
　　“塞西尔，我总感觉我被你耍了。”
　　“我真的没有，米璐。这件事是我临时想到的，如果你不想帮我，也可以去外面等着，我还能给你泡杯茶呢。”
　　面对米璐的吐槽，塞西尔无辜地眨着眼。即使没有那副让她的五官变得更没有杀伤力的圆框眼镜，米璐也从她脸上看不出一点拷问者的凶残模样。
　　但她身上的血是真的，那个女孩身上的伤也是真的。
　　这就是这个坏女人最让她费解的地方——她真的什么都是装出来的吗？
　　还是……有和自己说过实话？
　　“……算了。”
　　再次看了眼那个女孩的惨状，米璐摇了摇头。她不想插手塞西尔的工作，但塞西尔提出了这个，她也不会放弃能救下这个孩子的机会。
　　除此之外，她之后其实也需要和翠石堡的人接触。如果能提前通过这件事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倒也不算打白工。
　　“说吧，塞西尔，你要我干什么？”
　　“米璐妹妹这么问，就代表你同意了？既然如此，我们出去慢慢说。”
　　“嗯——对了，让这孩子也休息一下吧。”
　　“都听你的。”冲着少女抛了个媚眼，塞西尔将软塌塌的女孩架了起来、放到了暗室里唯一的一张正常椅子上。之后，她也不关暗门，直接带着米璐走了出去，回到了客厅。
　　在接过魔法师递来的茶后，想起自己还没看过塞西尔特性的米璐一边喝了口茶，一边随手对着她刷了一下。
　　“噗……”
　　看到塞西尔的特性，她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这家伙的特性不是米璐之前预想的什么“欺诈高手”，或者“狡兔三窟”，而是[一号王牌（驾驶大气层、外空间与宙间高速飞行器时，反应速度、抗压能力和谋略提升200%）]。
　　先不说这个特性米璐现在根本用不上，光是它的存在就他妈离谱：塞西尔这辈子都没见过飞机，更没上过天，怎么会有这种特性？
　　看来，人类的天赋还真是千奇百怪。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就有很多这种有着完全发挥不上才干的人被埋没下去，直到死去。
　　好在塞西尔在业务方面足够优秀，就算没成为空战王牌，也不影响她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米璐，你笑什么？”注意到米璐的表情，塞西尔有些奇怪。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嗯？你刚才还在为那个小姑娘义愤填膺呢，现在又想起什么冷笑话了？”
　　“我又不是正义机器。既然我已经应下这件事情了，就没必要再自己跟自己找不痛快。”继续喝了口花茶，米璐抬起头，打探起了塞西尔的目的，“说吧，塞西尔，你要我去搞定谁？”
　　“洛洛米·格蕾丝·瓦尔瓦娜，翠石堡的财政总管。”
　　“哦？你们这是接上大人物了？”
　　听到目标的身份，米璐稍微有些惊讶。她对王国的官僚系统没什么了解，但好歹也在拉汶亚城堡住过几天。在拉汶亚，财政总管的权力很大。上到整个领地的季度开支，下到一个村庄上缴的农业税赋，都需要由他最后经手，并报告给领主处理。
　　因为这是一个权力很大，油水奇多的岗位，大部分领主都会将它交给自己绝对信任的人：要么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亲信，要么就干脆把这个肥差分给血亲。
　　毒蛛本来只是糠草镇的一个帮会势力，能和翠石堡的财政总管搭上线可谓一大进步。也无怪乎塞西尔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了。
　　“没错。”塞西尔坐到米璐身边，点了点头，“洛洛米虽然名义上只管财政，但因为她掌握翠石堡各部门的支出，翠石堡所有的实权部门她几乎都能插得上话。要想在翠石堡好好办事，我们绕不过她。”
　　米璐对塞西尔的用词有点疑惑：“等等，你说‘她’？”
　　“是啊，她。你从她的名字听不出来吗？和你一样，她也是个贵族小姐，但她是从王都空降来的。”
　　“那为什么……”米璐朝着暗室看了一眼，“为什么她会要那个？”
　　“嗤。那些贵族谁没个怪癖？不少男的爱把小男孩干得嗷嗷叫，一些女的有相同爱好也没什么奇怪的。洛洛米的这个爱好不在明面上，为了打听到这个，我们可花了不少工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性的地位不算很低，米璐觉得，这个世界的女同好像还挺多的，“继续说，塞西尔，你们用那个女孩作为筹码，是单纯的想要和她攀上关系，还是有什么求她的事情？”
　　“这两【玖六三】件事没必要分得这么清。单纯送‘礼’过去显得太刻意，所以，我们也有个小忙要让她帮。”
　　“什么忙？”
　　“我手上有一个灰蛇兄弟会据点的位置，如果她能开口，翠石堡卫队就能出面弄掉它们。这样不会脏我们的手，也能告诉那些灰蛇的杂种，它们可以滚出去了。”
　　“……你管这叫小事？”
　　“挺小的，如果交给米璐妹妹你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你能在翠石堡外劫走霍恩斯特·弧光，对付这个，根本不在话下。”
　　“别给我乱戴高帽。我整理一下：翠石堡的财政总管是个喜欢小女孩，道德水平也不高的家伙。你们现在要找她办个事——还不是小事。而现在，我要想办法让她同意帮助你们？”
　　塞西尔十分做作地鼓了鼓掌：“没错，就是这样。米璐妹妹，你觉得如何？”
　　“和你说的一样，你果然是在利用我。”
　　“别不高兴嘛。要是你不同意，我也不会麻烦你的。那只小猫的调教工作有些麻烦，不过还没难到难倒我的程度，过个几天，她应该就会听话了。”
　　“得了得了，别跟我装了。除了小女孩，这个洛洛米还喜欢什么吗？”
　　“嗯……”魔法师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想了几秒钟，“其实……大女孩也不是不可以。”

第一百五十七章 麻烦来了
　　米璐皱了皱眉，领会了塞西尔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要我去色诱？不成，我不干这个。而且，既然你知道她对年龄没要求，你怎么不去？”
　　“理由很简单，我不喜欢在下面，只有对米璐你一个人时例外。”
　　“那我的理由也和你一样，我不喜欢。”米璐不认为塞西尔说的话是她的真实理由，回答时也没什么好语气，“你们毒蛛的情报组不是挺能的吗？除了小女孩，你们就没打听出其它东西？”
　　“你还真说对了，米璐。洛洛米出身名门，通常的权、钱都引诱不了她。而能引诱动她的大钱，我们也拿不出来。”
　　“我记得毒蛛应该很有钱才对。”
　　“米璐妹妹，别嘲笑我们了。我们挣的这点小钱，和那些领主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他们光是举办一场宴会的花费，就够我们开支好几个月了。”
　　“好吧……”见识过哈纳尔的财力后，米璐倒不觉得塞西尔的哭穷是在说谎——但这对她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那我再想想……既然那个洛洛米是愿意为了利益帮忙的人，她应该会留下不少把柄吧？”
　　“当然，但米璐妹妹，把柄这种东西，还是要看对谁用。我们现在在翠石堡根基不稳，如果用威胁的方式寻求合作，恐怕会适得其反。”
　　“那她有没有什么其它想要做的事情？比如干掉哪个看不顺眼的人？”
　　“有，不过远在王都。米璐妹妹你不会准备去那里杀人吧？”
　　“……”
　　听着塞西尔的一句句回应，米璐忽然有些后悔管起这件倒霉事来。如果塞西尔没故意炸她，这件事情的麻烦程度明显要比塞西尔一开始说得麻烦很多。
　　实在凭空推理不出什么好办法，米璐只能把问题重新抛给了塞西尔：
　　“塞西尔，你对这件事有什么建议吗？”
　　“我已经想好了。我可以把米璐妹妹你好好打扮一下，用‘送礼物’的名义把你送给她。然后，你可以选择给她看看你的那些奇怪东西，或者和她聊聊天，找出另一个筹码。总之，只要你不和她睡觉就行。”
　　塞西尔的话听上去自相矛盾。可仔细理理，倒也符合逻辑。
　　不过，米璐仍然很奇怪她为什么要补上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不能和她睡？”
　　“因为我会吃醋。”
　　“我才不信。”
　　“不管信不信，我的态度就是这样。如果米璐你答应了，这个计划的时间就定一周之后。这一周内，我不会再欺负这只小猫。”
　　“……成交。不过事先说好，我也有个条件：我帮你们在翠石堡打通关节，到时候，我需要那边的什么情报，你也别再跟我提用什么交换。”
　　“放心吧米璐妹妹，以我们两个的感情，我是不可能给你设什么麻烦的。”
　　塞西尔的脸上笑靥如花，答应起事情来也十分痛快。
　　看着她这副笑眯眯的样子，米璐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坏女人真的很奇怪。
　　说她轻浮吧，米璐能看出来，她实质上并不轻浮。
　　说她狡诈，但有时候，她又显得很真性情。
　　可如果要凭此说她是什么良善之辈，那也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尽管她们已经同生共死过几次，可到了现在，米璐仍无法确认自己和她的关系——情人？朋友？还是合作伙伴？
　　这三样似乎样样都沾点，又似乎样样都不全是。
　　“算了……”
　　摇了摇头，不想再深思下去的米璐打算离开这里，先去看看萨拉尔父女他们转换一下心情。而对在旁边提出想陪她一起去的塞西尔，她也没有拒绝。
　　她一个人隐藏身份走在街上虽然能避免拉汶亚追杀令的影响，但也容易被当成什么好欺负的对象。要是有塞西尔在她身边，整个镇子估计就没几个人敢惹她了。
　　“塞西尔，你在外面等等，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到达萨拉尔的住处后，米璐让塞西尔在外面稍作等候，自己一个人用钥匙开门进屋，想和萨拉尔他聊聊这几天白金玫瑰方面的动向。但在进屋之后，她并没有看到萨拉尔，只见到了正在家里整理账本的阿德莱娜。
　　“阿德莱娜。”
　　“姐姐？”见到突然来访的米璐，阿德莱娜先是一惊，然后欣喜地走了过来，“姐姐，你总算来了，我已经很久没见你了。”
　　“阿德莱娜，你和你爸爸在这里还好吧？”
　　“嗯！我们都很好，爸爸今天去白金玫瑰分部见一个生意伙伴了，我现在正在努力帮爸爸帮忙。”
　　“是吗？”闻言的米璐侧过头，将目光投向了桌上的账册。她和哈纳尔的那点交易虽然数额很大，但货物单一，程序简单，就算交易上一年，也写不满一本账簿。阿德莱娜手上突然出现这么多账本，应该是接触了白金玫瑰的其它生意。
　　在米璐细问下去后，阿德莱娜的回答也的确如此。
　　按照米璐的要求，哈纳尔除了每周和萨拉尔·梅恩正常交接米璐的货物之外，也将他吸纳进了白金玫瑰商会内部，而且一进来就是中层。
　　阿德莱娜和萨拉尔都是米璐这有“编制”的手下，米璐根本不用担心他们的忠诚度。不过，哈纳尔并不知道这点。为了避嫌，他虽然让萨拉尔参与到了糠草镇商会的运作中，却并没有给他真正挂名，以免米璐猜忌。
　　这点小细节处理得很好，也让米璐很舒服。而除了萨拉尔本人外，阿德莱娜也深度参与了糠草镇白金玫瑰分会的事务。阿德莱娜虽然聪明，但能力还是和那些专业的录账员没办法比。哈纳尔这么做，更多也还是在向米璐示好。
　　“原来如此。”听完阿德莱娜的说明，对这边情况还算满意的少女微微点了点头，“阿德莱娜，你还适应这份工作吗？”
　　“嗯！虽然有点累，但能帮上爸爸的忙，我很高兴！”
　　捧着账本的女孩的脸上洋溢着真挚的笑容，在没了那段记忆后，曾经蓝鸦缠身、精神崩溃的她就是个普通，又开朗的邻家女孩。
　　这股笑容很有感染力，以至于让米璐都忍不住抛开刚才的烦心事，跟着笑了起来。和阿德莱娜继续聊了两句后，米璐告诉她让她父亲不用担心、安心工作，接着推开房门，走出了屋子。
　　见到少女从里面出来，正在路边转着法杖的魔法师斜了她一眼：
　　“好了？”
　　“好了。萨拉尔不在，我就和阿德莱娜随便说了两句。”
　　“那个小姑娘现在的模样挺不错的，有点像以前的她了。”
　　“你还见过以前的阿德莱娜？”
　　“是啊——在我刚来糠草镇的时候。那时候，萨拉尔·梅恩也是个性格挺好的商人，虽然我以前买不起他那里的首饰，但他的风评一直不错。”
　　稍微回忆了一下几年前的日子，塞西尔将手里的法杖掉了个个，插回了腰间。
　　“走吧，米璐妹妹。你还要去去哪？我今天正好有空，能陪你再走走。”
　　“我——”
　　米璐走下台阶，正要说话，她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几个从不同方向靠过来的黑影。
　　发现这些来者不善的家伙，她不得不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塞西尔。”
　　“嗯？”
　　“我们的麻烦来了。”
　　在看清几个来者腿上的紫色魔力纹路后，米璐叹了口气，从裙子底下掏出了手枪。在此同时，同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塞西尔也掀开斗篷，从怀里取出一发装填着水晶碎屑的信号弹，朝天打了出去。
　　——嗖！
　　就在黄色信号弹划破天际的瞬间，五个杀手用近乎一致的动作亮出利刃，朝着她们冲了过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升级的刺客
　　这些刺杀者的速度很快，快到几乎出现了残影。米璐在钻石号角旅店不是没有见识过暗榕教团刺客的速度，但这五个刺客的速度却比树莓和她的同伴还要快上半分。
　　在刺杀时，她们毫不顾及周围还有其他路人，执匕直奔米璐一个人而来。
　　知道这些刺客的危险程度的米璐不敢怠慢，凭借着玩了几个月枪练出来的出枪速度，她片刻犹豫也没有，对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杀手就是两枪。
　　两声完全重合的枪响过后，刺客的身上被开出了两个血洞，但手枪子弹的停止力只让她后退了两步，却没打断她的脚步。
　　见状，也顾不得再减少伤亡的米璐第三枪没有留手，直接一发子弹击中了她的脑袋。
　　——砰！
　　九毫米子弹从刺客的右眼射入，再从后脑勺破开一个大洞飞出。被摧毁大脑后，失去神经控制能力的刺客以不太协调的姿势往前走了两步，终于摔倒在了地上。
　　因为要先打出信号弹，塞西尔的动作比米璐稍慢一点。在米璐开完三枪之后，她才射出了自己的法术。
　　“起风！”
　　法杖扬起，风炮射出。
　　只要对方的痛觉正常，塞西尔的风炮就足以让她失去战斗能力。然而，这些刺客明显不属于正常人之列——米璐的子弹都无法让那些刺客停滞，塞西尔的风炮更难做到。
　　她射出的连发魔法虽然把两个刺客打飞出了好几米，可在落地之后，那两个刺客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拍拍屁股继续爬了起来。
　　米璐注意到她们被打飞时从身上掉下来了一个东西，而在失去它之后，她们的速度也不再那么灵敏。
　　她的潜意识让她认定那东西就是这些刺客的弱点，但还没等她来得及看清楚那玩意是什么，速度最快的刺客便已经冲到她的身前，挥匕朝着她砍了过来。
　　——锵！
　　防护魔法被触发的声音不出意料地响起；这些刺客似乎知道米璐身上有魔法护符。在发现自己的攻击被弹回来后，她一点也没有惊讶，而是继续向着她连砍了两下。
　　在附魔武器的攻击下，魔法护符的魔力存储急速减少了三分之二，幸好塞西尔的第二个风炮及时射出，将这个刺客打到了对面房子的屋顶上。
　　可还没等她们松口气，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刺客又从侧面杀了过来。
　　“塞西尔，这边！”
　　不想连累到阿德莱娜的米璐左右看了看，准备向附近的巷子转移，但没等她挪步，和她想法相反的塞西尔忽然一脚踹开身后房门，将米璐推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躲了进来。
　　她关上房门之后不到半秒，半截漆黑的锋刃就穿透门板，牢牢钉了进来。
　　被这副场面吓了一跳的阿德莱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米璐和塞西尔此时都没空和她解释。
　　因为时间紧迫，塞西尔没有准备下一个魔法，而是再次打开了房门。正在双手抓着匕首想把它拔出来的刺客猝不及防，也被这个动作带进了室内。
　　见到计谋得逞，塞西尔抱住刺客的腰，用力将她放倒在了地板上，然后重新关上了门。
　　“米璐，用你的老办法！”
　　“好！”
　　虽然不知道自己只用过一次的法子是不是塞西尔说的“老办法”，知道怎么有效对付暗榕刺客的米璐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想要挣扎起身的刺客身上，然后抓起吊坠，贴了上去。
　　在特殊护符的虹吸能力之下，暗榕刺客身上的大量魔力被迅速吸出，充盈了原本黯淡的护符水晶。
　　而在米璐身下，被吸收了魔力的刺客也软趴趴地趴在地上，失去了反抗能力。
　　“呼……”
　　米璐身下的刺客软得如同失去了骨头，被突发情况吓了一跳的她其实也有些冒冷汗。
　　强撑着从刺客身上站起来，米璐检查了一下弹药，紧张地将枪口对准了门口。
　　一秒过去，五秒过去……也许是塞西尔的信号弹起了效果，几十秒过后，米璐没等来撞门的刺客，反而是听到门外的街道开始喧闹了起来。
　　当她抱着查看情况的态度警惕地推开门时，外面的三个刺客早已无踪，就连那具尸体也已经被她们带走，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滩带着脑组织和颅骨碎片的血迹。
　　“米璐妹妹，我去外面处理一下，你在这里问问那个刺客。”
　　站在少女身后的塞西尔同样透过房门看到了外面的情况。知道米璐不方便露面，她拍了拍米璐的肩膀，主动走了出去。
　　“谢了。”
　　冲着塞西尔道了声谢，米璐打开手枪保险，走到了地上的刺客身边。
　　她记得自己在一分钟前才吸收了这个刺客的魔力，但让她奇怪的是，现在却又有一些紫色纹路从刺客的脚踝处慢慢显现了出来。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米璐见识过暗榕刺客获得力量的方法：钻石号角旅馆的两个女刺客都是在做爱后才得到了魔法增幅。然而，她眼前这个刺客明明没有任何类似动作，却依然在获得魔法充能。
　　是塞西尔对暗榕教团的了解有所错误，还是……
　　“嗯？”
　　就在米璐感到疑惑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之前被打飞的两个刺客掉出来的东西。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掀起刺客短裙，在扑面而来的潮湿气息中低头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一根由紫色魔法水晶削切而成的奇怪柱状物正插在刺客的体内，微微颤动着。
　　“……草。”
　　这个狗屁暗榕教团还真是会玩——而且，也真的给他们玩会了。
　　如果只要有对性欲的渴求和释放就能产生魔力，那这还真是个不用双人组合和复杂过程就能获得战斗力的好办法。
　　但这么一看，这个教团也实在怪得很。
　　怪不得连塞西尔都说她们是邪教。就连兽人和食人魔都没这种邪门的东西，也不知道那个莫兰女公爵是怎么想到的。
　　“姐姐？”
　　对刺客身体有些好奇的米璐还想凑近看仔细一点，但躲在桌子后面的阿德莱娜已经站了起来。
　　为了避免被她发现自己在掀人裙子，米璐在拔出刺客体内的紫水晶柱后，就装作无事地站了起来。
　　“没事了，阿德莱娜。刚才只是一点小麻烦。这些人是我弟弟派来的刺客，我和塞西尔已经把她们解决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礼需要回敬
　　“是吗？”
　　“嗯。”米璐用袖子擦干紫水晶柱上的液体，点了点头，“这里最近可能不怎么安全，阿德莱娜，你这几天先去白金玫瑰那里过夜，哈纳尔先生会照顾你的。”
　　“我知道了，姐姐。”
　　看了地上的刺客一眼，知道米璐身份和她面临威胁的阿德莱娜没有多话，赶紧依言跑去卧室、收拾起了自己的衣服。没过多久，打发走了那些过来“救驾”的手下的塞西尔也回到了室内。
　　她本来想说些正事，但因为米璐手里那根水晶柱的形状太过明显，她还是忍不住先问了它一嘴：
　　“米璐，你拿着根什么？”
　　“你猜？”
　　“该不会是你平时用的吧？你居然在身上随时带着这个？”
　　“……”米璐翻了个白眼，“塞西尔小姐，别凭空污人清白，这是我从刺客体内拔出来的。”
　　“啊？”
　　塞西尔知道暗榕教团成员获得力量的途径，虽然一开始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她就想出了这玩意的用途。
　　即使她平时兼任皮条客和半个老鸨，她的想法也和米璐一样：
　　“呵，暗榕教团的这群人还真会玩。”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现在重点不是这个。从这些刺客来看，我弟弟明显没领会到我之前发出的信息。”
　　“又或者，他领会到了，而这是他的回应。”
　　“你觉得是哪个？”
　　“后者。”塞西尔一边说着，一边蹲在刺客身边，和米璐一样掀起她的裙子看了一眼，然后摇着头站了起来，“米璐妹妹，你弟弟第一次派人来时，他们特地走了流程，见了我。但这次，他直接就派了五个刺客冲着你过来——我觉得，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总之，先把这个刺客带回你那问问情况吧。”
　　“没问题。”
　　“对了，塞西尔，我们这么光明正大的杀了人，还要扛着人回去，巡防队不会插手吗？”
　　“你猜巡防队的人为什么来当巡防队？是为了要钱，还是送死？”
　　“懂了。”
　　“还有，米璐妹妹，我听到你刚才的话了。我会让人保护阿德莱娜去白金玫瑰的分部，你不用为她担心。”
　　“多谢。另外，图娅、埃布尔和米蕾卡还在买东西，我现在得去找到他们。”
　　“这个也不用。我的人从他们进镇子开始就盯着他们。看到信号弹后，他们会提醒他们去我的住处躲避的。”
　　如果说塞西尔对阿德莱娜的安排还算“体贴”的话，那她的这句话就真的让米璐有些惊讶了。
　　她没想到塞西尔居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这么多布置。虽然米璐个人不太喜欢被人盯梢，但在这种情况下，这样做的确更加周全。
　　“塞西尔，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
　　“嗯？那米璐妹妹现在觉得我很大吗？”故意曲解了米璐意思的塞西尔托起胸部，笑着用手掌挤了挤，好像完全没经历刚才的生死一线一样。
　　这种出离的冷静，和她被“锻炉”摩恩囚禁时的惊慌几乎判若两人。
　　这让米璐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塞西尔那次被抓的事情似乎也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深究那个的时候。
　　“好了，塞西尔，别说色情笑话了。我弟弟保不准还派了另外的刺客过来，我们得快点行动。”
　　“好，好~”
　　微笑着抱起地上的刺客，塞西尔在毒蛛暗线的保护下，和米璐一道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和塞西尔说的一样，在镇子里采购的图娅兄妹他们果然已经被毒蛛的人保护到了这里。见塞西尔回来，护送他们的两个毒蛛成员连忙迎了上来，向她报告了任务完成情况，并抱怨了两句埃布尔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辛苦你们了。”
　　用两小袋金币打发走了这两个手下，“灵猫”将怀里的密探扔在地上，关上了房门。
　　看到米璐和塞西尔突然返回，甚至还带了个人回来，被保护过来的三人都有些疑惑。
　　为了不让图娅和埃布尔担心，米璐没有详细说明刚才的惊险场景，只是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便说了说情况。
　　尽管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图娅兄妹还是对她的安全很担忧。直到她耐心解释了几遍自己没问题，并给他们看了自己身上的确没有受伤，他们脸上的担心神色才总算褪了下去。
　　确认了图娅他们的安全之后，米璐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和这些刺客相关的问题。
　　塞西尔在审讯方面很专业，之前也有过审问树莓的经验，所以，米璐直接将对刺客的审讯任务委托给了她。
　　“交给我吧，米璐妹妹。”
　　在地上的刺客身上踩了一脚，塞西尔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这种事情我很专业，我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只是，审讯她需要一点时间，等你下次过来的时候，应该就能拿到结果了。”
　　“嗯。”
　　因为手上有车，米璐之前一直没怎么觉得和糠草镇联系不畅。但在碰到这种事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和塞西尔之间的联系还是有些不太方便。
　　看来，等这批卡车生产好后，她得想办法弄个电台之类的东西给塞西尔，就算每周送货的时候顺便带点电池，也比完全无法沟通要好。
　　审讯这个刺客能够让米璐得到一些关于拉汶亚最新动向的信息，而另一些信息，就算不用审讯，米璐也能知道：
　　他弟弟不打算偃旗息鼓。
　　这不是好事，可也算不上有多坏——如今的她早就不是以前的米璐·卡斯缇亚。要是那位“拉汶亚伯爵”不想让她好过，她也会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惹的茬。
　　从这次刺杀来看，她的弟弟显然不在乎手下刺客的死活。换而言之，就算再杀几波这种刺客，米璐对他也起不到什么震慑效果。
　　要想真的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米璐就得做些真的让他感到痛的事情。
　　譬如说，以牙还牙。
　　派刺客杀人谁都会，贝尔特·卡斯缇亚手下有拉汶亚卫队和暗榕刺客这些鹰犬，米璐手下同样也有兽人斥候作为爪牙。
　　只不过，米璐在这件事情上暂时处于劣势：精英兽人斥候的专业能力也许过关，可它们这身绿皮却很难混进人类的地盘行动。
　　但不用刺客回敬，不代表米璐就没有其它对付他的办法。
　　“塞西尔。”喝了一口之前出门时没有喝完的残茶，米璐看向了身前的魔法师。
　　“怎么了？”
　　“帮我弄辆马车，我要去白金玫瑰找趟萨拉尔——我有事情要交代给他。”

第一百六十章 借点小钱
　　作为大陆上的唯一已知人类国家，光辉王国的疆域极其辽阔，基本已经扩张到了其在地理制约下能够扩张到的极限。
　　不过，尽管来自王都的政令能在魔法的帮助下被有效传达到王国最远的边疆，但一个大型封建国家的其它问题却无法由此解决。
　　其中较为典型的一个问题，就是货币。
　　按照数百年来未曾变更的先王法令，整个光辉王国只有一种标准货币，即10克重的黄金克伦。所有的克伦金币都由王都铸币局铸造，并每年根据财政计算和货币损耗情况补充到各个效忠于国王的封臣领地内。
　　而在克伦金币之下，则同时通行着数十种由各地领主发行的货币。这些货币或由银铸，或由铜造，它们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克伦金币面值太大，不得不切碎使用的问题，但因为王国向各地领主收税时只要克伦金币，加上私铸盗铸现象无法禁止，这些本地货币一般只会在单个领地内部进行流通。
　　这样一来，这种多币制并行的行为就导致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杂乱的汇率，盛行的假币，以及地方领主对克伦金币的私自重铸。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会导致足量克伦金币价值的升高和劣币驱逐良币行为的盛行。
　　在这种时候，白金玫瑰这种家大业大，后面还有官方背景撑腰的大商会无疑就成为了王国内部稳定货币价值和进行跨领地交易必不可少的存在。某种意义上，它们的稳定与否，同时也影响着一个领地的稳定程度。
　　不管人们觉得这是方便，还是尾大不掉，这都是王国目前的现实。
　　由于有着大量官铸克伦金币作为储备，在实际使用上，白金玫瑰那种有着出色防伪效果的存款票实际已经和米璐印象里的钞票没有什么区别，与它齐名的另外两家大商会也同样如此。
　　米璐已经和白金玫瑰建立了合作关系，所以也没兴趣再来个狡兔三窟。
　　但另外两个竞争者的存在，却是米璐说服哈纳尔为她回敬她弟弟提供资金支持的一个重要筹码。
　　……
　　“卡斯缇亚小姐，您是说，您想要我支借给你两百万克伦的现金？”
　　白金玫瑰分部的会客室中，披着一件白鼬皮大氅的哈纳尔举着手里的水晶杯，满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五分钟前，就在他正和萨拉尔·梅恩计算一笔皮货交易利润的时候，这位卡斯缇亚家族的落魄大小姐突然坐着毒蛛的马车闯了进来。
　　进入会客室的卡斯缇亚大小姐先是萨拉尔私语了几句，随后便直接摆明了态度，说要和他谈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的内容，也正是造成他脸上这副惊讶表情的原因——一笔两百万克伦的庞大借款。
　　“对。”
　　坐在哈纳尔对面的米璐点点头，同样转着水晶杯，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出的要求。
　　“我需要两百万克伦，现钱。”
　　“这……”再次听到这个数目，哈纳尔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显得有些难办，“卡斯缇亚小姐，您这可就有些为难我了。”
　　米璐手中转杯的动作顿了顿：“怎么？哈纳尔先生是拿不出这笔钱吗？”
　　“倒不是这个，卡斯缇亚小姐。如果我想办法支取一下，我还是能凑齐这个数。就是大小姐您应该知道，我只是糠草镇分部的负责人，以我的权力，要迅速拿出这笔钱需要承担不小的风险。所以……”
　　盯着米璐看了两秒，哈纳尔继续说道。
　　“我很愿意为您提供帮助，但我想知道，您要要用它来干什么？”
　　“我需要它们来对付我的弟弟。”“在商言商”的少女毫无躲闪地回应着哈纳尔的目光，没对眼前的男人隐瞒自己的目的。
　　“哦？”哈纳尔闻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卡斯缇亚小姐，您是准备用这笔钱来组建雇佣兵团，还是想用它们收买您弟弟的廷臣？”
　　“都不是，只是想让他的领地里出现一些小小的反对声浪，顺便赚点小钱罢了。”喝了口水晶杯里带着点苦味的白葡萄酒，米璐笑了笑，举止间保持着她第一次和哈纳尔见面时的那抹优雅从容。
　　这种自信的态度让哈纳尔想起了他之前从眼线那里得到的情报：一夜之间，“锻炉”摩恩和他的部下全部死在农庄，无一生还。
　　沉吟了片刻，心有所动的哈纳尔继续问了下去：“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抱歉，我暂时不想透露。不过哈纳尔先生，我可以给您开出条件。只要您愿意借我这笔钱，我就会在两个月后还给你双倍的数额。”
　　“如果这不是大小姐您说的，我只会把这当成疯话。”
　　“您把它当疯话，但不是人人都会。”米璐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哈纳尔先生，你们白金玫瑰在拉汶亚的经营情况如何？”
　　“一般。沿海地区通常是银帆商会的地盘，在拉汶亚，银帆占了百分之八十的存款份额，我们只能和雪桥商会争夺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那么，如果他们的资金和信誉都出现了问题，会怎么样？”
　　“这……”没猜出米璐用意，却知道她想问什么的哈纳尔哈哈笑了一声，“他们当然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
　　“这就对了。”米璐拍了拍手，“哈纳尔先生，如果您提前知道这个麻烦会发生，您能从中得到好处吗？”
　　“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最先抢到肉的当然是本来就在拉汶亚的那几个分部，不过，要是我能提前知道消息，实话实说，卡斯缇亚小姐，我会有不少收获。”
　　“那我就把这当成我附送的礼物了。我知道这对您来说是场赌博，但如果您愿意相信我的能力，那我建议【九壹五】你还是赌上这么一把。在糠草镇待了这么久，您应该也烦了吧？”
　　“……”
　　哈纳尔平时从不显山露水，但米璐这句话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这个不满于现状的商人把心一横，下了赌注。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去劣存优
　　“好！卡斯缇亚小姐，我相信您的能力。您要的两百万克伦一周之后就会送到，您是要我送去铁矿，还是您亲自来取？”
　　“帮我送去铁矿吧。”
　　对哈纳尔会下注这件事情早有把握的米璐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稍微想了想，她回答了哈纳尔的问题。
　　两百万克伦金币有二十来吨重，放在糠草镇，不仅运输是个麻烦，也很容易被有心人盯上，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把这个问题交给哈纳尔解决。
　　从哈纳尔这里要到了这笔钱后，米璐带着萨拉尔离开商会，单独和他说了自己的第一阶段计划：
　　她需要萨拉尔带上金币，前往拉汶亚，并在那里同时开展两个“理财业务”。
　　这个计划其实没什么新意，说白了，就是一场普通的庞氏骗局。
　　但普通，不代表它的效果就差。
　　所有的骗局利用的都是人的贪欲，即使是在已经对各种骗术耳熟能详的现代社会，也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被骗。在拉汶亚这个“大型金融诈骗处女地”，只要手上有足够的现钱，她复刻一次成功的骗局几乎不会遇到什么阻力。
　　拉汶亚的穷人没什么钱能骗，米璐也没兴趣骗穷人。
　　要针对性打击拉汶亚的统治稳定性，要的就是对付那些能对领地稳定造成影响，平时说话也有声量的人。
　　“可米璐小姐，这样一来，我们不是在单纯的亏本吗？”
　　因为米璐只告诉了萨拉尔第一阶段的计划，萨拉尔一时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骗局的路数，而是觉得自己家的大小姐在做慈善。对此，米璐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准备就行。
　　见米璐执意如此，萨拉尔虽然仍有些疑惑，但也还是忠实执行了她的命令。
　　见完了萨拉尔，鼓励了他一番的米璐返回塞西尔家，带着买好日用品的图娅兄妹与米蕾卡回到了铁矿。
　　在这次去糠草镇之前，米璐要做的事情本来不多，说破天了也就是军务方面的问题。但这次糠草镇之行后，经过塞西尔和自己那个倒霉弟弟一掺和，她身上的事情又变得多了起来。好在各个事项的时间错得还算比较开，她也不是特别着急。
　　在铁矿据点休息了两天，米璐将造好的10辆中型卡车提了出来，将它们从系统编制上列装给了第1军团。
　　这种经过专门设计的6x6高机动卡车地形适性很高，能在除了水网以外的各种复杂地形行驶，很适合东部荒原的地形。而它们耐操的体质，也正好能和下手没轻没重的兽人们配成一对。
　　抓紧自己去翠石堡前仅有的一点自由时间，米璐对二十名挑出来的兽人进行了紧急驾驶训练。
　　如果不需要讲究各种交通规则、只教怎么操作，开车这种事情其实不需要太多时间学习：在米璐教授兽人们开车的第一天，就有几个聪明的兽人学会了车辆操作。而在为期三天的突击训练后，所剩下的兽人也全部掌握了如何操纵卡车平稳行驶。尽管它们的开车方式颇有些大技霸风格，可用来遂行补给任务已经没有太多问题。
　　从糠草镇回来后的第五天，在让这支驾驶员小队时刻做好准备后，米璐打开沙盘指挥系统，确认了一下第1军团远征队的下落。
　　按照她的指示，五天里一直昼间行军、夜间休息的第1军团已经来到了距离怒牙兽人部落二十公里处的地方，等待起了米璐的下一步指示。
　　米璐对怒牙部落原本的计划是自己直接飙车过去，将那里的兽人统统接收。但因为她的目标已经从“能收就收”变成了招募战争祭司，她现在已经不能再直接这么做。
　　系统军团容量有限、无法通过系统撤编、且一招募就会直接把附近范围内的可招募目标全部招进来——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在向铁矿连续派出几批援军后，整个怒牙部落的兵员质量已经大为下降。让那些根本没战斗力的兽人占据大量军团名额，只会影响到整个第1军团的组织度。
　　虽然米璐可以通过让多余手下送死的方式消耗掉它们，可那样一来不太人道，二来也不会产生陆军经验，远不如直接在招募阶段就只招募挑选过的单位来得有效率。
　　在修正了自己的计划后，米璐现在对怒牙兽人的态度已经不是直接接收，而是准备让第1军团远征队和它们曾经的同族打上一场，杀伤掉那些“炮灰”兽人，只留下一些有价值、且不会被送上前线的幼年兽人，女性兽人和战争祭司。
　　这三者中的战争祭司能被米璐作为治疗者吸纳进军团内，剩下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兽人则能被米璐指挥下的兽人单位重新统合起来，作为一股独立于军团之外、却又能间接听她调动的力量存在。
　　这样一个被削弱过的怒牙部落虽然在战斗上帮不上忙，却能作为补给队的保障节点，为附近战斗的军队提供稳定后方。如果有不长眼的其它部落或者种族想要攻击它们，第1军团也能依托部落营地展开反击，在对方身上刷些经验。
　　——这个计划很完美，唯一的问题就是，它需要一场同样完美的胜利来作为基础。
　　换句话说，米璐的远征队能不能在东部荒野真正立足。看的就是今天这场战斗了。
　　“所有部队进入警戒状态，立刻以行军队列向正北方向开始前进。”
　　选中远征队的所有单位，米璐一边让它们继续用行军纵队向怒牙部落推进，一边和一个兽人司机上了装甲车，向着数百公里外的战场开了过去。
　　装甲车的车轮破开苇草，碾起尘泥；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坐到车辆后排，米璐没有心情去欣赏车窗外的景象，而是双手攀住驾驶座的椅背，在颠簸中死死盯着眼前的沙盘指挥地图，不愿放过它上面的任何一丝一毫变化。
　　终于，当那个被其它兽人唤作“圆木”的兽人司机将装甲车开出六十公里时，沙盘指挥地图上的边缘处出现了一些代表敌人的密集蓝色标记。
　　它们来了。
　　对它们而言，也是“它们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该死的叛徒
　　将战术地图缩放到最近，米璐大致算了一下地图上的蓝点，发现怒牙部落在第一波次只派出了大约三百个兽人。
　　这些兽人在地图上被标示为蓝色，但实际上，因为认出了过来的兽人都是它们曾经的同胞，它们并没有对军团里的兽人表示出太多敌意，而是对混杂在军团兽人群里的地精、狗头人和食人魔有所疑惑。
　　它们有疑惑，但米璐没有。
　　慈不掌兵，古今皆然；战争就是战争，对兽人们来说，这也许是一场令人悲叹的兄弟阋墙，骨肉相残，但对她而言，这不过是她发展壮大的必要一步罢了。
　　“第1-4连前出列阵，第5连作为预备队滞后待命，立刻行动。”
　　在对远征队下达了“尽量避免攻击非战斗人员和战争祭司”这个决定了战斗大前提的命令后，米璐将五个战斗连中的四个排成一线，对那群过来查看情况的兽人们展开了攻击。
　　因为猜到第一波兽人中可能会有不少并不属于战斗员的幼年和女性兽人，在驱散这波兽人时，米璐特意没让榴弹手开火，而是只让队伍中的狗头人射手进行了狙击。
　　地图上听不到枪声和呐喊，也闻不到血腥与硝烟，只有快速减少的蓝色标记在昭示着一个个生命的凋亡。
　　在狗头人们连续射击了两分钟后，三百多个离开营地的蓝点被它们清除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大群兽人则在惊愕与恐慌中放弃接触，狂奔着溃逃了回去。
　　“圆木，就在这停下。”
　　击溃完那些走出营地的兽人，不想被车辆颠簸影响指挥的少女让兽人司机在半路停了下来，专心扑在了眼前的战斗上。
　　空荡荡的荒野中，亮着灯光的装甲车静静停驻着，仿佛比十个月亮还要明亮的白色灯光照亮了前方的泛黄兽骸，也让它显得如同暗夜中的灯塔。
　　而在距它上百公里的地方，一场短暂的屠杀刚刚结束。
　　迷惑，愕然和恐慌在怒牙部落的聚居地中弥漫，逃回来的女兽人惊慌失措地述说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况，被子弹的打伤的幸存者也捂着伤口，呜呜喳喳地控诉着那些曾经的同族是多么的无情。而在这三种氛围之外，还隐隐燃烧着一股无名之火。
　　“大祭司，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聚居地正中央，十几个侥幸逃回来的兽人围在两名和楔鲁瓦年龄无二的老兽人身边，用不同的声音问着同一个问题。
　　尽管它们的面部肌肉不算灵活，但经历刚才的一切后，它们也已经把惊讶这个表情诠释到了极限。
　　“……一定是楔鲁瓦。”
　　顿了顿手中的羊骨权杖，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兽人大祭司沉吟片刻，给这件事情定了性质。
　　对于这个大胆而无根据的猜测，它身边的另一位兽人大祭司没有半句质疑，反而跟着点了点头：
　　“我也如此认为。”
　　“楔鲁瓦？楔鲁瓦大祭司？为什么？它为什么要，要这么做？”
　　“它一定是想夺权，不，想独吞战争女神的垂青。所以，它才会带着那些去人类地盘支援的家伙反过来攻打我们。”
　　“可楔鲁瓦大祭司它——它可是大祭司啊！”
　　“那又怎么样？它也许没有背弃战争女神，但绝对背叛了我们。不然，为什么你们会被它们攻击？难道你们在说谎？”
　　“没有，大祭司，我们绝对没有说谎！但如果是这样，我们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让所有的战士集结起来。楔鲁瓦前前后后只带走了几百个人，它们的人数少，我们的人数多，所以我们能够击败它们。”
　　“那击败它们之后呢？”
　　“那当然是……”兽人大祭司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提出这个问题的兽人，“那当然是杀了那些叛徒，再把大叛徒楔鲁瓦的鼻子割下来下酒。”
　　“是，是！大祭司！我们这就去做！”
　　“我们要让叛徒付出代价，代价！”
　　普通兽人的脑子根本无法进行过多思考，只能被智商更高的兽人祭司牵着走。
　　更何况，刚才那些曾经是同族的兽人对它们下杀手的事情可是真真切切，虽然幸存者们没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杀了自己身边的兽人，但这里除了它们和楔鲁瓦的兽人与奴隶——它们理所当然的把兽人群里的所有其它生物都当成奴隶——以外，就再也没有了其它人。
　　不是它们，还能是谁？
　　“把大叛徒楔鲁瓦的鼻子割下来下酒！”
　　“下酒！踩烂！下酒！”
　　叫嚷着这句听上去颇有些豪气的口号，怒牙部落里的兽人们就像蜂巢遭到入侵的工蜂一样，在两个大祭司的要求下迅速集合了起来，准备给那些不自量力的“叛徒们”一些好看。
　　在此期间，在营地外等待的第1军团有足够的时间歼灭集结中的怒牙兽人，杀戮欲最旺盛的食人魔也很想上去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大快朵颐一顿。但因为米璐的严令，它们没有一个人擅离岗位，而是静静地伫立在初冬的夜风中，等待着怒牙兽人们集结完成。
　　十几分钟后，随着一阵震耳的怒吼，整整一千二百个能够参战的男性兽人从怒牙聚落里涌了出来。
　　它们手里拿着火把、旗帜和兽人特有的破烂武器，组成了一个松散的战阵。阵阵白气从这些绿皮怪物长满獠牙的嘴里呼出，几乎在它们的头上凝出了一片白雾。
　　而在寒月之下，最让人感到不安的，还是它们那似红似黄、睁得老大的巨大眼珠。
　　“你们，为什么，要背叛？！”
　　双方各自列阵完毕，一名身材高大，手提弯刀的兽人队长推开身前的几个兽人战士，走到了战阵最前，用粗犷的嗓门质问起了它对面的同族。
　　它是怒牙部落其中一名大祭司的贴身护卫，平时也在部落里声名赫赫，这让它相信，对面那些被楔鲁瓦带坏了的同族多多少少会给它一些“面子”。
　　但让它感到恼怒的是，面对它的质问，远征队兽人的队列中只有一片沉寂。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针对性战术
　　“……”
　　在进入沙盘指挥模式的情况下，这些军团编制内的士兵就是完全的战争机器。
　　米璐要它们冲锋，它们会不假思索地朝着悬崖迈出脚步。而如果米璐要它们待命，它们就连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会多说。
　　见对面的兽人不敢对答，还以为它们胆怯的兽人队长猛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用更大的声音怒吼了起来：
　　“说，说！为什么？！”
　　“……”
　　回答它第二次提问的仍是一片沉寂。
　　但这片沉寂之中，还夹杂着一些它从没听过的声音。
　　这种整齐的金属碰撞声还算悦耳——这是它的头颅被20毫米机炮打爆前的最后想法。
　　……
　　170公里外，临时指挥车中。
　　由于不知道兽人们在什么时候会出来，在等待它们集结期间，等得有些无聊的米璐索性从车座底下掏出一袋在糠草镇买的盐焗豆子，嘎嘣嘎嘣地嗑了起来。
　　鹰嘴豆配胡椒盐的奇怪味道让她稍微有些分神，又有些上瘾，而当她重新回过神后，一支规模庞大的兽人部队已经出了营寨，甚至还有一个蓝色标记单独离开阵列，冲到了最前。
　　米璐看不到现场情况，所以无从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对方派出来交涉的使节，还是准备施放什么可怕神术的兽人祭司。本着保险起见的原则，在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划拉着框选住两名食人魔机炮手，让它们对着这个蓝点齐射了一轮。
　　——砰砰。
　　在这个命令下达的瞬间，米璐自己在脑中脑补了两声机炮击发的闷响。两秒钟后，那个惹人注目的蓝点消失在了地图上，她也紧跟着下达了整体攻击命令，让除预备队之外的所有连队都开始了冲锋。
　　“冲啊！”
　　“那些叛徒冲，冲过来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也冲，杀光它们，碾碎它们！”
　　“哇啊啊啊！”
　　两支兽人军队之间的距离本来也就两百米，当发现对面那些装备精良的“叛徒”发起冲锋后，同样悍勇的怒牙兽人也毫不落后地举着武器，大喊着冲了过来。
　　然而，这场战斗和它们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战斗都有所不同：没等以肉搏见长的兽人们两两交手，远征队的后方已经朝着怒牙兽人们倾泻出了大量弹药。
　　破片榴弹在杂乱的兽人群里疯狂爆炸，狗头人和食人魔射出的枪弹也一刻不停地屠戮着对火器没有防备的兽人，像割麦子一样让它们片片倒地。
　　“施术者，那些叛徒有施术者！”
　　机炮射出的曳光弹划破夜空，让兽人们把它们当成了明亮的魔法箭。
　　如此密集的“魔法”和身边的伤亡让所有兽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冲锋已经开始，常常逞勇至死的兽人也没有一个停下脚步。
　　“杀！”
　　怒牙兽人们呐喊着，嚎叫着，将手里那些映着模糊月光的武器高高举过头顶，仿佛要用这些东西来驱散“叛徒”们的魔法给它们带来的恐惧感。
　　“杀！杀光那些叛徒！不能让它们占领我们的地方，杀，杀！”
　　“杀！杀！”
　　在双方都在冲锋的情况下，两军跨过两百米距离用不了半分钟。
　　因为密阵型不便于霰弹枪手攻击后撤退，这次，兽人队列里的枪手没有开火，而是直接由前排的重甲战士硬生生和对方撞了上去。
　　——乓！
　　当怒牙兽人和保持紧密队伍的军团兽人撞在一起时，就如同一堆散沙撞上了一堵石墙。军团兽人岿然不动，松散撞上去的第一波怒牙兽人则被狠狠顶回了几米，并迅速被各种各样的武器屠戮殆尽。
　　实际参与战斗的兽人们只能看到眼前的景象，看到那些挥下的刀刃、迸射的鲜血、面对重甲刀砍斧劈不进的绝望表情，还有被染红盔甲上反射的清冷寒光。而在百来公里外，拥有战术视角的米璐则能完全从上帝视角纵览战斗全貌。
　　在双方相撞的一瞬间，原本规模庞大的蓝色标记就消失了将近一百个，之后的战斗也没有因为怒牙兽人的人数优势就有所改观。
　　米璐专门为步兵集群设计的战术在这次战斗中完美派上了用场：侧翼的喷火手喷射出的火舌与食人魔制造的火线共同封锁了敌军两翼，杜绝了它们向两侧展开的可能。
　　这种对阵型宽度的强制性压缩，不仅让它们承受了更多由榴弹造成的伤亡，也使得它们无法发挥人数优势包抄远征队，不得不在与远征队阵列等宽的作战宽度上和它们正面相撞，形成一种局部人数1:1，但兵力质量远低于对方的劣势局面。
　　——这正是米璐想要看到的结果。
　　米璐之前为兽人们采购的所有装备，都是为了在这种战斗中发挥作用。
　　哪怕没有热武器辅助，一身优良的护甲也能让一名战士对能力相同的敌人形成压倒性优势。这种优势累加起来，就导致了一个让怒牙兽人感到惊恐的场面：即便双方陷入了近战，拥有数量优势的怒牙兽人也仍然无法对远征队的阵型造成有效冲击，甚至无法给它们造成任何伤亡。
　　装备重甲、列阵紧密的军团兽人犹如一堵绝望之墙横亘在怒牙兽人的面前。它们不断冲上去，不断被杀死，而那些用生命换来的攻击也不过是在“叛徒”们的甲胄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凹陷，甚至微不足道的划痕。
　　战斗开始没两分钟，远征队的兽人阵列面前就累起了一层将近一米高的兽人尸体。尽管后面的兽人仍在奋勇向前冲锋，但随着米璐集中霰弹枪手从侧翼对它们展开突击，支撑它们一直送死的脆弱勇气很快片片瓦解。
　　在几乎要令人窒息的绝望压迫下，第一个逃跑的兽人终于出现，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它们想要逃回聚落，逃到大祭司面前，问问它们战争女神能否在这种时候帮上忙，又或者至少能从没有敌人的方向求得一线生机。
　　但在因为绝望而溃逃之后，在前面等待着它们的还是绝望——在它们的后方，二十来个身披重甲的食人魔已经等在那里，如同刽子手等待着必死者的到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谈判”
　　米璐早就预料到被击溃的怒牙兽人可能向部落撤退，因此，战斗刚一打响，她就让食人魔破阵队向战场侧翼进行包抄，准备在敌军的溃逃道路上设下拦截线。
　　而这些食人魔战士也没有让米璐失望：体型大，步幅也大的食人魔们成功完成了这一任务，赶在对方溃退前截住了大部分逃跑的怒牙兽人，对它们进行了一场血腥屠杀。
　　在招募这批食人魔时，米璐亲眼见过这种巨型生物对阵兽人的优势——即便是在拿着棍棒，身无片甲的情况下，它们都能对严密的兽人战阵造成猛烈冲击。现在，当它们手里有了趁手的武器之后，这些天生战士砍起兽人来几乎和砍瓜切菜没什么差别。
　　食人魔手中那些长达两米的斧刃轻轻一挥，就能将数个兽人砍成两段。如果它们在原地旋转起来，则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剑刃风暴”，当之即死，触之即亡。片刻不到，二十多个食人魔身上的盔甲就被鲜血染透，它们的脚边也铺满了兽人的残肢断臂。
　　“快，快跑啊！往旁边！”
　　被这副修罗场面吓破了胆，剩下的怒牙兽人当即放弃了跑回营地的打算，转而希望向两侧逃跑。
　　因为它们的人数尚有数百，兽人队列中的火焰喷射器无法完全封锁它们的退路——这让它们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
　　可惜，它们刚跑过火焰喷射器的覆盖范围没几米，两队手里端着半自动霰弹枪的兽人突击队便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封死了它们最后的退路。
　　——轰！
　　伴着此起彼伏的开火声，由霰弹枪射出的密集铁霰毫不留情地飞向它们的同族，将中弹的兽人打得各个骨碎肉烂，一命呜呼。
　　在兽人战士、食人魔和兽人枪手的四面夹击下，地图上的蓝色标记开始用一种比之前还快的速度迅速缩小。十分钟后，随着主力兽人和包抄部队重新汇合，原本在营地外的所有蓝点全部遭到了远征队的歼灭，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毫无疑问，这是场漂亮的歼灭战，漂亮到米璐自己都挑不出什么缺点来。
　　这场战斗结束后，怒牙部落所有有战斗力的兽人几乎都遭到了歼灭，只剩下了一些没有参战的战争祭司。
　　米璐不清楚这些祭司是否也会和楔鲁瓦一样的魔法弹，所以，尽管已经取胜，她也只是让部队围住营地，没有发起强攻。
　　“圆木，可以开车了。”
　　指挥四个战斗连将怒牙兽人的聚居地团团围住后，米璐关掉地图，拍了拍兽人司机的肩膀。命令它放开马力，一路开到了怒牙部落所在的位置。
　　真正亲临现场，米璐这才看清了刚才的战斗到底有多惨烈。
　　刚一打开车门，鼻子里还是盐焗豆香味的少女就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狂暴轰入了嗅觉。而在视觉方面，用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这种词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还好她这次没把图娅他们带过来，以图娅的心理承受能力，她还真看不了这个。
　　“卡莉尔大祭司，我们已经把它们完全包围了。”
　　见到米璐驾临，负责了刚才作战的米汗和榔头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嗯。”米璐对着两名手下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准备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从战斗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在此期间，部落里的兽人虽然没有反击，却也显然不愿意投降。
　　不过，有着系统的招募能力在，米璐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
　　如果她没记错，怒牙部落里不能招募的单位也就两个兽人大祭司。这种“英雄单位”不能招募，可通过招募其它一些有声望的兽人间接控制整个部落，却是十分可行的。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可以作为代言人的“高声望兽人”单独筛选出来。
　　“榔头，去告诉它们，我要跟它们谈判。”看了一会儿不远处的怒牙部落，米璐转过头，向榔头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听完她的命令，榔头点了点头，走到聚居地门前，向里面的兽人说明了米璐的意思：
　　“我们有本事摧毁你们剩下的所有人，但我不想这么做。让你们的两个大祭司和至少十个有头脸的人物出来谈判，我会告诉你们和平的条件，否则，我会在一小时后彻底摧毁你们。”
　　米璐这番话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若是放在平时，血气方刚的怒牙兽人绝对只会用飞斧来回应这种狗屁。但此时此刻，看着外面那一千多具面目狼藉的尸体，就算再勇敢的兽人也都不得不开始考虑起这个提议——更别说部落里留下的大都都是些弱者了。
　　“能不能不让大祭司出面谈判，只派普通代表过来？”
　　榔头喊完话两分钟后，一名披着兽皮的兽人从部落里走出来，想要和它讨价还价一下。
　　对此，米璐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不行。”
　　她要那两个大祭司出来，不为别的，就只为了除掉这两个不可控，又有号召力的兽人首领。所以实际上，摆在它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
　　要么出来被毁灭，要么在里面待着被毁灭。
　　米璐不担心它们只出来一个；以楔鲁瓦在被囚禁期间无人问津这点判断，这三个大祭司之间并不和睦。
　　它们很清楚自己出来要冒生命危险，而越是如此，它们就越会拉上另一个大祭司。就算它们两个人都完蛋，也比自己去冒险，另一个人独吞好处要好。
　　在继续静静等了半个小时后，部落里终于传来了回应：
　　“我们同意。”
　　“很好。”见对方成功上套，米璐拍拍手，让榔头跟它们提出了另一个要求，“为了公平起见，谈判场地需要远离战场——就定在部落以西两公里的地方吧。”
　　米璐的招募半径是一公里，她这个提议说是公平起见，其实就是为了方便她一次性招募到那十个“民意代表”，而不把营地里的老弱兽人拉进来。但在兽人们看来，这倒的确是一个公平的提议。
　　准备了一会儿，怒牙部落磨磨蹭蹭，又万分警惕地往外派出了自己“代表团”。
　　谈判双方，米璐这边是她自己连带十几个兽人枪手，怒牙部落一方则是两个战争大祭司，外加十个“民意代表”。
　　在它们朝谈判地点前进的路上，米璐已经暗戳戳地招募了那十个兽人代表。不过，为了不让部落里的兽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是装模作样地陪着两个兽人大祭司往前走了一段。
　　“我……”
　　走了一会儿，感觉已经走出两公里远的两个兽人大祭司停下脚步，互相看了一眼，决定摆摆架子，准备开口。
　　而几乎在此同时，同样感觉距离已经合适了的的米璐也停下脚步，向着身后的兽人枪手们挥了挥手——

第一百六十五章 鸠占鹊巢
　　随着米璐的手重重挥下，十几支霰弹枪同时开火，将两个猝不及防的兽人祭司瞬间打成了筛子。紧接着，两名跟上来的兽人喷火手扣下扳机，连带着把它们的尸体也烧成了灰烬。
　　在这个过程中，在旁边的十个兽人代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什么话也没说。
　　从被招募的那一刻开始，它们就已经是米璐的忠实部下，心里所认的大祭司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伟大的米璐·卡莉尔老大。见到这两个“伪祭司”被烧死，它们不但不感到惊恐，甚至还需要努力控制一下心里的喜悦，这才能不违反纪律，鼓起掌来。
　　“你们中有谁是战争祭司吗？”
　　确认了两个老兽人本来佝偻的身体被彻底烧成了两团焦炭后，了却心头之患的少女转过身，看向了新加入第1军团的十个兽人代表。
　　她的话刚一问完，一个拿着手杖的瘦小兽人就毫不犹豫地走了出来：
　　“卡莉尔大祭司，我是。”
　　“嗯。”
　　米璐点点头，扫了眼它的属性：这个名叫“坷垃”的兽人性格有[沉稳]和[伶俐]，特性也是有助于统治的[抚慰者（能让处于负面情绪中的智慧生物更快恢复过来）]，很适合于做她的代理人。
　　为了让它能够更聪明一点，米璐在检查完它的属性后，顺带着把修改器的四点分配点数也都给它点在了谋略上，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坷垃对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怒牙部落唯一的大祭司了。”
　　“呃？”被突然委以重任的坷垃有些受宠若惊，“这是我的荣幸，但，但卡莉尔大祭司，怒牙部落唯一的大祭司只有您啊？”
　　“……也是，那你就当我的全权代理吧。这个总没问题吧？”
　　“明白了，卡莉尔大祭司。您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
　　“很好。好好去做，我不会亏待你的。对了，你会治疗神术吗？”
　　“卡莉尔大祭司，请看。”
　　见米璐对自己治疗神术有兴趣，坷垃没有藏拙，十分认真地向米璐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治疗神术。
　　这种充斥着生命力量的神术和楔鲁瓦曾经展示过的法术一模一样，因为有法杖辅助，它的治疗效果甚至比楔鲁瓦所表现出的还要更加强大。
　　看到萦绕在坷垃手边【六五】的绿色魔力流，米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楔鲁瓦还真没骗自己。既然她招募治疗者的目的已经达成，这场战斗也就能算是大获成功了。
　　“除了坷垃，还有你们。”
　　给完了坷垃“代理大祭司”的身份，米璐调转目光，扫了一圈站在它身后的另外九个兽人。
　　“从今往后，坷垃将按我的命令接管怒牙大祭司的职责，你们剩下九个人则需要帮助它，继续统治怒牙部落，保持部落的生存和发展——能做到吗？”
　　“当，当然！大祭司大人。”
　　军团编制影响的主要是被招募者对米璐的好感和忠诚度，在其它方面，它们仍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听到自己能拿到更多权力，这些兽人自然都很高兴，甚至有些感激米璐制造了这场战斗。
　　有了这些有声望的兽人配合，剩下的事情就变得好办了起来：在打发这十个兽人回去、并让它们安抚了部落里剩下的人后，米璐让坷垃把怒牙部落所有的战争祭司都集中起来，拉到了外面，然后将这一百个战争祭司统统招募进了军团里。
　　100人这个人数刚好可以给每个连队增补一个20人的野战救护排，但考虑到远征队之后将要扩军，米璐还是没有打散它们，而是把它们单独组建成了一个医疗连队，用来在战斗对伤员进行恢复。
　　做好了这些，熬夜到有些头疼的米璐这才回到车上，蜷在后排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在车上休息了一夜的米璐哈欠连天地给远征部队下了命令，让它们在部落营地稍作休整，等待补给，然后动身返回了铁矿据点。
　　昨晚上的那场战斗消耗掉了远征队的大部分弹药，因此，米璐短时间内不准备让它们再卷入一场战斗，而是准备先全心完成自己在翠石堡的“工作”，再回过头来调动远征部队。
　　“咦？”
　　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到铁矿，米璐突然发现今天的铁矿好像有些和往常不太一样。
　　仔细一看，她才发现铁矿的气氛要比以往热闹上了许多。而这个热闹的源头，正是那对被她留下的鹰身女妖姐妹：经历过一开始的不适应后，她们已经放胆走出了房间，和据点的兽人们“打成了一片”。
　　兽人的审美和人类有部分共通，可上下限却多了非常多。不管是漂亮的女妖姐姐，还是暂时不那么漂亮的女妖妹妹，它们似乎都能接受。而同样的，兽人的那玩意虽然没半人马的强力，却也能够满足时时刻刻欲求不满的她们。
　　见到米璐回来，正在兽人身上做着压榨动作的女妖姐妹挥手给自己的救命恩人打了个招呼，脸上没有丝毫羞怯。
　　不过也是——鹰身女妖在这方面没有廉耻观，她们被人看到做这种事，就和米璐被人看到吃饭没什么区别。倒是在回屋时，米璐发现矿洞入口那有个人在偷偷看着她们。
　　从偷窥者的身材判断，偷看她们的不是米蕾卡，就是图娅。
　　“嗯……”
　　走到偷窥者刚才站着的地方，米璐抽抽鼻子，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
　　这个独特的香味……是图娅没错了。
　　图娅平时对这种事情表现得很纯情，但没想到，她居然会偷偷偷看鹰身女妖和兽人做爱。
　　那个小色胚，该不会是被自己激发得将[色欲]属性显出来了吧？
　　“……”
　　尽管心里绮想连篇，知道图娅会因此害羞的米璐还是没有故意去调戏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她打开生产面板，将远征队所需要的弹药放满了生产列表。
　　有了怒牙部落这个据点之后，她现在可以一次生产多一些弹药存在部落里，既方便运输，也能应对自己不在铁矿时的不时之需。
　　这样一来，她去翠石堡“办事”的时候，也就能够没有后顾之忧了。

七夕休息一天！
　　大家节日快乐呀

第一百六十六章 怀疑
　　弹药这东西永远不会嫌少。为了防止浪费生产力，虽然两天过后就要去翠石堡，米璐还是直接在生产列表里把各型弹药排到了十天之后。
　　两天后，米璐在离开铁矿前把这两天生产的弹药卸了出来，然后向运输车队下达了“为远征队进行补给”的任务，将它们朝着东边派了出去。
　　掐指算算，今天不但是她要去翠石堡的日子，哈纳尔那边的黄金应该也已经就位出发。他知道铁矿的位置，以他的实力，黄金车队的安保也不成问题，所以米璐也没在这上面担心太多。
　　在提醒了图娅和埃布尔这两天注意接应白金玫瑰的运输队后，少女独自开着装甲车，前往了糠草镇。
　　塞西尔今天已经做好了她会过来的准备。见到米璐，披着自己那身红斗篷的灵猫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来了？”
　　“来了。”
　　随口回了一句，从密道进屋的米璐往沙发上一坐，进了正题。
　　“塞西尔，你还没把那个小姑娘弄到你那破窑子里去吧？”
　　“放心吧，米璐妹妹，我对你难道还能失约吗？她现在就在二楼待得好好的，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看看。”
　　“不用了。”米璐摇了摇头，倒是不觉得塞西尔会在这件事上骗她——那个小女孩对塞西尔不过是个消耗品，故意违背诺言对她下手，既无理由，也无必要。
　　塞西尔眨眨眼，问道：“米璐妹妹这么相信我？”
　　“我今天来这里不就代表这个吗？说吧，现在要我怎么做？”
　　“我已经安排了马车，现在就能送米璐妹妹你去翠石堡。”
　　“……就这样？”
　　“就这样。”用手指绕着发梢的灵猫微笑着耸了耸肩，“我们所知道的关于洛洛米·瓦尔瓦娜的癖好就只有这个，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去到那里之后，都得靠米璐你随机应变，然后……”
　　“然后在让她给你们大开方便之门的同时，也保证我不和她睡觉，是吧？”
　　“没错！不过，如果有些事情实在不可避免，我也不会怪米璐妹妹你的。”
　　“怪我？”
　　米璐其实一直有注意到，塞西尔在称呼自己时会经常在直呼自己名字和叫自己妹妹之间切换。
　　按之前的经验来说，她说的话如果偏向真情流露，就会叫自己“米璐”，而在一般情况下，则会用“米璐妹妹”这个称呼刻意隔出一点距离。
　　不过，虽然看出了规律，米璐也不敢就按这个规律去判断——塞西尔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她所解读出的，也许就是塞西尔要让她刻意解读出的。
　　为了安全起见，对她的话还是保持一些怀疑比较好。
　　“塞西尔小姐，要是我和那个洛洛米上了床，你真的会为我吃醋吗？”
　　“那是当然。”
　　“你是不是对每一个和你有过关系的女孩都这么说？”
　　“绝非如此。”塞西尔摇着脑袋，否定地不假思索，“在此之前，我还从没像对米璐你一样对别人动过心——就算你不信我的感情，别忘了，你是救过我命的。只说这个，你也和其它人不同。”
　　“……”
　　塞西尔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倒是让米璐想起了她之前的一些怀疑。
　　“塞西尔小姐，说起这个，我倒是很奇怪。你平时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当时拉汶亚密探找你的时候，你既然知道拉汶亚的人可能对你下手，也知道‘锻炉’摩恩蠢蠢欲动，为什么还在不带其他人的情况下一个人过去赴约？”
　　“想知道答案吗？”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不说。”
　　“不，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之所以那么傻乎乎地过去，都是因为担心你。”
　　塞西尔这句话时正好看着米璐。她的眼神很真挚，真挚到就算米璐用怀疑的眼光去揣摩，也挑不出刺来。
　　但这和另一件事并不冲突。
　　“也是因为想要将计就计，让我帮你除掉‘锻炉’？”
　　“……”
　　“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我很伤心。”塞西尔扁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我在那个破烂农场里被关了四天，差点被他强暴，结果，米璐你居然还这么怀疑我……”
　　“……抱歉，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知道不是随便。你从心底里就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对吧？”
　　废话——米璐在心里应了一句。
　　这不是她在乱加猜疑，而是塞西尔的性格由不得她不保持疑心。
　　不过，就像她之前认为的一样，两个词缀的性格无法概括一切。
　　塞西尔如果只是单纯想利用她，有些话就没必要说，有些事也没必要做。
　　虽然米璐不知道两人的感情里有几分真实，但至少，一些没有掺杂利益的东西还是存在的。
　　塞西尔不是那种喜欢被动的女人，可她少见地露出这副模样，作为情人，米璐也只能哄哄她了。
　　“别乱想，我从不这么觉得。”
　　“真的？”
　　“真的，不过……”
　　“嗯？”
　　“不过你做出这副样子，我还怪不习惯的。这可不是我印象里的‘灵猫’。”
　　“每个人对喜欢的人都会露出不一样的一面，米璐你不也是吗？总不会，你还在其它人面前发出过那种——”
　　“好了！”
　　知道塞西尔要发出什么声音的米璐尴尬地捂住了她的嘴，没想到，塞西尔居然伸出舌头舔舐起了她的手心。
　　被舔得有些痒痒的米璐红着脸收回了手，塞西尔则咯咯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
　　“米璐，我的舌头上又没有倒刺，你为什么要躲开？”
　　“因为，我是，很传统，很纯情，很清纯的人，明白了吗？”
　　“哦~？那说个小秘密，其实我也是。”
　　学着米璐的口吻说完这句话，塞西尔不止嘴角微微翘着，连眼睛里的笑意也都快溢了出来。
　　受不了她这副样子的米璐叹了口气，只能主动重提起了正事：
　　“……塞西尔小姐，要是你笑完了，现在可以叫你安排的马车来了吗？”
　　“可以。不过你出发前，我还为你特地准备了一些东西。”
　　扶住米璐的肩膀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回沙发上，塞西尔起身去了趟二楼。
　　走上阶梯后，她先是刻意打开门，让米璐看了眼在客房里休息的小女孩——她换了身干净衣服，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然后才接着回到自己的卧室，从里面捧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盒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要贞操带
　　将这个精巧的小盒子放到茶几上打开，塞西尔向米璐展示出了里面的三样东西。
　　米璐认得其中的两样：一个是毒蛛使用的水晶信号弹，一个是艾文曾经给过她的那种共鸣感应水晶。但剩下那个形状奇怪的皮革制物体，她却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米璐妹妹，我相信你的能力，但再好的计划都有疏漏的可能。如果出了事，这些保险会派上用场。”
　　从盒子里拿起那支装满水晶屑的信号弹，塞西尔朝着米璐晃了晃。
　　“你应该知道这个——我们的信号弹。我们毒蛛在翠石堡虽然实力有限，但也有一些人手。要是遇到危险，打出这个，周围的毒蛛成员会尽量过去帮你。”
　　塞西尔顿了顿，接着拿起了盒子里的那块共鸣水晶。
　　这块水晶的颜色是红色，和艾文给她的那块并不相同，不过功能应该类似。
　　“这个你应该也知道，共鸣水晶。假如信号弹无效，或者场地不适宜的话，摧毁它，我会知道你的位置，然后想办法找到你。”
　　虽然这个任务大概率用不到这两样东西，米璐还是没有拒绝塞西尔的好意：
　　“谢了。我倒是希望不会用到它们。”
　　“我也这么想。”
　　“对了，剩下的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见米璐看向第三样东西，塞西尔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在放下手里的共鸣水晶后，她当着米璐的面，展开了那个处于折叠状态的皮革制品。
　　看清这玩意的完整形状，米璐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它的用途。
　　“……塞西尔，这玩意不会是贞操带吧？”
　　“没错。我从会所拿来的，全新，还很坚固。”
　　“我·才·不·要·这·个！”
　　“为什么？”塞西尔对米璐的一惊一乍有些惊讶，“这是很有用的东西，可以起到一些防护作用。”
　　“哪来的防护作用啊？！只要有心，这种皮制品随便划一刀就没了。而且要是我没猜错，这东西是你从你那破窑子里拿来的情趣用品吧？我才不要穿。”
　　“好吧……”
　　见米璐这么抗拒，塞西尔也没有强求，只是有些失望地它收了回去，只把那两个求救用的小东西交给了她。
　　“米璐妹妹，准备好了动身吗？”
　　“嗯，尽量快点吧，我跟哈纳尔还有些事情要办，这边最好速战速决。要不是需要你的人打点，我都想直接开车过去了。”
　　“明白了，那就跟我来吧。”
　　塞西尔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后，她带着米璐，打开了房屋正门。门外，一辆涂成黑色的四轮马车已经等在了这里。这辆马车的车轮经过加强，不像白金玫瑰的马车那样只适合于镇内道路，而是能够专门进行长途行驶。虽然相比前者少了些舒适度，可防止颠簸损坏的能力却是一流的。
　　见到米璐和塞西尔过来，戴着面巾的驾车人朝着她们鞠了一躬：
　　“塞西尔大人。”
　　“一切都办妥了，就按之前的计划来。”
　　“是。”
　　塞西尔撇了他一眼，用隐晦的短语吩咐了他一句。闻言，驾车人再次鞠了一躬，拉开车门，扶着米璐上了马车。
　　之后，就是前往目的地的一路颠簸旅程。
　　代指领地的翠石堡和代指城市的翠石堡听上去类似，但实质上有很大不同。用拉汶亚做类比的家，前者似乎更应该叫做“翠石”，以方便和城市作为区分。然而实际上，虽然这两个翠石堡在书面上有一个字母的不同，可发音却几乎完全一致，这让很多外地人不太适应。
　　本地人在称呼这两个不同的地名时，往往会刻意把原本属于清音的尾音变浊加长，借此加以分辨。但不会这一招的外地人则更习惯于使用另一个约定俗成，又十分简单的方法把它们区别开来：
　　“翠石堡”和“翠石领”。
　　这次，米璐要去的，就是位于翠石领南方，作为整个伯爵领行政中枢的真正的“翠石堡”。
　　在驶离糠草镇后，通过马车所驶道路的路况，米璐可以很轻松地判断出她现在离翠石堡的距离来。
　　她对这座翠石领的主城之前一直有所耳闻，也接近过那么两次，但却从来没有真正进入。因为米璐在拉汶亚时也没怎么出城堡，这次，算是她第一次真正进入一座这个世界的大城市。
　　对见惯了高楼大厦的米璐来说，这座被石墙包围的城市算不上有多令人瞠目结舌，可比起糠草镇来，仍然是高了几个档次不止。
　　过去这些日子里，米璐要么在小镇过活，要么在铁矿发展，要么在鸟不拉屎的东部荒原指挥战斗，突然进了城市，她还真有点乡巴佬进城的感觉。在好奇心与反差感的驱使下，她忍不住拉开车帘，扒着窗户，在入城后好奇地看向了外面。
　　四轮马车在糠草镇不算什么稀罕物，漂亮的女孩同样如此。虽然米璐长得不算差，但一是这些天风吹日晒，二是没怎么化妆，在这种大城市，也没人会特别在意她在人群中梭巡的目光。
　　而在米璐打量着这座城市的同时，驾车人也没有停下。
　　似乎对翠石堡很是轻车熟路的驾车人在城内驶了一会儿后，载着米璐穿过两道检查哨，一路前往了地势较高的上城区，并在那里的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不大，外表近乎纯白，只在立柱处杂点着装饰了一些金色。看上去没有米璐预想的那股奢侈风格，反而显得有些雅致，比起米璐刚才在上城区看到的一些富户家宅，它甚至显得不那么起眼。
　　“这里就是洛洛米的住处？”
　　放下车帘，米璐低声问起了前面的驾车人。
　　“是的，卡莉尔小姐。”
　　驾车人用米璐的假名回应了她一句，然后停下马车，主动和别墅的看守攀谈了起来。
　　也许是看眼前的马车“其貌不扬”，看守的态度一开始显得十分趾高气扬，但在驾车人拿出一纸文书向他们展示过后，两名守卫的态度很快变得“和善”了起来，也十分识趣地打开了通往别墅前庭花园的大门。
　　“卡莉尔小姐，可以了。”
　　将文书收进怀中，驾车人弯腰下背，以侍从接侍贵族的礼仪为米璐打开了车门。
　　“瓦尔瓦娜大人就在这里等您，请进去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计划之外
　　驾车人的这种态度让米璐有些奇怪；按照塞西尔之前的说法，她这次来是作为一个“礼物”被送过来。但看驾车人和守卫之间的交流，以及它们的态度，塞西尔似乎是用了另一个比较有地位，也比较正式的身份让自己来了这里。
　　至于这个身份是编造信息，还是塞西尔向洛洛米透了自己的底，米璐并不知情。
　　从“卡莉尔”这个称呼来看，塞西尔应该是没把自己米璐·卡斯缇亚的真实身份透给对面。但问题是，“米璐·卡莉尔”这个身份本身就是个比较粗糙的掩饰，米璐除了拿它当幌子和等级冒险者身份的假名外，也没怎么额外经营过这个假身份。而另一边，塞西尔如果要取得洛洛米的信任，就必然会给“米璐·卡莉尔”这个人编造一个逻辑自洽的身份和来历。
　　如果是米璐自己来做这件事，她肯定会在执行任务的人出发之前把这些信息和盘托出，生怕有所疏漏，被人看穿。
　　可为什么塞西尔什么也没说？
　　怀揣着疑问，米璐下意识地隔着裙子摸了摸自己的枪——柔软布料后的坚硬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
　　在驾车人和守卫的注视下，她独自一人穿过庭院，走进了宅邸内。
　　这处两层别墅的设计没什么特别之处：进门是一个铺着地毯，装饰华丽的大厅，左右两侧是不同功能的复数房间和走道，而大厅正北方的两处回旋楼梯则蜿蜒而上，通向二楼。
　　为了给可能的“撤退”做准备，米璐张望着周围，仔细记下了屋内的情况。而当她打量着周围的同时，也有人在打量着她。
　　“您就是米璐·卡莉尔小姐吧？”见到进来的少女，一名穿着淡青色工作裙的年长女仆扫了她一眼，主动走到她的面前，确认起了她的身份，
　　“嗯，就是我。”米璐嗯了一声，承认了下来。
　　连这里的女仆都知道她的名字，看来，塞西尔和洛洛米还真是“早有准备”。
　　“那就好，请跟我来。”
　　闻言的女仆微微点了点头——因为不觉得有人胆敢在这里伪造身份，她的询问也仅仅只限于口头——带着乖乖跟着她的米璐，女仆前往了大厅右手边的一个房间中。
　　米璐本以为这是这个女仆要带她去见洛洛米，不过在进入房间后，她却只看到了几个大衣柜，还有一排放着各种武器的陈列架。
　　正当她还在猜测这里是什么地方时，女仆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卡莉尔小姐，请把您身上的武器交给我。”
　　“给。”
　　米璐早就做好了被收武器的准备。所以痛快地把外面挂着的猎刀给了她。
　　但在接过猎刀后，女仆似乎对此还不满意：
　　“请把衣服也脱掉。”
　　“啊？”
　　米璐愣了愣——她如果是以哪家贵族小姐的身份进来，应该不会被这么对待才对。
　　“请把衣服脱掉。”没在意少女脸上的惊讶表情，女仆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为了安全起见。翠石堡曾经发生过刺杀事件，我们必须保证瓦尔瓦娜大人的安全。”
　　“好吧……”
　　虽然米璐不太乐意这么做，但也知道女仆的说法没有问题，安检这个由头也并不突兀。
　　也许在她看来，自己扭扭捏捏地不脱衣服才很可疑。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女性面前脱衣服，米璐这次也没有太不好意思。解开裙子的扣带和系带绳，她将自己的背带裙和衬衣都脱了下来。
　　女仆在检查了一下后，找到了米璐身上的信号弹，水晶和手枪。信号弹和金属做的手枪被认为有攻击性，所以被她暂时收了起来，水晶则被交还给了米璐。
　　这等于完全剥夺了米璐的武器，但影响也不大：她的工厂库存里还存着一些应急的物资，其中就有几把自动步枪。真到要用枪的时候，米璐并不用愁手头没武器。
　　“现在可以了吧？”
　　“还有内衣。”
　　“……？”
　　“还有内衣。”
　　女仆手里捧着米璐脱下来的衣服，面无表情地再次复读了一次。
　　看她这副不把自己检查光誓不罢休的模样，米璐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把内衣也取了下来。
　　把米璐完全“扒光”后，女仆围着少女转了两圈，又用手指仔细检查了她的腋下和另外一些可以藏东西的地方，这才让她重新穿上了衣服。
　　和这种架子高的大人物见面就是麻烦，但既然已经应下了这件事，米璐也没办法。
　　“现在可以带我去见洛洛米大人了吗？”
　　“请。”
　　打开杂物间的房门，女仆再次走到了前面。
　　这次，跟着她走上二楼的米璐总算在位于别墅正北的会客室里见到了自己这次要见的正主。
　　洛洛米·格蕾丝·瓦尔瓦娜，翠石堡的财政总管。
　　她看上去和塞西尔差不多大，有着一头长到腰际的漂亮白金色卷发，五官精致，面带微笑，在看向米璐时，她的眼睛里没有塞西尔描述那样的包含欲望，而是单纯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位自己刚结识的新朋友一样。
　　“卡莉尔小姐，欢迎光临。”
　　洛洛米这副态度让米璐今天第三次萌生出了疑问。
　　她本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交涉任务，可她在这里遇到的一切却显得有些扑朔迷离：不但她的身份和塞西尔之前说的不一样，现在，就连目标人物的态度也和塞西尔说的完全不同。
　　是她在伪装，还是塞西尔骗了自己？
　　为了确认一下情况，米璐打开了眼前人的属性面板：
　　【洛洛米·格蕾丝·瓦尔瓦娜】
　　[女 23岁]
　　[所属：无]
　　[军事：5]
　　[谋略：15]
　　[魅力：10]
　　[管理：17]
　　[战斗：4]
　　[性格：偏执狂、幸灾乐祸、（？）]
　　[弱点：近战攻击、（？）]
　　[特性：贪而有能（处理财政事务时，效率提升40%，收入提升20%，同时增加20%的腐败）]
　　这两个性格和[贪而有能]的特性组合在一起，让洛洛米看上去像是个怪咖。但从表面上，她并没有表现出这三者之一的任何一种。换句话说，这代表她正在自己面前伪装。
　　而要打破这种没意义的伪装，米璐只需要试探她一句话：
　　“洛洛米大人，塞西尔有跟你说我来这里是为什么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测试
　　“我当然知道，你是毒蛛那个‘灵猫’的特使，是吧？”摇晃着手里的扇子，一副贵妇打扮的洛洛米微笑着给出了回答。
　　根据这个回答，米璐可以确认，她在洛洛米这里的身份根本不是塞西尔之前说的“礼物”，也并非她猜测的经过包装的“大小姐”，而是一个立场明确的交涉者。
　　虽然她还是不理解塞西尔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从结果上来说，这倒也给她省了点麻烦。
　　洛洛米既然什么都清楚，米璐也就可以毫不在乎地去透塞西尔的底。
　　对这种既不熟悉，又无法判断的对手，开门见山反而是最省心省力，也最有效率的办法：
　　“没错，洛洛米大人。不过我来这里是为了一次单线任务，在我离开前，塞西尔也没有告诉我太多。”
　　“但她告诉了我一些东西。”洛洛米啪地一声收起折扇，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们毒蛛要什么，而我也能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东西。但前提是，你和她说的一样能够帮到我的忙。”
　　“什么忙？”
　　“先做个测试吧。”被问到这个的洛洛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打了个响指。
　　就在米璐有些疑惑时，她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开，紧接着，之前那个女仆牵着一条狗走了进来。
　　不……仔细一看，那并不是真条狗，而是个呈爬行姿势的人类。
　　这个手脚皆被金属拘束具束缚的年轻女性披头散发，浑身大汗淋漓，瞳孔因为某种刺激缩成了一条竖缝，但最让米璐愕然的，还是她身上的紫色魔力纹路。
　　米璐对这种暗榕教团的魔力印记印象很深。之前，不管是她主动袭击拉汶亚密探时，还是她在萨拉尔家门前遭到刺杀时，她所见到的那些暗榕教团成员身上的紫色纹路都不过是高到胯部。但眼前这个女人，却在颈部以下的全身都遍布着那种忽明忽暗的紫色条纹。
　　而造成这一切的东西也很清楚——依附在她身上，由水晶制成的特殊工具。
　　米璐刷了一下这个女人的属性面板。因为不可逆的副作用影响，这个所属[暗榕教团]的女人的性格已经全部变成了灰色的[——]，和智力相关的谋略也下降到了2——这还不如一只地精。但与之相应的，她的战斗能力，则上升到了恐怖的28。
　　28，这个数字可比艾文还要高5点。
　　身为米里昂骑士的艾文能够游刃有余地干掉好几头食人魔，这个女人的战斗力会达到什么程度？
　　洛洛米把这么一个被暗榕教团彻底“驯化”的战斗机器牵进来，又是想干些什么？
　　“卡莉尔小姐，你觉得它如何？”
　　在米璐若有所思的时候，洛洛米重新展开手中的折扇，冲着女人扬了扬下巴。
　　不知道洛洛米这句话实际意图的米璐微微眯起了眼睛。小孔成像下，女人脸上的呆滞表情变得更加清晰，可怖。
　　“抱歉，我不知道什么叫‘如何’。如果我没猜错，她身上的这些魔法纹路应该是暗榕教团仪式的结果……难道说，洛洛米大人和暗榕教团有关系？”
　　米璐这句话带点踢门的意味，她之所以敢直接这么说，是因为暗榕教团本身并非非法组织，她也笃定洛洛米不会因为这个就对她怎么样。
　　如她所料的一样，洛洛米的反应没有太过激：
　　“没错，卡莉尔小姐，它的确是教团弄出的怪物，但我和那些人可没关系。而它，就是我说的测试。”
　　“什么意思？”
　　“‘灵猫’说，你对付这种教团的怪物很有心得。所以，在告诉你我需要你帮的忙之前，我得确认一下这点。”
　　“……”
　　米璐算是看出来了，洛洛米似乎是要她和这个教团杀手进行战斗。
　　那家伙的战斗力高达28，就算她身上有能够吸收魔力的水晶护符，这也是件很危险，甚至危及生命的事情。
　　想到这个，她忽然觉得和面前这个挺漂亮的财政主管睡一觉简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了。
　　“洛洛米大人，你要我和她单独搏斗？”
　　“你能做到吗？”
　　“恕我拒绝。如果你要对付暗榕教团的人，我有很多办法帮你做到。但这种测试对我没有意义。你应该清楚这些教团杀手的速度超过正常人，我身上是有克制她们的道具，但我不会冒这个风险。”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合作可以中止了。”对米璐回答不甚满意的洛洛米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冷厉了下来，“实话说了吧，我要你对付的人是莫兰女公爵的亲信，也是暗榕教团的成员。他和这个怪物一样是教团的主祭，如果你解决不了这个怪物，我不觉得你能完成我的任务。”
　　“等等，主祭？”
　　米璐本想拒绝这次“决斗”，毕竟，她再怎么想要救人，也得以自己的安全为基础。
　　这种战斗力强化到极致的教团杀手，不说别的，其敏捷能力肯定超过了正常人的反应极限。再加之她并不畏惧死亡和痛楚，几乎就是一个加强版的舔食者。就算米璐手上有枪，也不一定能干掉她。
　　但洛洛米的这句话，却又对米璐有一些非凡的诱惑力。
　　“主祭”这个身份至少和怒牙部落的大祭司一个水平。虽然不知道这个身份不低的女人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但米璐既然能从楔鲁瓦那里拿到整个怒牙部落的招募权，那要是她能放倒这个暗榕教团的主祭……
　　“好吧，我试试。但我需要半小时的准备时间。”
　　想到这里，决心赌上一把的米璐答应了下来，不过也给自己留了点时间。
　　她的答应让洛洛米的眉头舒展了一点，随后，这位翠石堡财政总管答应了米璐的附加要求，给了她半小时的独处时间，她也充分利用了这个机会。
　　米璐要做的准备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也就是紧急生产一些东西。
　　系统的工厂不但能单个工厂生产单个产品，也能像游戏里一样，叠加复数工厂生产同一个物品。如果将手头的十三个工厂全部叠加起来，她生产一把步枪只需要不到两分钟，而生产消耗资源更少的东西还会更加迅速。
　　半小时时间里，米璐整整生产了30枚震撼弹，又给自己弄了一套防护镜和耳塞，算是临时凑齐了一套对暗榕杀手的特攻装备。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搞定这个洛洛米给她的小测试了。

第一百七十章 暗榕主祭卡莉尔
　　“洛洛米大人，我准备好了。”
　　半小时后，准备完毕的少女离开独处的房间，重新回到了会客室。
　　见到她示意的洛洛米向她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她身边的女仆紧随其后，但在走出房门前，女仆特地在暗榕主祭拘束器上的发条上拧了几圈。
　　“一分钟后，它的手铐和脚镣会自动崩开。如果你能重新把它制服，就算是你成功——卡莉尔小姐，看你的了。”
　　会客室里的东西不少，一旦开打，这里面的瓶瓶罐罐肯定保全不了，可看洛洛米的样子，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附带损伤。
　　用扇子向米璐送了个飞吻，洛洛米消失在了门口，走出会客室的女仆也紧跟着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咔哒。
　　听到房门被从外锁死的声响，米璐的注意力很快集中了起来。
　　她没有第一时间从仓储里拿出步枪，而是先戴好护具，然后摸出两枚震撼弹，拔掉拉环，将它们一左一右攥在了手里。
　　之后，她的目光死死便盯住了眼前女人身上的镣铐。
　　几十秒过得格外漫长，但米璐不敢分神。终于，在一段心理感觉漫长的等待后，女人身上的镣铐发出了叮地一声，忽然崩开成了四瓣。
　　而在此同时，米璐也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两枚震撼弹同时甩了出去。
　　——砰！
　　巨大的爆炸和闪光在一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即使带着护具，她也能感觉一阵冲击波扫过裸露在外的皮肤。
　　暗榕教团的祭仪能让人无惧痛楚，却改变不了一些生物基本的神经特征——遇到强光会闭眼，被震爆冲击也会下意识地失去平衡。
　　艾文受不了这种攻击，这个暗榕主祭自然也不可能。
　　两枚震爆弹过去后，女人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身体也向后退了两步。
　　到了这时，米璐才从仓储里提出一把步枪，用最快速度装上弹匣，瞄准了主祭的关节。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暗榕主祭的恢复速度比常人，甚至比普通的暗榕刺客都要快上很多：米璐刚刚举枪瞄准她的膝盖，呈爬行姿势的暗榕主祭就飞速弹跳起来，张开手里的魔法利爪向米璐猛地砍了过来。
　　——锵！
　　肾上腺素飙升的少女用魔法护盾硬抗了她的一次攻击，抓住机会对着她的腿部关节连开了十几枪。
　　这十几枪中有几枪命中，剩下的子弹则打在地板和墙壁上，变成跳弹四处飞溅。
　　“呃……”
　　被打碎左腿髌骨的主祭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行动稍慢了一些，见状，米璐赶紧从仓储里再掏出一枚闪光弹，朝着对方扔了过去。
　　这次，米璐没敢再给女人反应时间。一边扔震撼弹，她一边也用右手单手持枪，射击着对方另一侧的膝盖和脚踝。
　　单手持枪的准头有限，后坐力也震得她肩膀发痛，但米璐还是一刻不敢停下。本着这种“用道具消耗boss”的土豪精神，她以三秒为间隔投掷震撼弹，一直投了十几枚，总算是废掉了这个暗榕主祭的行动能力。
　　到了这步，担心对方爪子的米璐仍然不敢正面靠近，而是一边扔东西，一边绕到她正后方，将胸口的项链从她后背贴了上去。
　　接触到暗榕主祭这个巨大的魔力源，米璐身上的吊坠很快开始发挥作用。一开始，这种吸收过程十分正常。可没过多久，米璐就遇到了一个问题：这枚吊坠的魔力吸纳能力是有上限的。
　　“唔呃……”
　　抓住吊坠虹吸能力停滞的时间，只被吸收掉部分魔力的暗榕主祭挥着爪子，再次挣扎了起来。
　　为了彻底瓦解她的抵抗能力，米璐不得不后退几步、再次朝她补了枚震撼弹。然后又对着自己开了几枪，消耗了魔法护符的魔力存储，这才继续将吊坠贴了上去。
　　如此循环两次后，除了一后背冷汗的少女总算是彻底抽空了这个暗榕主祭身上的魔力。
　　“呼……”
　　看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女人，米璐擦了把汗。
　　她做好了应对严重威胁的准备，但情况还算顺利。
　　果然，手里有用不完的道具就是好。她的这种战斗方式几乎不可能被复刻，要是这次来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那可能真的就被这个女人给活撕掉了。
　　庆幸归庆幸，在向洛洛米汇报前，她还有件事情要做。
　　将刚才被自己抛到一边的步枪捡起放到暗榕主祭褪去魔力利爪的手里，米璐等了两秒，然后重新把枪捡了起来。
　　【获得暗榕教团主祭头衔】
　　【特殊兵团“暗榕武装信徒”已解锁招募】
　　看到这个提示，米璐才是真·松了口气。
　　她之前其实也萌生过对暗榕教团下手的想法，但她弟弟派来的杀手都是些边缘人物，对她没什么帮助。没想到，这次来翠石堡一次，却有了这个意外之喜。有了这个暗榕主祭的头衔之后，她不但不用再担心自己弟弟派来的杀手，之后要去莫兰领做什么时，也能无视掉莫兰女公爵手下那些刺客的威胁。
　　这下，米璐甚至有些巴不得她那个倒霉弟弟再给她来一次刺杀了。
　　她的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让那个混蛋好看，不过眼下，她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看了眼地上气喘吁吁的女人，米璐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数秒钟后，之前那名女仆打开了大门。见到米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她有些惊讶，可还是迅速去通知了在庭院里回避的洛洛米。
　　洛洛米再次见到米璐时的表情和女仆差不多，所不同的是，惊讶之余，她还有些喜悦。
　　“卡莉尔小姐，你成功了？”
　　“如果我不成功，你现在看到的我就是些肉块了。”
　　“我就知道你会成功——刚才的动静不小，不是它能发出的。”
　　“洛洛米大人该不会责怪我弄乱了你的会客室吧？”
　　“当然不会。我现在已经见识过你的实力了，虽然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但那不是重点。”扇扇折扇，洛洛米对她递出了戴着丝绸手套的左手，“来吧，小可爱，我们换个地方谈。”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报复
　　对米璐来说，过了洛洛米的测试，只不过是她这个任务的第一关。
　　她把洛洛米刚才的态度理解成一种测试，也是一种示威——一般人可没能力把一个暗榕教团的主祭变成这幅样子——但这种测试越是麻烦，在通过它之后，米璐所展现出的力量也就越能让对方信服。
　　洛洛米现在的态度转变正好证实了这点。
　　她的这声“小可爱”是一种示好，同样亦是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而因为有对这种事情已经有心理准备，米璐也没有如何抗拒。
　　当然，这其中更大的一个原因还是塞西尔：那个坏女人的嘴上说着吃醋，却在这里算计米璐，让她的心里忍不住有些恼火。
　　如果塞西尔不重视她，米璐没必要对多和一个女人发生关系有何在意。
　　而要是她真的会因此感到不开心，那也正中米璐想要报复她的下怀。
　　跟着洛洛米，米璐走出一片狼藉的会客室，一路来到了她的卧室里。在进屋之后，她很快被眼前的洛洛米按在墙上，强吻了起来。
　　“唔……”
　　心里对塞西尔有火的少女对此没有半点反抗，反而递出小舌头，主动迎合着对方，和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财政总管温柔地缠绵着。
　　在热吻中，她们情不自禁地各自为对方褪去了身上衣物，然后一起滚到了床上。
　　炙热的情欲仿佛火焰，舔舐着她们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也将她们的理智包裹，吞噬。
　　洛洛米的身体和塞西尔完全不同，用米璐的话来比喻，如果说塞西尔是充满活力的热巧克力，洛洛米就是丝丝滑滑的冰牛奶。
　　她的皮肤要比塞西尔嫩滑上很多，光滑到哪怕只是把手搭在她的大腿上，都会十分顺畅地滑落下去。
　　而在经验方面，洛洛米和塞西尔同样懂得如何让人快乐，但并没有塞西尔那么强的攻击性，反而会适时地给米璐一些主动权，甚至主动用服侍地姿态帮她做些小动作。
　　如果要米璐给个评价，洛洛米绝对是个完美的床伴。在和她一起亲热时，她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真正的“释放”——这种体验实在太好，以至于米璐可以坦然接受这只是一种无关其他任何事情的娱乐项目。
　　“呼呜……❤”
　　在亲热了两个多小时后，实在没有力气地米璐趴在了洛洛米怀里，比她年长的财务总管也一边吻着她颊边的发丝和耳朵，一边摸着她的后背，帮她从余韵中回过神来。
　　这种温柔的动作让米璐丝毫联想不起塞西尔之前说的“变态幼女控虐待狂”，不过，洛洛米性格里的[偏执狂]却是真的。
　　米璐之前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偏执]这个性格，既然[偏执]和[偏执狂]单独分开，就代表洛洛米的偏执情绪已经到了一种魔怔的程度。通俗点来说，就是爱的爱死，恨的恨死。
　　她现在对自己这么温柔，全然是基于找到一个好工具人的喜悦。
　　如果自己惹到了她，可能就能见到塞西尔所说的那一面了。
　　“洛洛米大人……”
　　“嘘。”听到米璐忽然开口，洛洛米将停在她耳垂上的双唇划到她的嘴边，和她吻了一下，堵住了米璐的嘴，“小可爱，别再叫我什么大人了。”
　　“那，洛洛米小姐？”
　　米璐试着换了个称呼，总觉得两人的进展得有些快。
　　但她也许对每一个工具人都这么说。
　　“嗯，就是这样，小可爱——你刚才还舒服吗？”
　　“嗯……”
　　“那就该你帮我的时候了。”用小指勾起米璐的手晃了晃，洛洛米笑了笑，“现在，我来告诉你你要帮我解决的人是谁。”
　　说到正事，米璐表面上和对方你侬我侬，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记下了她给出的情报。
　　洛洛米的条件很简单：作为帮毒蛛办事的前提，她需要米璐帮忙解决另一位暗榕教团的主祭，也是莫兰领女公爵手下的重要情报官。
　　这个外号叫“芨芨草”的男人是莫兰法师团的主要成员之一，也是暗榕教团的其中一名创始人。目前，他正以雪桥商会雇员的身份在翠石堡活动。
　　当米璐问到怎么才算是“解决”时，洛洛米的回答很直接：
　　“我不要活口，只要看到他的脑袋。”
　　“……”
　　米璐不知道这个从王都空降来的大小姐和北边的莫兰领有什么嫌隙，又和那个“芨芨草”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她的目的只是完成这个委托，也没兴趣对其它事情知道太多。
　　洛洛米也许不是好人，可暗榕教团绝对有一个算一个都沾点坏水——他们的主祭更是如此。
　　“洛洛米小姐，有更多情报吗？”
　　“没有了，我只想他死，不想沾上嫌疑。所以接下来都要靠你自己。不过别担心，小可爱，他伪装用的身份等级不高，护卫他的只有几个暗榕刺客，你能对付得了刚才那个怪物，拿下他应当不在话下。”
　　“明白了……”
　　目标身边有暗榕刺客这件事对米璐其实是个好消息。
　　如果一切顺利，她甚至不用自己出面就能解决这个麻烦。不过，为了好在这边要价，她表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难办的样子。
　　“洛洛米小姐，我会拼上性命努力去做，但请你不要食言。”
　　“当然不会，小可爱。我很喜欢你这种青涩的小丫头，等你回来，我们也许可以……”她再次吻了吻米璐，“再来一遍。”
　　说完，从床上起身的洛洛米像姐姐一样帮米璐梳理了头发，又给她穿好了衣服。
　　她的动作太过小心翼翼，以至于让米璐觉得这不是真的关切，而是像在送别将死之人。
　　洛洛米没有对米璐被抓、或者说漏嘴这件事定下预案，这可以说是她很信任米璐，也可以说是她不在乎这盆污水，但更有可能的是，她做了完全准备，不会让失败的米璐活下来。
　　大城市果然是大城市，刚来到翠石堡，迎面而来的就是这种性命攸关的险局。
　　塞西尔要是真把她的安全放在心上，那这样让她过来也心太大了。
　　……说白了，那个坏女人看的果然只是利益吧。
　　“把他平时活动地点的地图给我吧，洛洛米小姐，。我不想耽误太久，拿到地图，我马上就动身。”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嫌疑刺杀
　　“就在这。”
　　洛洛米对这次任务要用到的地图早有准备。米璐的话刚一说完，她就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牛皮纸地图，把它塞到了少女胸前的浅沟中。
　　因为刚才已经亲热过了，米璐也不觉得这种调戏似的小动作有多让人难为情。打开地图，她将纸面上的地形信息和沙盘指挥地图上的信息做了重合比对，然后在系统地图上标记出了目标所在的那处雪桥商会分部的位置，直接动身前往了那里。
　　在糠草镇，米璐多少要担心一下自己的“通缉令”给人留下的印象，可在这座有意识排斥其它领地权力渗透的大城市，她却完全不用担心这点。坦荡荡地走在翠石堡的街道上，她甚至有了一股久违的自在感。
　　跟着地图指示来到目的地附近后，米璐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找了个僻静处，信手打开了招募列表。
　　就和洛洛米提供的情报一样，在她的招募范围内果然存在着四个可招募对象，且全部都是暗榕教团的武装信徒。见状，米璐想都没想，便将这几个刺客通通招募了进来。
　　在被招募进第1军团的下一秒，4个刺客纷纷变成红色标记出现在了米璐面前的战术地图上，刚好形成了一个矩形的四角。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矩形的中间，应该就是她要解决的人。
　　不过，这个人具体在哪个建筑里？
　　仅仅通过战术地图，米璐无法确认这点。但好在，这并不影响她继续执行任务。
　　为了自己的安全，她接下来没有选择直接进入目标所在的商会分部，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高层旅店，用顾客的身份混进了上层屋顶，并往生产列表里塞了一把作为保险的[重型长程狙击步枪]。
　　在十三个火星工厂的合力下，五分钟不到，这把发射大口径子弹的狙击枪就被生产了出来。
　　这型狙击步枪和米璐之前制造的所有武器一样，都存在一个以地球某种武器为蓝本的现实型号。按照说明书的标示，这把枪实际上就是12.7毫米口径的CS/LR5狙击步枪，和牛肉罐头一样的国产货，让米璐看着很有亲切感。
　　打开脚架，将枪架好，摸到一处良好观察点的米璐将眼眶靠近瞄准具，从高处一一搜索起了商会分部的各个房间。
　　仔细搜索了好几分钟后，她成功在大门口见到了和洛洛米外貌描述很像的人，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则让米璐完全确定了他的身份。
　　——莫兰领的情报官，洛洛米的眼中钉，“芨芨草”。
　　现在的“芨芨草”刚从商会出来，大街上也依然人流涌动。众目睽睽之下，正是米璐刺杀的最好时机。
　　没人知道她能控制暗榕刺客，这个时候下手，就算整个王国最精明的侦探来了，也不可能查到其他人身上。
　　将准星锁定目标，米璐给离他最近的两个暗榕刺客下达了攻击指令：
　　“攻击目标。”
　　“……！”
　　随着米璐一声令下，离“芨芨草”最近的一男一女两个暗榕刺客当即伸出利爪，从后面朝着他的腰侧刺了过去。
　　负责护卫“芨芨草”的两男两女四名刺客穿着厚重的衣服，这些衣服遮掩住了他们的肢体，让米璐无法看清他们身上的纹路，但从他们在听到命令后所展现出的敏捷性来看，他们身上显然也受到了增幅道具的影响。
　　“芨芨草”的反应速度很快，可还是没有意料到来自身后的攻击。一眨眼间，两个刺客的利爪就靠近了他，并带着致命的速度刺了过来。然而，就在他们的攻击即将落到实处时，一个圆形的魔法护盾却在他的身边突然出现，猛地弹开了两个刺客的攻击。
　　见到这副场面，米璐稍微有些惊讶：看样子，“芨芨草”的身上似乎有着和她的吊坠一样的魔法护符。
　　而在米璐惊讶的同时，遭到袭击的“芨芨草”也反应了过来。
　　他没有使用暗榕教团的祭仪，而是发挥了一名强大法师的力量；用法杖尖端顶住一个暗榕刺客的腹部，法师咏唱咒语，轰出一道闪电，将他整个人电成了焦炭，之后，他又调转法杖方向，向身边的另一个刺客喷出了扇形火焰。
　　“呃……呃呃啊！”
　　被火焰笼罩的暗榕刺客从喉咙里发出两声惨叫，很快燃烧了起来，可仍然不惧痛觉地攻击了两次。直到从旁边跑上来的商会护卫用长棍把她打倒，失去攻击能力的刺客才在地上挣扎了一阵，被火焰烧成了蜷曲的黑色尸体。
　　见到第一波攻击失败，米璐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就想让距离更远的两个暗榕刺客出手。
　　在即将下达命令前，突然想到他们之后也许能被作为探子的少女又念头一转，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亲自动手，将弹道计算器计算出的着弹点对准“芨芨草”的上身，稳稳扣下了扳机——
　　砰！
　　.50子弹出膛的震响震得米璐有些耳鸣，肩上也仿佛被重重捶了一拳。
　　数百米外，带着巨大动能的子弹直接命中了“芨芨草”，将他的魔法护盾打成了一片魔力碎片。紧接着，装上第二发子弹的米璐趁着他还没来得及找到掩蔽物，再次忍住疼痛，对着他的上半身来了一枪。
　　——砰！！
　　魔法盾破碎之后，她的这一枪再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十分轻松地在“芨芨草”的身上开了个大洞，将他的心脏连同一部分的肺和肋骨打成了碎片，就连他本人也被子弹带来的冲击力带得跌撞出了两三米远，这才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
　　看着“芨芨草”的尸体倒地，雪桥商会门口陷入了一片沉寂。
　　好几秒钟后，一个路过的女性终于发出了一声惊叫：
　　“杀人啦！！”
　　翠石堡的居民从来没有对枪械这种超远程武器的使用经验，自然也意识不到这发子弹到底来自哪里，还以为这是附近哪个刺客的手笔。
　　在这种对未知的恐惧下，雪桥商会附近的街面上很快陷入了一片惊慌。而在负责维持秩序的翠石堡卫队到达之前，米璐早已把狙击步枪重新当成金属资源进行了回收销毁，迅速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分界线
　　米璐的这次刺杀十分成功，也足够翠石堡卫队和莫兰女公爵头疼好一阵子。只要洛洛米这边不透风声，不管他们如何寻找，都不可能用痕迹追踪的方式找出杀死“芨芨草”的刺客到底是谁。
　　尽管米璐没有按照洛洛米的要求把他的脑袋带回去，但被一发.50子弹穿胸，就算是食人魔也不可能再活下来。再加之街道上也有那么多人目击了这一切，这个“小瑕疵”并算不了什么。
　　“小可爱，欢迎回来。”
　　半小时后，当米璐再次回到洛洛米的别墅时，财政总管手下的探子早已经抢先一步把“芨芨草”遇刺的情况和详情告诉了她。
　　见到米璐回来，端着酒杯走过来的洛洛米满脸笑意地向她张开了双臂。
　　这种狐狸般的笑容和塞西尔常常挂在脸上的那副表情很像，也让米璐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
　　“我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小可爱。不得不说，你干得很好。”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您的承认。”米璐和洛洛米礼节性地抱了一下，然后接过她递来的酒，在不沾嘴的情况下冲她邀杯示意了一下，“洛洛米小姐，我要帮你解决的事情已经完成，不知道您那边能否兑现诺言了？”
　　“当然，小可爱。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
　　抽出悬在腰间的折扇，洛洛米笑着将扇子对着空气甩了甩。不多时，旁边的女仆捧着一个托盘，会意地走了上来。
　　托盘里放着一封用金色火漆封口的信，火漆上的纹章是瓦尔瓦娜家族的特有标志，一对交叉的羽翼。而在信封上，则留着洛洛米本人留下的花体签名，足以验证它的真实性。
　　“这里面是我给灵猫的回应。以后她如果有什么要帮忙走门路的地方，尽管可以找我。至于小可爱你——你要复命，只要直接把这个交给她就好了。”
　　“谢谢，洛洛米小姐。”
　　托盘里的东西是米璐应得的报酬，她也没有对此客气什么。
　　拿起信封，少女将它揣进兜里，转身就准备离开。
　　洛洛米之前说过成功之后还想和她亲热亲热，但米璐可没这个打算；她之前和洛洛米的关系本来就是走个过场，虽然对方的技巧的确高超，可那点身体上的享受，还不至于让她耽误回去的时间。
　　她对翠石堡不熟悉，阴晴不定的洛洛米这儿更是和狼穴没什么差别。早点离开，她也能早点保证自己的安全。
　　“小可爱，你现在要走？”见米璐转身要走，洛洛米如她所料的皱皱眉头，叫住了她。
　　“没错。”米璐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洛洛米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有。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干掉‘芨芨草’的？”
　　“我身上带着一种经过特殊改造的远距离法杖，不知道塞西尔有没有跟您说过。”
　　“我听说过，一种法杖。但——”洛洛米走到她的身后，将扇子搭上了少女的肩头，“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小可爱。告诉我，你是怎么让暗榕教团的刺客攻击他们的主祭的？”
　　“那个啊？”
　　米璐看不到身后人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从扇子上传来的凌厉杀气。
　　她知道“控制暗榕教团”这件事代表着什么，她也很清楚，如果她真的实话实说了，洛洛米绝对不会放她离开。
　　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
　　“洛洛米小姐，说实话，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米璐转过身，满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如果您有派人在后面‘保护’我，您应该就知道，我根本没有靠近雪桥商会，而是在几百米外展开法术干掉的‘芨芨草’。至于为什么暗榕刺客会突然攻击他，我并不清楚。”
　　“……”
　　闻言的洛洛米目光微微闪烁着，在心中揣度着这句话的真伪。
　　和米璐猜测的一样，她的确在米璐离开后派了个眼线跟上去。可没想到，这反而成了米璐辩白的证据。
　　——难道说，眼前这个丫头真的和那两个刺客无关，那次临时起意的攻击只是一次暗榕教团的内讧？
　　天底下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洛洛米小姐，您没必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察觉到洛洛米心中的犹疑，米璐趁热打铁，又抓起胸口的项坠向她晃了晃，“您是王都来的大人物，应该认识这个，也应该知道，我不过是靠这种魔法护符才能消除暗榕刺客身上的魔力。”
　　“这只是其中一个因素。我知道你还有其他本事，就算给别人这个，他们也打败不了那个怪物。”
　　“您说的对，但，那就是我这点小本事的上限了。”
　　“……”
　　洛洛米有感觉米璐在撒谎，米璐也有感觉洛洛米在怀疑她。
　　但同时，洛洛米没有拆穿米璐的实质证据，米璐也无法再更多打消对方对自己的怀疑。
　　局面似乎维持住了一种平衡，可这种平衡，实际上却正是最危险的当口。
　　在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人的不当选择，甚至只是一个不合适的表情，都会把事情导向与和平完全相反的方向。
　　“走吧。”
　　最终，决定先让一步的人还是洛洛米。
　　“你走吧，卡莉尔小姐，我相信你没有骗我。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可以随时再过来。”
　　“谢谢您的信任，洛洛米大人。”
　　两人的对话只有短短两句，却十分默契地都给对方换了称呼，而这，似乎也宣告了那条被两人身体温度短暂融化的分界线再次出现在了她们之间。
　　“呼……”
　　从别墅中出来，心里还有些后怕的米璐不敢停留，头也不回地前往了毒蛛马车暂留的旅店。
　　驾车人没想到她能这么快完事。就在半小时前，他才在这家旅店开好了房间，但见到米璐回来，他还是很快顶着手续费退了房费，载着她返回了糠草镇。
　　这个驾车人是塞西尔的亲信，也很有职业素养。一路上，他一句不该问的话都没问，将米璐安全、又安静地送到了塞西尔门前。
　　见到米璐这么快回来，塞西尔同样有些出乎意料。
　　“米璐妹妹？你回来得好快。你在那边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别假惺惺的。”
　　米璐心里的火本来已经消了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塞西尔的这句话，她心中的那股怒意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她没和塞西尔发脾气，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将兜里的信封向地上一甩，少女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了房门。
　　“别——”
　　塞西尔好像有些被米璐这副模样吓到了。一怔之后，她没有去捡地上的信，而是匆忙跑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米璐。
　　“米璐，你生我气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床头吵架
　　“你也知道我生你气了？”米璐气归气，也知道分寸。她没给塞西尔好脸看，但同样没有甩开对方抱住自己的手，“为什么骗我？”
　　“……你都知道啦？”
　　“我要是还不知道，恐怕真得被你害死吧？你用了我的假名，还告诉洛洛米我对暗榕教团的人有特别办法，就连手枪的事情，你也跟她说了。”
　　“米璐，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我总不能真的把你当成和娼妓一样的礼物送出去吧？我之所以告诉洛洛米那些，都是为了让她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以防止她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塞西尔的话听上去有些强词夺理，不过仔细想想，勉强也说得通。
　　问题在于，现实和她所预想的完全相反。
　　去了翠石堡短短一天不到，米璐就连续面临了两次生命威胁，这些威胁都源头，还都是知道了她“重要性”的洛洛米。
　　就算把这个结果完全归咎于运气，她心里的火也实在压不下来。
　　“是啊，你这个主意实在太好了。她是没把我当娼妓，倒是直接弄了个暗榕教团的主祭和我死斗——这好玩吗？嗯？”
　　回过身，少女毫不留情地质问着塞西尔，想要看她还能怎么解释。但看塞西尔的表情，她好像也没想到会这样。
　　在迟疑了一下后，塞西尔没有像米璐所想的那样继续为自己辩解，而是抓住米璐的手，有些歉疚地在上面揉了揉：
　　“抱歉，米璐，是我错了，我不知道会这样。”
　　“如果我稍微分心一点，我早就被那个主祭撕成肉条了。”
　　“对不起，都是我事先没想好。”
　　“……”
　　米璐不认为吃软不吃硬是自己的弱点，但实事求是的说，塞西尔和她的关系总归不太一般。
　　看到塞西尔这副示弱的样子，哪怕她的心里依然有火，却也实在没地方发出来了。
　　更何况，她这次过去，也不单单是塞西尔欠她的。她和洛洛米滚了次床单，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出格。
　　“不用跟我道歉。因为你干的好事，我已经跟洛洛米睡过了。”
　　塞西尔愣了愣：“啊？”
　　“我说，我·跟·她·睡·过·了。有什么好惊讶的吗？”
　　“……”
　　短短一分钟内，两人间第二次陷入了沉默。
　　这次的沉默相比之前稍久一点。米璐本以为塞西尔会抓住这个机会转守为攻，可当她重新开口时，她却并没有什么激烈反应，而是仍然保持着之前的那份歉疚。
　　“没什么，米璐，我不在意这个。”从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容，塞西尔走到门边，重新掩上了被米璐打开的屋门，“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今晚是在这里休息，还是……”
　　“把那个女孩交给我，我现在就带她离开。”
　　“真的这么怪我？”
　　“这和怪你无关，我只是在赶时间。”
　　“那……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
　　“但那个小丫头已经睡着了，睡得还很沉。要不米璐，你还是休息一晚，等天亮再走吧？”
　　见米璐执意要连夜离开，不想她就这么走人的塞西尔挽住她的手，用央求的神态晃了晃她的手臂。
　　米璐之前用这种装弱的手段骗过追杀她的拉汶亚卫兵，骗过截住她的毒蛛成员，甚至还骗过埃布尔。也因为如此，她很清楚塞西尔有可能是在佯装示弱。
　　可因为这家伙这副模样实在和平时太过反差，在犹豫数秒后，米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有狠下心来：
　　“……那好吧，我今晚不走，但我睡沙发就好。”
　　“好，我这就去给你拿些被子。”
　　见米璐同意留下，塞西尔也没再提出更多要求。
　　也许是因为心里有愧，她今天显得很“贤妻良母”，完全没表现出她平时那股闭上眼都能嗅出来的狡猾味道。
　　盖着塞西尔递来的毯子，累了一天的米璐侧躺在沙发上，很快睡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毯子上有塞西尔的味道，晚上，米璐甚至梦到了一些和她之间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翌日，当少女从梦中醒来时，她还未来得及睁眼，就已经先闻到了一股勾人馋虫的香味。
　　“唔……”
　　从沙发上撑起身子，米璐看了看周围：扎着麻花辫的魔法师正坐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她。而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则放着大大小小七八道菜肴。
　　见到米璐醒来，塞西尔亲密地靠拢过来，拿自己的梳子帮她梳了梳头发：
　　“米璐，你醒了？我昨天忘记给你安排晚餐了。所以我早早去了趟会所，给你弄了些好吃的，就当是赔罪了。”
　　“嗯……谢谢。”
　　一夜过去，加之梦里的春意犹存，米璐心里的火气早就已经消得七七八八。
　　她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唯一拿到能入口的东西是洛洛米递给她的酒——她还一口都不敢喝。眼下，看到这么多好吃的摆在前面，她也没有再强撑着摆什么面子。
　　在塞西尔家洗漱完毕后，米璐坐回沙发上，乌噜乌噜地往嘴里塞起了东西。
　　吃饭的同时，她也没忘记看了眼楼上的房间，打听起了那个女孩的情况。
　　塞西尔说的话总让人忍不住往某些方向多想。譬如，她昨天说的“那丫头睡得很沉”，就让米璐有些怀疑她是不是给那个小女孩下了药，或者干脆已经把她干掉了。
　　“塞西尔，你没对那个小女孩继续做什么人体实验吧？”
　　“我在你心里永远那么坏吗？”
　　“‘不要把别人想得太好’这回事可是你先教我的。”
　　“好吧，我这算自作自受。”
　　看出米璐是在开玩笑的塞西尔耸耸肩，起身去了楼上。没过多久，她带着那个之前在审讯室里被严刑拷打的小女孩走了下来。
　　一个星期的休养下来，女孩的表情虽然还有些畏惧，但体表已经看不出什么伤痕，表情也不似当时的木讷。
　　米璐之前还没怎么觉得，可现在，在她穿得干干净净的情况下，她忽然感觉这个小女孩的长相和一个人有些相像：
　　图娅。

第一百七十五章 蒲桃
　　图娅之前跟米璐说过她的家世：在她五岁左右的时候，她的母亲被一个翠石堡的贵族掠走。这个小女孩恰好也是翠石堡的贵族卖出来的私生女。
　　图娅今年十七周岁， 而这个小姑娘……
　　米璐查看了一下她的属性；女孩的名字叫蒲桃，因为是私生女，并没有姓氏，所以从名字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如果光看其它属性，她却和米璐的猜测十分契合：她今年刚好十二岁，和图娅的年龄间正好差了五年多。因为生长环境和图娅不同，她的性格和图娅并不完全相似，可[慈悲]却是共同的。
　　莫非，她真的是图娅同母异父的妹妹？
　　要知道这点，还是得问她本人。不过，现在还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伸出手，米璐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小妹妹，你是叫蒲桃吧？”
　　“是。”
　　蒲桃低下头，低声回答了她。
　　在蒲桃心里，米璐和塞西尔就是一伙人，知道她的名字并不奇怪。但这句话听在塞西尔耳中，却完全代表着另一个意思。
　　她敢保证自己从没对米璐说过这个小女孩的名字，米璐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要是是对别人，塞西尔不管再怎么惊讶，表面上也会不动声色。可她和米璐的关系毕竟亲近不少，她也就没有把这个问题闷在肚子里。
　　“米璐，你昨晚偷偷和这小丫头谈过了？”
　　米璐摇了摇头。明知故问：“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我只是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这小丫头叫什么？”
　　“我不过稍微让人查了一下罢了。”
　　米璐收回手，轻描淡写地给出了准备好的理由。
　　她刚才故意说出蒲桃的名字，就是等着塞西尔问出这个问题。
　　这些天来，她向塞西尔交了不少底，以至于出现了塞西尔向洛洛米透底的事情。为了纠正这点，除了和塞西尔吵架外，她还有必须重新提醒对方一下，自己手里还有她不知道的筹码。
　　这个“提醒”让塞西尔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灰蛇兄弟会内线——迄今为止，她仍然不知道米璐是怎么抓出那个人的。
　　现在看来，这位卡斯缇亚家的大小姐是真的有一个完全隐藏的情报线，它的潜藏之深，让对糠草镇了如指掌的毒蛛都无法勘到分毫。
　　“米璐妹妹还真是厉害，我连你那些手下的面都没见过，他们却能把这种小事情都了如指掌。”
　　“不用试探我了，塞西尔。如果你有需要，我的暗线也能给你帮上点忙。但前提是，别再出现昨天那种事情。”
　　“好好好，以后再有这种情况，我会事先通知你的。”
　　“通知？”
　　“不，是商量。”
　　“这还差不多。”
　　见塞西尔服软，米璐也没再跟她“勾心斗角”，转而把目光再次望向了蒲桃。
　　小女孩用一副惹人怜爱的目光看着她，等待着她准备要说的话。
　　“我的名字叫米璐·卡斯缇亚，南方拉汶亚领的正统继承人。”米璐向蒲桃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瞥了眼旁边的塞西尔，“我旁边的这个坏姐姐是个混蛋，你也不用原谅她。接下来，你只要跟着我就好了。”
　　“……”
　　蒲桃偷偷瞄了塞西尔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用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
　　米璐能理解她的反应。别说这种小姑娘，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她和塞西尔的关系，再听到这种话，多多少少都会觉得这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她不着急向蒲桃解释这个——她毕竟不是什么心理医生，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能安慰人的图娅比较好。
　　如果她们真是姐妹，自然是件大好事。就算不是，图娅也能帮忙治愈这个小姑娘在这里受到的创伤。
　　“好了，塞西尔，我和这小姑娘先走了。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
　　“不需要我帮你给白金玫瑰送货吗？”
　　“这周不用，我现在正准备去一趟白金玫瑰，把萨拉尔和阿德莱娜接回来。”
　　将塞西尔昨天借给自己的毯子叠好，米璐牵住蒲桃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当然，在离开前，她也没忘记把昨天回来时生产好的短波电台和电池给塞西尔留下。
　　她现在根本没能力发射卫星，所以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无线电进行长距离通讯。“次”是“次”，比起只能当一次性指示器用的共鸣水晶，无线电还是要强上很多的。
　　“对了，塞西尔，你把这个收着。”
　　“这个是？”见到米璐凭空拿出来的黑箱子，塞西尔有些疑惑。
　　“拉汶亚的秘密通讯装置。”
　　米璐对技术方面的事情本身不太懂，所以也没和塞西尔说太多，只是按照说明调好参数，并教会了她电台的使用方法。
　　建好了这条铁矿和糠草镇之间的通讯线路后，她很快离开塞西尔的住处，来到了萨拉尔他们暂住的商会分部。
　　因为米璐之前的嘱咐，萨拉尔父女此时已经做好了出行准备。见米璐来接他们，父女俩和商会的人打了个招呼，迅速跟着她前往了镇外的停车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停了太久，当米璐回到车边时，她竟然看到有两个闲着没事干的镇民正拿着锤子在车子上敲敲打打，似乎想要砸点零碎去卖钱。见到主人回来，他们赶紧脚底抹油，跑了出去。
　　“……啥玩意啊。”
　　看着他们的背影，米璐有些无奈。
　　这里的人就是这样，既然车辆没受到什么损坏，她也懒得找他们麻烦。
　　带萨拉尔父女和蒲桃上了车，急着回去洗澡的少女发动引擎，调转车头，向着铁矿开了回去。
　　一路上，萨拉尔零敲碎打地和米璐确认着计划的细节，米璐也一边开车，一边和他解释着要怎么做才合适。开到一半路程时，他们十分巧合地遇到了白金玫瑰的押送队，米璐还打开车窗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什么人？！”
　　兴许是押送的物品实在太过贵重，商会的武装护卫们不但没领会到她的好意，还差点就要拔剑捅她。好在押送队的领头人见过米璐，也知道她和哈纳尔的关系，这才及时制止了护卫队的无礼行为。
　　闲着没事干，米璐索性也降下车速，帮着他们护送起了这笔黄金。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下一个受害者
　　“哈纳尔先生平时有和你们谈起我和他的生意吗？”
　　隔着窗户，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押送队领队聊着天，想从哈纳尔之外的人那里知道那个野心勃勃的商会负责人是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的。
　　“哈纳尔大人说了，卡莉尔女士您是他，不，是我们的贵人。”
　　领队的脸上堆着笑，说出来的话也和哈纳尔一样极尽奉承，说不清是真情流露，还是临场发挥。
　　但这么一看，哈纳尔的合作诚意还是挺足的。
　　两个人之间的恭维和展现在第三方眼前的尊敬是两回事。如果前者算是地下情人，后者就是公开订婚。哈纳尔能把这件事告诉的手下，就代表他是真的锁死了自己和米璐的合作关系，也和她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事业有成的老男人就是会办事，说话也好听。要不是米璐不喜欢男人，又并非大叔控，她说不定还真想和哈纳尔出轨那么一下了。
　　“前面都是林子，我们往南边绕一绕！”
　　当押送队靠近森林时，之前曾经实地看过铁矿的领队凭借经验，下意识地命令押送队向南绕路。但他的话刚说出口，米璐就阻止了他：这片森林已经被她用食人魔和大卡车开过路，根本不用在这件事上舍近求远。
　　领队一开始还对米璐的话有些怀疑，可在实际看到情况后，他很快就对车里的少女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向来说话会留分寸的哈纳尔在谈起与她的合作时显得那么坚决。
　　“好了，就在这里停下吧。”
　　为了避免这些护卫被兽人吓到，当他们前进到距离铁矿数百米的地方时，米璐让他们停下马车，就地卸了货。等他们走后，她接着叫来铁矿里的兽人和农民，让他们帮忙搬运起了这些金币。
　　被米璐救下的农民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大数额的金币，因为它们的数额实在太大，他们反而觉得没什么真实感，只是和平时搬黏土砖一样搬运着这些东西。
　　花了好一阵功夫，兽人和农民们总算把二十吨重的黄金搬回了铁矿里。而这么让人垂涎的一大笔钱，也只会在这里暂留一天。
　　晚上，米璐带着怯生生的蒲桃找到了图娅兄妹，并把这个小姑娘和他们做了介绍。
　　听完米璐的解释，埃布尔的眉头锁了起来：“米璐，你是说，你怀疑她是我们的妹妹？”
　　“嗯。”米璐点点头，“我之前一直没问蒲桃的身世，现在可以问了——蒲桃，你的父母是谁？”
　　“我很少见到爸爸，也很少见到妈妈。”
　　“那你妈妈是不是和我很像？”图娅走到蒲桃跟前，弯腰和她对视着。
　　蒲桃明显有些惊讶于图娅和自己模样的相似，但对这个问题，她却不太能准确回答：“我……我忘了。”
　　“忘了？”
　　“嗯，我上次和妈妈见面，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要是这样，那这件事就暂时确认不了了。不过不用担心，西格娜和绿松石正在翠石堡布置情报线，等她们那边搞定，蒲桃的身世很快就能确认。在那之前，图娅，她就先交给你照顾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米璐，你呢？”
　　“放心吧，我就在这儿，最近哪都不会去。”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又要一走就是几天了。”
　　“怎么了？想我？”
　　“我当然……”图娅张口想要回答，可揣出米璐这句话里的暧昧后，她又红了红脸，迅速改了口，“我是说，我、哥哥和米蕾卡都很想你。”
　　“嘿嘿，其实我在外面的时候也很想你们。对了，瑟瑟维菈姐妹呢？”
　　一旁的埃布尔干咳了一声：“咳——她们在兽人的帐篷里，正在——”
　　“不用说了，我懂了。”
　　……
　　铁矿的成员来来去去。
　　有人离开，有人留下，有人远行，有人则没了性命。但不管如何，局势的发展总归还掌握在米璐的手里。
　　第二天，在等运输弹药补给的兽人车队回来后，米璐让它们把二十吨金币装上卡车，准备将这批黄金和萨拉尔父女一起送去拉汶亚，开始执行她交给他们的任务。
　　如此之大的一笔巨款，自然少不了安保人员。
　　要执行这个活计，最合适的人选就同为人类的暗榕刺客。但米璐手下一共就两个活着的暗榕刺客，且都远在翠石堡充当眼线，不可能再调过来，而如果用她手下的怪物，又实在显得过于显眼。
　　想了想，她还是使了个人情，用电台联系了塞西尔，让她帮了这个忙。
　　在经历了对这种通讯方式的短暂惊讶后，塞西尔一口应下了这件事，并和米璐确认了萨拉尔父女会去的位置、保镖的外形特征、以及用于接头的暗语。随后，米璐又把之前没用到的毒蛛信号弹、共鸣水晶和一台电台交给了萨拉尔。
　　“萨拉尔，南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注意安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钱不重要，保命要紧。”
　　“放心，卡莉尔小姐，我不会让情况变成那样的。”
　　带着米璐的厚望和叮嘱，这对父女乘上卡车，前往了从未去过的陌生南方。
　　目送完五辆卡车组成的运输车队逐渐远去，少女摇摇头，回身开始处理起了剩下的事情。
　　回到房间的她先是和绿松石确认了一下情况：西格娜·翠锋的手下已经逐渐就位，绿松石也用副手的身份接手了这个精灵间谍分部的部分事务。
　　这处暗棋下得不错，就是短期内出不了效果，她现在能做的，也惟有一边继续提供情报，一边等待组织发展，同时看看长耳朵那边怎么处理。
　　“啊呜——”
　　结束完和绿松石的例行通话，米璐咬了口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图娅冰糕，继续打开了沙盘指挥地图。
　　第1军团现在在地图上撒得很广：翠石堡有两个暗榕刺客，铁矿有几十个兽人，远征军主力则位于荒原里的怒牙部落。
　　到目前为止，米璐的下一步计划没有改变，依然是继续扩充军队。
　　在拿下怒牙部落后，她手上的兽人已经达到了近600名，也让第1军团从一支没有后继能力的“敢死队”变成了一个有着完善后勤力量支持的加强营，但比起王国各领主的军队来，这个数字仍然不值一提。
　　她下一个军事方面的任务是将第1军团的满员率填满，一旦这个任务完成，她就能马上解锁另一个军团编制。让她的军队在东部荒原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而要想这一切能够按部就班，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到第1军团的下一个蹂躏目标。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上兵伐谋
　　东部荒原的生物多样性很丰富——尤其是智慧生物的多样性很丰富。
　　除了鹰身女妖这种很难被擒贼擒王的生物外，任何一种有收编价值的生物，都可以成为米璐的目标。
　　怒牙部落的兽人在这片荒原定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很清楚周围到底有哪些“邻居”。在向铁矿里的兽人问清楚怒牙部落附近的情况后，米璐没花多大功夫，便锁定了位于部落周边的三个目标：
　　一个兽人部落，一个半人马猎群，还有一支从暮辉领叛出的人类叛军。
　　这三个目标中，名叫“碎斧”的兽人部落位于怒牙部落北方一百多公里的位置，其规模和怒牙兽人等同。在击败它之后，米璐可以向军团里补充大量作为基干的兽人步兵和战争祭司。就算它们的人数超出了军团编制上限，也能作为很好的后备兵员。
　　和它比起来，半人马猎群离怒牙部落的距离要更近一点，位于部落聚居地的东北七十公里处。因为半人马的特性，它们的人数和之前的断箭猎团一样，区区不过数百。
　　米璐最看中半人马猎团的一点就是它们的机动性。她现在暂时不缺油料，但“不缺”和“富余”总归是两回事。既然她目前不可能供养得起一支机械化部队，而速度更快的鹰身女妖又很难被一网打尽，那么，耐力、速度都很出众，又在东部荒原上很常见的半人马就成了一个很不错的备选机动兵力。
　　如果能完全控制一个半人马猎群，米璐不但能让它们作为信使活动，也能获得一支现在第1军团缺少的骑兵部队。
　　至于最后的人类叛军——他们离怒牙部落有整整三百公里远，怒牙兽人们知道他们，也是从其他部落那里听到的传闻。
　　米璐本来没准备把手伸那么长，但通过翠石堡之行，她现在已经能够确认，系统编制可以将人类纳入军团之内。
　　她手下的食人魔和兽人虽强，却不适合进入王国境内活动。如此一来，一支忠诚于她的人类就成为了她必不可少的东西。
　　这些叛军是些法外狂徒，平时也根本没人会记得他们。正因如此，比起控制处于王国秩序之下的人类团体，控制这种草寇似的叛军是一个更为稳妥的方案。
　　“……”
　　确认好了三个要下手的目标，米璐马不停蹄地继续策划起了接下来的方案。
　　所谓上兵伐谋，米璐获得头衔的方式代表了她不需要对敌人的有生力量造成多么重大的打击，因此，对这三个不同的目标，她不准备全部硬打，而是制定了三个不同的对策。
　　对兽人部落，她可以假借怒牙大祭司的名义，邀请对方部落中的任何一个大祭司出面交涉，然后将其一举拿下。
　　对人类叛军，她可以带军队过去和他们会面，同样试试能不能换到和对方头目靠近的机会，借此完成对这支叛军的控制。
　　唯一真正确定要动刀枪的，也就是离怒牙部落最近的半人马猎群。不过，那些半人马数量不多，只需要派出远征队的一半兵力就能完全压制。届时，她再让鹰身女妖姐妹从空中把猎群首领抓过来，同样能够达到在尽量不杀伤对方的情况下获得控制权的效果。
　　在想出这个方案后，少女很快调度起了手下兵力，准备把计划付诸实行。
　　米璐就是军团，军团就是米璐，在这里，她不用讲什么军事民主，一切都由她自己拍板决定。
　　出于速战速决的考虑，她第一个下手的是离怒牙部落最近、也最弱的半人马营地。
　　当天晚上，米璐通过沙盘控制系统远程抽调了远征队三个战斗连的兵力向东前进，连夜赶到了半人马猎群十公里处。她本人则在第二天天亮后带着鹰身女妖姐妹开车出发，前往了部队停留的地方。
　　过去的路上，米璐顺手把瑟瑟维菈妹妹的魅力调整了一下。和之前一样，身为姐姐的瑟瑟维菈对这种变化毫无察觉。
　　“卡莉尔大祭司，您来了。”
　　“卡……嘶……卡莉尔族长，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正午时分，见到米璐的装甲车到达，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米汗和榔头像接待首长一样迎接了她，并由榔头向她做了报告。
　　狗头人说话时的“嘶嘶”声是它们的发声器官有问题，但普通兽人说话时透着的那股蠢劲，则是因为它们的智商真的跟不上。
　　当榔头的智力提高到和人类相同的水平时，它组织起语言来也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了差别：
　　“卡莉尔大祭司，我在凌晨派斥候去前面侦查了一遍，那里的半人马近几天才劫掠回来，没有外出行动的迹象，正好方便我们将它们一网打尽。”
　　“很好。”
　　刚从车上下来的米璐听到这个消息，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能够控制部下，不代表她就必须要事无巨细的调度部队。像战前侦查这种事情就是由榔头自己下的决定，而它取得的实际效果也很不错。
　　米璐深知喜欢在战场上打微操不是什么好事——前人殷鉴不远，她自然更不会把自己当成什么顶尖RTS玩家。
　　“米汗，各个连队的弹药都准备好了吗？”
　　“除了地精炮手，其它所有人都……嘶……都准备好了。族长，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嘶……就能发起进攻。”
　　“嗯，不过我们还得再等等。”
　　米璐对榔头的请战没什么异议，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事情要交代一下。
　　“瑟瑟维菈，我有件事情要你们帮忙……”
　　找到车上的瑟瑟维菈姐妹，米璐向她们说了希望她们帮忙抓捕半人马首领的事情。
　　她本以为这对不在编制内的女妖姐妹会有所推脱，但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两只女妖就纷纷用翅膀拍了拍自己滚圆的胸脯，十分自信地答应了下来。
　　“放心吧，人类，我们对半人马很熟。每个半人马猎群的首领都有些不一样的特征，我保证一眼就能认出它来。”
　　“要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对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尽量别伤到它。就算不得不弄伤它，也得给它留点苟延残喘的时间。”
　　“人类，不用担心，我知道你要的是活的——这件事情就包在我和我妹妹身上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半人马入伙
　　为了锻炼部下的指挥能力，米璐没有给榔头它们下达具体命令，而是只给了它们一个目标：在半人马猎群中制造混乱，为瑟瑟维菈姐妹创造机会，同时，又尽量不造成太多杀伤。
　　这对它们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但它们在接受这个任务时所表现出的自信态度，却和瑟瑟维菈姐妹一般无二。
　　从米璐这里领下任务后，米汗和榔头回到了自己的队伍里，并和另外一个连队的指挥官确认了计划。半小时后，同时接到命令的三个连队开始行动，鹰身女妖姐妹也飞上了天空，只有不亲自参加战斗的米璐留在原地。
　　——啪。
　　声音清脆地打开一瓶可乐，少女坐回驾驶席，打开地图，一边放着歌，一边关注起了部下的行动。
　　……
　　如果说人类中还有一部分人可以选择完全不接触战争的话，兽人和狗头人则全然没有这种幸运可言。由于生存环境的威胁，不管是还没膝盖高的狗头人幼崽，还是垂垂老矣的兽人祭司，都得在合适的时候拿起武器，为部族的生存而战。
　　这种长期的战斗经历，让它们的基因里继承了一部分斗争天赋——在单对单的战斗中，这种天赋体现在狗头人的狡猾和兽人的刀法上。而如果往上更攀一层级，并和怪物种族的狩猎经验相结合，这种天赋也能让它们拥有不逊于人类的战斗意识。
　　之前的战斗已经让榔头它们知道了手里武器的长处，基于米璐下达的战术目标，第1军团的连队指挥官们采用了一种很聪明的方法：三个连队在它们的命令下向着半人马猎群营地的三面展开。当它们靠近时，一些半人马向它们发起了冲击，可很快就被子弹充足的巨魔机炮手用弹雨压了回去。
　　借着这个机会，三个战斗连也加紧赶到了自己的位置，将两百多头半人马牢牢困在了它们的营地里。
　　任何一个想要往连队正面冲锋的半人马都会面临密集的火力。这些快准狠的火力在交战初期撕裂了十几个半人马，让剩下的所有猎群成员都知道了它们的威力，也使得它们的内部出现了分歧。
　　一部分半人马看到远征队没有进一步逼近，认为它们是在惧怕向营地攻坚，所以主张在营地死守。另一部分更近距离见识过机炮威力的半人马则被吓破了胆，希望从围三阙一的口子里冲撞出去。
　　在一阵短暂的争执后，猎群的首领最终决定坚持前者的看法，让所有人留在这里，准备死守。
　　可在这种生死关头，并不是所有半人马都能听从它的命令。
　　尽管首领已经下了决心，仍然有十多头半人马为了逃命而违抗命令，向着缺口冲了出去。见到它们率先逃跑，很快又有为数不少的半人马加入了逃亡队伍，将整个半人马猎群分为了两股，也让它们原本密集的阵型变得松散了起来。
　　“很好……嘶……它们中计了，很好！”
　　通过望远镜看到半人马群发生分裂，米汗高兴地在原地跺了跺脚。
　　它故意给半人马留出一道口子，为的不是在它们内部制造分歧，而是为了一个更简单的目的——让它们跑起来。
　　只要它们跑起来，它们各自之间的距离就会拉开。而这种松散的状态，将正好能给天上的鹰身女妖姐妹提供机会。
　　——砰砰！
　　“榔头，看……嘶……看你的，快动起来。”
　　接过一旁一名狗头人射手递来的步枪，米汗枪口朝上，对天打了几发曳光弹。
　　看到这边的信号，在不远处负责接应的榔头当即走出队列，用呲着獠牙的大嘴吹响了口哨。
　　收到哨声信号的有两拨人——一拨是天上的瑟瑟维菈姐妹，还有一拨，是被它提前被部署到最靠近缺口处的两个兽人喷火小队。
　　“榔头下令了！烧，烧！烧死它们！”
　　负责使用技术装备的武器班都是米璐从兽人里挑出来的智商高地，可一旦进入战斗，它们还是无法和榔头一样保持理智。
　　在使用火药气体做喷射动力的情况下，兽人使用的火焰喷射器能够将火焰喷出最远近百米远。两队喷火武器班交叉封锁，足以将一个一百五十米宽的豁口完全封锁在火焰当中。
　　在震耳欲聋的吼声中，两个兽人喷火班喷出烈焰，从左右两侧完全锁住了半人马营地的唯一缺口。
　　半人马天生畏惧火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炽烈热浪，原本准备从这里突出去的半人马群很快陷入了更加混乱的局面。抓住时机，在天空中已经盘旋了一阵子的鹰身女妖姐妹找准目标，迅速冲了下去。
　　其它人不知道半人马首领是谁，和半人马打交道很深的她们却能十分轻易地辨别出它在某些特征上和普通半人马的区别。
　　混乱中的半人马根本没注意到天上的鹰身女妖，即使偶有两个注意到了，因为女妖和半人马的“传统友谊”，它们也并没有把这两个落单的飞行生物当做威胁。
　　结果，直到瑟瑟维菈姐妹在它们眼前用爪子插进半人马头领的身体、并把它带上天空后，周围的半人马才发现她们根本就不是过来求偶的自己人。
　　“@#￥！%……”
　　失去首领的半人马们叽里咕噜地怒骂着，朝着天空掷出战斧，但两只女妖早已逃之夭夭。
　　体型庞大的半人马首领有八百多公斤重，即使女妖们在常年飞行中锻炼出了不错的体力，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丢到了米璐的车前。
　　当她们将半人马首领丢下时，这对姐妹已经浑身被汗湿透，只顾着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呼……呼……人类……我……我们成功了……”
　　“辛苦了。”
　　口头慰劳了她们一下，米璐给她们一人扔了瓶昨晚生产的冰可乐，接着跳下车，来到了半人马首领身前。
　　它在被丢下来时受了些伤，身上也有几道狰狞的爪痕，但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断气。
　　拔出腰间的猎刀，米璐故技重施地把它在半人马手里放了两秒，再重新将其拿了起来。
　　【获得悍蹄猎群首领头衔】
　　【特殊兵团“悍蹄半人马”已解锁招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下一城
　　悍蹄猎群首领头衔的易主，代表着米璐已经完全掌握了整个悍蹄半人马群。
　　——砰！
　　掏出裙底的手枪，少女在半人马首领痛苦的呻吟中给了它一个痛快，然后迅速驾车赶往了仍然处于混乱中的半人马营地，将所有还活着的悍蹄半人马都收入了囊中。
　　一时间，刚刚还被弹雨和火焰充斥的战场忽然寂静了下来，原本还在打生打死的半人马和兽人也都放下了仇恨，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些幻觉。
　　这种变化是如此地突兀，突兀到能让任何一个旁观者感到震惊。但身处局中，在场的怪物们没有任何一人对此感到意外。
　　当远征队打扫完战场、带着新收编的两百多个半人马回到怒牙部落时，那些没被列入军团编制的兽人们总算成为了对这个事实感到惊讶的首批观众，不过，在战争祭司们的安抚下，全盘老弱的它们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种心理变化和米璐救下的那些人类奴隶差不多：当你看到兽人和狗头人在一起和平吃饭时，你会觉得很奇怪。但当你看到兽人、狗头人、食人魔、地精、还有他妈的鹰身女妖都混在一起时，你反而会对再多出一个半人马这种事情没什么感觉了。
　　早在刚制定好进攻计划的同时，米璐就给这些半人马设计了任务；这种生物拥有奇蹄目的下半身，可上身又有能够使用工具的双手。和鹰身女妖一样，这种近乎“糅合”的产物不像是自然进化的结果，反而像是人工制造、又有所缺陷的战争机器。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了这点，一些半人马也常常自称它们是战争女神的直系子嗣——光凭这个，它们就有理由和兽人干上一架。
　　但作为它们未来的指挥者，米璐的关注点并不是这个。
　　半人马有双手，就代表它们可以使用任何为人类设计的单兵武器，不管这些武器是步枪，榴弹，还是更重型的武器，都能完全适配于这支骑兵队。同时，人马一体的它们还拥有着比骑兵更高的灵活性和适应性。
　　在没有实践的情况下，米璐并不清楚到底哪种武器最适合这种天生骑兵。所以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将除栓动步枪之外的每种武器都放了一些到生产列表里，准备把它们装备到半人马身上，看看实际效果。
　　而在武器生产期间，她当然也不会就待在怒牙部落干等着。
　　解决了最近的半人马猎群后，米璐很快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北方的碎斧兽人。
　　按照之前的计划，她没有向北边调动兵力，而是派出了几名怒牙部落的战争祭司，让它们带上大祭司才有的标志性物品前往碎斧部落，并传出话去，希望邀请碎斧部落中的其中一个大祭司来怒牙部落谈判，共同商议一些对双方来说都有好处的事情。
　　为了更有效地拿下碎斧部落，米璐虽然明面上是邀请碎斧的大祭司来怒牙友好交流，但实际上，她本人是和充当使者的战争祭司一起来到的碎斧部落附近，就等着她的手下把碎斧的大祭司忽悠出来，再由她夺下头衔，就地完成收编。由于对方人多势众，为了防止意外，米璐甚至还特地在车上带了几个荷枪实弹的狗头人射手，准备应付特殊情况。
　　不过，实际情况其实比她想的好很多——在执行过程中，她的这个计划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兽人间的交流在以往就很平常，最近出现的所谓“战争女神神谕”更是给了东部荒原的兽人联合的契机。
　　她的使者在进入碎斧部落后的确遭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审视，可随着它们表明“俺们发现了一处拥有大量物资的人类商队，希望大家敲伙过去掠夺”的意向，它们很快受到了碎斧兽人们好吃好喝的招待，也成功骗出了一个碎斧大祭司。
　　没有完全放松警惕的碎斧大祭司在出来时带了十几个兽人战士作为护卫，而在子弹面前，这种级别的安保根本不值一提。
　　在通过沙盘控制系统命令部下带它们靠近装甲车后，米璐操纵武器站，直接用重机枪放倒了负责护卫的所有兽人。与此同时，那几个怒牙祭司也一拥而上，制服了尚且不算年老的碎斧大祭司，将它绑到了米璐面前。
　　按照老办法，米璐用自己的猎刀轻而易举地夺走了它的头衔。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已经不再指望这种带着[狂信徒]性格的战争女神祭司会实心为她办事。但考虑到碎斧部落还有另外几个大祭司，米璐还是没有直接处决它，而是告诉它，它和部落的所有大祭司都已经被剥夺了自己的身份。如果它愿意回去劝说另外几个大祭司投降，它们可以离开部落，去其它地方求生——这也是它们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碎斧祭司理所当然地对此嗤之以鼻。它大骂着眼前的人类，还有为虎作伥的几个“兽奸”，只可惜，这种辱骂不但对米璐没有任何杀伤力，反而丢掉了它最后的机会。
　　“闭嘴把你。”
　　用一具兽人尸体身上的破布堵上它的大嘴，米璐开车靠近碎斧部落，开始了对整个部落的控制进程。
　　在连续编入了怒牙部落的战争祭司和半人马猎群后，第1军团目前的满员率已经达到了95.3%。只差四十多个人就能完成任务。
　　因为只要完成任务就能拿到一个空编制，米璐这次没有再和之前一样刻意筛选兽人，而是在将碎斧部落纳入招募范围后随机招募了47个兽人，将第1军团的满员率补充到了看着赏心悦目的100%。
　　在满员率数字跳动的一瞬间，任务完成的提示也如期出现在了她眼前。
　　【普通任务[将‘第1军团’的满员率补充到100%]完成，获得2000经验，扩容1个军团槽位】
　　【新增普通任务[将所有2支军团的满员率补充到100%]，任务奖励：1000经验，扩容1个军团槽位】
　　新刷出来的任务和米璐想的一样，几乎和上个任务相同，完全是为了让她扩充军力而设计，也正好契合了她滚雪球的设想。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系统判断她扩军的难度比前期更低，新任务给的经验奖励只有之前的一半。好在等级系统对她的影响并不十分巨大，这种小小的克扣尽管让人腹诽，倒也并非不能接受。

第一百八十章 迷雾之外的世界
　　按照“第1军团”的命名规则，新出来的军团编制理所当然——也毫无特色——地被米璐命名为了第2军团。
　　人员完整的碎斧部落没怒牙部落那么好对付，也难以做到用少数兽人控制，所以米璐这次干脆大量收编了它们。
　　随着碎斧兽人在新编制出现的下一秒就将其填满，她也史无前例地用不到一分钟的速度连续完成了三个任务——
　　【普通任务[将所有2支军团的满员率补充到100%]完成，获得1000经验，扩容1个军团槽位】
　　【新增普通任务[将所有3支军团的满员率补充到100%]，任务奖励：1000经验，扩容1个军团槽位】
　　【普通任务[将所有3支军团的满员率补充到100%]完成，获得1000经验，扩容1个军团槽位】
　　【新增普通任务[摧毁或控制超过五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任务奖励：3000经验，扩容2个军团槽位】
　　短短一分钟不到，米璐面前连续蹦出了六条提示，碎斧部落的2000个兽人也全部都被补充进了米璐新获得的两个军团。除了零星百来个兽人没被收编外，整个碎斧部落已经处在了她的掌控之下。在这种局面下，剩下的兽人就算没有进入米璐的编制，也会自然而在地被部落席卷着听从她的命令。
　　米璐手头上现在还有一个空军团的员额，不过，她不准备再把这些兽人放到自己满员率尚且是0%的第4军团里：
　　她手上的兽人目前已经足够多，且下一个任务的完成条件有些棘手。在短时间无法扩充军团编制的情况下，她需要把第4军团的编制留给更有价值的部下。而对于刚刚收编进队伍的碎斧兽人，她的打算则是暂时不动。
　　碎斧部落和怒牙部落一样，都可以作为一个军事节点控制附近地域、为远征队的行动提供支援。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它们的一切仍然能够像以前一样自给自足。
　　相反，如果米璐现在就急着将它们集中调动，那她又要多负担起整整两千多个兽人的粮食——这可就不是一辆超级大卡车能解决的了。
　　不到真正需要大兵团决战的时候，她不会轻易调动这种拥有自给能力、类似于屯垦兵的军队。将它们留在这里，才能真正发挥它们的最大价值。
　　“所有单位，就地处决原碎斧部落的全部大祭司。”
　　在离开这里前，米璐扫了远处的部落一眼，没忘记通过沙盘指挥系统向周围听从她命令的单位传达了“杀人灭口”的指示。
　　无法被控制的英雄单位是很不稳定的因素。米璐对人类之外的生物共情能力有限，斩草除根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因为红点太过密集，在她的这个命令下达后，她没有立刻在地图上看到什么变化，但从部落里传出来的一些喧闹来看，她的命令已经得到了忠实执行。而当她返回狗头人射手们等候的地方时，那个不配合她的碎斧大祭司也已经被接到了命令的狗头人从后面崩碎了脑袋。
　　回去的路上，没有受刚才血腥场面影响的米璐心情相当不错。
　　目前的态势不说一片大好，也算是十分喜人。
　　三千人的兵力往王国的哪个领地一丢都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更别说，它们的战斗力还远远高于那些只对守卫本地有兴趣的农民兵。
　　按目前的态势，米璐已经基本控制了东部荒原以南的大片地域，并让怒牙部落、碎斧部落和铁矿据点共同构成了一个三角节点。如果其中一个节点需要兵力支持，最快一昼夜之内，其它两处的兵力就能赶到。
　　当然，这种以点控面的方式并不能完全确保三点构成的三角区完全安全，可米璐本来也没这个需求：东部荒原本就是她的练兵场，而非根据地。再加之这片荒原地广人稀，千人规模的兽人部落又能保持对周围数十公里的控制力。在行军途中，不会有任何宵小胆敢触米璐手下军团的霉头。
　　接连拿下了半人马与碎斧部落两个目标后，回到铁矿的米璐开始准备起了对付自己这次的最后一个目标：暮辉领叛军。
　　因为这次要接触的一方是人类，她没有和之前一样急着过去，而是花了两天时间，让瑟瑟维菈姐妹抓了两个叛军的巡哨，从他们那里弄清了这支人类叛军的情况。
　　这支叛军自称为“黄铜义勇军”。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叛军，而非贼寇，是因为他们的主干力量原本是暮辉领的东部边防军。由于和上级之间的某些矛盾，一个边防军大队的大队长叛离了王国，带着自己的百来个弟兄在属于法外之地的东部荒原落草为寇，专门掠袭王国境内的村庄，或者劫掠过往的商队。
　　“等等，你说商队？”
　　俘虏的这个表述让米璐有些奇怪。
　　她在东部荒原也待了一段日子了，还从来没有见过除她之外的人类在旷野上活动，更别说成规模的商队了。
　　先不说商队的危险问题，光是它们的存在在米璐看来就毫无理由：东部荒原的面积和光辉王国几乎等同，在如此一片无人踏足的荒芜之地上，为什么还会有商队通过？
　　难道说，在被战争迷雾覆盖的地方，其实还有其它人类国家？
　　“详细说说，商队是怎么回事。”
　　“呃……您不知道这个？”
　　看米璐这幅样子，被抓的人也有些莫名。
　　他们根本猜不到面前的少女到底是何身份。在此之前，他们不是没见过能够将各种怪物指挥得如臂指使的人类，可那些人所采用的方式要么是用法术控制精神，要么是像驯养动物般让对方驯服。但看看眼前，他们身边的那些蛮族怪物却是一副真心实意敬服她的态度。再加之她对一些常识的不了解，让两人忍不住猜测，这是不是什么从小被怪物收养的野人。
　　可看她的口音和穿着打扮，也不像常与人类社会脱离的样子。再说，东部荒原上能养出这副美人胚子吗？
　　“没错。”米璐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和善了一点，“我是不知道这回事，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赐教赐教。”
　　“请千万别说这种话。”
　　两个俘虏半带尴尬，半带惶恐地讪笑了一声。他们敢把米璐当土包子，但可不敢把兽人战士手里的利刃视若无睹。
　　用余光瞥了眼兽人刀刃反射出的寒光，他们很快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威吓
　　和米璐推测的一样，根据他们的说法，在东部荒原的东侧的确还有其它的人类国家存在。
　　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这两个国家就像曾经的光辉王国与精灵的靛青王国一样，处于长期交战状态。其中，较大的一个国家被王国人称为“安蒂亚”，它的面积约为光辉王国的四分之一，占据了这片大陆东南方的一个大型半岛，国内的种族构成也较为杂乱包容。而另一个与它接壤、面积相当于拉汶亚、翠石堡和暮辉领累加的奴隶制人类国家则占领了部分内陆和海岸。
　　它在王国人口中同样有一个名字：弗恩。
　　这个词在王国语中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一个取了“荒原”和“奴隶”两个词的部分读音生造出的名词，也只专门用来指称这个奴隶制王国。
　　弗恩王国的边境离翠石堡最近的地方只有不到七百公里，但因为间有东部荒原阻隔，这两个国家间在大部分时候都处于完全隔绝的状态。真正敢在它们之间来往的，只有翠石堡、暮辉领和拉汶亚三省的商人。
　　说是商人，走了这条商路，其实也就和刀头舔血的冒险者没了区别。
　　每一个要横穿两地之间的人都需要面临恶劣的地形、匮乏的补给、横行的怪物，还有“黄铜义勇军”这种贼寇的袭掠。不管这些商人的经验多么老道，十支商队出发，能回来两三队已经算是万幸。
　　但相应的，若是他们能够成功回来，他们便能拿到正常情况下十年也赚不到的巨额财富。
　　原因无它：在弗恩和安蒂亚的地域上有着一些光辉王国没有的东西——一些特殊种族的奴隶。
　　一旦沾上奢侈品的光，米璐手中那些实际价值平平的水果罐头都能在翠石堡卖出五百克伦的高价，拥有更高特殊性的异族奴隶更是如此。
　　一个有着猫耳朵和尾巴的漂亮猫娘在安蒂亚是普普通通的土著人。在和弗恩的战争中被俘后，这样一只猫娘能在国内被当做奴隶卖出2-3公斤黄金——这个数字甚至还不到米璐手里一个蜜瓜罐头的一半。
　　但当她被暮辉领来的商人买下，并经历重重险阻、运到王国境内后，她的身价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不是十倍，也不止百倍，而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千倍。
　　一个进价两百克伦的安蒂亚猫女，在暮辉领的主城能卖出二十万克伦的高价，如果送到王都，她的价格甚至能够在拍卖中达到百万克伦。
　　双倍的利益足够吸引天下的商人以身犯险，千倍的利益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东部荒原无比凶险，数十年来，来往于两地的商队却也依然没有断绝。
　　而米璐之所以没在南边见到这些商队，其实是因为他们也在常年往来中摸索出了几条较为安全的路线，这些路线又恰好都不在荒原南部罢了。
　　“也就是说，你们的手里掌握着这些路线？”
　　“只掌握着那么两三条。那些商队的路线变得很勤，护卫力量也不弱，就算知道它们在哪，我们要得手也很麻烦。”
　　一个俘虏说完这句话后，另一个俘虏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还有，我们一般也不杀人，只是掠货。”
　　“嗯。”
　　米璐摸着下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她问这些信息只是好奇，暂时倒也没想针对性的做些什么。
　　她现在连自己的领地都没拿回来，没能力，也没兴趣去插手另外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
　　拿下拉汶亚关乎着她解锁决议、国策和理念功能，就算她真想干涉其他地方，有了这三个buff机之后再去，形势也会变得对她有利不少。
　　“我暂且相信你们说的话，不过，这还不足以换取你们的安全。我想和你们的首领见见面，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他约出来？”
　　“这个……”两人有些犹豫，“我们可以试试，不过……”
　　“嗯？”
　　“不过恕我们直言，希望不大。头儿他对这种事情很警惕，就算我们说了，他也不一定会赴约。”
　　“那就告诉他我的身份。”
　　“您是？”
　　“拉汶亚女伯爵，卡斯缇亚家族的正统继承人，米璐·卡斯缇亚。”
　　每次报自己全名的时候，米璐都有一种刘昴星告诉大家自己是特级厨师的既视感。如果对方知道她的身份不虚还好，如果不知道……
　　就像这两个人接下来的反应一样，有点尴尬：
　　“抱歉，女士，但我们从未听说拉汶亚有一位女伯爵。”
　　“那是因为我那个傻逼弟弟抢了我的位置。”贝尔特·卡斯缇亚越给米璐造成麻烦，米璐在提到他时的用词就越暴躁，“你们也看到了，我不但能和兽人交流，还能指挥很大一批兽人。现在，我已经在东部荒原集结了一支兽人军团，准备向拉汶亚发动反攻。但它们都是些怪物，在进入王国地界后不太方便。所以，我希望招募一支雇佣兵帮我行动。只要事情成功，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
　　两人对米璐的身份仍然半信半疑。但在生命威胁之下，他们还是努力没让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伯爵大人，只要您放了我们，我们立刻就去向头儿报告。”
　　“可以。”
　　点点头，米璐示意身边的兽人战士上前解开了它们的束缚。
　　她是开车来的这边，所以现在所在的位置离黄铜义勇军的老巢很近，即使不用鹰身女妖帮忙，这两个俘虏也能很快自己走回去。
　　“我信任你们，所以给你们回去传话的机会。如果你们欺骗了我，你们应该知道后果。”
　　“请放心，伯爵大人，我们绝对会忠实传达您的邀请。”
　　“那就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们一天。记得告诉你们的头。如果他愿意和我谈，就再把你们派过来，同我商谈一下具体的见面时间。而如果他不愿意，或者你们一天之内没有动静……”
　　少女顿了顿，用饱含威胁的目光扫过了两人的眼睛。
　　“三天之后，我会让兽人大军准时进攻你们的营地。届时，不管你们合作与否，我都会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第一百八十二章 欢迎光临
　　撂下完这句狠话，米璐挥挥手，命令围住两名巡哨的兽人让开道路、把他们放了出去。
　　“谢谢，谢谢伯爵大人。”
　　重获自由的两人恨不得脚下生出八条腿，更遑论在这里多待上一秒。在从兽人们的包围里走出去后，他们撒开双腿，头也不敢回地向着他们的营地跑了回去。
　　米璐此前远远看过这群叛军的营地一眼；黄铜义勇军的巢穴说是营地，其实更像是一处军事要塞。
　　这支叛军的大部分成员都出身边防军，本身就有一定的军事工程学常识，它们占据的地点也正好是一处废弃数百年的古要塞遗迹。在遗迹基础上稍作清理加固后，那处遗迹很快就成为了一座和王国境内的小型要塞相差无几的防御堡垒。
　　而事实上，在这群叛军的自称中，他们也的确把它称为黄铜要塞——这是米璐数小时后从那两个再次返回的叛军巡哨嘴里知道的。
　　“要我去黄铜要塞？”
　　“是的，伯爵大人，我们已经把您的话告诉头儿了。头儿同意和您谈谈，不过，他希望您能莅临黄铜要塞……”
　　再次见到米璐的两个信使自己也知道这件事不太好启齿，所以在说出这句话时，他们的语气里都带着些迟疑与不安。
　　谁都明白，所谓的“莅临”不过是礼貌说法，叛军头子让米璐去自己巢穴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掌握主动权。
　　他们清楚这点，米璐也清楚这点，这让作为信使的他们觉得自己的安全很没有保证。
　　为了不至于让米璐生气，他们又紧接着代自己的首领释放了一些诚意：
　　“请伯爵大人不要怀疑。头儿已经摆下了酒宴，他亲口说了，您和他之间只谈您要的合作，绝无恶意。”
　　“那好。”听完两人的话，米璐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们就在前面带路吧。”
　　“……什么？”
　　两名巡哨愣了愣，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看着他们，米璐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我说，我让你们在前面带路。”
　　“是……是！伯爵大人，请跟我们来。”
　　确认了米璐对他们说的不是反话，两人如蒙大赦般地对视一眼，迅速翻身上马，跑到了前面。
　　对着他们逃也似的背影笑了一声，米璐也打开车门，和几个披坚执锐的兽人战士一同上了装甲车。
　　她的心里很清楚这可能是场鸿门宴。而她之所以这么痛快的答应过去，不是她有多胆大包天，而是权衡后的结果。
　　按这两个巡哨的说法，黄铜义勇军的首领警惕心很强，如果她拒绝这次邀约，对方也很可能会龟缩不出，既而让这件事情彻底失去和平解决的机会。
　　米璐本身有块魔法护符，身上也带着个随用随取的武器库，和这群叛军来这么一次“单刀赴会”，她倒也不怕。
　　当然，为了自己的安全，米璐还是做了点额外准备：在她出发的同时，她已经用沙盘系统下了命令，命令第1军团的远征队向这边行动，对黄铜要塞形成包围之势。
　　到时候，对方就是想动手，也得仔细考虑考虑撕破脸皮需要付出的代价了。
　　“伯爵大人，请。”
　　从停车地点到黄铜要塞的距离不到十公里，步行只要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过米璐有车，自然不会闲着没事用腿走过去。
　　出发之后，她让两个叛军巡哨骑马在前带路，她自己则带着兽人护卫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两个巡哨一开始以为这个装人的大铁疙瘩必定速度会很慢，所以只让坐骑小步快走。但在发现他们无论怎么变速后面的车辆都能跟上后，两人也在惊讶之余，索性纵马狂奔了起来。
　　马匹全力奔跑之下，一刻钟不到，他们便带着米璐，来到了黄铜要塞前。
　　米璐到达这里时，三十来个叛军士兵正手执长矛站在要塞入口处，似乎是准备要给米璐示示威。但因为没想到米璐会这么快过来，还没来得及整队的他们反而让这场示威显得有些丢脸。
　　不过实际上，不管他们是站着还是躺着，在米璐眼里都没区别。
　　面对黄铜义勇军这种规模的力量，她都不用派出1个军团，只需要第1军团下面的一个战斗连就能解决他们。在这种心理优势下，他们的任何表演都对米璐毫无威慑力。就算他们能把队伍列得和皇家仪仗队一样，那也只是给她看个热闹罢了。
　　从停稳的装甲车上跳下来，少女环顾了一圈周围，询问起了叛军首领的位置：“我就是米璐·卡斯缇亚，你们的头儿在哪？”
　　“赫里斯将军就在里面。”一名看上去是小队长的叛军士兵上前一步，回答了她。
　　这些叛军士兵比巡哨对自家首领的称呼要更加正式一点，看样子，这支叛军仍在内部实行着军事化管理，而且还端着王国军队的架子。
　　边防军由各地领主自行招募，素质良莠不齐，要说抢劫，一些领地的军队也没少干——这也让他们有了端着这种架子的理由。
　　见他们如此看重自己的军队荣誉感，米璐心里对他们的印象稍微有了那么点改观。
　　跟着继续引路的两名巡哨走进要塞城墙，她在塔楼前的露天广场里见到了一张大圆桌。圆桌上有酒有肉，而在圆【一】桌的正北方，正端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外表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他穿着和叛军士兵一样的制式甲胄，系着一领白色斗篷，五官棱角分明，目光锐利如剑，一头乱发乍看上去得有十天没洗，可仔细一看，其实也并不邋遢。
　　这个年龄能做到边防军大队长，哪怕称不上年少有为，也至少是个大有前途。
　　能在这种情况下因为一个矛盾带着手下叛出王国，说好听点是性情中人，说不好听，那就是意气用事。
　　除了和其他人一样通过外表判断人之外，米璐看人还有另一个方法——
　　【莱登·赫里斯】
　　[男 31岁]
　　[所属：黄铜义勇军]
　　[军事：15]
　　[谋略：13]
　　[魅力：10]
　　[管理：11]
　　[战斗：21]
　　[性格：刚直、豪爽、（？）]
　　[弱点：情感往事、（？）]
　　[特性：守若磐石（在进行防御作战时，所有属性提升30%）]
　　按属性面板来看，这名叛军首领的性格和米璐对他的判断其实差不多。
　　刚直，说白了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也很难对自己认为错的事情妥协。
　　豪爽……这个倒是和他叛出王国没有直接关系，但怎么说也带和“冲动”沾着边。
　　再加上他的弱点是情感往事，短短几秒之内，米璐就脑补出了一个林教头雪夜上梁山的剧情。
　　如果抛开性格不论，这人其实也算个人才。他的属性基本和塞西尔不相伯仲，塞西尔虽然有的事情做得挺讨厌，但她的能力米璐是亲眼看到过的。两者既然数值类似，眼前这个叛军头子的管理能力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守若磐石]这个特性，有些限制，可在某些情况下也能发挥作用。
　　米璐原本的计划是在谈话时找机会直接袭击他，用最快速度完成头衔获取，然后在他的手下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全部收编，并杀其以绝后患。
　　但想到手下还没有真正的军事指挥人才，一来二去之间，她又改了主意。

第一百八十三章 曾母投杼
　　“卡斯缇亚小姐，看够了吗？
　　莱登·赫里斯不是没注意到米璐一直在盯着他。
　　相反，他不但注意到了，还被她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如果这么看着他的是个男人，那还好办——他对崇敬的、探询的、敌意的、乃至仇视的目光都不陌生，也都能坦然接受。
　　可实话实说，他这辈子还从没被一个女人这么直勾勾地盯过，哪怕他看得出这种审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也让他有些不太适应。因此，在米璐准备说话之前，他索性主动开了口。
　　“看够了。”虽然对方抢先出声，米璐的思路倒也没被打乱，“莱恩·赫里斯，你应该就是黄铜义勇军的指挥者吧？”
　　“没错。”
　　以为是被抓手下把他名字报了出去的叛军首领点点头，没有对米璐的话感到奇怪，反而非常直白地反问起了米璐：
　　“卡斯缇亚小姐，您刚才看了我那么久，是我脸上是有什么好看的吗？”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示意身后的兽人护卫在离她数米处停下，米璐毫不客气地在莱登对面坐了下来。
　　“我向来不喜欢和人弄些虚的。”
　　米璐耸了耸肩：“实话是，因为我以前还从没看过胆敢叛出王国的人。”
　　“呃……”
　　莱登刚刚准备举起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在他的心里，米璐这种身份的贵族小姐都是些说句早安都得笼上千层纱的家伙。哪怕他说了自己不喜欢弯弯绕绕，她这么直接的回答还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卡斯缇亚小姐，我可以把这理解成一种赞许吗？”
　　“请便~”
　　注意到他举杯动作的米璐的嘴角勾了勾，同样握住了手边的酒杯。
　　感觉到杯子的重量，她这才发现这个看似精致的酒杯里其实空无一物。
　　“啧，赫里斯‘将军’，光是你有东西喝，好像不是待客之道吧？”
　　“抱歉，卡斯缇亚小姐，这是我的疏忽。我事先——”
　　“别解释，你觉得我喝不了，是吗？”
　　“没错。但我现在承认这是种成见。”见米璐看穿了他的想法，莱登干脆也没有遮掩。
　　他的这句话说完后，一旁的一名叛军走上前来，要给米璐倒酒。但他的动作刚到一半，莱登便截住了他，亲自过来给米璐倒了半杯烈酒。
　　米璐抽了抽鼻子：杯子里的酒虽然略显浑浊，但闻上去的味道却和最清冽的伏特加一样纯粹——或者说，刺鼻。
　　“卡斯缇亚小姐。”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莱登继续扯开了话题，“要我说，一个叛军首领没什么好看的。不管我们的理由是什么，违背誓约都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他喝了口酒，“对了，我这么称呼您，您应该不介意吧？”
　　米璐摇了摇头：“随意，毕竟我现在的确还没拿回拉汶亚，也没有得到国王的承认。”
　　“嗯？以您的身份，您不应该叫声国王陛下吗？”
　　“陛下？”米璐轻笑了一声，“按照王国法令，我是应该叫一声陛下。不过，我在被我弟弟诬陷的时候，法律和陛下可没帮我什么。”
　　“这话说得实在。卡斯缇亚小姐，我从来不敬女人，您是第一个。”
　　“……”
　　米璐没说话，抬手和他碰了一下。
　　一口烈酒下肚，如同一团烈火入喉。
　　随着这个动作，莱登说话也没了那么多敬语。这点，倒像米璐和萨拉尔初识时那样。
　　不过当时的萨拉尔是处于颓废之中，和莱登·赫里斯的状态完全不同。他能和刚见一面的自己这个态度，就代表他也能和其他合得来的人这样。
　　那两个俘虏说莱登很警惕，但他看上去却又很容易和人交心。基于他的性格，米璐更加愿意相信他现在的样子是出于真心。而这，也许正是他为什么他能有10点魅力的理由。
　　“卡斯缇亚小姐，其实我之前曾经听过一些您的事情。”擦了擦嘴边的酒渍，主动邀请米璐过来的叛军首领说起了和米璐本人有关的话题。
　　听他说起这个，米璐还真有点好奇。这里离翠石堡较远，反而离暮辉领更近。她倒是想知道，暮辉领的人得到的几手消息里是怎么描述她的。
　　结果嘛，自然没太出乎她的意料：
　　“之前有些风言风语说，您其实是专门诱人堕落的恶魔化身。他们说，您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勾引了你的父亲，用吸干体液的方式杀死了他。”
　　要是正常人，说这话时多少也他妈得停一停，看看对方的反应，再考虑自己要不要斟酌一下言辞。
　　但莱登实在有些过于直来直去——他停倒是停下来了两秒，可这两秒并不是用来看米璐的表情，而是往嘴里丢了两枚下酒的蚕豆。
　　“您猜怎么着？这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他们还说您勾引自己的弟弟未遂。他念及姐弟之情只是暂时掌了权，给您一年时间思考一下，再把权力交回给您。可没想到，您居然诱惑榨干了两百个看守的护卫……”
　　米璐对这种荡妇羞辱完全免疫，但这种离谱程度比之前传闻更高的流言还是让她有些无法入耳：
　　“赫里斯将军，你信这个吗？”
　　“当然不信。散布谎言是那些狗屎贵族的常用手段——抱歉，卡斯缇亚小姐，我说的‘狗屎’中不包括你。”
　　“没什么，我已经习惯我那个蠢货弟弟的编排了。等我回去，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仰头喝了口酒，不想再听这些拉汶亚狗屁传言的米璐调转话题，打听起了莱登·赫里斯的情况。
　　她这家伙相处起来不难，如果她能像收编萨拉尔父女一样将他的所属变更为[米璐·卡斯缇亚]，倒也不错。
　　不过，米璐摸清了获得头衔的方法，却还不清楚到底要在什么程度下才能让人加入自己的阵营。
　　让他心悦诚服，还是宣誓效忠？
　　这种事情绿松石都回答不了她，她也只能自己摸索了。
　　“别说我的那些谣言了，莱登·赫里斯。你问了我，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是暮辉领边防军的大队长，为什么要突然背叛？”
　　“半公半私。”莱登和米璐的身边各待着几个各自的护卫，可说起这件事来，他却一点都没有避讳，“简单来说，我的上司是个混账，他在边防军里和他的亲戚上下其手，以权谋私，搞了不少见不得人的烂事。”
　　“每个领地里都有这种蛀虫。”
　　“谁说不是呢？大小姐。我平时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问题是，那个混蛋不但克扣我们的军饷，还欺负到了我的手下头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就剩你一个了
　　“怎么回事？”
　　米璐扪心自问，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她这么问，也不过是本着了解对方叛变缘由的心态。毕竟，只有了解了这个，她才能够……
　　……
　　好吧，不装了。
　　其实，她对这种八卦事件还是挺有兴趣的。
　　“他看上了我一个部下的妻子。”继续往嘴里扔了两枚蚕豆，莱登用间杂着咯嘣声的声音说出了他当时反叛的理由，“一天晚上，那个混账借着酒醉强暴了她，还打伤了我的那个部下。听到这个消息，我一怒之下带人过去截住了他，并砍断了他的右臂。但您也应该猜到了，以他的身份，这件事情不可能这么息事宁人。”
　　“所以，你就带着部下离开了暮辉领？”
　　“没错，我对我做的事情不后悔，但我总不能害我的手下跟我一起倒霉。与其继续在那受气，还不如一走了之。”他拍拍桌子，又指了指身后的要塞主堡，“您看看，卡斯缇亚小姐，这里和那个鬼地方比起来有多自在？我走之后，那个混账在暮辉领散布谣言，说我才是那个强暴了部下妻子的人，但——呸！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嗯……”
　　感觉脸颊有些发热的少女点了点头。
　　她本来以为这个莱登·赫里斯是林冲，没想到真的苦主另有其人。
　　这样一看，莱登弱点里的感情经历倒是和他叛出暮辉领的缘由无关。他之所以带手下背叛，完全是出于与下属之间的义气和避祸考量。
　　这种人的匪气甚至还没一些冒险者重，正好也合了米璐的心意。
　　“赫里斯将军，这样看来，我们还真是挺有缘：都遇到了下绊子的混蛋，也都背上了虚假的骂名。”
　　“还都想着要让那个混蛋付出代价。”莱登起身补充了一句，“为了这个，大小姐，我们也得干一杯。”
　　“来。”
　　第二次干杯，米璐没再和刚才一样一言不发。
　　重新落座之后，互相交换了基本信息的双方总算聊到了正事上。
　　“卡斯缇亚小姐，我听我那两个手下说，您需要我们帮忙？”
　　“正是如此。想必那两个信使已经把一些情况都告诉你了？”
　　“是的，不过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还是不敢相信。”莱登看了眼跟着米璐进来的兽人护卫，“真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一些兽人语言学家光是精通这些绿皮的咕叨都要耗费十几年时间，您却能让他们听您的命令。”
　　莱登的这句话让米璐突然间想起了塞西尔。
　　那个家伙看上去可不像五岁就开始学兽人语的样子，但她却能通读兽人石板。就算塞西尔的语言能力和真正的学者还有差距，她的语言天赋也已经超乎常人。
　　想到了天赋，米璐的嘴里说出的也是天赋：
　　“都是天赋罢了。我手上虽然有不少兽人，可这些兽人是不可能进入王国境内的。所以，我需要一支听从我命令的人类武装，在我夺回拉汶亚的过程中帮上忙。”
　　“您看中了我们？”
　　“正是如此。”米璐学着莱登的模样同样弄了两颗豆子。这种炒豆子的味道比她之前吃的盐焗鹰嘴豆有差，但用来当下酒菜也还不错，“你们都曾经是暮辉领的边防军，行事作风也不似通常贼寇，实话实说，我很中意你们。当然，更让我尊敬的，还是你的义气。就凭这个，我就愿意把开价钱的权利交给你们。”
　　米璐的“开价”二字让莱登皱了皱眉：“您可能弄错了，卡斯缇亚小姐，我们不是雇佣兵，您也不能用钱买我们的命。”
　　“……”听到这句话，米璐的醉意顿时去了半分，“那你要的是什么？”
　　“我只想要一些保证，小姐。我手下的不少弟兄都有家人，只是因为出于对我的信任，他们才抛妻弃子，跟了我过来。因为他们还有家人，所以我才不能为了钱让他们卖命。”
　　“理解。”
　　“我们不是不愿意和您合作，我们可以不收佣金，只要你提供给我们和边防军时等额的军饷，我就愿意带部下跟着您干。但我有两个要求。”
　　“哪两个？”
　　“一是，您得尽量保证我手下的安全。”
　　“放心，能用到兽人的地方，我绝对不会让人类冒险。”
　　“二是，在您夺回自己的权力后，我希望您能用拉汶亚女伯爵的身份和暮辉领交涉交涉，把我手下们的家人接过来。”
　　“这点也是小事一桩。”米璐挥挥手，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她本以为对方说出那句话会要翻脸，不想，他只是提出了两个合情合理的要求，“赫里斯将军，我说的两个条件我都能答应你。你不需要我帮你和那个手下报仇吗？”
　　“不，那是私仇，不能混为一谈。而且，要报仇，也得我自己亲手动手。”
　　“有志气，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米璐很欣赏莱登的性子，但他只是他，他就算再怎么豪爽坦然，也只能代表他自己。
　　黄铜要塞有两百来个叛军，其中未必就没有喜欢这种无法无天的流寇生活的人存在。要想控制这群人，米璐还是得依靠系统编制才能放心。
　　现在双方已经口头谈好，她肯定不能再背信弃义的突然袭击赫里斯。
　　想了想，少女忽然间有了个主意。
　　“对了，赫里斯将军，我听说暮辉领的剑很出名，能让我看看您的武器吗？”
　　“嗯？我从没听过这种传言，我的武器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剑，没什么看的。不过要是大小姐你你想看，那就按您的意思来。”
　　刚谈下合作的莱登·赫里斯对看上去身材娇小——实际上也没啥战斗力——的少女毫无戒备。起身走到米璐身边，他锵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这把剑上印着暮辉领的领地纹章铭文，应该是边防军配发给中级军官的制式武器。光从剑的形制上，一些熟悉各领武器工艺的人就能看出不少东西。不过，米璐要剑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看剑，而是意在沛公。
　　“我来看看。”
　　借着酒劲，米璐故意步履蹒跚地走到了莱恩身边，然后在离他不到两米时忽然摔了一跤，正好撞在莱登的腰间，把他扑倒在了地上。
　　被女孩带着暗香的发丝在脸上一撩拨，莱恩一时有些发怔，米璐也乘机拿起了他的佩剑。
　　佩剑到手两秒后，完美做到了“击败”和“夺取武器”两点的米璐眼前出现了【获得黄铜义勇军指挥官头衔】的提示。眼见已经得手，不想被莱登误解的少女迅速将手里的武器丢到一边、爬了起来，同时连续做了两个操作。
　　第一个操作：招募半径一公里内的所有224名黄铜义勇军到第4军团内。
　　第二个操作：给所有第4军团成员下令，让他们仍然承认莱登·赫里斯的“将军”名号，以让他根本无法察觉出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新财路
　　这么一套操作下来，短短十秒钟不到，米璐就完全架空掉莱登·赫里斯，控制住了黄铜义勇军的所有人。
　　有了这道保险在手，她在和莱登交流时便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当然，尽管拿到了这支叛军的控制权，米璐还是准备把黄铜义勇军继续交给莱登·赫里斯带领。
　　在被纳入系统编制之内后，他们只是在心里打上了服从米璐一切命令的思想钢印，其它方面的思维、记忆和的性格都不会受到任何印象。
　　继续让莱登带领这支叛军，不但能发挥这支叛军的完整力量，也能顺带验证一下莱登·赫里斯的实际能力。
　　如果他的能力真的出众，就算有些麻烦，她也会想办法把他收入囊中、调到更有用的地方。
　　“卡斯缇亚小姐，你没事吧？”
　　莱登·赫里斯根本不知道米璐刚才干了什么好事。见到她摔倒，对自己成为光杆司令毫不知情的莱登上前两步，主动关心起了她。
　　“没什么……不小心踢到石头了。”
　　米璐摇摇头，一边装模作样地揉着手腕，一边看向了落在地上的短剑。
　　莱登顺着米璐的目光看了一眼，很快会意地弯腰把剑捡了起来，重新递给了她：
　　“还要看吗？”
　　“……嗯，谢谢。”接过剑的少女装作欣赏的样子假意端详了一阵，随手将剑还给了他，“这把剑比我看过的很多武器都要锋利。暮辉领的冶铁技术果然名不虚传，你平时把武器保养得也很不错。”
　　“承蒙夸奖，大小姐。好好照顾自己的武器是每一个军人的本分。”
　　莱登·赫里斯是土生土长的暮辉领人，而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暮辉领以冶铁技术出名。但作为一名战士，自己的家乡和武器被人夸了，他还是挺高兴的。
　　重新坐回桌边后，已经完全确保自身安全的米璐和莱登·赫里斯谈起了这次“合作”的具体内容。
　　“赫里斯将军，我听说你们经常袭击村庄，还偶尔在附近劫掠来往于暮辉领和弗恩之间的商队？”
　　“我承认这点，大小姐，但我们只为图财，不为害命。我们袭击村庄只掠富户，拦截商队也不杀人。只要您的军饷到位，我们这就能放弃这处要塞，跟你离开这里。”
　　“不。”米璐缓缓摇了摇头，“赫里斯将军，军饷我可以先给你，但离开暂且不必。”
　　“大小姐，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我有我的安排。”
　　“哈——明白了。”莱登端起酒杯，猛灌一口，猛地哈了口气，“既然大小姐有安排，这件事情我不会再多问，只要不让我们做有去无回的战斗，我和我的部下都会听您的调遣。”
　　“嗯。”少女用指腹贴着杯壁，将酒杯转了半圈，问道，“你们手上有奴隶吗？“
　　“奴隶？您是说从弗恩回来的商队带的那些异族女人？”
　　“没错，就是那些。”
　　“没有。”莱登想都没想便否认了这点，“我们拦截商队只收过路费，不抢奴隶。那种东西，就算抢到了，我们也不好出手。”
　　“为什么？因为你们的荣誉感？”
　　“有这个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这种事很危险。能供应那种奴隶的路线只有附近这几条，我们在这里卡要些钱，那些商人会慷慨解囊。但要是惹到了暮辉领那些尸位素餐、又对享受要求很高的贵族，我们会有麻烦。”
　　莱登的回答并没有避讳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这么做或许有原则因素，可说他欺软怕硬，那也不算冤枉。
　　来往于暮辉领和弗恩的商队一趟来回赚的是千倍利润，在这种近乎于到了家门口的地方破财免灾，那些商人的反应不会太大。但如果黄铜义勇军完全截了这条路，那么，被掐死了盈利渠道的商人恐怕有的是方法游说掌权者，唆使他们对这支叛军动手。
　　莱登·赫里斯直率是直率，但并不傻，也懂得判断局势。
　　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的存在已经被暮辉领默认，在暮辉领的贫民那里，“劫富济贫”的黄铜义勇军甚至还颇有些口碑。只要不惹到不该惹的人，或者被东部荒原的大量怪物进攻，他们就能一直在这里安然存在。说不上逍遥自在，却也不用担心存亡问题。
　　——但米璐招募他们，可不是为了让他们继续这样在这里摸鱼的。
　　她现在在为之后夺回拉汶亚的战争做准备。通过倒腾罐头，她手上现在已经有了十几万克伦的存款，从哈纳尔那借的钱也有盈利可能。可就算萨拉尔在拉汶亚大赚一笔，这些钱丢进战争里还是有些不够。
　　在听莱登提到“能供应奴隶的路线只有附近这几条”时，米璐心里就有了个想法。
　　和派萨拉尔去诈骗一样的小小想法。
　　“赫里斯将军，如果我要你们劫走每一支商队带回来的奴隶，你们能做到吗？”
　　莱登微微一愣：“大小姐，你为什么要让我们这么做？”
　　“很简单，我要让供应到暮辉领的异族奴隶彻底断货。”
　　“难道……”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三分醉意，但还是猜到了米璐的打算，“你想垄断她们？”
　　“正是如此。”
　　米璐点点头，举杯抿了一口。
　　按照莱登的说法，整个王国能保障奴隶贸易的线路也就是黄铜要塞附近的这几条，只要她截断这条商道，就能彻底垄断国内的异族奴隶贸易。
　　虽然奴隶也是人，但她们在王国境内的定义就是商品，自然也能用操作商品的方法来操作他们的价值。
　　一旦米璐将这些奴隶垄断，吃这口饭的商人就只有两个办法：要么花费巨大资源，另找它路。要么放弃这条财路，让米璐完全控制住弗恩与王国之间的奴隶贸易。
　　而不管他们的选择是两种结果中的哪一种，弗恩奴隶的价格都会上涨。只不过是涨得多和涨得更多的问题。
　　对米璐来说，这无疑是个很好的“筹集军费”手段。
　　只不过，就和莱登·赫里斯一直没这么做的理由一样，她需要面临一个问题——
　　商人们的报复。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亡羊补牢
　　不管从海路还是陆路，另外开辟一条商路都会花费大量成本。而要让那些商人完全放弃这种能够拿到千倍利润的生意，更是比杀了他们全家还要让他们心痛。
　　因此，米璐几乎可以笃定，在她让黄铜义勇军这么做后，被断了财路的商人们必然会对此展开报复。
　　黄铜义勇军完全受她控制，所以不可能用贿赂方式进行收买。如果商人们想重新打开商路，就只能寄希望于武力强行驱逐拦路劫掠的叛军部队。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米璐面临这种情况，她会有两个选择：或是发布任务，让冒险者与雇佣兵来对付黄铜要塞。或是收买关系，直接让暮辉领的军队出兵剿匪。
　　正巧，手里有兵的米璐还就不怕这两件事。
　　她手中主力部队的战斗力根本不是普通的封建军队能够比拟的。只需要派上一个战斗连在这里驻守，就是对方来上一千人，她也可以说一句“我这碉楼，固若金汤”。而如果对方继续加码，她临时调动周围的其它怪物部队过来协防，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说会不会碰到她手下三个军团加一起都对付不了的敌人……米璐承认她现在的确还无法和一个伯爵领的全部兵力对抗，但只要暮辉领的领主脑子没问题，她就根本不可能遇到这种情况。
　　她只是截了一些商人的财路，不是杀了暮辉领领主的妈。就算那些商人的贿金给得再高，暮辉领也不可能派出上万人规模的军队来围剿一个小小的黄铜要塞，更别说这还可能对他们造成重大损失了。
　　“卡斯缇亚小姐，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们真要这么做了，那些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莱登不劫货物的原因之前已经说过，此时，他的担忧也正和米璐想的相同。
　　闻言的少女撇了撇嘴——这种俗语还真是在哪个世界都通用：
　　“不用担心，赫里斯将军，我会派我手下的一支部队来这里协助你防御。有它们在，那些边防军不可能攻破这里。”
　　“这……我承认兽人们很强，不过……”
　　“不信？不信也没事。来，我们先喝酒。”
　　见对方有所犹疑，米璐没跟他再掰扯下去。
　　有些事情，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在这描述半天，还不如让莱登见见自己的阵仗实在。
　　莱登·赫里斯弄不清米璐的意思，不过看自己的新雇主只顾喝酒，他也索性不管太多，陪着她喝了起来。
　　酒这种东西很奇怪。有了醉意之后，米璐便不想要这股飘忽忽的轻松感觉溜走。而越不想它溜走，她就越会多喝。
　　即使是这种一磅里面有十二盎司都是纯酒精的烈酒，一阵子的等待下来，她也不知不觉地喝了好几大杯。
　　等到她从地图上看到自己召唤来的部队已经靠近要塞后，米璐这才放下酒杯，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来——！赫里斯将军，我来带你看……看看我的军队！”
　　“好，好……！”
　　莱登的酒量不小，但以往都是手下陪他，他还真没陪过别人。
　　跟着米璐这么喝着喝着，他也一脚踏过了酩酊大醉的门槛。
　　听到米璐邀约，手脚有些不太听使唤的莱登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猛地一拍桌子，跟了上去。
　　走出要塞后，看到眼前场面的叛军头领皱着眉，揉了揉眼：
　　“嗯……？怎……怎么？我眼花了吗？”
　　“不，赫里斯将军。你一点也没看错……这些都是我的部下。”
　　扶着粗糙的要塞石墙，米璐用右手指向了前方列阵以待的四个战斗连。
　　“兽人，狗头人？食人魔？？地精？！还有……”他再次揉了揉眼，仰头注视着天空中那两个离他越来越近的黑影，“鹰身女妖？”
　　“没错！”
　　米璐打了个响指，这个耍帅的动作让她差点失去平衡，还好周围人都已经是她的部下，莱登也同样喝醉了酒，她才没怎么出糗。
　　“咳咳……赫里斯将军，现在知道了吧？跟着我不会有错，听我的命令，也不会有错。”
　　“……大小姐，我服了。”
　　要是说刚才的兽人只是让莱登惊讶的话，看到这么多不同种族的士兵都被米璐聚在旗下，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完全算是敬服。
　　喝了酒后，他的嘴上说话也没什么遮拦。
　　“说真的，大小姐，要是国王知道有人能把不同的怪物集结起来为自己所用，恐怕都得派蓝岭骑士团过来对付你。”
　　“哈——他对付我？我还想着对付他呢。”
　　说了句大大僭越的话，米璐摆了摆手。
　　“只要你同意这个计划，我会留下我的一支军队和两名鹰身女妖在这里。前者能帮你防御要塞，后者则会听你命令，替你侦查附近路过的商队。只要那些商队里有从弗恩买来的奴隶，你就帮我把她们截下来，暂时关在要塞里，可以吗？”
　　“唯您的命是从，大……嗝……大小姐。这件事交给我，你能放一百个心。”
　　“好。那我们回去……回去继续喝！”
　　……
　　继续喝？
　　继续喝。
　　有些留恋醉意的米璐脑袋里想的只是这件事，而这，也是她失去意识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不在怒牙部落，不在黄铜要塞，而是睡在了她在铁矿据点的房间里。
　　这种“睁眼便是熟悉天花板”的情况，差点让她以为之前和莱登·赫里斯的谈判是南柯一梦。直到她打开沙盘指挥系统，看到在黄铜要塞位置留下的那一堆红点后，猜到发生了什么的少女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又和上次一样，喝断片了。
　　不过……是谁把她带回来的？
　　黄铜要塞离铁矿据点有百多公里远，图娅他们也没跟着她一起去。难道是榔头或米汗把自己送了回来？还是说……
　　“嗯……”
　　米璐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有酒味，也有一种属于禽类的那种【玖】温暖，又带着点腥味的气息。看来，应该是瑟瑟维菈姐妹把她送了回来。
　　抱着自己飞了那么远，还真是难为她们了。
　　弄清了情况，米璐掀开被子，从床上摸了下来，准备找点水喝。
　　也许是她下床时发出了些动静，没等她开门，端着一壶温水的图娅已经先她一步推门走了进来
　　“米璐，你醒了？”
　　“抱歉，图娅，又让你操心了……”
　　“没事。”图娅微笑着摇摇头，把水递了过来，“我都听瑟瑟维菈说了，有时候，喝酒应酬的确是有必要的。来，喝点水吧？”
　　“嗯……”
　　米璐心里有些小愧疚，但图娅都这么说了，她当然也不好意思再说她喝这么多其实只是因为自己贪杯。
　　喝了几口图娅送来的水后，米璐走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图娅从糠草镇给她买来的新衣服，继续回房打开了沙盘指挥系统。
　　她对黄铜义勇军的态度不是光收编就一了百了。这些叛军是她手上除那两个暗榕刺客外仅有的人类部队，除了让他们继续打劫商队外，她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分派给他们。
　　在此之前，萨拉尔父女受她的命令去了拉汶亚执行“融资”计划。为了保证父女俩的安全，米璐专门和塞西尔通了气，让她派了些毒蛛的人作为他们的护卫。
　　不过，毒蛛的人毕竟不能全信——甚至就连塞西尔也不能百分百信任。
　　她之前将安保全盘交给毒蛛，是因为她手上没有合适派遣的人类部下。如今，有了黄铜义勇军，这个问题也总算可以亡羊补牢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都给我学！
　　第二天，在好好休息了一晚后，米璐往自己的超级重卡里灌满了油，带上两包盐焗鹰嘴豆当零嘴，再次去了一趟黄铜要塞。
　　莱登·赫里斯昨天喝高了的程度和她差不多，不过一天过去，他的酒也醒了过来。
　　见到莱登，米璐和他简单说了两句，然后说明了自己要从他这调些人走的要求。
　　“大小姐，您准备带多少人走？”听完米璐的要求，莱登想了想，说道。
　　少女张开五指，说出了早就想好的一个数字：“五十个就够。”
　　“嗯……”他思索了两秒，“我不反对您的命令，大小姐。但您对他们可能不太熟悉。”
　　“这点不成问题，我从拉汶亚带出来了几个行伍出身的得力手下，我相信他们能管住你的手下。”
　　在这个问题上，米璐不想和他解释太多，所以只是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见少女对此如此自信，已经把自己当做未来的拉汶亚女伯爵部下的莱登也有再继续问下去；他的心里很清楚，如果米璐真的要对自己下手，她昨天就有的是机会。现在，既然双方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也不会再以惹米璐不高兴的代价死抓着手下的兵力不放手。
　　“明白了，大小姐，我这就去给你挑五十个最好的好手来。”
　　接下米璐的命令，莱登很快召集起自己的手下，按照米璐的要求给她点了五十个最精锐、也最忠诚——这点倒是并无必要——的叛军士兵，
　　一一检视过这些壮实的年轻汉子，米璐满意地点点头，让他们通通坐上卡车后斗，载着他们开回了铁矿据点。
　　这些叛军士兵的基础都不错，不过，他们还不能马上投入任务。
　　莱登把他们当精锐推了出来，米璐自然也就把他们当做精锐来训练；作为护卫，他们在最为重要的忠诚度上绝对可靠，但战斗技术却需要一定程度的提升。
　　当然，这不是在说他们的战斗力不行——真要论冷兵器战斗，米璐在他们面前不过是个一戳就倒的小学生。可她手上既然有着更好的武器，那当然就要物尽其用，让他们学会那些更有效率的杀人机器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黄铜义勇军都是人类，能够畅通无阻的在王国境内通行，一旦把他们培养成功，他们就能在之后一直派上用场，哪怕不算一劳永逸，这也绝对是个稳赚不亏的长期投资。
　　将五十个人带回铁矿后，准备把他们打造成自己手里的tier1部队的米璐测试了一下他们的体能，并在确认他们全部合格后，将他们编成了五个战斗分队。
　　这五个战斗分队中的每个分队都包含一名分队长、一个双人狙击组、一个双人火力组、一个无人机操作手、一个工兵、两名步枪手及两名医务兵。
　　所有分队队员的武器都是兵工厂生产的突击步枪和自动手枪。光看武器这点，他们的配置和狗头人步枪手没有太大区别。
　　真正区分出两者的，是他们的其它装备。
　　作为米璐对战术现代化的首次尝试，她为这支部队提供了统一的战斗着装，统一的战术背心，甚至统一的识别标记。至于各种需要用到的夜视仪、无人机、测距仪、激光指示器之类不需要多少工时的杂物，她也生产了不小一堆。
　　在穿上这些完全现代化的战斗装备后，只要她不说，绝对没人能认出来这些人的身份。要是另一个穿越者看到了他们的这副行头，甚至都不会察觉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世界。
　　系统工厂的方便和恐怖之处就在于此；只要米璐的资源充足，她就可以用很快的速度让一支军队的硬件设备彻底改头换面。
　　真正需要时间调整的，还是他们的软件：对基本武器的运用、对战术技能的学习、对技术装备的操纵、以及在战斗中该有的灵活头脑……这些项目分门别类下来，每一个小门类背后都是一个繁杂的大工程。
　　尽管米璐之前看起来什么都能插上把手，但实际上，她懂得的都是些浅表的东西。真正到了专业的战斗领域，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这种时候，她又不得不夸夸系统的火星工厂了——民用工厂不但能生产罐头，也能生产一些书籍。
　　而这其中与战斗相关的学习资料，就正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米璐本来的想法是先自己学习学习这些训练操典里的内容，再手把手教给他们。但在实践之前，想到沙盘指挥功能的某个特性的她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有了个想法。
　　“也许可以试试……”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米璐将批量制造出的学习资料交给了战斗分队的所有成员，然后给了他们一个“努力学习其中内容，并付诸实际”的命令。
　　她对此原本没抱太大希望，但没成想，她的命令刚一下达，这些平时把“学个屁”挂在嘴上的叛军士兵就纷纷调动所有潜能，用比最刻苦的学徒还要努力的架势学习起了这些东西。
　　这让米璐在欣喜之余，也想到了另一些事情：
　　在此之前，她的能力只够培养出一些车辆驾驶员，对地精们学习迫击炮射击都插不上手。可如果她能善用这个BUG似的“主动学习”功能，一些要求更高的技术兵种似乎也就有了着落。
　　学习——从到这个世界来以后，米璐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这两个词是如此必要，又是如此迷人。
　　这个念头一经萌芽，心潮澎湃的少女便立刻着手，调动生产力生产了几乎全部的自然科学基础教材，并在用系统翻译功能将它们本地化后通过生产的印刷机大量印发，把它们发给了手下包括兽人战士在内的所有部下。
　　“卡莉尔大祭司，这是？”
　　拿到一大沓书本的兽人们呆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纸张，一时对此不知所谓。
　　对大部分兽人来说，书籍都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废物。它们从人类那抢来的书籍是合适的柴禾和擦屁股纸，却绝对不是它们能捧起来看上一天的东西。
　　哪怕到了现在，包括榔头在内的兽人们也都是这么觉得，并对此从骨子里深以为然。
　　——直到米璐给他们下了“好好学习”命令的这一秒为止。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雪
　　“强制学习”的命令听上去很强硬，甚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完全没有自主意识的蜂巢思维。但事实上，虽然两者的性质有些类似，系统在这方面做的还是要“委婉”许多。
　　譬如，当米璐的部下收到“都给我学”的命令时，他们不会像被精神控制一样地机械性执行操作，而是会产生出一些诸如“突然燃起了求知欲”、“越学习越让人快乐”和“卡莉尔老大都下命令了，我们不这么做实在太对不起她了”之类的念头，在此同时，他们的大脑也会相应地对学习行为分泌多巴胺，作为补偿。
　　尽管这样有点往化学极乐方向靠拢，可在实际操作上，这种兼顾了效率和人道的方式，还算是一种比较合适的方法。
　　在米璐的命令下，短短两天之内，上到食人魔，下到地精，所有这些隶属于她手下的狰狞怪物都纷纷捧起教科书、开始了入迷的学习。
　　看到这副场面，恐怕任谁都不会把它们和“野蛮”两个字联系起来。可在人们的常识里，它们又偏偏是和野蛮两个字挂钩的生物。这种强烈的反差感对米璐来说不算什么，看在那些同样得到了学习命令的黄铜义勇军眼里，却仿佛是件千古奇闻。
　　在让它们学习自然科学的同时，为了方便部下间的内部交流，米璐也让它们统一学习起了人类的语言。以至于一周下来，除了碎斧部落的猎人，米璐手下的军队几乎没动任何刀兵。
　　一周之后，五十人战斗队的训练已经初有成效。见他们已经能在四百米距离上打中胸靶，米璐决定不再把他们留在铁矿，而是把他们先派去拉汶亚，之后再在那边继续训练。
　　在他们来到铁矿后的第十天，做了些准备的米璐让他们登上了兽人运输车的卡车，并随车带上了大量的弹药、耗材和必要的通讯设备，准备送他们前往萨拉尔父女所在的位置。
　　而和他们一起过去的，还有按惯例向白金玫瑰交完了货的米璐。
　　有沙盘指挥系统在，她在哪里都能随心指挥。再加上她的手下已经从铁矿分散各处，原本作为米璐行动中枢的铁矿据点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专门的资源点，再也没有了过于重要的指挥功能。
　　米璐从拉汶亚离开已经将近半年，这次顺路一起回去一趟，一是看看萨拉尔父女干得怎么样，二也是提前看看那边的情况，为之后的行动打好基础。
　　“米璐，你要回拉汶亚？”
　　尽管米璐的实力有目共睹，听到她要回危险的拉汶亚，图娅心里还是有些疑虑。
　　“嗯。”少女微笑着回应了她，微笑中带着的是坦荡荡的自信。
　　这种自信来自于很多东西——她手下的军队、艾文给她的护符、自己的特殊能力，还有最重要的，她“暗榕主祭”的头衔。
　　“那里会不会很危险？”
　　“放心，图娅。你看到那些莱登的手下了吗？有他们保护，没人能动我。”
　　“那……”图娅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图娅这副模样，米璐将手搭上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和少女对视了一眼，治疗师总算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米璐，我也想和你一起去拉汶亚看看。”
　　“为什么？”
　　“因为无聊。”
　　图娅这么一说，米璐也反应了过来。
　　有系统的她不觉得无聊，但图娅却不一样。
　　铁矿没什么社交活动，平日里住的地方又阴郁，就连想买点好吃的也没地方去。换做是米璐自己，她也会觉得无聊。
　　看来，她还是有些忽视一些同伴的感受了。
　　“好好好，要是这么无聊，那就跟我一起去逛逛吧？”
　　“嗯！谢谢你，米璐。”
　　“你把这件事跟埃布尔说了吗？”
　　“我已经跟哥哥说过了，他说，要是米璐你同意了，那他也想一起。”
　　“……”
　　米璐不太清楚埃布尔提出这个要求到底是因为和图娅一样的无聊，还是有其它想法。可他都这么说了，米璐当然也不能单独拒绝他。
　　在和埃布尔说明了情况后，米璐将铁矿的防务工作交给了米蕾卡暂时负责。而后，她带上图娅，开着自己的装甲车，和满载军械士兵的运输车队一起驶向了南方。
　　……
　　南方。
　　对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来说，那是家所在的方向。
　　那里有着她童年的一切：她受过的宠爱，她施加的骄横，她犯下的罪愆，一切的一切，都能在那里找到痕迹。
　　相对而言，米璐对那里的印象则相对简单许多：
　　一个该杀千刀的弟弟，还有一间鸟不拉屎的牢房。
　　这次回到拉汶亚，她虽然是故地重游，却也是第一次在城堡之外直面这片土地。
　　这片未来会属于她的土地。
　　“米璐。”
　　“怎么了？”
　　“你看，下雪了诶！”
　　下雪？
　　听到图娅声音，少女愣了愣，这才发现装甲车的引擎盖上的确落了一层浅浅的冰粒。
　　按照王国历法，现在的时间早已过了薄霜月，到了冬月。
　　拉汶亚和翠石堡都地处南方，海风潮润。按图娅所说，往年这个时候，即使王都已经一片白雪皑皑，这里也至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片冰屑飘然而下，触手即溶。
　　或许是今年的气候有些变化，明明还没到寒风最为严苛的寒霜月，他们出发的这天居然飘起了小雪。
　　米璐起先没有对此在意，但很快她就发现，车队越往南，天上的雪便下得越大。在翠石领时，落下的小雪只是将地面微微打湿；到了领地边界，树梢上已经挂上了雾凇；而在进入拉汶亚领内十几公里后，地面上的积雪和厚度已经超过了两指。
　　带着防滑纹的车轮从松软雪层上碾过，发出阵阵吱呀声响，也留下了十几道深深的辙痕。
　　因为路况太差，原本计划一个白天就能开完的路，他们整整磨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算到达。
　　“就是这了，卡莉尔大祭司，我们之前就是将萨拉尔先生送到的这里。”
　　将车队在一处拉汶亚的人类村落外停好，负责驾驶头车的司机圆木走到米璐的车边，对她做了汇报。
　　“嗯。”
　　望了眼远处正冒着炊烟的小村落，米璐点点头，打开了车门。
　　“图娅，埃布尔，下车吧——我们到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奇怪的外乡人
　　噼啪。
　　啪啦！
　　毕剥作响的壁炉旁，穿着两三层衣裳的老人将手笼在火焰旁，感受着眼前这抹明黄带来的温暖。
　　“真是邪门……”
　　邪门——除了这个词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今年的天气。
　　尽管已经关上门窗户，甚至用布条封上了窗框，那股他几十年都没见过的凛冽寒风仍然透过缝隙，哗哗地往着房间里钻。
　　烘了一会儿双手，本以为自己身体已经有了对抗寒冷的温度的老人裹紧颈上围巾，起身准备出门看看。但他刚打开房门没两秒，朝着他脸上直扑而来的风刀就又让他识相地窝回了火炉边，看着炉中火焰的明灭，黯淡。
　　——咚咚。
　　就在被烤得暖烘烘的老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的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两声，门外也紧跟着响起了一个声音：
　　“村长，又来外人了。”
　　“啊？”
　　老人往上推了推自己那顶戴了十几年的羊毛帽子，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
　　“我说，又来外地人了。”知道老人耳朵不太好的来访者重复了一句，推门走了进来。
　　在他进来的同时，他也放进来了一股刺骨的冷风。壁炉里的火焰风助火势地长了几寸，可没容它得意几秒，随着大门一关，它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又蔫了下去。
　　“咳咳……”
　　低声咳嗽了两声，老人转过身，看向了进来的年轻人——他叫阿泰，是村上铁匠的儿子，平时热心能干，也和他很熟络。
　　他知道阿泰为什么要说“又”：他们所在的这处村子较为靠近拉汶亚边境，可它北面全是难行棘地，只有一条道路通往南边几十公里外的镇子。平日里，除了往来于村镇之间的两三个商贩，村里住着的就多数是本村村民。
　　但就在一段时间前，这个情况发生了改变。
　　十几天前，这处平时无人问津的村子里忽然来了一对父女。他们打扮华贵，气质雍容，自称是白金玫瑰商会的人，希望能在这里买下几间宅子，以供商用。
　　这里的村民平日里几乎与商会绝缘，可作为村长，曾经去过几趟拉汶亚城的老人还是听过这个名字。
　　而即使没有“白金玫瑰”这个名头，光看他们的外表，他也能看出来，这对父女的确是大地方来的大人物。
　　在和他们稍作接洽后，这对表明了来意的父女给了他一千克伦，用来买下村子南边的几间村房。
　　看到这个高价，村长忙不迭答应了下来，和住在那里的几户村民做了商议。在各自分了几百克伦后，那几户村民十分配合地让出了自己的房屋。
　　拿到酬金的其中一户人住到了同村的亲戚家里，另外几户人则人往高处走，拿着到手的巨款去了附近的镇子，在那里定居了下来。
　　村长弄不懂商会们的工作思路；他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那对父女在这里安顿下的当天晚上，就有其它一些外乡人来了这里。他们用了连续几夜的时间往那些民房里搬运了一些神秘的货物，而这几天中，也陆续有一些从北方来的外乡人来到了村子。
　　对那些携带武器的外乡人感到不安的村长向那对父女询问了情况，他们则告诉他，那些人都是白金玫瑰派给他们的武装护卫。
　　得到这个回答，老村长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们，所以也干脆不再干涉。好在，那些人虽然看上去不是善茬，倒也没有影响到村民们的日常生活，只是让人们在路过那几间民房时，会忍不住向它们投出好奇的目光。
　　从最后两个白金玫瑰商会的护卫到达村子为止，老人已经连续五天没再见过有外人过来。
　　今天又来了人，这些人会是谁？
　　也是白金玫瑰的护卫吗？
　　“咳咳……阿泰，那些外乡人什么模样？”
　　“不好说，村长。他们人很多，打扮也很奇怪，领队的还是个姑娘。”
　　“啊……？”青年说出的“人很多”三个字让村长心里一紧，“他们不会是强盗吧？”
　　“我也不知道，但我看着并不太像。村长，要不，我陪您一起去看看？”
　　“嗯……也好。”
　　麻烦如果真的上门，想避也避不了，想退也退不开。
　　既已无法无视，村长也只得叹了口气，抓起倚在墙边的拐杖，走了出去。
　　靠着拐杖和双腿，老人在年轻人的搀扶下在积雪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着。走了两百来米后，他总算在村子东边见到了阿泰说的那些异乡人。
　　就和阿泰的描述一样，他们的打扮十分奇怪：这些人都穿着统一的，带有奇特图案的衣服，胸口还挂着一些像是用来装东西的怪异口袋。
　　每个这样穿着的外乡人背后都背着把一米来长的黑色金属棍，不知是武器，还是工具。除此之外，他们的关节部位也都统一穿着用奇怪材质打造的护甲。
　　这种材质不像金属般铮亮，又不像皮革般粗糙，让人捉摸不透。再加之他们隐藏在黑色眼镜后的双眼看不出情绪，不禁让人有些生怕。
　　当老人走近他们时，他们正在清理雪地的动作稍微停了下来——这让他的心中一慌，并开始思考要不要召集村民们拿着农具赶过来救自己。
　　直到村长发现朝他走过来的只是一个留着棕色长发的女孩后，他心里的慌乱情绪才稍稍消了下去。
　　“老先生，您就是这里的村长吧？”
　　走到他面前的少女看了看阿泰，又看了看他，出言问道。
　　见她如此有礼貌，老人也不再畏惧，点了点头，回道：“是。”
　　“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叫垒石村，没什么名气，平时也没人回来这里。”老人话到一半，捂住嘴咳了一声，“咳……不知道，你们是谁？”
　　“我是白金玫瑰在拉汶亚的业务负责人之一，您叫我卡莉尔就好。“少女微微一笑，回答了他。
　　“你们也是白金玫瑰的人？你和之前的那对父女认识吗？”
　　“您是说萨拉尔他们吧？我和他们同属一个分部，我这次过来，就是带人来帮助他们的。”
　　“是吗？我实在不知道我们这个小村子有什么能被看中的地方。”
　　“您不必担心，老先生。我们保证不会影响村民的正常生活，只不过需要临时借一点土地。”少女伸出食指，向下指了指地面，“就是这片地。我看这里没有房子，也不是田地，所以想在这盖几间房子，好让我的手下栖身。”她顿了顿，“老先生，不知道你们村子一共有多少人？”
　　“算上我，一共是两百三十三个人。”
　　“那好。这片地虽然是荒地，但也毕竟是村子的土地，作为租赁金，我们愿意每个月给每个村民发放100克伦的租金，只希望他们不干扰我们开展业务——您觉得这样如何？”

第一百九十章 “魔钢”
　　什么都不干，每个月白拿一百克伦。如果这一切是真的，所谓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
　　而在垒石村村长为这个条件愕然的同时，同一时间感到天上掉馅饼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垒石村南边几十公里的拉汶亚城镇红柏镇中，一对来自外地的商人父女同样吸引了当地居民的目光。
　　这对父女服装华丽，气质不俗，身边还有全副武装的护卫时刻守护。在十几天前到达这里时，他们自称是从暮辉领来的生意人，并告诉这里的人，他们从暮辉领带来了一个能让所有人赚钱的大买卖。
　　让所有人赚钱——正常人听到这种话，最通常的反应就是嗤之以鼻。毕竟，光是要说赚钱，去码头搬两麻袋的石灰也能赚钱。
　　听完他们大话般的发言，大部分人都没有在意他们，只有两种人留了下来：一种人只是单纯想看热闹，还有一种人则是通过他们的外表，对他们的话产生了兴趣。
　　眼见人们一哄而散，这对父女也不急不躁。在公开说完自己的目的后，父女俩对留下来的人说了更详细的情况：
　　原来，他们两个不是拉汶亚人，而是来自暮辉领的商人。他们这次千里迢迢来这里，则是因为这对父女所在的家族在暮辉领发现了一种新的矿藏。
　　这种新发现的金属矿石被他们命名为“魔钢”，它虽然不自带魔力，但却拥有和水晶类似的魔法存储能力。更重要的是，它在坚韧度上强过易碎的水晶百倍，可以直接用于制造魔法武器的主体，让一把魔法武器的魔法存储容量比同体积下的任何魔法武器都有巨大提升。
　　尽管手里没有实物，这对父女依然把这件事情说得地涌金莲，天花乱坠，让人光从他们的手势和语气中就能感觉到这种矿石的强大和不凡，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来兜售矿石的。
　　他们的话讲到一半，一些人甚至跃跃欲试，想要从他们手上买些魔钢，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然而，就在这些人提出看货要求时，这对父女却话锋一转，告诉他们，自己并不是来卖货的。至于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们也并没有明说。
　　在镇子里介绍完“魔钢”这一神奇矿物后的当天，商人父女带着随从们来到了镇子上最好的旅店，并以一天数百克伦的价格包下了整个旅店。
　　他们的这种大手笔，让人们坐实了他们财大气粗的富商身份，也对他们嘴里的魔钢愈发产生了好奇。
　　第二天上午，在他们没做任何宣讲的情况下，旅店门前自发聚集起了上百名好事者。这时，父女俩也终于说出了他们来这里的本来目的：
　　“魔钢很值钱，但开发魔钢矿也需要大量的钱，这些钱不是我们一个家族能承担的。所以，我只能和我的几个兄弟一起出发，分别来到不同的地方，筹措资金。”
　　“我们手上虽然没有现钱，但我的家族却已经为魔钢找好了合适的买家。每开掘出一车魔钢，他们就会立刻以高价将其收购。只要能够筹措到初步资金，我们的产出就能源源不断。”
　　“我们来这里本来只是为了找镇上最富有，又最聪明的人投资，但看大家这么热情，我索性也给所有有识者一个机会，”
　　“对于每个愿意投入这份事业的人，我们会给你们高额利润作为回报：现在正是我们用钱的时候，因此，你们每向我们支援一克伦，我们会在五天之后双倍返还。也就是说，如果有人现在愿意给我们一万克伦，五天之后，他们就能拿到两万克伦的回报。之后半年，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半年中，所有人都能拥有这个机会。”
　　“……”
　　父女中的父亲把话说完后，围观的人群陷入了一片静寂，紧接着的，便是一阵混杂着讥笑声的轻微骚动。
　　如果说100%的利润还算富贵险中求，那五天的回报率简直就是在开玩笑。要是按这个算法，一百克伦滚上两个月，就能变成十万两千四百克伦。两个月，十万，别说普通的生意投资，就算是冒着要命风险的异族奴隶贸易，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也不过收获如此。
　　这可能吗？
　　只要脑子正常，大部分都会觉得这不可能。
　　“我听着怎么是个骗子？”
　　“他们说的魔钢看着倒是挺真的，但说得也太离谱了……”
　　“就是……”
　　短暂的骚动结束后，反应过来的人群开始缓缓退潮。几分钟过去，至少三分之二的人离开了这里。
　　但面对这副场面，这对父女依然无比胸有成竹。见他们这副笃定的模样，一部分准备继续离开的人心里忽然有了个念头：
　　莫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不敢全信，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一些人还是尝试性地给出了一些钱。这些钱多是个位数的克伦金币，甚至还有人只给了四分之一块金币的。对此，父女俩没有一点看不起的意思，让身旁的护卫照单全收，并给他们签发了写有捐款人名字和捐款数额的筹募券。
　　零零散散收集了几十克伦的钱后，一个看上去有点家资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让他身后的仆人递上了一大袋金币。
　　“我出一千克伦。”
　　这个看起来是哪家纨绔子弟的青年对自己的出手很是自信，他的话也的确吸引了周围人或惊叹，或觉得这傻子人傻钱多的目光。
　　但不管是对四分之一克伦还是一千克伦，父女俩的态度都同样一致。
　　半小时过去，随着最后一个敢于掏钱的人也掏出两克伦金币塞到护卫手里，这对父女宣布了本轮的筹募结束。
　　之后的五天，平淡无奇。
　　五天中，这对父女没怎么出旅店，对此好奇的人倒是多了起来。
　　除了掏钱的人外，一些之前没掏钱的人也想看看这对父女和他们的魔钢是不是真的靠谱。
　　五天之后，他们的好奇心得到了回答：当日上午，一辆马车到达了旅店，并卸下了一些货物。紧接着，就在围观者好奇的目光中，商人拿起护卫送上来的一沓筹募券，示意五天前曾经出资过的人已经能够来这里领取收益。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上的馅饼
　　“我，我！”
　　第一个跑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给了四分之一克伦的人。
　　他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也散乱着，似乎就是个好不容易存了那么点小钱的乞丐。见到他的这副模样，人群中爆出了一声嗤笑，他和他面前的商人却都毫不在乎。
　　“给，这是你的半克伦。”
　　当着所有人的面收回筹募券后，商人从袋中【一】拿出了一枚金币，一旁手巧的女儿则接过护卫递来的匕首，将金币划出了匀匀的一半，交到了乞丐的手里。
　　“……哦？”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觉得有点意思。但半克伦还证明不了什么。
　　仿佛知道这点，这对父女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开始兑现起了剩下的筹募券。
　　一克伦换来了两克伦，五克伦换来了十克伦，二十克伦换来了四十克伦……
　　看着真正的双倍收益落在那些“投资人”的手里，围观者的表情从看戏变为惊讶，再由惊讶变为了蠢蠢欲动。
　　但即使兑了那张二十克伦的筹募券，仍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捐钱。
　　他们在等待着一个重头戏：那个出了一千克伦的人。
　　那个人没让他们等太久——不过这次，来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仆人。
　　在接过筹募券、确定其真实无误后，商人父女也没有废话，让护卫们从旅店里拿出了沉甸甸的两千克伦金币。为了保证他们没骗人，他们还让收钱的仆人当着所有人的面随机拿了几枚克伦金币，用刀子将它们划开，确认了它们的成色。
　　在看到里面纯纯的成色后，仆人的脸上有些惊讶，而到了周围的人眼里，它们最多的情绪则是狂热。
　　掏钱，等五天，然后拿双倍收益，这种事情居然是真的？
　　和五天前比起来，一些人仍有疑虑，但有疑虑者的数量已经至少下降了一半。
　　在“有大头给我们垫底”的心理下，数以百计的人涌了过来，争先恐后的向商人父女的护卫们递出了手里的钱。不多时，一些专门回去取钱的人也赶了过来，带着数额更大的钱加入了这笔生意。
　　因为这次的人数实在太多，商人父女的护卫们整整忙活了两个小时。而他们忙了多久，旅店所在的街道就被人流堵塞了多久。两小时后，尽管还有人不停赶来，商人却宣布时间已到，中止了这次募集。
　　这让成功给出了钱的人觉得自己是幸运儿，也让没来得及赶上的人有些懊恼。为了安慰自己，他们开始传言这对父女只是骗子，这次只是准备骗了钱就准备跑。被这种言论影响，一些出了筹募金的人也开始忍不住患得患失了起来。
　　但随着这对父女在五天后再次发出了近十万克伦的双倍收益，这一切的“谣言”也都不攻自破。
　　第二周获益的人远比之前更多，获益的数额也要远超之前。
　　有的人一次搬出了自己家好几年的积蓄，五天之内就翻了一倍。有的人借了钱来资助他们，更是赚得盆满钵满。
　　眼见它人如此得利，一时间，一股“魔钢”狂潮席卷了整个镇子。镇民、商贩、官员、乃至冒险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镇上来了对财神爷。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三分之二个镇子的街巷为之一空，甚至连镇长的女婿都拿着五百克伦跑了过来。对这些人，商人父女不管穷者富者都来者不拒，只是仍然严守着两个小时的时间线。
　　两个小时过去，本次的募款准时结束。由于一些有钱人也对此动了心，这次筹集的款项总额达到了二十万克伦之多。而这次，没有赶上的人也没再传播那些“这是谎言”的流言蜚语，只是单纯地懊悔起了自己没能挤到前排，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
　　为了能够及时获得下一次的筹募机会，商人父女所在旅馆附近的几家旅店几乎爆满，如果不是连天大雪，恐怕就连旅店门口的地上都会睡下不少人。这时的红柏镇，除了三家大商会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参与、或准备参与到了这场生意中来。
　　他们在满怀热切地等待着下一个五天的到来。
　　就像农夫等待兔子。
　　就像信徒等待神明。
　　……
　　米璐到达拉汶亚后的第二天，红柏镇以北数十公里，垒石村。
　　对米璐所提出的每人每月100克伦的土地租用金，垒石村的村长没有拒绝，这个镇子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其他人拒绝。
　　在拿到名义上的土地使用权后，经过她一晚上的生产调度，村子的东边已经建立起了能够容纳数十人生活的钢结构板房和专门的仓库板房。卡车队运载的物资和弹药都被运到了仓库里，五十名黄铜义勇军成员也在住房里布置好了基本的居住环境。
　　做好这一切后的翌日，米璐通过无线电联络到了正在南方的萨拉尔父女，并让他们暂时回到垒石村，和自己见上一面。
　　得知米璐亲自来了拉汶亚，萨拉尔父女都有些惊讶，而在惊讶后，他们也很快动身，在几名毒蛛成员的护送下赶了回来。
　　“米璐姐姐。”
　　“米璐小姐，没想到你会亲自来这里。”
　　和米璐重新见面，萨拉尔父女各自向她行了一礼，米璐也微笑着回应了他们。
　　“别这么文绉绉的。我手上有车，来往铁矿和这边很快，所以别担心我会耽误什么。”
　　“那就好。不过您来这里是……”
　　“给你们带了人过来。”
　　少女简单说完自己的目的，拍了拍手，示意自己手下的几名叛军走了进来。
　　萨拉尔父女在铁矿待过一阵子，对这些叛军身上的装备风格也不陌生。但他们依稀记得，在他们离开时，米璐手下的人类也就那十几个农民。
　　难道……
　　“他们不是农民，是我最近在暮辉领附近收拢的叛军。”看出两人眼中的疑惑，米璐摇了摇头，说道，“我带了五十个人过来，这些人和那些毒蛛的护卫不一样，他们忠诚于我，对你们来说也绝对可靠。所以，你们可以尽管差遣他们。”

第一百九十二章 来骗来偷袭
　　“明白了，米璐小姐。我会尽量让他们替代掉那些毒蛛的人的。”
　　“萨拉尔，你很懂嘛，我就是这个意思。”
　　听到萨拉尔的话，米璐给他比了个大大的拇指。
　　萨拉尔如此能够领会她的意思，也正好让她省了些口舌。
　　米璐从塞西尔那里借人过来毕竟只是之前的权宜之计；先不说那些毒蛛的护卫有没有同时为几方办事的，就算他们绝对忠诚于塞西尔，那也称不上有多可靠。
　　塞西尔为了利益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虽然在米璐生气后，她为自己上次的欺骗道了歉，但米璐的心里还是对她存着半分提防。
　　要是能用军团编制内的叛军士兵替代掉那些毒蛛的人，不但能更加保证萨拉尔父女的安全，也能避免毒蛛或者塞西尔对她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米璐小姐，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如何了？”示意萨拉尔父女在房间里坐下，米璐询问起了他们的“诈骗进度”。
　　“一切都在按您的计划进行，但我说不上顺利还是不顺利……我们目前的净亏损是五万克伦，两天之后，还要支出二十万克伦。”
　　米璐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第三批募资已经收到了二十万克伦的款？”
　　“没错。”萨拉尔确认了这点，同时也带着点疑惑，“不过米璐小姐，您到底准备干什么？这样滚下去，我们的两百万克伦撑不过十天。”
　　“我知道。所以完成这轮募集之后，我们需要调整一下计划。”
　　“怎么调整？”
　　“把五天周期调整为十五天，周期利率不要调整。这样做虽然减少了总收入预期，但有之前的信誉，愿意出钱的人也绝对不会少。”
　　“可就算把时间拖延，我们的本金也不会增加。”
　　“我们为什么要只用本金？”米璐反问了萨拉尔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在接下来的募集中，你不需要再和之前一样设置时限，也不要再设置筹募券的统一兑偿日。所有给我们投了钱的人拿到筹募券满十五天后都能来兑换，这样，如果第一波人给了钱，在之后的十四天里，也会有人的钱进来。”
　　萨拉尔愣了愣：“您的意思是，用后面人的钱还前面人的？”
　　“没错。”
　　“米璐小姐，这种拆借做法在生意上很正常，但问题是，我们手上只有这两百万克伦，并没有真的所谓魔钢矿提供收入。这样下去，我们的钱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这就是我让你们设下半年期限的原因。实际上，我只需要你们待上三个月。最后一个月里，你们要把十五天周期调整到一个月，同时把宣称的利率翻上三倍，然后，我们拿着这一个月里所有的钱——”她微微侧过头，向着北方扬了扬下巴，“走人。”
　　“……我懂了，米璐姐姐，这是一种骗术？”听完米璐的这句话，一旁的阿德莱娜眨眨眼，反应了过来。
　　“是的，说白了，这就是在骗人。我需要筹措军费，同时打击我弟弟的声望，这就是其中一个方式。”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端起手边的温水喝了一口。
　　“记住，萨拉尔，在到第三个月的时候，你要开始对投入的钱设限。底线就算个……五千克伦吧。在这期间，你可以多联络一下拉汶亚当地除白金玫瑰外另外两个商会的人，最好让他们的人投钱进来，越多越好。”
　　“为什么？”萨拉尔有些奇怪。如果米璐的目的是为了骗尽量多的钱，这种行为看上去就没有意义，甚至是在背道而驰。
　　对这个，米璐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对那两个商会下手是为了还哈纳尔的人情，至于给投资数设底线，是因为我不赚穷人的钱。虽然导致经济失序会动摇我弟弟的统治，但拉汶亚毕竟还是我的领土，不能让这里的人民太难过了。能有五千克伦以上投入进来的家底都很丰厚，挣着些钱，我们不用有什么顾虑。如果有人的全家积蓄刚好是五千克伦，又全部投了进来，那只能怨他贪心不足了。”
　　经过米璐这么一解释，萨拉尔也明白了过来：“我知道了，米璐小姐，我这就回红柏镇，开始对计划进行调整。”
　　“嗯，记得随身带着电台和发电机组，这边的五十个人都由你们调动，如果遇到危险，优先保证自己安全。”
　　“谢谢您的关心，米璐小姐。”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萨拉尔顿了顿，又问道，“您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不了，我就是给你们送人过来，同时给这些叛军捯饬好住的地方。既然话和人都已经带到，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您？”
　　“不用，萨拉尔，阿德莱娜，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算是对我的负责了。”
　　摇了摇头，米璐婉拒了萨拉尔父女的提议，让他们带着十几名黄铜义勇军成员尽快赶回了红柏镇。
　　之后，米璐本想带着完成任务的运输队回到翠石领，但想到图娅和埃布尔跟着自己过来还什么都没玩到，她又改变了想法，准备带他们去拉汶亚的滨海城镇玩玩，也算给自己放个小假了。
　　“好诶！”
　　拉汶亚和翠石堡虽然邻近，但毕竟一个内陆，一个沿海，风土人情不甚相似，吃喝玩乐的地方也有所不同。
　　听到米璐要带她去海边，图娅高兴地举起了拳头。埃布尔的表情没太大变化，眼神里却也有些好奇。
　　“海”这个字在平时并不鲜见，但如果光论“亲眼看到”，它对图娅兄妹而言甚至比大雪还要稀有。准确来说，到现在为止，这对兄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真正的海。
　　不过，图娅高兴的是能去新地方玩，埃布尔高兴的原因，则更多是因为能和米璐一起。
　　见他们都对此欢欣鼓舞，米璐也就没再变更这个计划。在命令运输车队返回后，她带上图娅兄妹，按照系统地图，开始筹划起了向南的旅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期
　　在离开铁矿前，米璐已经和哈纳尔说了会中断交货两周，因此时间上没什么顾虑；蒲桃有些害怕出门，所以由米蕾卡暂为照顾，也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她和绿松石那边的联络，更是随时随地都能进行。
　　真正让她有点担心的是塞西尔那边——她总是做些冒险的事情，自己现在又和她绑定很深。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为了保险起见，米璐决定赶在两周的死线之前返回。这样一来，就限制了她可以选择的目标。、
　　“嗯……”
　　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梭巡了好一会儿，有些举棋不定的少女最终确定了他们这次的目的地：
　　屏海城。
　　拉汶亚的主城就叫拉汶亚，这两个词实际上一样，但就和翠石堡与翠石领的区别一样，为了方便交流，人们也给它们做了区分：用“拉汶亚”称呼领地，用“拉汶亚城”称呼这片伯爵领的主城。
　　而除了这一座城市之外，在面积与云南省近似的拉汶亚中，还有着另外四座城市。
　　位于南方海岸的屏海城就是其中之一。
　　屏海城，顾名思义，即是屏卫海洋之城。这座城市是拉汶亚的两个港口城市之一，不但海上贸易发达，也是拉汶亚舰队的驻泊地。
　　因为光辉王国并没有任何能够旗鼓相当与之对阵的敌对海军，王国沿海各领的军舰都不是什么大型主力舰，而是大量专门为了驱逐和追捕海盗建造的巡防快船。这些快船速度快，吃水浅，但因为不少军舰都配备了能够在异空间存储物品的魔法道具，它们的自持力反而要比一些大型货船高出很多。
　　储物魔法让这些巡防船能够在海上长距离追击海盗，可同时，也让它们成为了领地间走私的最方便手段，过去数十年中，拉汶亚舰队官兵靠此道赚得不少。对这种情况，拉汶亚的老伯爵在位时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新统治者上位，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变化。甚至，因为拉汶亚城对这里的控制力减弱，一些海军水手还和周围的海盗打起了交道。
　　这种官匪一家的情况对屏海城的贸易造成了两成左右的打击，但即使被分流了一部分贸易航线，这里依然以繁忙和聚集着各地风土人情闻名。如果不在考虑在这里做航运生意，屏海城绝对是个旅游的好去处。
　　“屏海城？米璐，我听过那里，听说那儿有来自王国各个地方的人，还有很好吃的鲨鱼肉大餐。”
　　“嗯？鲨鱼肉会好吃吗？”
　　“我是从其他拉汶亚来的冒险者那里听到的。要是是真的，我们还能带一些回去给蒲桃。”
　　虽然觉得这种传闻可能是冒险者在吹牛，可看着图娅信誓旦旦的样子，米璐也萌生了一点试试的想法。
　　这里毕竟不是地球，也许真的有适合用来吃的美味鲨鱼也说不定呢？
　　“埃布尔，你觉得屏海城怎么样？”
　　“你们都决定了，我还能反对吗？”
　　“别客气嘛，要是你有其他想法，也不是不能说。”
　　“……我连拉汶亚有几座城都认不全，米璐小姐，你就当我不存在吧。”
　　“噗嗤。”
　　轻声笑了一声，确定了目的地的米璐往车上装了些在垒石村买的干粮，向着南边发动了引擎。
　　铺天盖地的大雪阻碍了车辆行进的速度，但换一个角度，也给了他们更充裕的时间欣赏路边的景色。
　　驱车往南的一路上，米璐一面开着车，一面利用时间同各方做了些简短联络：根据反馈，绿松石和西格娜·翠锋的精灵情报站已经开始了正式运行，莱登·赫里斯的黄铜义勇军也开始转换方针，将矛头对准了商队里携带的奴隶。
　　由于这些事情都要一定时间段才能取得效果，再加之她手下的军队都在学习，本来还准备遥控指挥上一把的米璐暂时放弃了动武的心思，准备等专心度完假后，再让手下的远征部队扫荡扫荡东部荒原上的怪物部落。
　　……
　　因为道路难行，这段南下的路程断断续续地开了米璐整整两天。
　　也许是气候变化到了一个临界点，尽管她在一直往南，但却没有再遇到越往南雪下得越大的情况。
　　当他们靠近海岸时，这里的风雪幅度仍然和垒石村那差不多。不过，对这附近的居民来说，这种天气已经可以划入到“难以忍受”的范畴。要是事先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靠囤积冬衣的方式绝对能赚上一笔。即使是在现在的屏海城里，御寒衣物肯定也十分紧俏。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有着数十万人口的大城市毕竟不是走几步路就能摸到车的小村庄。在来到屏海城附近后，米璐通过系统地图的地形指示找了个积雪溶洞，将装甲车停在了里面。为了以防万一，她又在生产列表里额外加了几辆装甲车，以免载具出问题时不好脱身。
　　做好了这些准备，她这才和图娅兄妹换上民用工厂产的御寒衣物，徒步走进了屏海城。
　　相比起从港口进城的人，从城门进城的人盘查没那么严格，只需要检查他们身上有无武器——若有武器，则做登记——即可。
　　走在最前面的米璐最先经过了检查，没遇到任何麻烦，也没有卫兵无聊到对所有路过的好看女人揩油。而在她之后，图娅和埃布尔亦都先后经过了检查。
　　本来这一切都十分正常，但就在走在最后的埃布尔准备穿过城门时，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埃布尔的手，放声大喊了起来：
　　“是他，是他让我做的！”
　　“……？”
　　突然被陌生人指控的埃布尔感觉一阵莫名其妙，他身边的米璐和图娅也停下脚步，回过了头。
　　仔细看去，这个女孩似乎是被盘查出了什么违禁品：她脚边的雪地上散落着一些晒干的红色藤蔓，臂弯上挎着的篮子里也剩着一点这种植物。
　　“怎么回事？”
　　“你们三个，先回答我们怎么回事。”两名走上来的卫兵没有回答米璐的问题，而是连带着把他们三个人拦了下来，“你们是给这个小妞打掩护的吗？”
　　埃布尔皱了皱眉：“你在开玩笑吗？我们是从拉汶亚来的。”
　　“外地人？”
　　“有问题吗？屏海城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让外地人进入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奇怪的法令
　　突然被麻烦找上门的埃布尔态度不是很好，手也下意识地搭在了从身后摆出来的剑鞘上。
　　两个守卫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都没有过于警惕：他们附近全是屏海城卫队的人，别说一个刺头，就是来上一百个，他们也不怕。
　　“这里没有不让外地人进，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这个小妞身上有违禁品，而且还指认了你。”
　　“那我就再说一遍，我们——”
　　“好了，埃布尔，冷静。”
　　看场面有些紧张，只想旅游，不想找麻烦的米璐叹了口气，出面拦在了他们中间。
　　埃布尔的性格就是这样。他不会主动惹事，但要是被人冤枉了，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下去。
　　从衣服里掏出之前在哈纳尔那儿弄的白金玫瑰徽章，米璐冲着两个卫兵扬了扬。
　　“两位，我是白金玫瑰翠石堡分部的采购商卡莉尔·梅恩，这次来屏海城是为了给商会办点业务。我干的都是大生意，不管你们说的违禁品是什么，我们都没必要这么做，也不认识这个女孩。”
　　两名卫兵狐疑地检查了一下徽章：“是吗？”
　　“当然，白金玫瑰的徽章向来真材实料，不会有假。”
　　知道这些人不拿钱不办事的米璐说完，又掏掏口袋，取出四枚克伦金币，一人两枚塞到了他们手上。
　　“咳咳……”拿到钱的卫兵用一种令人眼花缭乱地速度将它们收到了口袋里，然后瞥了一旁躲在埃布尔身后的女孩一眼，点了点头，“好吧，女士，看来这是场误会，还是这小婊子乱攀咬，和你们无关。”
　　卫兵手里有些可以牟利的权力，但终归只是卫兵。
　　不管在别处如何，在屏海城，商人，尤其是属于三大商会的商人的身份并不低，更别说他们的手里还有那些金灿灿的硬通货。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也没人会故意去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在向米璐和埃布尔说了声抱歉后，一名卫兵走到埃布尔身边，想要将那个女孩强硬地拽出来。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女孩的衣服，埃布尔已经拔剑横在了他的面前。
　　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的卫兵被魔法剑出鞘的铮鸣声吓了一跳：
　　“你想干什么？”
　　“既然她找到了我，那就把事情都说清楚。她犯了什么罪，你们又凭什么抓她？”
　　埃布尔说话时的声音很大，好在周围没多少人，要不然指定得吸引到一大群围观者。
　　见到这个少年骑士一副正义心爆棚的样子，米璐扶着额头，有些无奈。
　　尽管由米里昂骑士率先起草的所谓骑士十二箴言有“维护公正，保护弱者”一条，但能在现实里这么做的，十个骑士里面恐怕也找不出一个。真正有这种热心肠的，也就是埃布尔这种以正式骑士为目标的见习骑士。
　　米璐本来不准备管这闲事：在隐藏身份外出的时候，“遵守当地风俗法律”是很重要的事情。
　　就算她觉得一些事情有些离谱，她也不可能去帮助世界上每一个处于不公的人——至少，她现在还没能力这么做。
　　但既然埃布尔都这么表态了，她也不能光在一旁看着。
　　比起埃布尔，她采用的方法要柔和很多：
　　“两位，容我打断一下，你们说的违禁品是地上那些植物吗？”
　　“没错。”比起动不动就拔剑的少年，两个卫兵显然更喜欢和米璐打交道，“女士，我不管他是您的朋友，还是您的护卫，对守卫拔剑都是要进监狱的行为。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不追究，但您最好管管他。”
　　“我明白，我会好好教训他的。”用手按住埃布尔的剑格，米璐点点头，问道，“我是从翠石堡来的，没怎么见过你们说的这种违禁品。能不能告诉我，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这……”
　　按理说，两个卫兵没工夫跟人闲聊。不过见现在进城的人不多，他们还是看在刚才那四枚金币的面子上回答了米璐。
　　“女士，那些都是裂血藤，用来堕胎的。”
　　“哦？”藤蔓的用途并没有解答米璐的疑惑，“为什么它们会是违禁品？”
　　“这由不得我们说了算。领主之前新颁布了法令，全拉汶亚境内禁止堕胎，所有的堕胎药物也都是违禁品。”
　　“嗯……”
　　两名卫兵的回答让米璐有些在意。
　　禁止堕胎这种法案一般只为了两个目的：要么是想要增加人口，要么是基于宗教意识形态。
　　按她之前的见闻，王国虽然存在能够给予信徒实际力量的多神信仰，也存在一些教会或祭团，却并没有任何一个宗教团体的影响力大到能够影响一个伯爵领的法令施行。
　　她弟弟颁布这个法令，到底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联想到他和暗榕教团之间的联系，米璐心里总有些不太好的想法。
　　看来，她之后也得抽空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两位，这条法令是什么时候颁布的？”
　　“就在一个月前。”
　　“原来是这么近的新法令，怪不得我对此闻所未闻。”米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再次点了点头，“那如果这么说，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也不知道这回事？”
　　一名卫兵嘁了一声：“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最近我们已经抓到过好几次这种人了。现在的行情，把裂血藤运到城里能赚不少钱，这些穷鬼也就是看中了这个。”
　　“也许她只是消息闭塞呢？既然这东西现在有人要，以前肯定也有人使用。有人买，自然需要人专门送进城来。最近的雪下得很大，消息容易延误，有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女士，您可以给她找解释，但她携带违禁品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的。”
　　“你们准备怎么处罚她？”
　　“法官们不处理这种小事，按照条例，她会由我们的卫队鞭打二十下，然后驱逐出城。”说完这句话的卫兵稍稍顿了一下，“我知道您这样的有钱人容易发善心，请放心，卫队不会杀了她的。”
　　不会杀了她？
　　那可不一定。
　　米璐在拉汶亚地牢时虽然没受过鞭刑，但也看过用来执刑的鞭子。那种两米长，两指粗的鞭子抽到兽人身上都难免皮开肉绽，更别说普通女性了。
　　虽然从这个女孩乱找人攀咬来看，她应该知道自己是在做违法买卖，也不是什么天真无害的人，但埃布尔都发了正义之心，能帮忙，米璐还是打算帮帮他。
　　如果她这次真当了回东郭先生，那也算是给埃布尔上回课了。
　　“我手上正好缺一个端茶的侍女，我看这小姑娘挺顺眼的，想要了她。要是她被鞭子打了二十下，那可就连路都走不动了。”
　　摇摇头，米璐向着两名卫兵走近一步，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亮闪闪的克伦金币，冲他们示意了一下。
　　“两位，既然这件事情法官们管不上，那就拜托你们通融一下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魔弓宿主
　　两名卫兵看着少女手里的金币，在被自己的小队长和同僚发现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思考了一下。
　　几秒钟的内心交锋后，米璐手里那捧等于他们半个月薪水的金币还是毫无悬念的在他们心里的天平上占了上风。
　　“这个嘛……好说。”
　　在将米璐递来的钱收下藏好后，两名卫兵讪笑一声，在雪地上胡乱踢了踢，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裂血藤掩在了雪里，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从埃布尔身边退开了几步。
　　——锵。
　　看他们让步，埃布尔虽有不忿，也还是把剑重新归入了剑鞘：
　　“米……卡莉尔小姐，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我们走吧。”
　　“嗯。”
　　如果不是这个自己撞上来的麻烦，米璐本来也没想在这里久留。点了点头，少女牵上图娅，准备进城。
　　在进城之前，她特地走到那个带裂血藤进城的女孩身边，把她手里的篮子扔到了一边。
　　米璐拿走篮子时能明显感觉到她在发力和抵抗，但也许是发现这样只会让自己处境更糟，在稍作拉扯后，她还是任由米璐扔掉了那些违禁品。
　　之后，成功借了挡箭牌的女孩亦步亦趋地跟着米璐三人进了城，接着很快找了个机会，一句话不说地拔腿便跑。
　　米璐早就猜到她会有这一手。没等女孩跑出两步，她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住了她。
　　硬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女孩索性往地上一坐，大喊大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有人要强奸我！”
　　她尖细的声音比埃布尔刚才的吼声还有穿透力，也吸引了周围一些人的目光。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她和埃布尔这么两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听到女孩的呼救，很快就有几个人踩着雪走了过来。
　　要是米璐是个男人，这家伙用这招还算有点麻烦。但她现在是货真价实的卡斯缇亚大小姐，身上也没带什么奇奇怪怪的道具。对付这种撒泼，她根本不用解释太多。
　　“各位，不用理会她，这是我的仆人，在这里想偷懒耍赖呢。”
　　环视了一圈周围围过来的人，米璐掏出之前用过的徽章，朝他们亮了一下。
　　看清楚徽章上的白金玫瑰标志，围观者中的不少人都打消了插手的念头，像没事人一样转身离开了这里。
　　“埃布尔。”
　　见仍有几个人不愿意信她，米璐又给埃布尔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叫来了之前的卫兵。
　　埃布尔不知道米璐为什么要为难这个女孩，不过，米璐小姐毕竟是米璐小姐，尽管有所疑惑，少年还是按她的意思，把之前的两个卫兵叫了过来。
　　拿了钱，这两人自然愿意帮点小忙——更别说他们还看这个走私裂血藤的女孩不太顺眼了。
　　“去去去，在这里围着干什么？这位女士说得没错，别在这看刁奴耍滑头了。”
　　“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有了卫兵出面，剩下的几个人总算也都不再怀疑。用鄙夷的眼神看了女孩一眼，他们或摇头，或摆手，和返回城门的卫兵一样离开了这里。
　　见此情景，坐在雪地上的女孩也垂下眼帘，停止了徒劳的叫喊。
　　“继续叫啊？”
　　低头看着眼珠打转的女孩，紧紧锁着她的手腕的米璐笑了笑。
　　这副笑容在女孩看来就像是个恶魔，但更让她感到畏惧和错愕的，还是米璐的眼神。
　　这种眼神仿佛把她从上到下都剖了个干净，直接透入了她的骨髓。
　　这并不是她的错觉——米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能这么吓人，但在此刻，她的确是用系统扫了一下这个小家伙的信息。
　　[牡蛎]
　　[女 14岁]
　　[所属：无]
　　[军事：5]
　　[谋略：9]
　　[魅力：6]
　　[管理：6]
　　[战斗：52±]
　　[性格：鲁莽、利己主义、（？）]
　　[弱点：魔力过载、（？）]
　　[特性1：战地抢修（指挥与机械维修相关的后勤部队时，维修速度提升至少30%，速度提升幅度与维修器械的技术水平正相关）]
　　[特性2：魔弓宿主（该人物身上携带有强大武器，但暂时无法完全发挥作用）]
　　看完这个属性表之后，错愕的倒成了米璐。
　　这个叫牡蛎的女孩除了战斗之外，其它属性都平平无奇，性格也和米璐判断的一致。
　　她奇特的地方在于她的特性：米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两个特性的人。
　　牡蛎的第一个特性是战地维修，还是和机械相关。看牡蛎这副样子，她不可能接受过任何与工具维修相关的培训，更别说修复装甲车了。和塞西尔的空战特性一样，这种天赋应该都属于那种存在、但一般情况下永远不会被开发的天赋。
　　如果只是基础效果，30%算不上很强。可考虑到后面的“维修速度提升幅度与维修器械的技术水平正相关”，这个特性还是相当有价值的。
　　真正让米璐错愕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第二个特性。
　　从魔弓宿主这个特性名来看，她的这一特性是后天得到的。而除了第二特性之外，她的属性上还有另外一个第一次出现的东西——52±的战斗力。
　　在此之前，米璐可从来没看到过±这种模棱两可的符号。毫无疑问，她离谱的战斗力和±符号都和她的第二天赋有关。
　　不过，魔弓魔弓，她的弓在哪儿？
　　“姐姐，我不叫了。”
　　没等米璐想明白这件事，知道自己耍赖没用的牡蛎已经很识时务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两位姐姐，还要这个大哥哥，我知道你们是翠石堡来的商人，我也谢谢你们帮了我，但我身上真的一个子都没有。你们能行行好，放我走吗？”
　　“不行。”
　　“好姐姐，求求你们了。”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米璐摇了摇头，没有同意牡蛎一眼就能看破是装出来的央求。
　　“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为了帮你少挨鞭子花了不少钱。就算不提你故意诬陷我的朋友，这些钱你也总得处理一下吧？”
　　“……”牡蛎紧紧攥着拳头，“我要是有钱，还能来卖裂血藤吗？”
　　“你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挎着一篮子裂血藤进来，还想赚钱？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来找鞭子抽的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魔女竟是我自己
　　“都是因为那些看门狗的鼻子太刁钻了！我把裂血藤都藏在面包干下面，没想到还是被它们发现了。”
　　“我可不管这些。”看着牡蛎一副符合性格的气急败坏模样，米璐忽然觉得挺有意思——同时也更加理解了塞西尔为什么喜欢没事调戏自己，“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给了钱，帮了你，你则没能力还我。你说我要怎么办？”
　　知道米璐在明知故问的牡蛎脸色沉了下来：“别问我，你们说要怎么办吧。”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少女弯下腰，将嘴唇凑到牡蛎耳边，放低了声音，“要么，你就按我之前说的，跟着我，当我的跟班。要么，我就把你送回给那两个卫兵，让他们抽你二十鞭子，你觉得怎么样？”
　　“你……你这个坏人。”
　　“我坏？小姑娘，我可没主动惹你。你当时找上我朋友的时候，应该就是觉得我们心善好糊弄吧？”
　　“……”
　　被米璐点破想法的牡蛎有些尴尬，又不想让这股尴尬表现出来。
　　咬咬嘴唇，她忽然冷哼了一声。
　　“哼，是又怎么样？告诉你们，其实我还有一个选择。”
　　“嗯？”
　　“杀了你们。”
　　牡蛎的嘴里说着恶毒的话，眼睛也恶狠狠地看着米璐，如果米璐不是知道她身上有把52战斗力的魔弓，她还真以为牡蛎是在开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她虽然这么说，可应该也只是在吓唬人。
　　要是能随便用杀人解决麻烦，她刚才也不会在门口被卫兵一拦就慌到乱攀咬人了。
　　“受了人恩惠还这么凶？既然你这么忘恩负义，那我就只能秉公执法，把你交给那两个卫兵了。”
　　冲着牡蛎耸耸肩，想要诈诈她的米璐转头看向埃布尔，佯装着要再次让他把卫兵叫过来。
　　见状，牡蛎那副凶狠的表情果然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蔫了下来。
　　“……别。”
　　“那你就是同意当我跟班了？”
　　“……要是你一定要这样，我只能同意。但事先说好，你们得给我算薪水。只要薪水到了你们刚才给我解围的数额，你们就要放我走。”
　　“可以。”
　　米璐拍了拍手，没在这上面讨价还价。
　　她之所以想留下牡蛎，就是为了弄清楚她身上是怎么回事，同时也给他们找个导游。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就算钱没结清，她也不会把牡蛎强行带回铁矿的。
　　“你之后叫我卡莉尔就好；小家伙，你叫什么？”
　　“牡蛎。”牡蛎犹豫了一下，简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她看向米璐的眼神里分明写着“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你对屏海城熟悉吗？”
　　“很熟。你们是想要让我带你们找这里的特产吧？跟着我就好。”
　　“这么说，你以前经常进城喽？”
　　“进城？哼，在那个新上任的白痴领主下达那个狗屎法令之前，半个港口区的裂血藤都是我供给的。”
　　“哦？这玩意很紧俏吗？”
　　“当然了。”牡蛎用看土包子的眼神看了米璐一眼，总算找回了点本地人对外地人的自信，“屏海城什么人都有，人一多，一乱，就会有人需要裂血藤。”
　　“既然这玩意这么紧俏，你的生意又那么大，你之前怎么没存下钱来？”
　　“这……不关你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好开口，被问到这个，牡蛎忽然缄口不言了起来。
　　看她不愿意说，米璐也没有硬撬。松开牡蛎的手腕，敲定了协议的少女退回到了图娅和埃布尔身边。
　　“图娅，埃布尔，让她来当向导，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没意见……”
　　图娅抱着自己的魔法书，微微偏着头，到现在也没完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埃布尔看向牡蛎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也点了点头。
　　注意到他眼神的米璐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感觉自己帮错人了？”
　　“不，卡莉尔小姐，我没觉得我做错什么。那种法令根本没有依据，既然法律本身不正义，作为骑士，自然要维护受它迫害的人。”
　　“大义凛然。要是能把这话扩展一下，再发表个演讲，估计整个屏海城意外怀孕的女性都会觉得你是贴心人了。”
　　“……卡莉尔小姐，你就别取笑我了。”
　　被米璐开了个玩笑的少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米璐则继续笑着说了下去。
　　“但埃布尔，你有句话说得没错；即使出于维护统治的角度，那种法令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也不知道我那个弟弟到底在弄什么奇怪的事情。”
　　耳朵不错的牡蛎听到了米璐的话：“弟弟？”
　　“是啊，弟弟。”米璐说这话本来就没怕她听到，“我弟弟就在拉汶亚城工作，负责给领主立法提供建议，怎么样，不错吧？”
　　“哼……领主的狗腿子罢了。”
　　“看你的样子，你好像很讨厌拉汶亚的新领主？”
　　“这还用说吗？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沦落到给你们打下手。”牡蛎说这话时撇着嘴，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而这种表现，其实也代表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米璐知道牡蛎说这话是因为利益相关，不过，她倒是挺爱听这种话的：
　　“其实吧，小牡蛎，我也觉得拉汶亚的领主是个白痴。”
　　“哦，那这算是我们唯一的共同语言吧。”
　　“你知道现在的拉汶亚领主是怎么上位的吗？”
　　“他的爸爸死了，他就继承了这片领地，多简单。”
　　“可我听说，他并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上面还有个姐姐，但——”
　　“你说那个‘拉汶亚五百人斩魔女’啊？我很欣赏她的行事作风，可她为了逃出地牢榨干了五百个守卫这种事情实在太张扬，我可不会干那么蠢的事。”
　　“……”
　　“拉汶亚五百人斩魔女？米璐，她是在说……”
　　“当然是在说现在那个白痴领主的姐姐了，这还用问吗。”
　　怕图娅说漏嘴的米璐特地提高了声音，闻言的图娅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啊，对！米、米、卡……米璐·卡斯缇亚！就是那个！”
　　“……卡莉尔，这个女人也是你的仆从吗？她好像脑袋不太灵光。”
　　“别乱说，她比你大，也是你的姐姐。”
　　摇头纠正了一下牡蛎的态度，米璐掸掉肩上的雪，招手让她靠近了自己。
　　“牡蛎，我们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你要是知道这里有什么环境不错的旅店，就带我们过去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牡蛎
　　“可以。你们很有钱是吧？如果你们很有钱，那我推荐你们去‘寒杜鹃’，那里都是你们这样的有钱人。”
　　“换个稍微次一点的呢？”米璐摸着下巴想了想，继续问道。
　　她不太想去那种都是大人物的豪华旅店。这不但是因为没必要浪费钱，也因为她的身份——现在的她没做什么外貌伪装，只不过凭着屏海城没有她的通缉令才敢随便露面。
　　一般的卫兵和路人也许认不出她，但那些出入高档场所的人却不一定。
　　万一那里有曾经在拉汶亚见过她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次一点的？那就‘黄金鲨’吧。我曾经去那里给人送过货，那里的环境也不错，就是人有点势利眼。”
　　“怎么？他们把你赶出来了。”
　　“差点，往事不想再提。”只有十四岁的牡蛎摆摆手，一副不想旧事重提的老成模样，“你们是害怕被竞争对手认出来吧？那里平时住的商人比较少，要是不想引人注意，那里应该符合你们的要求。”
　　“可以，就这个了。”
　　听牡蛎说得这么周到，米璐也点点头，应了下来。
　　跟着牡蛎，她和图娅兄妹一起离开城门周边，来到了牡蛎所说的“黄金鲨”旅店。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说是次一点，这间旅店的豪华程度其实也和毒蛛在糠草镇的那间会所相当。
　　这两者还有一点很像的是，它们都在大堂内摆了个金色塑像。只不过，毒蛛会所的蛇发女妖是用掏空之后用金属魔法做的标本，黄金鲨的大鲨鱼则是个单纯的黄金雕塑。
　　也不知道是先有“黄金鲨”的名字，再有雕塑，还是这座价值不菲的雕塑决定了这间旅店的名字。
　　“欢迎，女士。”
　　四人踏进旅店后，一股带着紫草香薰味的暖风热烘烘地吹了过来，同时而至的还有脸上挂着商业化笑容的旅店侍应。
　　从四人的站位里，见多识广的侍应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应该找谁说话，又应该对谁保持恭敬。
　　“欢迎来到黄金鲨，你们需要什么？”
　　“这里不是旅店吗？我要找个住的地方。你们这有能四个人住的房间吗？”
　　“当然有，不过价格是每天二十克伦，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们也有其他的拆房方法。”
　　“不用看其他的了，就这个吧，我们需要订一周的四人房间。”止住侍应进一步的热情服务，米璐侧过头，让埃布尔跟着他去付了账。
　　房费结算后，脸上笑容更盛的侍应走在前面，毕恭毕敬地带着他们来到了三楼的一间大房间内。
　　这间大房间的东侧并排摆着四张床，家具陈设很精致，从窗户向外看去，还能远远地望见在风雪中更显深邃的大海，正合米璐的心意。
　　“对了，我听说你们这的鲨鱼很好吃？”
　　“没错，女士。鲨鱼全餐是本店的招牌。你们是要在大堂用餐，还是让我帮您送上来？”
　　“挑你们最拿手的做好了送来吧，记得分量得够四个人吃的。”
　　“是，女士。”
　　侍应闻言，弯腰深鞠一躬，恭敬地离开了这里。
　　听到马上就有鲨鱼大餐吃，之前就听闻过这里以鲨鱼菜出名的图娅满脸期待，一旁的牡蛎则有些用力地扯了一下米璐的衣服：
　　“喂。”
　　“怎么了？”
　　“这份餐里面有我的那份吗？”
　　“有，我总不能让我的跟班饿死。”
　　“……”
　　也许是长期生活在没有安全感的环境中，尽管米璐的态度不像在开玩笑，留着锌灰色齐耳短发的女孩仍像野猫般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给自己下什么套。
　　“你该不会从我的薪水里扣买食物的钱吧？如果要扣，那我不吃。”
　　“不会。”
　　“……那就好。”
　　得到米璐的这句话，牡蛎警惕的表情才稍稍消了一点。
　　放好行李，拉上窗帘，等着食物送来的几人暂时闲了下来。乘着这个机会，图娅也坐到牡蛎身边，自来熟地和她聊了起来。
　　“小牡蛎，你是住在屏海城的人吗？”
　　牡蛎翻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我一半时间住在外面的村子里，一般时间待在城里。”
　　“你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从小就没有。”用平淡的声音说完自己的身世，牡蛎冷哼了一声，“你们很喜欢听我讲悲惨故事是吧？这样一来，你们就能展露点没用的同情心，然后满足自己的道德欲望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问问……”
　　“别这么犟。”米璐拍拍图娅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解释，然后自己坐到了牡蛎身边，“小家伙，你知道吗？我之所以帮你，不是因为善心大发，是我能看出你和其他人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
　　牡蛎对米璐的这句话不是特别在意；她甚至连眼珠都没转一下，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面前的茶壶。
　　但听到米璐的下一句话，她手上玩弄茶壶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女孩转过头，看着米璐，“你是占星师？”
　　“勉强算半个吧，我能看出其他人身上是不是有不该有的东西。”
　　“那你能帮我吗？”
　　“要问能不能帮你，你得先跟我说说看你遇到了什么？”
　　“一个讨厌的幽灵。”牡蛎把椅子往米璐的方向挪了挪，认真地说道，“三个月前，我在一处坟地里收集值钱东西时忽然晕了过去。醒来之后，我就听到耳边有一个声音。”
　　“什么样的声音？”
　　“难听，而且态度很差。他让我去杀人，用别人的血来换取力量，不过我不会这么做。”
　　“哦？你真的没杀人？你之前说要杀我们的时候，眼神可是挺吓人的。”
　　“要是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当没听到。”
　　“好吧，我相信你。”米璐耸耸肩，没有太去激将牡蛎，“你想摆脱他吗？”
　　“想，没有一天不想——你们能帮我吗？”
　　“不能，不过可以想办法。”
　　米璐的回答很实在：这种东西涉及到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不仅作为外来者的米璐不清楚，一般人也不会知道。
　　要问发生了什么，只能去找那些科班出身的高塔学者，或者退一步，至少也得问问塞西尔。
　　而对这个回答，牡蛎显然不会满意。
　　小声嘁了一声后，希望落空的女孩又将自己的椅子往后搬了两寸，像是在宣布要和米璐保持距离。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黄 赌 毒
　　对牡蛎这种孩子气的举动，米璐一点都不生气；继续等待了一会儿后，旅店的侍应送上来了一份鲨鱼全餐，还特地做了介绍，声称这些都是用南方海域的银戟鲨做的珍馐佳肴。看这桌菜卖相不错，有些饿了的几人也都放开吃了起来。
　　“啊呜——”
　　作为被雇佣的导游，牡蛎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样子，抓着大块的烤鱼排就开始往嘴里塞。吃完鱼排，又开始往嘴里一个个地灌起了鲨鱼丸子。
　　吃饱喝足之后，她的脸颊上已经沾满了棕色的酱汁。发现米璐在盯着自己的脸，牡蛎抬起袖子，擦了擦嘴，结果嘴没擦干净，反而让本来就有些脏污的袖子变得更加狼藉。
　　“小家伙，你怎么和三年没吃过饭一样。”
　　“我只吃了四分之一，要是心疼了，就别给我买。”
　　“牡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看牡蛎说话敌意这么重，主动为她出头的埃布尔都有些看不太下去，“卡莉尔小姐和我们对你都没恶意，你也没必要把我们当敌人。”
　　“我哪敢？只是我是个乡下人，就是这副模样。要是你们受不了我，那就赶我走好了。就算你们把我交给卫兵，我也不会说二话。”
　　牡蛎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气势一点也没有降低。
　　但她可以这么说，米璐还真不能就直接把她送走。
　　看着牡蛎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米璐觉得，是应该得给她派点工作了。
　　“你吃饱了是吧？吃饱了就卖卖力，带我们去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牡蛎拿开揉肚子的手，侧着头想了想，“嗯……要问这个，你们可是找对人了。走吧，我带你们去开开眼。”
　　对米璐打完包票，牡蛎跳下椅子，走出房间，俨然一副有籍市民的样子走在了最前面。
　　米璐饶有兴趣地想看看她能把自己带到哪去，结果走了十几分钟，她只是把三人带到了一处弥漫着酒精味道的花柳巷里。
　　“这里怎么样？屏海城最大的窑子街。有暮辉领来的猫耳朵奴隶，也有能把石女干得嗷嗷叫的兽人。只要你们一给钱，不管你们要什么都能满足。”
　　“……”米璐看着眼前满脸自得的女孩，突然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
　　被偷袭的牡蛎“哎哟”了一下，但并没有退后：
　　“干什么打我？！”
　　“我看你才十四岁吧？为什么带我们来这种地方？”
　　“不是你们自己说要找点好玩的吗？”
　　“好玩的地方就是窑子？你能不能挑点正常人去的点？”
　　“正常人都做爱，没欲望的才不正常。”
　　“那你正常还是不正常？”
　　“我不能算在内，因为我还不到年龄。但一定要做，我也能让人满意。”牡蛎谈到这些事情时一点也没有避讳，甚至还自豪地拍了拍发育得还不错的小胸脯，“以我在屏海城的见闻，那些坐船来的外地商人都喜欢来这里，你们真的不去？”
　　“不去，换个地方。”
　　“好吧。”
　　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牡蛎扁扁嘴，转身开始重新带路。
　　……
　　“看到了吧？整个屏海城最大的赌场。听说有人在这里赢过两百万克伦。”
　　“我们不赌博，换地儿。”
　　……
　　“你们知道什么事情比做爱更让人开心吗？这里是屏海城唯一合法提供蓝鸦的地方，除了蓝鸦，还有‘黑盐’、‘库拉拉糖’、和‘红夜莺’，五花八门，但每种都能让人爽上天。用完之后，这里还有人帮忙按摩和提供餐点，外地人一般不来这里，来的都是本地的有钱人。”
　　“换·地·方。”
　　……
　　米璐不知道牡蛎的生长环境到底有多差。
　　总之，在经过一次黄赌毒三连击后，牡蛎总算带着她和图娅兄妹到了一个稍微正常点的地方。
　　“这里。”在港口区的一个小码头前停下脚步，牡蛎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渔船，“这里可以租船出海钓鱼，只有没看过海的土包子喜欢这个。”
　　“钓鱼？就这个了。”
　　虽然牡蛎对这种娱乐活动满含贬义，可不管是对没钓过鱼的米璐，还是对没看过海的图娅兄妹，出海钓鱼都是个很吸引人的娱乐项目。
　　找到负责租船的负责人，米璐花了五克伦租了艘小船和钓具，和图娅与埃布尔划着桨出了航。
　　这么冷的天其实不太适合钓鱼。但她本来就是玩玩，没有收获也无所谓。
　　划着船到达远离岸边的钓鱼区域后，第一次尝试这个的三人先后抛下了鱼饵，只有对此毫无兴趣的牡蛎双手抱胸，在一旁冷眼看着。
　　等了半小时，三人的鱼饵什么反应也没有。
　　米璐知道钓鱼需要耐心，可这种毫无希望的等待，还是让她有些烦躁。
　　而到了这时，一直没动手的牡蛎也终于出言嘲笑了起来：
　　“看到了吧？为了避寒，大部分鱼都已经躲到了深海。就算有鱼看到了你们的鱼饵，也不会咬钩的。”
　　“原来是这样？”
　　米璐对这个一窍不通。
　　怪不得牡蛎刚才一直冷眼旁观。除了她本身玩腻了这个，恐怕更多还是在故意看笑话。
　　但“钓”不上鱼，米璐也不是没有其它办法。
　　在刚才的等待中，她尽管没钓上鱼，却的确见到了一些水下飘忽的鱼影。
　　“图娅，把你的鱼竿借我一下。”
　　看了眼船上的渔网，米璐想了想，借来图娅的鱼竿，将两根鱼竿绑在一起，然后将几枚手雷做成集束炸弹，在用一根鱼线栓住所有安全绳，把它们绑在了鱼竿顶部。
　　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鱼竿斜探到水面以下，喊了声“趴下”，然后扯掉了鱼线。
　　——砰！
　　两秒钟过后，随着一声闷响，自带氧化剂的手雷在水下引爆，炸出了一阵水花。
　　被冰水淋了一声的几个人有些狼狈，但看着有鱼在爆炸后渐渐浮上来，米璐和图娅兄妹都很高兴。
　　抓起渔网，他们在牡蛎惊讶的目光中开始打捞起了飘过来的翻白海鱼。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有些不太对劲。
　　“哇啊！哥哥！是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世风日下
　　在图娅惊叫起来的同时，米璐也察觉到了一个事实：除了鱼，她好像还炸上来了一个人。
　　“？？？”
　　认真来说，这不太能怪米璐。虽然炸鱼这种行为的确不太好，可谁知道会有人这种天气在水下潜水，又刚好在他们的船附近？
　　但既然已经炸到了人，现在也不是自己给自己推卸责任的时候。
　　“快！先救人！”
　　将手里的捕鱼工作往边上一抛，埃布尔用钓竿把被炸上来的人拨到了船边，米璐和图娅则手忙脚乱地把他拉上了船。
　　仔细一看，被炸翻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精瘦男人。他光着上身，没穿鞋，小腿上绑着把短刀。除了刀柄上便于抓握的布条，他身上仅剩的布料就只有一条长到膝盖的裤子，以及左臂绑着的一条臂带。
　　因为手雷炸开的破片正好扎进了他的胸口，尽管受伤的时间不长，他也已经完全没了心跳。
　　图娅打开魔法书想要试着救活他，可白光过后的毫无变化证明了她的努力只是徒劳。
　　“早知道就不贪玩了……”
　　无缘无故伤了人的米璐低着头，心里很是自责。但没容她沮丧，牡蛎已经走到尸体身边，抓起他苍白到泛青的手臂看了一下。
　　“……情况不对，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怎么？有什么异常吗？”
　　“这是海豚团的人，也就是海盗。”
　　“海盗？”
　　米璐抬起头，跟着看了一眼尸体手上的臂带。
　　那条被冰水浸湿的黑色臂带上纹着一只满嘴獠牙的白色海豚，看上去的确符合她对海盗旗的印象。
　　虽然还是误伤了人，但在知道自己无意间干掉的是个海盗后，她心里的不安也少了一些。
　　“牡蛎，海豚团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海盗。”蹲在甲板上的牡蛎用指头往尸体手上戳了戳，“海豚团杀人，抢货，无恶不作，而且绑了人不管拿不拿到赎金都会撕票，是屏海城附近最凶恶的一批海盗。我之前曾经想加入他们，但害怕被他们先奸后杀，所以就算了。”
　　“你胆子也挺大的，你就不能做点正常工作吗？”
　　“我卖裂血藤有错吗？”
　　“没错，但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孩。”
　　“大城市的人就是大城市的人，你们不知道吧？之前那条街上有不少雏妓都比我小多了。你以为你们说的正常工作是所有人都能做的吗？就算做了，又能保证我活下去吗？”
　　对米璐的劝告不以为然的牡蛎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在三人来不及阻止之前，抬脚将那具海盗尸体踢回了海里。
　　“喂——”
　　“不想死就听我的，赶紧回岸上，然后远离港口。海豚团的水鬼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他们着他们准备动手。你们想死，我可不想陪你们死。”
　　“你的意思是，这些潜水的海盗是他们的前哨？”
　　“没错。”牡蛎用衣服擦擦手上的冰水，点了点头，“而且除了这只水鬼，我们附近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只是这个比较倒霉罢了。”
　　“怪了……这里不是有拉汶亚海军驻扎吗？海盗敢直接进攻港口？”
　　“他们以前是不敢，但自从那个白痴领主上任后，巡防舰队武备废弛，早就打不过海豚团这种大海盗团了，我甚至怀疑他们和这些海盗还有勾连。”
　　“要真是这样，我们就得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牡蛎的话让米璐对这里的情况产生了不少担忧。
　　在她的心里，她一直把拉汶亚当成她的地盘。因此，在这里出现这种暴行，她那个弟弟不管，她也得管一下。
　　米璐并不害怕海盗——如果是陆地上，她可能还会担心自己无法面对更多人。但对方是海盗，就得以船为生。真要打起来，她完全可以逐一发送纵火弹，把海豚团的船一个个送上天。
　　没了船，滞留在港口的海盗就是瓮中之鳖，哪怕她不动手，屏海城的卫兵也能解决他们。
　　“你疯了吗？”
　　牡蛎不知道米璐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底气。在她眼里，眼前的少女就像个碰到危险就喜欢凑上去的疯子，甚至他娘的比她自己还疯。
　　“海豚团杀起人来从不留手，你们要死自己死，我可不想陪着你。”
　　“他们杀人不眨眼不代表他们有多强，只是这里的统治者烂透了而已。”
　　“那又如何？你能改变什么？在他们进攻港口时当个英雄吗？”
　　米璐笑了笑：“为什么不行？”
　　“……你疯了。”
　　“小家伙，你难道怕了？你身上不是有个幽灵吗？我猜，他应该不会轻易让你死。”
　　“……”
　　听米璐提到自己身上的幽灵，牡蛎的脸色沉了沉。不过，这种阴沉感并不是在针对米璐。
　　“他说话了。”
　　“那个幽灵？他说什么？”
　　“说你来路不明，让我小心。”
　　“呵，我还说他来路不明呢。我至少是个活生【三五】生的人，还帮了你，他干了什么？”
　　“他……”牡蛎眯着眼，似乎想要说些恶毒的话，可话到嘴边，她还是稍稍改了口，“哼，也没什么，只是帮了我一点小忙而已，反正我很讨厌他。”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对那个幽灵有什么依赖？”
　　“别胡说了……！说吧，你想要怎么干？”
　　“你打算陪我了？”
　　牡蛎跺了跺脚，力度之大，甚至让小船都额外晃动了一下：“别小看我了，我可不是胆小鬼。”
　　“那好。”
　　完全把牡蛎的情绪变化预料在内的米璐内心偷笑了一下，微笑着说出了她的计划。
　　“我们不能让海豚团的海盗在这里猖狂，可也没必要以身犯险；靠岸之后，我们四个先找个隐蔽的地方，看看港口会发生什么。如果真的有海盗来了，再想办法挫挫他们的锐气。
　　“我还是觉得你是疯子。”
　　“但我的朋友可以不觉得——图娅，埃布尔，是吧？”
　　“当然！”图娅紧紧抱着自己的魔法书，用力点了点头，“小牡蛎，别觉得我们是外地人就看不起我们，很快，你就能知道卡莉尔她有多厉害了。”
　　“我才不信。”
　　“信不信，我们用事实说话就好。话说回来，小家伙，你可别故意浪费我们时间。要是海盗根本不会按你说的出现，就别怪我扣你薪水了。”
　　“我有必要骗你？！”
　　被质疑的牡蛎有些气急，但也只是口头抗议了一声，便接过了图娅身边的船桨。
　　划着船，四人装作炸鱼事件没发生一样回到了港口，并在港口附近的一个观景坡地上停了下来。
　　在攀登阶梯的路上，米璐没忘记往自己的生产列表里塞上一些好东西。
　　比如[中型单兵反坦克火箭筒]。
　　又比如用在火箭筒上的燃烧弹。

第二百章 不怕死的
　　在投放规模没有大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燃烧弹就是一种特化武器。
　　要是是平地对垒，一枚燃烧弹还不如杀爆弹靠谱，可若是准备对付易燃目标，那可就再也没有比它合适的东西了。
　　“这是什么？”
　　看到米璐从裙子底下凭空掏出一个几公斤重的大筒子出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手的牡蛎满脸疑惑，没见过米璐使用这种装备的图娅兄妹也有些好奇。
　　“放火的好东西，你们看着就好了。”
　　米璐见识浅薄，认不出这种火箭筒到底是哪个国家，哪种型号，只知道这玩意摸上去还算顺手。
　　它的表尺射程只有一公里多，但按照弹药上的说明，它配套的线导纵火弹最大受控射程能达到2.5公里，足够米璐从观景台覆盖三分之二个港口。
　　乘着还有时间，少女抹开观景台椅子上的积雪，坐下开始仔细读起了武器说明书，并按照说明模拟装填了几次弹药。
　　“不说就算了……”
　　见米璐不准备认真回答自己，牡蛎撇了撇嘴，索性坐上护栏，自己眺望起了港口。
　　被大雪笼盖的南方港口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就仿佛这不是她熟悉的拉汶亚，而是另一个掺杂着蜜饼甜香的童话雪国。
　　担心牡蛎安全的图娅跟上去和她说了几句话，但牡蛎的语气还是带着股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就像是抗拒姐姐说教的叛逆期妹妹。
　　就这样略显悠闲地等了一小时后，飞舞的大雪重新在长椅上覆上了一层雪白，米璐却还是没见到所谓海豚海盗团的踪影。
　　正当她有些怀疑牡蛎是不是判断有误时，坐在栅栏上的女孩突然跳了下来，提醒了他们：
　　“海盗来了。”
　　“来了？”
　　闻言的米璐站起身，朝着远方的海平面望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不是看海平面，而是那里。”
　　见米璐看的方向不对，牡蛎摇摇头，指向了港口的大灯塔。
　　仔细一看，之前还没有亮灯的大灯塔此时果然已经用几秒一明灭的速度打起了灯光信号，塔上的望台上也有人打出了红色警戒旗。
　　灯塔顶端的高度比观景台还高，若说真有海盗到达，他们的确是第一批知道的人。
　　不过，除了刻意关注那边的牡蛎，港口上此时还鲜少有人发现情况不对。直到几名在灯塔值班的看守跑下来喊了几嗓子，正在港口的人们这才得知了这一消息。
　　“什么？海盗来了？”
　　“这种事情打扰我们干什么？刚刚算出来的数目又乱了。”
　　“海盗来了要影响我们？你们的舰队是吃干饭的吗？”
　　海盗来袭的消息并没有带来米璐想象中的混乱。
　　大海上的一次航行需要经历很长时间，因此，屏海城的港口虽然繁忙，却并不代表所有商人的消息都很灵通。
　　在大部分商人心里，屏海城仍然和老伯爵在时一样有着拉汶亚舰队的屏卫，海盗也根本不敢在此放肆。
　　而海豚团也正是抓住了这点，才在过去的短短三个月内连续发动几次奇袭，在这些没什么防备的商人身上收割了大量财富。反过来，这些财富又变成了他们扩充人员和舰队的本钱。
　　“好了，别再打扰我们了。”
　　对于灯塔的告警和本地居民的告诫，大部分外地来的商人都不屑一顾。
　　往好了说，这是对拉汶亚舰队的信任——但问题在于，现在的拉汶亚舰队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在长达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停留在港口的商人们一直在干着自己的事情，直到他们发现数十领黑帆已然逼近海岸，而他们给予厚望的拉汶亚舰队又仍无行动时，他们总算才感到了一丝慌张。
　　而这时候，慌张已经迟了。
　　满帆之下，海盗船队用不了半小时就能登陆。这点时间根本不够他们开船离开、或者将货物转移到安全位置。
　　“拉汶亚舰队在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管这些海盗吗？”
　　“混蛋……渎职，这是渎职！”
　　望着满船货物欲哭无泪的商人们咬着牙，跳着脚，大声叫骂着拉汶亚舰队的玩忽职守，却没有一个人再敢在这里久留。
　　在匆忙收拾走了贴身物品后，刚才还一个个气定神闲的商人们和难民一样涌入了城内。而这时，几百名屏海城卫队的士兵这才姗姗来迟的聚集到了港口入口处。
　　寄希望于他们的商人们吵嚷着要卫队去港口阻止海盗登陆，可经过之前的几次掠袭，已经吃过亏的卫队士兵很显然不愿意就这么送死。
　　他们在港口与市区连接的三个路口摆开路障，布下弩手，却无一人踏进港口内
　　他们的态度很明确：等海豚团收割完港口的货物就走。
　　至于屏海城的营商环境会不会恶化——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那些商人赚得再多，也不会分自己一克伦。相反，他们却要为了保护这些人的财产去拼命；任谁想想都会知道该怎么做。
　　“你们……！”
　　见屏海城的卫兵执意不去港口防御，一些脾气暴躁的商人向着他们挥起了拳头，可随着几个人被打倒在地，这一短暂的暴动又迅速平息了下来。
　　现在，所有人都只能静静看着海盗登陆。
　　半小时后，在卫兵、商人和本地居民们的注视下，十几艘有着金属撞角和大型弩炮的海盗船在港口如同回港般停了下来。
　　因为驻泊的距离实在太近，海盗们甚至都没有放出小艇，而是公然抛下绳梯，将船上的海盗们放了下来。
　　靴子一踩到地面，这些穿着厚厚皮袄的海盗们就像蝗虫般涌上码头，肆无忌惮地搜刮起了港口囤积的财富。
　　可以看得出，经过之前几次的顺利劫掠，这些海盗也放下了警惕。如果屏海城的卫兵有胆略在这时候发起进攻，不说全歼这股海盗，也绝对能给他们重挫。而在所有的卫兵中，也不是没人看出这点。
　　但一交兵，就会死人。
　　如果真的冲出去了，谁又能笃定死的就不是自己？
　　“……”
　　看出这点的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但最终，仍没有一个人迈开步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港口上的贵重货物也一点一点地落入了海盗们的囊中。目睹自己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积蓄一时而尽，一些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商人已经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这次的劫掠又要以海盗们不损分毫、满载而归的结果结束时，从港口东侧的观景台上突然飞出了什么东西。
　　人们无法看出那东西的具体轮廓，只能看出来那是一个耀眼的黄色光点。
　　这个火球般的光点晃晃悠悠地飞行着，并在几秒种后，用看似迟缓，却又快过箭矢的速度准确撞上了登陆海盗船中最具大的那艘旗舰。
　　下一秒，一片熊熊的烈焰在船上燃起，震惊了所有人。
　　卫兵们震惊的是观景台上居然还有不怕死的人。
　　海盗们震惊的也是观景台上居然还有不怕死的人。
　　“他妈的，肯定是魔法师！那些坏事的杂种！酒匠，你带人去帮忙救火。鲣鱼，带上十几个弟兄，把那上面的混账给我宰了！”
　　“是！”
　　听到负责这次劫掠的头领发令，被叫到的海盗们一点也不敢怠慢。
　　一人往自己口袋里塞了把刚从货箱里翻出来的宝石，两名海盗头目一个人带队回去救火，一个人带上一队海盗，拔腿奔向了不远处的观景台。
　　他们的路走到一半，又是一发“魔法弹”从他们头顶掠过，命中了另一艘吨位仅次于旗舰的海盗船。
　　“好！米璐小姐，打得好！”
　　观景台上，看到米璐第二次命中的埃布尔忍不住叫了声好，甚至都忘了使用米璐的化名。
　　好在此时此刻，让米璐故意瞒着身份的牡蛎也没精力关心到这个：
　　“喂！你们几个！他们都过来了，为什么还只打船，不打人？！”
　　“我这个只能打船。”挥手驱散导弹发射后的药烟，米璐咳了两声，答道。
　　牡蛎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
　　“完了！那我们都完了！完了完了！那些海盗冲我们来了！我们都要死！”
　　“没关系。”牡蛎一副急得快要蹦起来的样子，米璐却仍然不紧不慢地往火箭筒里装填着第三枚导弹，故意没让埃布尔拔剑备战，“我们打了两艘海盗船，就算死，也是英雄了。”
　　“英雄？！什么狗屁英雄。谁会知道你是谁？谁又会知道我是谁？！我才不想跟你做什么该死的英雄！你知道那些海盗抓到我们会怎么样吗？”
　　“怎么样？”
　　“他们会……”牡蛎话刚开了个头，忽然伸手捂住了脑袋，“啊啊啊！我不想说了！早知道我就挨那二十鞭子，也不会来和你们送死了！”
　　“小牡蛎，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还有个幽灵？他既然寄宿在你身上，就肯定不会让你死的。”
　　“你知道什么？那个家伙根本不可靠。而且，而且……”
　　牡蛎咬牙切齿地反驳着米璐，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已经走到观景台下的海盗。
　　“……算了，不管了，要杀人那就杀吧——是他们逼我的，就让他们自己付出代价！”

第二百零一章 各显神通
　　——付出代价。
　　在暴躁地说完这句话后，急得直跳脚的牡蛎突然安静了下来。
　　和她本人一起安静下来的，还有她周围的空气。
　　这不是什么修辞手法，而是在这瞬间，她身边的风雪真的就这么停滞了下来。
　　飘雪，眨眼，呼吸——周围世界的所有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运动着，可牡蛎与她身边的空气却如同一个精致、却了无生机的雪景盒子，静静地停留在了数秒前的某一刻。
　　当阴云中落下的六角雪瓣靠近她身边时，这些雪花就像定格般停了下来，仿佛也被纳入了牡蛎所在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空间。
　　“……”
　　射完第三发纵火弹的米璐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牡蛎，看着这个世界的强大存在如何展示力量。
　　通过自己之前的经历，米璐对这个世界的魔法已经有了一套笼统的理解：
　　人们使用的魔力应该是一种与等离子体一样，虽然触摸不到，但却实际存在于物质世界的东西。它和魔法水晶之类的魔力媒介有着很高的亲和性，也能在被人为改造后，输出为不同形态、不同用途的实际魔法效果。
　　而对于所谓的神，米璐则是将其暂且归类为某种高位生物，或者某些将魔法掌握得登峰造极的人类或其它智慧种族中的个体。
　　这个逻辑对米璐来说可以自圆其说，但它毕竟也只是一个外行观察者的简单判断。到目前为止，米璐所看到过的魔法运用实际上也就是冒险者们的各种元素法术、图娅与兽人战争祭司的治疗术、以及暗榕教团的人体强化法术。
　　光看上面那些，她承认这种能力很方便，也很神奇。但若是仅仅如此，那还远远够不到米璐心中的“超自然”标准。
　　也正因如此，身上带着一个武器库的她才故意示弱，逼迫52战斗力的牡蛎出手，想看看她目前能遇到的最强战斗力到底能有多强。
　　——从能凝固空间这一点来看，牡蛎显然没有让她失望。
　　“图娅，埃布尔，后退一点。”
　　为了避免牡蛎发生无意识暴走的情况，米璐提前准备了电击枪和震爆弹，同时主动将图娅和埃布尔护在了身后。
　　所幸，她所想的最坏情况并没有发生。
　　持续数秒的空间停滞后，牡蛎原本和发色一样的锌灰色双眼变成了紫色，但眸中还存在着和发生变化前一样的情绪：焦躁，懊恼，以及对那些海豚团海盗的敌意。
　　而在甩手之间，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燃烧着紫色魔力烈焰的长弓。这把弓和大部分冒险者使用的普通长弓不同，除了一把弓该有的东西外，它上面还有一些复杂的机械结构，仿佛是什么古文明的传世手笔。
　　“这就是那把魔弓？”
　　在见到弓的那一刻，米璐便猜出了它便是给牡蛎带来第二个特性的源头。
　　“去死吧……”
　　牡蛎听到了米璐的轻声低语，却无暇给出回应。
　　举起长弓，她对准已经爬到一半的十几个海盗，拉动了弓弦。
　　惰轮滑轮转动，却没有一矢上弦。但随着她在将弓弦拉到半满，一支纯粹用魔力构成的箭矢突然出现在了弓身上。
　　之后……
　　“去死吧——！”
　　重复了一遍刚才咒骂的牡蛎松开控线的右手，抬手将箭射了出去。
　　——嗖！
　　闪烁着熠熠华光的魔法箭飞射而出，如同寻踪导弹一样，直接命中了走在最前面的海盗头目。
　　而在将他穿胸而过后，这支箭矢没有停下，而是像织针一样在剩下的十几个海盗中用眼花缭乱的动作来回穿梭了十几次。
　　真正的织针编织布料。
　　紫色的魔箭则纺出死亡。
　　“啊！”
　　“呜呃……”
　　一阵短促且凌乱的惨叫过后，短短五秒不到，所有十四个海盗的心口便都被魔法箭所穿透。而在穿透最后一个海盗的下一秒，光芒略显黯淡的魔法箭也爆为魔力碎片，星散在了寒冷的空气之中。
　　“呼……”
　　射完这一箭，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的牡蛎无力地倒了下来。一旁的米璐眼疾手快，将火箭筒往边上一丢，出手扶住了她。
　　当米璐和她的眼睛再次对上时，她的瞳孔已经变为了平时的锌灰色。
　　“小家伙，怎么突然倒了？”
　　“……我就能射这一箭。”
　　拉完弓的牡蛎连翻个白眼的精力都没有，只是闭上了眼，小声回答了米璐。
　　这让米璐判断，她应该还不能发挥那把魔弓的力量。
　　虽然一发位置合适的空爆榴弹也能一次报销那十几个海盗，但不同体系的两种战斗方式毕竟不能同日而语。牡蛎能一箭射杀十几个人，已经足够当得起52点战斗力。要是她之后掌握了魔弓的全部力量，就算去当冒险者，那也绝对是冒险者中的顶尖人物。
　　“我好困……”
　　米璐在心里想着这些时，牡蛎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卡莉尔，别让我醒不过来，或者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海盗船上……”
　　“放心，不会的，你先休息吧。”
　　回过神来的少女笑了笑，摸了摸牡蛎的头发，然后将睡过去的牡蛎交给了图娅照顾，自己则重新举起了刚才丢到一旁的火箭筒。
　　“小心点，别站在我身后——”
　　咻——！
　　清空身后后，米璐一发燃烧弹再次射出，直接命中了第四艘海盗船的帆缆。顷刻之间，猛烈的火焰便吞噬了船帆，并蔓延到了整艘海盗船。
　　“怎么回事？那个败事有余的蠢货跑哪去了？”
　　因为视角原因，指挥这次攻击的海豚团副团长看不到被干掉的十几具尸体，只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开了小差。
　　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他一把拽过来一个手下，让他再次带上二十来人，朝着观景台跑了过来。
　　这下，对付这些海盗的任务落到了米璐手上。
　　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她的花样可比牡蛎要多得多。
　　“来吧。”
　　等到那些海盗跑到离她数百米左右的距离时，少女吹了声口哨，直接往火箭筒里装了一枚云爆弹。
　　要想对一栋建筑内的人斩尽杀绝，这玩意是最好的工具。而在开阔地上，它的杀伤力也不是闹着玩的。
　　通过火箭筒发射的云爆弹的发射原理不再是和燃烧弹一样的线控，所以它的射程与火箭筒的表尺极限相当，射出时，它也呈现出了轻微的抛物线轨迹。
　　见到朝着自己而来的小弹头，海盗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什么，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当云爆弹头飞临它们上空后，燃料气溶胶从弹内喷出，在他们头上布下了一片死亡阴云。
　　紧接着，短短半秒钟后，负责引爆燃气的引信点燃了这片致命的气溶胶团。

第二百零二章 双枪老……美少女
　　——轰！
　　烈焰与超压在刹那间主宰了气溶胶覆盖下的一切。
　　在旁观者眼里，他们只看到码头东面突然爆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火球。至于真正感受到云爆弹威力的二十几个海盗，其意识早就消失在了这个瞬间，
　　论视觉效果，这种单兵发射的云爆弹和正经航弹还是比不了，但论杀伤，那二十几个被高温、高压和破片瞬间杀死的海盗已经做了演示。
　　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人手，海盗们都不由得停下了手里抢劫财物的动作，愣愣地看向了东边。
　　“愣着干什么？去船上用弩炮，把那个观景台都给我打塌了！”
　　见到二十多个海盗覆于俄顷，知道高阶法师难以近身的海盗头领大声命令起了留在船上的海盗船员，让他们调动弩炮，射击米璐所在的观景台。
　　可还没等到他的命令被执行，又是一发燃烧弹打中了一艘海盗船。
　　这下，所有登陆的海盗船中有将近半数都陷入了火海之中。眼见情况不妙，幸存的海盗船也不愿意再和靶子一样留在原地、等着被烧，而是放弃执行命令，拔锚开始向港外退却。
　　几分钟不到，几艘剩余的海盗船就驶离了港口码头。只留下了港口的百来个海盗，以及五艘燃烧海盗船上正在拼命救火的船员。
　　在它们撤退途中，米璐有不少机会把所有海盗船都留在这里，但最终，她还是没有那么做。
　　原因很简单：她看上这个海豚团了。
　　和半人马代表的骑兵力量与鹰身女妖代表的空中力量一样，海军对米璐而言也是一个之前手下并不具备的新兵种。
　　对比起拉汶亚舰队的巡防舰，海豚团的海盗船队的确称得上船坚炮利。要是她能抓住这支海盗的头领，拿到海豚团的控制权，她的手上就能多出一支对拉汶亚舰队占据优势的海军力量。
　　到时候，在她采取武力夺取方式拿回拉汶亚时，她只要把这支海军往拉汶亚的两个港口城市一开，就能完全牵制住当地的军事力量，让他们无法插手她和她弟弟的纷争。
　　有了这个想法，她自然不会把海豚团的所有海盗船全部付之一炬。
　　不过，对方的有生力量是保存了，她的难题却还没解决：她得想个办法，把对方的头领给引过来。
　　“嗯……”
　　稍微想了想，米璐决定采取一下最原始的方法。
　　将手笼在嘴边，她朝着下面大喊了起来：
　　“海豚团的懦夫们！被我打得哭爹喊娘了吗？想要找我报仇吗？要是你们还算是男人，就让你们的首领过来！”
　　“……该死的婊子。”
　　茫茫风雪中，米璐的声音传出了一段距离，也确实通过海盗喽啰的传话到达了海盗团副团长的耳朵里。
　　只是，他虽然对米璐恨得咬牙切齿，此刻却也已经没办法再去对付她。
　　因为米璐的连续攻击，除了她之外，对这些海盗有兴趣的现在还多了一群人：
　　屏海城卫队。
　　按照之前几次交锋建立的“默契”，屏海城卫队本来不准备和海盗们开打。可眼看着突然蹦出来一个人连烧了他们五艘船，原本打算和海豚团相安无事的屏海城卫队此时也有了“立功”的心思。尤其是在看到剩下的几艘海盗船全部仓皇撤退、只留下百来个海盗滞留在港口后，他们更加决定要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行。
　　“冲上去！剿灭这些海盗！为了屏海城！”
　　“为了屏海城！”
　　半小时前，这些卫队士兵还在用剑鞘殴打合法的外地商人。而在短短半小时后，他们又摇身一变，忽然变得大义凛然了起来。
　　高喊着属于他们的口号，几百个卫队士兵举着刀剑长矛，一窝蜂地朝着港口的海盗冲了上去。
　　后面的弩手们本来承担的是固守任务，但看到同僚已经上前，唯恐自己少捞好处的弩手们也放下十字弓，举起长剑，呐喊着跟了上去。
　　面对数倍的人数劣势，剩下的海豚团海盗尽管有些慌乱，可也已无路可退。
　　挥舞起手中的兵刃，他们也摆出一股背水一战的架势，主动向着屏海城卫队迎了上去。
　　一个照面的厮杀后，双方各丢下了二三十条人命。被杀退的海盗一边抵挡，一边退却。围上来的卫兵们则急忙忙地搜刮着海盗尸体上那些原本属于各地商人的财物。有的卫兵嫌这样来钱太少，甚至直接奔向了码头上的货物，开始大把大把地往口袋里塞起了金银珠宝。
　　“货，我们的货！”
　　看到卫兵们冲了上去，商人们在痛骂他们的同时，一时间又有了希望。
　　为了自己的货免遭海盗和卫兵的双重荼毒，一些有着护卫的商人索性也对自己的护卫许以重利，派出护卫队，让他们跟着卫兵们一起冲了上去。
　　商人护卫的身份鱼龙混杂，素质良莠不齐，装备更是五花八门、难以辨认。有了他们的加入，一时间，屏海城港口完全乱成了一团。
　　发现港口的友军情况危急后，五艘海盗船上的海盗不再救火，全部跳了下来，加入了友军，勉强将海盗的人数和卫队拉了个一比一平。但随着各个商人们的护卫队加入，双方之间的人数差距又变得悬殊了起来。
　　让海盗们骂娘的是，得到重金悬赏的商人护卫们战斗起来比卫兵还要勇猛。尽管海盗们努力支绌，可随着战斗进行，他们还是慢慢被逼向了大海。
　　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米璐决定稍微冒点险，浑水摸鱼一把，把那个海盗头目给逮过来。
　　“图娅，埃布尔，就在这里待着，不要离开。”
　　“米璐，你要去哪？”
　　“下去一趟。”从裙子底下拔出手枪，少女检查了一下弹匣，又额外从仓储里提出一把备用的同型号自动手枪，攥在了左手里，“我就是去抓个人，很快就回来。”
　　“米璐小姐，这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
　　“不用——埃布尔，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我吗？好好保护图娅和牡蛎，我十分钟就回来。”

第二百零三章 诚实守信小米璐
　　示意埃布尔放心后，米璐将开着保险的枪在手里耍帅般地转了两圈，然后将手枪调成待击模式，拿着枪就往下跑。
　　她敢独自一人往海盗群里冲，主要仗着三件事：
　　一是艾文送给她的护符，二是她手上的两把枪，三是她的外表。
　　女性在冒险者这行中并不鲜见，但为了战斗效率和平时整训考虑，不管是城市卫队还是领地军队，都很少有除了魔法师之外的女性的身影，而就算有女性法师出现，也不会像普通士兵一样疯跑。
　　米璐有别于那些海盗的明显特征，不但代表着别人在攻击她前会下意识地多看一眼，也能让她能避免来自屏海城卫队和商人护卫的误伤。
　　——砰！
　　“啊！”
　　——砰！！
　　“呜哇——”
　　枪声过处，身躯倒地。虽陷积雪，如落尘泥。
　　海盗们所处的海上环境不利于金属保养，但在上岸劫掠时，他们中的不少人还是配备了一些简单的金属胸甲。
　　9毫米手枪弹的穿透性一般，如果胸甲的厚度合适，它们其实对米璐的攻击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可即便如此，胸甲内部被崩碎的金属也足以让他们短暂失能。
　　凭着两把交替换弹的手枪，少女生生在战场上撞出一条血路，直奔向了她在观景台上就已经锁定好的海盗头目所在。
　　因为来自卫队和商人护卫的正面压力极大，结成小团体各自为战的海盗们根本腾不出手来围杀她。偶有零星几个海盗靠过来，也是在给她的子弹送菜。
　　从没经历过这种刺激战斗的米璐越往前深入，肾上腺素越是飙升，当她撞到海盗头目面前时，他身旁的两个手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几枪开了瓢。
　　“你……”
　　被手下鲜血溅了一脸的海盗头目抹了把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他之前没见过米璐，所以也并没有认出来她就是那个烧了他五艘船的人。见她冲到自己身前，他还以为米璐是哪个不要命的商人护卫。
　　“找死！”
　　眼看大敌当前，海盗首领也顾不上怜香惜玉。在骂了一声后，他拔出武器，就是一刀劈了过来。
　　而正杀到兴头上的米璐甚至没给他触发自己护符的机会。
　　——砰！
　　抬起手，喘着粗气的米璐一枪打在了海盗头目的手腕上。
　　被子弹打中的海盗头目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毒虫蛰了一下。他本来对这点痛楚不以为意，直到手中的弯刀落在地上，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忽然间失去了知觉。
　　“呼……呼……！跪在地上，什么也别做，我保证不杀你。”
　　喘匀了气的米璐一把枪对着右侧的战场，一把枪对着海盗头目的脑袋，给他下了通牒。
　　也许是觉得自己手下还有不少人，捂着手的海盗头目没有显得太害怕。不过，他接下来提出的问题，已经说明了他对这场战斗局势的判断：
　　“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你凭什么做保证？”
　　“就凭这个。”不想跟他废话的米璐朝着他脚边打了一枪，然后亮出了白金玫瑰的徽章，“还有这个。”
　　“你是白金玫瑰的人？”
　　“没错。”稍微亮过徽章后，米璐迅速收回徽章，重新将枪口对准了他，“我知道你们海豚团很有本事，我们也想用你们的船做点生意。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你们的船没了，根本逃不出去。如果你配合我，我还能用商会的力量保你，否则……”
　　“好，我配合。”看着对自己越来越不利的战局，海盗头目的眼珠转了转，很快答应了下来。
　　“很好。”米璐点点头，给他下了命令，“现在听我的，把你的刀捡起来。”
　　“什么？”
　　“把刀捡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这就捡。”
　　海盗头目对米璐的这个要求十分讶异。可在她的逼迫下，他还是弯腰将武器捡了起来。
　　等他重新将弯刀握在手里后，米璐将警戒战场的手枪插回腰间，上前一步，将他手里的弯刀夺了过来。
　　【获得海豚团副团长头衔】
　　【特殊兵团“海豚团海盗”已解锁招募】
　　确认了头衔已经获得，米璐给了他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眼神，然后……
　　她将他的武器用力丢进了海里，转身拔腿就跑。
　　“……？”
　　米璐的行为十分突兀，突兀到海盗头目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由于她的这种逃跑行为在他看来实在没有任何动机，他甚至以为米璐这是准备跑到屏海城卫兵那边，好动用关系让他脱险。
　　直到手无寸铁的他被冲过来的一名卫兵小队长一刀砍翻时，他的心里仍然盘亘着一个疑问：
　　“那个小丫头哪里去了？”
　　……
　　从某种意义上，米璐的确遵守了和他的约定。
　　她说了“我保证不杀你”，而海盗头目是被卫兵杀的，所以这点怪不了他。
　　至于“用商会的力量保他”，这个更简单了——米璐能拉到关系的白金玫瑰中层也就是哈纳尔，而哈纳尔显然不能保住一个屏海城的海盗。
　　这样一来，这件事情也只能算她“有心无力”了。
　　“米璐小姐，你没事吧？”
　　米璐回到观景台的时间比她承诺的要晚了两分钟，但身上没带表，埃布尔他们也看不出来。
　　见到米璐衣服上的鲜血，埃布尔和图娅的神情都有些紧张。米璐则轻描淡写地收起枪，抓起一把雪，擦掉了身上的血迹。
　　“没事，这些血都是别人的。”
　　“那就好……”听到米璐没受伤，兄妹俩都松了口气。之后，仍不放心的图娅还检查了一下米璐的身体，这才放下了心。
　　“不过米璐，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下去抓人？”
　　“我是想找到这些海盗的头子，看看他们哪来的本事进攻屏海城。”
　　“那抓到了吗？”
　　“你看我空手而归，就知道没抓到了。”
　　米璐摊了摊手，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接着转头看了眼下面的战场。
　　从高处望去，战斗形势已经十分明了：在屏海城卫队和商人护卫的联合进攻下，三百来人的海盗已经被杀得只剩下了百来个不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海盗就算身处绝境，也没有一个人投降。
　　“因为就算投降了，所有的海盗也都会被绞死。”
　　听到米璐的这个疑惑后，曾经对拉汶亚刑罚有所耳闻的埃布尔解答了她的好奇。
　　得知屏海城的这种处理手段，米璐在有些咂舌的同时，也算知道了这些海盗为什么死战不退。
　　可惜，他们的人数劣势摆在那里。就算再怎么死战，也无法改变最后的结局。
　　为了避免被卫队的人上门找麻烦，米璐带着图娅兄妹和牡蛎赶在战斗结束前离开观景台，隐藏在了一处难以察觉的港口小斜坡下。
　　等战斗结束后，他们立刻离开躲藏处，借着蜂拥过来查看自己货物的商人们为掩护，重新进入市区、回到了他们在黄金鲨的住所。

第二百零四章 传言
　　黄金鲨的大厅里此时没多少人。
　　按牡蛎说的，在这里住的多是些有钱的外地商人。有了港口那摊子事，就算有的商人的货没风险，也免不了过去看个热闹。
　　大厅冷清了下来，在这干活的人自然也就变得更闲。见到四人回来，对他们有印象的那名侍应很快迎了上来：
　　“欢迎回来，女士。”
　　“港口那边好像很乱，出什么事了？”
　　刚从港口回来的米璐明知故问，算是强化一下她和港口无关的印象。
　　被发现“见义勇为”不是什么坏事，真正麻烦的是，一旦公开露面，她的身份肯定就会暴露。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当个帮忙击退了海盗的无名英雄。反正她已经从海豚团那里拿到了实际好处，这点虚名，不要也罢。
　　“女士，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说是海盗进犯港口了。”
　　“噢？”米璐取下防风斗篷的别针，摊开斗篷，在旅店入口处抖掉了上面的积雪，“我是从暮辉领来的，不太熟悉海边的事情。这种海盗入侵的情况在屏海城很常见吗？”
　　“以前很常见的，但现在……”
　　侍应话说到一半，有些尴尬地给了米璐一个无奈的眼神，示意自己也不便多说。
　　见状，对这个答案心里有数的米璐没有追问下去。将斗篷抖干净后，她把它重新披上，抬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稍后帮我送四杯热蜂蜜茶到我们的房间来，少放香料。”
　　“是，女士。”侍应谦恭地弯腰应了下来，同时瞟了埃布尔怀里的牡蛎一眼，“女士，您的朋友出什么事了吗？我们可以提供任何帮助。”
　　“不劳挂心，她就是玩得太累，睡过去了。”
　　“原来如此。请各位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帮您通知茶水。”
　　“嗯，多谢了。”
　　打发走万分殷勤的侍应，米璐和图娅兄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牡蛎放到了床上。
　　牡蛎没醒，她和图娅与埃布尔之间的谈话也就随意了不少。
　　“米璐，你刚才真是太厉害了！”刚一进房子， 图娅就一改刚才的沉默，称赞起了米璐之前的表现。
　　“不是我厉害，是工具厉害。”少女在房间里的圆桌边坐下，抓起一把之前剩下的鲨鱼脆片，填了填肚子，“只要会用那些武器，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刚才的事情。真要说厉害的人，那也是牡蛎。”
　　“也对！没想到牡蛎她居然那么强，我之前还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呢。”
　　“普通的小女孩可不会把我们往窑子里带。”
　　“哈哈，这也是……不过，她那把弓还真是奇怪……”
　　“你们听说过类似的传言吗？”米璐用餐巾擦了擦手，问道。
　　她对这个世界的奇闻没什么了解，要说各种怪谈故事，反而还是当了两年冒险者的图娅兄妹知道得多。
　　“传言？”
　　“就是一些有灵魂的武器。有人拿到它们，就会获得祝福，或者收获诅咒之类的。”
　　“这种事情挺多的！虽然我和哥哥没实际看过，但听冒险者们说，很多地下城里都能发现一些拥有先祖灵魂寄宿的武器。”图娅说完，自顾自地小声咦了一声，“咦，难道牡蛎身上就有那种东西？”
　　“八九不离十。她之前不是说自己体内有个幽灵吗？再结合她那把弓，她应该就是那种武器的宿主没错了。”
　　“要是这样，也许不是好事。”仔细听了米璐的推测，埃布尔盯着正在床上熟睡的牡蛎，忽然说道。
　　米璐转头看向他：“怎么说？”
　　“虽然米璐小姐你说了‘获得祝福’，但实际上，这种武器大多都只会对使用者施加负面效果。我之前在行会看过一本书，上面说，不少获得了灵魂武器的人在变得强大的同时，也会逐渐陷入疯狂。他们最后要么彻底变成疯子，要么被武器里的意识所取代，导致人格大变。其中……”
　　——咚咚咚。
　　埃布尔的说到一半，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示意图娅和埃布尔安静后，米璐摸出手枪，小心地打开了门缝。
　　确认了外面是端着托盘的侍应，她这才放下心，将他手里的托盘接了过来。
　　“继续说吧。”
　　把托盘里的蜂蜜茶分好，米璐重新坐了下来。
　　埃布尔点点头，重新接上了刚才的话：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上一任国王，‘白猊’克劳恩斯。”
　　“啊！是‘鲜血之哀’的传言吗？我也知道。”
　　听哥哥说到自己听说过的东西，捧着茶杯当暖宝宝用的图娅兴奋地喊了一声。
　　“嗯。”埃布尔的视野在妹妹和米璐间换了换，点了点头，“据说，克劳恩斯在一次对叛乱者的远征中找到了一个地下宝库，并从中拔出了一把名叫鲜血之哀的魔剑。从那之后，他就慢慢从一个贤明的君主，变成了一个贪婪凶暴的暴君。”
　　“有意思。”
　　灵魂武器的传说让人惊叹，但米璐还是隐约觉得，所谓的“被魔剑控制”可能只是一个宫廷为国王开脱的借口。
　　就算没有所谓的魔剑，权力往往也能让人快速腐化。
　　和女人一样，灵魂武器也是一个万能的借口。如果之前的国王真的确凿遭到魔剑腐化，这种传言也不会只存在于冒险者行会的某本三无故事书，或者近似于都市传说的乡镇流言里了。
　　“埃布尔，你的意思是说，牡蛎很可能也会受到这样的影响了？”
　　“没错。”埃布尔再次看了牡蛎一眼，“虽然我们和她只是萍水相逢，但……”
　　“但我们的骑士先生又要英雄救美了，是吧？”
　　“米璐小姐……”
　　“埃布尔，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对牡蛎有感觉吗？”
　　“我？她？怎么可能。她才是个小不点，而且……”
　　米璐笑了笑：“脾气差，心里又全是坏水？”
　　“不。”埃布尔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不觉得牡蛎有多坏。她所处的环境和我与妹妹不同，而她所做的那些事情，也只是为了好好活下去。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还没能力保护任何人。”

第二百零五章 烦人的幽灵
　　埃布尔很少露出这种沮丧的样子——米璐上次见他这样，还是他表白被自己拒绝之后。
　　拍拍他的肩膀，少女像兄弟般安慰起了他。
　　“别气馁，埃布尔，你的剑术受过艾文指导后不是很有进步吗？”
　　“可我既不能像牡蛎一样一箭射杀十几个海盗，也不能像米璐小姐你一样，勇敢，无畏，强大，善良。”
　　“……”
　　埃布尔这一通夸下来，米璐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但除开他夸人的话，他剩下所说的又的确是事实。
　　埃布尔现在的剑术放在冒险者里已经属于中上水平，可在米璐这里，却基本没他什么用武之地。
　　本来就是辅助职业出身的图娅可以接受闲差，但对埃布尔这种把骑士作为目标、性格里又带着[锐意]和[勤勉]的人来说，当一个派不上用场的花瓶，无异于是一种折磨。
　　不管是出于他的前途，还是为了满足埃布尔的自身价值追求，米璐都得给他想法子找个正式工作。
　　而要说到具体工作内容……埃布尔的技能决定了他适合冲锋陷阵，但米璐又不想让他去冒险。
　　干脆回去之后给他做点培训，让他管理无人机好了。
　　“米璐小姐，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见米璐突然沉默不语，埃布尔心里的自我怀疑更加浓重了起来。
　　他凝着眉，担心着米璐是不是看不起自己这种一味追求强大力量的执念——但苍天在上，米璐可没有任何这个意思。
　　“没有，完全没有。我是在想牡蛎的事情。”喝了口茶，不想让埃布尔在这上面胡思乱想太多的少女微笑了一下，“看来，我们大家都很关心牡蛎，是吧？”
　　从利益角度，米璐没必要去管一个故意诬陷他们的人。不过，牡蛎毕竟有研究价值，也能让她弄清楚这个世界的魔法、甚至灵魂的性质。要是能帮这个小姑娘一下，米璐也不会吝啬。
　　“……”
　　埃布尔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和哥哥比起来，图娅就没那么多心思。
　　要是条件允许，她恨不得帮助世界上所有需要帮助的人，更别说牡蛎刚才还和他们一起战斗过了。
　　“嗯！米璐，哥哥刚才不是说了吗？那种灵魂武器很可怕，要是牡蛎继续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就不再会是她的了。”
　　“那埃布尔，既然你知道这些，你听说过什么办法能消除这个负面影响吗？”
　　“不知道。”埃布尔苦笑了一声，“米璐小姐，我想这件事恐怕很难，否则，‘白猊’克劳恩斯也不会那样了。”
　　米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嘲笑埃布尔把那种东西当真。
　　但他说的如果是真的，也的确很麻烦。
　　米璐之前的想法是问塞西尔有无解法，不过，塞西尔再怎么有狐狸聪明，毕竟也只是个镇级帮会的头目。
　　稍作思考后，米璐没有拿出电台、联系塞西尔，而是悄悄给绿松石发了消息。
　　战术人格绿松石不是米璐从工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而是系统奖励给她的功能——这就代表绿松石本身和系统应该有所关联。
　　虽然目前的绿松石行为上还带着一股人工智障的感觉，不过也未必不能从她那儿碰碰运气。
　　“绿松石，你在吗？”
　　[绿松石在喝汤]
　　“人工智能也要喝汤？”
　　[肯定，请不要对人工智能有任何刻板印象]
　　“好吧好吧，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小口抿着蜂蜜茶，在图娅兄妹眼里处于低头沉思状态的米璐通过系统通讯，把牡蛎的情况告诉了绿松石。
　　她本以为绿松石能给出一番原理解释，可绿松石给出的只有长达五分钟的沉默。
　　就在低头低得脖子有点痛的米璐准备问一句她是不是死机了时，绿松石总算发回了消息。
　　[绿松石问过了西格娜，她告诉绿松石，精灵们有办法处理这种情况]
　　“……我还以为你在搜索数据库，原来你是跑去问那个长耳朵了。”
　　[正在为你订购‘X22型大脑补剂’……地址确认……订单发送中……发送失败……星际网络错误……订单取消]
　　“……？”
　　[还需要绿松石补充问题吗]
　　“帮我问问西格娜，要怎么解除灵魂武器附体的问题。”
　　发完这条消息，装作从沉思中缓过来的米璐活动了一下脖子，用无辜地眼神和一直盯着她看的兄妹俩对视了一下。
　　“怎么了，图娅，埃布尔，突然这么看着我。”
　　“米璐小姐，你想到什么了吗？”
　　“我是想到一件事情。我之前和西格娜·翠锋聊天的时候，她说过精灵里也有这种情况，也很好解决。”
　　“真的？”图娅眨眨眼，好奇地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
　　[带她去靛青王国的十二母树之一]
　　“带她去靛青王国的十二母树之一。”
　　“靛青王国是精灵的地盘诶……要从拉汶亚去那里，需要横穿整个王国……”
　　“是有点麻烦。”
　　下意识转述完绿松石的回复，米璐也想了起来，精灵国度位于光辉王国的西北部，就算只算直线距离，它和拉汶亚之间也隔了五千多公里。在弄出飞机之前，任何去那里的意图都不现实。
　　米璐现在造飞机在资源上不是做不到，但有两个问题——一是没有航空燃油，二是没有飞行员。两者中，后者尤其致命。
　　飞行员可不是驾驶员。虽然都是开载具，可两者之间的难度差别天差地别。在没有一个稳定的大型根据地前，米璐根本就不想把资源投入到消耗巨大的空军上面。
　　如果真的要送牡蛎去精灵那“治病”，那也只能缓缓了。
　　好在传说里的那些“武器夺主”周期都长达数年，甚至数十年，暂时放着牡蛎不管，应该问题不大。
　　“……你们在说我的事情吗？”
　　“小牡蛎，你醒了？”
　　正当几人各自思考着关于牡蛎未来的问题时，躺在床上的牡蛎忽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音。
　　见她想要坐起身子，图娅赶紧跑到床边，把还没恢复好的牡蛎按了下去。
　　“别急着起来，你还可以继续休息。”
　　“不用了。”攀着图娅的肩膀，牡蛎摇摇头，固执地重新坐了起来，“你们刚才是在说我的事吗？”
　　“没错。”米璐没有对这件事说谎的理由，“我们刚才在商量怎么才能把你身上的那个幽灵弄走，至于结果，你应该听到了。”
　　“去精灵那里……？”
　　“嗯。”
　　“你们要带我去吗？”
　　“当然。”
　　“……为什么？”
　　“为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想站起来，却又腿有些发软的牡蛎跪坐在床上，直直地盯着米璐，“我和你们认识才一天，你们没有理由这么帮我。”
　　米璐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再次笑了出来：“小家伙，你活下去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
　　“那我想帮谁，也不需要理由。”
　　“……怪人。”
　　“之前说我坏，现在又说我怪了？”
　　“你就是很怪。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怎么帮我吗？怎么又突然想起来了？”
　　“就和你说的一样，突然想起来的。要是你不信任我，那我也不会强求。”
　　“……”牡蛎犹豫了一会儿，“老实说，我不能完全信任你们，但我还是想试试。”
　　“小牡蛎，你也太诚实了。”
　　“你以为我想这样？！实在是因为他实在太烦了。从我醒来开始，他就一直在叫嚷着要我杀了你们，一刻不停，一刻不停……烦死人了。”

今日请假
　　有点事情，休息一天0v0

第二百零六章 第一次航海
　　“他要你杀了我们？”闻言的米璐好奇地看着牡蛎，没想到那把魔弓在她昏睡的时候也在找事。
　　但这种喧宾夺主的行为，也正好契合了埃布尔之前说的——这种灵魂武器会对宿主造成危害。
　　“……嗯。”
　　“具体怎么说的？”
　　“他告诉我，你们是坏人，想要杀我，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就这样。”
　　“到底谁是坏人啊？”米璐很想瞪那把魔弓一眼，却又根本找不到目标，只能自己气哼哼地哼了一声，“牡蛎身体里的灵魂，听好了，如果你想从武器里出来，然后另外找个身体，我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别再给我鼓捣些奇怪的事情。”
　　“……”
　　“怎么样？他说什么了吗？”
　　“他说，让我用毒苹果塞上你的嘴。”
　　“牡蛎，你有没有办法堵上他的嘴？”
　　“要是能堵，我早堵了。”
　　“那算了，既然你已经习惯这种骚扰了，那就先别理他了，来喝点蜂蜜茶吧。”
　　摇摇头，米璐将最后一杯放在托盘里的蜂蜜茶拿了出来，对米璐没什么防备的牡蛎也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桌边，捧着茶喝了一口。
　　一口暖融融的茶水下去，牡蛎还有些虚弱的精神提振了一点。
　　而一旁，看着她的米璐接下来也有打算。
　　她在之前的战斗中烧毁了海豚团五艘船，又送掉了他们几百人。就算这个海盗团的家底再大，短时间内也应该没办法再次发动进攻。
　　而她在这段时间里要做的要紧事情，就是找到这伙海盗的老巢，把他们全部收编了。
　　“牡蛎，我有件事想问你。”
　　“怎么了？”
　　“你之前说过想去投奔海豚团对吧？你知道海豚团的老巢在哪吗？”
　　“……”米璐的话让牡蛎警惕了起来——这不是因为她和海豚团有什么关系，而是她基于米璐之前的“疯子”行为产生的一种危机预感，“你想干什么？”
　　“我想去找他们。”
　　“你在找死吗？要是落在那些海盗手里简直生不如死，这次我是不可能跟你去的。”
　　“也就是说，你知道他们在哪？”
　　“……我是知道。但你没听我刚才说的吗？我不会再跟你去送死的。”
　　“可这不是送死。”米璐稍稍前倾上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有说服力一点，“牡蛎，你也知道我是暮辉领来的商人。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他们做笔交易。”
　　“那些海盗会跟你交易？”
　　“做海盗要的不就是钱吗？只要有钱赚，他们为什么不和我谈？”
　　“……你真的没在骗我？”
　　“当然了，不过我的商品是商业机密，具体内容不能告诉你。要是你觉得不安全，那就只带我们到海豚团的老巢外围就好。我会给你留下五百克伦，如果情况不对，你就带着这个走吧。”
　　“五百？！”听到这个数字的牡蛎愣了一下，“你不会骗我吧？”
　　“这间房一天就要几十克伦，这点小钱，我骗你干嘛。”
　　“那你还用薪水来束缚我。”
　　“这是两回事。你做了错事，就要受到教训。这五百克伦不算在你的薪水里，行了吧？”
　　“……”
　　听着少女的劝诱，一直处于缺钱状态的牡蛎再度沉思了片刻。
　　当她重新抬起头时，她的目光已经有所改变。
　　“好，我同意了。”
　　“真棒。”
　　目的得逞的米璐微笑着伸出了手，牡蛎迟疑了一下，还是和她击了击掌。
　　“小家伙，我们接下来来说点详细的——你是怎么知道海豚团的人在哪的？”
　　“我给他们送过裂血藤。”
　　“什么？”
　　听到牡蛎的回答，不止米璐，就连图娅和埃布尔都有些惊讶。
　　“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广？”
　　“我只是想要一口饭吃而已。那些海盗不会从城里掳人，但却会抓走被打劫船只的船员。如果上面有女人，就会变成他们的奴隶。”
　　“懂了。”
　　牡蛎的话没说完，但米璐已经知道了那些海盗需要裂血藤这种堕胎药的理由。
　　比起用脚踢打，药物流产的存活率的确要高那么一点。
　　不过，这并不能体现出他们在这件事上有人性。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让女人这种消耗品能多延长点使用时间罢了。
　　想到这里，米璐忽然有些犹疑要不要招募他们，但想到一支海军带来的实际好处，她还是打消了这种无意义的道德拷问。
　　只要她控制了海豚团，里面的所有人都将唯她命是从。真到了要他们出面的时候，找出一些罪大恶极的海盗处决示众，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
　　“所以说，你就是那次想要加入他们的？”
　　“在那之前我就想了。不过那次去送裂血藤时，我见到了那里的女人。”牡蛎咬了咬嘴唇，“她们和狗一样……不，甚至比狗还不如。我当时简短了头发，又没什么身材，那些海盗才没把我留下。”
　　“我倒觉得就算你现在这副模样过去他们也不会留你。要是把所有愿意过去送货的人都抓了，以后也没人能帮他们了。”
　　“或许吧，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次过去凶多吉少。”
　　“这点不用你担心，我自有把握。”
　　满怀自信地回应了牡蛎的担忧，米璐在房间里找了找，弄了副纸笔，然后在纸上按照系统地图画出了拉汶亚的下半部分与屏海城的位置。
　　“牡蛎，在这张地图上做个标记，你觉得他们的巢穴位置在哪？”
　　“我想想……大概这里，位于一座岛上。”
　　牡蛎低头回忆了一会儿，用笔在地图上点出了一个位置，米璐也紧跟着在系统地图上做了标记。
　　如果牡蛎没有记错，按地图比例估算，海豚团的巢穴距离屏海城约有200海里的距离，以海盗们所用的那些风帆舰的航速，一个来回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考虑到他们这次是过去接收，根本不用战斗，米璐也就没再用军工厂生产什么小快艇，而是打算直接在港口租艘远洋船，由船员送他们过去。
　　但很快，她就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她本以为租船只是件小事，可一听到要往南深入两百海里，所有出租船只的船长都摇着头拒绝了她，哪怕她加价也不同意。最终，米璐只能退而求其次，租了艘完全没有船员的小船。
　　这艘小船比她们之前出海钓鱼的船大不了多少，万一碰上风暴风险很大。
　　为了安全起见，米璐只能改变之前的计划，往军用工厂里放了一艘内河炮艇，用来备用。
　　内河炮艇在海军里属于最小的小不点，但对于按照质量计算工时的军工厂来说仍是一个庞然大物。
　　即使是30吨级的轻型炮艇，其钢铁消耗量也等于6000多把突击步枪。如果按照步枪产能，就算把所有十三个工厂加起来，她也需要生产六天多的时间。好在系统工厂在加工单一产品时有速度优势，产能全开之下，生产内河炮艇的时间只需要三天。
　　这三天里，米璐也只能在黄金鲨等着。
　　因为无事可干，她又恢复了来这里的初心，和图娅兄妹与牡蛎逛了城里的不少地方，也买了不少沿海特产。
　　三天之后，确认炮艇生产完成的米璐将它转入仓储，和另外三个同伴一起登上了三天前租来的那艘桨帆船。

第二百零七章 海盗；海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候总算有了缓和的兆头，和三天前比起来，屏海城的风雪勉强算是小了一些。但因为风雪从未停过，即使每日有人清扫积雪，街头的雪层也依然在地面上覆上半米来高。
　　主城区尚且如此，贫民区更不用说。在那里，不但道理遭到积雪封堵，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屋被大雪压塌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除了责怪命运，责怪城主，他们也责怪着这该死的天气。
　　——在今年之前，又有谁会想到这里会出现如此大的一场雪呢？
　　……
　　桨帆船上。
　　“好了，准备起航！”
　　跳上自己租来的帆船，米璐略显兴奋地在甲板上蹦了蹦，没有掩饰自己对大海的新奇。
　　她和图娅兄妹都不会航海，幸好牡蛎对此有所了解。
　　现在北风正盛，他们也不用借助桨帆船的桨，而是只需要直接拉开满帆，向着南方前进即可。
　　“呜哇——”
　　航行之旅并不像米璐想象的那样美好。船刚开出去十海里不到，从没上过船的图娅就被颠簸得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米璐的反应没她大，不过也有些头晕胸闷，不太舒服。她本来想造点晕车药，但在吐完之后，图娅尝试着治疗了一下她和自己。在治疗术柔光的包裹下，米璐感觉到了一阵暖意，胸口的不适也减退了不少。
　　这样一看，这种治疗法术的用途还真广，不但能治疗伤口，也能祛除一些负面效果。可惜，按图娅的说法，治疗法术并不能治愈疾病，否则还真是一种完美的诊疗方式了。
　　解决掉晕船问题后，四人迎着冰冷的海浪，在海上航行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到第二天的傍晚，他们终于在阴云笼罩之下到达了牡蛎所说的位置附近。
　　在能目视到岛屿的距离上，米璐特地和系统地图对比了一下——真正的海豚团巢穴其实和她之前标注的位置差了几十海里。要不是牡蛎在航路上凭借一些标志性礁石帮忙校正了航线，她还真可能扑了个空。
　　经过之前的惨败，海豚团对外来人并不是全无防备。
　　当米璐能远远望见海豚岛时，海盗们也早就通过哨塔看到了她。
　　没等他们接近岛屿，驻守岛屿的海盗们就很快派出两条快船，冒雪迎了过来。
　　“他们来了……”
　　发现海盗们朝着自己过来的牡蛎盯着越来越近的快船，满脸都是紧张。
　　因为手上有筹码，米璐反而一点感觉都没有。
　　等这两艘船进入她的招募范围后，她直接用海豚团副团长的头衔招募了船上的所有人。
　　尽管她没对这两船海盗下达任何命令，但当他们见到米璐时，他们仍然恭敬地向她行了礼。
　　“卡莉尔副——”
　　“好了。”
　　见他们差点把自己的头衔说出来，米璐赶紧止住了他们，同时让他们配合着在牡蛎和图娅兄妹面前演了出戏。
　　“我之前已经和你们的头儿说过了。我这次是来谈生意的，带我们过去吧，”
　　“是，卡莉尔小姐。”
　　船上的海盗对米璐的命令没有任何违抗。点了点头，几名海盗用缆绳将米璐的船和两艘快船连接起来，由它们在前方牵引，将他们带向了海豚岛。
　　海盗们恭顺的态度让牡蛎十分惊愕：她之前还以为米璐是单纯在赌，没想到，这个“暮辉城来的商人”居然真的有所准备——这让她忍不住对米璐有些刮目相看。
　　不过，尽管海盗们的态度让她稍微安心了一点，曾经来过一次这里的牡蛎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当他们的船在码头靠岸时，从来没示弱过的她居然躲到了米璐身后。
　　见牡蛎露出害怕模样，把她当小妹妹的米璐笑了笑，伸手牵住了她。
　　牡蛎这次仍然下意识地想要抗拒。可和米璐目光相对后，她还是小声哼了一声，乖乖地任由米璐牵住了自己的手。
　　“米璐小姐，这真是太离奇了，你是什么时候和这些海豚团的海盗有联系的？”紧跟上来的埃布尔和图娅对海盗们不怎么畏惧，但惊讶程度却不下于牡蛎。
　　“就在之前他们入侵屏海城港口的时候。”
　　“就那会儿？”图娅兄妹愣了愣。他们都不知道是不是有海盗成功逃离，所以也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而是惊讶于米璐的办事速度。
　　“没错。”
　　“米璐……你也太厉害了。”
　　“一点嘴上功夫而已，不算什么。”
　　“那也很厉害。”
　　“好好好，图娅说我厉害，那我就是大厉害。”
　　笑着摇摇头，心态放松的米璐调动系统面板，打开了战术地图。
　　在拉近比例尺后，整个海豚岛的地形都在地图上一览无余，而所有海盗的位置也全部在她眼里。检查完了地图，她没有犹豫，将岛屿上的所有五百多个海盗统统招募进了自己的第4军团里。
　　刹那之间，刚才还掌握着整个海盗团的凶残海盗首领就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光杆司令。
　　米璐本来准备让地图上唯一一个蓝点附近的部下直接干掉他，但想了想后，她还是决定暂时留下他的性命。
　　即使失去了权力，一个海盗头子也有很大的用处。
　　在这里杀了他，米璐没有任何好处。但如果把他囚禁起来，等到之后需要的时候再把他公审公决，那么，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海盗头子，就会是她“洗白”海豚团余下成员的一个重要砝码。
　　当然，她的计划是计划，在同伴面前，她还是得装装样子的。
　　“你们三个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在让图娅兄妹和牡蛎在外面稍作等待后，米璐就像这里的主人一样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海盗们修建的石堡，并在“部下”的带领下来到了海盗团长的所在地：位于石堡最顶层的一间房间内。
　　走在陌生的环境，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可他们却都对自己言听计从——尽管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但对米璐来说，这仍然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这种感觉就仿佛她在角色扮演游戏里开了隐身作弊，或者直接变换了阵营一样。即使之后再这么来几次，她也一点都不会感到腻味。
　　“卡莉尔——”
　　“嘘。”
　　伸手止住第五个要向她高声致敬的海盗，米璐走到海盗团长的房间前，伸手敲了敲门。
　　出于安全起见，哪怕她已经确认了周围都是她的手下，她的另一只手还是放在腰后，握住了已经可以随时击发的手枪。
　　“谁？”
　　“……”
　　从门内传出了一句疑问，但米璐并没有回答。之后，房间内依次响起了起身声，椅子挪动声，还有脚步声。
　　当脚步声延至少女面前时，房间里的人也打开了沉重的黑木房门。
　　“……？”
　　出现在米璐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还有着几道狰狞刀疤的男人。
　　在见到陌生来访者的瞬间，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可随着他看清楚米璐的模样，他的这种反感表情又忽然在顷刻间消弭一空。紧接着，没等米璐开口，这个海盗头子便突兀地在她的身前半跪了下来。
　　当他开口时，他的声音中甚至带着一种让米璐迷惑的激动颤抖：
　　“卡斯缇亚大小姐，您总算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东南有孤忠
　　卡斯缇亚大小姐？
　　为什么一个海盗头子会认出自己，又为什么他会在认出自己后这么称呼自己？
　　短暂的疑惑后，米璐的脑子飞速运转了起来。
　　她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海盗头子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同时对自己很敬重——否则他也不会跪下施礼，还激动到这种程度了。
　　再结合“卡斯缇亚大小姐”这个称呼，这名海盗头目应该是在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和她有了关联。
　　而根据他说的“您终于来了”这句话看，米璐·卡斯缇亚甚至还和他之间有什么约定。
　　约定……
　　联想到牡蛎之前说的“海豚团在最近愈发骁勇、壮大”，难道说，他是在之前的米璐·卡斯缇亚的授意下，故意来到这里发展的？
　　不，不太可能。
　　以米璐掌握的情报，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不会是这么有深谋远虑的人，否则，她也不可能十分轻易地就给米璐留下一个能被自己弟弟随便抓起来，还无一人帮忙的烂摊子。
　　这样一想，这个海盗头子就更有可能是另一个人为她埋下的棋子。
　　——米璐·卡斯缇亚的父亲，已经死去的老伯爵。
　　米璐对这位自己一来就去世的便宜父亲没什么太多印象，可她依稀记得，米璐·卡斯缇亚的房间里有很多她小时候的油画像，也有不少她和父亲在一起的肖像画。而且直到老伯爵去世，他也依然认为自己的大女儿是他的合法继承人。
　　作为父亲，他不可能不知道米璐·卡斯缇亚的性格，也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儿子的野心。
　　但同样，作为父亲，他也做不到为了保护女儿的地位，就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杀死或放逐。
　　这样一来，他就很有理由给米璐留下一些保险。
　　可惜的是，在拉汶亚城，他所留下的保险全部失效。反倒是在远离行政中枢的屏海城还有着这么一个人——不得不说，这稍微有些讽刺。
　　如果这个海盗头目真的是老伯爵的人，他对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不说十分清楚，也一定有所了解。
　　因此，面对他，米璐最好的办法不是硬装，而是和面对艾文时一样，摆出她的通用绝招：失忆。
　　“……你知道我？”
　　微微侧过头，米璐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疑惑，平视着跪下之后仍没有比自己矮上多少的海盗首领。
　　“臣下是约伦·暗石，老伯爵大人的部下。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派人搜索您的消息，没想到，您居然主动过来了。”
　　“抱歉……”看着对自己表忠心的海盗头目，少女歉疚地摇了摇头，“你可能认识我，可我似乎忘记一些事了。”
　　“什么？”
　　“我知道我是米璐·卡斯缇亚，也知道我的弟弟要杀我。但在被追杀的路上——”米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摔了一跤，受了些伤，所以丢掉了一些记忆。”
　　“那个该死的篡位者，大小姐，您还伤到其它地方了吗？”
　　“没有没有，你看，我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当时不小心摔倒，也只是忘记了一些东西。还好有艾文保护我，我才能够脱险。”
　　“艾文·诺尔诺斯·米里昂？那个夏尔骑士团的骑士领主？”海盗头子不但认识米璐，看上去也认识艾文，“他是个好骑士，不过他没陪大小姐您一起过来吗？”
　　“米里昂有点事情，他率先离开了。”
　　“怪不得大小姐您会过来这里……没关系，大小姐，您能平安到这里就好。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
　　面对仍然半跪在地的海盗头子的询问，米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率先检查了他的属性。
　　【约伦·暗石】
　　[男 42岁]
　　[所属：海豚海盗团]
　　[军事：15]
　　[谋略：12]
　　[魅力：8]
　　[管理：15]
　　[战斗：22]
　　[性格：沉稳、知人善任、（？）]
　　[弱点：雷电系法术、（？）]
　　[特性：海军提督（领导海军舰队时，所有舰队成员组织度+30%，战斗效率+10%）]
　　约伦·暗石不愧是老伯爵委以重托的心腹。他的各项数据都和艾文不相伯仲，特性也很适合米璐准备发展的海军，最重要的是，他的性格没有什么负面内容。
　　有鉴于此，在有筹码在手的情况下，米璐决定给他一些基本的信任。
　　“在见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我来这里，只是听说这里有支凶悍的海盗，所以想过来和他们谈谈，看能不能在我对付我弟弟时帮上忙。”
　　在弄清楚他的性格后，少女摇摇头，和他说了真话。
　　她这样说不单是在表达自己的信任，也是在测验他的忠心。毕竟，面对“少主势弱”的大局，忠臣反水这种事情并不鲜见。
　　海豚团恶名在外，约伦·暗石肯定也有一份功劳。如果他真的只想图财，那他萌生出把米璐绑了交给现任伯爵的念头也不算意外。
　　如果不是米璐已经完全控制了整个海豚岛，她还真不敢就这么和他说这些话。
　　“原来如此，看来，您那次受伤的确忘记了重要的东西。不过放心，虽然您的目的和我想的不一样，但我依然听大小姐您的差遣。”
　　“谢谢，约伦，你先起来吧。”
　　“谢大小姐。”
　　低头用额头在手肘上贴了一下，再次表示完敬意的约伦·暗石站了起来，并邀请米璐进入了他的这间“办公室”。
　　进入房间之后，米璐才发现这间办公室的墙上挂满了拉汶亚周边海域的海图和水文测绘图。这些海图资料的详细程度之深，恐怕连拉汶亚舰队的总部也比不上。
　　看来，约伦·暗石在这里待命的这些时间是在真心发展海豚团，可这样一来，米璐就有了个问题：
　　“约伦，这些海盗也都是爸爸派给你的人吗？”
　　“并非如此。”
　　约伦·暗石将房间里的唯一一张椅子让给米璐坐下，然后站在旁边，恭敬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海豚团几年之前就已存在，而在半年之前，我才受命带着一支拉汶亚卫队的精锐来到这里，用海盗的决斗传统干掉了这里的前任海盗团长，接管了这个海盗团。”

第二百零九章 武装炮艇
　　“原来是这样……”
　　闻言，米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以约伦23的战斗力，干掉一个海盗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一来，也能稍微解释一下海豚团的风评问题了。
　　“约伦，我来这里之前听屏海城的人说，你的海盗团里抓了很多女性奴隶？”
　　“那都是之前的海盗干的，我接管这里后已经把她们都放走了。在拉汶亚出事之后，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指挥海豚团劫掠物资，并袭击拉汶亚舰队。这其中固然会攻击到一些无辜者，但为了筹措军费……”
　　“不用说了，我能理解。”
　　抬起手，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米璐止住了约伦的解释。
　　实际上，不管他说的是不是实话，米璐都决定利用他的领导才能，让他和黄铜义勇军的莱登一样，在米璐自己掌握保险的情况下仍然率领海豚团。
　　他现在做出的解释不会让米璐改变主意，却能让她心里的道德压力小上很多。
　　“你是爸爸的部下，又是为了我才来的这里，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
　　“卡斯缇亚大小姐，能得到您的信任，我很荣幸。”
　　不知道米璐意图的约伦·暗石发自真心地感佩了一句，询问起了她的下一步计划。
　　“大小姐，既然您来了，我也就听您的吩咐——您需要我做什么？”
　　“我暂时还不需要你做什么，你也知道，我来这里只是偶然。既然我们已经接上头了，那我和我的同伴今晚在这留宿一晚，明天就离开。”
　　“您还要离开？”约伦·暗石愣了愣，有些不太理解米璐的想法，“大小姐，外面很不安全，您最好先留在这里。虽然我的手下前几天在进攻屏海城时受了不少损失，可保证这里平安无虞还是没问题的。”
　　“放心吧，约伦，我能来这里，就代表贝尔特拿我没辙。我现在在翠石堡境内有一处根据地，手下也有几千个士兵，时机一到，我就会发起反攻。到了那时候，才是真正需要你们的时候。”
　　“这……您说的是真的？那太好了，大小姐。无论您什么时候过来，只要有需要，我万死不辞。”
　　“谢谢你对爸爸和我忠心。虽然我明天就要离开，但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两样东西。”
　　“大小姐，您不需要给我什么赏赐。”
　　“不，不是赏赐，跟我来吧。”
　　从椅子上起身，米璐走在前面，带着需要稍微弯腰才能过门的约伦走出了房间。
　　她本来的意思是先留台电台和太阳能发电组给他，用来保持联络。但因为造这些东西需要一段时间，她索性决定先带他去看自己准备留下的另一个东西：她之前没用上的内河炮艇。
　　内河炮艇的“内河”两字已经说明了它的性质：这种几十吨的小炮艇甚至称不上舰。比起纯木质结构的同排水量船只，它的外形也要小上一圈。不过，就算它再怎么小，那也毕竟是现代化作战思路下的产物。
　　作为内河炮艇，这艘几十吨级的小船拥有着即使是拉汶亚的千吨级巡防舰也无法比拟的优势。
　　在航速上，使用柴油发动机组的内河炮艇最高能跑出二十多节，足以对这个世界的任何战舰执行风筝战术；而在火力方面，它的优势还要更加明显：被设计为内河炮艇的小船所承担的主要任务并非和敌对正规海军交战，而是进行战术层级的对岸火力支援。
　　即使在米璐没有花费经验进行装备改装的情况下，这艘小炮艇也仍然装备了一门76毫米速射炮，以及固定在左右舷的两门重型喷火器。
　　在对阵它的主要假想对手拉汶亚舰队时，不管是速射炮的高爆弹，还是喷火器喷出的火焰，都能对钢骨木身的拉汶亚巡防舰造成足以致命的恐怖打击。
　　尽管它的适航性让它无法进行长距离远征，可有了这艘小艇在，海豚岛的安全至少是不用担心了。
　　“大小姐，这是……”见到米璐凭空变出来的小炮艇，约伦的脸上满是惊讶。
　　“我给你们带来的武装船。”米璐轻飘飘地回答了他，同时率先跳上了这艘小艇。
　　系统工厂所生产的载具有一个好，那就是它们会自带一份操作指南。这份详尽的操作指南不但介绍了如何操作与维护载具主体，同时也会介绍载具上所有辅助设备和武器系统的用法。
　　在装甲车上，这份指南有一个指节那么厚。
　　在小炮艇上，这份指南的厚度则等同于一本字典。
　　而如果米璐造了艘航母出来，那上面的指南估计就不能再用“书”来衡量，而是得用房子来装了。
　　这些指南书在之前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懂，不过在通过系统本地化，再配合她的编制内学习功能后，它们就能用最快的速度被她的部下消化吸收，让他们成为勉强合格的海员、装甲兵或飞行员。
　　带着约伦游览了一遍这艘小炮艇，并向他介绍了炮艇的参数和武器功能后，她让约伦叫来三十来个他手下最好的水手，将本地化后的操作指南交给了他们，并给他们下达了学习指令。
　　米璐之前已经习惯了指挥部队，在做这些事时，她本身也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了一种领导者的气场。
　　把她的言行看在眼里的约伦有些感叹，也有些欣喜。
　　“大小姐，您这几个月看来成长了很多。”
　　“是啊，没了爸爸的庇护，我也只能靠自己了。”站在炮艇甲板上的少女看着海面上的破碎月影，耸了耸肩，“我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我已经从艾文那里听说了我以前有多混账。我很讨厌那样的自己。不管改不改变，我都不会再回到那条路上了。”
　　“……大小姐，能听到您说这些，我真的很高兴。和您的弟弟比起来，您的确是拉汶亚最适合的统治者。”
　　“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转过身，米璐向着自己今天新认识的部下笑了一下。
　　“当海盗其实挺自在的。约伦，和我弟弟开战不是什么简单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其中的风险。就算如此，你也愿意死心塌地，不离不弃地一直帮我吗？”

第二百一十章 白噪音
　　米璐的提问看上去只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可在约伦·暗石听来，这却无疑是对他忠诚最直接的叩问。
　　也因此，在听到这句话后，他的回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大小姐，我这条命是老伯爵大人救的，保护他的女儿是我的责任，更何况，您也的的确确是拉汶亚法统上的继承人。我曾经发过誓要为卡斯缇亚家族付出一切，如果大小姐您对我有怀疑，我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这就跟您一起离开。”
　　“不，约伦，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约伦真的有和她一走了之的意思，没这个打算的米璐赶紧摇了摇头。
　　和约伦本人想的不同，她之所以问这个，其实不是她对约伦·暗石的忠诚度有何怀疑，而是她想测试一下，到底在什么条件下，其它人的所属才能和萨拉尔父女一样变为[米璐·卡斯缇亚]。
　　现在看来，仅仅是口头宣誓效忠并不能触发这种改变。哪怕约伦·暗石的忠心天日可昭，他的这个回答也没有让他的所属发生变化。至于原因，则不知道是因为所属之间无法相互覆盖，还是她没有达成某个必要条件。
　　仔细回想一下，她之所以能获得萨拉尔父女的“效忠”，是源于她帮了他们两个一个很大的忙。
　　或许，其它人的这种效忠也和这个一样，需要她付出什么才能获得。
　　可惜，她现在不太适合直接去问约伦“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在控制了海豚团所有成员的情况下，她现在还不急着拿下约伦·暗石的系统效忠。等到她之后拿下拉汶亚，需要他继续留任之时，她再考虑这个也不迟。
　　“好了，别想太多，约伦将军。我们先去码头吧，我的几个同伴还在那里呢。”
　　“是，大小姐。”
　　尽管米璐的态度平易近人，不敢逾越雷池的约伦·暗石仍然行了一礼，这才跟着她离开炮艇，前往码头，找到了正在这里等待的图娅兄妹和牡蛎。
　　由于对米璐的安全有所担心，他们三个的心情都没有怎么放松。直到见到米璐回来，图娅兄妹这才松了口气。
　　牡蛎的表现没他们这么明显，可也把因为紧紧攥着而导致出汗的手在身后偷偷擦了擦。
　　“怎么样？米璐小姐，你们谈完了吗？”
　　“都谈妥了。”
　　在几人身前停下脚步，米璐点了点头。
　　她现在的安全已经没有威胁，所以，准备带上牡蛎离开屏海城的她也就没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我这次本来只是想和海豚团谈生意，但实在巧得很——海豚团现在的团长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混账海盗，而是我爸爸的老部下。”
　　“什么？”埃布尔有些愕然，反应过来的图娅惊讶地张大了嘴，“米璐，也就是说……这个大叔是拉汶亚卫队的人？”
　　“是的。”
　　“这也太巧了！不过，这对你一定很有帮助。”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爸爸的部下’，什么‘拉汶亚卫队’？”
　　米璐的短短两句话已经让图娅兄妹弄清了情况，但仍然把他们三个当成商人的牡蛎可不知道这些。
　　摸着自己的脑袋，她站在一旁，就像一个观摩别人打牌的局外人。
　　“小牡蛎，实话实说了吧。其实，我的身份不是什么暮辉领的商人，而是拉汶亚的正统继承人，米璐·卡斯缇亚。”
　　“……”牡蛎挠头的动作短暂停滞了一下。当她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因为惊讶带上了一点小结巴，“啊？！你、你就是那个五百人……”
　　“咳，那都是我弟弟弄出来的谣言。”
　　没等牡蛎把她的“称号”说出口，米璐已经捂住了她的嘴。直到牡蛎点了几下脑袋，她才收回了手。
　　“那你为什么之前在港口要——”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
　　见到牡蛎又要给她说露馅，米璐匆忙故技重施，捂着她的嘴打断了她。
　　虽然米璐并不避讳说这个，但这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情总归不太光彩。能一笔揭过，那就没必要再次提起。
　　牡蛎是在城里混的老油条，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不低。看到她的眼神，不用米璐多说，她也乖乖闭上了嘴。
　　让这个小家伙安静下来后，米璐看了一圈周围的同伴们：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这里的海盗们对我们没用敌意，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今天天色已晚，我们今天就在海豚岛休息。等明天，我们再搭一艘海豚团的船回去——约伦，没什么问题吧？”
　　“谨遵调遣，大小姐。”
　　……
　　不管是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海盗巢穴的居住环境都好不到哪去。
　　尽管约伦·暗石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他们四个，这处有着不少盐渍，蛛网和青苔的岛上最豪华房间也比不上“黄金鲨”的一个中等客房。
　　往生产列表里加了一台高功率电台和相应的发电组后，米璐和图娅背靠着背睡在一起，渡过了一个潮湿的晚上。
　　第二天，起了个大清早的米璐将生产完毕的电台交给了约伦，在对他说明了使用方法的同时，也将整套电台组的使用手册交给了几个谋略高点的海盗。而临走时，她也没忘记调整一下约伦的属性，将他的谋略、军事、管理、魅力各加了一点，便于他更好地依靠海豚团的力量在这里和拉汶亚舰队斡旋。
　　做完了这些，几人这才登上一艘海豚团的冲撞战舰，逆风返回了屏海城，并在较为不起眼的一处城外海岸下了船。
　　米璐本来来这里的意思是度假，可在走了海豚团这一遭后，她也没了太多玩的心思。
　　牡蛎是个孤儿，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带走的东西。至于米璐还没住完的那几天店钱，她也懒得再去要回。
　　重新回到自己的藏车点，几人花了阵工夫把装甲越野车清理了出来，准备返回铁矿据点。
　　让发动机空转了一会儿后，坐上驾驶室的少女摇上窗户，踩下了油门。
　　——轰！
　　狂躁的引擎轰鸣声中，装甲车在积雪中硬生生碾开一条道路，撞了出去。
　　调整了一下方向，米璐将前进的方位朝向了北方。
　　正当她准备打开音响、放点音乐助助兴时，一直保持在唯一活跃频段的车载电台里突然一改往日寂静，传来了一阵模模糊糊的无线电声：
　　“米璐……（沙沙）……你……（沙沙）……能听到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偷家
　　电台里的声音很模糊，并伴随着强烈的杂音，但通过这些带着杂波的声音，米璐仍能听出来说话的是个女性。
　　这个世界的无线电环境无比干净，且拥有她所给电台的都是她信任的人。在对方是女性的情况下，给她出这个消息的就只可能是塞西尔、西格娜和米蕾卡其中之一。
　　铁矿据点是她的“老巢”，理应安全。西格娜那边有绿松石，平时也没必要用无线电通信。
　　莫非，塞西尔那儿又出了什么问题？
　　怀着七分疑惑，三分担忧，少女抓起话筒，回应了对面：
　　“米璐收到，请说明一下身份。”
　　“米璐……（沙沙）……铁矿这边……（沙沙）……有……”
　　听到米璐的声音，对方的语气一下子急切了不少，可从那边传来的讯息却仍断断续续。
　　米璐配置的所有电台都是大功率电台，在这个距离上，本应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这种莫名的情况听上去像是受到了什么干扰……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针对性的干扰无线电？
　　“怪事……”
　　虽然心里满是疑问，但捕捉到“铁矿”这个关键词的米璐还是立即打开地图，查看起了北方的情况。
　　果不其然，她在黄铜要塞、碎斧部落、怒牙部落和翠石堡四地的单位都很正常，但铁矿方面却出现了一些异状。
　　再通过检查军团满员率，她发现原本满编的第1军团出现了两位数的战斗减员。显然，这些减员都来自于刚刚发出信号的铁矿据点。
　　“米璐，出什么事了？”见到米璐的神色有些不对，同样听到了无线电内容的图娅有些担心地看了过来。
　　米璐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但应该是我那个混账弟弟找到铁矿了。”
　　“啊？！那蒲桃和米蕾卡她们岂不是有危险？”
　　“嗯……别担心，我现在就处理。”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的狗屎弟弟，猜测是拉汶亚卫队对铁矿动了手的米璐放大了铁矿附近的战术地图，并如她所料的一样，在铁矿附近发现了上百个不明身份的红点。
　　不过，和米璐对“敌人来自翠石堡境内”的判断完全相悖的是，这些红点的位置不是西边，而是东边。
　　铁矿据点虽然是米璐的后勤中心和联络中枢，本身却没有太多的安保力量，只有一百人不到的兽人技术兵在那里驻扎。
　　在米璐的潜意识里，她不认为已经被自己扫荡过、且驻有手下重兵的东部荒野南段能出现对铁矿有威胁的部队。可地图上的现实已经狠狠打了她的脸。
　　“啧……”
　　一下子被敌人攻击到没什么防备的软肋，米璐竟然有些不太好下手。
　　在大雪堵塞道路的情况下，她本人快速回去救援并不现实，所以她只能暂且在纸面上调兵遣将。
　　她手下的两个兽人部落和黄铜要塞离铁矿都有数百公里远，要是在平时，她还能让运输车队帮忙运兵，但在运输车队也被堵在铁矿的情况下，她手下能够及时驰援的力量，也就只剩下了她新招募的半人马部队。
　　而即使是它们，想要赶到也至少需要三个小时。
　　麻烦归麻烦，除了调动半人马，米璐一时间也没有其它办法。在立刻派遣所有两百二十个半人马赶去支援后，她抓着话筒，继续呼叫起了铁矿方面。
　　然而，在之前最后一句通讯后，不管她怎么呼喊，对面都没有反应，反而是从频道里响起了塞西尔的声音。
　　“米璐，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
　　塞西尔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像是午睡刚睡醒。
　　听到她的声音，米璐忽然想了起来，塞西尔在这里也可以帮上忙。
　　糠草镇离铁矿就八十公里，如果她能组织救援力量，骑马一个多小时就能赶到。这个时间虽然仍然不短，但也比半人马的机动时间快出很多。
　　想到这里，少女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塞西尔，我有事情要找你帮忙。”
　　“怎么了？”
　　“我的铁矿受到了不明身份敌人的攻击，我和那边已经断了联络。我现在在拉汶亚的屏海城附近，暂时赶不回去……”
　　“屏海城？！你什么时候去那里的？”
　　“先别说这个，你手下不是有人吗，我需要你带一批人过去铁矿协助我的人防御，期间产生的所有资金由我负担。”
　　塞西尔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现在吗？”
　　“就现在，我的手下已经减员二十多个了，那里还有没战斗力的平——你那有骑手吗？”
　　“我现在能腾出几十个骑兵来。”
　　几十个骑兵的规模在一个镇子上已经属于危险因素，只是毒蛛“家大业大”，当地巡防队不想，也不敢去管。
　　听到塞西尔手底下有人，米璐没工夫去感叹毒蛛的势力，而是立刻重申了自己的请求：
　　“请马上带他们过去，拜托了。”
　　“……我知道了。对了，米璐，需要我帮你找哈纳尔吗？白金玫瑰手上的护卫也不少。”
　　“嗯，谢谢。”
　　稍微想了两秒，米璐很快同意了这件事。
　　她现在需要一切能够帮得上忙的人。铁矿就是哈纳尔给的，她也不怕位置暴露。
　　这种时候，能多一个人，也能多一点力量。
　　“塞西尔，帮我再联系一下白金玫瑰，条件和你这边一样。”
　　“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从米璐的语气中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塞西尔话里的困意也少了不少。
　　结束通话后，她很快去处理起了米璐嘱咐的事情。而米璐这边也不得不以消耗车辆寿命为代价，强行加快了速度。
　　一边飙车，她也时不时查看一下铁矿那边的战损速度。
　　观察半小时下来，她发现铁矿兽人的战损速度维持在每十分钟2-3人左右；这种零敲碎打的损失和对方上百的人数并不匹配，不过，这可是在兽人使用热武器、且基地具有完备堑壕和自动武器站的情况下付出的损失。
　　火力密度这东西并不是恒定的——我方的人数越减员，使用同样武器能泼洒出的子弹也就会越少。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不到两个小时，铁矿恐怕就会全盘失守。
　　还好她从海豚团回来得及时，又还好塞西尔碰巧也在，要不然，铁矿这次就真的危险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狼群
　　“米璐小姐，情况如何？”
　　等待米璐通讯完毕后，坐在后座的埃布尔抓住驾驶座椅背，问起了情况。
　　他和图娅都全程听了刚才的对话，但因为没有系统地图，他们对情况的理解还是只能依靠米璐。
　　“……没什么，问题不大。”
　　米璐的心里急得火急火燎，嘴上却没有说得太紧迫。
　　天公不作美，她开的这辆车也最多就能跑那么快，与其让图娅兄妹跟着瞎担心，倒不如给他们少点心里压力。
　　埃布尔还想问些什么，但看着米璐双手紧握方向盘，一心驾驶的样子，他也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剑，没再打扰她。
　　“刚才那是谁的声音，你又在和谁说话？”
　　牡蛎并没有见过无线电，对这种东西，自然也会发出每个人都会发出的疑问。
　　因为米璐没工夫解答，图娅就担任了老师的角色。跟她说了米璐现在的情况，以及这些设备的用途。
　　听完治疗师的科普，牡蛎好奇地把手伸到空调出风口挡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这下面在烧煤呢。”
　　“……”
　　……
　　数百公里外。
　　与屏海城隔着整个拉汶亚领的铁矿，没有雪，没有风。
　　紧紧握着手中的弓，米蕾卡站在堑壕后，用锐利的目光锁定着东方的重重森影。
　　在她身边站着的是几十个端着步枪的兽人和十几名拿着草叉的农民，而在她面前的森林中，则潜藏着一双双充满敌意的红色眼睛。
　　和收到呼叫时的米璐一样，这名被唤作“红莺”的射手也从没想过铁矿会遭到攻击。
　　但摆在她眼前的事实不容回避：今天上午，一大群黑色的巨狼忽然来到了铁矿附近。这些庞大，且带着天赋魔力的野兽虽然体型巨大，却行动轻捷，在行动时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不是它们在踩过雷区时触发了警报，负责放哨的兽人士兵根本反应不过来。而即使它们即使打响了手中的枪，也只是起到了迟来的警告效果。
　　在狼群的悍不畏死的迅猛突袭中，好几个兽人被当场撕成了碎片。幸好剩下的兽人及时拿起武器、跳进战壕，这才用火力击退了这些凶残的不速之客。
　　看着远处同伴的残肢和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一些兽人愤怒地提枪跑出战壕，想要去追杀这些巨狼，可没想到，这些畜生居然也会使用魔力——从巨狼嘴里喷出的闪电让兽人麻痹得无法动弹，紧接着从林中飞出的魔法弹则轻松打断了它们的脖子。
　　这些伤亡并没有吓倒兽人们，但见此情景，被米璐委以防御任务的米蕾卡还是匆忙止住了他们的送死行为。
　　在让他们留在堑壕中固守后，米蕾卡回到矿洞内，将没有战斗力的蒲桃藏到了矿洞深处，又委托瑟瑟维菈姐妹分别前往黄铜要塞和怒牙部落寻求援军，她自己则打开米璐留下的电台，用半生不熟的操作方式开始了呼叫。
　　米蕾卡一连呼喊了十几分钟，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电台里终于传来了米璐有些模糊的声音。
　　“米璐？！”
　　抓到救命稻草的米蕾卡听到回应，赶紧打起精神，用最简短的话说明了情况。
　　然而，在她的话说完之后没过两秒，随着外面的一阵霹雳声，电台里又只剩下了沙沙的白噪音。
　　感觉不妙的她抓起弓箭，冲了出去。结果只看到东面的森林里一阵紫色弧光闪烁。紧接着，之前本已退却的狼群再次发动了攻击。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些巨狼比她想象中的多。
　　这群专精狩猎的畜生组成十几到二十只的狼群，从不同的方向向铁矿防线发起冲击。
　　兽人们的射击精度毕竟不怎么样。在狼群聚成一团时，它们可以用优势火力进行拦阻。但面对这种分散进攻、甚至还有狼群包抄的情况，它们即使用尽全力泼洒子弹，也不能完全将它们阻挡在堑壕外。
　　再加上狼群们还会使用雷电攻击，尽管兽人们拼力反击，每隔几分钟，都会有一两个兽人被狼群掉出去，或者被几束电光同时击中，变成焦炭。
　　凭借着自己百发百中的射术，米蕾卡在刚才的几次狼群冲击中射杀了不下十下巨狼。可比起来还潜在森林里的那些红瞳野兽来，这点数量几乎改变不了什么。
　　“呼……”
　　呼吸…
　　呼吸……
　　呼。
　　吸。
　　——嗖！
　　屏息凝神片刻，抓住时机的米蕾卡挽弓搭箭，向着树林里的某处一箭射了出去。
　　一声巨狼的哀嚎声中，迸射出的鲜血溅满了周围的杂草。而就是在此同时，六十多只巨狼再次向着他们的阵地发起了冲锋。
　　一时间，哒哒哒的震耳枪声再次杂乱地响了起来，米蕾卡也连续引弓，每一箭都射向了巨狼的喉咙或心脏。
　　短暂的交火结束后，他们的堑壕前又留下了十几头巨狼的尸体，而堑壕最边缘，也又有两个兽人惨叫着被巨狼拖了回去。
　　以这种战损比，兽人们绝对能消耗掉数量于它们几倍的野兽。
　　但在不知道对方数量的情况下，即使是这种勉强算是好消息的事情，也改变不了米蕾卡心里的沉重。
　　“呼——呼——”
　　连续射出十几箭后，体力消耗不少的米蕾卡呼吸稍显急促了起来。
　　经过连续几次战斗，狼群们也许和她一样有所乏力，可它们却有着更多的数量。
　　“嗷呜——”
　　乘着兽人们着急着整补弹药的时候，刚才才潜回森林里的狼群们又去而复返，再次向阵地发起了进攻。
　　也许是已经厌烦了一次一次的小规模进攻，它们这次的数量比之前更多。米蕾卡粗略数了一眼，就知道冲过来的狼群数量在百只以上。
　　指挥着身边的几个兽人去堑壕边缘填上缺口后，她来不及喘口气，再次举起了手里的短弓。
　　——嗖。
　　瞬息之间，米蕾卡又用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射出了一箭。
　　箭矢的速度比兽人的子弹慢，却要更加精准。在狼群冲锋途中，她的箭矢就和之前射出的每一支箭一样，精准地命中了这些野兽的要害部位。
　　如果这些狼群也和之前一样，它们应该在冲到堑壕前时剩不下多少只。
　　可偏偏这次不一样。
　　在某种东西，或者某个人的催逼下，巨狼们这次再无保留，全部发起了对铁矿据点的攻击。
　　密集出动的狼群遭受了弹雨更多的杀伤，却也让它们在冲到堑壕前时还剩下了相当多的数量。
　　抓住兽人们动作的空隙，黑色的巨狼们猛扑上前，开始了疯狂的撕咬。眼见敌人扑到面前，本来就以近战和血性见长的兽人们索性也抛下枪支，拔出腰间的弯刀，大吼着冲了上去。
　　“去死吧！畜生们！”
　　电弧，嘶吼。
　　血影，刀光。
　　短兵相接之后，铁矿据点的阵地上仿佛顷刻之间换了一个画风，又回到了最纯粹的东部荒原上兽人和野兽的厮杀。
　　嗅着飘散的血腥味，米蕾卡本能地后退了两步：兽人们能凭借自己的体魄和巨狼颤抖，作为普通人类的米蕾卡却做不到这点。
　　在感觉情况不妙后，她当即收起短弓，准备沿着堑壕回到矿洞内部死守，可巨狼们并没有放过这个薄弱点：她刚走出没几步，一头巨大的黑狼就从高处一跃而下，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黑狼锋利的爪子按住她的上臂，在她的手上划出了数道血痕。米蕾卡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可却完全无法摆脱巨狼的压制。
　　就在她挣扎的动作稍微放缓、以为自己的脑袋要被咬掉的时候，她却忽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有什么滚烫、坚硬的东西从上到下，顶在了她的股间。
　　那玩意微微颤抖着，散发着逼人的热量，也散发着令她恐惧的气息。
　　“什、什么……！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第二百一十三章 是友非敌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米蕾卡在一怔之后很快惊叫了出来，并重新开始起了挣扎。
　　可人类的力量毕竟有限：在狼爪压制之下，不管她如何努力地踢蹬，谩骂，都根本碰不到身上的巨狼分毫。
　　绝望与羞耻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忍不住呛着声哭了出来。
　　就在她感觉那东西已经抵着自己的衣物深入半寸的时候，她所期待着的救兵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赶了过来。
　　——唰。
　　随着一道银色剑光闪过，黑色巨狼硕大的头颅落在地上，喷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脸。
　　惶恐地擦了擦眼睛，米蕾卡看到了帮助自己的人：一个骑在白马上的女骑士。
　　看了米蕾卡一眼，她勒转马头，俯身向她伸出了手。
　　“别担心，我受父亲的委托前来帮助你们。”
　　“谢……小心！”
　　劫后余生的米蕾卡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女骑士的手腕。
　　但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她也看到了从骑士身后扑来的黑狼。
　　情急之下的弓箭手赶紧出言提醒，但没等骑士出剑，一支从远处射来的魔法箭已经将巨狼钉在了地上。
　　“科莉夏·弧光？”
　　米蕾卡在糠草镇的冒险者行会干过一段时间，也和那个射出这一箭的半精灵见过几面，见到对方的样子，她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半精灵的身份。
　　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半精灵冲着米蕾卡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再次发挥她的种族天赋，三箭连珠，连续射杀了三头和兽人们厮杀在一起的巨狼。
　　而在她的身后，近百名骑手也从两个方向冲了过来。
　　这两队骑手中的其中一队装备精良，身着统一的半身甲胄，臂铠上纹有白金玫瑰标志。他们既是白金玫瑰糠草镇分会的安保队，也是哈纳尔给自己女儿提前找的骑士扈从。
　　和他们比起来，另一队骑手的装备较为杂乱，武器也五花八门，但就和白金玫瑰的护卫们一样，这些骑手也有一个统一的标志——小臂上的毒蛛纹身。
　　两队骑手虽然来自两个方向，但显然已有默契。在冲入战场后，他们没有对常识中的敌人兽人展开进攻，而是杀向了那些从林中扑出来的巨狼。
　　一时间，刀光剑影，马嘶狼嚎；敌我双方战成一团，获得喘息的兽人也重新拿起了步枪。
　　一阵激烈的交锋之后，丢下六十多巨尸体的狼群重新撤回了林间。一些杀上瘾的毒蛛成员想上前追击，却被后赶上来的一名身披红色斗篷、扎着两条金色麻花辫的女子高声制止：
　　“停止追击！我们摸不清它们的数量。你们的任务是守住这里，不是去林子里追踪那些野兽。清点一下伤亡，然后原地待命！”
　　“是，塞西尔大姐。”
　　回答她的人明显比塞西尔要大，但他对塞西尔的称谓十分尊敬，对她的命令也不敢有任何不从。
　　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商会护卫和毒蛛成员好奇地看着这里的一切：没见过的复杂设备，没见过的钢铁载具，没见过的防御阵地，还有没见过的对人类没有敌意的兽人。
　　塞西尔的部下没什么见识，她可对这里十分熟悉。从马上跳下来，亲自来到这里的塞西尔和米蕾卡与女骑士一起，在矿洞内进行了会合。
　　“给，红莺，擦擦吧。”
　　米蕾卡和塞西尔没什么太多交情，却也相互认识。
　　看米蕾卡满脸是血的狼狈样子，塞西尔掏出手帕，递给了她。
　　“谢了，灵猫。”
　　接过手帕擦了擦脸，米蕾卡呼了口气，看了洞外的战场一眼。
　　原本的防御雷场上横躺竖摆着上百只死去的黑色巨狼和兽人的尸体，期间也夹杂着几个人类——在刚才的战斗中，毒蛛和白金玫瑰护卫队都有个位数的伤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力耗竭，之前对兽人造成不少麻烦的魔法飞弹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频繁出现，但它唯一的一次出现，仍然击落了一名白金玫瑰骑手。
　　“不客气。”收回手帕后，塞西尔毫不嫌弃地把它重新揣回了兜里，“我们是听了米璐的请求过来帮助的。这位——”
　　“艾琳娜·哈纳尔。”女骑士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哈纳尔分会长的千金也是如此。我把你们遇到麻烦的情况告诉了哈纳尔先生，他就派了女儿和手下过来。”
　　“嗯。”对塞西尔的解释，艾琳娜没说什么，“这里是什么情况？你们捅了狼窝了？为什么会惹到这么多森林狼？”
　　“森林狼？”塞西尔轻笑了一声，“骑士小姐，它们可不是什么森林狼。这些会雷电魔法的狼都是东部荒原滨海地区的黑霜狼，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在森林。”
　　“所以，你们跑到荒原深处去捅狼窝了？”
　　艾琳娜对米璐目前的军事部署情况不太了解。对她来说，深入东部荒原依然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多少知道一些米璐部下情况的米蕾卡摇了摇头：“不，我们从来没有踏足过南部滨海。”
　　“那这是……”
　　“兽人。”塞西尔突然说道。
　　“兽人？”
　　“红莺，我和米璐之前抓到过一个兽人大祭司，她把它如何了？”
　　“……好像是放了。”
　　“那就没错了。”塞西尔打了个响指，“我看刚才那枚魔法弹很眼熟，要是我没记错，那种魔法弹就是那些兽人大祭司使用的。米璐好心放了它，它却返回部落，要恩将仇报了。”
　　“可是米璐小姐她……”
　　米蕾卡本想告诉塞西尔怒牙部落已经完全落入了米璐的掌控，但想到米璐之前刻意没把这点告诉塞西尔，她也在话没说完前及时改了口。
　　“米璐小姐她那么善良，那些绿皮真的会背叛吗？”
　　“我不知道米璐是怎么让这些兽人为她打生打死的，但兽人祭司是兽人中最奸诈的一批人。你要是寄希望于它们知恩图报，那也太天真了。”
　　“也就是说……这些巨狼的背后是兽人祭司？”
　　“大概率是这样。”
　　“可这些狼是从哪来的？怒牙部落应该不在滨海地区才对。”
　　“谁知道？也许是它们派人进行了围猎，又或者抓了它们的狼王。荒原兽人不缺驯兽办法。”
　　“所以，我们只需要擒贼擒王就好了，对吧？”听着两人的对话，艾琳娜用穿着厚重手甲的右手摸着下巴，说道。
　　塞西尔点点：“就是这样，不过……”
　　“大、大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被打断的塞西尔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过来报信的手下。
　　留着光头的打手喘着粗气，光亮的脑门汗涔涔地反着光：
　　“半人马群！有半人马群过来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明人不说暗话
　　“半人马！？”
　　听到这个消息，米蕾卡和艾琳娜都很惊讶，塞西尔则没什么淑女风度地呸了一声：
　　“真是见了鬼了，半人马从来不会靠近森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又是黑霜狼，又是半人马的。”
　　“不知道，但它们来了，我们就打。”
　　短暂的惊讶过后，毫无畏惧的女骑士拔出了腰间的魔法剑。剑刃周围活跃的离散魔力将上面残留的鲜血异化为了一些浅色的血清，难看归难看，却难掩它的慑人锋锐。
　　“别冲动，艾琳娜大小姐，半人马不好对付。它们人高马大，真要对冲起来，恐怕只有翠石堡的重骑兵才能勉强匹敌。”
　　“人高马大？我看只是一些野兽罢了。对这些没脑子的畜生，来多少，我们就杀多少。”
　　“等等，两位。”
　　塞西尔和艾琳娜都下意识地把半人马群当做敌人，但米蕾卡的判断却完全相反。
　　知道米璐手下有一支半人马军队的她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因为和米璐的联络中断，她无法完全确认这些半人马的身份。
　　为了准确掌握情况，在止住两人的争论后，她抓起短弓，独自跑了出去。
　　当她远远地看到那些半人马手里的武器时，弓箭手松开紧捏着武器的拳头，擦了把汗。
　　“呼……灵猫，艾琳娜小姐，请让你们的部下待命，不要进攻。”
　　“待命？”艾琳娜皱了皱眉，“等着那些野兽冲过来吗？这个铁矿附近被你们弄得一片平坦，万一那些半人马的速度起来……”
　　“别担心，它们不是敌人，而是米璐的部下。”
　　“什么？”
　　塞西尔和艾琳娜互相看了一眼。
　　在艾琳娜仍在不敢相信地质问时，塞西尔已经同样走到矿洞外，用手遮住阳光，打量起了远处的半人马。
　　“的确……”
　　的确——它们手里的那些武器很有标志性，除了米璐，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提供。
　　塞西尔知道米璐的手底下有兽人和狗头人存在，这次多了半人马，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离谱的。
　　“米璐，米璐，你这家伙还真是厉害……”
　　“塞西尔大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被晾在一旁的毒蛛成员听不清塞西尔嘴里的嘀咕，也听不太懂几个女人刚才的话，只是本着自己的职责，匆忙跟了上来。
　　塞西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所有人下马躲在掩体后面，等着看那些半人马表演就好。”
　　“表演？”
　　听到这个指示的毒蛛成员愣了一下，紧接着，还没回过神，他们的东面就突然响起了枪声和爆炸声。
　　狼群们对半人马的到来猝不及防，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把它们当成敌人。
　　可对付起它们，这些半人马手里的家伙可毫不留情。
　　在米璐的武装下，这些强壮的生物早就抛弃了自己的石斧，转而拿上了榴弹、火箭筒和轻机枪。这种在步兵当中十分“重型”的配置让它们在同等人数下的火力密度要超过米璐手下的其它所有单位。
　　一阵凶猛的火力突击下来，刚刚才从混战中脱身的巨狼顷刻就被解决了大半。
　　“嗷呜——”
　　被打蒙了的巨狼在遭受巨大损失后很快调转方向，开始溃逃，见状，前来支援的半人马群也没有靠近铁矿，而是紧紧地追了上去，试图将这些野兽全部斩尽杀绝。
　　十分钟不到，爆炸和霹雳声纷纷消失在了铁矿外，狼群和半人马也都隐没在了森林中，只留下遍地的尸体，以及看着这幅奇怪场景面面相觑的商会护卫和毒蛛成员。
　　即使是对这些半人马战斗力有心理准备的塞西尔，也被它们攻击的凶狠程度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这些半人马的攻势实在太凌厉了……抱歉，红莺，看来我们没帮上什么忙。”
　　“不，你们帮大忙了。”米蕾卡摇了摇头，看了旁边的女骑士一眼，“如果不是艾琳娜小姐，我刚才就……”想到那副场景，她有些后怕，也有些不好意思，“……总之，谢谢你们及时赶到。”
　　“不客气，米璐的忙我不能不帮，我想艾琳娜也是这么觉得的，是吧？”
　　“别跟我叫得那么亲密，我知道你是毒蛛的人。我来这里帮忙是因为父亲和米璐·卡斯缇亚，和你无关。”
　　“不要那么敏感嘛，大小姐，我也没想着从你们这拿什么。”
　　“……”
　　艾琳娜本身就不太喜欢毒蛛这种带着犯罪性质的组织，面对塞西尔的调侃，她保持着冷漠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回应。
　　看她这副模样，有些扫兴的塞西尔耸耸肩，再次望向了米蕾卡：
　　“红莺，接下来怎么办？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了。米璐的军队已经赶到，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你们干脆就在这里修整一下，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
　　“也好。”
　　“我就不用了，父亲还等我回去复命呢。”
　　塞西尔痛快地接受了邀请，艾琳娜则十分直接地谢绝了这份好意。
　　见艾琳娜态度坚决，米蕾卡也没有强留。
　　在礼貌地送走了带着阵亡者遗体离开的白金玫瑰护卫后，米蕾卡叫来营地里的十几个农民，让他们从冰库里拿了些食物库存，并直接用米璐留下的罐头汤做调料，给过来支援的毒蛛成员弄了几锅炖菜。
　　没怎么吃过这种鲜美味道的毒蛛成员坐在地上大快朵颐，和米蕾卡坐在一起的塞西尔则旁敲侧击地套着话，想从米蕾卡这问出米璐的更多底细。但米蕾卡本身知道的就不多，她的这些试探自然也只能无功而返。
　　“咦？”
　　在发现蒲桃留在铁矿后，塞西尔笑着招呼她过来一起吃东西，蒲桃却满脸惊恐地跑开了。
　　不知道她们之前关系的米蕾卡有些奇怪：
　　“你们之前见过吗？”
　　“有过一面之缘。她这么怕我，也许是我长得太凶了吧。”
　　“哪有，如果不是知道你是灵猫，我只会把你当成周围村子的采药姑娘。”
　　塞西尔噗嗤笑了一声：“哈哈，一个坏人总需要一个迷惑别人的外表，米璐都知道别相信我，你也应该知道。”
　　“不用这么说，灵猫，米璐其实是很把你当成朋友的；米璐饶了我两次，换句话来说，也救了我两次。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坏人，只要米璐把你当朋友，我也就把你当朋友。”
　　“谢谢你的信任——对米璐的信任。”塞西尔勾着嘴角，对米蕾卡的话不置可否，“不过我真的很奇怪，米璐妹妹看上去也不像有领导天赋，她是怎么领导这么多人的。”
　　“米璐是拉汶亚的真正继承人，我觉得她很有领导天赋。”
　　“呃……算我说错了吧？她的确有种魅力，但……”塞西尔话到一半，又欲言又止地摇了摇头，“不，也许只是我看不出来罢了。来，红莺，我们来喝一杯。”
　　“干杯。”
　　——乓！
　　一声清脆的酒杯撞击声后，两人都十分豪爽地喝下了杯里的烈酒。
　　“哈……”
　　喝完杯子里的酒，塞西尔擦擦嘴，伸手招来了在旁边喝汤的半精灵。
　　“科莉夏，来。”招呼着科莉夏坐到两人身边，塞西尔指了指她，又指了指米蕾卡，“你们之前见过吗？”
　　“也许见过，但我没什么印象——你好，同行小姐。我是科莉夏，之前是自由冒险者，现在在帮塞西尔做事。”性格开朗的科莉夏嘿嘿笑了一声，主动向米蕾卡伸出了手。
　　和她握了握手，曾经与她互相用锋矢相对的米蕾卡报出了自己的外号：
　　“我叫红莺。之前也是冒险者，但现在受米璐照顾，负责帮她暂时管理这里。”
　　“你有个很好的头儿。”
　　“你也是。”
　　“好了，别在这吹捧我和米璐了。”
　　拿起从手下那弄来的酒瓶，塞西尔给自己和米蕾卡添了些酒，又往科莉夏的杯子里倒上了半杯。
　　“既然大家都认识了，那我也不说两家话。米蕾卡，我准备让科莉夏留在这里，一直等到米璐回来，你觉得怎么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算盘
　　灰蒙蒙的天空中，阴云密布。
　　即便米璐他们已经远离了屏海城，冰冷的雪花依然在纷纷下着。不过，随着他们穿过某个难以划明的界限，之前覆盖了整片沿海区域的暴雪已经变得缓和了许多。
　　停在林间空地中的装甲车引擎盖上覆盖着一层数厘米厚的积雪，车门开着，车里没有人，只能听到无线电的背景噪音，以及不停工作着的雨刷活动声。
　　“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坐在车边点燃的篝火旁，跪坐在雪地上的米璐一边烘着衣服，一边摸出一瓶从驾驶室座位底下拿出来的烈酒，递给了埃布尔。
　　“米璐小姐，你从哪弄的这个？”
　　“黄金鲨，我出来的时候顺路买的。”
　　“噢？我当时都没注意到。”
　　晃了晃手里的金属酒壶，埃布尔仰头喝了一口，但当他把酒壶递回给米璐时，米璐却直接把酒收了起来。
　　“米璐小姐，这是……”
　　“别误会，埃布尔，我不是嫌弃你，只是我待会要开车，所以不能喝这个。”
　　将酒壶放到身边，米璐摆了摆手，解释道。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一直是米璐的准则。虽然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交通干扰，但路况比起地球更差，该有的障碍也一个不少。
　　她清楚自己酒品不好，万一她真喝高了，就算不翻到沟里，撞到个树桩之类的东西也够她喝一壶的。
　　“来，我弄了两个罐头，埃布尔，你搭个架子，把它们架到火上热一下吧。”
　　“没问题。”
　　埃布尔本身就没有误会米璐，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情绪。听到米璐的话，他很快解下背后的双手剑，起身去收拾起了附近的枯枝。
　　剩下的图娅帮忙用小刀开着罐头，无所事事的牡蛎则在看了看周围后，将目光瞄准了米璐的酒壶。
　　但她的手刚一碰到酒壶，就被米璐轻拍了一下。
　　“小孩子不要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
　　“你满十四岁了吗？”
　　“屏海城的女人十三岁都能生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喝酒？”
　　“因为这里不是屏海城，我说不行就不行。”
　　敲了敲牡蛎的脑袋，米璐将酒壶随手丢回了车上，然后使唤着牡蛎和埃布尔一起捡起了柴火。
　　图娅兄妹和牡蛎其实都不知道刚才还表现得火急火燎的米璐为什么突然间停了下来，还突然收集枯枝，点起篝火，说要和大家一起休息休息。
　　只有米璐自己清楚，她不是不想接着开车，而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不能一心二用的她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米璐平时不爱微操指挥战斗，只是给手下下达大致命令，再由它们执行操作——但这次毕竟和之前不同。
　　在这次战斗中，米璐完全不知道对手到底是何身份。所以，她只能和面对战争迷雾的指挥官一样，谨慎地操控着自己的部队，与对方展开带有半试探性的战斗。
　　因为半人马群平时的驻扎地点比兽人部落偏西南一点，它们赶来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很多。在她的调令发出仅仅一个小时以后，两百多个半人马就赶到了铁矿据点外。
　　发现这【九五】一情况后，当时正在开车的米璐当即一脚刹车，指挥它们发动了攻击。
　　之后的几分钟内，看到地图上的蓝点迅速消失、而己方几乎未损，之前还摸不清敌人底气的米璐也放松了不少。
　　虽然她现在仍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却至少能断定，它们的实力并不算如何强大。
　　在初阵遭到半人马机动队击溃后，围攻铁矿的敌人很快开始向着森林南方溃逃。见状，不想就此放过它们的米璐也毫不犹豫地派遣半人马军队追了上去。
　　而她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也正是她打开车门，告诉大家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
　　米璐的战术地图只能显示被她手下单位目视到的敌人，因此，虽然她有着“上帝视角”，可同样也要担心在森林里遭到伏击。
　　在追击时，米璐将所有的半人马部队分为了各自间隔一公里的三路，同时向溃逃的敌军进行追击，以防敌军发动伏击。
　　即使没有伏兵，这样的安排也有优势——在一队半人马部队和对方再次接火后，另外两队半人马便能发挥机动优势，对敌军后方进行包抄。
　　比拼速度的追击一直持续了几十分钟，在这期间，图娅兄妹和牡蛎吃罐头火锅吃得有滋有味，米璐则被战局弄得有些头大。
　　那些被击溃的敌人正面战斗力不行，可它们在进入森林后散得很开，而且速度很快，就算不是骑兵，也肯定是什么四条腿的东西。再加上森林里还存着着诸如地精、野兽、猎龙蛛、食人魔之类的敌对生物，半人马部队即使拼尽全力，亦无法完全对它们进行拦截。
　　眼见没办法彻底消灭所有敌人，米璐索性放弃了对部队的直接操控，转而给半人马群下了命令，让它们尽量多地捕获一些敌人，并在追击到离铁矿一百公里外时开始返回。
　　下完这个命令后，一直被图娅催着吃点东西的少女这才关掉地图，拿起自己放在车上的小饭盒，开始往饭盒里添起了东西。
　　“呼……我们走吧，该继续出发了。”
　　花了半小时吃饱喝足，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的几人拍拍身上的碎雪，捣灭篝火，重新站了起来。
　　回到驾驶室的米璐重新调整了一下空调温度，而在这时，她也正好听到车载电台里传来了米蕾卡的声音——她给电台设置了自动录音功能，但录音灯没亮，表示现在传来的是来自铁矿的即时通讯。
　　看来，随着那些敌人被驱逐，铁矿周围的电磁环境已经恢复了正常。
　　魔法这种东西很奇怪，对方可能不是在针对她们的通讯，但可能在无意中造成了干扰动作。
　　既然现在通讯已经恢复，米璐现在也不准备想太多。对方是人是鬼，回去之后自然会清楚。
　　“米璐，米璐，你能听到吗？”
　　“米璐收到。”抓起话筒，米璐回应了铁矿的呼叫，“现在通讯正常吗？”
　　“好像正常了。”电台对面的米蕾卡顿了顿，“米璐，我能听到你的声音，而且很清楚。”
　　“那就没问题——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们在两个小时前遭到了一批黑霜狼群的攻击，兽人部队受到了一些损失，但我们成功保护了那些农民没有受伤。”
　　“米蕾卡，我果然没看错你。谢谢你带着他们撑了那么久。”
　　“不……真正要感谢的应该是灵猫和白金玫瑰的艾琳娜·哈纳尔小姐。”
　　“嗯？她们的支援也到了？”
　　米璐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她的地图上只会标识出部属与部属附近具有明确敌意的敌人，对于塞西尔这种“友军”或铁矿收留的农民之类的“中立”单位，它上面不会有任何显示。再加上塞西尔手上的电台固定放在她家，这让米璐完全无法确认到糠草镇援军的进度。
　　她本以为自己的半人马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塞西尔居然还先了一步——这也从侧面说明，她对自己的请求还是挺上心的。
　　“是的，毒蛛和商会护卫在我们的防线要被狼群突破的时候帮了我们，之后来到的半人马则驱赶走了那些狼群。”
　　“那些半人马是我调动的，我现在正在让它们追击敌人。”
　　“……我知道，米璐。幸好它们来得及时，要不然，我们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你现在可以放心了，铁矿的安全已经能够得到保障。对了，她们两个现在怎么样？”
　　“您说灵猫和艾琳娜小姐？艾琳娜小姐已经带着护卫回去了，但灵猫还在，她说，她希望让一个人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谁？”
　　“科莉夏·弧光。”
　　“她？”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米璐的脑中便浮现出了这个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半精灵的样子。
　　她之前曾经假借科莉夏的名义抓过科莉夏的叔叔霍恩斯特·弧光，而这名灰蛇兄弟会的骨干成员又在之后落在了塞西尔手里。
　　有着这层关系在，科莉夏和她们俩的关系应该都不会太好。塞西尔是什么时候找到这个半精灵，还成功把她收入麾下的？她想要让科莉夏留在铁矿，又是为了什么？
　　以米璐对塞西尔的了解，她做这种事情不管损不损人，至少都肯定能够利己。
　　而米璐要弄清楚的，就是她会不会损到自己。
　　“米蕾卡，塞西尔现在人还在铁矿吗？”
　　“灵猫还没离开。”
　　“让她过来跟我说话，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第二百一十六章 去床上说吧？
　　“好的……”
　　听出米璐声音里的严肃，米蕾卡不敢怠慢，赶紧找到塞西尔、让她接通了和米璐的通讯。
　　即使已经从米蕾卡的表情里读出了米璐的情绪，塞西尔在拿起话筒时仍然显得十分放松：
　　“米璐，米蕾卡说你找我？”
　　“没错。塞西尔，说说吧。”
　　“说说？怎么了，米璐，你怎么对我一副审犯人的样子？你自己跑去海边玩，我过来帮你，你还对我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别装可怜，我谢谢你过来帮忙，你们的钱我也会照付，但你得解释清楚你把科莉夏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想让她在这里看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她也能尽快联系我。”
　　“说这句话你自己信吗？”要是塞西尔就在面前，米璐肯定得瞪她一眼，“科莉夏的身份你不是不清楚——你有没有告诉她是我们合伙抓了她叔叔？”
　　“没有。”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么想知道？那我更不能说了。米璐，你要是想问明白，就回来见我吧。”
　　“……你信不信我让米蕾卡把你轰出去？”
　　“我相信米璐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的。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
　　塞西尔别的话真实性不敢保证，可这句却的确是事实。
　　面对滚刀肉似的塞西尔，米璐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你等着。”
　　撂下一句半狠不狠的结语后，少女有些气呼呼地把话筒放了回去，然后深呼吸了两次，继续开起了车。
　　听到两人的对话，手里还拿着块火锅蹄髈的牡蛎好奇地从后面探过半个身子，手里的红油滴得到处都是。
　　“怎么了，你和人吵架了？”
　　“是啊。你又不认识她，问这个干什么？”
　　“我在屏海城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看人吵架！有时候吵凶了打起来，更加好看。”
　　“牡蛎，我——”
　　“好了，米璐现在要专心驾驶，别打扰她了。”
　　图娅看出米璐的心态不太好，所以没再牡蛎打扰米璐。在把牡蛎按回后座后，她在车上扯了两张纸巾，把座位上的油擦了擦。
　　过了一小时，往北方开了一段距离的米璐停车查看了半人马群的情况，并让它们带着抓到的几个俘虏回了怒牙部落附近。
　　米璐不是不想让它们回铁矿“威慑”一下塞西尔，但铁矿的补给有限，半人马吃得又多，她实在负担不起它们在铁矿长期驻扎，所以只能继续让兽人们帮忙解决它们的给养问题。
　　下达完这个命令，米璐发动引擎，开始继续向铁矿前进。
　　次日清晨，途经垒石村的米璐检查了一下村子的设施，又和萨拉尔进行了常规联络。在确认村庄设施无碍，且他们的计划也在安稳运行后，米璐这才再次上路，在第二天回到了铁矿据点。
　　此时离战斗发生已经过去了两天。在毒蛛成员的帮助下，米蕾卡已经和兽人们打扫完了战场。如果不看那些被半人马火力摧毁的树木，其他人几乎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战斗。
　　“米蕾卡，辛苦了。”
　　和守在营地的米蕾卡打完招呼，米璐夸了她几句，然后在营地里搜索了起来——果然，塞西尔留下的科莉夏的确在这里。
　　因为不清楚科莉夏为什么会听塞西尔的话，米璐暂时没有和她交流，而是在放下图娅兄妹和牡蛎后，自己一个人开车去了糠草镇，准备找她要个说法。
　　——砰。
　　当她一脚踹开密道大门时，穿着常服的塞西尔正坐在沙发上，摇晃着一瓶带有暮辉领标签的白葡萄酒。
　　见到米璐进来，早有预料的她不紧不慢地放下酒杯，张开双臂迎了过来。
　　“米璐，想我了吗？”
　　米璐猜到了塞西尔会主动叫她，却没想到她会在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这句话。
　　看着眼前的情人，米璐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带上点火。可面对她无辜的眼神，她又真的一时燃不起脾气。
　　尤其是在塞西尔主动贴上来后，她身上带着暖意的芬芳气息更是让米璐忍不住也想伸手抱住对方。
　　但考虑到面子，米璐还是忍住了这个动作：
　　“没有。”
　　“真的？那我伤心了。”
　　“我才不信你会伤心。”
　　“米璐，我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你自己抛下我去海边玩我还没怪你呢，我留个人在你那，你就要怀疑我往你身边插间谍了？”
　　“我那不是去玩。”
　　“嗯？”闻言的塞西尔松开了米璐，但没有退开，而是用小指勾住了她的手指，“那是去什么？”
　　“是……”
　　米璐的这句反驳其实算是“脱口而出”。
　　认真来说，她本来就是去海边玩的。但谎话都说出口了，她也不能吞进去。
　　想了想，她干脆把这次的收获拿了出来。
　　塞西尔知道自己的身份，把这种表明力量的事情说出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是去见我的手下了。”
　　“你在屏海城有手下？我之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那是自然。他是我还在拉汶亚时埋下的暗棋，我之所以隐瞒，是因为他人在拉汶亚境内，如果暴露，他会很危险。”
　　“那米璐你现在愿意跟我说这个，就是信任我了？”
　　塞西尔的话有时候真的让米璐招架不住，不过长期下来，她也摸索出了一些对付塞西尔的方法。
　　比如现在——塞西尔故意这么说，米璐索性也学她的，直接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是啊，亲爱的小灵猫，我对你超信任的。要不然，我怎么会让你去帮我解围呢？”
　　“哇啊~那我真是太开心了。”
　　塞西尔轻掩嘴唇，故作姿态地惊讶了一下。
　　紧接着，偷笑一声的她拉着米璐，将她带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拿起自己的杯子给她匀了半杯酒。
　　“来，米璐，这是我的手下从翠石堡弄来的，暮辉领的好货，一瓶没有三百克伦可下不来。”
　　“你的生活还挺奢侈的。”
　　“金币不能吃也不能喝，把它变成好东西才有实际价值。而且，我一直觉得好东西要给最爱的人分享。你说对吧，米璐。”
　　“……”
　　翻了个白眼，米璐拿起酒，喝了一口。
　　这种从北方来的白葡萄酒的确很适口，虽然度数不低，但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刺激，醇厚的果香味甚至还让她忍不住喝了第二口。
　　但酒虽好喝，却不足以让米璐忘记正事。
　　“现在可以说了吧，科莉夏是怎么回事？”
　　“米璐，我们好不容易见回面，你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聊别的女人？”
　　“……那不是‘别的女人’，是你的部下。”
　　“那就是别的女人。”塞西尔撇撇嘴，用自己的胸脯在米璐手臂上蹭了蹭，“放心，米璐，我不会隐瞒你什么。但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们——”灵猫凑近少女的耳边，伸出小舌头，在她的耳朵上舔了舔，“我们去床上说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公主与骑士
　　“呼哈……呼哈……❤”
　　温柔的耳鬓厮磨；
　　“哈嘶……”
　　甜甜的吐息；
　　“呜~❤”
　　轻轻的动作；
　　“塞西尔，你……”
　　暖暖的体温；
　　“好、好舒服……”
　　软软的触感；
　　“我……稍微停一下……❤”
　　还有身体各处的诱人味道。
　　在上床前，米璐就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事实也的确就这么发生了。
　　因为两人都憋了一阵子，这次，没有人羞赧，也没有人抗拒。
　　一阵鸳鸯交颈之后，两人把能玩的花样都玩了个遍。整整两个小时，塞西尔的房间里都弥漫着让人意乱情迷的甜蜜味道。直到米璐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她才将被子拉到胸口，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见她突然缩到床头，塞西尔开玩笑似地想要去扯她的被子，但米璐抓被子的手比她抓手榴弹的时候还要紧：
　　“别来了！”
　　“为什么？米璐，我还没玩够呢。”
　　“我已经够了。”
　　“嗯？”塞西尔的目光在少女留着唇印的锁骨处梭巡了一下，“难道说，米璐你做这种事情时有一个快感定值吗？”
　　“……不知道，总之我已经爽过了，现在也累了，所以不想再来了。”
　　“啧，你这样很像那些负心汉诶。”故作遗憾地说了一句，塞西尔松开抓住被子的手，回味似地舔了舔嘴唇，“亲爱的大小姐，你刚才把小屁股放到我脸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米璐仍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身体，但有时候，这又的确是一副挡箭牌：“那又怎么了？女人床上说的话能做数吗？”
　　“那你刚才说的‘我喜欢和你一起’也是假的？”
　　“……那句勉强算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听到米璐的回答，辫子散开的灵猫隔着被子捏了捏米璐的胸口，满意地跳下了床，“好了，既然累了，那你就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喝的。”
　　“你不累吗？”
　　“我的体力可比你好多了，卡斯缇亚大小姐。”
　　轻笑了一声，什么也没穿的塞西尔哼着歌退了出去。
　　这次，她没再给米璐弄酒过来，而是煮了一壶米璐之前夸奖过的花茶。
　　乘着她煮茶的时间，米璐也甩开被子，用最快地速度擦干身体，重新穿上了衣服。
　　“米璐，茶到了——你怎么把衣服穿上了？我还想待会和你一起洗澡呢。”
　　“免了。”系好胸口最后一粒扣子的少女摇了摇头，“我们的私事归私事，这次我来这里，可不光是为了和你在床上滚一下的。”
　　“我知道，你想问科莉夏的事情，是吧？”
　　“还有你派她留在那里的原因。”
　　“好好好，来，喝杯茶，我慢慢和你说。”
　　塞西尔一边连声应着米璐，一边将手里的茶壶放到卧室桌上，用倒扣在壶上的小茶杯给米璐倒了杯茶。
　　一直等到亲眼看着米璐喝下茶，她才甩甩茶杯，在桌边坐了下来。
　　“米璐，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科莉夏还不知道我们抓了他叔叔的事情？”
　　“没错。”米璐对这个还有印象，“说是这么说，你应该没把霍恩斯特偷偷做掉吧？”
　　“当然没有，我把他好好的放回灰蛇了。只是他和科莉夏的关系不怎么亲近，所以也就没跟科莉夏专门说这件事。”
　　塞西尔说完，晃晃茶壶，给米璐倒了第二杯茶。
　　接过茶杯的米璐把杯子放到了手边，并没有直接喝下去。
　　“就算如此，那这和你招募科莉夏有什么关系？她不知道这件事不算好事，霍恩斯特和她毕竟是亲戚，如果那家伙之后找到科莉夏说些什么，你就放心留她在身边？”
　　“米璐，看来你的确把我的话听了进去——你现在也会对人抱有基础的疑心了。”
　　“我不是对科莉夏的人品有什么怀疑，是你做的太离谱了。”
　　“可米璐，其实，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精于算计。”见米璐没碰茶水，塞西尔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轻轻抿了一口，“我招募科莉夏的理由很简单：我手上缺人，而她之前刚好和我们做过几次任务，跟你我都算熟悉，仅此而已。至于她叔叔那边——我在拘押霍恩斯特的时候可是礼貌得很，现在给科莉夏的钱也不少，她没必要因为这个和我过不去。”
　　“那你把她留在我那呢？这又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想在铁矿那留个信使。如果下次再出现铁矿被攻击的情况，有了她在，不用经过消息中转，我就能直接收到消息，并用最快的速度派出支援。”
　　“但在电台受到干扰的情况下，换个操作员并没有作用。”
　　“干扰……？”
　　听到米璐这句话，塞西尔脸上突然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见状，一直在按惯性揣测塞西尔想法的米璐也忽然想了起来：塞西尔并不知道无线电会受到干扰这回事，自己之前和她联络时，也从没告诉过她铁矿在战斗时无法正常联络外界。
　　在她的视角看来，这件事情好像真的只是因为米蕾卡的报告程序繁杂，才导致了一些伤亡。
　　难道，自己是错怪她了？
　　“没什么。”想到这里，原本准备继续质问塞西尔的少女话锋一转，略过了这个问题。“塞西尔，我愿意信任你，但如果真是这样，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又要做出那副态度，好像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因为……”塞西尔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米璐，因为我想你了。”
　　“……？”
　　“我就是想你了，还有些生气你自己去拉汶亚而不告诉我。只有我那么说了，你才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赶过来，不是吗？”
　　“……”
　　米璐不得不承认，塞西尔说的是事实，她的回答也的确天衣无缝。
　　就算自己再怎么怀疑，塞西尔也不可能知道一些她常识之外的知识。
　　不过，原来精于算计的塞西尔居然为了这种有些“幼稚”的理由撒谎——这让米璐仍然感觉有些违和。
　　“塞西尔，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真的。”塞西尔在回答时一直带着那种柔柔的笑意，“被救的公主喜欢救自己的骑士，很正常，对吧？”
　　“我要的答案不是这个。”
　　“那好吧，米璐，如果你是认真问我，那我就认真说一下我对你的……”她顿了顿，“感情。”
　　将已经不那么烫嘴的花茶一口气喝完，塞西尔继续说了下去。
　　“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我一开始接触你的目的是想骗你去我的会所打工，之后，我也的确在你这里看到了很多东西：金钱、力量和政治上的潜力。我承认，我和你发展关系是看中了这些。但我也能保证，我喜欢你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哦？很坦诚嘛。”
　　“这是你唯一能接受的答案，不是吗？一个犯罪组织的头目，是没资格谈什么纯洁无瑕的感情的。”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别担心这句话有什么不妥。我之前让你帮忙给我和艾文创造机会，就代表我不在意‘风评’这东西。别人怎么看，怎么管，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米璐，你能不能真正相信我？”

第二百一十八章 塞西尔的野心
　　塞西尔问这个问题时的眼神很真挚，但是，即使是到现在，米璐心里对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也是“不能全信”。
　　这就是系统面板带来的弊端——她能通过面板属性在第一时间判断一个人能不能接触，而也因为如此，她会不由自主地用几个标签固定住一个人的印象。
　　要是等到米璐再升几级，有多余点数把塞西尔的[狡诈]性格给换掉，那倒不是不能完全信任她。
　　可现在，米璐做不到完全相信，也不愿意故意骗她。
　　想了想，她有些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塞西尔，我在很多事情上都真正相信你，要不然，我也不会你给什么就喝什么了。”
　　“……我明白了。”
　　米璐的回答暗中留了余地，因为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所猜测。塞西尔对此也没表现得多失望。
　　低下头，她沉思了几秒钟，突然把话题从情爱转到了正事上：
　　“既然米璐你现在还不能相信我，那我就单纯以合作伙伴的态度，跟你说说毒蛛的情况吧。”
　　“嗯。”本身对这件事有些关心的少女点点头，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喝了口茶，塞西尔介绍起了毒蛛目前的情况：
　　“在摩恩死后，我已经凭借一段时间的经营完全掌握了毒蛛的情报和资金流，自负点说，没有我，毒蛛一天也玩不转。而在翠石堡那边，我也让人挤掉了不少灰蛇兄弟会的业务——这还要谢谢你帮我搞定那个洛洛米，不然，我也不会进展这么快。”
　　“你拿了你想要的，我拿了我想要的，没必要谢我。”
　　“不，其实我自己也清楚，我给你的筹码不是真正的筹码，只是我自己用你的心软凭空制造的假筹码，所以……”
　　米璐抬起手，止住了塞西尔的解释：“好了，塞西尔，你当时已经说了是在利用我了，我不反感帮你忙，只要你对我坦诚，其实什么都好说。”
　　“这样一说，我怎么感觉我真的像被什么大人物养着的宠妾了？”
　　“拉倒吧，别在那装可怜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见塞西尔又开始故作姿态，米璐翻了翻白眼，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你们在糠草镇和翠石堡都已经是老大了？”
　　“在糠草镇是如此，但在翠石堡，我只能说立住了脚。我们再怎么发展毕竟都只是个小帮会，那些大人物要是想摁死我们，连一根手指都用不到。”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翠石堡和拉汶亚一样是边陲领土，那里的人物再大，能比我这个拉汶亚女伯爵大吗？”米璐对领主和国王都没什么敬畏心，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敌视，自然也不会把塞西尔的描述放在心上。
　　塞西尔摇摇头：“当然不会，最多也是和你平级。不过……你现在毕竟不还是没回去吗。”
　　“很快就会回去了。”
　　米璐是第一次在塞西尔面前说这句话。
　　这不是她在放卫星，而是她已经真的开始准备起了自己的反攻计划。
　　在萨拉尔父女拿到那笔“军费”后，她会利用这些钱中的一部分制造一波宣传攻势，然后正式调集自己手下的人类军队向拉汶亚进军。
　　她不怕王室对此有什么干涉——她弟弟篡权的时候那个国王一个屁都没放，自己作为正统继承人夺回领地，国王就算不声援，也总不至于派人来攻打她。
　　至于其他领主的插手……拉汶亚西南两面环海，北面是翠石堡，东面是东部荒原。
　　东部荒原中部现在基本上是米璐的地盘，翠石堡领主也显然不想插手这屁事，真要有外地贵族动手，就只可能是她弟弟的姘头，那个掌握着整个暗榕杀手团的莫兰女公爵。
　　别看她的头衔不小，实际上她的领土面积并不比拉汶亚大，只不过手上有些边防军——可米璐也不怕这个。
　　王国边地诸领主之间防备颇深，她想要干涉拉汶亚内战，不但需要让军队跋涉上千公里，还需要横穿暮辉领和翠石领两块地盘。这其中任何一个领主不点头，她都不可能把军队派过来。
　　因此，她如果真的要干涉，派的就只可能是她的暗榕杀手。
　　但在米璐自己就有暗榕祭司头衔的情况下，她再怎么鼓捣，也不过是来给米璐送菜罢了。
　　有这些前提在，米璐准备在让部下学习完毕后花一个月时间调整装备，一个月时间攻略东部荒原南部、确保侧翼，之后便借着宣传攻势开始反攻。
　　这件事情一开始准备，要瞒也瞒不住。现在告诉塞西尔，也算是给她点信心了。
　　“……你果然准备这么做了。”塞西尔看着米璐，眼中稍稍有些担忧，“米璐，我知道你现在手上有些军队，但光是拉汶亚卫队的人数就有几千人，暗榕教团的刺客也很厉害。面对你弟弟，你自己最好小心点。”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继续说吧塞西尔，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如果你们发展得好，在夺回拉汶亚后，我会考虑给你们提供支持。”
　　“哼，你想让毒蛛成为你在翠石领的钉子？”
　　“不行吗？”
　　塞西尔耸了耸肩：“我倒是很乐意，不过这由不得我。毕竟我就算管得再多，也只不过是个小头目。而且，我的地位越重要，其实也就越危险。除了‘锻炉’，现在想做掉我的人不在少数。”
　　“茶壶里的风暴罢了。”
　　米璐没有对毒蛛的内部事务给予太高评价。
　　人心难测，但一个组织的体量是能够准确量化的。
　　毒蛛的情况再怎么波云诡谲，也不过是个几百人规模的帮会。
　　这种小团体的政治斗争可以让酒馆的好事者说上几天几夜。如果是刚流落到这里的时候，米璐也许还会对它感点兴趣。但在她手下军力加强之后，她已经没把这种东西放在眼里。
　　她知道塞西尔这么说是故意示弱，希望自己能帮助她。
　　虽然这样又有点被塞西尔利用的意思，但米璐本来就准备把毒蛛归为友军，在共同利益面前，塞西尔比大部分人都要可靠。
　　帮她清理一下道路，也算是在帮人帮己了。
　　“塞西尔，你想夺毒蛛的权，是吗？”
　　“准确来说，我只是想自保。”塞西尔说话时总是会留出一些象征性的转圜空间，往不好听了说，这是虚伪，说好听一点，也可以说这是礼貌，“米璐，我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完全掌握毒蛛，要么就放弃毒蛛的一切，跟着你走。这两种选择我都能接受，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
　　“你知道我只有一个选择的。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你的手下不是有兽人吗？”
　　“没错。”
　　“五天之后，毒蛛的高层会在之前‘锻炉’摩恩的农庄举行会议，届时，就是我们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战争烙印
　　塞西尔的话让米璐有些奇怪。
　　她不是奇怪塞西尔想要她故技重施，而是奇怪于那些毒蛛头目的脑子。
　　他们明知道那里可能会被怪物袭击，居然还选了那儿当做开会地点。就算他们对自己的安保很自信，但他们也不嫌晦气吗？
　　“那个农场？锻炉和他的手下死了还没多久，我怕那里的血迹都还没消吧。”
　　“这就是他们要干掉我的理由——要是有得选，他们也想去会所，或者其它什么好地方，可那些地方都掌握在我手里。锻炉虽然死了，但那处农庄毕竟也还是毒蛛的资产，我对它没兴趣，自然就落到别人手上了。”
　　“这么一说，你把他们还真是逼得挺惨的。”
　　“我没有逼任何人。”塞西尔捧着茶杯，认真地摇着头，“在毒蛛内部，我负责任地做着所有我该做的工作：对付灰蛇，给会所的女孩们出头，惩戒欠钱不还的癞皮狗……这些事情，我以前在做，现在也再做。就连我该给其他人的份额，也只多不少。”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对付你？就因为你的权力太大？”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塞西尔冷哼了一声，“我做蛋糕的时候他们没有出力。到了分账的时候，却各个都不满足于自己之前的份额。人心不足蛇吞象，干这行的尤其如此。”
　　“……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会帮你解决这个麻烦的。”
　　“谢谢，米璐。这次我不是在利用你，只是单纯向你求助。你能帮我，我很感激。”
　　“先别急着说谢谢。有摩恩的前车之鉴，他们的安保应该会加强吧？”
　　米璐摆了摆手——她已经做好准备对毒蛛的其它头目下手，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想要尽量得到更多情报。
　　塞西尔是毒蛛实打实的二号人物，要弄清这些，应该不困难。不然，要是又出现上次和泡芙一样的事情，那两边都会很难办。
　　“那些怕死鬼当然会这么做。”
　　塞西尔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恨，就连动作也是如此。在表达自己的不屑时，平时很讲究的她甚至不小心把头发丝都弄到了茶里。虽然她很快就撩撩头发掩盖了过去，但却无法掩饰她的失态。
　　“而且，他们这次故意没安排多少我的人。所以很抱歉，米璐，我不能给你提供策应。”
　　“这点倒无所谓。我担心的是，你的安全怎么保证？你的一些手下看到过我的营地，也知道我和兽人有关系。如果他们中有一个人不可靠，情况就会很危险。我可不想我部下冲进去的时候看到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我手下的绿皮缴械。”
　　“放心，我的安全绝对能保证。”
　　“怎么做？”
　　“我会迟到半个小时。只要你在这半个小时里解决它们就好了。”
　　“……”
　　早有准备的塞西尔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简单，但很实在。
　　有了她这句话，米璐需要顾及的东西也就少了不少。
　　“如果是这样，那安全问题就可以解决了。不过，我还是需要最后确认一件事——那里面有没有你想要留下的活口？”
　　“我会让我的部下和我一样迟到，所以，没有。”塞西尔的话里没有丝毫杀意，却已然递给了米璐最无情的一把屠刀，“一个也没有。”
　　……
　　一个也没有，对米璐而言是最好的答案。
　　这让米璐的计划变得十分简单：既然目标地点没有要注意的目标，她就只用直接把农庄和里面的人全部送上天即可。
　　之前她在屏海城用云爆弹打“自己人”的时候，这种弹种的威力其实没有完全发挥。像农庄这种地方，才是它的绝佳使用场所。
　　现在离毒蛛开会还有五天时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米璐做好准备。
　　在离开塞西尔的屋子后，米璐先是给哈纳尔那边送了批货，并表示了自己对他所派支援的感谢。随后，回到铁矿的她又迅速派出运输车队，从碎斧部落的后备队里调了两百个兽人过来，对它们进行了火力武装，重新配置了铁矿的防御力量。
　　紧接着，在继续保持半数工厂生产车辆的情况下，米璐调动另一半工厂，往生产列表里放了一台能够装在车辆上的火箭发射器。
　　由于发射器和装甲车两者之间没做兼容处理，米璐又没那个技术自己改造，她的装甲车只能起到一个类似拖曳的效果，而不能在车内操纵武器发射。
　　但对于这次的任务，这点缺陷倒也无伤大雅。
　　“呼……总算搞定了。”
　　一一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感觉担子稍轻的少女松了口气，开始准备审讯那些半人马抓回来的俘虏。
　　这些身周偶尔闪烁电弧的黑色巨狼四肢和嘴巴都被半人马们用粗大的藤链捆住，既无法逃脱，也用不出魔法。
　　在一头巨狼前站定，米璐尝试着和这些巨狼展开沟通。但她既不是德鲁伊，又不是驯兽师，自然也得不到它们的回应。
　　鼓捣了一阵后，觉得这些俘虏没有价值的她放弃了跨物种沟通，准备把这些巨狼杀了吃肉。
　　就在这时，米蕾卡忽然提起了塞西尔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灵猫之前说过，兽人似乎知道一些驱使战兽的方法。”
　　“哦？”
　　米璐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塞西尔对兽人的了解不浅，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就真的有这回事。
　　按照语境分析，这里的“兽人”肯定不是普通兽人，而是兽人的祭司阶层。
　　怒牙部落和碎斧部落的大祭司都已经被她设计诛杀，但好在她手里有一些军团编制内的备选大祭司。
　　为了弄清楚这些攻击铁矿的巨狼到底是怎么回事，米璐招来已经求援返回的瑟瑟维菈姐妹，委托她们前往怒牙部落，带来了那名由她钦定的大祭司“坷垃”。
　　“这是……”
　　在看到巨狼的第一时间，穿着兽人祭司袍的坷垃就惊讶地叫出了声。
　　这声惊叹让米璐顿感可能有戏：
　　“坷垃，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是的，卡莉尔大祭司，我从没见过这些黑霜狼，但我却感觉它们很熟悉。”坷垃拄着手杖走到一头巨狼面前，伸手按在了它的脑门上，“……是的，就是如此。我能感觉到它们身上的战争烙印，属于怒牙部落的战争烙印。”

第二百二十章 我们都是好朋友
　　“战争烙印？”
　　之前从未听过这个名词的少女微微侧过头，自然而然地发出了疑问。
　　“这是神的力量。”坷垃将手从巨狼头上收回，转身面向米璐解释道，“战争烙印是战争女神给我们的赐福，只要信仰足够坚定，所有的战争祭司便都能通过自己的精神力量来驱使荒原的野兽战斗。”
　　兽人，驭兽——这两点叠加起来，倒是和米璐印象里的兽人萨满很接近。
　　“那你们在派出第一批人来铁矿的时候，为什么没带上猛兽协助战斗？”
　　“卡莉尔大祭司，女神的神恩并非无限。我们的战争烙印只能持续一段时间，而且需要持续消耗精神力。以普通战争祭司的水平，最多只能维持一头野兽身上的烙印两天左右。就算是强如诸位大祭司，也只能烙印数十只野兽几天时间。”
　　“哦？”
　　听完坷垃的进一步描述，米璐对此来了点兴趣。
　　它这么一说，这个所谓的战争烙印倒是和她的招募能力有些相似。
　　不过，比起招募能力，它的限制显然更多，也更不方便。在有条件的情况下，米璐不介意用战争烙印弄来一群炮灰。但这种纯粹由野兽组成的临时辅兵是把双刃剑，就算没有，也不会对她手下军团的战斗力造成什么影响。
　　按照坷垃的说法，即使是大祭司也只能控制几十只野兽——但根据米蕾卡的汇报，这些巨狼的数量绝对在两百之上。
　　能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有兽人大祭司控制了这个狼群的头狼，所以才能用更小的精神力代价掌握整个狼群。
　　至于这个大祭司是谁，米璐根本不用多想：怒牙部落的祭司就那么多，在米璐拿下怒牙部落后，它们已经要么投了诚，要么归了西。除了这些怒牙祭司外，能让坷垃感到熟悉的大祭司就只有一个。
　　楔鲁瓦。
　　在放楔鲁瓦离开时，米璐能感觉到它对自己并不服气，可也不觉得它会回来送死。
　　没想到，侥幸离开的它居然趁着米璐离开的时候给她来了这么一着，甚至毫不顾惜自己同族的性命。
　　人作死，就会死，兽人也不例外。
　　楔鲁瓦这个后患不扫除，米璐就得一直提防它的偷袭。但如果为此兴师动众派出一支大部队，又无疑会打乱她的计划。
　　想了想，米璐决定采用皇协军模式，用兽人对付兽人。
　　“都听好了，我现在有一个重要任务给你们。”
　　召来两百名新补充的怒牙兽人军，米璐从中挑选了二十来个兽人斥候，为它们装备了一些便于在林间行动的冲锋枪，然后将猎杀楔鲁瓦的任务交给了它们。
　　部署完这个计划后，暂时没有其他事情要做的米璐回到了矿洞。
　　在进入房间之前，她在门口顿了顿，将在塞西尔那弄乱的头发重新扎回马尾，这才回了房间内。
　　她在今天回来之后就立马去了糠草镇，之后又处理了一堆事情，但那还不是全部。
　　在这里，还有一个小家伙等着她处理。
　　“怎么样，牡蛎，这里比你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吧？”
　　刚走进房间，米璐就看到牡蛎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毫不认生地玩着无人机操作站上自带的贪吃蛇游戏——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真正表现得像个孩子。
　　听到米璐声音，牡蛎将视线从屏幕上离开，看向了她。
　　“……这里的环境的确很好。而且，你也很厉害。我从没想过居然有人能指挥那些怪物。”
　　“所以，跟着我准没错。”米璐走到牡蛎身边，坐了下来。闻到她身上那股陌生香味的牡蛎抽了抽鼻子，但并没有对此生出疑问，“你身上那个幽灵怎么说？”
　　“他也觉得这里不错，刚才还瞎指挥我玩这个……”
　　“游戏。”
　　“对，游戏，然后害我输了。”
　　“看不出来，这种能抖出霉味的老幽灵还有心思娱乐？我还以为他整天想的都是怎么把你的身体夺走呢。”
　　牡蛎轻哼了一声：“哼……没有我同意，他和那把弓都出不来。而且，他也不是为了玩乐。”
　　“那是什么？”
　　“用他的话来说，是因为‘不想看到白痴人干白痴事。’”
　　“但就是这位不白痴的老先生害你输了。”
　　“所以我已经不会再信他放的狗屁了。卡莉尔，你什么时候才能帮我驱逐掉他？”
　　“我之前说了，那种东西需要去精灵的地盘才能解决。这可能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在那之前，你就在这好好待着，顺便学些东西。”
　　“……我不需要人教。”
　　牡蛎扭过头，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好像和“学习”这个词天生就不对付。
　　这种人丢到米璐之前所在的地方，估计是个让最有经验的老师都感到棘手的叛逆少女。但她现在的年龄本来就在逆反期，又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对她这副态度，米璐也生不起气。
　　转了转眼珠，米璐对着她抛出了一个诱饵：
　　“真的？那太可惜了，我本来还准备教你开我们之前坐的那辆车呢，看来……”
　　“等等。”牡蛎将脑袋转了回来，眼神有些发光，“我要学那个。”
　　“刚才不是说不需要人教吗？怎么突然改口了？”
　　“我不需要人教我该做什么，但这是技巧，和那些东西不一样。如果会了这个，万一要逃跑，我也能跑得更快。”
　　“……”
　　米璐猜到了牡蛎会上钩，但没猜到她学开车的目的不是为了帅气，而是为了能够更快逃跑。
　　这很现实，也让米璐更加理解了她之前的生活环境。
　　这个世界上最多的还是苦命人，翠石堡如此，屏海城如此，整个王国的领土无一寸不是如此。
　　“你还真不让人省心……行了，牡蛎，别老想着逃跑了，在这里，你能好好休息。我这里有个和你同龄的小姑娘，她叫蒲桃，之后的日子里，你们就一起住吧。”
　　“不行。”牡蛎郑重地摇了摇头，“卡莉尔，我不要和别人住，谁知道她会不会想杀我？”
　　“要是我的朋友杀你，我也不会把你带到这来。蒲桃和你一样可怜，她因为家里欠的债差点被卖到窑子里，还好我把她救了下来。你虽然和她差不多大，但比她成熟，所以，平时还得你多多照顾她。”
　　“……成熟？”
　　听到米璐夸了一句自己，牡蛎原本抗拒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那……嗯……好，我试试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时 局 图
　　数分钟后。
　　当米璐拉着牡蛎的手把她带进蒲桃房间时，穿着一身朴素裙装的蒲桃正坐在床边，翻着一本图娅从糠草镇带回来的冒险小说。
　　见到有陌生人进来，一整天都没出门的她疑惑地抬起了头：
　　“你是……？”
　　“我叫牡蛎，以后会和你一起住。”牡蛎的表情冷冷的，但语气并不像她脸上别扭的表情一样没有温度。
　　听出这点，自己一个人待了几天的蒲桃浅笑了一下：“是吗？我叫蒲桃，谢谢你能来陪我。”
　　见到自己的新朋友，蒲桃没有米璐想象中的抵触或胆怯。不过想想也是，虽然图娅之前一直在以姐姐的身份照顾她，但有同龄人做朋友毕竟和单方面被人照顾是两回事。
　　而也许是因为有了之前的约定，牡蛎在和蒲桃见面时也没了那份在屏海城混生活养出来的“江湖气”。虽然正常和人交流对牡蛎来说是一件很少去做的事情，她在说话时的神色也有些僵硬，可她话里想要释放的善意，却已经结结实实地传到了米璐和蒲桃的耳朵里。
　　在米璐看来，这已经足够。
　　接下来，就让这两个小姑娘自己聊聊吧。
　　“好了，你们两个互相认识一下，待会儿我和图娅会把晚餐送来。”
　　冲着两人挥了挥手，米璐顺手带上房门，离开了房间。
　　之后，帮着图娅做好今天晚餐的少女洗了个澡，回到卧室，坐在床边整理了到目前为止的局势。
　　在她持续数个月的努力之下，她手里的武装力量目前已经颇具规模。这些完全效忠于她的单位作为她之后反攻拉汶亚和确立自身地位的主要力量，分别控制着她势力所及之处的各个要点。
　　其中最早的一个大型据点，便是米璐第一个拿下的怒牙部落：米璐和怒牙部落之间有着不少“恩怨情仇”。当她终于解决了这个兽人部落后，这处部落里也只剩下了千余个老弱兽人和战争祭司。这些怒牙兽人大部分都不在军团编制内，且战斗力不强，但这样一来，却也正好方便米璐利用一些军团编制内的兽人头领控制它们。
　　如今的怒牙部落在战斗方面已经做不出太多贡献，作为米璐在东部荒野中部的补给中心，怒牙部落的主要任务是维持存在、收集资源，同时为米璐提供一个军队中转站。
　　往北边一些，是米璐第二个拿下的兽人部落：碎斧部落；人员损失不大的碎斧兽人占据了米璐手下最多的军团编制名额。在那里，米璐有着两千个完全听命于她的兽人士兵、她手下主力远征队的部分兵力、以及百来名被裹挟进来、基本也等同于听她号令的碎斧兽人。
　　这处据点的规模比怒牙部落更大，人员战斗力更强，也是米璐之后要向东部荒原北方发展的一个主要前进基地。
　　这里的兽人中有半数是智商不够的兽人战士，半数是智商稍高的兽人斥候和战争祭司。在之前，米璐拿那些“精度全靠信仰”的兽人战士没什么办法。可在发现了强制学习策略之后，这些兽人在操作技术兵器时也能发挥出不输于普通人类的战斗力，算是她目前的军事力量中坚。
　　在碎斧部落之后，紧接着的就是她颇为看重的黄铜要塞。
　　这处地方属于人类文明的边缘，换句话说，也是米璐和王国联系的其中一个纽带。
　　在她调走五十名义勇军士兵后，这里仍然留有包括莱登在内的一百多名人类叛军，以及米璐派来增援的一支远征军部队。
　　他们目前的任务主要是帮米璐解决一下军费问题——这些曾经的荒原劫掠者有了米璐作为后盾，已经开始直接对穿越东部荒原的王国商队下手，劫夺他们买回来的异族奴隶。这可能会招致反击，但目前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敛财的好办法。
　　在被彻底切断了异族奴隶输入渠道后，只要那些商人不开辟新商路，王国境内的异族奴隶价格就会一天天地水涨船高。米璐只需掐中一个时间点，将囤积的奴隶在拉汶亚、翠石堡和暮辉领三处领地各自抛售，就能一举弄到一笔她卖十年罐头也赚不回来的钱。
　　有了钱之后，系统工厂所需要的资源便不再是问题：钢、铝、煤……这些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解决，而橡胶和石油之类的资源，她也可以自己投资进行开发。
　　至于最后的铁矿据点自不用说：米璐虽然摆脱了对指挥编制内军队的设备要求，但这里仍然是她的联络、训练和决策中心，也是金属资源的重要来源。
　　她之前在东部荒原的势力范围是一个三角形，而在有了黄铜要塞之后，米璐在东部荒原的势力分布已经由之前的“三足鼎立”变成了四个节点。
　　随着半人马部队的加入和兽人运输车队的建立，这四个节点连线构成的四边形区域也不再是之前的“占领区”，而是真正变成了她的控制区。
　　米璐将这片位于东部荒原的控制区定义为自己的核心利益，在此之外，她还有些一些处于游离状态的部属——例如翠石堡的两名暗榕刺客、垒石村的“特种部队”、以及南方的海豚团海盗。
　　除了垒石村的护卫是米璐直接授意之外，另外两支力量都算是意外之喜。因为它们的实力薄弱，米璐短时间内也不准备动用他们，只需要他们维持存在，开个战争迷雾就行。
　　“呼叫，呼叫，这里是米璐，是否收到……”
　　整理了一遍当前情况，米璐又按之前交待的联络窗口，分别给萨拉尔、莱登和约伦·暗石进行了无线电通话。
　　把通话窗口定在晚上主要是因为距离原因：她的短波电台联络塞西尔和萨拉尔都还算可靠，但远到海豚岛那边，就只有在晚上才能稳定通信了。
　　米璐现在暂时没能力，也不准备在铁矿建立长波电台，因此，只能通过延迟联络窗口的方法取得更好的通信质量。
　　在通讯完毕后，米璐从萨拉尔和莱登那里确认了两个筹钱计划进度——两边的进度都不错。萨拉尔那边按部就班，莱登也成功截了两个商队。
　　而在和约伦·暗石联络时，米璐则主要是报个平安，同时让他们最近多加提防、小心觉得海盗团已经元气大伤的拉汶亚舰队找上门。听到米璐声音的约伦·暗石激动不已，对她的叮嘱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结束完所有联络，米璐这才伸了个懒腰，换上睡衣，缩进了被子里。
　　“呼……”
　　也许是因为今天和塞西尔有些故事，晚上，米璐少见地做了些粉色的梦境。
　　第二天醒来时，她再一次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尿床了时，她涨红了脸。但在看到只是照例来了大姨妈后，她又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到处跑，加上老是吃罐头，她的经期并不准确。有时候提前五天，有时候延后两周，让她不太好做准备。
　　塞西尔自己管着个窑子，对相关知识肯定知道很多。下次去见塞西尔，也许该问问她糠草镇有没有能调整这个的东西。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得先费点力气，把她昨晚睡觉期间生产好的联装火箭发射器给装甲车装配一下才行。
　　<img src="http://alioss.shaoniandream.com/uploads/20210924/7840bf8937f002f2613cbbfc39c862ee.jpg">

第二百二十二章 行刑
　　“轻量化”这个词本身就很神奇。
　　为了执行一些快速战术，各个武器开发商都研发了大量的轻型装备，在一些极端情况下，不少诸如加农炮、自动迫击炮和火箭炮在内的装备都能在几吨重的小突击车上使用自如。
　　当然，轻便在大部分时候都代表着其它性能上的取舍——比如米璐手上这套她根本弄不明白型号的六联装火箭发射器。
　　说是车载火箭发射器，这玩意实际上就是把拖曳式火箭炮做了轻量化处理后的结果。因为缺少附件，再加上使用的是截短长度的减装药122毫米火箭弹，它的射程只有8公里——而在这个射程下，它的精准度还十分感人。
　　此外，没有自动装填设备的它不但需要人工装填弹药，在进行发射时，为了安全，车内也不能留下任何人。
　　要数缺点，米璐可以在它身上数出一大串，不过，她的要求本来也不是很高。
　　最好的，不一定就是她最需要的。十三个工厂的生产力并不是不能直接制造正规自行火箭炮，米璐之所以没浪费生产力到那些金贵货上，就是因为她需要的只是工时短，又能达成她目的的武器——哪怕只是一次性用品。
　　“各位，来，帮个忙。”
　　将生产完毕的火箭炮在装甲车旁的空地上提出仓储，米璐叫来几个兽人，让它们拆下装甲车上的武器站，然后用十分绿皮的铆接方式粗暴完成了火箭炮的安装工作。
　　米璐知道自己不可能一个人把六发火箭弹送上去，所以她同时也没忘记让兽人们完成对火箭炮的装填。
　　忙活了几个小时后，终于搞定武器安装的米璐给满身大汗的兽人们一人发了一个大猪腿，然后将车开回停车场，等待起了它正式上场的时刻。
　　……
　　四天时间过得很快，也比米璐预想之中的要平静很多。
　　海豚岛正常，黄铜要塞正常，两个兽人部落也没遇到任何特殊情况。
　　在等待行动的这四天里，米璐除了督促牡蛎和蒲桃学习，就是等着兽人斥候那边的结果。可惜，尽管它们在地图上已经快追到了沿海地区，却仍然没有抓到楔鲁瓦。
　　感觉这件事情急不来，米璐索性也就放宽了心，没再高强度关注。
　　约定时间的当天下午，做好出发准备的米璐和塞西尔进行了提前联络，并按照约定，在傍晚时分开车前往了“锻炉”摩恩之前的农庄，在离农庄三公里远的地方停下了车。
　　随着一路景色飞驰而过，米璐头上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透过望远镜看了眼农庄，确认了那里已经有人集合的米璐跳下了车。刚走下来没两步，她又回过头，从座椅旁拿起了一个装得半满的小水壶。
　　听说，刽子手行刑前不但会给犯人一碗酒，也会自己喝上一碗。
　　这次的行动不是自卫，不是刺杀，甚至不是战争，而只是一场单方面的行刑。
　　出于一种莫名的仪式感，米璐这次也象征性地带了一点，
　　“咕噜……”
　　灌了口水壶里的辛辣液体，少女爬上车顶，通过与系统地图的比对调整了一下火箭发射器的角度，然后将拉发线在手背上绕了两圈，走到旁边，塞上耳塞，用力拉动了火线——
　　——嗖！
　　霎时间，硝烟四散，火镝轰鸣。
　　火箭弹射出之后，火箭燃料喷出的烟雾迅速将装甲车笼罩了起来。即使一旁的米璐堵住了耳朵，火箭弹射出的嗖嗖声音仍然震得她脚下的地面有些颤动。
　　“那是什么？”
　　在漆黑的夜色中，没有比飞行的火箭弹更加明显的东西。
　　在几名哨兵惊讶的眼神中，六发先后射出的火箭弹在夜空中画出六道白色烟迹，准确来到了农庄上空，并在熄灭发动机的同时撒出了大量的可燃气凝胶。
　　之后，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和屏海城港口的海盗们所感受到的一般无二。
　　——轰！
　　火焰，高温，超压，席卷一切，毁灭一切。
　　虽然毁伤原理相同，但大口径火箭弹的威力和米璐在屏海城用的单兵云爆弹还是两码事，作为背景的黑色夜幕也恰逢其时地展现了云爆火箭弹的起爆过程。
　　亮着灯火的农庄上空，六朵艳丽的火云先后绽开，半秒钟后，大小不一的六团火云又融合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完全笼罩了整个农庄。
　　火球膨胀和收缩的场景极具冲击感，以至于乍看上去，这甚至像是一段倒放的电影片段。
　　“咳咳……”
　　放下望远镜，被呛得有些咳嗽的少女挥挥手，驱散了面前的烟雾。
　　在她的对面，火焰在剧烈地燃烧，爆裂。
　　在她的身边，烟云在轻轻地飘散，氲开。
　　如果去掉烟雾里的呛人味道，似乎天堂和地狱就这样被分割在了短短的、漆黑的三公里之间。
　　“咕噜……”
　　将手里已经失去作用的火线随手一抛，米璐举起水壶，再次灌了一口。
　　也许是壶里那些从屏海城带回来的酒实在太烈，这一次，它们渗入血液的速度比米璐之前喝过的所有酒都要快。
　　对抗着轻飘飘的失重感，她走到车边，在引擎盖上坐了下来。
　　冷冷的晚风吹过面颊，撩起长发，让她莫名地感觉有些舒服。
　　在有些时候，米璐其实自己也弄不清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确。
　　在这个世界，她杀过很多人，也很多次差点被杀——这和牡蛎似乎没什么区别。
　　她之所以没有变成牡蛎那样对一切充满敌意，只是因为她不是除了这副身体以外一无所有。
　　但不停的生死交替，也让她在潜意识里忽略了，在她曾经的世界观里，生命是无可替代的宝贵东西。
　　比如现在：塞西尔其实没有告诉她农庄里有多少人，那些人又是谁。可能，那些人里也有那么几个人。他们不是塞西尔的手下，但也没想害过她。
　　他们可能有一个牡蛎那样的女儿，又可能，只是漫无目的地想要活下去。
　　但在炙热的火焰之下，所有人都一样。
　　“咕嘟……”
　　嗯……
　　都一样。
　　他们一样。
　　泡芙一样。
　　也许有一天，米璐自己也是一样。
　　在达成自己目的的路上，每个人都可能成为别人眼里的刽子手。
　　如果没有那两次示弱骗人、反手一刀的狠劲，她也活不到今天。
　　攻击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让她多少有些心理负担，但拒绝帮助塞西尔，让她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杀，她也做不到。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当那些人加入毒蛛时，想必也已经做好准备了。
　　“……”
　　最后看了远处仍在燃烧的农庄一眼，米璐摇摇头，再次往嘴里灌了口酒，然后回了车上。
　　从这里回铁矿的路十分平坦，车上又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也不用顾忌自己喝多了会不会影响驾驶。
　　毕竟，有些事情，怀着平静的心情是做不了的。
　　“喂——塞西尔。”
　　将装甲车调了个头后，米璐随手拿起了车载电台的话筒。
　　“塞西尔，你他妈的在听吗？”
　　“我在，米璐，你到农庄了？”塞西尔的回答很及时——她显然就在对面等着——在听到米璐说出的脏话时，她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发觉米璐语气不对的灵猫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等等……你喝酒了？”
　　“怎么？不行吗？”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喝酒，我担心你会……”
　　“担心我会耽误事，对吧？把心放在肚子里，塞西尔小姐，我已经帮你解决掉那里的所有人了。”
　　话筒对面的塞西尔沉默了几秒：“……我是担心你的安全。你之前不是说过喝醉酒的时候驾车很危险吗？你先别动了，在那等着，我很快过来。”
　　“可……”
　　脑袋晕晕的米璐下意识地想要还嘴两句，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蹦出一个“可”字后，她叹了口气，干脆也和塞西尔说的一样，拔出钥匙，重新下车，坐在了地上。
　　闭上眼瞌睡了一会儿，她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塞西尔，保持着基本警惕的米璐还是拔出了自己的手枪。
　　直到那抹红色倩影在她身前停下，并脱下斗篷盖在她的身上，她才将武器重新插了回去。
　　“米璐，怎么不在车里？外面很冷。”
　　“车里有股硝烟味，你应该闻到了。外面至少有风。”
　　“你会着凉的。”
　　“你看我这不是没……啊嚏……！没有吗？”
　　“哎。”用手背在米璐额上探了一下，塞西尔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我会让人看着你的车，你先跟我一起回我家吧。”
　　“不行，你不是要没有痕迹地杀人灭口吗？我用的不是兽人，而是车上的武器，如果把它留在这里，一定会被人发现端倪。”
　　“是吗……”塞西尔微微皱着眉，看了看远处还在燃烧的农庄，又看了眼装甲车顶多出来的火箭发射器，“那好吧，我就在这陪你。你没喝多少吧？天亮之前都不会有人过来，到时候，你的酒就该醒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兽人必须死
　　被抱着的米璐很想出声回答一句，却又眼皮沉得有些睁不开眼。
　　用脑袋在塞西尔脸上贴了一下，感觉有些累了的她干脆把心事一放，坦然睡了过去。
　　……
　　翌日，当她再次清醒过来时，东面朝晖初现，头顶的寒星也仍未全部消隐。
　　察觉到怀中少女忽然有了动静，正眯着眼休息的塞西尔同样睁开了眼：
　　“米璐，你醒了？头疼不疼？”
　　“还好。”米璐用食指按了按太阳穴。昨天的酒精让她有点难受，但比起一开始和萨拉尔喝的那次，她的情况还是好上不少，“……天亮了？”
　　“天亮了。”
　　“我们一晚上都在外面吗？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进车里？”
　　“你不是说你喜欢外面的空气吗？”
　　“我睡着了就感觉不到了。”
　　塞西尔长长地“噢”了一声：“噢——懂了。下次等米璐你睡着了，我就可以随便对你做什么都行了。”
　　“……行了，别开荤段子。”
　　知道她在开玩笑的米璐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然后扶着车门站了起来，用另一个水瓶中的水洗了把脸。
　　远处，农庄的大火已经熄灭，只留下了一片焦黑的残骸。从隐约的人影活动来看，塞西尔的手下应该已经在凌晨时到了那里，并将现场整理了一遍。
　　虽然只有三公里，但塞西尔并没有亲自过去看——看那地方的样子，她也不觉得有人能活下来。
　　“塞西尔，你现在准备干什么？伪造一份发言稿？”洗了把脸后，清醒不少的米璐问起了塞西尔接下来的打算。
　　“不。”亲自制定了这个计划的塞西尔看上去胸有成竹，“我说话从来不用发言稿，但我的确现在要回去一趟。米璐，你要跟我一起吗？”
　　米璐摇摇头：“我就免了，我得回去再睡一觉。晚上七点我会到无线电前，如果完事了，用电台告诉我。如果遇到危险了，就大声用电台告诉我——醒着的人能听到。”
　　“没问题。不过你要自己开车回去？看你这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是不要冒险了。如果你不想跟着我走，也最好让你的部下来接你。”
　　“不用，我还没弱到那种程度。”
　　再次固执地摇了摇头，米璐将搭在肩上的红色斗篷还给了塞西尔，然后自己回到了驾驶室。
　　在发车前，米璐犹豫了一下，把自己身上带着的手枪扔给了她。
　　“塞西尔，你知道这个怎么用，我不希望你用上，但如果碰到危险，别给我留子弹。”
　　“了然。”接过米璐丢来的武器，塞西尔笑了笑，“你上次给了我那把废品后，我还以为你仍在防着我呢。”
　　“那不是废品，只是没子弹了。”听出塞西尔话里的意思，米璐撇撇嘴，索性把身上留着的两个备用弹匣也全丢给了她，“囔，拿着，用完了记得还给我。”
　　“谢啦，我就知道米璐你心疼我。对了，我跟你说个事。”
　　“嗯？”
　　“你不是很关心那个叫蒲桃的小妞吗？我已经让人在翠石堡帮你打听她家里的消息了。”
　　“是吗？谢谢，不过，你不会觉得能用这个扯平昨天晚上的事吧？”
　　“当然不会，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着用来交换什么。”挂着平时的那副笑容，塞西尔解开拴在车边的青骢马，翻身骑了上去，“好了，米璐，既然你不跟我走，那我就先回糠草镇了——晚上见。”
　　“晚上见。”
　　挥挥手和塞西尔告完别，米璐闭目养神了一下，然后发动引擎，向着铁矿开了回去。
　　回到铁矿后，她还没来得及下车，就发现几个农民正围着埃布尔和图娅，似乎在和他们说着些什么。
　　这些被米璐从兽人手上救下来的朴实农民对这里的生活条件很满足，平时也没提什么条件。
　　见他们像是在商量什么的样子，作为铁矿主事者的米璐自然得要过去听听：
　　“怎么了？”
　　“大善人卡莉尔小姐！”见到米璐过来，本来正和图娅兄妹说着什么的农民们纷纷转向了她。
　　“我看你们好像在商量什么？是有什么对环境不满意的吗？”
　　“不，不是这个，大善人。我们很感谢您救了我们，又每天给我们那么好的食物，还不把我们当牲畜使。但……”说话的农民伸手指向了天上，“但您看，下雪了。”
　　“下雪？”听他这么一说，米璐这才注意到，就连铁矿这里也已经下起了细碎的小雪。只是因为这些雪只是初雪，又是清晨才开始降下，所以才没被她察觉。
　　“是的，下雪了。我们在红榄镇的地还需要照顾，我们一些人的家人在兽人侵袭时躲了起来，他们也在等我们。大善人，您之前不是说，会有商会的武装车队过来吗？”
　　“啊……没错。”
　　闻言的米璐拍拍脑袋，有些抱歉地应了一声。
　　她之前的确答应过农民们送他们回去，只是后来，她觉得这些农民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才没主动和他们提起这个，以免被他们觉得自己是要赶他们走。
　　现在看来，就算环境好上不少，这些农民也还是希望回到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
　　“如果你们想要回去，我会马上安排武装车队。一旦你们收拾好东西，立刻就能启程。”
　　“谢谢您！大善人！”
　　“卡莉尔大善人，还有我们！”
　　得到米璐的承诺，一开始说话的农民欣喜地退了下去，另外几个年轻一些的农民却仍有疑问。
　　“大善人，我的未婚妻还在兽人那里，还有他——”
　　“我的女儿和妻子全部被兽人掳走了。”
　　“我的妹妹也一样，她才十五岁……”
　　“……”
　　未婚妻？妻子？女儿？妹妹？
　　听他们一说，米璐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还忽略了一个大问题。
　　她收容这些农民的时候，他们中的一些人的确说了自己的亲属被兽人掳走，米璐也把这件事情记了下来。
　　但因为某个原因，她却在之后拿下怒牙部落时忘了这件事：
　　怒牙部落里一个人类也没有。
　　拿下一个大兽人部落的喜悦固然让她稍微忽略了农民们的请求，可“目标”本身不存在，才是让她忘记了这件事的主因。
　　对于米璐的发展，这些一直留在铁矿的农民其实并不知晓，也并不关心。他们不知道米璐已经控制了两个兽人部落，在他们心中，米璐这几个月所做的一切，仍然是在以怒牙兽人为假想敌。
　　这让他们不得不耐心地等待，等待着米璐付诸行动、将他们的家人带回来。直到今天下起了今天的第一场雪，从来不敢在“大人们”面前提出要求的农民们这才斗胆提起了米璐之前的承诺。
　　对这件事，米璐其实心里有些歉疚。
　　虽然按照当时怒牙部落里没有人类的情况来看，那些农民的家属很可能已经遇害，但她如果在那时想起了那件事，也不会让这些农民期待如此之久。
　　不过还好，这件事现在处理起来还不迟。
　　怒牙部落的坷垃目前还留在这里，在问过他之后，米璐很快就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怒牙部落里没有人类，不是因为她们已经被兽人们宰了吃肉。
　　坏消息是，就在米璐发起进攻的数天前，她们已经被兽人们当做交易品卖给了怒牙部落东边的血桡兽人。
　　“坷垃，你觉得她们现在还活着的几率有几成？”
　　“这，这……”知道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的坷垃挠了挠头，“卡莉尔大祭司，血桡部落很缺人，而人类女人能拿来生孩子。我想，我想，她们应该还没有被做成腌菜。”
　　“懂了。”
　　这个消息让米璐更加有些懊悔，但在这个世界上，懊悔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坷垃说的是真的，她们就至少还有五成的几率还活着。
　　对她来说，这只代表了一件事：
　　干兽人的时间又他妈的到了。

真正的请假条
　　因为之后四天每天都要更一万，所以今晚休整一下！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之力
　　如果把米璐的全部计划看成一个总体，她现在其实正好处于整个计划里的短暂空窗期内。
　　按照她原本的规划，她本来是想等手下的学习初具成果之后再来完成那个[摧毁或控制超过五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的扩军任务，但现在，因为需要营救那些被兽人们当做货物交易过去的农民家属，她不得不临时调整一下自己部下的学习任务。
　　好在这种调整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比起普通的兽人，她手下的远征队有着不少战斗经验，现在调用它们不会影响其它兽人的学习进度，而且也正好能够测试一下它们的战斗力。
　　不过，本着料敌在先的准则，在决定下手之前，米璐还是继续询问起了关于血桡部族的更多情况。
　　“坷垃，这个血桡部落一共有多少个兽人？”
　　“我们最近没有联系，但在半年前，它们只有三百多个兽人。”
　　“三百多个？”
　　坷垃之前已经说过血桡部族是个小部族，但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在听到它们的人数只有三百多时，米璐仍然有些惊讶于它们的生存能力。
　　东部荒原的地形一马平川，要是有什么半人马猎团和它们开战，一波冲锋下来，整个兽人部族恐怕都剩不下多少人。
　　“那它们的运气还真好，区区三百多人，居然没被摧毁或者吞并。”
　　听出米璐话里的惊叹，谋略属性被拉上来4点的坷垃主动纠正了她：“不，卡莉尔大祭司。其实，血桡部族能存活下来，靠的不是幸运，而是自己的力量。”
　　“怎么说？”
　　“它们中有荒原兽人最好的工匠，利用从人类那里劫掠来的金属，它们花了十几年时间，成功将自己的部落打造成了一个大型堡垒。”
　　“哦？”
　　从兽人干瘪嘴唇里说出的话语让米璐对血桡部落有了更多兴趣。
　　她之前一直以为兽人这东西要么是弱智战狂，要么是阴狠斥候，唯一算得上有脑子的祭司也只会用用治疗术，打打魔法弹——怒牙和碎斧两个部落的情况证明了这点。而这两个部落的建筑水平也都仅仅停留在能遮风挡雨、并初步组织防御的水平。
　　几千人的兽人部落都没有哨所，没有陷阱，没有专门的多层防线，一个三百多人的小部落居然能靠“工程师”建立起一个堡垒，是在由不得她不对此好奇。
　　“坷垃，能仔细说说吗？血桡部落的堡垒是什么样的？”
　　“这……”坷垃挠了挠粗糙的头皮，有些难办，“卡莉尔大祭司，抱歉，我只是知道有这回事，但之前与血桡部落的接触都是由两位失踪的大祭司和大叛徒楔鲁瓦所负责，我并没有亲眼见过它们的堡垒。”
　　“好吧。”这个回答让米璐有点遗憾——可也仅仅只是有点。毕竟，她很快就要对血桡部落眼见为实了，“也就是说，三百多个兽人，就依靠着一座堡垒，在荒原里安稳了很多年？”
　　“不，不仅如此，卡莉尔大祭司。堡垒只是它们存在的一个原因，除了堡垒之外，血桡部落得到的神恩也要比我们和碎斧部落更多。它们的部落围绕着一处远古的战争女神祭坛建设，在那里，所有战争祭司的能力都会得到增幅。”
　　这个血桡部落给米璐带来的“惊喜”还真是一拉一串。
　　她知道信仰系神术的力量获得方式和普通的魔法不同，但这种“图腾旁边加buff”的情况，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祭坛能把它们的能力增幅到什么程度？”
　　“增幅力量很强。在我小时候，我曾经被荒原狼咬成了重伤，是血桡部落的战争祭司救了我。那头狼咬掉了我肚子里的肉，吃掉了我的肠子，但那个血桡祭司只是一伸手，我的伤口就很快愈合了。”
　　“……”
　　听完坷垃的描述，米璐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因为有招募功能存在，血桡部落祭司的强大对米璐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但哪怕如此，在听说这件事后，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念头仍是“有麻烦了”。
　　她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信仰力量的研究很不透彻；神力的来源对这个世界的生物是黑箱，对她来说也是如此。
　　这种迅速治愈致命伤，甚至再生失去脏器的功能，放到地球上，让诺贝尔奖找上门都算是在给诺奖面子。但在一个不被人类王国关注的小兽人部落里，却是一件已经持续存在了至少几十年的事情。
　　具体到血桡部落上，这是米璐的一个机遇。但长期来看，米璐总感觉“神”的阴影又在自己的头上多往下压了几寸。
　　麻烦的是，系统现在也没什么办法能够对这些东西进行分析甄别。她只能自己记录一下遇到的与此相关的情况，之后再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什么了。
　　当然，这件事虽然让米璐感到压抑，却无法让她畏惧。
　　神力的强大是这个世界的“bug”，可反过来，她也有很多能压制本土力量的东西。既然所谓的战争女神没有对自己的信徒被控制有任何反应，甚至依然在给出神力，就代表她无力，或无意愿干涉这种事。
　　米璐希望是前者，但就算是后者，也代表了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来分析、针对这种未知力量。
　　“来，坷垃。”
　　将脑中的发散想法暂且按下，米璐掏出一张夹在硬革板上的东部荒原地图，交给了坷垃。
　　“这张地图上已经标出了怒牙部落的位置，能不能帮我把血桡部落的位置也标出来？”
　　“遵命，大祭司。”
　　拿着米璐递来的工厂产圆珠笔，坷垃唰唰在上面勾了两笔，并把地图还给了米璐。
　　按照坷垃的标注，米璐很快在系统地图上标定了血桡部落的潜在位置。
　　有了这个坐标，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准备一支过去的军队。
　　米璐现在手下的情况大致如下：
　　第一军团，包括35名狗头人狙击手，54个地精迫击炮手，50个分别装备战斧和机炮的食人魔，300多个装备精良的兽人战士，100个战争祭司，220个悍蹄半人马，两个暗榕刺客，几十名能够驾驶车辆的兽人技师，以及被米璐用来充数的47个碎斧兽人。
　　第二军团，都是碎斧兽人。
　　第三军团，也全部都是碎斧兽人。
　　第四军团，主要成员是米璐的人类手下，包括224名黄铜义勇军成员与565名海豚团的海盗。
　　米璐手上还留有一些用来储备的步枪等基本装备，可以迅速武装第二、三军团的碎斧兽人。但在“大学习”还没结束的情况下，她最能拿出手，也最信任的部队，仍然还是战功累累的第1军团远征队。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不要靠近小孩，会带来不幸
　　如果坷垃不是在危言耸听，她这次要打的将会是一场硬仗。毕竟，治疗神术能得到增幅，就代表着攻击神术也能被增幅。尽管远征队的地精炮兵已经可以投入实战，也有着食人魔这种善于打开突破口的大型步兵，但要是轻敌，仍然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由于米璐手下控制着两个兽人部落，且血桡和怒牙之间有交易关系，这次，米璐仍存在故技重施、通过骗出首领直接招募它们的可能，但为了给可能的战斗做准备，她还是需要确认至少两件事：
　　第一，血桡部落的防御设施规模。
　　第二，血桡兽人的战斗力强度。
　　这个任务不需要太多人就能完成，也能快去快回，由她自己去干在合适不过。
　　只是，在那之前……
　　“哈欠……”
　　嗯，她得好好休息一下才行了。
　　……
　　米璐睡着的时候，图娅还没开始做午饭。而等她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糟了。”
　　揉了揉眼，想起今天还有事情的少女蹭地坐了起来，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怀表。
　　还好，现在时间离七点还差十五分钟。之所以天黑的这么早，也是因为开始下雪的缘故。
　　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端起图娅给她留的晚餐，坐到了放在客厅里的无线电台前。
　　晚上七点，塞西尔的声音准时响了起来：
　　“米璐，米璐——能听到吗？”
　　“收到。”米璐一边喝着图娅泡开的椰子粉，一边回答了她，“塞西尔，看样子，你那边已经搞定了吧？”
　　“可以这么说、有几个不长眼的，但我都能解决。现在，已经没人敢反对我了。”
　　塞西尔的回答很简单，不过想想就知道，那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现在估计已经埋在土里了。
　　论心狠手辣，米璐自认还真是比不上塞西尔。
　　“你没事就好。既然毒蛛现在是你的了，我有什么忙，你应该也能帮帮了吧？”
　　“当然，亲爱的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塞西尔咯咯笑了一声，声音突然变得甜腻腻的，“你的小灵猫在这里，你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暂时没有。”
　　“那我现在洗好在床上等你，你会开车赶过来吗？”
　　“抱歉，我这几天要对付一批兽人，下次交货的时候再说吧。”
　　“兽人？”塞西尔本来就是开玩笑，所以也没在意米璐的“扫兴”，而是注意到了她的理由，“你手下不都是兽人吗？怎么又和兽人打起来了？”
　　“你还记得我的营地里有些农民吗？”
　　“记得。”
　　“他们来自红榄镇，大概半年前，一群兽人袭击了那里，并抓了他们当奴隶。现在他们被我救了，但他们的家属却还在兽人那儿。”
　　塞西尔的话毫不客气：“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当时答应了他们，要把他们的家属救回来。”
　　米璐说这句话之前就猜到塞西尔又要对此开始喋喋不休，果然，她的话刚一说完，塞西尔便开始用她的观点说教了起来。
　　“米璐，你还真是心软。你当时不理会这种事情，不就什么麻烦也没有吗？”
　　“我明白你是为我着想，塞西尔。但你真的希望我是个冷漠的自私怪物吗？你自己也不是那样的人，不是吗。”
　　“……”塞西尔低低地唔了一声，“我……我只是不对某些人那样。”
　　“某些人？”
　　“就是你——就你一个。”
　　“谢谢，塞西尔。我知道，也相信你。但我是领主，不是黑帮头子。要治理一大群人，靠的不能只是事不关己。”
　　“……我明白了。”
　　“生气了？”
　　“没有，我可不是什么差脾气小姑娘。我有不少话想跟你说，但你既然有事，那就约定时间见吧。如果兽人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别吝啬和我说。”
　　“嗯，解决这件事，我很快就去找你。”
　　“那我等你。”
　　用情侣间的口吻说完这句话，塞西尔那边率先结束了通讯。
　　放下话筒，对塞西尔放心了的米璐也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椰子粉，回去房间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起床的米璐召来兽人，将装甲车的武器站做了还原处理，然后准备出发前去血桡部落侦查。
　　“米璐小姐，既然是要去侦查兽人，请让我跟你一起。”
　　“还有我，我也要去。”
　　听说了米璐的打算，没了单恋情结，却仍一直把自己当成米璐护卫的埃布尔当仁不让地跟了上来。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看到埃布尔要来，牡蛎也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像只跟屁虫一样跟了过来。
　　米璐对埃布尔跟着自己没什么意见，但对牡蛎却不怎么能放下心。
　　每一次侦查行动都伴随着危险性。就算牡蛎身上有把灵魂武器，她本人也还是个孩子，总归不那么让人放心。
　　“埃布尔可以，但牡蛎你不行。”
　　“为什么？！”被拒绝的牡蛎眯着锌灰色的双眸，双手叉腰，脸上很是不满，“卡莉尔，你不是在屏海城见过我的能力吗？我能一箭射穿十几个海盗，就也能射杀同样的兽人。”
　　“但那是有副作用的。”
　　“只要努力，我能控制那种副作用！而且我在屏海城见过大风大浪，放心，如果遇到危险，我绝对会丢下你们第一个逃跑的。”
　　“在荒原上，光靠两条腿可没用。我觉得……”
　　“我说了我能行的！”米璐的话还没说完，牡蛎又跑到埃布尔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埃布尔哥哥，你说是吧？”
　　“……”
　　第二次被牡蛎攀扯上的埃布尔耸耸肩，看上去有些尴尬。
　　为了不让图娅看到这一幕，权衡了一下的米璐只能叹了口气，同意了牡蛎。
　　“好吧，小牡蛎，要是你能保护好自己，那就可以跟着我——不过前提是你在路上一定要听话，要不然，我以后再也不会带你出来。”
　　“好诶！”牡蛎高兴地攥着拳头挥了一下，“蒲桃能跟我们一起吗？”
　　“不·可·能。蒲桃有图娅陪着，不会无聊，你就别打其他主意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大大
　　“也行，那我们快走！卡莉尔，你说了要教我开车的，不如就今天吧？”牡蛎试图带上蒲桃一起出来的想法惨遭拒绝，但并没有磨灭她多少兴致。
　　米璐摆摆手：“今天没时间，等我们回来再教你。”
　　“谢谢，卡莉尔大姐姐，你最好了。”
　　“我哪里大了？”
　　“啊……”牡蛎扫了扫米璐的胸口，“的确，比起屏海城红椒巷里的那些女人，卡莉尔你和大完全不沾边。”
　　“……老实上去。”
　　塞西尔开黄段子，米璐可以当是两个人调情。
　　但牡蛎开黄段子，把她当干女儿对待的米璐可忍不了。
　　用手指给她头上敲了一下，米璐打开车门，让她上了后座。可等到米璐自己上去时，牡蛎已经从前后排中间的空隙爬到了副驾驶。
　　“牡蛎，我不是让你坐后面吗？”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开车的。”
　　“你刚才答应了我路上要听话的。”
　　“但我们现在还没上路，不是吗？”
　　“……”米璐之前还没有过孩子，可看着牡蛎，她已经提前体验了一把当父亲——从事实角度，更应该是母亲——的感觉，“算了，把安全带系好。”
　　“安全带？是这个吗？”
　　“嗯，抓着那根带子，然后把那个金属卡扣插到你屁股旁边的凹槽里。”
　　“我试试……哇，啪的一声就好了，真神奇。”
　　“埃布尔，帮我个忙。”
　　没理会牡蛎的一惊一乍，米璐转头看向了埃布尔，让他把后备厢里的无人机拿过来充上了电，并检查了无线电畅通，然后才把车开了出去。
　　东部荒原根本谈不上风景可言。一开始，牡蛎还饶有兴致地看着走出森林后的嶙峋怪石，但很快，她就对着这副千篇一律的风景打起了哈欠，把目光集中到了米璐手上。
　　米璐和她一样无聊，只是因为森林地形较为复杂才未分心，在开出可能发生事故的森林后，她调了调车载音响，放起了歌。
　　她不知道这个车载音响的歌到底是哪来的，但里面是真的什么歌都有。
　　当他们驶过一道石坎时，音响里正好在播放《歌唱动荡的青春》。
　　米璐自己都听不懂俄语，更别说牡蛎了。
　　“卡莉尔，这首歌的歌词是什么？”
　　“现在放的吗？意思是愿祖国繁荣富强之类的。”
　　“祖国？”牡蛎凝眉思考了一下，“什么是祖国？”
　　“对你来说，祖国就是光辉王国。”米璐回答完，又想了想，补充道，“不过嘛……”
　　“不过什么？”
　　“你觉得，你愿意去保护王国吗？”
　　“哼，要是我能当女王，我当然愿意。不过，在屏海城，我根本感觉不到王室的存在，也不觉得它们给了我什么。”
　　“我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字面意思上你的‘祖国’是光辉王国，可在你没有认同的情况下，这个词在这里没什么意义。”
　　“那为什么会有这首歌？这是贵族们写的歌词吗？”
　　“不，写这首歌的人来自另一个国家。”
　　牡蛎愣了愣：“其它的人类国家？”
　　“没错，没见识了吧？”
　　“……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可高兴的？你是大小姐，我只是只小老鼠，你在一些没用的事情上知道的比我多才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承认了自己没见识，牡蛎在话里还是强撑着要了点面子。
　　听到牡蛎的话，米璐倒是想起了她之前自己说的身世。
　　“牡蛎，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出来自谋生路的？”
　　她摇了摇头：“忘了具体日子。我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只记得我出来那年，我那个死鬼妈妈说我现在五岁。”
　　“也就是说，你在屏海城已经厮混了九年了？”
　　“嗯。”牡蛎的表情里带着点自豪，“怎么样，我的能力还不错吧？”
　　“是不错。你在三个月前才拿到的那把弓，在那之前，你是怎么自保的？”
　　“靠这个。”牡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当然，其实我也想靠其它东西，不过我没吃多少东西……没多少人喜欢没长开的女人，那些喜欢的人的性格则一般都很怪。所以，不如不做。”
　　“我看，你除了那个，还有这个。”腾出手的米璐在牡蛎脸颊上戳了一下，“你的脸皮比我认识的大部分人厚多了。”
　　“怎么？你喜欢看我扭扭捏捏的样子？其实我也能装出来。在节日卖花的时候，那副样子能激起一些蠢货的同情心，让他们多给我扔点碎金币。不过平时，我不太想用。”
　　“为什么？”
　　“我嫌恶心。”
　　“……”虽然牡蛎不知道米璐之前的事情，但米璐总感觉自己还是中了一枪，“那如果是紧急情况呢？比如，你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被一堆坏人围住。”
　　“你故意问这种问题，是想让我承认我是个没底线的婊子，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吗？”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我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
　　换做刚来糠草镇的米璐，她不会在埃布尔面前这么说。
　　但现在，对于“过去事”，说说也无伤大雅——毕竟她也没真的做些什么。
　　“你也遇到过？卡莉尔，你是怎么做的？”
　　“简简单单，我说点色情的话，那些男人就把持不住了。”
　　“哈哈，那群傻蛋。没想到大小姐也会做这个。看样子，你那个五百人的传言是——”
　　“是假的。”米璐打断了她，“你应该知道‘为了保命必须要做的事情’和‘喜欢做的事情’之间的差别。而且，我喜欢的是女孩。”
　　“是吗？所以你收留我，是为了把我当性奴隶？”
　　“你能不能说点正常小姑娘会说的话？我对你没那个兴趣，只是对你身上的幽灵有些好奇——他现在有说什么吗？”
　　“有。”牡蛎盯着米璐的眼睛，故意压低声音转述道，“他让我反过来上了你，把你变成乖乖的奴隶，这样就不会想着去靛青王国的事情了。”
　　“帮我告诉他，去他妈的。”
　　“去你妈的。”
　　虽然米璐的话能直接被那把灵魂武器里的寄宿灵听到，同样想骂他一句的牡蛎还是重复了一遍。
　　“他又说话了。”
　　“说什么了？”
　　“如果他还有身体，能把你干得像发情的母猫一样。”
　　“但他现在没有身体，只能躲在一个小女孩的脑子里散播着自己的粗俗臆想。啊，真是可怜……可这还不是最可怜的。如果他的嘴实在欠得受不了，我会让精灵想办法给他找一个实体，然后找十个兽人看看到底是谁干谁。”
　　“……”
　　在后面给无人机接驳充电口的埃布尔擦了把汗，牡蛎也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
　　“卡莉尔，你之前在拉汶亚城的时候，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吗？”
　　“没有，我只对讨厌的东西这样。”
　　“那我给你提个建议。”
　　“嗯？”
　　“你可以把他的灵魂装到一只母精灵的壳子里，然后拉去红椒巷，我觉得一定会有人喜欢。”
　　“好主意——他现在在说什么？”
　　“他说，让你等着。”
　　“那就等着吧。”
　　跟一个只会嘴炮的武器寄灵说话是一件除了浪费口水之外什么实际效果都没有的事情。
　　如果不是路上无聊，米璐也不会和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封进魔弓里的老家伙扯谈。
　　在聊着天经过怒牙部落后，米璐继续往东开了一个小时，来到了地图上标注的血桡部落附近。
　　“我的天……”
　　当三人隔着几公里看到血桡部落的那座“堡垒”时，米璐发现，坷垃好像真的没在危言耸听——作为一个兽人建筑，这玩意也太大了。
　　<img src="http://alioss.shaoniandream.com/uploads/20210928/dfba0debd17f162f44c44054b44a8dfd.jpg">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兽人加农炮
　　整个血桡部落的老巢不是米璐之前见过的那种由大量帐篷、栅栏、木屋和简易水渠构成的难民营式的兽人部落，而是一座高五层，每层层高五米的圆锥形黑铁塔楼。
　　25米的高度不算太离谱，翠石堡的大礼堂穹顶高度不比这个低多少。但这个高度配合它的占地面积，就颇有点圆形堡垒的意思了。
　　米璐用车上的激光测距仪算了一下，这个黑塔的最宽处超过50米，第五层的最窄处也有30米，换算一下，即使在每层没有内部分隔的情况下，整个塔楼的面积也有三万多平方米，等于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小型居民小区。这使得它不但在对建筑工程极端差劲的兽人建筑中鹤立鸡群，即使相比于人类建造的大型堡垒，也丝毫不显逊色。
　　不过，面积能够用材料硬堆出来，光凭这个，也无法让米璐都为此惊讶。
　　真正让她惊愕的，还是这个黑铁堡垒上的某些明显特征。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个像刺猬一样的黑塔装备了不少和塔身一样由黑铁铸造的身管火炮。
　　这些火炮从塔内向外伸出了一段不短的距离，这段将近三米的距离让前装弹变得几乎不可能，所以，它们很可能是一种后装炮。
　　而后装炮，就代表着这些兽人的工艺水平已经能够制作炮闩——即使它的性能不明，也让米璐吃了一惊。
　　不管是在翠石堡还是在屏海城，她都没有见过枪炮类武器。而从塞西尔与精灵西格娜·翠锋也不知道这点来看，这很可能是光辉王国与精灵那边的普遍情况。可偏偏是在这里——在这些她觉得没多少智商的兽人身上，居然装备了她之前没有见过的火药武器。
　　“……”
　　虽然内心很震惊，但在仔细分析了一下后，米璐还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
　　她没有看过这些火炮开火，也不知道这些火炮到底是真的用火药发射，还是一种类似“大号法杖”的魔法武器。
　　要验证这一切只有一个方法：眼见为实。
　　“好了，我们就在这停下；牡蛎，你待在车上，埃布尔，你去右边放哨，我去侦查一下情况。”
　　将装甲车在一处能够隐蔽车身的巨石后停好，米璐给车上的两人派了任务，然后拿起充好电的侦查无人机，控制着它上升到500米高度，向血桡部族的黑塔堡垒飞了过去。
　　从空中，米璐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整个黑塔的顶部构造，也确认了这个黑塔是一座实心黑塔，而不是环状壁垒。
　　确认了这点后，她稍微改变了一下无人机的角度，用无人机上的长焦镜头继续观察起了从射击孔里伸出来的黑铁火炮。
　　这些火炮的身管形状很像十八世纪常用的要塞加农炮，且在射击口处拥有调整炮口角度的机械装置。但因为炮身的后半部分都被锁在要塞内，米璐仍然无法看清楚这种后装炮的细节。
　　为了弄清楚这些炮到底是怎么回事，米璐决定稍微出点血，抛弃这架无人机，借以测试一下这些兽人的火力。
　　“嘿咻……”
　　将控制台挪到能够目视到无人机的地方，米璐一路操纵着无人机从500米下降到了20米，接着打开了无人机身上的灯条，让它开始在兽人们的窗口处来回飞掠。
　　在来回转悠了几遍后，一些在黑塔里的血桡兽人果然被这架奇怪的发光小飞机所吸引。它们趴在窗口，惊讶地看着无人机飞来飞去，却并没有动手。
　　见它们只是在把这玩意当大号萤火虫看，米璐索性操纵无人机，让它朝着一个兽人祭司脸上撞了过去。
　　——砰。
　　“哎哟！”
　　毫无防备的兽人祭司被撞得向后一趔趄，猛地摔倒在了地上，触发了自动悬停系统的无人机则在短暂失衡后成功全身而退。
　　这一撞下来，骂骂咧咧的兽人们总算把它当成了有敌意的生物，开始从里面投掷出一些石块。
　　不过，想打无人机，没火控的高射炮都够呛，更别说几颗石头。
　　轻巧地闪过飞来的石块，无人机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并在十分“仿生”地晃悠了两下后，慢悠悠地飞到了一门火炮前方，完成了自己的最后一个任务：确认了炮管内径在十公分左右，且没有膛线。
　　之后发生的事情十分符合米璐的期望。
　　“#￥%……！”
　　被撞了一鼻子血的血桡祭司叽里咕噜地大声骂了一句，起身对几名兽人下了命令。
　　不多时，随着几名兽人炮手在无人机无法监视到的地方一阵操作，那门黑铁火炮猛然发出了一声轰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发光无人机的被飞射出的弹丸瞬间打成了碎片。
　　在把无人机飞到炮口面前后，米璐就已经丢下操作台、拿起了望远镜，因此，她很清楚地捕捉到了开火的细节——从炮口里飞出的金属弹丸直接把无人机打了个粉碎，然后一路飞出了好几公里，落在了她身后几百米处，并在落地后的瞬间爆发出了一团电光。
　　这让米璐大概清楚了这些炮的情况：按照目视估算，这种黑铁炮是后膛装填，没有膛线。炮弹的初速在400-500米每秒左右，射程6公里以上，且在遭到一定阻力的阻挡——比如打到大型目标，或者砸进地面或墙壁后——会爆发出魔法伤害，这种魔法伤害的属性目前来看是雷电，但并不确定有没有其他元素属性。
　　而整个血桡兽人的堡垒中，光从外面能看见的炮，就有上上下下四十多门。
　　怪不得三百多个血桡兽人能在这里安然存在这么久：对东部荒原的原住民来说，这的确是一座无法攻破的死亡要塞；也怪不得越靠近这个堡垒，被掩埋在砂尘里的野兽骸骨就越多：碰到这种炮弹，别说沙蛛沙蝎沙狼之类的怪物，就算是米璐手下那些装备了重甲的食人魔突击手，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总结出这些信息，米璐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发动攻击：迫击炮的射程没有血桡兽人的黑铁火炮远，要是直接打起遭遇战来，她不说必败，也绝对得付出大量伤亡。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合上操作无人机的笔记本电脑，少女回到车内，将装甲车调了个头。
　　刚才一直待在车里的牡蛎只听到了炮弹的动静，但没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守在车旁的埃布尔也对情况不太清楚。见米璐忽然调头，他们两个还有些奇怪。直到看到地面上那个直径四米的玻璃化深坑，他们才明白了米璐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米璐小姐，这是……”
　　“那些兽人的武器。”
　　“什么？”闻言，埃布尔蹲下身，惊讶地摸了摸完全硬化的玻璃面，“这……只有高阶的火焰魔法能造成这种效果，那些兽人怎么可能做到？”
　　“这也是我奇怪的，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直接攻击这里了。”给弹坑拍了个照，不想去赌对方火炮精度的米璐重新上了车，“走，我们先回去。要对付这个兽人部落，我还得好好准备一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坷垃的大任务
　　米璐说的“好好准备”绝不是什么谦虚之词：第一次面对同等火力水平的敌人，她还真的感到有些棘手。
　　就和之前的一切战斗一样，如果只要求摧毁对方，她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花点时间攥枚重型钻地弹出来，一发炸弹就能让堡垒中心开花。
　　但问题是，只要她不是个战争疯子，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纯粹的战斗。
　　如果真的使用重型武器，先不说它所需要的准备时间，光是它会把里面的人类和兽人一道杀死这一点，就是米璐不可能接受的。
　　而如果在不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情况下强攻，就算米璐的手下有一个装甲营，也不一定能抗住那些兽人黑铁炮的攻击。
　　“咕噜……”
　　回到铁矿后，坐在房间里的米璐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无人机拍下来的堡垒照片，仔细研究着攻破它的方法。
　　为了保存实力，她不可能集中兵力正面进攻，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完成一场足够突然的突袭，或者使用一点类似毒气之类的歪门邪道。
　　米璐并不排斥使用毒气：对于被当做目标的人来说，思考氯气和燃烧弹哪个更“人道”没有太多意义。只要目标是对方军事人员，她下起手来就没有顾忌。但因为和不能使用重型弹药一样的原因，就算真的要用，她也不能使用致命毒气，而只能使用一些催眠或失能气体。
　　这时候，问题就来了：兽人毕竟不同于人类，她也不是能够准确掌握毒气剂量的专业人员。在可能同时存在兽人和人类的情况下，毒气投放剂量稍有差池，就可能导致“人类中招，兽人没事”，或者“兽人中招，人类死亡”的后果。
　　要想找到这两者之间的平衡点，她不但需要大量试验，更需要知道整个血桡黑塔的内部结构。
　　而显而易见的是，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条件。
　　这样一来，她真正能用的方法，其实就只剩下了一个：组织一次夜袭，目标直指血桡部落的大祭司。只要米璐能抓到任何一名血桡大祭司，她就能在瞬间化干戈于无形。
　　对这个任务，兽人斥候和狗头人都有胜任的实力。
　　狗头人的优势是媲美正常人类的智力，矮小的身材，以及天生的夜视能力；兽人斥候虽然在夜间表现并不出色，但它们也有其它优势：它们的行动比狗头人敏捷，反应比狗头人块，擅用无声的冷兵器，并且还是血桡兽人的“同族”。
　　兽人们的鼻子和人类差不多灵敏，在仔细感受的情况下，它们能十分准确地通过味道判断出对方是不是自己部落的人。
　　但都到了要夜袭的时候，米璐也没准备弄什么蒙混过关的把戏。兽人斥候的兽人外形能够让发现它们的血桡兽人放松警惕——至少不会立刻大叫或动手——而这，就会给那些兽人斥候足够的时间，来让那些眼睛长错位置的家伙闭嘴。
　　“埃布尔，帮我找一下圆木，我有任务要给他。”
　　决定了将夜袭作为备用计划后，米璐让埃布尔叫来了运输车队的车队长，命令它开车前往碎斧部落，带八十个身手好的兽人斥候过来。
　　这次夜袭行动用不了八十人，米璐多叫一些人，主要是想让它们在外面做些准备。万一在里面活动的兽人被发现，它们就在黑塔外制造动静，也能给里面的友军争取一些完成任务和撤离的宝贵时间。
　　“呼……”
　　下完了这个命令，米璐放下照片，又亲自去找了仍在铁矿待命的坷垃。
　　夜袭行动属于备用计划，而备用计划之所以是备用计划，就是因为米璐不打算直接采取这一行动。
　　她的想法的还是和之前一样：既然怒牙部落和血桡部落之间有过交易，又没有嫌隙，那就有兵不血刃解决此事的可能。
　　她找坷垃，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卡莉尔大祭司？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当米璐找到坷垃时，他正跪在外面的篝火边，向战争女神做着祷告。见到米璐过来，祷词念了一半的战争祭司匆忙拄着手杖，站了起来。
　　米璐伸手示意他重新坐下，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已经去看过血桡部落了。”
　　坷垃惊愕地张了张嘴。他那一口形状各异的牙齿互相摩擦了一下，但没能磨掉他话里的惊讶：“大祭司大人看过它们的堡垒了？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和传闻中的一样？”
　　“没错。那地方很大，很坚固，也很难啃。我现在能理解它们为什么能存在那么久了。”
　　“我之前就告诉您了，卡莉尔大祭司，血桡部落有着自己的本钱。虽然它们平时和我们交流不深，但我们对它们的印象还不错。毕竟，是它们帮我们挡住了东方食人魔部落的袭击。”
　　“东部荒原上还有食人魔？”
　　“是的，大祭司，但我也只是听说过。十几年来，还没有一个食人魔能突破血桡部落的堡垒。”
　　”嗯。“米璐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片辽阔荒原上的人力资源还真不少，“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你做。我已经看过了血桡部落的堡垒，并不想和他们起争端。所以这次，我希望你能作为怒牙部落的使者，去一趟血桡部落。”
　　“我？卡莉尔大祭司，您吩咐什么我都当仁不让，但您需要我做使者去交涉什么？”
　　“很简单。”
　　米璐本来想让坷垃耍耍诈，试试能不能把对方的首领骗出来。但考虑到坷垃目前的谋略也就是比普通人稍高一点的水平，她还是没对它的演技赋予太大希望。
　　在保证人质安全的情况下，她可以退一步，在接触上不要求一步“脑控”到位，而是采用正常的合作方式，先和这支兽人打开交流渠道。
　　“坷垃，你们之前不是把抓到的人类女人都拿去给了血桡部落吗？”
　　“没错，大祭司，您是想？”
　　“我想要你和血桡部落商量一下，想办法把那些人类换回来。”

第二百二十九章 厉风
　　“嘶……”闻言的坷垃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留着不规则指甲的粗糙大手也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皮，“卡莉尔大祭司，您为什么会想这么做？”
　　米璐指了指及十米外的农民营地：“那边——你平时不常在铁矿，但你也应该能看到，铁矿这里有十几个人类在。”
　　“是的，大祭司，我认识他们，他们之前都是我们的奴隶。”
　　“你认识就好。他们和那些被部落卖掉的人类女人是亲属，我不想让他们分隔两地，就这么简单。”
　　“……”坷垃瞪大眼睛，再一次展示了自己无与伦比的惊愕。直到好几秒种后，脑子经过米璐“点化”的它才一拍脑袋，有些憨厚地笑了起来，“卡莉尔大祭司真是仁慈，既为我们兽人着想，也想着同为同族的人类。如果大祭司您早点领导我们，我们也不会去袭击人类了。”
　　米璐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别的能力一般，拍马屁拍得还挺熟练。
　　“怎么样，这个任务有难度吗？”
　　“实话实说，大祭司，这稍微有些困难。要回送出去的礼物对受礼方而言是一种耻辱，尤其是礼物还是紧缺物资的时候……”
　　“怒牙部落不是还有不少母兽人吗？难道不能用它们去换？”
　　“卡莉尔大祭司，您难道忘了？战争女神曾告诫过远古诸祭司，每个兽人部落都是单独的一团血脉，不可随意进行融合。”
　　“哦？”
　　米璐不觉得战争女神会事无巨细地告诫兽人们下半身问题。比起神谕，这种“女神告诫”倒更像是千百年前的哪个兽人大祭司为了避免部落性资源外流编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相信信奉战争女神的兽人之间会没有冲突。
　　“那如果一个兽人部落被另一个兽人部落吞并或攻灭呢？”
　　“如果是那样，那这种事情当然无法抗拒，也符合战争祭仪。但若没到到刀兵相见的程度，使用其它部落的母兽人，就是明确的战争讯号。”
　　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坷垃的表情十分严肃。看在米璐眼里，这种严肃就成了一种奇特的反差——她之前没怎么研究过兽人的风俗，现在看来，就和人类的贞洁观一样，兽人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道德准则”。
　　“抱歉，我可能在这件事上有些冒犯了。不过，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如果不能直接换人，我也可以给它们一些别的东西：食物，钢铁，人类的金币，或者它们想要的物资。但前提是，它们必须把人给我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卡莉尔大祭司。我会代表怒牙部落去和血桡部落交涉，您需要我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吧，带上几个随从，我亲自送你们过去。”
　　“您亲自……？这，我实在是……”
　　有米璐这个真正的大祭司当司机，坷垃高兴地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放。花了好一阵子，它才平复好心情，深深低下了头。
　　“遵命，大祭司大人。”
　　……
　　米璐急着今天送坷垃过去，除了希望早点弄清楚那些农民家属的情况外，也是想早点确定要不要动用武力手段。
　　一次兽人高层间的见面足够试出血桡部落的态度，如果有调和的方法，米璐愿意做些交易。而如果对方拒绝，立刻开始布置袭击行动也不算迟。
　　因为体验了路上的无聊风景，牡蛎这次再没跟着米璐一起过去，而是和图娅与蒲桃一起待在房间里，玩起了电脑上的合作游戏。
　　知道了米璐打算的埃布尔此次依然跟着米璐，虽然和兽人挤在一起不太好受，但他对此毫无怨言。
　　下午，已经在铁矿和血桡部落之间来回了一趟的米璐再次开着车来到了黑铁堡垒附近。在巨石阴影下放下坷垃与他的几名随从后，米璐重复了一遍她对交涉的要求，并将一台步话机交给了坷垃，目送着他们进入了黑塔之中。
　　“米璐小姐，我们现在就在这等着吗？”
　　看着几个兽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剑士问了一句。
　　“对，就在这等着。我们毕竟是人类，去那儿谈判总归不太方便。”
　　“嗯……”埃布尔听着米璐的话，心思却没在那上面，而是有些呆呆地盯着少女的背影。
　　荒原的厉风呼呼掠过，将她的马尾吹得上下摆动，也将她身上的气息吹了过来。
　　嗅到这股熟悉的味道，少年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是什么。
　　“米璐小姐，你心里其实清楚吧？那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米璐拿望远镜的动作顿了顿，但没回过头：“……是。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没希望呢？”
　　“比起我，你才更像个骑士——助人，奉献，忠义。艾文之前跟我说过，骑士的身份不在于马和剑，而在于心……我忽然有些明白了。”
　　“别夸我了，埃布尔，要是哪里的村民知道自己头上的骑士是个一件事情能忘三个月的家伙，恐怕心里就只剩下生气了。”不觉得自己和这三个词的后两个沾边的米璐耸了耸肩，“不过说到艾文……他回去之后一直没给我传回消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埃布尔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米璐小姐，你在想他？”
　　“没有。”
　　在说出这两个字之前，米璐是真的没有去想艾文。但人也许就是这样——在回答完之后，她的脑中忽然掠过了那盆已经凋谢的夙恋紫，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鬓边的头发。
　　原本短过一截头发的地方已经完全长好，看不出任何痕迹，但她记得，艾文就是要了这儿的发丝作的纪念。
　　“我说了，我和艾文之间没有感情关系。只是他曾经救过我们，我和他也是朋友，担心他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嗯。我问这个问题不是在吃醋，米璐小姐。我之前的确把艾文视为敌人，但在剑术上，他算我的半个老师。和你一样，我也有些担心他。”
　　“埃布尔。”
　　“怎么了？”
　　“你知道米里昂在哪吗？”
　　放下挂在胸口的望远镜，米璐回过了头。
　　她知道艾文的来历，甚至知道他来自于夏尔骑士团。但出于一种对以前的“米璐·卡斯缇亚”的人际关系的避讳，她一直都没有主动打听过这处以骑士闻名的地方到底在哪。
　　听到米璐没头没尾的问题，埃布尔愣了愣，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女孩曾经的确表现出了失忆症状。
　　埃布尔内心很期望那只是米璐敷衍艾文的托词，可从这个问题来看，米璐似乎的确忘记了什么东西。
　　“我只是在地图上见过米里昂。那处领地位于凛风山脉和光辉山脉之间，占据着王国中部最肥沃的平原地带，也是十二箴言的起草和宣言地。”
　　“山脉之间……”米璐小声重复了一边这个特征，然后按照这个搜索了一下地图，“嗯……米里昂的领地纹章是四分红黄盾？”
　　“没错。米璐小姐，你是回忆起什么了吗？”
　　“我的确是想起了一点东西，但也仅仅只是这个。”
　　米璐摇了摇头，没有在不存在的失忆上面说太多。
　　按地图距离测算，米里昂离铁矿的直线距离都有两千公里。米璐不知道艾文为什么隔着这么远还能感觉到水晶碎裂，但以这个世界的交通情况，想要获得米里昂那边的即使消息也不容易。
　　艾文自己是个骑士领主，战斗力也不差，以他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要是下次见面时自己已经是真正的拉汶亚女伯爵……那也不错。

第二百三十章 兽人对兽人
　　在等待坷垃期间，米璐和埃布尔的聊天只是插曲，对怒牙交社团的担心才是米璐心里的主旋律。
　　坷垃让米璐等待的时间有点长，长到米璐甚至有些后悔没在坷垃身上装个即时传输的窃听器，好弄清楚它们到底在谈些什么。
　　无所事事的两人在外面从下午一直等到了黄昏，又从黄昏等到了入夜。
　　因为明火会引起注意，米璐只能和埃布尔在傍晚一起吃了点自热食品，然后继续等了下去。
　　等到了晚上八九点时，看上去毫发无损的坷垃一行人终于从堡垒里走了出来，并在步行二十分钟后，回到了巨石附近。
　　坷垃几人安然而退，这是个好消息。
　　但他们没能成功带一个人出来，又让米璐忍不住有些猜疑。
　　几个兽人刚一回到巨石后面，米璐就打听起了交涉的情况：
　　“坷垃，情况如何？”
　　“不是很顺利，大祭司大人。”坷垃摇了摇头。除了面色疲惫外，他手上的手杖底部也多了好几道痕迹，看得出来，他在交涉中没少用这个来敲打地板，“我在血桡部落的堡垒里的确看到了不少人类奴隶，其中也有我们之前抓到的那些人类，而且，她们中的不少人还怀着孕。”
　　“……”
　　被兽人绿了这种事情对那些农民肯定不是个好消息，但听到人还活着，米璐还是松了口气。
　　“你和血桡部落说了我们愿意用物资换回奴隶吗？”
　　“我跟它们对此进行了交涉，它们起先认为我们在蓄意挑衅，差点要把我们赶出来。但在我费了半天力后，它们还是提了条件。”
　　“什么条件？”
　　“拿双倍的人类奴隶来换。”
　　坷垃的答案让米璐皱起了眉。
　　站在兽人的角度，人类女性只是可以量化的资源，所以能提出这种要求并不奇怪。
　　但要让米璐来决断，她却不可能答应这种“救一批人，害更多人”的事情。即使塞西尔能帮她这个忙，她也不会将其它的无辜的人类卖给兽人。
　　“除了这个之外，它们还接受其它条件吗？”
　　“不行，卡莉尔大祭司，我已经尽力了，但它们——”
　　“别说了，我懂了。”
　　摆了摆手，米璐打断了他。
　　看来，就和她一开始的预期一样，对付这些兽人，她还是得用上武力了。
　　“走吧，我们先回铁矿。”
　　“是，大祭司大人。”
　　恭恭敬敬地应下米璐的话，坷垃带着随从登上装甲车，和米璐一道回了铁矿。
　　在让这几个兽人解散待命后，米璐一刻也没闲下来，立刻开始筹备起了攻击行动。
　　她的系统工厂在闲暇时一直在生产储备武器，但碎斧部落的兽人没经过射击训练，用枪不如用刀利落，所以这次任务中，她所储备的枪支并派不上用场。
　　要执行这次渗透行动，兽人斥候们需要的是另一些特殊装备：
　　短刀、滑索、钩爪、还有夜视仪。
　　米璐准备在两天之后执行夜袭任务。因为电子设备需要的生产时间比纯金属产品更长，这两天里，她即使全力生产，也只能产出三十套夜战装备。
　　这个数量不足以装备所有她调来的兽人斥候，却也正好和她的计划契合——渗透行动不需要太多人，也不需要发生大规模战斗，只要抓到一个血桡兽人的首领级人物，就算是米璐的胜利。
　　翌日清晨，米璐集合了被调过来的碎斧兽人，向它们说明了任务情报，并用先生产出来的两套夜视仪让它们轮流熟悉了一下使用方式。随后，她又特意向和对方首领见过面的坷垃询问了血桡部落大祭司的形貌，让每一个参加任务的兽人斥候牢牢记在了心里。
　　两天后的晚上九点，米璐从运输队调出六辆卡车，将八十个白天休息饱足的兽人斥候送到了堡垒附近，她自己也亲自开着装甲车紧随其后。
　　在堡垒的视野死角卸下人员后，米璐让所有的兽人斥候呈散兵队形，分散向血桡堡垒隐秘靠近。
　　也许是血桡兽人们不觉得自己会面临来自西边的威胁，虽然这座黑铁堡垒在西边设有炮位，却几乎没有布置哨兵。
　　这给了碎斧斥候们天大的方便：利用阴云和乱石的掩护，它们在没有被发现的情况下接近了堡垒，并按照渗透组和预备组分成两队，分别在东西两个集结点进行了集结。
　　在战术地图上确认它们已经就位的同时，米璐看了眼表，上面的时间还只是一点。
　　按照之前的计划，她没有急于行动，而是继续等了下去。一直等到哨兵精神最松懈的凌晨三点时，她才通过指挥系统，直接给兽人们下了行动命令。
　　“所有人，行动。”
　　——嗖！
　　——啪！
　　米璐通过沙盘系统下达的命令没有任何延迟。三十个兽人斥候中的攀登手几乎【陆一叁五】在同一时间掏出了手弩，又在同一时间射出钩锁，分别从数个没有灯光的堡垒窗口渗透了进去。
　　兽人斥候精良的潜行技能让它们的行动悄无声息，甚至和拥有肉垫的狗头人一般安静。五分钟不到，所有带有夜战装备的兽人斥候已经全部进入了血桡堡垒内。
　　从没来过这里的碎斧兽人对血桡堡垒内部的环境并不熟悉——这对它们是个很大的挑战。但在进入之后，兽人斥候们很快发现，这处堡垒的每一层都由数圈环形房间、分隔房间的走道、以及被远古祭坛贯穿的中心广场组成。而除了最外围的一圈房间统一都是炮室外，血桡堡垒每一层的内部房间都各不相同。
　　从上到下，堡垒五层的功能分别是祭仪场、祭司居住区、普通兽人居住区、奴隶区和仓库。
　　这种十分明确的分层既方便了血桡兽人平时生活，也方便了碎斧部落的兽人斥候迅速判断自己要去的位置。
　　经过十几分钟有惊无险的摸索后，来自不同楼层的十几个兽人斥候都集中到了堡垒四层的祭司居住区，开始按照米璐的要求，搜索起了中间的大祭司。
　　一番搜索后，它们将目光集中到了居住区西南的一间房间内。
　　“（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
　　兽人斥候们不敢说话，可通过它们之间独特的手语，还是能够进行一些简单，却安静的交流。
　　这间房间的面积最大，装饰也最为豪华，甚至还有两个哨兵守卫，有很大可能就是血桡大祭司的住处。
　　“（下手。）”
　　用手语互相商量了几句后，两个身形敏捷的兽人斥候自告奋勇地摸上前去，捂住两个放哨兽人战士的大嘴，一人一刀，抹了它们的脖子。
　　将兽人战士沉重的尸体轻轻放倒在地上，刚刚见了血的两名斥候舔舔嘴唇，用短刀刀刃撩开兽皮窗户，向着屋内翻身摸了进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怪物群
　　低头看表；
　　抬头看天；
　　然后用望远镜仔细扫过血桡堡垒的每一处窗口。
　　离血桡堡垒两公里外的掩体后，米璐已经将上面这组动作在半个小时内连续做了十几遍。
　　她关注着不远处那座黑色堡垒的每一个窗口，确认其中没有灯光突然亮起，也没有火炮发出轰鸣。
　　之前等待的几个小时没让她焦躁，但刚刚这半个小时中的每一分钟，都让她感觉过得十分煎熬。
　　——砰。
　　当她第十六次用望远镜扫过窗口后，她突然听到了一声从远处传来的巨响。紧接着的，就是一些烟尘和碎片从血桡堡垒的四层迸射而出、落了一地。
　　而在她听到这个响动的同时，堡垒另外几层的灯火也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
　　不管这是碎斧部落的兽人斥候被发现，还是一个纯粹的意外，这都已经让潜入其内的兽人斥候面临暴露风险——当米璐打开地图后，上面突然消失的几个红色单位标记也完全证明了这点。
　　“草。”
　　猜到发生了什么的米璐小声暗骂了一句，可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既然堡垒里的渗透组已经暴露，现在，整个计划就从“秘密潜入”变成了纯粹的抢时间。
　　在堡垒里的兽人反应过来之前，她没有犹豫，迅速向在外面分散待命的五十个兽人斥候下达了诱敌命令。
　　数秒钟后，十几处由汽油引燃的明焰冲天而起，将堡垒周边照得一时如同白昼。因为这些在外面待命的兽人斥候都躲在贴近堡垒墙壁的射击死角处，血桡兽人即使发现了敌人，它们的火炮也完全无法发挥作用。
　　一些血桡兽人试图冲出去，可在发现外面的敌人人数不少后，它们又陷入了犹豫之中——血桡部落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人口。把优秀的工匠在这种肉搏战中损失掉，完全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得出这个共识后，尽管米璐让兽人斥候在外面放火，堡垒里的血桡族人却根本不予理会，只是落下了平时处于悬吊状态的千斤闸，将所有四个出入口全部用一米厚的黑铁封堵了起来。
　　这让米璐的计划没有完全成功，可也算是牵制了它们的一些人手。
　　对接下来的情况，米璐已经无法掌握，只能让潜入进去的渗透组自由发挥。
　　如果成功，自然最好。
　　如果失败，她也提前做好了弃卒保车的准备。
　　碎斧兽人毕竟有整整两个军团，损失几十个对米璐来说影响不大。只要血桡兽人没有杀害人质，她就能想办法再次袭击。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巨响发出后，地图上的渗透斥候在一开始陆续损失了几个，但因为剩下的人抱了团，后续几分钟内，它们都没再有损失。可看着它们一动不动，米璐也有些着急。
　　就在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先把它们撤出来的时候，血桡堡垒的黑铁加农炮突然毫无先兆地怒吼了起来——
　　轰！
　　黑铁炮发射的声音震天动地，即使在传出几公里后，仍然能让人有些轻微的耳鸣。
　　“埃布尔，趴下！”
　　听到炮声，以为对方是在炮击这边的米璐提醒了一声埃布尔，下意识地蹲了下来。不过，她很快就发现，炮声虽然以数秒一次的间隔不停射出，他们身边却没有弹雨落下。
　　有些疑惑的她举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血桡堡垒：在她看不到的堡垒背面，大量火炮击发后产生的白烟已经飘然升起，在堡垒上空组成了一道松散的烟障。
　　如果火炮的目标不是他们，血桡部落在这个时候开炮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渗透的兽人斥候在操作那些火炮制造混乱，要么，就是它们真正遇到的需要用火炮打击的目标。
　　而考虑到兽人斥候的位置一直没有多少变动，情况很可能就是后者。
　　坷垃之前说过，血桡部落被动地承担了帮助荒原西部的兽人挡住食人魔威胁的责任。它们的堡垒在一条没有明确界限的边境上伫立了几十年，并真正将这条控制着乱石岗中唯一通路的位置变成了一道食人魔无法逾越的关卡。
　　现在，血桡兽人突然开始开火，极有可能就是发现了食人魔军队的入侵。
　　如果这个猜测属实，米璐不得不说一句那些怪物来得还真巧——它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个时候来。
　　如果它们晚一点过来，对米璐的计划没有任何影响。而要是早一点过来，又可能破坏米璐的计划。
　　现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反而是给了米璐一个机会。
　　“走，埃布尔，我们上车。”从地上站起身，心里有了个想法的米璐打开车门，招呼着埃布尔回到车上。
　　埃布尔观察了一下米璐的表情：有些紧张，有些兴奋，而这两种情绪都和撤退无关。
　　“米璐小姐，你难道准备亲自过去？”
　　“没错。”
　　“但它们的火炮……”
　　“别害怕，相信我的驾驶技术。还有——”看了埃布尔一眼，她忽然拦住准备去后座的埃布尔，让他去了副驾驶位上，“坐到我身边来，和我靠紧一点。要是真倒霉被命中了，我身上的护符也能保护到你。”
　　“……”
　　虽然知道米璐是在公事公办，米璐的这个决定仍然让埃布尔有些局促。
　　不过，有想法归有想法，知道情况紧急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将背后的长剑连鞘一起抱在怀里，埃布尔按照米璐的要求，坐到了她的身边。
　　一阵引擎咆哮之后，装甲越野车驶出阴影，用最快的速度飙了出去。
　　米璐知道这是一场冒险，所以在过去时，她全程注意着堡垒火炮的动向，并中途毫无征兆地变换了好几次方向，防止被火炮命中。
　　也许是东边的情况太过紧急，直到米璐靠近堡垒，她当面的火炮一炮也没有开出来。
　　“呼……”
　　当她把车开到血桡兽人的炮火死角停下时，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但同时，她的肾上腺素也迅速彪了起来。
　　在周围有碎斧兽人保护的情况下，少女从车上跳了下来，爬到了一个能够看到东侧低地的位置。
　　在这里，即使没有望远镜，她也对血桡兽人面临的情况一览无余：毫无疑问，它们正在面临着一场全面进攻。
　　向着这边过来的不是几个，或者几十个食人魔，而是一支混杂程度和米璐手下差不多的怪物军队。它们中有比森林地精肤色更深的荒漠地精、有拿着石质长矛的棕色食人魔、甚至还有几十只伴随行动的鹰身女妖。
　　而除了这些米璐认识的怪物外，夹杂在其中的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东西：长尾带鳞的人型生物、有着血盆大口的沙地蠕虫、以及外壳反射着月光，体型比猎龙蛛稍小一号，却拥有更锋利螯肢的大型蜘蛛。
　　这么一支怪物军队为什么会合作无间地一起跑来攻击这里，米璐不清楚，也暂时不想清楚。
　　确认了对方的数量后，准备和血桡部族换一个交涉方式的她直接打开仓储，将四十挺自动武器分发给了塔下的碎斧兽人，并对它们下了一个简单的命令：
　　“给我瞄准那些怪物，往死里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祭司的疑惑
　　这次进攻血桡堡垒的怪物数量在一千上下，其中大约三分之二是充作炮灰的地精，剩下的则是些体型更加庞大的难缠怪物。
　　这些怪物们虽然已经进入了黑铁火炮的射程，却离轻武器的攻击范围还有一段距离。因此，尽管下了自由射击的命令，她却没有让兽人们把弹药浪费在尚处于有效射程外的怪物身上，而是让它们优先攻击起了前出的鹰身女妖。
　　鹰身女妖具有大型猛禽的一切特征，她们速度快，攻击迅猛，并且很容易就能打乱一支军队的阵型。在之前对阵断箭猎团的战斗中，这些凶残掠食者的表现让米璐记忆犹新。
　　巧合的是，对付她们，血桡兽人正好也没什么办法：它们所使用的火炮弹药威力强大，可引信都是触地爆炸。除非直接命中目标，否则，它们根本就无法对鹰身女妖造成什么威胁。
　　而如果试图用射速几十秒一发的火炮去精准打击空中目标——即使是有火控辅助的现代防空炮，也需要借助近炸弹药才能达到防空效果。人力瞄准、且几乎没什么仰角的黑铁火炮想做到这点，除了瞎蒙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他妈的，我们根本打不中那些该死的鸟妖。”
　　“那就先别管她们！”
　　果不其然，血桡兽人一开始的几次射击没有一次成功命中目标。
　　在连接射空几发后，知道火炮不好对付她们的血桡兽人没再徒劳地对空射击，而是将火力倾泻向了地面上的怪物集群。
　　托这些怪物的福，米璐也算是真正见证了这种黑铁火炮的战斗能力。
　　和她猜想的一样，这些火炮依靠火药赋予动能。但在爆炸时，它们真正的威力还是来自于魔力，而非金属弹丸内的装药。
　　每一发炮弹落在怪物群里之后，都会在瞬间爆出一阵杀伤性魔法。这些魔法可能是闪电，可能是火球，也可能是飞射的冰棱。
　　尽管魔法的表现方式和攻击侧重有所不同，但所有炮弹的杀伤半径都统一在了二十米这个距离上。
　　要是对付密集列阵的敌军，这些弹药可谓威力强大。然而，眼前这波怪物里似乎有人之前吃过血桡兽人炮火的亏。在前进途中，怪物们进行得十分分散，以至于就算被炮弹命中了，也最多被一次报销一两只大型怪物，或者五六个地精，算不上伤筋动骨。
　　米璐对这些怪物中的一些新奇品种很感兴趣。她准备让手下兽人测试一下它们面对轻武器时的抗打击能力，不过在那之前，她还需要先清除鹰身女妖，才好动手。
　　“全体对空射击，先把那些鹰身女妖给我打下来。”
　　在堡垒里的兽人放弃对空攻击的同时，米璐让手下们将枪口全部对准了天上。
　　举枪，瞄准，扣下扳机——
　　砰！
　　“那些是什么？”
　　密集射出的曳光弹在女妖群中引起了恐慌，也吸引了血桡兽人们的目光。
　　因为远古祭坛的缘故，血桡部落的兽人要比普通兽人更加理性，也更加趋向于人类。
　　在发现“防空”无望后，血桡兽人便专门留了一些兽人战士在各层炮位附近，预备着要和冲进堡垒内部的鹰身女妖进行作战。
　　但在真正接战之前，这些兽人却惊讶地发现，原本难缠的鹰身女妖居然在半路就被一些来自地面的火力打了下来。
　　顺着曳光弹射出的方向望去，不少血桡兽人都看到了那些在下面帮助它们战斗的同族。
　　这副场面让它们一时有些弄不清楚情况：就在刚才，四层的祭司区发生了爆炸，并且有祭司通报说一些来自其他部落的兽人闯进了这里，妄想对大祭司不利。
　　可眼下，另外一些来自其它部族的兽人却又在在用一些奇怪的武器帮助它们。
　　“……？”
　　看到这一幕的兽人们面面相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简单商量了一阵后，大部分兽人战士仍然留在战位上，为炮手们提供帮助；一些不那么强壮的兽人则跑到祭司区，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血桡部落唯一的一名大祭司。
　　“什么？”
　　听到这个报告，正在为受伤族人治疗的血桡部落大祭司眉头紧锁，同样有些疑惑。
　　作为整个部落仅有的大祭司，它不但享有崇高的地位，也拥有着血桡堡垒里最好的一处居所。
　　就在不久前，还没来得及休息的它偶然发现了有其它部落的兽人斥候闯入了它的居室。它们的动作很轻，也没有触发用来告警的石堆，却没想到它并没有睡着。
　　在看到两个手上拿着沾血匕首的兽人斥候朝自己扑来后，大祭司没有犹豫，当即使用战争女神的力量，对它们使用了爆炸神术。
　　应激状态下的大祭司没能控制好力度：代表着战争女神之怒的神术完全摧毁了那两个兽人，也连带着摧毁了它的整个房间。而在铁皮做成的墙壁被崩飞后，它这才发现，四层的祭司区里居然还有十几个潜入者。
　　震怒交加之下，它当即召唤族人围住了它们。双方在战斗中互相损失了几个人，但最终，这些潜入者还是被逼到了一团。
　　正当被打扰了休息的大祭司恼怒地想要逼问它们的来意和部落时，外围炮台的哨兵却又突然发来报告。说它们发现了大量敌人开始进攻。
　　接踵而来的事情让它有些不安，也让它忍不住怀疑这些兽人斥候是不是被食人魔腐化的内应。而就在现在，它的手下又送来了新的消息，告诉它外面还有一群兽人在帮助它们对付来袭的鹰身女妖。
　　搞什么鬼？血桡部落的堡垒是什么公共厕所吗？
　　在它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这里到底混进来了多少人？
　　一拨兽人，一拨怪物？还是说，外面的兽人和这些刺客不是同一个部落的人？
　　不明情况的血桡大祭司情绪颇有些起伏，不过，想来行事谨慎的它还是决定先不杀死被围住的兽人斥候，而是亲自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看好它们，别杀了，也别让它们跑了。”
　　“是，大祭司。”
　　围住渗透小队的十几个兽人向祭司恭敬地行了一礼，举起武器，虎视眈眈地盯死了被围住的兽人斥候。
　　另一边，离开房间废墟的大祭司也抓着手杖，亲自走到了窗口边。
　　它先是被这次进攻的规模吃了一惊，而后，又被那些攻击鹰身女妖的曳光弹所吸引。
　　嫌弃手杖影响速度的它将手杖随手倚到墙边，健步如飞地跑去了堡垒南边。
　　从这里的窗户看下去，它见到了那些兽人的样子。
　　从体态来看，它们很明显是来自西边的同族。它们手里的怪异武器和大祭司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武器都不同，不过，在仔细看了几秒钟后，它便能够推定，这些武器的攻击形式应该和堡垒的黑铁火炮大致相似。它的虽然威力不如炮弹那般强大，但在射速上却要超出很多。
　　堡垒所使用的火炮是战争女神的恩赐，这些兽人同族也有相同的东西……莫非，在东部荒原的其他地方还有另外一个远古祭坛？
　　想到这点，大祭司的心里有些活络了起来，也更加仔细地观察起了这些同族。
　　当它将目光扫向稍远一点的地方时，它发现了一件让它无比惊讶、也从未想过的事情：在这些兽人中指挥它们的，居然是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雌性人类。
　　“人类？”
　　迄今为止，血桡大祭司还从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类。
　　一个人类在指挥兽人，到底是她疯了，还是那些同族疯了？
　　在得到答案之前，这个人类已经让它燃起了兴趣。
　　“呼——”
　　吹开被风吹得阻挠了视线的发丝，血桡大祭司取回手杖，顺着连接堡垒各层的旋转楼梯匆匆跑了下去。
　　每往下下一层，它都会督促一遍这层的兽人炮兵全力开火。
　　在走到最下面的仓库层后，它在被厚重金属门挡住的入口前犹豫了片刻，然后举起法杖，用魔力卷起绞盘，打开了堡垒大门。

第二百三十三章 混血兽人
　　厚重的堡垒大门由人类小臂粗的铁链控制，即使有着神术助力，它开启的动静仍然不小。
　　但此时此刻，米璐和埃布尔的耳畔都是枪声，也都没注意到这回事。
　　直到发现旁边发出一阵来自于法杖顶端的强光，米璐这才发现堡垒大门已经打开。不仅如此，还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人——在见到他的模样后，米璐暂且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这个穿着兽皮外衣、右手举着发光手杖的人看上去明显更像人类，而非兽人。只有在仔细观察之后，米璐才能看清楚，这个长相像是个清秀人类男孩的人身上还有一些诸如尖耳、银发和小獠牙之类的兽人特征。
　　“混血兽人。”
　　“混血兽人？”
　　看清来者的样貌，站在米璐身后的埃布尔低声说出了一个组合单词。
　　米璐跟着念了一遍，当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血桡部落的人口稀少，又无法和西边的同族交易雌性，所以，它们用交易的方式换了不少人类雌性充当生育工具。
　　而按照经验，在没有生殖隔离的情况下，两种不同物种的子嗣多少都会遗传一些父母双方的特征。
　　她眼前的这个混血兽人，也许就是某个被抓的人类女性生下的孩子。从他拿着手杖，且还能使用神术这点来看，他甚至还是个战争祭司。
　　米璐不明白这个混血儿主动出来的目的是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像对待人类一样，刷一刷这个混血兽人的信息。
　　[摩罗]
　　[男 16岁]
　　[所属：血桡部落-战争女神祭团]
　　[军事：7]
　　[谋略：8]
　　[魅力：8]
　　[管理：12]
　　[战斗：18]
　　[性格：谨慎、多谋少断、（？）]
　　[弱点：神力负反馈、（？）]
　　[特性：神力亲和（在使用所有神术能力时，都能获得50%的效果增幅；此增幅在其他所有增益之后结算。）]
　　这个面板不算多么出色，可在兽人中也算是佼佼者。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兽人的战争祭司，应该和他的[神力亲和]特性有关系。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这里的一个普通战争祭司，还是这里的首领级人物。
　　“人类。”
　　在米璐打量他的时候，这个名叫摩罗的混血兽人也在观察着眼前这两个格格不入的人类。
　　高举着由泛黄骨骸制成的兽人法杖，他皱着眉头，大声质问着正在看着他的少女和剑士。
　　“告诉我，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帮你的，也是来谈判的。”看出对方没有攻击意图的米璐笑了笑，从站着的小石块上蹦了下来，走到了他面前，“如果你问的不是我的目的，而是我的身份——我是怒牙部落和碎斧部落共认的大祭司，米璐·卡莉尔。”
　　听着少女嘴里熟练的兽人语，摩罗紧皱着的眉头没有松懈，反而是几乎要将手中法杖的尖端点到了她脸上：
　　“不，这不可能。你是人类，为什么能成为怒牙和碎斧的大祭司？”
　　“卡莉尔大人就是我们的大祭司，这点毋庸置疑！”
　　几个听到摩罗问题的兽人在米璐之前完成了抢答，有了它们作证，米璐接下来的话也更有了可信度。
　　“这有什么奇怪的？战争女神的图腾是人形，信仰她的人也并非都是兽人。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不能当大祭司。”米璐回答完摩罗，又故意用眼神在他的耳朵上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已经说了我的身份。现在该我问了——你是个混血兽人，却同样是战争祭司。你又是谁？”
　　“……”目光在她和碎斧兽人间有些游移的摩罗思索数秒，回答了她，“我是血桡堡垒的管理人。也是血桡部落的祭司长，摩罗。”
　　“你就是这里的大祭司？”
　　他的话让米璐愣了愣——摩罗不是纯血兽人，身边又没有兽人战士护卫，因此，米璐之前虽然猜到了他是战争祭司，却只觉得他应该就是个普通的战争祭司。
　　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对人类和兽人来说都是“杂种”的年轻人，居然会是血桡部落的实际首领。
　　看样子，他的[神力亲和]特性还真是帮了他不少忙。
　　“没错。”互相确认完身份后，摩罗手中的法杖光芒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表情仍然充满戒心，“我暂且相信你的身份。但你说的谈判——”
　　“我是来谈判的，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米璐摇摇头，打断了他，“血桡部落是碎斧和怒牙的东部屏障，可以说，我们算是半个同盟。现在那群怪物正赶着要把我们撕碎，我们还是先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再说。”
　　“……那好。击退这些怪物不能只靠你们，但我猜你们也能帮上点小忙。”
　　“这种规模的进攻很常见吗？”
　　米璐没在意摩罗这种要面子的说法，主动打听起了血桡部落敌人的情况。
　　即使是对她而言，这种规模的怪物狂潮也很少见。要是血桡部落经常性地面对这种攻势、且还能保持人员不受损失，她恐怕还真得重新评估一下这群兽人的实力。
　　不过下一秒，摩罗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血桡部落真的没那么强。
　　“很罕见。”望了眼远处的怪物群，年轻的混血兽人摇了摇头，向米璐半透了底，“我之前从未见过这种规模的敌人。我派去东边的族人告诉我，食人魔君主的力量最近一直在增强。我想，它们一定是被食人魔君主召集起来的。”
　　“食人魔君主？食人魔有自己的国家吗？”
　　“只是称呼。”
　　简单做了个解释，摩罗用手杖中射出的实体化魔力将缓缓下落千斤闸重新抬了上去，然后向米璐和碎斧兽人们发出了邀请。
　　“我们的炮火可能挡不住所有怪物，如果真的想帮助我们，你们最好进来。”
　　“没问题。”
　　米璐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进去，摩罗现在主动提出邀请，她自然是却之不恭。
　　在让埃布尔留在处于怠速状态的装甲车里负责接应后，米璐带上外面的四十个碎斧兽人，跟着摩罗进入了血桡堡垒内。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战争女神大悦
　　堡垒内的情况让米璐对这个部落的情况有了更深了解：血桡部落的人员紧缺已经到了一种有些极端的程度。虽然这座堡垒上上下下有近百门火炮，但就算投入所有能操控火炮的人，它们也只能最多同时使用其中的一半火炮。换句话说，不管在何时，血桡堡垒都只能全力应付来自一面的攻击。
　　这也让米璐知道了她为什么没受到火炮的照顾——不是血桡部落的哨兵是瞎子，而是在战斗开始后，它们根本就没能力在西边再多放人。
　　“摩罗大祭司？它们是？”
　　“来帮我们的。”
　　见摩罗带着一群其它部落的兽人进来，周围的血桡兽人都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了过来。但随着摩罗做出解释，它们又继续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好了，摩罗大祭司，我的族人就在这一层帮你们防御吧。”
　　除了射击口外，血桡堡垒的外墙上还有不少用于观察外界的窗户，正好能给碎斧兽人们当做射击窗口。
　　为了便于补充弹药，米璐没让手下分散，而是把它们都集中在了堡垒四层。
　　在将它们布置好后不久，她也发现了这一层被震得一片狼藉的地面，以及被围住的十几个碎斧兽人斥候。
　　“摩罗大祭司，那些斥候都是我的人，能不能先放了它们。”
　　“你说什么？”米璐的话让摩罗吃了一惊，也让他手里的骨杖重新绽放出了灼人的白色明焰。
　　“我说，你能不能先放它们？”
　　从摩罗眼里看出他不想真的动手的米璐耸了耸肩，不但一点也没表现出害怕，甚至还花了一点意志力，才将心里抢夺摩罗手中武器的念头压下下来。
　　“我在下面就说了。我是来这里谈判的，你们两天前见到的怒牙大祭司也是我派来的。”
　　“你的斥候杀了我的族人，这就是谈判吗？”
　　“我对此感到抱歉。可如果不是你们提出了无法交换的条件，我们也不会想这个办法。现在怪物正在过来，如果你想在里面和我火并，请便。”
　　“……”
　　摩罗眼前的少女容颜姣好，可此时此刻，她在摩罗心里的形象却比最奸诈，最无赖的狗头人还要更坏。
　　看着她嘴角勾着的浅笑，他有些后悔直接把她和碎斧部落的兽人带进来，但此时，就算想要后悔，那也为时已晚。
　　在攥着手杖、仔细权衡了一番利弊后，摩罗只能退让一步，点了点头。
　　“好。但如果你们耍花招，就算血桡堡垒被怪物淹没，你们也别想离开。”
　　恶狠狠地警告了米璐一句，摩罗走到围住渗透组的血桡兽人旁边，示意它们停止包围、投入到了各层的战位中。紧接着，米璐也通过指挥系统，把躲在其它楼层的兽人斥候都招了上来。
　　见到突然从堡垒里出现的另外十几个兽人，摩罗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却又不好直接发作。
　　给这些兽人斥候发放完武器后，米璐准备让它们去更高处进行防御，防止有鹰身女妖从五层浑水摸鱼。
　　但她刚走到阶梯口，摩罗就拦住了她。
　　“等等，你们不能上去。”
　　“怎么了？”
　　“上面是女神的祭坛。”
　　“那不正好？我是女神的祭司，我的手下也是女神的信徒。它们在祭坛周围扞卫祭坛安全，也是信仰的见证。”
　　已经完全代入女生祭司角色的米璐双手叉腰，说得头头是道。
　　摩罗心里隐隐觉得这有些不对，可又的确挑不出毛病来。
　　听着不停响起的枪炮声，急于解决燃眉之急的他也只能自认倒霉，继续让了一步。
　　“那好，你们可以上去。但记住，女神的恩惠属于血桡部落，你们不要心生妄想。”
　　“放心。”
　　米璐本来想说“我对那个也没兴趣”，不过，为了避免这种渎神言论引起摩罗怀疑，她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带着二十多名兽人斥候，她在摩罗的监督下，一路小跑上了五层。
　　血桡堡垒第五层的布局和其它四层不同。除了最外围的一圈炮室外，这里就再也没有其它房间，只有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圆形广场。
　　这个广场解释了为什么血桡堡垒的高度会是二十五米：整个血桡堡垒的中心都被一座巨大的石塔所贯穿——米璐之前还以为这处石塔只是单纯的建筑支柱——而位于二十米高的石塔顶端的，就是被血桡部落视为珍宝的远古祭坛。
　　毫无疑问，如果说这个远古祭坛是碟醋，那整个血桡堡垒就是为这碟醋包的饺子。
　　远古祭坛的核心一座被围在低矮黑石阵中央的战争女神雕像。雕像的上半身从腰部被拦腰斩断，完好的下半身则呈现跪姿。而在石阵周围，还有一些明显是近几年新加上去的石质装饰，以及不少新鲜的捧花。
　　血桡堡垒所在的位置很难找到鲜花。这些捧花充分说明了兽人们对战争女神的重视和崇敬。可一堆摆成特殊形状的石头，外加一座残缺的雕像，为什么能够赋予它们那么大的力量。
　　它们的这些工程和武器知识，又是从哪里来的？
　　米璐很想把这些问题一股脑弄清楚，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指挥着手下占领了五楼的窗口后，随着带着望远镜的她自己也来到了窗前。
　　在碎斧兽人的持续火力阻击下，五十多个冒进的鹰身女妖已经损失了一半，另外一半也只敢在轻武器的射程之外徘徊、不敢靠近。
　　然而，在这些女妖遭到火力驱逐的同时，地面上的怪物群却更加迫近了堡垒。
　　——轰！
　　来自黑铁加农炮的巨大炮声毫不间断，震耳欲聋。
　　一发发魔力炮弹在怪物群中炸开。火焰与雷霆在血肉之中肆虐着，在几公里的长路上零散着留下了大量破碎的肉块，却不足以削减它们的冲击势头。
　　眼看着怪物们已经冲到了离堡垒只有一公里的位置，米璐转过头，望向了同样紧张盯着窗外的摩罗。
　　“摩罗大祭司，你们所有的防御设置就只有堡垒的外墙，还有这些黑铁炮？”
　　“不止如此，我们还剩下了陷阱。”
　　“是吗？那我之前怎么没有遇到？”
　　“……”被她这句话惹得来了脾气的摩罗瞪了她一眼，“因为西面能对我们有威胁的只有同族。而我们没有想到会有叛徒攻击我们，所以没有设防。”
　　“摩罗祭司，我们可不是叛徒——你是人类和兽人的混血吧？”
　　“是又怎么样？”
　　“如果是的话，你就应该能理解一些事情；你抓了那些人类女性来做生育工具，她们的家人肯定就会想要把她们搭救回去。”
　　“这和我们兽人有什么关系？就因为你是人类，所以你就想帮她们？”
　　米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没错。”
　　“呵。”摩罗冷笑了一声，又朝着外面啐了一口，“既然你是人类，那你觉得，人类的土地中有我们的一寸容身之处吗？”
　　“现在还没有。所以我没让你大发慈悲，无偿交出她们，而是想用其它东西来换。”
　　“就和我之前告诉那个怒牙祭司的一样，除了雌性，你们没什么我们需要的。”
　　“那这个呢？”
　　米璐指了指一名兽人斥候手里的轻机枪。
　　“你懂火炮，难道对这个没兴趣吗？”
　　“……这个？我正要问你，在哪里还有战争女神的远古祭坛？”
　　“啊？”米璐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怎么？这些东西难道不是女神的神恩吗。”
　　“等等……”米璐用指节敲了敲太阳穴，“你是说，那些火炮都不是你们制造的，而是你们从远古祭坛挖出来的？”
　　“不然呢？除了女神之外，还有谁有能力创造这种兵器。”
　　“那弹药呢？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战争女神恩庇信徒。只要用黑铁锭在祭坛请求女神赐福，就能将它们转化为可发射之物。”
　　米璐本来觉得她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同好”，可摩罗的这一番话，又让她忽然觉得有些不懂了。
　　按他这种说法，血桡兽人们的建筑工艺虽然不错，可在武器使用方面，却仍然和黑叔叔们不相伯仲：神赐给我们武器，神赐给我们炮弹，神让我们发射，然后命中敌人。
　　在这种思维脉络下，别说掌握技术武器的制造要领，它们恐怕连黑铁火炮的原理都不甚清楚。
　　“哎。”
　　摇了摇头，米璐露出了一副让摩罗感到莫名的失望表情。
　　正当摩罗准备问问她为什么要这幅态度时，刚刚平息了一下的枪声忽然开始再次大作了起来。
　　——怪物群已经进入兽人斥候们的武器射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另一种路径
　　来袭的怪物群是米璐和摩罗从未见过的“盛景”，反过来，对这些食人魔、地精和其他荒原生物来说，它们也是第一次面对如此恐怖的远程火力。
　　当跑在最前面的地精群进入到堡垒一公里内后，几十支自动武器几乎同时朝着它们喷射出了怒火。
　　由曳光弹交织而成的弹雨与血桡兽人的火炮相互协同，毫不留情地扫荡着越来越近的怪物群，给了它们远超之前的伤亡，也让摩罗对碎斧兽人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而当冒着弹雨的怪物群突破到堡垒六百米处时，米璐也总算见识到了摩罗说的“不止如此”是什么意思。
　　善于使用地形的血桡兽人在地上埋设了大量陷阱。这些陷阱所使用的不是什么弓箭，竹栅，捕兽夹，而是黑铁火炮使用的炮弹。
　　一旦怪物们靠近陷阱，这些被埋下的炮弹就会和地雷一样猛然爆炸，用四射的元素乱流摧毁周围所有的敌人。甚至，因为它们的起爆地点位于大型怪物下方的薄弱部位，它们所造成的杀伤比由火炮射出的普通炮弹还要更大。
　　一路趟雷过来，再加上一直受到火力覆盖，等怪物们到达堡垒前百米处时，原本浩浩荡荡的千只怪物就剩下了零星几十只沙虫和巨蛛。
　　这些怪物用轻武器的子弹不好对付，好在在这个距离上，血桡兽人的火炮已经能够保持相当的精度。
　　“芦薯，我们还有多少炮弹？”
　　“一，二，三……就两枚了！”
　　“发射！都对着那些怪物打出去！”
　　连续操炮了几十分钟的血桡兽人们已经筋疲力尽，但还是强撑着将最后的炮弹射了出去。
　　而除了这个炮台，位于堡垒各处的其它炮组也都做出了近乎相同的反应。
　　——砰！
　　最后十几声连珠炮响过后，巨蛛和沙虫都被魔法炮弹打成了齑粉。
　　“……”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战场忽然安静了下来。
　　这种转变不但让米璐觉得有些突然，就连旁边的摩罗也忍不住多眨了几下眼。
　　战斗结束后，除了在一开始就逃之夭夭的二十来只鹰身女妖外，大部分敢于向堡垒冲击的怪物都死在了半途。
　　越靠近堡垒，它们的尸体就铺得越密集。类人怪物身上的鲜血和巨虫体内流出的黄色体液混合在一起，再反射着残月的清光，莫名有种血腥的诡异感。
　　“呼……”
　　即使离最后一声炮响已经过去了两分钟，整个血桡堡垒里也依然没人说话，只有起起伏伏的喘息。
　　操炮是个体力活，再加上大量怪物带来的心理压力，即使是兽人，也有些绷不太住。
　　最终，第一个打破沉默的还是摩罗的声音：
　　“该死的食人魔……我们这下麻烦了。”
　　米璐有些奇怪：“我们不是打退它们了吗？你们一个人没死，就干掉了这么多怪物。这么一看，你们挡住它们不还挺轻松的？”
　　“你懂什么？在这批怪物身上用掉的弹药几乎耗尽了我们的仓库，最重要的是，它们还消耗掉了我们所有的爆炸陷阱。”
　　“布置那个陷阱很麻烦吗？”
　　“不算麻烦，可我的能力有限。即使日夜祷告，我每天也只能用女神的力量转换十枚炮弹。”
　　“原来如此……”米璐微微点了点头，对血桡部落的弹药“产能”有了个大致了解。
　　刚才的战斗中，整个堡垒东侧的火炮都在全力开火。按火炮数量和开火时间估算，它们至少打掉了六百枚弹药——也就是两个月的量。而铺设的地雷数量应该也近似于这个数。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血桡堡垒的防御力量都将被极大削弱。
　　要是在面对一次像刚才这样——甚至规模稍小一点——的攻击，它们都有可能无法挡住。
　　“摩罗大祭司，你们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论危险，有过。但数量上，从来没有。”
　　“哦？那我们这次还真是赶上了。看在我们帮了你们忙的份上，之前的事情，你能不能别计较了？”
　　摩罗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的族人杀了我的族人，我没办法向其他兽人交代。”
　　“但你想想，如果没有我们，鹰身女妖能杀掉你们多少人？”
　　“……好吧。”摩罗不喜欢米璐做的事情，可对米璐的这个质问，他的确无言已对，“族人这边我会负责解释，你们可以安全离开。”
　　“不，我要的不是这个，摩罗大祭司。别忘了我之前说的事情。”
　　“你要那些人类女人？”
　　“嗯。”
　　“不可能。”这次的摩罗没有迟疑，拒绝得十分果断，“我不能答应你。人类雌性对血桡部落很重要，没了她们，我的族人会心生不满。”
　　“嗯？难道说，它们平时并不完全服从你的话吗？”
　　“……这是两回事。”
　　“好吧，大祭司，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不过你仔细想想，以你们现在这种情况，如果食人魔君主再进攻，你们会如何？”
　　“我们会死战到底。”
　　“然后看着女神的祭坛被食人魔摧毁，甚至玷污？”
　　“……”
　　“好好想想吧，大祭司。事实就是事实，你们就是全死了，也于事无补。”提醒了一遍血桡部落目前面临的危局，米璐从一名手下手里拿过步枪，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看看这个——你刚才已经见过它的威力，而怒牙和碎斧部落还有不少比这个厉害的好东西。如果你能答应我，我可以派人来帮你们一起防御，保证你们能撑过这段难熬的时期。”
　　一直低头沉思着的摩罗抬起了头：“代价是什么？”
　　“我说了，那些女人。”米璐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诉求，“如果你们真的那么缺雌性，我以后也可以想办法帮你们抓些鹰身女妖。摩罗大祭司，你可要想好了，是和祭坛一起毁灭，还是做个绝对划算的交易……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人类，你的确抓到了我的痛处。我不能让部落毁灭，所以就必须同意你，这点没错。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新边疆
　　“有什么在阻挠你吗？”见摩罗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米璐主动问道。
　　“不。”摩罗看着地面，好像不太愿意，也不太好意思承认一些事情，“我只是……我只是不确定族人是否能接受这个条件。在放那些人类女人离开前，我需要思考一下该如何向它们解释。”
　　“简单来说，就是你管不住它们了？如果这这样，不用那么麻烦，我有个办法能让它们都同意这件事。”
　　摩罗的瞳孔缩了缩：“什么办法？”
　　看到眼前的小混血乖乖进套，心里有着小算盘的米璐微微一笑，拍了拍胸脯：“别忘了，我也是战争女神的大祭司。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以人类的身份驾驭两个部落吗？”
　　“你的虔诚？”
　　“没错。”少女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感受了一下不存在的女神恩惠，“信仰的感召力是强大的。摩罗，把你的手杖借给我，在女神的祭坛边，我将施展怒牙部落的特殊神术，抚平你族人的内心。”
　　“你没开玩笑？”
　　“我不骗你。”
　　“……如果是真的，那我就让你试试。但要是失败了，别说是我拒绝了你。”
　　低声嘀咕了一句，摩罗将手里的骨质手杖递了出去，但米璐并没有去接。
　　“你弄错了，大祭司，不是直接把法杖给我。在那之前，我需要进行一个仪式。”
　　“什么仪式？”
　　“可能会痛，你忍一下。”
　　“……？”米璐没头没尾的话让摩罗根本猜不到她想做什么——但他也不需要知道。
　　没等摩罗反应过来，米璐突然“哈！”了一声，一把把他推倒在了地上，然后从它手里夺走了手杖。
　　[获得血桡部落大祭司头衔]
　　[特殊兵团“血桡兽人”已解锁]
　　怎么说呢？
　　完美！
　　虽然在这次行动中损失了几个兽人斥候，获得头衔的方式也和她预想的不一样，但最终，她还是兵不血刃地拿到了血桡部落的招募权。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在这里招募所有的血桡兽人。
　　她手下的三个军团都是满编，全是人类的第四军团有些空缺，但也仅仅只有两百个位置。要想招募下全部的三百多个血桡兽人，她的军团名额根本不够。
　　好在在耍诈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办法。
　　装模作样地用手杖祈祷了一会儿后，米璐将手里的手杖还给了摩罗。
　　“摩罗大祭司，我已经从女神那里获得了神力。这处祭坛的确和其它祭坛不一样，在我刚才祈祷时，女神的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耳边。”
　　“你已经完成了？”
　　“不，还有最后一步。”少女摇了摇头，满脸严肃地说道，“现在，请把所有战争祭司和你觉得会反对你的人集合起来，去到那里。”她指向了窗外的战场，“战争的尸山血海之上。”
　　“为什么？”
　　“你们刚刚用女神的恩赐为女神送上了祭品，这让女神十分欣慰。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发挥女神借给我的真正力量。”
　　之前从没听过这个说法的摩罗对此半信半疑，不过仔细想想，战争女神渴望战争与尸体，似乎又没什么大谬。
　　收回自己的手杖后，摩罗按照米璐的要求召集了二十多名战争祭司和十几个有代表性的血桡兽人，带领它们踩着怪物们的尸体，来到了离堡垒一公里外的地方。
　　经过凌晨的战斗，此时的天边已经曙光微明，在走过这片尸海时，米璐有些生理性地感到难受。好在她走在最前面，才没让人看出表情有什么不对。
　　将这些兽人单独择出到一个招募范围后，米璐停下脚步，招募了它们，并和招募黄铜义勇军时一样，给它们下了“服从摩罗调度”的伪装性的命令。
　　这几十个兽人人数不多，它们的地位却足以让米璐控制整个血桡部落。有了它们，她就没必要再对摩罗动手。
　　更何况，把目标定为拉汶亚的米璐暂时也没有向荒原的东边继续扩张的想法。与其自己给自己没事多开一个战线，还不如依然把这里的防御交给血桡部落，也省得她额外操心。
　　“好了，摩罗大祭司，我的仪式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这么快？”
　　米璐之前在祭坛那“祈祷”了好一阵，到了这里，她却连半句话都没说，就宣告了仪式完成。
　　面对摩罗的怀疑，米璐没回答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可以把自己提的交换条件向族人们说出来。
　　看她这么笃定，摩罗索性也不再前瞻后顾，直接说明了米璐的交换条件。
　　结果很自然、却出乎摩罗意料的，这些血桡兽人不仅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这个条件，还纷纷表示了支持。
　　这种态度转变带给摩罗的震惊几乎立竿见影。当这个年轻的混血兽人再次看向米璐时，他的目光里已经比之前多出了一抹敬服。
　　倒是米璐被他这么盯着，感觉有些浑身不太自在：
　　“好了，摩罗大祭司，别这么看着我。现在带我回去吧，我要带走那些人类奴隶了。”
　　……
　　十几分钟后，血桡堡垒。
　　在摩罗的引路下，米璐在堡垒二层的环形房间里见到了那些被当做生育工具的人类女性。当她进去房间时，一些刚刚结束战斗的兽人正在其中几个女人身上运动着。见到大祭司过来，它们尴尬地挠了挠头，匆忙退到了一边，却没有离开。
　　米璐扫了眼房间内的人类奴隶：她们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且就和坷垃说的一样，三十多个人里有一半大着肚子，还有一些人身边还躺着自己的混血兽人孩子，准备随时喂奶。
　　见到米璐过来，她们还以为她是新被抓来的奴隶。
　　当她们听到米璐是来救她们后，即使是脸色最颓败的人，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摩罗，我现在能带她们走了吗？”
　　摩罗点点头：“可以，但卡莉尔祭司，放了这些人类后，我要怎么确保你能履行承诺？”
　　“这个简单。我把我的族人都留在这里，三天后，我会让一批人来替换它们。别担心我会让它们干什么。没了你们，谁帮我们挡住食人魔？”
　　米璐的话说得很直接，而在交涉中，这种利益上的直接表态，往往也最能获得对方的信任。
　　对人类如此，对兽人也不例外。
　　“我知道了。卡莉尔大祭司，希望你能信守诺言。”
　　“放心吧，小鬼，我从来不骗人。”
　　“……？”
　　“啊，我是说，放心吧，大祭司，我这辈子就没学会过骗人这回事。”
　　轻轻松松地搞定了摩罗的怀疑，不小心说漏心里话的米璐转过身，将目光重新转向了房间里的女性奴隶。
　　这些人类女性大着肚子，还有孩子。把她们带去哪是个问题，但肯定不能留在这里。
　　“别害怕，你们现在已经自由了，抓紧跟我离开这里。”
　　“可……还有孩子，我的孩子。”
　　听到米璐的催促，一些女人毫不犹豫地跟了过来，丝毫没管旁边的婴儿，但也有几个女孩固执地抱起了身边的孩子。
　　见到她们带上了部落的人，几名血桡兽人当即拦住了她们：
　　“等等，大祭司，这些孩子是部落的人，她们不能带走。”
　　“嗯……”不止血桡兽人不愿意她们带走孩子，为了她们考虑，米璐其实也不建议她们这么做，“各位，配合一下吧，混血兽人在人类里没有容身之地，带它们离开这里，对它们和你们都不是好事。”
　　“但他是从我身上生出来的，我不能抛下他。”
　　米璐在劝解别人时一般会把利益所在直接摆出来。这种做法在大部分时候立竿见影，可在这个世界上，也的确有一些足以让人们忽略利益的东西。
　　比如，母爱。
　　米璐没当过妈妈，更没被强暴怀孕过。对这些女孩的固执，她无法理解，可也无权指责。
　　见她们一副不带孩子宁愿不走的样子，米璐只能动用手下，让之前招募的几个血桡祭司出来打了圆场，这才成功带着几个小混血兽人离开了这里。
　　见到米璐带出来的一串人，埃布尔在庆幸之余，也有些目瞪口呆。
　　“米璐小姐，她们就是那些被抓的农民？她们都给那些兽人生了孩子吗？那也太惨了。”
　　“是啊，所以我们这不是来救她们了？”
　　“我实在不理解她们为什么要把那些小兽人带走，如果是我，我恨不得一剑杀了它。”
　　“但你又不能生孩子。就因为这个，你就理解不了她们的心思。”
　　“米璐小姐，这么说，如果是你，你难道也会……”
　　米璐没有马上理会埃布尔的问题。
　　她先是用车载电台将在远处待命的车队叫了过来，将救回来的人类女性都送了上去，然后才撇着嘴回应了他：
　　“怎么，你觉得我会被兽人抓住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米璐小姐。还是图娅说得对，我还是太不会说话了。”
　　“实话跟你说吧，如果换成是我，在生下孩子之前，我就一剑杀了自己了。”
　　“……米璐小姐，别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受不了那种感觉——好了，系好安全带，我们该回去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呢。”
　　结束了和埃布尔关于兽人雷普问题的讨论，米璐在地图上重新标记了一遍血桡堡垒，并将它标注为了自己控制区的东部边界。
　　三个多小时后，在前面带领车队的米璐回到了铁矿据点，将那些沦陷在兽人老巢里的人类女性放了出来。
　　最麻烦的环节结束后，之后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起来：亲属相认，农民们哭，她们哭，一些来自其他地方的女人也跟着哭。
　　和米璐想的不同，农民们对自己的妻子、妹妹或女儿被兽人蹂躏并没有太多反映，和她想象中的“封建农民的保守道德观”完全不同。
　　但反过来想，以他们的资产和地位，就算没有兽人，面对这种事情的风险也不小，以至于从心里“习惯”和“接受”这种事，甚至成为了他们面对生活的一种正面因素。
　　直到这时，米璐这才发现，原来，就连所谓的贞洁、道德，也只是一部分有余裕的人能去在乎的东西。
　　看着农民们和自己的家人毫无嫌隙地团聚，不喜欢舞台悲剧的米璐也发自内心地为他们高兴。
　　从车上下来后，她走到另外十来个孤身一人的人类女性旁边，问起了她们的来历。
　　这些女人的自述五花八门，不过整理了一下后，米璐发现，她们其实也来自于翠石堡境内的另外几个村镇。
　　不管是从人手还是从距离考虑，血桡部落都没这个本事去翠石堡劫人。因此，这些女人应该都是怒牙和碎斧两个部落打秋风打来、然后当做交易品换给血桡部落的。
　　当了兽人老大太久，米璐都差点忘了，这些绿皮在人类嘴里的恶评并不只是来自人类的单方面恶意。
　　“你们可以先留在这里，等过段时间，我会差人把你们送回你们的村子。”
　　一一安抚了这些无人照看的女性后，米璐向她们做出了和农民们一样的承诺。
　　亲属的回归对农民们来说是个“大团圆结局”，但对米璐而言，这还不是这件事的结束。
　　为了血桡堡垒不被攻陷，她还得给血桡部落准备一支支援部队。
　　米璐对第1军团远征队另有它用，所以，她不准备把军团的主力调过去，而是打算和之前一样，从占了两个军团编制的碎斧部落里抽调援军。
　　人力方面有了着落后，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武器配置；血桡部落有着威力巨大的直射火炮，所以她可以不用专门装备一些针对大型生物的武器，而只是需要一些主要用于防空，阻滞和集群杀伤的装备就行。
　　关于前者——对付鹰身女妖用不上多高的科技，只需要装备近炸弹药的防空炮就能进行有效防御。至于后两者，则可以统一用一种东西对付。
　　毒气。
　　在之前制定袭击血桡堡垒的计划时，米璐顾忌里面有人质，没用毒气。
　　但当目标变成怪物，她用起这阴损玩意来就可以再无顾忌。
　　少量毒气弹所需要的产能比火焰喷射器、地雷、集束弹等需要走量的武器少上很多，杀伤效率却不遑多让。因为不确定毒气对各种不同类型怪物的有效性，米璐这次直接上了比较狠的神经毒剂，以确保对荒原巨蛛之类的节肢类怪物也能造成杀伤。
　　杀伤力有了，剩下的问题就只有一个：毒气这玩意需要发射出去，而不能让人抱着冲过去引爆。
　　碎斧部落的兽人没经过炮兵训练，用迫击炮发射毒气弹不太现实。临时从远征军调地精迫击炮吧……又有些过于麻烦。
　　认真想了一会后，米璐倒是觉得她之前用来轰炸农庄的火箭发射器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只要把之前使用的云爆弹变成毒气弹，它就是一个完美的远程投射工具。而且毒气弹不像云爆弹，在炸开之后，具有附着力的毒气在爆炸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以起到阻滞和杀伤作用。
　　东部荒原没有受到拉汶亚异常气候的影响，所以在现在的季节刮的是正常的北风。这种风向下，毒气对堡垒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当然，因为有某些奇特的历史典故在，米璐也不敢完全去赌老天爷不会变卦。为了安全起见，在生产毒气火箭弹的同时，她也连带着生产了七百套防毒面具。
　　由于缺少橡胶，防毒面具的生产周期比她想象的要长，需要整整四天才能到位——这段时间甚至已经足够她在资源充足的情况下建造一艘炮艇。
　　光从性价比上说，生产这种东西完全是在浪费产能。不过，防毒面具这东西是硬需求，在没有替代品的情况下，米璐也只能咬咬牙，继续硬造下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姐姐给你好东西
　　系统提供的地图仅能显示出王国境内各领地的兵力活动，这让米璐弄不清食人魔的剩余力量，也无法猜测它们会不会迅速发起下一次进攻。所以这次，她没有再和之前一样一直等到所有东西生产完毕再开始行动，而是很快将计划付诸了实行。
　　在确定防御计划后的第二天，米璐带着车队前往碎斧部落，分两次将三百个健壮的碎斧兽人送到了血桡堡垒。由于运输车队这次要运送人员，为了将武器装备也一步到位，在第二次运送兵力时，她还亲自把自己的超级大卡车也开了过来。
　　“碎斧部落？”
　　“是不是它们带走了我们的雌性？”
　　“它们说是来帮我们的，但它们说的是真的吗？”
　　见到一下子来了和部落数量相同的其它部落兽人，除了被米璐招募的那几十个血桡兽人外，其它所有兽人都或多或少地对它们透露出了一些敌意。
　　人口稀少带来的危机感对血桡兽人们几乎与生俱来，尤其是在唯一的三十多个人类女性被弄走后，它们更是感觉到了一种剥夺感。如果不是它们打扫战场时发现了几个没死的鹰身女妖，没地方发泄情绪的血桡兽人们差点就要和过来帮忙的碎斧兽人打起来。
　　作为血桡部落的首领，摩罗本身也对这种事情怀有担忧。但和普通兽人不同的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其它选择。
　　摩罗的年纪很轻，血桡堡垒的建设也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他之所以能以混血兽人的身份和这种年纪成为血桡部落的大祭司，就是因为上一任大祭司发现了他能够出色操控神力的能力。
　　要是再在这种可能影响部落存亡的事情上出尔反尔，摩罗自己也无法保证，他的族人以后还会不会听他的话。
　　米璐看出了摩罗几乎写在脸上的担忧，心里却没有半点顾虑：要是血桡兽人真做出什么不理智行为，她大不了把其中的三分之二都招募了拉倒。
　　血桡兽人的情绪在她看来根本不是个事。但因为对血桡部落采取的是和怒牙部落类似的“托管”方式，米璐虽然手上握着底牌，却没有告诉摩罗这件事，而是冷眼看着摩罗力排众议，用她之前说服他的话将不满的血桡部落安抚了下来。
　　和他的地位比起来，摩罗的口才实在一般。因为紧张，甚至还有了好几次口误——这和他性格里的多谋少断倒是有些相互印证。
　　这样的人不是一个能够让部落发展壮大的领袖，却是一个完美的代理人。
　　等摩罗费力地解释完毕，在旁边看了他发言全程的米璐走到他身边，主动找上了他：
　　“摩罗大祭司，怎么样，你对我带来的族人还满意吗？”
　　“我看了，它们都是碎斧部落的好手。有了它们，血桡堡垒的安全也能多出不少保证。”
　　“那是自然，这些战士都是我精挑细选过来的。”拉过来一个碎斧兽人，米璐在它铁块般的胸肌上拍了两下，“强壮，勇猛，忠诚，有它们在，你大可以放心。”
　　“嗯……”摩罗看着强壮的碎斧兽人，虽在颔首，眼中却是另一派与动作截然不同的担忧，“卡莉尔大祭司，我想从你这里确认一下，你到底对血桡部落有什么打算？”
　　“怎么这么问？”
　　“你刚才也看到了，我——”
　　“啊，没错。”米璐两手一拍，笑着打断了他。和塞西尔混久【九五】了，她这副笑容也带上了灵猫的三分神韵，让摩罗再次萌生出了昨天那种见到奸诈怪物的感觉，“我刚才都听到了，你在应付你的族人时好像挺累的？”
　　“我毕竟是混血兽人，年纪也小。”
　　“但你对战争女神的信仰很纯粹，对吧？”
　　“……”
　　摩罗用嘴角露出的小小獠牙咬着嘴唇，思索了几秒，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一些话。
　　从结果来看，他没说。
　　“是的，卡莉尔大祭司。我和所有的族人都是战争女神的信徒，也因为如此，它们才对我保持着尊敬。我为我们之前的计划做了解释，但三百个其它部落的兽人，毕竟还是太多了。别说我的族人，就算是我也有所怀疑。”
　　“我还是那句话——我觊觎你们一个三百人的小部落，有什么好处？”
　　米璐耸耸肩，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了他，全然没提自己已经实际上控制了整个血桡部落的事情。
　　可怜的小摩罗被米璐玩弄于股掌之间，却全不知晓。
　　“我是对你们的黑铁火炮有些兴趣，可我手上的武器也不输它们。我对这里的祭坛也很好奇，但怒牙和碎斧两个部落的战争祭司比你们部落的全部人口都多。相反，要是你们的堡垒没了，我还得派我的族人来这里对付食人魔。摩罗，如果你是我，你会想着对这里动手吗？”
　　摩罗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
　　“那不就对了？来吧，跟我下去，我带你去看些好东西。”
　　“……”
　　普通兽人的低智商在某种意义上起到了一种保护作用：人类会花言巧语，但哪怕一个诈骗犯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一个嘴角流涎，心里只想着“肉肉肉”的兽人战士也只会冲上去，几斧头把他剁了烧烤。
　　而智商处于正常水平的兽人则不同；它们虽然能利用自己的思考能力做出更好的决策，可相应的，想得多了，自然也就免不了会受到一些骗术的影响。
　　摩罗之前的十几年全都在血桡部落的堡垒中度过，平时和他打交道的也都是些不怎么会耍诈的兽人。在经过几次生死锻炼的米璐面前，他就算再怎么努力地想要做出冷静决定，也会被她像小孩子一样骗得团团转。
　　——尽管在米璐看来，他本身就是个小孩子。
　　在这个世界，年龄代表不了什么。要是让牡蛎碰到这个混血兽人小子，估计他还会被骗得更惨一点。
　　“卡莉尔大祭司，你说的是什么好东西？”
　　从祭司区往下下了两层后，感觉有些不对的摩罗忍不住问了起来。
　　摩罗的话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在米璐听来总有些既视感。
　　忍住开玩笑说“姐姐就是好东西”的欲望，她示意摩罗不要急躁，然后继续走了下去。
　　数分钟后，带着摩罗离开堡垒的米璐来到了自己停在外面的大卡车前。
　　见到眼前这台移动的钢铁巨兽，即使是平时就住在黑铁堡垒之中的摩罗，也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是你们部落的东西？它也是战争女神的恩赐吗？”
　　“嗯……勉强算吧。不过我要给你看的不是这个——圆木，找几个人帮帮忙，把车上的火箭发射器给我搬下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黑帮和海盗
　　“是，卡莉尔大祭司。”
　　圆木不仅能开车，干起力气活来也毫不含糊。
　　整套火箭发射器总共也就千把公斤重，几个兽人一合力，很快就把它从车斗里搬了出来。
　　但米璐的要求还不止是搬出来这么简单。
　　“摩罗，我看到你们堡垒的顶上有个旗杆，那上面能上去吗？”
　　大概猜到米璐要干什么的摩罗点点头：“可以。”
　　“那就好，我准备把这个送上去。那里视野最好，布置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这是什么东西？”
　　“和你们的黑铁炮差不多，但用途不一样。”
　　米璐没说太多；血桡兽人对火器的理解已经完全趋向了玄学，除非让它们接受和怒牙、碎斧兽人一样的“大学习”，否则，就算跟它们解释，那也是在对牛弹琴。
　　对着圆木几个招了招手，米璐示意它们跟上自己，重新来到了堡垒的祭坛层。
　　或许是因为正常情况下没人会去堡垒顶上，堡垒的顶端虽然平坦，但没有护栏，且只有一道绳梯直上直下。
　　米璐没法子，只能让几个兽人用绳索把发射器捆扎好，让它们人先上去，再从上面把火箭炮拉上了顶层。因为今天穿的是裙子，为了防止走光，等设备就绪后，她先让摩罗爬了上去，然后才自己上了楼顶。
　　堡垒顶部的视野极为开阔，再加上近三十米的高度差，可谓是周围几十公里内最好的射击位置。
　　米璐手上还有两枚之前留着备用的云爆弹，考虑到短时间内用不上它们，她直接把这两枚火箭弹当做试射药装填进了火箭炮，并当着摩罗的面，朝着昨天的战场方向试射了两发。
　　——嗖嗖！
　　血桡兽人们清理战场时只收集了些武器、金属、食物、鹰身女妖之类有价值的东西，对于其他怪物的尸体，它们基本没动。
　　米璐的这两发火箭打出去，等于又给它们鞭了次尸。而有真正的尸体作为标靶，火箭弹的伤害也能看得很明显。
　　习惯了火炮轰鸣的摩罗没被火箭炮发射的动静吓到，却震惊于了火箭炮的威力。看着在数公里外炸开的火云，他的目光不停地在火焰和火箭炮之间来回切换着，并最终落到了少女的脸上：
　　“卡莉尔大祭司，你们果然有另外的远古祭坛。”
　　“没错。”米璐对此没作解释，既然摩罗这么想，她也懒得费口舌，“看到了吧？摩罗。这可都是些好东西，我们平时都不常用，为了帮你们，我这次算是下了血本。”
　　“谢谢你们的帮助。既然如此，之前的不悦，我们就一笔勾销吧。”
　　“我就是这么想的。”
　　米璐伸出手，想要和这个小半兽人击击掌。但摩罗并不熟悉这种人类才用的手势，也没什么回应。
　　“除了这个，我还有一些专门用来对付鹰身女妖的武器，过两天，我会它们和其它东西一起送过来。这台火炮需要专门的人操作，所以只能我的人靠近，这点，你应该不介意吧？”
　　“这个要求理所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你们接触血桡部落的女神恩赐。”
　　“你觉得公平就好。我的族人能够随时和我联络，一旦你们遭到攻击，我就会知道情况。”
　　“嗯。”摩罗点了点头，问起了另一件事，“卡莉尔大祭司，你觉得我该怎么安排你的族人？”
　　米璐对此早有打算：“这个堡垒不是挺空旷的吗？给它们找个安身的地方不难。我的族人对环境也没什么要求，在协防期间，就让它们留在一层生活好了。不过，它们平时的生活物资消耗，你们恐怕得负责一下。”
　　“可以，我们血桡部落有专门的狩猎队。”
　　“沙漠里有什么猎物？”
　　“食人魔就是我们的猎物。”摩罗伸出手，指向了远处那些堆积着的尸体，“除了它们，地精、沙虫和蜘蛛腿都能吃。把它们风干存储，一次战斗的收获就够我们消耗很久。”
　　“原来如此……”
　　米璐有时候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专门的食人魔。又或者，除了人类——甚至包括人类——人人都是食人魔。
　　狗头人吃人，兽人吃人，食人魔吃人，它们之间也互相吃。
　　掠食模式下的生态，就是这么简单而野蛮。
　　“好了，既然这边的事弄好了，我们就先下去吧。”
　　米璐的防空炮、毒气弹和防毒面具都在生产线上加班加点，她现在也没什么做的。
　　部署完火箭炮后，她回到下层，和摩罗与血桡兽人们确认了一下协防部队在攻击时的防御位置，便直接离开了这里，准备等武器生产完后再派运输队把它们送过去。
　　铁矿和血桡堡垒间的一来一回需要好几个小时，等米璐的车队回到铁矿时，时间已经又是傍晚。从在鼓捣晚饭的图娅和米蕾卡那里弄了碗汤，米璐坐回房间，例行准备和各个据点进行联络通话。
　　刚一戴上耳机，她就被约伦·暗石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呢？小丫头，要是你有本事，怎么不自己来上两嗓子？”
　　“……？”
　　以为约伦在和自己说话的米璐愣了愣，想要问他为什么要说这个。但还没等她张口，塞西尔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哈，你那玩意我可学不来。海盗吃盐巴吃坏了嗓子，也吃坏了脑子。我要是听你的，那不就和你一样了。”
　　……？
　　搞什么鬼？
　　他们两个在吵架？
　　听着两人一来一回的交谈，米璐满脸都是疑惑。
　　出于方便考虑，除了和塞西尔约了一个单独的“调情频道”外，米璐和所有人的联系都在一个单独频道，
　　这也意味着，在约定的联络窗口，萨拉尔、阿德莱娜、塞西尔和约伦·暗石实际上处于一个同样的“聊天室”里。
　　萨拉尔父女的性格绝不会在无线电里和人发生口角，能吵起来的，恐怕也就只有黑帮头子塞西尔和海盗头子约伦·暗石了。
　　这种争吵听上去很符合他们的性格，可他们到底是在吵什么？
　　“内陆的乡巴佬村姑，连海都没见过，就在这里对拉汶亚的文化艺术大放厥词。”
　　“啐，死老头子，你说谁乡巴佬？”
　　“停停停——”见两人已经开始人身攻击，本来饶有兴趣准备旁听一阵的米璐赶紧插了进来，“约伦，塞西尔，你们在干什么？怎么吵起来了？”
　　“米璐？你回来了？我正要和你说呢。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在这里等你，结果，突然有个破嗓门在那里唱起了歌，震得我心烦意乱的。我说他两句，他还骂我乡巴佬。”
　　“大小姐，千万别听她的一面之词。你小时候听过我唱的船歌，还高兴地抓过我的胡子——我的歌绝不是什么破嗓门。是这个嘴巴里带刺的小丫头故意挑衅我，还侮辱拉汶亚，我才不得不争辩两句的。”

今天在外地更不了
　　明晚回去更！
　　——
　　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紫薯布丁
　　为什么用手机后台发就一定要100字……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他妈的赚翻了
　　“咳咳……！”
　　米璐本以为这两人是有什么严肃的“路线争论”，以至于在听到这种小孩子吵架似的吵嘴理由后，她都差点把喝进去的汤呛出来。
　　老实说，她根本不想去给这点破事分个对错。
　　知道事情原委后，米璐的第一想法是把两边的联络窗口分开。但仔细想想，她又觉得塞西尔和约伦·暗石都是自己的助力，与其用粗暴方式物理隔绝，让他们多接触一下也不是坏事。就算这两个家伙骂得再狠，也不能跟着电磁波过去砍对方。现在熟悉一点，总比之后见面吵架抡刀子要好。
　　当然了，对于现在这情况，她也得找个方法结束一下。
　　“嗯……”
　　稍微思索了一下后，米璐将麦克风贴到喉咙边，清了清嗓子。
　　“咳咳——约伦，塞西尔，你们听过我唱歌吗？”
　　无线电里沉默了一下，接着传出了异口同声的答案：“没有。”
　　“那就别吵了，既然你们都觉得对方唱得很烂，那就听听我的吧？”
　　“我同意。”
　　“我也同意。”
　　“那——我开始啦。”
　　米璐平时没事就会哼哼歌，但从没放开嗓子唱过。这次，为了让这俩家伙闭嘴，她也算是豁出去了。
　　回忆了一下之前听过的某个旋律，她把在黄金鲨旅店听到的一首南方民谣唱了出来，虽然整首歌跑调有点厉害，但好在她的清丽音色给她挽回了一点分数。
　　她这个声乐天赋，要去靠唱歌挣钱肯定没戏，要当偶像拉拢民众也够呛，也只能调解一下内部纠纷了。
　　“谢谢你的歌，米璐。”
　　“卡斯缇亚大小姐，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歌声……我坚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有时候，一件事的象征性就是要比它的实质更加重要。
　　米璐的歌实在不怎么样，可第一次听她为自己——两个人都这么觉得——唱歌，刚才还在争吵两人还是安分了下来，没再提刚才的事情。
　　借着这点难得的平静，米璐也向他们例行确认了情况，又和后来一点的阿德莱娜聊了聊。
　　据阿德莱娜所说，在米璐离开后，她和萨拉尔在拉汶亚的行动大体顺利，不过也遇到了一些麻烦。这种麻烦分为两个类型：一种是惦记，一种是怀疑。
　　前者的成分很简单，就是一些图财的鼠辈。对付他们，米璐手下的“特种部队”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他们也没对萨拉尔父女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而后者——他们主要是一些有着自己打算的“聪明人”。由于收益时间的延长，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对萨拉尔父女的生意前程表示了担忧。对此，萨拉尔则亲力亲为，用自己友善的态度、坚实的实体金库和严格遵守的返利日期化解了这些怀疑。
　　另一些怀疑者没这么好打发，其质疑目标也很直接，甚至可以说是命中了萨拉尔父女的痛处：魔钢这东西如此神奇，为什么他们一点也看不到？
　　“唔……”
　　一开始遭到这种质询时，阿德莱娜想要用物流和开采能力等借口进行解释，好在经验丰富的萨拉尔及时阻止了她——面对这种质疑，他没再摆出之前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而是用一种略带傲慢的语气告诉了所有人，魔钢现在是独家产品，除了他们，任何人流出都会被追究责任。而且，他的家族也不接受其他人共同插手魔钢生意。
　　他们这次来红柏镇，是为了筹钱，也是为了给这里的人一个赚钱的机会。
　　如果有人质疑……
　　“如果有人质疑，你们大可以不往我们这里投一个克伦金币。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互惠互利，而不是跪下来在求谁。”
　　萨拉尔的这番话之后，尽管人们仍然没有见到魔钢，一些没本钱的好事者也依然管不住嘴，但在人们的用脚投票下，“魔钢生意”的资金募集数据却开始节节攀升。
　　在人们看来，这是魔钢生意欣欣向荣、也愈发稳定的表现。但这对萨拉尔来说，这对他的金库库存其实也是一种强大压力。
　　他这次发言的影响力超出预料，甚至出现了一期的筹募数字大到下期无法用库存偿还的程度。
　　如果是普通人，这时候可能会直接限制当期筹募额度，或者向米璐这边请求资金支持。但萨拉尔不枉米璐对他的期许和属性点上的投入：
　　在仔细计算过两次筹募间的差额后，他自主决定，向红柏镇当地的两个大商会和有钱人发售一种“特殊债券”。这种债券的报酬返还周期是三个月，而利率，则是一种让人听上去就像是在诈骗的数字：2000%。
　　这个数字乍听上去实在过于魔幻，不过，因为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某些更高收益率的生意存在，再加上萨拉尔之前建立的信誉，他的目标对他的这个提议还是没有完全拒绝。
　　发现这点的萨拉尔趁热打铁；在他朋友般的访问和推销下，银帆和雪桥两个商会的当地负责人都和他成了朋友，几个有钱人也连续两天参加了他举办的宴会。
　　在第三天的宴会上，他邀请了两个商会的镇级主管、镇长的大儿子、还有镇上、甚至周边地区的几个有钱人，再次向他们说出了这一特殊债券。
　　如果萨拉尔单独去和其中的每一个人说，这些有主见的决策者都会好好思考一下其中利弊。但在这个宴会里，所有人其实都等于为萨拉尔义务打工的托。
　　每一个人在见到宴会上的其它人后，都惊讶于萨拉尔的人脉，也因此下意识地对他的话有了信任。
　　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的萨拉尔没有急着伸手要钱，而是故意设了一个门槛——无论如何，这轮债券的总额只有两千万克伦。
　　这个数字是他计算过的刚好能够承担数轮普通收益返还的数字，对这些人来说，也是一个“尽管庞大，却也不是遥不可及”的级别。
　　尤其是在听到这两千万克伦的额度并非均分，而是先到先得之后，这些“成功者”骨子里的竞争精神很快被激发了起来。
　　自以为和萨拉尔关系最好的镇长少爷大手一挥，报出了两百万克伦的数字，不甘落后的银帆和雪桥商会也立刻加码，分别投入了五百万和三百万克伦的款项。见到整个份额一下被瓜分了一半，剩下的富户们也不再保留那最后的半点矜持，纷纷如同抢食的饿狼般报出了自己的数字。
　　到了最后，所有人愿意投入的钱加起来甚至超过了萨拉尔的计算，达到了三千一百万克伦。
　　这笔钱是如此庞大，庞大到几乎能够完全买下整座镇子。萨拉尔可以肯定，除了镇长那边的钱是这儿的一点民脂民膏外，两大商会和几个富户都动用了周边区域、甚至整个家族的资源。
　　这让他的心里欣喜若狂，但他表面上却没有表示出半点喜色，反而是皱起了眉，声称自己无法接受多出来的投资金额。这句话一出来，后面开口的几个人都纷纷开始后悔自己怎么犹豫了那么几秒，并开始满脸堆笑地开始了商业互吹，希望萨拉尔能想想办法，通融一下。
　　直到几轮推杯换盏后，佯醉的萨拉尔这才拍着桌子， 勉强答应下了三千万克伦的金额。
　　“萨拉尔先生果然大气！”
　　“感谢，感谢啊！”
　　“来，萨拉尔老哥，这一杯我敬你。”
　　拿到这个数字的投资商们喜笑颜开，就连平时明里暗里交锋的两大商会负责人都仿佛成为了好朋友。直到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他们才在各自仆人的陪同下散去了这场筵席。
　　萨拉尔在这场宴会里同样喝得酩酊大醉，不过还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在做了这场局后，有些头昏脑涨的他当即让阿德莱娜将此事通知给了米璐。
　　听完阿德莱娜的报告，米璐的感觉和那些投资商一样。
　　——老娘他妈的要赚翻了。

第二百四十章 真空塞西尔
　　根据阿德莱娜的报告，米璐目前可以确定，她主导的“魔钢交易”最后能弄到手的金币至少是三千万克伦，这笔巨款不但能完成她筹措军费，扰乱拉汶亚的计划，更能够解决米璐扩建据点需要的各种物资——尤其是能源问题。
　　不管是供给载具还是供给电力消耗，她所需要的煤炭和燃油资源都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而她越提升麾下单位的机械化程度，她所需要消耗的燃料也就越会迅速增长。如果需要考虑组建强力的装甲，甚至空军部队，大量的燃料消耗都是她必须着手解决的问题。
　　在不考虑煤炭价格因为被大量采购而造成价格波动的情况下，三千万克伦能够购买到三百万吨的煤炭，合75万吨各类燃油。和这个数字比起来，铁矿据点目前的日常电力消耗不过是九牛一毛。如果光把这些油计算为载具供给，更是足够二十多万辆米璐所使用的装甲越野车消耗一年。即使是供给给百公里油耗数百升的重型坦克使用，这些资源也能够在日常消耗之外，额外支撑起一支小规模的装甲部队进行训练与作战。
　　就算把它们用在单机飞行一次按吨就算油耗的空中力量上，这个数字也同样可观。且因为系统进行煤转油时消耗的资源比例固定，航空煤油的出产效率实际上和普通煤油煤油区别。假设米璐真的要把它们投入到空中力量建设上，她同样能弄出一支具有实际战术价值的空军。
　　事实上，现在阻止米璐发展空中力量的最大障碍不是燃料，而是场地。
　　对此，米璐倒是不怎么着急：她拿回拉汶亚用不上轰炸机。而只要等她拿回拉汶亚，机场场地问题也就不再会是问题。
　　“阿德莱娜，你们干得很不错。”
　　短暂的欣喜过后，米璐在无线电里十分高兴地夸奖了阿德莱娜。不过，由于这笔钱的数额实在太大，她不能等到最后几天再讲它们运走：那样动静太大，一旦被人发现，就可能引发意外。
　　如果严格按照米璐的计划实行，在计划的最后一个月内，“魔钢生意”将不会再有任何资金流出。这一个月内，就是转移这笔钱的最好机会。
　　它的具体用途可以之后再谈，但却必须确保被米璐拿在手上。
　　现在离最后一个月还有一段时间，但米璐已经有必要为此进行准备。在生产完配置给血桡堡垒的防空炮和毒气弹药后，她就准备继续生产运输卡车，将铁矿的车队规模再壮大至少五倍，以满足日后必然会持续增长的物资和人员运输需求。
　　“哇哦！”
　　和阿德莱娜结束通话后，米璐没再听见约伦·暗石的声音，只有塞西尔在频道里发出了一声惊叹。
　　“我的天，米璐，三千万克伦！你到底在拉汶亚做什么？开启你父亲留给你的宝库吗？”
　　米璐对塞西尔的出现没什么意外。以这家伙的性格，她不在旁边偷听才是怪事：
　　“我手上没有一个子的遗产，我只是在那边做生意。”
　　“什么生意能赚这么多钱？卖蓝鸦？”
　　“你没听说吗？我做的是魔钢生意。”
　　在知道这个频道不只有她和米璐后，阿德莱娜也长了些心眼。她在刚才的通话里只说了筹款、债券和三千万克伦，却没有把米璐的计划和盘托出。而之前的几次联络中，不管是萨拉尔和阿德莱娜，也都没有透露能够让人推测出情况的完整信息。
　　面对塞西尔的询问，米璐抛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敷衍之词。
　　而这显然无法堵上塞西尔的嘴。
　　“魔钢？我之前听阿德莱娜说过这个，但一直不明就里。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跟我说说嘛，米璐。你挣的这笔钱可比我经手过的所有钱都要多。”
　　“这可是我的秘密。你真的想知道？”
　　“想。”
　　“想知道的话，就拿另一个秘密来换。”
　　“什么？”
　　“‘锻炉’摩恩那次的事情。”抓住塞西尔的好奇心做尾巴，米璐试探性地打探起了自己之前的一个怀疑，“塞西尔，我就想知道，那次到底是他算计了你，还是你在算计他、我，还有泡芙？”
　　无线电对面的塞西尔沉默了片刻，当她再次开口时，就连说话都带上了委屈的颤音：
　　“米璐……你是在怀疑我吗？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可以——”
　　“好了。”
　　没等塞西尔说完，知道自己得不到结果的米璐便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灵猫的反应就和真正的灵猫一样迅速，又有着和猫科动物锋芒不同的缜密。
　　米璐从她的语气里根本无法分辨出她这话的真假来，而赌咒发誓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既然如此，她索性也就暂时不再提这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塞西尔真的要隐瞒，她硬查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尤其是在这种见不到对方表情的情况下，一些问题提得更是没有意义。
　　不过，她的秘密肯定不能白让塞西尔知道。
　　抵着嘴唇思索了一下，米璐有了个坏主意：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塞西尔，我换个秘密吧？”
　　“说吧，米璐，但不要再说让我伤心的事情了。”
　　“放心，这个绝对不会让你伤心：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被围在铁矿时，那些跟着‘狐狼’的冒险者说的话了吗？”
　　“我从来不记死人的话。”
　　“好吧，那我问直白一点。塞西尔，你真的被人开过后门了？”
　　“……”
　　这个问题说出来，米璐自己都有点羞耻，而无线电的对面则是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次，塞西尔似乎用什么东西按住了通话键。即使是在沉默中，米璐也能听到一种细微的声音。
　　感觉声音有些熟悉的少女仔细想了想……这好像是塞西尔平时事前脱衣服的窸窣声。
　　没等她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塞西尔略带魅惑的音色已经从面对传了过来。
　　“米璐~我已经脱光了，也用手把屁股分开了，你现在能看清楚有没有使用痕迹了吗？”
　　米璐本来想调戏一下塞西尔，结果这次，脸红的依然还是她：
　　“……电台只能传递声音，我怎么可能看清楚。好了，别光着屁股在家里自娱自乐了。”
　　“我这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可不是自娱自乐。如果米璐你因为不信任我而不方便说，我也理解。”
　　“别来道德绑架我。其实，要是你真的想知道，我也不是不能说。”
　　“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最近没工夫去糠草镇，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来铁矿一趟吧。见面之后，我会把一些情况告诉你的。”
　　“真的？！那正好，我现在就有空。米璐，等着我，我会穿着你最喜欢的裙子，下面空空的去找你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祭坛的第二功能
　　“什么暴露狂……”
　　听着塞西尔明晃晃的勾引，米璐的心里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米路记得，塞西尔之前被人调侃这方面的内容时，回敬对方的不是什么色情发言，而是白进红出的十几次捅刺。
　　但在自己和这家伙有了关系之后，她才发现，塞西尔在这方面好像还挺放得开的。
　　考虑到她本来就是女同，这种态度也不算奇怪。至于对外人调侃的厌恶，应该来自于她以前的经历。
　　虽然塞西尔对米璐隐瞒了身世，但她有一点绝对没说谎：她的背后没有来自家庭的任何支持，完全是靠着自己走到了现在。这其中虽然或多或少地依赖于别人的帮助和自己的运气，可她曾面对的危险和自己所做出过的努力也可想而知。
　　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她也许就是个和牡蛎一样的小姑娘。只不过，牡蛎有能够保命的魔弓，她却什么都没有。
　　即使努力去猜测，米璐也很难还原出来，塞西尔之前的十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米璐，你怎么不说话了？”
　　“……行了行了。”灵猫的声音让有些走神的米璐拉回了思绪，“塞西尔，别对着电台发春了。你那边的事情都忙完了？”
　　“还没有，我还需要整合翠石堡的一些资源，才算完全成功。”
　　“整合？翠石堡那边不是由你一手发展起来的吗？”
　　“没错，但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在我在那边开出市场后，毒蛛的其它头目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人也送了过去。翠石堡的情况比糠草镇复杂，要想完全整理好那边，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个洛洛米呢？”米璐想起了之前和自己有过“一夜情”的财政总管，“她在翠石堡是个大人物，在这件事情上应该能帮到你。”
　　“呵，她的确能帮我，但这毕竟是毒蛛内部的事情，如果不是必要，我不想多欠人情。”塞西尔顿了顿，“而且，洛洛米的野心不小。如果让她掺和进来，我也担心她的手会伸到我的兜里。”
　　“明白了……”
　　闻言的少女微微点了点头。塞西尔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自己让塞西尔找洛洛米帮忙的要求有些一厢情愿了。
　　塞西尔摆出了一副送炮上门的态度，但既然她那边还有事情，米璐当然也不会真的让她过来。
　　“塞西尔，既然你的事情还没弄完，那你就先别来了，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万一你出来的时候被人夺了权，我又要浪费时间去帮你。”
　　“是啊，亲爱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帮我了。”
　　“亲爱的？”
　　塞西尔轻声笑笑：“怎么了？米璐，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我记得，你上次说这个词还是……”
　　“那次是‘亲爱的大小姐’，这次是‘亲爱的’，这两个可不一样。不过，如果你对这个称呼不太适应，我也就不说了。今天的联络就到这里了，米璐。虽然现在还早，但——晚安。”
　　塞西尔说完晚安的下一秒，忽然隔着无线电放了个飞吻。
　　她今天突然这么热情，倒是弄得米璐有些不大好意思。
　　“嗯……晚安。”
　　这个频道就米璐和几个亲信在用，自然也没必要使用规范用语。
　　同样回了塞西尔一句晚安后，少女随手将麦克风挂了回去，呼了口气，然后起身回到了自己房间。
　　之后的几天里，铁矿和血桡堡垒都没发生什么大事。
　　米璐在此期间连续去了两次血桡部落：第一次是从堡垒回来的第二天。她在那天去到堡垒，在堡垒顶部和三层分别布置了数门57毫米防空炮。
　　楼顶的四门防空炮主要用来对付鹰身女妖；三层的四门防空炮职责相同，但在提供对空火力的同时，它们也能在必要时放平射击，对靠近的怪物群进行强大的火力杀伤。
　　而她第二次去血桡部落，则是她给摩罗送去火箭炮的四天之后。
　　经过四天的生产，米璐所需的七百套防毒面具已经全部生产完毕。将这些防毒面具带到血桡堡垒后，米璐把它们提出仓储，并一一分发给了这里的碎斧和血桡兽人，接着告诉了它们面具的使用方式。
　　火箭炮所用毒气弹的神经毒剂毒性很强，即使只是接触皮肤和黏膜都可能致命。不过，因为它的附着性很强，隔着一公里以上的距离，堡垒里的兽人只需要做好通常的呼吸道防护即可。
　　除了杀伤效果强大、杀伤范围可控外，神经毒剂的另一种好处就是不会对区域造成永久性污染，甚至也不会影响兽人们把中毒而死的怪物作为食物。
　　只要耐心等待48个小时左右，让毒剂自然分解，那些怪物便能和被普通方式杀死的怪物一样，成为血桡部落的食物补给。
　　米璐之前没对摩罗说明过毒气火箭弹，当她让摩罗把面具戴上时，这个混血兽人虽然老老实实依言照做，却也同时提出了一个疑问：
　　“卡莉尔大祭司，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戴上这个？”
　　“因为我带来的武器很危险。”
　　戴上防具面具后，两个人说话都有点瓮声瓮气的。
　　戴着面具的感觉不是很舒服，可只有有了这层保护，米璐才敢让摩罗见识一下毒气的威力。
　　这种出点意外就能杀死整个堡垒所有生物的毒剂不是开玩笑的。在发放面具前，米璐不但让摩罗下令禁止了血桡兽人靠近火箭炮和弹药库存，就连她派去操作火箭炮的人员，也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性格与[谨慎][耐心]等挂钩的兽人斥候。
　　摩罗只能感知到她的前一个操作，所以即使米璐说了“它很危险”，他也并不太能理解毒气弹的威力：
　　“很危险？能比女神的恩赐还危险吗？”
　　“要是你想看，我可以给你展示一下。可惜，堡垒周围现在没有敌人，没东西让它展示自己的杀伤力。”
　　“如果你需要一群活靶子，我倒是有个办法。”
　　“嗯？”
　　“我不知道我们找到的女神祭坛是否相同，但……血桡堡垒的战争女神祭坛不但能够赐福弹药，也能在特殊祭仪下荡出一种神力波纹。这种波纹能够吸引周围的无神智怪物，让它们朝着这里发动进攻。”
　　“我之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个。”
　　“因为我也从来没用过它。”说到这个的摩罗稍稍压低了声音，“我只是从之前的老祭司那里知道有这回事。在当时发现远古祭坛的时候，时任的大祭司无意间激发了神力波纹，结果导致祭坛受到了大量怪物的围攻……这也是血桡部落的人口稀少的原因。”
　　米璐愣了愣——她之前倒是没从坷垃那里听说过这回事：“你的意思是，是那次围攻杀死了部落的大部分人？”
　　“嗯。”摩罗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现在还活着的大部分族人都不知情，我也是从老祭司那里听说的。血桡部族的人口原本和怒牙、碎斧一样，都有着数千之众，但就是那次意外使我们遭受了惨重损失。如果不是时任大祭司当机立断带着最精壮的雄性兽人们逃跑，血桡部落恐怕就要彻底消失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聚怪
　　摩罗的话对米璐还真算是个“秘辛”。她之前听说的所有关于血桡部落的事情都围绕于两个点：它们稀少的人口，以及它们远超普通兽人部落的强大。
　　稀少的人口自不用说，对于它们到底有多强大，米璐也已经亲眼进行了见证；如果不是她有系统帮助，她还真拿这么个钢铁堡垒没太多办法。
　　在听摩罗说起这件被向大部分血桡兽人隐瞒的往事前，她不会想到，血桡部落在一开始居然有那么多人，又差点因为一次误操作就被举族毁灭。
　　虽然那时的血桡兽人肯定没有坚固的血桡堡垒，也没有刺猬般的黑铁火炮，可怎么说也是一支数千人口的兽人部落。能将它们近乎屠杀殆尽的，必然是一股相当恐怖的怪物群。
　　让米璐有些不太理解的是，这个远古祭坛为什么会附带这种聚集怪物的功能？
　　战争女神并不是兽人独有的神祇，在半人马、食人魔、甚至人类中，都有关于战争女神的描述。
　　笼统来说，在兽人这边，战争女神代表的是纷争、勇猛和强者为尊，而在人类那边，她代表的则是无情、无畏和“绝对公正的最终调停”。按照米璐之前在冒险者行会听过的一些八卦，在王国的某些领地里，也的确有信仰战争女神的人类神术使用者存在——这代表着，如果这个战争女神真的是一个独立个体，那么作为“神明”，她应该是希望自己的信徒数量变多的。
　　但这座远古祭坛的这个能力却和这件事情背道而驰，甚至可以说，这是一个故意毁灭自己信徒的陷阱。
　　“女神”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对战争的狂热？单纯的嗜虐？还是说，所谓的神力根本与神祇的个人意愿无关，这个祭坛的某些机关，也是祭坛制造者留下的陷阱？
　　米璐对兽人神学没什么了解，自然也无法靠想来获得答案。不过，要解答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按照那个祭仪试试就好。
　　能杀死上千兽人的怪物群力量强大，但既然血桡部落的精干雄性尚能逃离，就代表它们还没强大到一种让人完全无法匹敌的地步。
　　更何况，米璐心里还隐隐有一个猜测：也许，那种召集怪物的祭仪其实是某种测试，而这种测试的前提条件，就是熟练掌握那些与远古祭坛埋在一起的黑铁火炮。
　　刚来到这里的血桡部落在没有发现黑铁火炮的情况下触发了测试祭仪，所以才导致了极为惨重的伤亡。但现在，有着血桡部落的火炮和米璐的火力支援，它们应该不难应对这种挑战。
　　“摩罗，你能完全复刻那个祭仪？”
　　“嗯。怎么样，你需要我使用那个仪式吗？”
　　“试试是能试试，就是，你就不怕那些怪物再一次淹没这里？”
　　“不怕。”摩罗摇了摇头，“几十年前出现那种事是因为部落没有做好准备，现在，我有信心为那些死去的族人报仇。”
　　“哦？在这点上，我们的想法倒是一样。既然如此，我就先准备一下，然后由你开始仪式吧。”
　　“嗯。”
　　摩罗好奇毒气的效果，没有实际投放过毒气弹的米璐同样想看看它的真实杀伤力。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在让摩罗开始祭仪前，她还是去到堡垒顶部，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
　　血桡堡垒之所以能扼守住东部食人魔的入侵，除了它的火炮阵列外，也因为它正好处于一处咽喉要道上：堡垒的西侧是平坦、又没有怪物作祟的荒原；南北两侧则是高低不平的赤色岩丘，以及各种阻碍行动的嶙峋乱石；而面临攻击的东边，则是一片被火炮轰击得坎坷不平的荒地。
　　如果远古祭坛的召唤祭仪还有作用，前来攻击的怪物就应该全部来自于东边，但也不排除会有部分怪物从后方过来的可能。
　　为了以防万一，从楼顶上下来后，米璐让摩罗将几十米血桡兽人布置在了西侧的射击口，又单独留出了一百多名碎斧枪手作为预备队，这才放心地让他开始了祭仪。
　　不像人类会在进行大型祭仪时讲究一些排场，兽人的祭仪就和它们干的其他事情一样简单粗暴。
　　主持这场祭仪的只有摩罗和他的一名辅祭。在残缺的战争女神像前跪下，年轻的混血兽人对着神像低语了几声祷文，然后接过身旁那名兽人辅祭递来的黑曜石祭刀，对着微微泛青的手腕狠划了一刀。
　　——啪嗒。
　　鲜红的血珠一滴一滴地砸在祭坛的地面上，摩罗也忍着痛楚，继续念诵着兽人语祷文。
　　在持续放血放了近一分钟后，他放下祭刀，对着自己的伤口用了治疗神术。一阵比图娅的治疗术更加耀眼的白光过后，他手上的伤口完全消弭，滴落的鲜血则全部汇入了雕像底座之中。
　　“就这样结束了？”
　　见摩罗自顾自站了起来，米璐有些意外。
　　她本来以为这场仪式会弄出些大动静，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雕像没什么振动，堡垒的周围也没什么反应。至于神力波动……米璐本身对魔力绝缘，也感觉不到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散发了出去。
　　“摩罗，你感觉到什么魔力波动了吗？”
　　“……嗯，祭坛刚才的确发出了一阵神力波动。如果老祭司说的没错，整个仪式就这样。”
　　“那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也需要等等吧。”
　　摩罗虽然是祭祀的实行人，可他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祭仪，所以并不清楚刚才发出的神力波动到底够不够格吸引怪物。
　　为了更好地确认是不是真的有怪物被引诱过来，他在米璐的要求下再次和她一起登上了堡垒顶部。
　　狂烈的北风席卷着整个东部荒原，即使站在高处，两人面具的树脂部分偶尔也被强风裹挟的砂砾拍打得啪啪作响。
　　在风中等了差不多半小时后，别说怪物群，就连一个怪物的影子，米璐也没见到。
　　“摩罗，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我的仪式没有问题。如果吸引真的不能成功，就是老祭司告诉我的是错误的仪式，或者，这个祭仪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失效了。”
　　“我看都有可能。”
　　甩了甩头发上的碎沙，米璐撇撇嘴，举起望远镜，再次往东边看了一眼。
　　在之前，她已经重复过不下十次这种动作，但都没有看到哪怕一根鹰身女妖的毛。
　　这次，她依然没能发现怪物的影子，但却察觉到了一处和之前不同的地方。
　　——扬尘。
　　东面十几公里外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股扬尘，且并不像是沙暴。
　　毫无疑问，这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的征兆。
　　“摩罗。”
　　“怎么了？卡莉尔祭司。”
　　“看看这个——你的仪式好像有效了。”
　　米璐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摩罗，自己则走到火箭炮旁边，示意碎斧炮兵开始进行装填。
　　沉重的毒气火箭弹被四名兽人祭司小心翼翼地从弹药箱里抬出来，又小心翼翼地装填到了发射管内。
　　将所有六发毒气弹装填好后，兽人炮手调整火炮仰角，将火箭炮的射程固定在了最远的六公里处。
　　而这时，米璐也已经能用肉眼看清了那些制造出扬尘的家伙。

第二百四十三章 毒气弹
　　受祭仪召唤而来的怪物都是东部荒原的本土生物，也和之前前来进犯的食人魔军队有些类似：沙虫和巨蛛组成了整个怪物群的中坚，另外两种她之前从未见过的黑色大蝾螈和两人高的多节沙螳螂看上去也颇具威胁。
　　因为“熟面孔”实在不少，米璐差点都要觉得这不是祭仪的效果，而是他们刚好碰上了食人魔君主再次发起的攻击。
　　不过，在使用火箭发射器的测距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对方后，米璐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这些怪物种类繁多，数量庞大，却没有一个食人魔和鹰身女妖。甚至，就连之前出现过的、完全属于炮灰单位的荒原地精都没有出现。
　　没有出现任何智慧生物……这样一看，它们的出现倒还真是祭坛的效果。
　　“摩罗，你们的火炮最远射程是多少？”从测距仪上挪开眼睛，米璐回头看向了正把眼睛怼到望远镜里看东西的摩罗。
　　被问到的摩罗放下望远镜，摇了摇头：“卡莉尔祭司，我没算过这个。但根据之前的经验，它的极限射程大概在六公里左右。”
　　“哦？”
　　兽人有着自己的度量衡。摩罗实际所说的发音是类似于“塔克”加上人类语“码”的变音组合，但经过系统翻译，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米璐熟悉的单位。
　　如果光是当倾听者，这点是挺方便。可米璐要是要想开口交流，却还得使用对方能听懂的语言——这让她也不得不记下一些不属于人类常用语的词汇。
　　“这个距离正好和我一样，我的火箭炮最大射程也是六公里。”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同时开火，在那里对它们造成最大杀伤？”
　　“不，不是最大杀伤。”少女拍拍火箭炮炮管，微微翘了一下被挡在面具后的嘴角，“是把它们钉死在那里，让它们一步也过不来。”
　　“但根据目视，这群怪物的规模很大，即使用上东面的全部三十多门黑铁炮，我恐怕也无法达到这个效果。”
　　“你说的没错，但摩罗，别忘了我是因为什么让你启动祭仪的。去通知你的炮手，让它们做好准备。这上面，我来负责。”
　　“……好。”
　　米璐和血桡部落第一次接触的方式并不友好，甚至还弄出了几条人命。可也许是因为她之前提供的帮助，在她来到堡垒后，原本是这里主事人的摩罗还是十分配合的充当了她的副手，并没有去争什么“你是大祭司，我也是大祭司”的面子。
　　几分钟后，急匆匆跑下去了一趟的摩罗气喘吁吁地回到了顶层。而这时，被吸引过来的怪物群也已经靠近了血桡堡垒七千米内。
　　用激光测距仪最后确定了一遍怪物群先锋的距离，米璐当机立断，下令炮兵射出了毒气弹。
　　“全弹发射！”
　　——嗖嗖！
　　她的话音刚落，早就准备好的碎斧祭司们就将火箭弹全部打了出去。
　　光从口径来看，火箭炮的口径要比黑铁火炮小上不少，但若论动静，火箭发动机发射的声音完全可以顶得上十门黑铁火炮。
　　除了早有准备的米璐，包括摩罗在内的其它兽人都被巨响震得七荤八素。而在它们对抗耳鸣的同时，六发先后升空的火箭弹也以十几米的间距在天空中划过了六条高抛线，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砸在了怪物群的前进路线上。
　　——砰！
　　设定好空爆引信的毒气弹在离地数米处猛然爆开，将藏在其中的致命毒素播撒了出去。
　　从望远镜里望过去，这种神经毒剂并不像氯气之类的毒气一样有着明显的颜色，甚至都算不上烟雾。在爆开之后，它炸出的是一些类似气溶胶的水雾状物体，这些物体在接触到空气后迅速开始挥发，沉降，将半径数百米内的整片区域都变成了毒气沾染区。
　　而就在毒气弹炸开后不到两分钟，最前方的怪物们也毫无防备地进入了沾染范围。
　　和米璐的常识不同，这些怪物中速度最快的不是看上去就很灵活的沙漠螳螂，而是呈现蠕虫状的巨大沙虫。这种口器像是七鳃鳗的巨虫虽然看上去和只会蠕动的毛虫类似，但它们的移动方式却不是蠕动，而是使用腹部的数十对坚硬腹足快速爬行。
　　这种移动方式不但迅捷，也能让它们几乎忽略坎坷地面所造成的影响，因此，这种看上去笨重的巨虫正好是第一个冲入毒气区的生物。
　　由于它们的体型过于庞大，米璐一度有些担心当前剂量的毒剂够不够用。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只是在杞人忧天：
　　在进入毒剂污染区数秒钟后，庞大的沙虫们便失去了感知能力，开始原地绕起了圈。十几秒过后，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沙虫们又疯狂抽搐了起来。
　　“起效了。”
　　看到沙虫开始反常抽搐，米璐便知道自己的毒剂已经生效。
　　当她和摩罗说完这句话，再重新转过头时，第一只毒发的沙虫已经蜷成一团，彻底变成了尸体。
　　这种杀伤力让米璐有些咋舌：对付几米长的沙虫，毒剂从接触到杀死只花了不到半分钟。如果遭到攻击的是体型更小的生物，这种毒剂的毒性恐怕会体现得更加恐怖。
　　“那些虫子……就这么死了？”摩罗不太会用望远镜，但因为沙虫实在太大，即使光用目视，他也全程目睹了它们的惨状，“卡莉尔祭司，你打过去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毒雾？”
　　“就是毒雾。怎么样？效果还行吧。”
　　“……很厉害，真的很厉害。怪不得你要我们都戴上这个。”
　　“这只是以防万一。”米璐瞥了他一眼，“要是被这玩意炸了，光靠我们脸上这东西也救不了命。”
　　“卡莉尔祭司，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吗？”
　　米璐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鬼想得还挺多：“你想哪去了？要是真想威胁你，我可不会说得这么隐晦。再说了，我们之间也没必要互相提防。非兽人的兽人大祭司，我们两个算独一份，不是吗？”
　　“……”
　　听米璐这么一说，摩罗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因为米璐的毒气弹效果过于离谱，即使到了战斗结束，严阵以待的黑铁火炮和碎斧枪手也没有打出一枪一弹。而此时，六公里外因中毒而死的怪物尸体已经堆积成了一座数米高的小山。

第二百四十四章 exp+8000
　　“摩罗，把望远镜给我一下。”
　　在发现已经没有任何还在活动的怪物后，米璐向摩罗伸手要来了他手上的望远镜，准备仔细看看情况。
　　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接过望远镜的同时，两条系统提示也紧跟着蹦了出来。
　　【收集到有效资料T-323811-α-0003-7，获得8000经验值】
　　【等级提升，属性编辑器的可用点数增加了】
　　“……？”
　　看着眼前突然蹦出来的提示，米璐心中没有惊喜，反而充满了疑惑。
　　除了指挥部下杀怪之外，她刚才没有进行任何和系统有关的操作。而按照系统之前的表现，杀怪这种行为也根本拿不到经验值。
　　更何况，这次的经验获得提示是之前从没出现过的“收集到有效资料”——这让米璐更加觉得匪夷所思。
　　收集资料？她就是从摩罗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望远镜而已，到底收集什么了？
　　“卡莉尔祭司，你怎么了？”
　　“没什么。”
　　尽管防毒面具遮住了半张脸，摩罗还是从少女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疑惑。
　　回过神来的米璐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用望远镜扫了远处的尸山一眼，然后将它挂回了胸口。
　　她不知道这么多的经验值是怎么弄来的，但不管怎么说，这次升级总归是件好事。
　　经过这次升级后，米璐能够使用的基础编辑点数已经到达了5点。这个数字不但代表着她能让一个人的实力大幅提升，让一个白痴瞬间变成正常人——这好像也是条赚钱的路子——还代表着她已经能够消耗点数来编辑增删其它人的[性格]属性。
　　米璐就是因为性格问题，才一直防着塞西尔，这下，她算是有了解决问题的办法了。
　　不过……
　　不过想到这个，米璐又有些迟疑。
　　塞西尔的面板只是一堆数据，但她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的性格的确不好，可也是依靠着骨子里的狡诈，她才能够活到现在，并获得了整个毒蛛的控制权。
　　如果变更了塞西尔的性格，即使不说她还能不能驾驭住毒蛛这个帮会组织，就单单是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变得不像她本人了，也会让米璐觉得有些别扭。
　　稍微想了想后，米璐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不去乱删塞西尔的现有性格，而是给她加上一个[专情]、[忠贞无二]之类的性格，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
　　这样一来，就算灵猫再狡猾，米璐也不用担心她会咬到自己了。
　　“摩罗，我刚才已经看过，那些怪物都被我的手下消灭了。毒剂的污染会持续存在两天，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三天之后再派人过去收集战利品。”
　　摩罗点点头：“明白了，卡莉尔祭司。我现在知道你的这些东西有多危险了……如果说的黑铁炮是战争女神的恩赐，你的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女神的拥吻。”
　　“别说得那么色情兮兮的。”
　　“色情？”
　　“呃……不，没什么。”
　　反应过来的米璐稍稍偏过头，掩饰住了自己的脸红。
　　在她的印象里，拥吻是她和塞西尔上床时必须要做的前置动作，这也让她下意识地把它和色情挂起了钩。
　　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没那种体验的人听到她的这种话当然会很奇怪。
　　“总之，那些怪物已经彻底完蛋了。走吧，我们下去看看情况。”
　　“嗯，要我给碎斧部落的兽人们安排酒食吗？”
　　“你这还有酒？”
　　“有一些肉酿酒，就在仓库。卡莉尔祭司，你也要喝吗？”
　　“不不不，我还是算了！”
　　米璐原本对酒有些兴趣，但摩罗的一句“肉酿酒”却干脆利落地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
　　她之前可是亲眼见过兽人的肉酿酒。就算她喜欢喝酒，对那种直接把肉块丢进去发酵的玩意也接受不了。
　　摇着头拒绝了摩罗后，米璐招呼着堡垒顶部的几名碎斧祭司，让它们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堡垒内部。
　　从绳梯上下来之后，没看背后的米璐下意识地往后走了半米，结果正好撞在了摩罗身上。
　　“呀——”
　　猝不及防的少女低叫了一声，摩罗也被撞得往前趔趄了两步。
　　米璐揉着被撞疼的腰子，正想问他怎么和个傻子似地杵在这里，却发现摩罗的目光呆呆地看向了堡垒中央的远古祭坛。
　　感觉有些不对，米璐也向着祭坛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眼让她明白了摩罗发愣的理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残存一半的女生雕像已经完全碎裂、化为齑粉，只留下了与雕像材质不同的大理石底座。
　　而在底座的正中央，正端端正正放着一个银色的小盒子。
　　米璐确信自己刚才上楼之前这个雕像还是好的，也就是说，雕像的风化只是刚才半小时内发生的事情。
　　难道她猜测的是真的，这个远古祭坛的“聚怪”功能真的是个测试。而这个盒子，则是给通过了测试者的奖励？
　　米璐的心里有了判断，表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
　　“怪事，摩罗，女神雕像怎么没了？”
　　“我也不知道。”
　　被米璐一问，处于呆滞状态的摩罗也回过了神来。
　　“老祭司从没跟我说过这种情况……”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消灭了那些怪物，而那个祭仪就是女神对我们的考验？”
　　怀揣着对银盒子内容物的好奇，米璐一边用“我刚猜到”的语气说着自己的猜测，一边走近了远古祭坛。
　　摩罗对她的猜测无法肯定，也无法否定。但看到她上去，他也赶紧跟了上来。
　　在大理石台座前站定，两人仔细端详了一下上面那个三寸见方，没有任何雕饰的小盒子，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没人说话，可两个人都明白对方眼神中的意图。
　　“咳咳……摩罗，这里毕竟是血桡部落。既然女神留下了东西，那就由你来打开吧。”
　　“好。”
　　摩罗想的本来就是自己打开这个盒子，所以也没有推辞。
　　走到台座前，他捧起盒子，小心地打开了盒盖。
　　之后的几秒钟，他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听到米璐的话，他才总算有了反应。
　　“摩罗，怎么了？”
　　“里面没东西。”
　　紧锁着眉头的摩罗转过身，将手中空空如也的银盒向着米璐展示了一下。
　　“什么也没有。”

第二百四十五章 先驱·火种
　　银盒子里什么也没有，这明显是个反常情况。
　　按照米璐的推测，刚才的怪物群八成是战争女神的试炼。而既然他们通过了考验，这个银盒子里就理应有什么奖品——退一步说，至少也该留下什么信息。
　　可即使两人站在台座前把银盒子来来回回看了个遍，也都没有找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
　　在将银盒交给摩罗后，不死心的米璐又问起了一些她感知不到的东西：
　　“摩罗，你没感觉到神力上的什么变化吗？”
　　“没有。”摩罗攥着手里的银盒子，低头看着地上的祭坛纹路，语气低沉，“我只在祭仪完成后感觉到了发散的神力，而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感觉到什么。也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对神像碎裂感到奇怪。”
　　“嗯……”
　　摩罗的话让米璐开始怀疑这玩意里面是不是本来就是空的，或者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人拿走了。
　　但在闪过这个念头时，她突然想到了刚才的系统提示——
　　【收集到有效资料T-323811-α-0003-7，获得8000经验值】
　　系统提示出现的时间和神像碎裂几乎同时，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单纯的巧合。莫非，这个有效资料指的其实就是银盒里的东西？
　　米璐从系统这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但作为系统的衍生物，人工智能绿松石应该能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摩罗，等我几分钟，我要和我的部下联络一下，很快回来。”
　　和摩罗打了个招呼后，不想被干扰思路的少女独自来到已经空无一人的顶层，用系统联系起了远在翠石堡的绿松石。
　　“绿松石，能收到我的信息吗？”
　　[肯定，绿松石全天候待命]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米璐在原地徘徊几步，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嗯……就是，你知道什么叫做‘有效资料’吗？”
　　绿松石的回答和[暂无权限]一样长度：
　　[定义不明]
　　“那我再说清楚一点。能出现在系统提示里的、带有一大串字母和数字编号的‘有效资料’到底是什么？”
　　[是先驱系统需要的本地信息]
　　“先驱系统？”
　　米璐本来已经放弃了短期内对系统的追根究底，没想到，她居然无意从绿松石的嘴里知道了这个系统的名字。
　　“先驱”的命名代表着系统应该存在某种试验性或探索性，同时也表示它是基于某种目的被设计出来，而非无缘无故的机械降神。
　　可设计它的人是谁？它们又想要自己做什么？
　　“绿松石，什么是先驱系统？”
　　[暂无权限]
　　“……”这熟悉的四个字让米璐有点想骂脏话，可她也知道，对系统，她再怎么骂人也无济于事，“那就继续跟我详细解释一下‘有效资料’。”
　　[肯定。基于‘火种2号计划’的需求，先驱系统会自动收集尚处于空白阶段的有效资料。这种资料可以以实体或模因方式存在，在侦测到附近范围内的有效资料后，先驱系统会自动对其进行收集。作为报酬，你将收获额外的经验奖励，以解锁更多支援能力]
　　米璐向绿松石询问“先驱系统”是什么时，她的回答只有暂无权限。但也许她真的是个并非完全体的人工智障，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她还是透露了不少信息。
　　比如说，系统存在的目标是一个名叫火种2号的计划，而计划内容则包括对她所在世界一些特殊资料的收集。
　　知道这点，米璐反而安心了一点——没有目标的行为最为难以预测。系统既然有明确的目的性，也就说明了她并不是什么邪恶计划里的玩具。哪怕当个工具人，也总比当楚门要好。
　　既然绿松石这么说，那那个银盒子里之前肯定是有东西存在过。只不过，在米璐见到它之前，它就已经被系统自动收走了。
　　用一样和自己无关的东西换8000经验，米璐亏倒是不亏，就是……
　　“绿松石，不经过我同意就把东西收走，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这是先驱系统执行任务的必要条件之一，请理解。]
　　“……就算是必要条件，那总得告诉我被收走的是什么东西吧？”
　　[请报告有效资料编号]
　　“我看看……”虽然有些奇怪由系统衍生的绿松石为什么不知道编号，米璐还是调出之前的提示信息，仔细看了一遍，“资料编号是T-323811-α-0003-7。”
　　[收到。按照该格式，被收取的资料应当为某种实际物质]
　　“这就没了？”
　　[没了]
　　“那我可以要求关闭这个功能吗？”
　　[肯定]
　　米璐说这句话时，其实对此根本不抱希望，只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情愿。不成想，绿松石给出的答案居然是肯定。
　　[如果你有需要，绿松石可以协助关闭自动收取功能。在下次发现有效资料时，先驱系统不会自动收集，但会固定一个以收集该资料为目标的任务。在该任务完成之前，其它任务无法推进]
　　这种不上交资料就锁任务的行为几乎是在逼着米璐把系统认为是有效资料的东西交上去，不过，虽然这样还是有强制性，但米璐至少能在之前弄清楚这种资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完绿松石的描述后，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个改变。
　　“帮我调整。”
　　[已调整]
　　在米璐发去消息的下一秒，绿松石的回答闪了出来。
　　从这点来看，这个系统似乎还有不少类似的隐藏设置。可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设置菜单”存在，米璐无法靠自己找到它们，又不可能一个个去撞。
　　当她向绿松石提问“还有什么类似的开关功能？”时，这个人工智能也只给出了一个她意料之中的回答：
　　[暂无权限]
　　“……那就这样吧，绿松石，你和西格娜还行吧？”
　　[我们很好，谢谢关心]
　　“那就好。”
　　问清楚了这个，米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手关掉和绿松石的交流界面后，她重新回到了祭坛层。
　　当她在楼上和人工智障远程聊天的时候，摩罗正在尝试着为黑铁锭进行女神赐福。
　　从他的表情看，事情显然不太顺利。
　　“摩罗，我回来了——你脸色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这个祭坛已经彻底完了。”半跪在地的摩罗侧过身，眼中少见地闪烁着一丝惊慌，“我刚才举行了一场祭仪，但女神根本没有任何赐福……连试了几次都是如此。”
　　“什么？”
　　他的话让米璐愣了一下；这样看来，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应当就是整个祭坛的核心。在系统把它自动兑成了8000经验后，血桡堡垒也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黑铁火炮的弹药供给。
　　这对习惯了女生赐福的摩罗是个晴天霹雳，在米璐看来却不算大事。她真正在乎的，是这些血桡堡垒的“超级奶妈”们还能不能使用它们那种被强化过的治疗神术。
　　要是不行，那这8000经验可就亏大了。
　　“只是不能赐福黑铁锭吗？你们的神术有没有遭到削弱？”
　　“我试试。”
　　听米璐提起这个，刚才忽略了这点的摩罗也匆匆站了起来，开始使用起了治疗神术。
　　还好的是，虽然远古祭坛的弹药补给功能已经失效，但它所带来的增幅却没有消除。只要这些战争祭司的力量尚在，这里就能成为米璐手下最好的野战医院。
　　不过，要想要这些血桡祭司发挥更大作用，她还需弄清两个问题：
　　它们的这种神力增幅是永久的，还是依赖于祭坛的残留部分？
　　如果离开血桡堡垒一段距离，血桡祭司的神力增幅又是否还会存在？
　　乘着摩罗处于慌张状态的机会，米璐继续套了一下他的话，大概弄清了问题的答案。

第二百四十六章 猫猫娘
　　根据摩罗所透露的消息，血桡祭司获得增幅的方式并非待在祭坛周围半径多少米内，而是在成为祭司后在远古祭坛前接受一次女神赐福。
　　另外，血桡部落也曾经派祭司去怒牙部落帮忙治过伤员——这就表示，至少在几百公里的尺度上，血桡祭司的神术增幅不会遭到削弱。
　　结合这两点，米璐大致可以肯定，这些血桡部落的祭司受到的都是“一次登记，终生有效”的神术祝福。
　　这是个好消息，却也让她更加懊悔没有及时关掉系统的资料收集功能。如果祭坛没被破坏，她完全可以在碎斧和怒牙两个部落中也量产很多这样的强力祭司。但现在，她手头得到神力增幅的祭司就只限定了血桡部落的几十个兽人祭司。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什么用，她只能希望之后能再遇到这种远古祭坛，让她帮手下的兽人都强化一下了。
　　“我明白了。”
　　在心里快速计算完得失后，米璐决定临机应变，改变一下对血桡堡垒的部署。
　　没有了弹药补给，血桡兽人的黑铁火炮就完全失去了作用，只能依靠米璐手下的火力保证堡垒安全——这就将血桡部落和她彻底绑在了一辆战车上。
　　摩罗并不知道祭坛损坏与她有关，在增强防御部署之后，她就能理由名正言顺的从血桡部落调走祭司，而不用担心遭到摩罗和其他血桡兽人的反对。
　　“摩罗，虽然这件事很遗憾，但既然祭坛已经无法再进行赐福，我们恐怕就得改变一下计划了。”
　　“嗯……”
　　摩罗还有些沉浸在失落情绪里，可作为血桡部落的头领，他也懂得什么时候该正视现实。
　　失去女神赐福后，不但堡垒火炮的补给会断绝，就连血桡祭司的后继都成了一个问题。再加上食人魔君主进攻的风险仍然存在，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相信眼前这个和他“同病相怜”的姐姐了。
　　“卡莉尔祭司，我希望你能多派一些人过来协助防御，至少让我们撑过最近半年。”
　　“半年？”见摩罗自己设置了个期限，米璐稍微有些好奇，“你半年后有什么打算吗？”
　　“是的。”摩罗转过头，用比人类大上一圈的暗棕色瞳孔看着米璐，眼神里有些犹豫，“我打算在这半年里寻找新的远古祭坛。当然，如果怒牙或者碎斧部落愿意把祭坛借给我们使用……”
　　“很抱歉，我虽然是大祭司，但也有难处。”米璐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远古祭坛，自然也无从支借。听摩罗这么说，她只能找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猜到她会拒绝的摩罗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理解，卡莉尔祭司。既然如此，我们就自己找其它的远古祭坛。如果半年后还没找到，我们也只能放弃了。”
　　“嗯，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会加派更多人手过来支援，保证血桡堡垒不会失守。而且，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我那些武器的威力。有它在，打退几次食人魔进犯不是问题。”
　　“谢谢，卡莉尔祭司。”
　　米璐摆了摆手：“不客气，毕竟我的帮助也不是白白提供的。作为回报，我需要向你借点东西。”
　　“什么？！”听到米璐的话，摩罗忽然紧张了起来，“你、你不会是……”
　　“当然不是。”以为摩罗在担心自己要找他借头的米璐摇摇头，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了一下他。
　　结果，摩罗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后悔起了自己的举动。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要和我交配呢。”
　　“……？”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米璐想问下去，但用屁股想都能猜到，这应该又是什么只有兽人才知道的习俗。
　　对这种习俗，她之前不清楚，之后也没兴趣知道。
　　和混血兽人做爱？这种事情谁爱做谁做，反正她是不会干的。
　　“摩罗，你想多了，我就是想从你们这里调些战争祭司到其它部落去。它们的恢复力很强大，我的族人需要它们。”
　　“就这个？没问题，你要多少？”
　　“三十个。”米璐想了想，伸出了三根手指。
　　她现在的情况基本不会陷入全面战争，真正需要野战救护的也就是第1军团的主力部队。有三十个强力奶妈，再配合之前已经在队伍里的战争祭司，应该能够完美解决它们的野战医疗问题。
　　血桡部落的祭司数量在五十个左右，这个数字虽然占了一半以上，倒也没突破他的底线。
　　“好。”
　　稍作思量后，摩罗很快答应下了这个请求，米璐也适时地给碎斧部落下了命令，让它们象征性地再派了一百个兽人过来。
　　完成这次调动后，血桡部落里碎斧兽人和血桡兽人的比例已经变成了400：250，如果把被米璐招募的那些血桡兽人计算进去，这个比例更是悬殊的450:200。在这种人口差距下，这里虽然还叫做血桡堡垒，但实际上已经成为了碎斧兽人主导的地盘。
　　当天下午，处理好了这边事情的米璐将三十个借调来的血桡祭司装上卡车，带离了血桡堡垒。在路上，她依次去了自己所控制的三个据点，在怒牙和碎斧部落各留下了十个血桡祭司，又在黄铜要塞留下了五个祭司；最后剩下的五个祭司，她则准备带回铁矿，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
　　米璐虽然控制了整个黄铜义勇军，但她本人实际上只来过黄铜要塞一次。
　　这次过来，这座要塞和上次没什么变化，只是城垣上多了些巡逻守备的兽人和狗头人。将五个血桡祭司留在这里后，米璐本想直接离开。可刚走出要塞大门几步，她又忽然返过了身。
　　根据莱登的报告，黄铜义勇军这些天已经拦截了好几批来往于暮辉领和弗恩之间的商队。米璐在这个世界见过兽人，也见过长耳朵，但还没见过猫耳娘。
　　这次既然来了黄铜要塞，不如正好看看这些王国商队不远千里从弗恩贩运来的奴隶到底怎么样。
　　“赫里斯将军，你把截下来的奴隶关在哪了？”
　　“都在要塞里，大小姐。我知道她们都是些金贵货，所以没把她们往地牢里丢，也没让手下碰她们——您想看看货？”
　　“嗯。”尽管心里嘀咕着“你让手下碰我也不会允许”，但对莱登的自觉，米璐还是十分满意，“走吧，赫里斯将军，带我去看看那些奴隶。我有些好奇她们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扰动
　　“遵命，大小姐。”
　　莱登·赫里斯对米璐的要求不会不同意，也不敢不同意。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前往了要塞上层，并在这里的一间由储藏室改成的大房间里见到了被叛军截下来的异族奴隶：六个来自东方安蒂亚王国的猫耳娘。
　　从外观上，这种人形种族和人类的区别仅仅只在于她们的耳朵和尾巴，如果观察仔细一点，还有瞳孔——在强光下，她们的眼睛会和真正的猫科动物一样变成竖瞳。
　　贩奴队贩运的猫娘都经过筛选，因此，这几个猫娘虽不说倾国倾城，却也都有10点左右的魅力。再加上她们的特殊体征，也无怪乎她们能在暮辉领卖出那么高的价格了。
　　如莱登·赫里斯所说，知道她们价值的黄铜义勇军没有虐待她们，反而给了她们不错的待遇。她们房间里的陈设比普通叛军士兵的住处要精巧不少，当米璐进来时，她们的桌上甚至还摆着在荒原难以获得的新鲜水果，
　　但以身处危险的陌生环境中，即使面前是山珍海味，那也只会觉得索然无味。
　　“……呀？！”
　　见到两人推门进来，六个或在交谈，或在沉思的猫娘纷纷停下正在进行的动作，看向了他们。
　　早就习惯了她们这种眼神的莱登没有去看这些猫娘，而是恭敬地帮米璐把住了身后的房门：
　　“大小姐，请看，这就是那些弗恩奴隶。”
　　米璐扫了六个猫娘一眼——只是一眼，她就已经把她们的属性扫了个清楚。
　　除了魅力，她们和普通人类想比并无超群之处，仅有的两个拥有特性的猫娘有的也是[健步如飞]、[锐齿钢牙]之类没什么太大价值的特性。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能在光辉王国卖出高价，靠的本来就不是她们的聪慧或才干。
　　物以稀为贵，再配上10点以上的魅力，就是她们最好的价值保证。
　　“这些奴隶看上去质量都不错，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这是当然的！尤其是现在，我们已经差不多完全中断了暮辉领和弗恩的奴隶贸易。这种情况下，就算不把她们直送到王都，我们也能获得不菲的收益。”
　　“很好。”米璐点点头，将目光从猫娘们挪到了莱登身上，“赫里斯将军，不管到时收益如何，这其中都有你的一份。”
　　“承蒙恩惠，大小姐。不过我说过了，我跟着您的目的不是为了钱财。”
　　“别拒绝——这不是为你们开价，而是我私人对你表示的谢意。”
　　“这……”赫里斯低着头，稍稍迟疑了两秒。但很快，他就俯下身，用边防军的礼仪向她鞠了一躬，“万分感谢，大小姐。”
　　“不客气。”
　　少女摆了摆手，没把这种必要的收买人心放在心上；而在他们两人说着话的时候，猫娘们也在对着他们窃窃私语。
　　这些奇特异族使用的是一种和王国语或兽人语完全不同的语言。这种语言的每一个单词都带着一种软绵绵的长音，但连读时，却又一点都不显得拖泥带水——这让米璐发现了她们的第四点不同之处：发声器官。
　　如果是人类，绝对没办法用这么奇妙，又灵活的声音组织语言。
　　因为觉得眼前的人类听不懂自己的话，她们没有避讳自己的谈话内容。而米璐则把这听得一清二楚：
　　“又是两个北方人，还有雌性。”
　　“她是来干什么？放我们离开吗？”
　　“不知道，但北方人没有好人。我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猫娘们的私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不会说她们的语言，米璐也没办法和她们对话。
　　“赫里斯。”
　　“有何吩咐，大小姐。”
　　“你能听懂她们的语言吗？”
　　“这些母猫？大小姐，她们发出的音节花里胡哨，根本不是人能说出来的，我之前也从没听过。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是在用手势交流。”
　　“嗯……明白了。”
　　听莱登说完，米璐再次扫了猫娘们一遍，然后抬手指向了一个红色毛发的矮个子猫娘，用系统提供的音节辅助，有些生涩地说出了她们的语言。
　　“你，过来。”
　　“——！”
　　听到米璐说出本族语言，正在低声交谈的猫娘们吓了一跳，尾巴耳朵都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在此之前，她们根本没想到这里有人能听懂她们的话。一时间，六双眼睛盯着米璐，有的觉得她也是奴隶贩子的一员，有的则猜测她是被切掉耳朵和尾巴的同胞。但不管她们如何揣测，人在屋檐下，被指名的猫娘还是有些不安地走了过来。
　　看着比自己矮上几公分的猫娘，少女伸出手，捏住她的耳朵揉弄了一下。
　　手感不错——而这就是她的全部目的。
　　这些猫娘虽然可爱，可却都是些之后需要卖出去的货物。塞西尔有的话说的过分，但有的话，却说得不无道理。
　　被异化的人就不再是人。和这些“货物”产生太多接触，除了让自己多些心理负担之外，没有其它意义。
　　“好了，我们走吧。”
　　过了把过很久没撸猫的手瘾后，米璐拍了拍手，示意莱登和自己一起离开。
　　见她转身要走，不止一个猫娘出声叫住了她，想要和这个会说自己语言的雌性说说话，看她能不能帮自己。
　　她们的声音让米璐的脚步顿了一秒，但还是没有让她留步。
　　一直到关上门、走出一段距离后，少女这才在走廊上停下了脚步：
　　“赫里斯将军，记得帮我好好照顾她们，我不希望我的军费有所损失。”
　　“大小姐，您可以放一个万个心。就算是我受伤，我也不会让她们受伤的。”
　　莱登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在这个问题上，米璐也不吝对他付诸信任。
　　“嗯。对了，暮辉领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人来进攻吗？”
　　“现在还没有，但我的部下报告说，前两天看到了边防军的侦查骑兵。”
　　“也是边防军的人？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大小姐。那些侦骑都是些新来的新兵蛋子，我估计边防军那边应该是收到了商队的报告，所以开始准备对我们有所行动了。”
　　“我记得你们截商队还没满一个月吧？照这么看，他们的动作还挺快的。”
　　“都是因为这个。”莱登伸出中指和大拇指，搓了搓，“在领内进行的奴隶买卖需要给领主交一成的特殊税，这类型的税一般又至少有一半会被拨入边防军。被动了这块蛋糕，不管是领主还是边防军都不会高兴。”
　　“赫里斯，你在那里当过军官，知道他们的计划流程。以你的经验，从派出侦骑开始，他们多久才会付诸实际行动？”
　　“最快也得一个月，大小姐。那些尸位素餐的杂种之前不是没派人来过，他们知道黄铜要塞是块硬茬子，没有攻城器械或战斗法师绝对拿不下来。而不管是调度器械，还是从学院召集法师，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第二百四十八章 知己知彼
　　一个月。
　　对一支封建军队来说，这已经是一个还算不错的动员速度。不过，在有了车辆和无线电后，米璐手下的反应速度实际上已经和暮辉领边防军拉开了一代。
　　如果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我们的时间就还算宽裕。赫里斯将军，我记得你这里有个作战会议室？带我过去吧。”
　　“是，大小姐，请跟我来。”
　　……
　　黄铜义勇军脱胎于暮辉领边防军。他们的军事素质和普通匪帮处于两个维度——这种差距不但在于战斗力，也在于计划能力。
　　在莱登的长期经营下，黄铜要塞的会议室几乎复原了莱登·赫里斯在暮辉领时的作战指挥室。
　　在这间和刚才那件奴隶房等大的房间里，地图、沙盘和叛军名单一应俱全，就连整个黄铜要塞的结构，都被他在沙盘上以微缩形式复刻了一遍。
　　米璐之前打过不少仗，但还从来没和王国的正规军交过手。从莱登这里，她正好想了解一下当地职业军队的计划流程。
　　“赫里斯将军，你这里弄得很不错。”
　　“这只是习惯问题。”莱登理理自己的乱发，笑了笑，笑声里带着自豪。
　　因为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合乎正义，莱登·赫里斯不以自己叛出暮辉领的行为为耻，同时也将自己在边防军的经历视为一种光荣的过往。
　　对他这种人，没有比在专业方面的肯定更能让他高兴的了。
　　“嗯。”将目光从周围的地图上收回，米璐走到房间中央的沙盘边，转头看向了他，“赫里斯，你应该知道，我之前不是军事指挥官。”
　　“是的，大小姐。在拉汶亚，本应该有其它人帮您做这些。”
　　“而在这里，你就是帮我的人。”米璐表示了一下自己对莱登的信任，然后给了他一个眼神，“来吧，赫里斯，跟我说说，如果你和边防军的人互换，你现在要做什么。”
　　“明白，大小姐。”莱登应了一声，随手从墙边拿起一根削成圆头的木棍，当做了拨弄沙盘的指示杖，“那么，按您说的……假设我现在还是暮辉领边防军的大队长，并且刚才从领主那里接到的一个任务：要我肃清黄铜要塞的叛军。”
　　他顿了顿，没有用手杖指向沙盘，而是在手里转了圈棍子，将它的尖端点在了墙上挂着的暮辉领地图上。
　　“在不知道叛军实力的情况下，首先，我得确定我部下的情况——他们中有多少老兵，多少新人，又是否能够全部参加战斗。一个合格的大队长会对这些信息了然于胸，但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亲自确定一下。”
　　“嗯。”米璐双手抱胸，点了点头，“我给你的设定是， 你的部下和你离开边防军前的情况一样。”
　　“那就很好，大小姐。他们基本都是老兵，并且是我的忠实部下，在战斗中，我能够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们。”接上米璐话的莱登将棍子往下划了一点，“确认了手下的人，我就要确认下一件事：叛军的力量到底几何。”
　　“侦查—决策—实施，在所有战斗形式中都通用。”
　　“没错！大小姐，你看上去并不像对此一无所知。”
　　“都是我弟弟逼出来的。”米璐耸了耸肩，没想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不用在意我的话，继续你的计划。”
　　“是，大小姐——在侦查行动中，我会派出侦查兵，弄清楚叛军的情况。包括它们的防御设施、兵员素质、兵力规模……总之，越详细越好。”
　　“如果侦查兵在这种时候被拦截了呢？”
　　“的确可能出现这种事情。我的方法是，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地派出侦察骑兵，那就用隐秘一些的方法。总之，我必须确保拿到敌人的基础情况，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要是在行动中我的侦察兵全部损失，那这次任务也就不是我们一个大队能够独自完成的了。”
　　“……很现实。继续吧，我在听。”
　　“在成功拿到情报后，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后勤物资调度到位，然后开始进行攻击准备。根据手头的情报，我会制定一个计划，确定白天还是晚上进攻，投入多少人，使不使用攻城器械，以及要不要求法师或治疗师支援。有了这个计划后，我会再根据对方的部署给我手下的边防军小队分配任务，一旦开始战斗，他们就会钉死一个目标，直到我们胜利，或者无能为力为止。”
　　“懂了。”
　　莱登的解释不算详细，却已经足以让米璐弄清楚暮辉领基层军队的战斗机制。
　　从程序上看，边防军的作战策划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和非职业军队相比，他们真正优秀的地方在于最后一步：分配任务，然后闷头执行。
　　这种事情看似简单，但米璐敢肯定，80%的冒险者都做不到这点。职业军队和雇佣兵的差别，往往也就在此。
　　目前为止，莱登说的都是米璐能猜到的。现在，她想知道一些之前没听过的东西。
　　“赫里斯将军，你刚才说法师需要从暮辉领的学院借调，难道没有法师在军队中长期任职吗？”
　　“有，大小姐，可他们都是领主的官员，和普通士兵性质不同。一般的法师不会愿意在军中任职，真到了战斗的时候，我们还是要从学员召集法师。”
　　“那冒险者呢？”米璐自己当过冒险者，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冒险者里有很多会魔法的人，你们为什么不收编他们？”
　　“冒险者里的确有不少魔法师，也有部分领地会接受他们，但至少，暮辉领不会这么做：我们对那些见钱眼开的家伙信不过——这也是我们只从学院调人的原因。”
　　“我倒是能理解这种动机……不过，学院法师的战斗力究竟如何？他们都是些学生，实战经验应该和冒险者比不了。”
　　“这个嘛……”
　　莱登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将手里的长棍垂了下来。显然，他虽然支持边防军的这种决策，但对米璐所说的情况也是心知肚明。
　　“就和大小姐您说的一样。学员法师的素质良莠不齐。按照上面定的规矩，如果学员解决不了，我们会调来导师。导师解决不了，就会由学院教授出马。据说那些高阶法师的法术力量比重型攻城器还恐怖，只可惜，我并没有亲眼见过他们展示力量。”

第二百四十九章 米璐的生日
　　“原来如此……”
　　米璐不止一次听到过人们对于高阶法师如何强大的描述。只是，因为这种强大的人物太过稀少，就算到了现在，她也和莱登一样，没见过高阶魔法到底有什么样的威力。
　　也不知道塞西尔有没有渠道找到这种人。如果能看看高阶魔法的表现形式，自己也好对它们有所防备……
　　“大小姐，你需要我截住之后的侦察兵吗？”
　　“呃——不用。”
　　少女正在低头思索时，莱登的声音将她重新拉了回来。
　　边防军的计划流程没有问题，但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再怎么缜密的计划，也要让步于实际力量对比。
　　在拥有能够正面击退边防军大队层级进攻的实力的情况下，米璐反而不愿意过于挑起事端。
　　毕竟，不断拦截对方的侦察兵很可能让暮辉领边防军直接跳过大队层级，转而投入更高规模的进攻——这是米璐不想要的。
　　她为的只是赚钱，而不是跟暮辉领闹翻、甚至彻底开战。
　　对边防军的人，她还是打算能少杀伤一点，就少杀伤一点。
　　“赫里斯，你这些天注意密切监视西边的情况。我之后会派一名鹰身女妖作为信使常驻在你这里，如果有大规模军队调动，先通知我，再做决定。”
　　米璐本想给这里留台电台，但莱登毕竟不是约伦·暗石一样的旧部，无法被她完全信任。
　　考量了一下，她还是决定让鹰身女妖瑟瑟维菈在这里当作信使。以她的速度，来回两地也用不了多久。
　　对这个安排，早就习惯了和怪物共处的莱登没有任何意见：
　　“是，大小姐。”
　　“那就继续你的工作吧，我先离开了。”
　　“我陪您出去？”
　　“不，不用。”
　　和莱登简单道了个别，米璐没再久留，带着剩下的五个血桡祭司回了铁矿。
　　铁矿据点本来就有不少兽人技师——就连那些被救回来的人类女性也慢慢接受了这点——多来五个兽人，没在营地里掀起什么波澜。
　　米璐回到房间里时，埃布尔正在阅读她出发前留下的无人机操作手册，图娅和米蕾卡在做饭，牡蛎和蒲桃则靠在一起，闷头用米璐的无人机操作台玩着游戏。
　　对这两个还没长大的女孩来说，哪怕是最简陋的俄罗斯方块都是能一口气玩上几天的好东西。米璐知道小孩子就是喜欢这个，所以也懒得管。
　　牡蛎已经被屏海城的环境带得挺早熟了，让她玩玩游戏，总比闲着没事憋坏水要好。
　　“米璐，你回来了？”
　　因为大家都有各自忙碌的事情，第一个发现米璐回来的反而是正在灶台前调汤的图娅。
　　见到米璐，她笑呵呵地舀起一勺炖菜，吹了吹，然后给米璐递来过来。
　　“来！试试这个。”
　　“我试试……”
　　对图娅完全放心的米璐闭着眼睛吃了下去，并仔细尝了尝味道。
　　不知道图娅用了什么新香料，这种用蘑菇和肉做出来的【肆陆一三】炖菜虽然味道陌生，但口味还不赖。
　　“唔……好吃！牡蛎，蒲桃，你们要吗？”
　　“不要。”牡蛎头也没抬，一副逆反期的样子。旁边的蒲桃有些嘴馋，但想了想，也摇了摇头。
　　“那你们就等开饭再吃吧。埃布尔呢？要不要试试？图娅发明的新菜式。”
　　“嗯——味道很不错。谢谢你，米璐小姐。”
　　“别谢我，要谢就谢你妹妹。”将空空的汤勺还给图娅，有些站累了的米璐伸了个懒腰，一屁股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柔软的包裹感让她的疲劳消退了不少，也让她发出了一声舒适的轻哼。
　　因为米璐的动作太重，旁边的埃布尔差点被她颠了下去。
　　“唔~舒服。”
　　“咳……米璐小姐，这次去那边情况如何？”
　　“已经搞定了。我帮血桡堡垒那边加强了防御，东边的怪物暂时不会再构成威胁。等萨拉尔和阿德莱娜那边的事情快完成的时候，我再给那些食人魔来个犁庭扫穴，然后立刻开始转手对付拉汶亚。”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两个月时间？”
　　“差不多。”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帮上忙的。”
　　“我毫不怀疑。埃布尔，你是我要册封的第一个骑士，说你是我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吧？”
　　“……”
　　埃布尔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苦笑了一声，
　　看他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米璐拍了拍他的背，主动同他一起解读了一下操作手册，并回答了一些他理解不了的地方。有了米璐的支持，埃布尔刚才那副丧气的模样也消去了不少。
　　“锵锵！吃晚饭啦！”
　　半小时后，做完晚餐的图娅和米蕾卡把盘盘碗碗摆到了餐桌上，米璐和蒲桃她们也十分识趣地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凑了过来。
　　尽管在座的人目前还一个都没有成家，可六个人在一起，还是像一个温暖，又亲密的小家庭。
　　几人各自就座后，还盘着头发没散开的图娅用汤匙敲敲碗边，冲米璐诶嘿笑了一下：
　　“米璐~”
　　“怎么了？”
　　“你快生日了吧？”
　　“生日？”
　　图娅的话让米璐愣了愣。
　　由于她不是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这段时间里，她实际上已经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经图娅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当她从森林里伤痕累累的出来、并被图娅兄妹收留时，她曾经告诉过图娅，自己是冬月生日。
　　“啊……没错，我的生日的确快到了。”
　　“那是哪一天呢？现在已经快要月末了，很快就到新年。如果时间比较晚，也许我们可以连着庆祝一下！”
　　新年——这也是图娅提起来后，她才想起来的词汇。
　　不管是哪个世界，在历法年更迭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庆祝活动，也总会被赋予一些与辞旧迎新有关的特殊意义。
　　米璐之前就知道这点，可直到图娅说起这个，她才恍然间对这个词汇有了些实感。
　　新年……
　　是啊，说到这个，这还是她来到这里后过的第一个新年呢。
　　“图娅，既然快新年了，那我的生日就干脆和新年是同一天吧。”

第二百五十章 牡蛎的危机感
　　“诶？”不止图娅，其他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对米璐的用词有些不解，“什么叫‘干脆是’？”
　　米璐耸了耸肩：“因为这是我自己定的，所以我就这么说了。反正新年和我之前的生日只差了几天，新的一年，我想用这个改变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那也不至于把时间改了……”
　　“无所谓的。以前的生日只会让我想起和爸爸一起的日子，可那些怀念根本没有意义。既然如此，还不如改掉它。”
　　米璐改生日的原因其实很单纯：她只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冬月，却根本不知道具体日期是哪天。
　　但为了让这种事顺理成章一点，她还是按照自己的身份编了一个理由。
　　老伯爵对自己的女儿其实很好，如果是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恐怕真的会像她编出来的理由这么想……只可惜，从几个月前开始，原来的米璐·卡斯缇亚就不存在了。
　　“……也对，那米璐，我们之后就一起庆祝节日和你的生日好了！”
　　把米璐的话听进去的治疗师握着拳头，点了点头。
　　共情是在图娅属性面板上标出来的弱点，但在和她相处时，这个弱点只会让她显得更加善解人意。
　　米璐从没对图娅郑重其事的承诺过什么，而有些话其实根本不需要承诺。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保护图娅已经是她心底的一个潜意识，这也是她去血桡堡垒时只带埃布尔，不带图娅的原因。
　　“没问题~谢谢你还记得这个，图娅。如果不是你提起来，我自己都差点忘了。”
　　“不止我哦，其实哥哥也记得。”
　　图娅说着，微笑着看了眼埃布尔，笑容有些微妙。
　　感觉到妹妹眼神的埃布尔没敢看她，也没敢看米璐，只是低头往嘴里扒了点土豆泥，有些窘迫。
　　米璐知道这种尴尬来自哪里；为了让原本很有自信的埃布尔别一提到这件事就这么自闭，少女主动推了推他：
　　“真的？埃布尔，那我也谢谢你。我猜，你应该偷偷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米璐小姐，我……”
　　“哥哥的确托我给你带了东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自家哥哥，还想着帮他挽回一下的图娅连忙补充道。
　　“是什么？”
　　“现在还没到手。我和米蕾卡明天去糠草镇为节日备些东西，顺便把礼物买来。蒲桃，牡蛎，你们也一起吗？”
　　“好。”
　　听到要出门，还没去过附近镇子的牡蛎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一旁的蒲桃虽然对糠草镇有些心理阴影，可见到牡蛎答应，她也用勺子戳戳碗底，点了点头。
　　“嗯……我也一起去吧。”
　　她们都去了，米璐自然不可能在家宅着。
　　“那还有我。”
　　“米璐？你跟我们一起没问题吗？你应该很忙吧？”
　　“没事，血桡部落的事情弄完，我手头暂时也没事情了。明天去糠草镇，正好看能不能把塞西尔也叫过来一起庆祝。”
　　“啊！我也觉得把塞西尔小姐叫过来一起比较好，她在糠草镇没有家人，一个人过新年应该也会寂寞的。”
　　“没错没错~”
　　米璐根本不觉得塞西尔会因为没人陪自己过节而多愁善感。但两人现在毕竟是情人关系，能一起聚聚，总归不是坏事。
　　再说，过节嘛，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她都想把约伦·暗石、西格娜和绿松石也一起叫过来了。
　　除了他们，米璐认识的人还有之前共同战斗过的冒险者，和之前在铁矿留过两天的科莉夏——在米璐帮塞西尔搞定毒蛛高层后，她也就回了糠草镇——米璐是没这些人的联系方式，不然，她也想把他们都叫过来聚聚。
　　“图娅，明天我开车带你们去糠草镇，然后你们去买东西，我去找塞西尔。联络方式还是按之前的老办法，可以吗？”
　　“没问题。”
　　“那好。赶紧吃吧，吃完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们尽量早点出发。”
　　“嗯！”
　　听到明天能出去玩，牡蛎吃晚餐的动作直接变成了喝晚餐。
　　十几分钟解决战斗后，米璐和图娅一起收拾了残局，然后各自回了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米璐和昨天说的一样，开车带着她们到了糠草镇。
　　糠草镇的治安环境一般，五个女孩看上去也是下手的好目标。但有塞西尔的命令在，即使有些毒蛛成员知道她就是悬赏几十万克伦的卡斯缇亚大小姐，也根本没人敢去动她——有几个不长眼的冒险者过来搭讪时，一些毒蛛成员甚至主动拦上去，帮她们解决了麻烦。
　　“呵，特殊待遇。”
　　牡蛎年纪不大，进镇子后观察的点却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把周围发生的一切收在眼底后，她冷笑了一声，从米璐身后抓住了她身上挂着的猎刀。
　　感觉自己被拽了一下的少女奇怪地停下了脚步：
　　“牡蛎，怎么了？”
　　“……你们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看她一脸凝重的样子，旁边图娅和米蕾卡也疑惑地看了过来，“我们错过什么好摊位了吗？”
　　“不。”
　　牡蛎摇摇头，抓紧了手里的猎刀刀柄。
　　“不是那些，而是我们被人盯上了。”
　　“什么？！”
　　被牡蛎的话吓到的图娅惊讶地捂住了嘴，看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就连米璐也忍不住打开战术地图，扫了一下周围。
　　但不管她怎么缩放比例，都看不到自己附近有具有敌意的蓝色标记。
　　“牡蛎，你说的盯上到底是什么？”
　　“愚鲁，迟钝。你们刚才难道就没注意到身边发生了什么吗？！有人要靠近我们，但被另外几个人拦住了。他们装作不认识我们的样子，可目光却在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这边扫——相信我，我对这种眼神很熟悉。”
　　牡蛎的声音和在屏海城“卖货”时一样低沉。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在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有些生硬地直直看着前方，只是用余光扫过了周围的几个毒蛛成员。
　　“……绝对不会有错，这种看猎物的眼神……我们有麻烦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让老子也加入吧
　　即使被人类收养后衣食无忧，常年为一口饱食争斗厮杀的野猫也总会保持着对周围环境的警惕。
　　换在牡蛎身上，亦是如此。
　　米璐不会去嘲笑牡蛎的神经质，但她的这句话放在这里，起到的的确只有调剂气氛的效果。
　　“呼……原来就是这个。”
　　听完牡蛎的话，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图娅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旁边的米璐也摇了摇头，有些奇怪自己居然真的把这小家伙的话当真。
　　见到两人的表情变化，牡蛎差点急得跳了起来。
　　“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那些人就是把我们当肥羊了。你们看着吧，待会儿要是到了没人的地方，保准会有一堆人围上来打劫我们——打劫还是好的，要是他们要强暴我们，我可不会去前面帮你们——”
　　“好了，牡蛎。”
　　米璐转过身，按住牡蛎的脑袋，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不要一惊一乍了，我们也注意到了那些人，但他们对我们不会有影响的。”
　　“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老大就是米璐的女朋友嘛。”
　　旁边的图娅笑了一声，向牡蛎说明了一下米璐和塞西尔的关系，以及毒蛛在糠草镇的控制力。
　　听到描述的牡蛎微张着嘴，愣愣地看了米璐好一会儿。
　　“……原来你还是交际花，是我小看你了。”
　　“别乱用词，我可不是什么交际花。”不想被套上这种称呼的米璐屈起手指，象征性地敲了敲牡蛎的脑袋，“行了，快到小茴香街了。图娅，你和米蕾卡带这两个小家伙去买东西，我去找找塞西尔，看她过几天有没有空过去。”
　　“交给我们吧~’
　　以米璐和塞西尔的关系，她大可以把所有人都带去塞西尔那蹭点茶喝。她这次之所以特地一个人去，就是不想让被塞西尔虐待过的蒲桃感到害怕。
　　心思细腻的治疗师和她一样想到了这点，也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
　　没成想，图娅刚带着其他人准备要走，牡蛎却突然跳了出来：
　　“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
　　牡蛎昂起头，将比之前稍微长了一些的锌灰色刘海甩到了一旁：“我要会会这里的帮会。”
　　“……你什么毛病？”少女叹了口气，轻轻揪住了牡蛎的耳朵，“我让你跟着我过来不是为了带你进黑社会的，你以后能不能别再跟这些东西混在一起？”
　　“你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刚才图娅说了，她是你的女朋友。”
　　“啊啊——不是我是米璐的女朋友！是毒蛛的塞西尔是米璐的女朋友！”
　　“我说的她就是那个塞西尔。”纠正了一下自己话里的歧义，牡蛎继续说道，“既然你和她能混在一起，我加入进来也是应该的。”
　　“什么叫应该的？我的情况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的身份是冒险者，不是什么黑帮老大。”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就是要去，就算你不让我去，我也会跟着你。”
　　“……”
　　米璐无奈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耍赖的牡蛎，有些想发挥一下“家长”的地位，让图娅和米蕾卡把她架走。可要真这么做了，图娅她们肯定又无法正常采购。
　　没办法，她只能试着迁就一下这个小家伙了。
　　塞西尔的家看上去就是个正常住宅，不是什么左鹰右虎的帮会老巢。让牡蛎跟着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行吧。但别给我捣乱。”轻声叹了口气，米璐松开牡蛎的耳朵，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
　　“我不会。”牡蛎努力保持着阴沉着脸的样子，但她眼角流露的兴奋感还是暴露了她的内心想法。
　　米璐之前只是对生孩子有生理上的绝望，现在看着牡蛎，她忽然心理上也有些对生孩子的绝望了。
　　“那就这样吧，我和牡蛎去找塞西尔，图娅、米蕾卡和蒲桃去买东西，如果身上钱不够的话，再来塞西尔家找我。”
　　“放心吧米璐，我们身上带了两千克伦的存款券，一时半会花不完的。”
　　“嗯——”
　　——啪。
　　和图娅击了个掌，五人兵分两路，图娅三人去了市场街，米璐则带着牡蛎这个拖油瓶顺着小茴香街继续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塞西尔家。
　　站在门前，米璐抬手敲了敲门，但没有回应。
　　正当米璐猜测塞西尔是不是在忙的时候，还是那身小红帽打扮的灵猫骑着青骢马、急匆匆地从街对面跑了过来。
　　“米璐——”
　　“等……”米璐话还没说完，跳下马的塞西尔已经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用牙齿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米璐，你不知道，那天之后，我到底有多想你……”她哈了口气，“还有你的小舌头。”
　　“……如果实在受不了，其实你可以自己解决的。”
　　“我才不要呢。”塞西尔暧昧地眨眨眼，在少女冰凉的耳垂上舔了一口，这才松开了她，“我刚才在白金玫瑰谈事情，听手下说你们来了，我就马上回来了。”
　　整个毒蛛现在都落入了塞西尔手里，她能盯住糠草镇的出入人口算不上奇怪。
　　倒是她刚才在的地方让米璐有些好奇。
　　“你去找哈纳尔了？”
　　“嗯~”塞西尔挽着米璐的手臂，看向她的双眸几乎能溢出水来，“哈纳尔找我有些事情，如果你想知道，我们可以进去说。不过在那之前……”
　　知道她想干什么的米璐果断摇了摇头：“今天别想了。”
　　“为什么？”
　　“我带了人来。”
　　“啊？”
　　塞西尔惊讶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了米璐身后的牡蛎。
　　在帮米璐解决狼群后，塞西尔曾经见过牡蛎一面。只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特殊能力，她对牡蛎并没有太多印象。
　　“这个小不点？你为什么不一个人过来？”
　　“我倒是想，但她一直缠着我，我也没办法。”
　　米璐摊开手，满脸的无可奈何；在她的身后，把米璐猎刀抱在怀里的牡蛎紧紧盯着塞西尔，眼里同样有些惊讶。
　　“……原来就是你。”
　　“小妹妹，你在说什么？”
　　“你就是那个米璐·卡斯缇亚的女朋友？”
　　“对，我就是，怎么了吗？”
　　“我听说你很厉害。”
　　“厉害？一般一般，我可没你的米璐姐姐厉害。”
　　“但她不懂很多事情。”
　　有些嫌弃地看了眼米璐，牡蛎走过少女身畔，来到了塞西尔跟前。
　　“米璐的女朋友，能让我加入你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牡蛎与刀
　　“米璐，这是怎么回事？”
　　被牡蛎突然这么一句话塞过来的塞西尔不太能弄清楚情况。
　　虽然跟她说话的人是牡蛎，但出于对米璐的信任，她还是第一个看向了米璐。
　　“小孩子闹脾气而已。”
　　和塞西尔眼神交汇的米璐摊了摊手，稍微和她解释了一下。
　　“牡蛎是我从屏海城捡回来的，她没有家人，年纪又小，一直一个人在那地方生活就是这样……有些愤世嫉俗。塞西尔你应该理解这个，所以别太理会她了，我不想她继续往歧路上走。”
　　“原来如此，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说米璐之前的话都有些笼统，那这个“愤世嫉俗”可谓用到了塞西尔的心坎上。
　　用指腹在米璐脸上滑了一下，灵猫转过头，微笑着看向了满脸期待的牡蛎。
　　“小家伙，你为什么想要加入我？”
　　牡蛎的回答十分干脆：“因为你很厉害。”
　　“光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这个镇子不小，能把它控制到这种程度，就算还不能和屏海城的大帮会比，那也值得我学习了。”
　　“可你的米璐姐姐不想你学这个。”
　　“她——”牡蛎斜了米璐一眼，“米璐她以前是贵族家的大小姐，怎么会懂这个。”
　　“这你就弄错了，小不点，米璐姐姐她懂得很。我能做到现在，靠的就是她的帮忙。”
　　“是吗？”今天才知道米璐和塞西尔关系的牡蛎看看塞西尔，又看看米璐，眼神里有些怀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骗我，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帮我变强。”
　　“因为你根本不需要通过接触这些变强，好好跟着我，等之后我去精灵那儿帮你把身上的幽灵去掉，然后再给你找个好丈夫嫁了。”
　　说着话的米璐想要去摸摸牡蛎的脑袋，但被她闪开了：
　　“那才不是我想要的。”
　　塞西尔注视着她，脸上依然挂着微笑：“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靠我自己，而不是去适应规则。”
　　“很远大的理想，可小不点，你知道吗？做这些事情，是要杀人的。”
　　“哼，我当然知道。我杀过不少人，就算是她——”
　　牡蛎指向了米璐，想让她做个证明。但在伸出手的瞬间，她忽然想起来了米璐在杀穿入侵海盗时的表现。
　　因为米璐对她“谆谆教诲”的态度，她一直忽视了米璐的某些暴力行为。现在想来，米璐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善茬。
　　“就算是米璐也知道。”
　　“哦？”米璐想要说话，塞西尔却提前给她打了个眼神，示意她暂时别开口，而是由她自己继续和牡蛎说了下去，“那你能跟我说说吗？你杀了谁，又怎么杀的？”
　　“……这里不归拉汶亚管，我也不怕告诉你。几个月之前，有几个混蛋想把我抓去梅巷那边，我用我的弓杀了他们，还拿了他们所有的钱。”
　　“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个月，我跟着米璐一起对付入侵的海盗。他们靠过来的时候，我用弓箭一箭射杀了他们十几个人。”
　　“没了？”
　　“没了。”牡蛎微微昂着头，好像不太喜欢塞西尔的这种质问，“我杀了十几个人，这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太不够了。”
　　“为什么？！”
　　“小家伙，别怪我笑你，你说的这两次都是在自我防卫。这种杀人，不光你能做到，每个人都能做到。但你知道你的米璐姐姐做了什么吗？”说到这里，塞西尔用纤细的手指点着嘴角，脸上带上了一抹坏笑，“她为了帮我坐到这个位置，可是一次活活烧死了几十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
　　“真的？”
　　“真的。”
　　尽管塞西尔说的是实话吧……可这么说出来，米璐还是觉得怪别扭的。
　　不过为了教育牡蛎，她也只能再承认一次了。
　　“你看，我和你姐姐都没骗你吧？而你呢？小不点，你看看你自己——说得那么好听，你能为了变强去抛开道德的束缚吗？”
　　“我……”牡蛎微微涨红了脸，大声说道，“我当然可以！偷盗，走私，诈骗，我什么都干过。”
　　“那好。”
　　塞西尔之所以问牡蛎这个问题，要的也就是这个回答。
　　转过视线，她快速在街面上扫视了一圈。
　　米璐本以为塞西尔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她居然响指一打，直接让不远处的几名手下绑来了一个路人。
　　小茴香街是塞西尔的老巢，镇巡防队只会每隔一周象征性的来这里巡逻一次。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塞西尔要在这里胡作非为，那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
　　“灵、灵猫大姐！”
　　被绑的路人看上去是个平平无奇的女性冒险者，怀里还抱着一袋子面包棍，看起来刚从附近的面包店买了食物。
　　过去一个月里，灵猫的名头已经比之前要响亮了至少十倍，她当然也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被几个毒蛛成员围在中间的冒险者带着讨好的笑容，希望能弄清楚自己到底置身何境。可不管她如何说话，塞西尔都没有正眼瞧过她，而是一直看着面前的牡蛎。
　　“小不点，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米璐的刀。”
　　“把刀拔出来，然后杀了她。”
　　“啊？”牡蛎愣了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管是盗窃还是诈骗，你都有把到手的东西还回去的机会——但命，谁也还不了。所以，前者是小打小闹，如果你想证明自己适合干这行，那就该试试后者。”说出这句话时，塞西尔的表情一改之前的笑意盈盈，变得冷厉、甚至有些恐怖了起来，“现在，按我说的，杀了她。”
　　“不……不要啊……”
　　突遭横祸的冒险者听到塞西尔的话，当即吓得两腿打起了战，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灵猫大姐，我平时从来没和毒蛛做过对，我……”
　　“不关你的事。”
　　看到她努力为自己辩解的样子，米璐摇了摇头，主动为塞西尔做了次“帮凶”。她绕到冒险者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也算是保住了她的命。
　　米璐相信牡蛎不会这么做，可要是这小家伙真这么做了，自己身上的护符也能保住这个路人不受伤。
　　“怎么样？小不点，想好了吗？你到底是真有胆子，还是……”
　　把米璐行为尽收眼底的塞西尔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主动替牡蛎拔出了手里的猎刀，并把刀柄反手硬塞进了她手里。
　　“还是只是玩玩？”

第二百五十三章 约
　　鲁莽。
　　利己主义。
　　这两个词都不是什么好词，可光凭这两个词，牡蛎手中的刀也不可能见血。
　　“……”
　　空气在路人的畏惧、灵猫的期待和牡蛎的抉择中凝滞了几十秒，而最终，拿过猎刀的还是把刀柄硬塞过去的塞西尔。
　　“一分钟到了，小家伙。如果你在杀人的时候犹豫，这点时间，你已经足够你死上三十次了。”
　　将米璐的猎刀在手里耍了个刀花，塞西尔将刀刃重新入鞘，然后把它还给了米璐，并伸手把地上的冒险者拉了起来。
　　“不好意思，小姐，我刚才只是陪小孩子玩玩。”
　　“嗯……嗯……”
　　两腿反软的冒险者原地趔趄了半步，好不容易才没有重新坐倒在地上。
　　塞西尔微笑着看着她，在斗篷内袋里掏了掏，将十几枚克伦金币放到了她手里：
　　“去吧，去钻石号角喝一杯压压惊，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
　　“谢、谢谢，灵猫大姐。”
　　拿过钱的冒险者根本不敢当着塞西尔的面确认数额，在战战兢兢地冲她道了声谢后，她迅速抱起面包，离开了这里。
　　“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牡蛎突然哼了一声，“她是你找来的演员，对不对？”
　　“你真这么认为。”塞西尔摇摇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小家伙，我只能说，如果你真这么认为，你就真的不适合干这个。”
　　“……那你怎么会对她这样，还给她钱？”
　　“干坏事，不代表着要让所有人都敌视你。如果你刚才杀了她，我会帮你收尾。但你没有，所以……”塞西尔耸了耸肩，转身打开了房门，“别傻站在外面了，进来吧。”
　　“……”
　　牡蛎看了看回到米璐身上的猎刀，对刚才的事情有些无法释怀，可也只能被米璐牵着走了进去。
　　三人重新坐下之后，塞西尔的笑意这才再次浮了出来：
　　“你看，小不点，这不是挺好的？这个世界上没道德的人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的米璐姐姐可是把你从屏海城带了过来，就算为了报答她，你也得乖乖听话。”
　　“点到为止吧，塞西尔，牡蛎不太爱听说教——你这有喝的吗？”
　　“有啊，你要加料的，还是不加料的？”
　　“我只要水，其它什么都不用。”
　　“那实在太可惜了。”
　　塞西尔故作姿态地摇着头，满脸遗憾，不过还是按照米璐的要求给两人倒了水。
　　牡蛎在端起杯子前仔细检视了一下杯底，米璐则没怎么细看，直接喝了下去。
　　“塞西尔，你之前去哈纳尔那儿做什么了？”
　　“这个啊……”
　　米璐对塞西尔和白金玫瑰的联系没什么奇怪的。
　　他们两个都是有野心的人，只不过位置不同，方向不一。但如果只是聊事情，这两个人其实很容易聊到一块去。
　　“我去那里就是为了一点小事。米璐，你认识他的儿子吗？”
　　米璐回忆了一下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哈纳尔少爷的名字：“我想想……那个叫瓦尔德的？”
　　“没错。”塞西尔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色戒指，放到了桌上，“你看这个——他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居然跟哈纳尔说想要向我求婚。”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塞西尔撇撇嘴，把戒指用手指推到了米璐面前。
　　少女拿起戒指看了看，的确在这枚做工精致的镶水晶戒指内圈看到了一些用来示爱的铭文。
　　抬起头，她看向塞西尔，问道：“求婚戒指？你们之间见过吗？”
　　“见过。他有时候会来会所，所以我和他碰过几面，不过我从来没和他说过话。这次求婚，我也直接拒绝了。”
　　“哈纳尔什么态度？”
　　“哈纳尔自己也清楚我会拒绝。他当时让他儿子站在旁边，实际上就是为了走个过场，哄哄孩子。”
　　“噗，那他这个爸爸当得是真够难的。”能从塞西尔描述想象出那副场景的米璐摇摇头，突然有些想笑，“我之前也见过瓦尔德·哈纳尔一面，那时候，他正在调戏商会的柜员，看上去挺花心的。”
　　“以哈纳尔的家资，他的儿子不花心才奇怪。在我看来，他就是个后辈。要我教训他两句还行，追求我？也不知道他脑袋怎么长的。”
　　语言轻薄地贬斥了一遍瓦尔德想吃天鹅肉的想法，塞西尔点亮桌灯，将话题转到了米璐身上。
　　“算了，不说他了。米璐，你这次过来是干什么的？你上次一次性给了我一个月的货，现在还没到补货时间呢。”
　　“不是补货，是快新年了，我和图娅她们来镇子里买点东西。”
　　“采购？你完全不用这么麻烦，你要什么，晚上给我通个话，我会给你送过去。”
　　“免了，过节讲究仪式感，自己买和让你差人送毕竟不一样。再说，铁矿那地方没什么正常人，不偶尔来镇子里走走，她们估计都快憋疯了。”
　　“那你现在不和她们一起，而是单独来找我，还不是因为想我了？”
　　“一半。”被塞西尔暧昧目光盯得有些发麻的米璐低下头，喝了口水，“还有一半原因是，我想找你一起去铁矿过新年。”
　　“放心，亲爱的，就算你不邀请我，我也会准时过去的。”
　　“是吗？那就好，我还担心你没空呢。”
　　“再没空，我也不能放下米璐你不管，不是吗？”
　　塞西尔这句话说完，又故意朝着米璐呼了口气，弄得她稍微有些脸红。
　　米璐本来想给塞西尔加个性格保险一下，但两人现在这样子你侬我侬的，她又觉得暂时没必要乱改。
　　那5点修改点数，还是等到紧急时刻再用吧……
　　“肉麻。好了，我来你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既然确定了，我就去找图娅她们了。”
　　“等等。”见米璐准备起身，塞西尔连忙挽住了她的手，“她们买东西也要时间……你真的不来？”
　　“真不来，说了有小孩子在。”
　　“这小家伙看上去也有十三四岁了，算不上小孩子。”
　　“没错。”
　　闻言，牡蛎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可惜被米璐完全无视了。
　　“别拉拉扯扯了，塞西尔，我是认真的。新年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睡，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各忙各的吧。”
　　“新年……”
　　有些扫兴的灵猫伸出手指，算了算日子，有些勉强地叹了口气。
　　“那好吧……离新年就几天时间了，要是我那时候没麻烦，你可不能再食言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拳击米璐
　　数小时后。
　　等待图娅她们采办完节日需要的物资，米璐带着她们离开镇子，回到铁矿，开始了新年前的布置。
　　铁矿的地方不大，所有布置起来也不困难，再加上还有那些农民做帮手，他们很快就让整个据点都染上了一层节日气氛。
　　和米璐印象中的红色主调不同，在光辉王国，代表新年的颜色是明亮的黄色。
　　以光辉王国的命名德性，米璐猜想，当时制定节日色调时的颜色应该金色，只不过带反射的装饰品比较难找，实在不能普及到那些最底层的农民家里，这种颜色才慢慢演变成了比较容易弄到染料的黄色。
　　在实际使用上，属于同一色系的两色没那么大的区别：明快的颜色总是让人兴奋，愉快，进而融入进节日的气氛。
　　在一起布置的时候，米璐主动问了那些帮忙的农民，希望自己什么时候把他们送回去。
　　由于这些农民的家属都已经被米璐从血桡堡垒救了回来，他们的表达相当一致，都是：“当然是新年之后。”
　　但当同一个问题换到那些从其他地方被兽人掳去的女性身上时，答案则显得有些不同。
　　她们中有大约一半人希望一样在年后回去，还有另一半人却似乎断了回去的念头。
　　当米璐好奇地询问起她们原因时，她们的回答五花八门，可中心意思十分统一——要么是觉得自己已经被兽人凌辱，不愿意再回去。要么就是觉得比起以前的家庭，铁矿的生活还要更加自由、更被像人一样尊重。
　　考虑到农业社会女性的地位，米璐倒不是不能理解这两种想法。
　　对于前者，她还是努力劝说了一下，告诉她们这不算什么——被兽人掳去强暴不是她们的错，她们也无力反抗——她们不用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以及等待她们的家人；米璐这么一说，她们多的多数都改变了想法，愿意回到自己的家里。
　　至于后者，米璐就不准备强人所难，硬劝她们回去了。
　　在把军团单位分流到各处据点后，铁矿的食物供应已经相当富余。多上这么几张口，对铁矿整体不会有影响。
　　从糠草镇回来后的第三天，当众人把所有场景布置做好后，时间离新年也只剩下了两天。
　　利用米璐的神奇冰柜，图娅、米蕾卡和一群帮厨农妇开始准备起了节日食物，而这段时间里，米璐也总算收到了来自东部荒原南方的消息。
　　经过了为期十几天的追捕，米璐派遣前去追击楔鲁瓦的兽人斥候总算抓到了那个给她找麻烦的兽人祭司，并将它押送回了铁矿附近。
　　米璐之前抓它是真抓，放它也是真放；在完全拿下怒牙部落后，楔鲁瓦对她对部落掌控力已经基本没有威胁，她也根本没兴趣在据点再养个不受控制的老兽人。
　　没成想，这家伙居然在她出门的时候纠集一批黑霜狼，差点危害到她的基本盘。
　　就算再没脾气，她也不可能忍得了这点。
　　“把它带回来，注意把手绑上，不要让它带任何东西。”
　　用步话机和负责带队的兽人说了一句，米璐前往离据点有段距离的一处林间空地，等到了回来的兽人斥候们。
　　十几天荒原追迹的洗练后，这些兽人斥候的外表比出发时脏乱了不少，但气质亦是比之前狰狞了很多。
　　米璐这几天没关注它们的具体行动，可也知道它们经历了几场战斗。在见到几个兽人斥候颈肩的狼皮和腰间挂着的地精骷髅后，她觉得这段经历一定回让它们感觉印象深刻。
　　当然，要论“印象深刻”，应该没人能超过楔鲁瓦这个被自己的族人一路逮回来的老混蛋了。
　　“楔鲁瓦大祭司，我们又见面了。”
　　“人类……”
　　楔鲁瓦原本就是个干瘪的老兽人，经此一途，它的脸看上去更是老了十岁，像极了一个蒙着层绿皮的髑髅。
　　“我没想到你还能抓到我……还是让我的族人为你动手。”
　　“我也没想到。”
　　看楔鲁瓦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米璐笑了笑，走到它身前，直接给了它肚子一拳。
　　——砰。
　　米璐的拳头力量不大，但打在一把老骨头身上也不是开玩笑的。
　　没想到米璐会突然打人的楔鲁瓦腹部受击，顿时像只老虾米一样弓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破风箱似的喘气声。
　　活动了一下手指，少女冷哼了声，继续说道。
　　“我也没想到你还会敢回来，还带了一群恶狼。”
　　“咳咳……该死的人类，你蛊惑了我的部族，毁掉了我的一切，我为何不能对你报复？”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人类都觉得兽人毫无信誉了。报复……呵，你报复的目标，就是你的族人？”
　　“……”
　　刚刚还拿部族做由头的楔鲁瓦无话可说。没给它酝酿言辞的时间，米璐抬起手，再次给了她一拳。
　　在大部分时候，米璐表现得还算“淑女”，也从来没有拿拳头揍过人。可对楔鲁瓦这种出尔反尔，还差点杀了她同伴的家伙，她不打两拳，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我现在告诉你，楔鲁瓦。如果你之前还有什么机会的话，那现在，你已经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就杀了我。”
　　米璐拔出手枪，拨动保险，准备解决这些后患。
　　但想到它还有些情报价值，她又重新打开保险，将枪口放了下去。
　　“要杀你，我随时可以动手。不过，你也不是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然后让我继续向你复仇？不会有这么愚蠢的人类。”
　　“这不是愚蠢，而是理智。我之所以愿意不杀你，是因为我能确定，你不管如何折腾，都不能伤到我分毫。”
　　楔鲁瓦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你太自信了，人类。如果没被这些族人抓到，我会另有办法撕碎你。”
　　“等等。”米璐晃晃手枪，打断了它，“先别急着放狠话，你能不能活下去，还取决你够不够聪明。”
　　“什么意思？”
　　“我要知道三个情报。”
　　米璐根本不打算和楔鲁瓦玩什么七擒七纵，所以在提问上，她这次算是竭泽而渔。
　　而这其实也是她的策略：这可以恰好给楔鲁瓦一种认知，让它觉得米璐之所以索要这些“足够它生命价值”的情报，是米璐真正愿意放了它的兆头。
　　“一，说明战争烙印的细节。”
　　“二，跟我说清楚关于女神神谕的所有事情。”
　　“三，告诉我，东部荒原里到底还有没有除血桡部落外的远古祭坛。”
　　“三个回答，一个不能假，一个不能少，要不然，我不会给你痛快……而是会让你之前驱使的那些黑狼亲口撕碎你。”

第二百五十五章 砰——！
　　米璐每提出一个问题，声音就比前一句要大上几分。当她说出最后的威胁时，就连楔鲁瓦也被她震得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她本以为自己的软硬兼施能让这家伙吐出点象牙来，但看着面前的少女，老兽人在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后，突然有些哑然失笑：
　　“人类，你想知道？”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那实在可惜。你越想知道，我就越不会告诉你。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染指了我的部落，又妄想渎神，这是不可容忍的罪愆。就算我堕入战争女神的千刃之狱，也不会把神谕向你吐露半分。”
　　楔鲁瓦的脸上一开始还有些狞笑，可越往后说，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越发咬牙切齿，甚至还有着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
　　看着这个干巴巴的老兽人脸上露出的扭曲表情，米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你是打定主意不告诉我了？”
　　“没错。我是不可能会说的，人类。”
　　楔鲁瓦带着憎意说完这句话后，本以为米璐会再给它一拳。没想到，米璐虽然皱了皱眉，可很快就挥挥手，给两旁的兽人斥候下了命令：
　　“那好吧，你现在可以走了。”
　　“什么？”
　　“你们两个，把它放开。”
　　“是，卡莉尔大祭司。”
　　兽人斥候不会对米璐的命令进行任何思考，只知道言听计从——这恰恰是让楔鲁瓦无法理解的地方。
　　活动了一下被勒出痕迹的干瘦手腕，重获自由的兽人祭司咧着泛黄的獠牙，满目狐疑地看向了米璐：
　　“人类，你真的还要放我走？”
　　米璐点点头：“真的。毕竟，如果你执意不回答我，我留着你在这也没用。”
　　“你刚才说过，要用黑霜狼撕咬我泄愤。”
　　“那个？”米璐嗤笑了一声，就和刚才楔鲁瓦的失笑一样，“楔鲁瓦祭司，那个其实是我吓你的。实话说吧，你驱使的那些狼早就被我们杀了吃肉了。”
　　“……看来你是真的愿意释放我。你很奇怪，人类。可我告诉你，我不会因为你第二次放了我，就刻意对你手下留情。”
　　“我也不需要你留什么情。走吧，楔鲁瓦，我上次就说过，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嗬……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见米璐是真的想要放它离开，被一路狼狈押送至此的老兽人在惊愕的同时，心中又燃起了生还和复仇的希望。
　　从旁边的兽人斥候手里夺回自己新削的拐杖，楔鲁瓦深深剜了米璐一眼，接着转过身，向着南方蹒跚着迈出了脚步。
　　然后……
　　——砰！
　　下一秒，它失去意识的身躯和它手里的拐杖一样，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现在你可以去见你的女神了。”
　　一脚将落在鞋边的弹壳踢开，米璐开启保险，将枪口还在冒烟的手枪收了回去。
　　从一开始，她就没准备放楔鲁瓦离开。
　　这个兽人大祭司已经用自己的行为证明了的它是个隐患；不管它回不回答米璐的问题，等待它的都是死路一条。
　　这个宗教狂热者对于女神相关的内容都特别敏感，刚才的死硬发言也不是作伪。
　　既然从它那里拿不到什么，那就干脆一枪崩了，也算一了百了，省得之后它再弄什么东西来偷袭自己老家。
　　“你们几个，把它的尸体埋了，然后归队。”
　　“是，卡莉尔大祭司。”
　　解决了楔鲁瓦，米璐没再看它冒着脑浆的尸体一眼，自顾自地准备返回铁矿。
　　就和塞西尔前两天说的一样，杀起人来，她现在还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大祭司，我们还找到了这个。”
　　在米璐离开前，一名兽人斥候叫住了她，将一张画在破布上的地图送了上来。
　　这张卖相不佳的地图图案有些模糊，还带着股难闻的体味，应该是被楔鲁瓦贴身收藏过。
　　展开地图看了看，米璐借助系统翻译了上面用兽人语标注的几个地点和距离信息，并通过它们大致确认了这处地图所指的位置——有些奇怪的是，它不是楔鲁瓦之前躲藏的荒原南方，而是在米璐还未侦查过的荒原北部。
　　因为不清楚那里到底有什么，米璐只是在系统地图上做了个标记，就暂时把这块破布收了起来。
　　这块地图可能藏着和所谓神谕有关的东西。不过，她现在还没有北上的计划。眼下，她的一切计划都还是以夺回拉汶亚为优先。
　　“米璐，你干什么去了？”
　　十几分钟后，当米璐离开空地、重新回到铁矿时，等待她的依然是图娅的例行关心。
　　“没什么。”
　　被问到的少女浅浅地笑着，将刚才的事情一句话揭了过去；她已经自己习惯了手上沾血，可还是不想让图娅担心。
　　“那就好！”
　　图娅对她的话毫不怀疑，倒是一旁的埃布尔十分眼尖地注意到了她靴子上溅上的血迹，并向她投来了同样担心的眼神。
　　当然，作为图娅的哥哥，埃布尔也知道米璐的顾虑。
　　一直等到图娅离开后，他才找到米璐，问起了刚才的情况。
　　米璐对埃布尔没什么好瞒的，所以也直接把解决楔鲁瓦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完米璐描述的埃布尔十分赞同她刚才的决定——甚至有些觉得她那一枪开得实在太晚了。
　　“就是那个混账兽人祭司？要我说，我们在抓到它的当时就该杀了它。”
　　“我现在也这么觉得了。谢谢你的提醒，埃布尔。如果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我不会再有心慈手软。”
　　“米璐小姐……”
　　“怎么了？”
　　“怎么说呢……”看着米璐说出刚才那句话时轻描淡写的表情，埃布尔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话虽是那么说，可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就有点不太像我认识的那个你了。”
　　“埃布尔，你有这种想法，只是因为你没认识过以前的我。”
　　“……？”
　　并不知道米璐此前“劣迹”的剑士看着她，有些疑惑。
　　正对着埃布尔的疑惑，米璐继续说了下去。
　　“在拉汶亚城堡的时候，我算得上是骄横跋扈的代表，更不可能跟一个冒险者称兄道弟。比起以前，遇到你们时的我已经变化了不少，现在，我只不过是随着环境再一次变化罢了。”
　　“也对……看来是我想得太浅了。不说这个了，米璐小姐，来看看我现在的操纵水平吧。”
　　“好。”
　　埃布尔愿意主动展示自己的学习进度，米璐当然也乐意作为观众。
　　这些天，在给她们帮忙之余，埃布尔就一直在练习操作无人机。他虽然没有塞西尔的天赋特性，但他的反应速度很快，空间感也很不错，对这种东西上手十分迅速。
　　一段时间的练习下来，他不但能够自如地操纵旋翼无人机，甚至已经能控制着它玩起了一些特技动作。
　　看着他操控的无人机在树冠间灵活飞行，米璐满意地点了点头——每个人的天赋就是不一样。如果让她来做，她肯定做不到这种水平。
　　等以后装备大型无人机的时候，埃布尔的能力还能得到发挥，他也不用担心在拉汶亚没有一席之地了。
　　“埃布尔，你学习得很棒。”
　　“谢谢，米璐小姐。我身上的剑是剑，这架飞行机械也是剑，如果它们都能帮上你的忙，那就太好了。”
　　“……埃布尔。”
　　“我的操作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我只是想说，你真的没必要这么说。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而不是为了帮我的忙去做什么。”
　　“可米璐小姐，如果不是你，我们也许还在糠草镇为了几个克伦的零钱风来雨去。”放下手里的控制台，埃布尔看着米璐，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米璐小姐。别担心，我现在真的只是把你当同伴，而非暗恋对象了。”
　　“你真的对米蕾卡没兴趣？”
　　“没有，我暂时不想恋爱。”
　　“看来我是伤到你了。”
　　“米璐小姐……”埃布尔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虽然嘴上说着已不在意，表情仍有些落寞，“就像你说的一样，人都是要变化的，对吧？”
　　“嗯。”拍拍埃布尔的肩膀，知道他还需要一段时间缓缓的米璐回望向了已经被灯串点亮的矿洞入口，“走吧，埃布尔，收拾收拾无人机，我们去帮图娅她们把最后的装饰准备好。再过两天，我们就得和今年彻底告别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冬月的最后一天
　　冬月的最后一天来得很快。
　　对整个世界来说，这个日子和它经历过的每一个自转周期一样平平无奇。
　　但人类创造的文明赋予了它特殊的意义。
　　在这片大陆上，被人类所影响的东西还远远不止于此：兽人、狗头人和食人魔等蛮族使用的历法和人类除了称呼有所不同，周期上几乎完全一致。
　　这不是因为它们和精灵一样通过精密计算测算出了同样的数据，而是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它们和部落时期的人类诸邦的交流。这种交流从远古时代一直持续到了光辉王国建立，相对应的，人类历法对它们的影响也延伸到了现在。
　　以至于在新年到来前，不但米璐他们和外面的人类觉得这是个节日，就连据点的兽人们也都如此觉得。
　　当然，它们有它们的庆祝方法，接受不了肉酿酒的米璐则更喜欢和同伴一起，待在铁矿内的小窝里，慢慢度过这一天。
　　而与今天的暮风一道到来的，还有之前就约好要过来的访客。
　　“亲爱的，我来了。”
　　黄昏时分，伴着枯叶被凛风晃动的萧萧声，塞西尔骑着自己那匹青骢马，从糠草镇如约赶了过来。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人：哈纳尔的女儿侠义骑士艾琳娜。
　　米璐没想到她会一起过来，但来者是客，艾琳娜也不是陌生人。见她带着礼物过来，米璐也开心地表示了欢迎。
　　“欢迎，塞西尔，还有艾琳娜小姐。”
　　“我是代我父亲来的。生日快乐，米璐。”艾琳娜今天没有和往常一样穿着甲胄，而是换了身装饰着翠鸟羽的紫色长裙。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米璐生日，在和米璐打招呼时，她也比之前少了些距离感。
　　“谢谢~”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在那客套了——帮我拿下这个。”
　　塞西尔和米璐关系亲近，自然也没那么多客气。
　　刚一下马，她就招呼起了米璐，让米璐过去帮她搬些东西。
　　帮忙抱着她从马鞍上解下来的沉甸甸的大袋子，米璐有些好奇。
　　“塞西尔，这里面是什么？”
　　“给所有人的新年礼物。”
　　“哦？你还真是有心了。”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不是很正常吗？别在那发呆了，快带我们过去吧。”
　　“嗯。不过你看着点，别吓到蒲桃了。”
　　“放心。”塞西尔用手指拉了个鬼脸，笑了笑，“我知道那只小猫现在是你的人，我不会故意吓她的。”
　　“无意也不行。”
　　“好好好~”
　　塞西尔满口答应着，推搡着米璐、让她走在了最前面。
　　带着来访的两人，米璐一面和向她问好的兽人和农民们打招呼，一面回了屋子。
　　因为事先跟蒲桃说过塞西尔会来，这个小姑娘虽然仍有些不安，但也没表现出特别明显的害怕。
　　看出这点的图娅贴心地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在靠到图娅身上后，蒲桃眼里仅剩的那点害怕也很快隐了下去。
　　“塞西尔小姐，艾琳娜小姐，欢迎！”
　　“你们好~”
　　“各位好，我代表我父亲和白金玫瑰糠草镇分部向各位致以新年问候。”
　　“白金玫瑰的人？”
　　从三人回来开始，牡蛎打量艾琳娜的眼神就没停过。听到她说自己是白金玫瑰的人，牡蛎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米璐，你们还真的在和大商会做生意？！”
　　“当然了，我说我们是生意人，又不是专门骗你的。”米璐将手里的包裹在地上放好，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在桌边重新坐了下来，“艾琳娜小姐，你和大家应该都认识，所以我只说一下——这是牡蛎，我之前从屏海城带回来的一个跟班。”
　　艾琳娜有些惊讶：“你们去了屏海城？”
　　“没错。我之前找哈纳尔先生借了两百万克伦，当时我说了，两个月后我会还他双倍。要做到这点，总需要运作一下。”
　　在“魔钢生意”运行起来后，区区四百万克伦对她已经不算伤筋动骨，每周几万克伦的罐头生意更是单纯沦为了她保证和哈纳尔关系的添头。
　　为了帮助哈纳尔，这次，她还和之前说的一样，在拉汶亚故意设计算计了雪桥和银帆两大商会的资产。
　　等到了要跑路的时候，她只要把这个消息跟哈纳尔一说，他能抢到的肉应该也不会少于这个数目。
　　“卡斯缇亚小姐果然不愧是拉汶亚的正统继承人……在这方面，我的确比不上你。”
　　“别这么说，艾琳娜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更何况，我也不是真的会做生意，只是用了点小聪明。”米璐指指脑袋，微笑了一下，“好了，各位，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开餐吧？”
　　“好耶！”
　　作为今天的主角，没人对米璐的话有何异议。
　　在正式开始前，塞西尔还把自己带来的礼物分给了所有人。
　　米璐本来担心这家伙的脑回路会让礼物变得很奇怪，还好，她没在这方面弄什么奇怪的东西：
　　图娅收到的是一本中阶治疗术的进阶魔法书，埃布尔收到的是一柄附魔短剑，米蕾卡收到了两对耳环，蒲桃和牡蛎也都拿到了一些漂亮的小东西。
　　所有人中，只有米璐没被单独送到礼物，但米璐也知道塞西尔心里憋着什么。
　　到时候，她肯定要说一句“我的礼物就是我自己”。
　　“至于给米璐的礼物——大家都知道我和她是情侣，今天，我就把自己送给她做礼物好了。”
　　喏，就是这样。
　　“哇哦！”
　　塞西尔的话引来了图娅的喝彩，其它人也都或多或少地鼓起了掌。
　　预热了一下气氛后，主动充当酒侍的塞西尔晃着酒瓶，给所有人的杯子里都倒上她从翠石堡弄来的起泡酒。
　　“新年快乐，还有，米璐生日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
　　“耶——！”
　　……
　　对所有的人类来说，这是一年里特别的一天。
　　对米璐这个“外来者”而言，这一切更是如此。
　　明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铁矿据点，甚至让冬月的朔风也多了一抹温度。
　　月色隐隐，
　　欢声阵阵。
　　黄昏及夜，
　　从宵至晨。

第二卷

第一章 化霜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个王国标准历法年；化霜月。
　　光辉王国没有任何一个占据主导性的宗教，其所使用的历法也只有一个目的：专门用于指导农业生产。
　　尽管王国疆土幅员辽阔，气候各不相同，但除了南北两端外，王国的大部分地区还是都适合于使用这种统一历法。
　　往年，在新年的第一个月份，王国的各个领地应当都渡过了最寒冷的冷锋，并开始慢慢向着萌芽月前进。但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南方异常气候的影响，在新年到来的两天后，铁矿据点就下了一场能够压弯枝头的鹅毛大雪。
　　这种天气对在屏海城见识过这种气候的米璐不算猝不及防，可对留居在这里的农民们来说，却是一种与常识不同的罕见天候。他们找到铁矿的主人，希望她能将自己送回所住的镇子，看看自己的田地到底如何。
　　感受到他们急于回去的心情，之前就答应过他们的米璐也再也没有久留他们。调了两辆卡车，她按照承诺，将他们送回了自己之前居住的镇子。
　　“呼——”
　　被白色覆盖的矿山空地上，目送着他们离开的少女掸掸毛绒兜帽上的积雪，呼了口白气。
　　对这些农民来说，这是一次对往日生活的回归。
　　而对她来说，这则是一些新事情的开始。
　　……
　　数天后，拉汶亚境内，红柏镇。
　　从第一批人在这里定居开始算起，这个镇子建立距今已有上百年。但翻翻记录，不管是过去的哪一年，都没有今年的红柏镇更加繁华。
　　一手缔造这种繁华的不是拉汶亚领主的青睐，不是红柏镇官吏的精干，亦不是当地民众的勤劳与积累。
　　能让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城镇在整个拉汶亚声名鹊起，甚至吸引屏海城和拉汶亚城的商人前来投资的，正是由一对神秘商人父女一手缔造的“魔钢生意”。
　　去年冬月，他们和当地的两大商会与红柏镇长达成了协议，一下子获得了三千万克伦的投资，让“魔钢”的潜在价值再上了一个新台阶。
　　这个消息对参与的各方本来都是秘密，可不知道为何，它却在整个镇子不胫而走，又很快在整个拉汶亚东部蔓延开来。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魔钢生意的高收益和高稳定性，两大商会与地方官僚的加入，更是让它在人们心里变得无比可靠。
　　随着投资魔钢赚大钱的风闻在拉汶亚境内肆虐，大笔大笔的克伦金币开始向着红柏镇迅速涌入，并在新年时达到了一个顶峰——对普通人来说，节日只是个放松和庆祝的机会。可对各个商会和涉足商业的家族而言，年末却代表着这是年度和季度预算结余前的最后时间。
　　尽管商人父女已经十分明确地告诉所有人“投资有风险，加入需谨慎”，但被这种能轻而易举到手的利益惹红了眼的人们早就已经将这一劝诫抛到了脑后，用尽一切办法试图加入这个能赚大钱的计划。
　　由于大量涌入的现金几乎全部流入了商人父女的口袋里，这些资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糠草镇的物价剧烈波动，反而让这里的本地人都在服务业上大赚了一笔。反过来，这又反哺了“魔钢生意”在红柏镇的口碑。
　　当有外地投资者来到这里时，这里的每一个镇民都会向自动向他们宣传魔钢生意，并打着包票告诉他们，这是一笔绝对可靠的买卖。
　　如果有人问起证据，两大商会的投资便是最好的证明。而要是还有人想要追根问底，镇民们就会推荐他去魔钢生意的报酬发放现场看看。
　　见到那些拿到数倍收益的人脸上露出的表情，即使是最理智的人，也会在周围人群的带动下陷入盲目的信任与疯狂。
　　钱。
　　钱！
　　更多的钱！
　　没人不想要这个，也没人会拒绝这个。
　　大量的投资者都自己说服了自己——无论他们的理由是盲从，是贪婪，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精确计算。
　　随黄金而舞，为黄金疯狂。
　　……
　　同一时间，拉汶亚城。
　　作为王国最西南的边境领地，拉汶亚城既是一座商贸活跃的大型城市，也曾是座屏卫边境入侵的核心要塞。
　　由于数十年来东部荒原再无大规模的怪物入侵，城市的规模已经在急速扩张下模糊了城墙的轮廓。可若放眼城市中央，由三道护城河拱卫的拉汶亚城堡，仍然能给人带来让人气滞的森然威压。
　　这座城堡由拉汶亚卫队的一千两百名士兵驻守，不但有着整个城市里最豪华的领主府邸，同时也有着戒备森严到连一只苍蝇都出不去的恐怖地牢。
　　不过，这座地牢若是侥幸放出一只苍蝇……
　　那对不少人来说，都会是个麻烦。
　　“哼。”
　　悬挂着卡斯缇亚金帆纹章的领主大厅中，有着微卷棕发的年轻领主在持续数分钟的踱步后，用力锤了一下手边的矮桌。
　　——砰。
　　矮桌上的茶具被他的一锤震得倾倒一地。因为地上垫着的厚重地毯，即使滚落在地，它们也没发出惹人烦懑的刺耳声音。可即使如此，他的烦躁神色也已经溢于言表到不需要再用什么来加码。
　　“三个月前，你告诉我你能处理一切事情。但现在，你却跑来跟我汇报，说你还没杀了她？”
　　“是，卡斯缇亚伯爵。”
　　面对领主的怒火，半跪在他面前的青年男子半低着头，不卑不亢。
　　“利用莫兰领的刺客，我差点杀掉了她，但因为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那次暗杀……”
　　“那不是暗杀，是绳之以法！”
　　“是，伯爵——因为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那次执法失败了。”
　　“但那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回过头，领主愠怒地看向了身前的男人。
　　“我在那之后又给你派了人，可为什么？”领主的两只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为什么还是没有结果？”
　　“那是因为翠石堡出了些情况，伯爵大人。您的姐姐——”
　　“这是我第三次告诉你，让你别再这样称呼她。”
　　“明白，伯爵大人。我只是想跟您说，米璐·卡斯缇亚那个罪犯好像在翠石堡找到一些靠山了。”

第二章 米璐的回合
　　两天后，翠石堡，铁矿据点。
　　今天离新年已经过去了五天。经过数十天高效的“自愿学习”，除了新编入的血桡兽人和极少数智商明显低于同族的兽人以外，米璐手下的所有单位都已经具备了基本的自然科学常识和武器操作能力。
　　米璐提供的学习内容广泛但有效，唯一的问题是，这些知识中的一部分和兽人们的宗教信仰有所冲突。
　　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会让自己的手下精神分裂，但根据实际效果来看，系统指令的优先性还是明显高于它们内心那点对神明的信仰。
　　在学习完毕后，所有兽人脑中与自然科学相冲突的“常识”都让步于了前者，而这些常识，也构成了他们操纵技术设备的基础。
　　经历过“大学习”后，米璐手下军队的规模虽未增长，可它们的实际力量已经翻了一番。
　　接下来，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继续扩军，或者直接向拉汶亚开始进攻。
　　两个选项中，扩军选项看上去要更加稳妥，也更加符合种田的发展风格。
　　不过，东部荒原的中部和南部已经没有什么成规模的怪物部落。要想完成“消灭五个怪物部落”的任务，她就必须往北方经略——她没这个打算，且补给线太长——或是向东攻击——对东边，米璐短时间内同样无法摸清那边的情况。
　　而且，和她控制的荒原不同，血桡堡的东方除了食人魔，还有其它的两个人类国度。如果届时引出和它们的“外交事件”，对米璐来说也有些棘手。
　　仔细筹划了两天，米璐最终还是决定主动一把，直接向拉汶亚发起反攻。
　　最难办的决策阶段过后，剩下的部署反而简单了起来：
　　打开沙盘指挥系统，米璐稍微调动了一下部署，让黄铜要塞的第1军团单位完全接手了那里的防御。随后，她又紧跟着集合了黄铜义勇军剩下的一百五十人，准备利用他们，完成[控制拉汶亚境内的任意一处村落或城镇]的任务。
　　这个任务不是一个单纯的支线，而是一个能够解锁决议功能的主要任务，换句话说，它其实也算是“系统教程”的一部分。
　　以米璐的实力，她其实早就有能力完成这个目标。之所以一直没做，还是出于之前的顾忌：如果她用怪物军队对王国境内展开攻略，不但她的继承合法性会被严重动摇，甚至还可能遭到整个人类势力的敌对。
　　只要她不想成为王国公敌，在这件事上，她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不动手则已，要动手，她就必须用人类部队。
　　——啪。
　　给黄铜义勇军下达完集合的命令，仍然待在房间里的少女打开一罐可乐，继续凝视起了面前那张只有她能见到的系统地图。
　　按照当前形势，她完成任务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对有自己手下驻扎的垒石村下手。
　　米璐手下的“特种部队”已经在那里常驻。他们不仅对那里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还建立了行动基地。只要他们能让当地的官吏屈服，她就能轻轻松松拿下整个垒石村。
　　只可惜，垒石村有着一个很致命的弊端——位置。
　　在重林阻隔下，垒石村虽然相对靠近拉汶亚东北边境，可它的实际位置却深入拉汶亚境内；加之现在天气恶劣，如果要在那里建立据点，米璐很难在铁矿和垒石村两地间进行兵力机动。
　　最重要的是，它就位于米璐“魔钢生意”的漩涡中心红柏镇附近。在那里活动的黄铜义勇军没有隐藏自己“商人护卫”的身份，一旦萨拉尔父女卷款走人，垒石村就必然变成所有投资者的众矢之的，不可能作为一个基地长期存在。
　　要想在完成这个任务的同时获得一个有价值的前进据点，还得换个目标。
　　“咕噜咕噜……”
　　少女灌了一口还在冒泡的汽水，将屁股往床边挪了挪，更加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眼前的地图。
　　她之前已经看过很多遍拉汶亚地图，对这片领地的主要城市位置也是烂熟于心。不过这次，她要找的却是那种只是一个小点的小村落。
　　目光在地图上来回梭巡了好一阵后，她终于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黑薯村？就是这里了。”
　　这处用常规农作物命名的村落的位置在糠草镇正南方，正好处于两片大森林中央的“夹缝”中。如果来往两地的旅人不想穿越凶险的森林，这里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堪称拉汶亚东北方的小小门户。
　　在从拉汶亚逃亡到翠石堡时，米璐曾经和这个村子擦身而过，只是当时她根本不敢去有人的地方，所以才没和它有过接触。
　　现在看来，这处有着地理优势的村子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目标。
　　黑薯镇有一条直贯南北的大路，且镇子北部地形平坦。米璐的车队可以直接一路开进村子、不受任何阻碍。另外，这里离红柏镇距离较远，在那里下手，也不会影响到即将收尾的“魔钢生意”。
　　这次任务只能使用人类，米汗和榔头两个助手都参合不进来，莱登·赫里斯也对火器战术没什么经验。因此，还要米璐自己亲自出马。
　　在地图上绘制了预计的行动路线后，她放下易拉罐，第一时间带车队前往黄铜要塞，向莱登要来了他手下的所有人。
　　莱登对米璐的要求没有反对，但直接受到“架空”，他挤出来的笑容里也很是无奈：
　　“大小姐，你把我的弟兄都带走了，干脆我也一起去得了。”
　　“别这么说，赫里斯将军，我只是向你暂借一下他们罢了。”
　　米璐不知道莱登是在说真的，还是单纯在抱怨——这都无法影响她已经做出的决定。
　　在说完这句话后，少女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并告诉他，自己还需要他继续帮忙拦截从东边运来的异族奴隶。
　　为了表示对莱登的肯定，米璐还打开腰包，从里面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张五千克伦存款单，将它当做奖励给了莱登。
　　“哈哈……我明白，我都明白，大小姐。”
　　虽然黄铜要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钱根本没用，可看着到手的五千克伦，莱登对此的一点怨言还是很快被压了下去。
　　在莱登的配合下，米璐将一百五十名叛军士兵装上卡车，带着他们返回铁矿、开始起了最后的准备。

第三章 越境袭击
　　拉汶亚和翠石堡没有冲突，两地接壤的村庄也不会有什么值得一提的防御力量。因此，在武器方面，米璐只给他们装备了一些步兵用的轻重武器，并额外带了几个血桡部落的战争祭司。
　　她主要的准备内容。还是在补给和侦查两个方面上。
　　为了提前掌握黑薯村的情况，她这次主动提出了带上埃布尔，希望他能用无人机进行先期侦查。
　　以两者之间悬殊的实力对比，这场战斗可能都称不上为战斗。但听到米璐在第一场对付拉汶亚的行动中需要自己的帮助时，埃布尔还是二话不说，欣然应了下来。
　　两天的准备结束后，1148年1月8日，刚刚从新年氛围里走出来的铁矿据点开出了一支由六辆运兵车和四辆物资运输车组成的车队。
　　这支车队沿着拉汶亚与翠石堡的边界线一路平行行驶，在到达两片森林的交界处后转换方向，左切进了拉汶亚领内。
　　在选择进入路线时，米璐特意没有选择最平坦的大路，而是将路线移动到了离主路两公里左右的地方，以免提前被路上的冒险者和旅人发现。
　　车队出发的时候是上午，等他们到达黑薯镇附近时，时间已至黄昏。将盖着白色伪装布的卡车在村庄外停下，米璐跳下车，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远方的村子，确认了那里没有进入防御状态。
　　在她进行简单观察的同时，埃布尔也放飞无人机，提供了整个村庄的全景。
　　当村子的全貌展现在她面前后，米璐这才发现，用“村”来形容黑薯村的规模已经有些不太合适。
　　因为这里长期有着拉汶亚与翠石堡两地的行人往来，随之而来的商机也让这个村子的规模膨胀到了常规意义上“村”的上限。
　　尽管它的规模和糠草镇与红柏镇还没法比，可也已经有了至少两三千人的常住人口——这个数字是垒石村人口的十倍以上——加上在此留宿的旅人，整个黑薯村的人口恐怕要接近四千。
　　在米璐的观念里，四千这个人数说多不多，一个中学的学生就够这个数目。
　　但当他们分散在一个占地比好几座学校还大的建筑群里时，如何控制这些人口就成了一个问题。
　　“埃布尔，这儿的人好像有点多。”
　　“我之前也没想到。”仔细盯着无人机控制台的埃布尔微微皱着眉，“米璐小姐，看看这里……哨塔，好几个哨塔，还有那些专门用来拦路的垒墙和关卡。光是填满这些建筑，都不是一个小村庄的农民卫队能做到的。”
　　“嗯……”
　　米璐对埃布尔的判断十分认同：四千人规模的村庄，不可能只有几十人的民兵守卫。
　　以黑薯镇的地位和规模，这里肯定有一支专业的防御军队。他们的存在意味着冲突烈度可能增加，但也不完全就是个坏消息。
　　职业军队不像民兵一样难以辨识，只要能找到他们的营地，解决起来反而要更加简单。
　　“埃布尔，能帮忙留意一下类似军营的建筑吗？”
　　“我早就注意了，米璐小姐。”闻言的埃布尔熟练地中断了和无人机的即时视频传输，转而将几张空拍照片用无人机控制台自带的处理程序拼合了起来，“就在这里——”他用手指点在了村庄完整图像的西北侧，“这里有一个营地，你看，马厩、训练场、营房……就和糠草镇巡防队的一模一样。”
　　“就是它了，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里。”
　　仔细观察了几秒，米璐抽出驾驶室置物架里的纸笔，在白纸上画了一个简单地图，并将军营用红圈标了出来。
　　随后，她又跟着埃布尔检索了两遍地图，找出了村长的住处。
　　米璐不确定任务中的“控制”到底该如何定义，为了稳妥起见，她准备同时突袭这两处场所，先拿下黑薯镇的军、政两个中枢再说。
　　当然，考虑到两个目标保卫力量的不同，米璐所分配的兵力也有所不同。
　　负责村长那边的只有一个小组，十二个人，随身带了震爆弹和绑缚用的绳索；而对军营这边，米璐则投入了自己的主要力量，将六十名黄铜义勇军士兵分成两组，利用步话机沟通，分别从军营警戒最薄弱的西、南两个方向展开攻击。
　　不管人多人少，两支攻击队发动攻击的前提都是足够靠近目标。
　　这时候，米璐不禁有些庆幸起了自己之前没有强迫症发作，给所有人类士兵换上统一制服。
　　黄铜义勇军的人平日里的打扮和旅行者别无二致，用来御寒的长袍和斗篷也能轻易将手里的轻武器隐藏在内。只要分散开来、稍加伪装，他们就和普通的路过旅人别无二致。面对这群身上既没挂剑，也没佩刀的人，村子里负责巡逻的守卫也不会额外挂心。
　　当他们各自渗进目标附近，并重新集合起来后，便能发动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袭击。
　　“二、三、四车的人，全部下来集合。”
　　制定好了袭击计划，米璐将三辆卡车上的叛军士兵叫了下来，结合自己之前绘制的简图向他们做了简报。
　　认真听完她的要求后，有机会参加首次战斗的士兵纷纷拍起了胸脯：
　　“头儿，全看我们的吧。”
　　“不到军营附近，我保证一句脏话都不会骂出来。”
　　“我们之前都在边防军当过兵，就算不用子弹，打这些乡巴佬也和打兔子没区别。”
　　“嗯。”
　　面对叛军们此起彼伏的求战声，米璐抬起手，示意他们重新安静了下来。
　　“各位，我相信你们的能力。但也记住，我是拉汶亚的领主，这是我的领地。接下来，你们能不杀人，就不杀人。能不开枪，就不开枪——当然，也别畏手畏脚到把自己送进去。战斗结束后，我要看到你们一个不少地回到这里。”
　　“是，头儿！”
　　“现在最后检查一遍弹药，然后开始行动。埃布尔，我们也跟着突击队一起混进去。在发起攻击前，我们还得再看看情况。”

第四章 拉汶亚女伯爵
　　反常的大雪天气几乎杜绝了这个季节所有只是想出门旅游的人，因此，哪怕现在还处于货物流动频繁的新年前后，黑薯村的人流量也算不上多。
　　为了不引起当地人的怀疑，米璐和埃布尔装成兄妹、第一个进了村子。之后，有任务在身的七十多个黄铜义勇军这才分为好几批次，逐次进入了黑薯村。
　　如果是白天，突然进入的几十个青壮男子难免引起怀疑。好在现在将近天黑，加紧赶路投宿也是人之常情。尽管把守关卡的守卫有些奇怪为什么今天的人忽然多了不少，他们还是没对叛军成员盘问太多。
　　在进入村子后，米璐在村口佯装和埃布尔聊天，故意等待了一会儿。
　　直到确认了所有参与行动的单位都已经进入了村子，她才离开村口，和埃布尔找了个能看到军营的旅店，在店里开了个房间。
　　“两位，欢迎光临。这里一晚上的房钱是两克伦。”
　　“给。”
　　这处旅店位置不错，可惜装修破烂得很，两克伦这个价格绝对是在宰客。
　　从这个店主的眼里，米璐能看出赤裸裸的贪婪。不过她不差这点小钱，加之任务再身，也懒得跟他计较。
　　掏出两枚金币，她将一天的房钱扔到了柜台上。
　　“嘿嘿。”
　　柜台后头发稀疏的旅店主人嘿嘿笑了一声，额外打量了她两眼，然后忽然蹲了下来。
　　担心他认出自己的米璐下意识地握住了藏在防风斗篷下的枪，但在重新起身后，旅店老板只是往桌上摆了枚钥匙。
　　“二楼，进去之后最里面的房间——祝两位晚上愉快。”
　　“我——”
　　“谢谢。”
　　埃布尔想要解释什么时，米璐已经伸手拿过了钥匙。
　　在他们离开后，旅店主人又在后面问了一句“要不要花一克伦额外租床软垫子”。对这个问题，米璐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用老板给的钥匙打开房间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带着汗臭味的潮湿气息，稍微瞅瞅周围，房子的墙角处甚至长出了蘑菇。
　　看到这幅光景，别说米璐，埃布尔都有些受不了。
　　“卡莉尔小姐，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不用了。”
　　米璐虽然眉头紧锁，但还是摇了摇脑袋。
　　她来这里只是观察情况，不是真要睡一晚上。床上再脏，也不关她的事情。
　　用柜子从里面堵住房门后，她来到窗边，举起了望远镜。
　　如果用客房标准来评价这间房间，它简直一无是处。可如果单单看视野，这处窗口却正好能让米璐看清楚军营的全貌。
　　整个村庄卫队的军营只在正面有一个出入口，且有拒马封锁。军营的四周被一圈三四米高的夯土围墙包围，围墙的高度和材质都和正规城墙差得远，却足以防备宵小、强盗，甚至这次进攻的叛军士兵。
　　米璐手下的部队缺乏破墙武器，要想翻墙，就只能找点木板之类的东西搭上去。
　　但军营的四角都布置有哨塔，围墙上又插着火把，直接翻越难免会被哨兵发现。到时候正面对抗起来，米璐不认为自己会输，可造成的伤亡一定不小。
　　在这里杀的人越多，对她的控制就越不利——米璐很清楚这点，这也是她之前让手下不要妄动杀机的原因。
　　“嗯……”
　　认真观察了一会军营，少女脑子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将望远镜对准一名正在哨塔上搓手哈气的士兵，米璐调出了他的属性面板：
　　【法肯】
　　[男 31岁]
　　[所属：黑薯村卫队]
　　[军事：6]
　　[谋略：7]
　　[魅力：6]
　　[管理：5]
　　[战斗：8]
　　[性格：安分守己、吝啬、（？）]
　　[弱点：容易懈怠、（？）]
　　[特性：无]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系统对“所属”这个项目的划分相当细致。
　　尽管都处于拉汶亚境内，但黑薯村的守卫并没有被划归为拉汶亚卫队的一部分，而是被单独划成了一个专门的势力。
　　这样固然让米璐难以通过一次偷袭就获得整个领地军队的控制权，不过反过来说，这同样也降低了控制一个小型势力的难度——抓住一个村落卫队的守卫队长，要比抓到拉汶亚卫队的将军容易得多。
　　米璐的第4军团还剩下211个空余名额，黑薯村卫队的人数规模不会高于这个数字。只要她能放倒守卫队长，就能兵不血刃的控制整个黑薯村的军事力量。
　　“所有人，现在前往攻击位置，但不要有任何行动，等我命令。”
　　心里有了想法后，米璐将别在腰上的对讲机拿到身前，通知了一下各队不要轻举妄动。
　　听到她命令的埃布尔有些疑惑：
　　“卡莉尔小姐，你发现什么了吗？”
　　“嗯。”米璐点了点头，“我准备直接去找这里的卫队长。”
　　“什么？”埃布尔愣了一下，“不行，那样太危险了。按之前的计划，我们不是能够成功吗？”
　　“但那样不可避免会有些附带损伤。这里的守卫不知道子弹的厉害，只要冲上来，肯定会死人。”
　　“那也是他们不开眼，我们毕竟是敌人，卡莉尔小姐，你没必要因为这个以身犯险。”
　　“话是没错，可他们毕竟是我的领民。”米璐放下对讲机，看着埃布尔的眼睛，问道，“埃布尔，你的枪法怎么样？”
　　“……”埃布尔犹豫了两秒，“比不上米蕾卡，可也不差。”
　　“那你就在这里掩护我。”不想让埃布尔太担心的少女笑了笑，从仓库里提出一把专门给狗头人狙击手使用的长枪管步枪，交给了他，“把枪在枪口架好，我现在下去和他们交涉，如果有人要伤害我，你就开枪。”
　　接过枪的埃布尔明显不想让米璐去涉险，不过，面对米璐的托付，他还是面色凝重地往弹匣里塞满了子弹，然后郑重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米璐。我会保护你的。”
　　“那就拜托啦。”
　　最后给了埃布尔一个自信的笑容，米璐掀起斗篷、翻过窗户，从不高的二楼跳了下去。
　　米璐的计划是设法直接见到这里的卫队长，然后通过控制他的方式化解干戈。
　　就和埃布尔说的一样，这个计划有一定危险性，也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如果那些守卫在一开始就想要绑住她，她自己的安全甚至都无法保证。
　　为了安全起见，米璐在“以身犯险”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了预备方案：在前往军营的路上，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周围叛军士兵的位置，并让他们收集能够当做梯子的东西，做好攻击准备。一旦自己下令，就先打掉哨兵，再翻过土墙，直接攻进军营。
　　做好攻击部署后，心里有底的她这才蹲下身，将腰间的猎刀埋在了雪里，然后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军营前。
　　见到有个女孩朝着军营过来，在门口戍卫的几个守卫都有些奇怪：
　　“小妞，你来这里干什么？”
　　“注意你的言辞。”
　　瞥了说话的守卫一眼，米璐冷哼一声，摘下兜帽，甩了甩卡斯缇亚家族标志性的暗棕色长发。
　　“我不是什么小妞，而是拉汶亚的正统领主，你们的真正统治者，拉汶亚女伯爵米璐·卡斯缇亚。”

第五章 色诱熟练度+1
　　风雪呼啸，一刻不息。
　　当米璐说出这句话后，几名守卫脸上的表情几乎在同一时刻陷入了停滞。
　　一时间，他们的脑中闪过了同一个念头：来自拉汶亚伯爵的悬赏，还有数十万克伦的巨额赏金。
　　不过很快，这几个守卫就意识到，这份功劳不是他们能抢的。
　　黑薯村的守卫队长不是本地人，而是拉汶亚伯爵从拉汶亚城派来的手下。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卡住这个拉汶亚的东北方入口，搜捕米璐·卡斯缇亚——或者把她拦在外面，不让她回来。
　　若是想绕过队长领赏，他们的下场会十分凄惨。相反，要是现在去给队长通知，他们或许还能够因此分到点残羹剩饭。
　　“米、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是吗？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队长。”
　　四个守卫简单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推出一个腿脚灵便的守卫，由他前往了队长所在。
　　稍微让米璐有些奇怪的是，他去的地方不是军营内，反而是通往村里的道路。
　　几分钟后，米璐总算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这么做：黑薯村的守卫队长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她见过的那个旅店老板。
　　她之前只觉得那是个贪心的小店主，所以没去专门扫他，没想到，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要是早知道他的身份，自己也不用来这里一趟了。
　　趁着对方还没靠近，米璐不动声色地弄清了他的属性：
　　【阿尔·贾德】
　　[男 38岁]
　　[所属：黑薯村卫队]
　　[军事：9]
　　[谋略：12]
　　[魅力：5]
　　[管理：13]
　　[战斗：12]
　　[性格：锱铢必较、色欲、（？）]
　　[弱点：全系魔法、（？）]
　　[特性：无]
　　这个守卫队长的属性比普通人出色，不过战斗力一般。只要米璐稍微动动点数，就能把他变成一个只有3点战斗力的弱鸡。
　　确认了他没有太大威胁后，米璐稍微定了定神，主动迎了上去：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没想到这里的守卫队长原来是你？”
　　“哈哈，卡斯缇亚大小姐，终于找到你了！我之前还怀疑我看错了！”走过来的守卫队长哈哈大笑着，毫不掩饰自己的喜色，“您知道吗？我奉命在这里就是为了，呃，抓捕您。”
　　“你为什么会伪装成那个旅店的老板？”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里是最好看到军营的地方！想必大小姐您也发现了，不然，您也不会到那儿来。”守卫队长拨弄了一下头上仅剩的几根毛发，咧着嘴笑了笑，“不过，我还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自投罗网。”
　　“这不是自投罗网。我是来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您真会开玩笑，就像还有父亲庇护时一样天真。大小姐，您现在有什么？”
　　有什么——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
　　米璐只要一个命令，就能打掉哨塔上的八个哨兵，告诉他自己到底有什么。
　　但如果这么做了，她也就没有了来这里的意义。
　　如无必要，她还是不想用八个本地家庭来做什么演示。
　　“我什么也没有，但只是暂时的。”
　　“也就是说，您是过来给我送四十万的？”
　　“啊？”米璐愣了愣，“我的悬赏价格已经到四十万了？”
　　“那是当然，大小姐。伯爵大人找自己的姐姐找得很急，我想，他一定很急切地盼望您回去。”
　　“可我一点也不想回去。我记得你，阿尔·贾德。我们就不能谈谈？你看，如果你跟着我，等我打回了拉汶亚，你就是第一个大功臣。”
　　“对于大小姐您能记住我的名字，我感到十分荣幸。不过，您到底要拿什么来打回拉汶亚？”
　　“这里。”米璐朝着守卫队长身后的卫兵抬了抬下巴，“这些士兵不都是你的人？有了他们帮我，这个村子就是我的了。”
　　“嗤。”队长看着面前的少女，对她的理想化有些啼笑皆非，“好主意，这个主意实在太好了。但大小姐，如果拉汶亚卫队过来，我不知道您的下场如何，但我肯定是免不了被挂在墙上风干的。”
　　“那……”
　　早就把他性格掌握的一清二楚的米璐没有反驳，而是低下头，故作紧张地用脚尖扫了扫积雪。
　　“那其它的条件呢？”
　　“什么条件？”
　　“我——”米璐仰起头，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卡斯缇亚家族的大小姐，我自己，够吗？”
　　“……”
　　和自己那四个手下之前的表情一样，这次，守卫队长的表情也凝固住了。
　　他从没想象过以前高不可攀的拉汶亚继承人——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清楚，拉汶亚的法统到底属于谁——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幅样子。
　　出于自身利益，他很想开口拒绝。但看着月光下少女的容颜，他又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拒绝？
　　要不……还是答应？
　　她以前的身份再显赫，现在也只是个孤身一人的小姑娘，什么都没有。只要骗到了她的身体，就算自己事后反悔，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从拉汶亚空降来的守卫队长记得米璐·卡斯缇亚以前在拉汶亚城时到底如何作威作福、趾高气扬。如果能让这样一个女人为了有求于己而主动承欢，那……
　　光是想想，他的某个部位就已经有了反应。
　　“大小姐，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两个人详细谈谈。”
　　“好，我们去刚才的旅店吗？”
　　守卫队长舔舔嘴唇：“不，不不不，那种破烂地方可配不上您。”
　　“……那好吧。对了，旅店里的那个人是我的护卫，别去碰他。”
　　“当然，当然，您才是最主要的！我们快点走吧。”
　　米璐用色诱的手段算计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付这种男人，她更是一抓一个准。
　　守卫队长性格里的[色欲]比图娅表现得直接百倍，在米璐的身份所带来的刺激感下，他显得对某些事情急不可耐。
　　在带着米璐进入军营后，他将她领到了一处三层石质建筑内。
　　和米璐的猜测一样，这处军营里果然不只是营房，也有给军官居住的公寓。公寓里的环境不说豪华，但和旅店那个猪窝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请您走在前面，大小姐。”
　　虽然有些精虫上脑，担心被背刺的守卫队长还有所提防，故意让米璐走在了前面。
　　为了不让他起疑心，米璐表现得十分配合。直到在进入房间后，她才借着说自己要先洗澡的机会，往身上的手枪上装了消音器。
　　“这么快？”
　　见米璐进入浴室不到两分钟就再次出来，已经解开上衣坐在火炉边的守卫队长不禁有些奇怪。
　　发现他已经察觉到不对，米璐也没跟他废话。
　　她用了一秒钟时间把他的战斗属性降低了5点，然后拔出手枪，对着队长的肚子就是一枪，并在他惨叫出来前箭步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身上搜了一下。
　　果然，有着防备的守卫队长在身上带了一柄短刀——这也省了米璐去其它地方弄武器的机会。
　　将短刀往他手里一塞，再重新拿过来，米璐直接拿下了[黑薯村卫队长]的头衔，并招募了军营内的所有守卫。
　　之后，她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再次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过后，粉色的粘液溅了一地，守卫队长的身体也停止了挣扎。
　　“啐。”
　　对着尸体啐了一口，米璐收回手枪，用对讲机向埃布尔报了个平安。
　　随后，稍微调了下频道的她直接对已经在村长住处附近的A小组下了命令：
　　“第一组，行动开始。”

第六章 决议解锁
　　村庄和村庄间的差距，有时候就和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一样。
　　像垒石村那种小村子，全村上下人口不过两百，举目望去或是朋友、或是亲族，油水捞不到半点，事情却一点不少。在这种地方认真当个村长，着实是个苦差事。
　　而在名字同样土气的黑薯村，情况则完全不同。
　　这个已经有城镇规模的村庄扼守要道，有足够的出入人口提供资金和发展。光是黑薯村当地人一个星期的金币结余，就超过了垒石村整整一年的现金流入。
　　如果要问什么是普通人享受生活的最好方式，在这种既没人管、油水又多的地方当村长绝对是个有力选项之一。
　　事实上，黑薯村的村长本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嘿嘿。”
　　坐在自己奢侈的豪宅卧室里，村长搂着手边的女孩，望着窗外的飞雪，又看看雪地中艰难跋涉的行人，忍不住砸吧着嘴，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大部分人追求的东西无外乎一个人无我有，能坐在温暖的房间里看着那些平民像蚂蚁一样奔忙，对他来说，本身也是一个娱乐节目。
　　“过来，我的小松鼠。”
　　借着娱兴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后，他又倾倒酒瓶、倒上半杯葡萄酒，命令像宠物般恭顺依偎在身旁的女孩凑了过来，将酒淋在了她的胸口。
　　习惯了室内温度的女孩被冷得打了个寒颤，脸上却依然陪着谄笑。
　　伸手在她柔软的胸口揉了揉，村长伸出舌头，开始准备享用自己最喜欢的“带质感的葡萄酒”。然而，正当他马上就要下嘴时，他房间的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些家伙在搞什么？”
　　这阵脚步声让村长很是不悦——他记得自己不止一次地说过在这个点不要打扰自己。显然，那些毛手毛脚的仆人没把这句话听进去。
　　放下手里的酒杯，他皱着眉头、准备起身去看看情况。而几乎是在他起身的同时，随着一声巨响，卧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
　　紧接着，几名手里拿着奇怪短矛的人鱼贯而入，瞬间控制了整个房间。
　　“啊——！”
　　突然到来的不速之客让房间内的女孩尖叫了起来，但她马上就被一名闯入者按倒在地，堵上了嘴
　　见到他们动作这么利落，还以为这是场意外的村长这才感觉到了情况不对。
　　“搞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军营就在附近，你们难道不怕死吗？”
　　“你没必要知道。”
　　刚刚解决了一个人形警铃的士兵斜了他一眼，用枪口刺刀指着他的胸口，命令他跪在了地上。十几秒后，他寄希望于能去求援的村财务官也被像拖死狗一样拖了进来。
　　见到自己这个不靠谱的手下，弄不清情况的村长总算有了发泄愤怒的对象：
　　“怎么回事？这他妈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明显挨了一下的财务官捂着还在流血的额头，声音里满是惊恐，“村长，我正在下面计算账目，这群人突然闯了进来。”
　　“那我的仆人呢？守卫呢？”
　　“守卫都被他们放倒了，那些该死的仆人也没帮我们，只是眼睁睁的在那看着。”
　　“没一个人去报信？”
　　“……”
　　财务官没有说话，只是用绝望的表情摇了摇头。
　　这下，刚刚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的村长也彻底瘫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想要和外面的行人互换一下处境——可惜，光是想想，什么也改变不了。
　　“各位，各位，别动手。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商量。”
　　知道接下来只能靠自己，村长朝着闯入者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希望可以和平解决这件事情，但屋内的各个闯入者都抱着武器警戒着周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见他们无动于衷，他又哆哆嗦嗦地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了几张银帆商会的存款券，伸手递了过来。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后，那名离他最近的闯入者总算走了过来。
　　他满以为对方已经被打动，结果没想到，他只是拿起绳子，把他连手带存款券都绑在了后面。
　　“哎哟……轻点，轻点儿！”
　　这次，真的没有一个人再理他了。
　　“头儿，我们搞定了。”
　　村长的喊痛声中，负责带队行动的闯入者拿起一个黑色盒子，自顾自地向某个人报告了情况。
　　十几分钟后，随着第二阵脚步声响起，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女快步走了进来。
　　“你，你是……”
　　村长惊讶地看着进来的少女，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的身份。但更让他惊讶的，还是她身后的士兵。
　　那些士兵他都见过——全他妈都是黑薯村卫队的人。
　　短短两秒内，村长的脑子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准备脱口而出的称呼也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卡斯缇亚大小姐，您、您终于来了！”
　　……
　　“……？”
　　米璐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
　　她已经通过无线电知道了A小组的行动成功，但这家伙当头就是一句“您终于来了”，差点让她以为这里的村长也和约伦·暗石一样，其实也是个忠心于她的“地下党”。
　　不过，在听完手下的对情况的介绍后，米璐还是很快弄清了情况：这个村长不是什么地下党，只是一个比较识时务的地头蛇。
　　这种人自私，贪婪，的和骨气两个字根本不沾边。可敌人软骨头，对她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米璐没有管理经验，手下也没有除萨拉尔之外的管理人才。管理村庄这种事情，暂时还是交给原本对这里熟门熟路的村长最好。
　　有整个黑薯村卫队在手，一个村长翻不出什么大浪——当然，一些必要的“监督机制”也必不可少。
　　在安排跟着自己的几名守卫之后负责监视村长后，米璐示意他从地上起身，仍然让他在这里担任同样职位。
　　“好了，起来吧。”
　　“谢谢，谢谢大小姐！”
　　虽然村长很担心自己之后的前途，但此时此刻，他还是跪倒在地、真心实意地表达了对米璐的感谢，并发誓自己会永远效忠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
　　米璐本来还期待着他的所属能变成自己，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宣誓没用，还是他怀有二心，在他三跪九叩之后，米璐也依然没收到除萨拉尔父女外的第三个“英雄单位”。
　　倒是另一边，之前一直卡在那里的系统任务成功发出了完成提示：
　　【普通任务[控制拉汶亚境内的任意一处村落或城镇]完成，获得2000经验，解锁决议功能】
　　【新增普通任务[控制拉汶亚境内的任意三处村落或城镇]，任务奖励：3000经验，获得两次随机控制台指令使用权】

第七章 子菜单
　　完成任务奖励的2000经验不够米璐升级，新出现的任务也算按部就班。
　　控制台指令曾经救过她的命，可这种抽奖似的玩意不一定就能抽到好东西——她手里捏着的那条强制宣战代码就是证明。
　　比起需要运气的指令轮盘，完成这个任务所解锁的[决议]功能才是让她最惦记的东西。
　　“就按我说的来，别把风声走露出去。”
　　因为预计摸索清楚新功能需要一定时间，米璐按捺住心里的好奇，没有马上打开系统，而是在等到这边悄无声息地收尾后，这才回到旅店、和埃布尔重新进行了汇合，并在房间里打开了新增加的决议面板。
　　决议面板的UI风格和之前的所有面板一脉相承，但其文字量却远远超过了它的所有“前辈”。
　　有些眼花缭乱地米璐调整了好几次界面距离，这才将每个文字都缩放到了合适的大小：
　　【决议】
　　当前政治点数：220（每月+30）
　　活动中的决议：无
　　[宣传活动]
　　1.正统性宣传（阶段1）（消耗10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1个月）——在所辖领地及周边地区宣扬你作为拉汶亚正统继承人的确凿证据。通过一系列对于继承法的梳理，大部分尊重王国法理的民众将重新审视现任领主地位的正当性。
　　2.煽动性宣传（阶段1）（消耗10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1个月）——在所辖领地及周边地区宣扬虚假情报、制造紧张情绪，并散布拉汶亚现领主的负面消息。通过对周边威胁的渲染及对领主无能的抨击，普通民众对现任领主的观感将大大降低，并将在影响范围内引发小规模骚乱。
　　3.正义性宣传（阶段1）（消耗10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1个月）——在所辖领地及周边地区宣扬你的善行和对抗异族的丰功伟绩。耳濡目染之下，受影响区域的民众对你的态度将有所改观。
　　4.革命性宣传（阶段1）（消耗10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1个月）——在所辖领地及周边地区宣扬唯物主义与革命理念，并宣称你将作为拉汶亚的解放者持续战斗。通过宣传攻势，所有对此有所耳闻的底层民众都将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但同时，你的正统性会相应下降，并遭到另一部分民众的敌视。
　　[政治行动]
　　1.宣布发动继承人战争（消耗15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 立刻）——以拉汶亚正统继承人的名义，你将正式宣布发起对僭位者的继承人战争。战争发起后，你将与拉汶亚处于敌对状态；此决议将解锁部分连锁决议。
　　2.宣布区域独立（消耗15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 立刻）——以现在掌控的所有领地宣示独立，即日断绝与光辉王国的一切臣属关系，并不再承认王国内部的任何跨领地法令与领地战争限制。宣布独立后，你的新政治实体将遭到王室的敌视，并有50%的几率被光辉王国宣战；此决议将解锁部分连锁决议。
　　3.承诺和平（消耗5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 立刻）——告诉你的民众，以后——至少一段时间内——你的领地不会再发生战斗；所有领地的生产力和凝聚力将得到些许提升，每月政治点数+5。
　　4.言论规制（消耗10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1个月）——不·准·说·米·璐·坏·话；用规制手段压制、清除领地内的负面传闻，比如某些和色情内容沾边的东西。
　　[资源勘查]
　　1.在东部荒原寻找金属矿（消耗25政治点数，完成时间1个月；需要占用3个民用工厂）——铁、铝、钨、镍、铬、铜……产能的扩大需要各种常见和不常见的金属。找到它，发现它，然后告诉它你需要它；决议完成后在随机地点发现一个随机金属矿。
　　2.在东部荒原寻找煤矿（消耗25政治点数，完成时间2个月；需要占用3个民用工厂）——黑色的金子，星球的馈赠。只要有，就永远不会嫌少；决议完成后在随机地点发现一个随机煤矿。
　　3.在东部荒原寻找油矿（消耗25政治点数，完成时间2个月；需要占用3个民用工厂）——钢铁的血液。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还没人发现它的价值；决议完成后在随机地点发现一个随机油矿。
　　4.在东部荒原寻找铀矿（暂不可用）
　　[特殊决议]
　　1.争取翠石堡支持（阶段1）（消耗15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2个月，消耗两百万克伦）——利用毒蛛的关系，争取翠石堡领主在可能的继承人战争中放弃中立，在表态上倾向于你；80%概率成功。
　　2.争取中央权力支持（阶段1）（消耗15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3个月，消耗五百万克伦）——利用洛洛米的关系，在王都对重要政客和王室成员进行游说，将拉汶亚现领主僭位的事实进行重申，并指明肃正王国法律的必要性；50%概率成功。
　　“……”
　　认真浏览完这一大串可用决议后，少女揉了揉鼻梁，缓解了一下自己的眼花。
　　看完了【决议】功能的子菜单，她已经可以对它做出一个简单总结：
　　新解锁的决议功能总共有宣传、政治、资源和特殊决议四个大类，每个大类的分工也很明确。因为是发生在现实世界，这些决议的反馈都并不是简单的数值，而是某些带有混沌性质的阶段性变化。
　　每一个受影响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只要受影响的人继续存在、活动，决议对他们施加的影响就会一直持续下去——这种能够长期维持的变化比游戏更加贴合实际，也正是米璐需要的。
　　光从决议列表来看，米璐现在有不止一个想要立刻付诸实行的计划。
　　不过，在启动决议之前，她还需要先弄清楚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政治点数到底是怎么来的。
　　除了特殊决议需要资金、勘探决议需要占用工厂外，其它所有决议需要的东西都是纯粹的政治点数。
　　所谓的政治点数，在游戏中是人力、影响力、资金和外交声誉等要素经过简略后糅合在一起的代表性数值，而在她的系统面板里，决议需要的政治点数也简单粗暴地继承了“一个数字代表一切”的方法。
　　这样下来直观是直观了，就是米璐很难理解，她到底要怎样才能确认政治点数的具体获得方式、并一直让它保持正增长。
　　决议里有一些能够增长政治点数的内容，但那肯定不是全部。
　　这种问题，除了绿松石，世界上恐怕也没有第二个能够解答的人了。

第八章 政治点数
　　“绿松石，我有事情找你。”
　　米璐和绿松石之间的联系不用借助任何工具。心里有了这个念头，她自然是说干就干，联系起了绿松石。
　　绿松石的身体实际上就是个仿生人，根本不用睡觉，自然也谈不上晚上被打扰休息。
　　[绿松石收到。有什么需要吗？]
　　“是这样的，我刚刚完成了一个普通任务，并解锁了决议能力。不过，我不太清楚决议需要的政治点数的获得方式。”
　　[先驱系统已经尽可能贴合你的常识进行了自我改造，为什么你还是不能理解？]
　　“这可不能怪我，谁让那个数值没有任何注释的。”
　　[╮(╯▽╰)╭]
　　通讯对面沉默了几秒，然后发来了一个表示无奈的颜文字。
　　[简单来说，政治点数与你控制的聚居地规模、人口数量、军事影响力与声望正相关，是一个经过综合计算后的数值]
　　“那我现在30点每月的点数收入是怎么来的？能给我列一个表吗？”
　　[肯定，请稍等]
　　或许是米璐的这个问题并不敏感，绿松石这次答应得很快。
　　[按照计算因子，你当前政治点数收入的影响因素如下——]
　　[基础点数+5每月]
　　[完全控制的聚居地+12]
　　[未完全控制的聚居地+8]
　　[商业合作+2]
　　[人脉关系+3]
　　“还能更详细一点吗？”
　　[没有权限]
　　“好吧。”
　　再次碰到权限盲区，一直不知道绿松石G点到底在哪的米璐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她这次没能完全问到想要的东西，不过，这次交流也不是全无价值；通过绿松石列出的项目，米璐可以确定，领地提供的政治点数才是各个加分项中真正的大头。
　　换句话说，在没有决议之外的地方消耗政治点数的情况下，随着她的地盘逐渐扩大，她以后能获得的政治点数将会只多不少，不愁陷入枯竭。
　　有了这个机制兜底，她用起决议来，也算是有了底气。
　　重新扫视了一遍决议列表，米璐十分干脆地点了[资源勘查]中的“寻找金属矿”和“寻找煤矿”两项，又在想了想后，点了处于第1阶段的“正统性宣传”。
　　系统提供的四个宣传决议每一个都有打动她的点。如果是玩游戏，米璐绝对会凭借喜好，直接选择“革命性宣传”。
　　只是，现实不是游戏，失败之后也不能S/L。到目前为止，她走的都是依靠米璐·卡斯缇亚的正统继承人身份重新夺权的路子。
　　在这种情况下，煽动性宣传和“魔钢生意”重合，并有损领地利益；正义性宣传意义不大，且里面的“对抗异族”虽然是某种程度上的实话，但她本身也控制着怪物军队。在谎言上投入多了，到时候要扭过头来会很麻烦。
　　至于最后的革命性宣传，更是完全不适合米璐现在的情况——光是它的阶段1就会遭到周围领主和上层民众敌视，到了阶段2阶段3，估计得和“宣布区域独立”一样，直接让自己变成齐宣王，就算找死也不带这么找的。
　　[在东部荒原寻找金属矿 开始执行，政治点数-25]
　　[在东部荒原寻找煤矿 开始执行，政治点数-25]
　　[正统性宣传（阶段1） 开始执行，政治点数-100]
　　按下确定按钮后，决议执行的消息一刷而过。
　　三个决议下来，米璐的政治点数瞬间从220掉到了70，手上的可用工厂也从十三个变成了七个。
　　产能的突然下降让她有点不适应，但勘矿这种长期投资晚做不如早做，如果能找到什么稀有金属矿，就算只有七个工厂，生产现代化设备的速度都会要比之前十三个时更高。
　　“米璐小姐，你在和谁联络吗？”
　　“嗯。”
　　米璐能够完全信任埃布尔，所以在联系绿松石时，她也没专门背着他。
　　“我和绿松石交代些事情，怎么了，埃布尔，有什么情况吗？”
　　“不……米璐小姐，你先忙你的。”
　　“我已经和她说完了。”关掉面板，少女转过了身，看着他，“说吧，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呃……”埃布尔挠了挠头，“其实也没什么，米璐小姐。我只是有点感叹。我们就这么成功了，甚至都没经过战斗。”
　　“觉得自己没派上用场？”
　　“有点儿。”
　　“这种想法可不对。我们这次兵不血刃，只是因为我们运气好罢了，你现在不觉得，等到了需要战斗的时候，你和其他人所学会的一切都会表现出价值的。”
　　“我知道这点，米璐小姐……你就把我刚才的话当成牢骚好了。”
　　在被米璐开解这件事情上，埃布尔的心里其实有些矛盾。
　　有时候，他真的很希望米璐能用这种温柔的态度和自己多说些话。可她真这么做了时，他又感觉自己在平白浪费米璐的感情和精力。
　　矛盾找不到解决办法，他也就只能选择逃避，用其它话题来转移这种纠结：
　　“米璐小姐，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公开身份，接管这里？”
　　“不，暂时还不合适。”
　　米璐摇了摇头。在刚刚点完三个决议的情况下，她不适合再和拉汶亚起什么大的冲突。
　　在确认决议之前，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时间表：勘探金属和正统宣传这两个协议都需要一个月才能完成。等它们完成的时候，正好也是萨拉尔父女的行动结束的时候——那才是她真正动手的机会。
　　到时候，“魔钢生意”和米璐的宣传攻势将共同在拉汶亚引爆混乱，给她完成下一个任务创造最好的时机。
　　“埃布尔。”
　　看着一直想帮上自己忙的剑士，米璐想了想，忽然问道。
　　“如果我把这个村子交给你，你能管理好吗？”
　　“我？”埃布尔微微一怔，“米璐小姐，别开玩笑了，我根本无法胜任这种事情。”
　　“嗯……”
　　被拒绝的米璐点点头，没说什么。
　　她这句话只是随口一问，但在问出来之前，她的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埃布尔会如何回答。
　　埃布尔的管理能力并不高。要想让他出色的履行行政任务，只能动用人物编辑器，修改他的管理属性。
　　然而，由于不管增加还是减少属性都需要消耗修改点数，修改器所进行的属性修改实际上是不可逆的。
　　对手下的兽人和狗头人，米璐可以随便修改点数、让它们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但对身边的人，她还是倾向于把点数捏在手里，也好有备无患一点。
　　“埃布尔，要是你不愿意接手，这里就还是只能由之前的村长继续负责了。”
　　“他值得信任吗？”
　　“不值得，所以我派了人一直盯着他。有了那些监工，我相信他会努力表现得让我觉得值得的。”
　　“要是这样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对了，米璐小姐，我之前看到那个守卫队长对你有些动作……”说到这里时，埃布尔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生硬和紧张，“他……他逼迫你了吗？”
　　“别担心，那家伙没碰到我一根汗毛就被我干掉了——走吧，埃布尔，我们换个地方。”
　　“回去？”
　　“不，是在这找个真正能睡觉的地儿。”

第九章 拉汶亚的来信
　　尽管知道这句话可能有些歧义，但此时此刻，米璐的心里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开了一天车，又经历了一次行动，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从这家从房顶到地板到散发着穷酸味的旅店离开后，米璐和埃布尔直接去了守卫队长在军营的公寓，在那里的软床上休息了一晚上。
　　当然，是分床。
　　……
　　米璐很累，可埃布尔看上去比她还累。
　　第二天上午，米璐比埃布尔先一步醒了过来。在确认自己是第一个起床的后，她用自带的牙刷毛巾洗漱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在队长公寓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了东西。
　　因为对黑薯村的情况尚不完全了解，她不可能马上回去，而是需要先留在这里观察几天、确保这里会不会出乱子。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能做的并不只有干等：被她杀死的守卫队长是直接从拉汶亚过来的，并在这待了至少三个月。这就代表着，他的住处里一定有一些和拉汶亚城有关的信息。
　　仔细搜索了公寓房间的每一处后，米璐果然有了一些发现。
　　首先是一张委任状——从委任状上，米璐可以判读出，那个守卫队长在来黑薯村前一直在拉汶亚卫队任职，并担任着她弟弟的私人卫队成员。这次来这里，他也是只身前来，并没有从拉汶亚卫队带来更多士兵。
　　这解释了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一个士兵阻止守卫队长被她色诱：作为本地人，他们对这个新上任的队长显然畏惧多过尊敬，所以不想蹚这趟浑水。
　　而对米璐来说，这也是个好消息。
　　这里只有他一个空降兵在，就不会再有另外的人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回去，她原定一个月后开始的计划也不会受到干扰。
　　——啪。
　　随手将手里那张用厚重狼皮装裱的委任状扔到一边，米璐扫开面前的一沓纸张，继续检查起了剩下的东西。
　　除开委任状后，剩余的书面文件无一例外，都是些守卫队长和拉汶亚往来的信件。
　　不知道是不是他有阅后即焚的习惯，还是拉汶亚那边要求他这么做。这些信笺里只有他寄到拉汶亚去的，没有从拉汶亚寄过来的。
　　此外，他保留的信件上也没有他的印章，应该不是发给拉汶亚的信件原文，而是他自己留下来的手抄副本。
　　光靠这些单方面寄出的信件，一般人很难看出什么来。好在米璐十分清楚他来这里的任务，即使在没有来信对照的情况下，她也能推测出拉汶亚来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第一封回信副本的寄出日期是1147年9月17日，也就是米璐刚从拉汶亚地牢逃出来，来到糠草镇的这段时间。
　　回信的是守卫队长对米璐弟弟本人的报告，在报告里，他通报自己已经到达了黑薯村，拿到了这里的卫队控制权，并且抱怨了一番这里的本地人似乎并不心甘情愿听他差遣。
　　第二封回信的落款时间是10月2日，在那个时间点，米璐刚刚在铁矿站住脚。而这里，守卫队长同样也完成了对监视点——也就是她和埃布尔昨天去的那家旅店——的建设，并加固了黑薯村的关卡。
　　第三、第四和第五封回信同样都是在十月。前两封信的内容相同，全是在报告自己已经执行了贝尔特伯爵的命令，在村子各处张贴了对米璐的悬赏令，并散布了一些关于她的恶劣谣言；最后一封信则充满了诚惶诚恐，似乎他受到了贝尔特的责怪。
　　算算时间，这个时间正好是米璐的身份被确认，并挫败了第一次暗杀的时间。那次暗杀和黑薯村没太大关系，守卫队长这幅态度，应该是因为她弟弟把行动失败的怒火发泄在了所有搜捕参与者的头上。
　　从第六封回信开始，剩下的回信都变得规律了起来：十一月，他按上、中、下旬的原则分别给拉汶亚发了报告，在努力表现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同时，报告了还没有发现米璐的情况。
　　而在十二月，情况同样如此。
　　至于今年一月份……
　　米璐翻了翻，没找到今年的回信。
　　看来，是她来得太早，打乱了他的汇报日程。
　　根据这些回信综合分析，从十月份结束后，她的那个倒霉弟弟就没再把黑薯村当成一个能有所发现的地方。结合她之前从委任状提取出的信息，至少一个月内，黑薯村的安全不会有太多问题。
　　“米璐小姐，你起得好早。”
　　米璐检查完信件后已经到了中午。这时，总算睡醒的埃布尔也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看到坐在桌前的少女，他有些惊讶地打了个招呼。
　　“已经不早了。”
　　米璐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用桌上的装饰剑鞘挑开了窗帘。经雪地反射的冬日阳光射入室内，让两人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我们昨天都睡了挺久的，现在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埃布尔，我们待会去村子里吃点东西，顺便再看看街面上有没有异常，怎么样？”
　　“嗯，米璐小姐，都听你的。”埃布尔点了点头，同时也注意到了桌上的信件，“那些是？”
　　“守卫队长给拉汶亚的回信副本，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内容。走吧，我们去弄点吃的。”
　　“好嘞。”
　　见米璐没把它们放在心上，埃布尔也随即对它们失去了兴趣。
　　现在的时光像是埃布尔曾经做过的一个梦：一个充满阳光的陌生地方，只有他和米璐两个人，没有公务，没有负担。
　　即使窗外白雪皑皑，他依然觉得这种感觉十分舒适。
　　走出军营大门，两人来到街道上，沐浴着久违的暖阳，每一步都将积雪踩得沙沙作响。
　　有时，埃布尔会忍不住用余光瞥一下身边的少女。
　　她就那么哼着歌，微笑着，就像她以前住在自己和图娅临时租的房间时那样。
　　“埃布尔。”
　　突然听到米璐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偷瞄被发现的少年咳嗽了一下：“怎么了，米璐小姐。”
　　“没发现吗？”米璐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天空，“雪停了诶。”
　　闻言的剑士伸出手，空气中有南来的冷风掠过，却没有一片雪花飘落。
　　“的确是停了。看来，这个寒冬快要过去了。”
　　“嗯，不过化雪天也很麻烦……”少女低下头嘟囔了两句，又重新笑了出来，“不谈那些麻烦事了，你想吃什么？”
　　“能有点饱肚子的就好了，比如烤肉什么的。”
　　“这么巧？我也想吃肉。”
　　米璐昨天下午只在路上吃了个罐头，晚上更是没吃任何东西，一直熬到今天中午，肚子已经咕咕直叫。
　　和埃布尔一拍即合后，两人找了家看上去顾客不少的餐厅，在里面要了两份烤兽肉。
　　在吃饭时，米璐凑巧听到了一些关于“魔钢生意”的传言。和她之前遇到的投机者不同，在黑薯村投宿的这些“投资人”都是听到消息后，千里迢迢从翠石堡专门赶来的。
　　有这么些投机者上赶着给自己送钱，米璐要不是不能公开露面，简直都有些想要自己上去对他们表示感谢了。
　　……
　　“呜，饱了。”
　　半小时后。
　　和埃布尔一起大快朵颐了一番，吃饱喝足的少女重新返回了军官公寓，并以此为据点，继续在这里留守观察了两天。
　　这里的村长没有让米璐失望：他虽然是个保守、且溺于享乐的典型封建官僚，可办起“保持稳定”这种事来，却做得一等一的好。
　　确认这里的情况稳定后，米璐也重新调整了一下部署，让跟着自己过来的黄铜义勇军士兵权且撤了回去，一来是重新巩固黄铜要塞的防御，二来也是避免引起当地人的怀疑。
　　有着两百个完全忠诚的黑薯村卫队在，她已经不需要黄铜义勇军再留在这里。只要车队不走，就算拉汶亚那边有什么行动，她也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更何况，这几天里，村子里还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对她不利的风声。
　　米璐在黑薯村的枯燥观察工作持续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一名守卫队副官送来的一封信件总算打破了她的无聊。
　　这封信件由拉汶亚法师的魔法信鸽传送，需要指纹对应才能解锁。
　　米璐对这种先进的保密手段有些惊讶，同时也有些棘手。最终，为了解开魔法火漆，米璐也只能委屈一下被自己一枪爆头的守卫队长，将他被冻得硬邦邦的尸体挖了出来，用他的手印做了个确认。
　　随着他苍白的手指接触到魔法火漆，固定信封的魔力系带很快松开，袒露出了信件的内容。
　　信件的内容和守卫队长前两个月收到的每一封信一样，都是对于黑薯村有没有抓到米璐的例行询问，并额外追问了一句他这次的回信为何不太及时。
　　但和米璐之前推测不同的是，信件最后的署名不是她的弟弟，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法林·珀拉尔格。

第十章 陀螺米璐
　　"法林·珀拉尔格？"
　　米璐乍一见到这个名字，只是莫名觉得它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反应了过来，珀拉尔格这个姓氏似乎和塞西尔一模一样。
　　珀拉尔格在王国语中的词源是“天马”，除了塞西尔外，米璐目前还没见过其它人也姓这个。
　　虽然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挺多，但碰到这种事，她多少还是有点在意。
　　如果不想让拉汶亚那边知道黑薯村已经失守，她就必须要模仿守卫队长的口吻回复这封来信。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将回信时间押到明天。
　　今天晚上，她需要通过之前定好的联络窗口分别联系一下塞西尔和约伦·暗石。
　　联系塞西尔，是确认一下这个叫法林的家伙是不是她的哪个亲戚。而联系约伦·暗石，则是为了打听一下对方的身份。
　　能代表领主和守卫队长直接通信，代表着此人深得她弟弟的重用。既然如此，他必然对拉汶亚十分熟悉，甚至很可能就是老伯爵麾下的某个廷臣。
　　同为为老伯爵效力过的旧臣，约伦·暗石很可能对这个名字有所印象。
　　“喂喂——有人吗？”
　　傍晚时分，吃完了晚餐的少女回到已经开到军营待命的装甲车内，用车载电台和所有人进行了常规联络。
　　今天所有人都到的很准时，米璐也按她所想的那样问到了法林·珀拉尔格的情况。
　　对于他，两个人都回答都很简单：塞西尔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和自己同姓的家伙，也没有像米璐一样的什么姐弟孽缘；约伦·暗石则在仔细回忆一番后告诉米璐，在拉汶亚城堡，他从来没有见过和听说过一个叫法林·珀拉尔格的人。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叫法林的联络人的身份就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他是贝尔特·卡斯缇亚在篡权之前瞒着父亲、秘密发展的部下。
　　要么，他就是和暗榕杀手一样，被莫兰领女公爵从北方派来帮助她弟弟的助手。
　　这两个结果中的哪一个都和老伯爵与塞西尔无关，也就是说，在处理他的事情上，米璐不用有什么顾忌。
　　心里有了底后，第二天一早，米璐便在手下的黑薯村卫兵里找了个仿写能力强的人，根据守卫队长的回信副本伪造了他的笔迹，向拉汶亚城寄出了“一切无事”的回信。
　　米璐本来还想在信件寄出后继续在这里待上几天，确认一下这封回信有没有遭到怀疑。可一天还没过去，她就在检查车载电台的录音时收到了来自黄铜要塞的信息。
　　因为对莱登并非完全信任，米璐没有给他专门留下电台。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聪明，居然知道通过送黄铜义勇军回去的卡车发来了讯息。
　　信息的内容不算严重，只是警告，而非求援。
　　至于警告的是什么……
　　不用莱登详细描述，只是看一眼黄铜要塞附近的战术地图，米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昨天还是一片红点的黄铜要塞西北方忽然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几百个敌对蓝色标记，很显然，这是暮辉领边防军已经走完了莱登之前告诉过她的行动流程，正式向黄铜要塞派出了攻击部队。
　　意识到这点后，米璐很快调出军团列表，着重检查了一下第1和第4军团的满员率——两者的满员率没有变化，意味着并没有激烈战斗发生。
　　结合边防军部队与黄铜要塞间空出的五公里距离，米璐判断，对方也是发现黄铜要塞防守兵力不少，所以没有冒险进攻。
　　她拿不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往好了想，对方可能慑于黄铜义勇军的实力不敢真正进攻，只是需要做做表面功夫、应付一下上面的长官。往坏了想，他们也很有可能是在等待后续部队的支援。
　　要是情况是后者，米璐最有力的回应就是立刻组织部队主动出击，在对方完成集结前击溃他们。
　　但战术胜利，总要让步于战略上的考虑。
　　数百名职业军人的损失不是什么能随便揭过的毛毛雨，如果在这里歼灭了这支边防军，她和暮辉领的梁子就结大了。
　　在拿回拉汶亚之前，米璐不准备和任何其他领地公开敌对。这次具体要怎么处理，她还是得回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告诉赫里斯将军，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就赶过去。”
　　通过电台向在卡车里等待回信的叛军士兵嘱咐了一句后，米璐急匆匆地和埃布尔说明了一下情况，准备返回。
　　埃布尔没有对她的决定产生异议，但眉宇间还是有些忧虑：
　　“米璐小姐，我们还没确定拉汶亚的反应。现在就回去，这是不是有些仓促了？”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
　　米璐摊了摊手——她和埃布尔有一样的担心，可这次，她不过去也不成。
　　“我也没想到暮辉领的军队会赶巧在这个时候行动。我们现在还不能和暮辉领起太大冲突，我的意思是吓吓他们就好，但我怕莱登·赫里斯掌握不好这个度。所以……”
　　“我明白。”埃布尔打断少女的话，迟疑片刻后，突然说道，“要不，米璐小姐，这段时间就由我代你留在这里？”
　　“唔……也好。”
　　埃布尔的提议让米璐有些意外，可想了想后，她觉得这样安排一下也不错。
　　有村庄卫队作为安全保障，米璐不用担心埃布尔的安全。
　　留一个信任的人在，她也能更及时的知道这边的情况。
　　“埃布尔，你应该知道怎么用电台吧？”
　　“知道，我学无人机的操作的时候顺便学了这个。”
　　“那就好。除了我开的装甲车，这里还有辆装载物资的卡车，里面的电力还够持续一段时间。如果拉汶亚那边有回应，或者你有什么麻烦，都要及时告诉我。”
　　“放心吧，米璐小姐，我会好好替你看着这里的。”
　　“嗯。”
　　时间紧迫，米璐也没和埃布尔再说太多。在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目光后，她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准备离开黑薯村。
　　在领地不稳定的时候，米璐就是得和陀螺一样一直到处转。
　　还好她手上有些交通工具，要不然，光靠畜力赶路，她手下的这么大片地盘恐怕早就在基层管理者缺失的情况下分崩离析。
　　——轰！
　　下午两点，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提前找人铲掉车旁积雪的少女关上车门、一脚油门，向着来时的方向开了出去。

第十一章 风尘仆仆
　　因为化雪天导致的路面泥泞，米璐在路上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还好她的仓储里有备用车辆，能够直接提供备件。
　　在一路连续回收了两台同型号的装甲越野车后，她总算紧赶慢赶的在第二天中午来到了黄铜要塞。
　　见到南边有车过来，一直在等着米璐来的莱登·赫里斯不敢怠慢，主动去要塞外迎接了她。
　　“大小姐，您来了。”
　　“嗯。”
　　强撑着打起精神的米璐点点头，没说太多场面话。
　　她这一路算得上风尘仆仆；为了尽快过来，她连铁矿都没去，直接来的黄铜要塞。当她下车时，溅满泥浆印的车门甚至还带下了一些没来得及融化的碎雪。
　　在刚才离要塞有一段距离时，她就已经发现了远处暮辉领军队扎下的营寨。营寨的规模和米璐从地图看到的部队人数大致相应，但要弄清楚他们的详细情况，还是问边防军出身的莱登最为迅速。
　　“赫里斯将军，现在是什么情况？”
　　“边防军的人昨天早上来的这里，他们派出侦察骑兵围着我们绕了一圈，然后在晚上扎了营寨。”
　　“你能弄清楚他们的番号吗？”
　　“第三大队‘青铜’、第四大队‘飚风’、还有第七大队‘巨魔胆汁’，都是我的老熟人。”
　　对边防军编制了然于胸的莱登像报贯口一样把对方三个大队的番号报了出来，同时向米璐递来了一个蜡封水壶。
　　“大小姐，你一路应该累了，先喝点砂棘汁提提神吧。”
　　“谢谢。”
　　砂棘是种和仙人掌一样的耐旱植物，长相像粗大、凌乱的红色荆棘，让人望而生畏，但里面的汁液却很提神。
　　在糠草镇时，米璐就见到有人喜欢喝这个。
　　而要说她自己对这玩意的评价……提神是提神，就是味道和风油精实在差不了多少。
　　“咕……”忍着砂棘汁给喉咙带来的刺激喝下这个后，头脑清醒不少的少女擦擦嘴，继续问道，“赫里斯将军，既然他们是你的老熟人，有没有可能由你和他们谈谈？”
　　莱登苦笑了一下：“大小姐，你高看我了。我和他们只是公务上的熟，私底下，我看不起他们，他们也不待见我。如果我过去，他们恐怕巴不得拿我的脑袋回去请功。”
　　“那他们还真是一丘之貉。”
　　“边防军就是这样。比起他们，也许我才是异类。”
　　“不。”米璐摇摇头，把水壶还给了他，“应该说，你才是真正的边防军。”
　　“大小姐谬赞了。”
　　“话说回来，赫里斯将军，这种不作任何试探性攻击的扎营，也是你们边防军攻坚的常规流程吗？”
　　莱登想了想，说道：“我们打棘手的地方前通常都要建立一个前线营地，这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奇怪的是，已经一过去整天多了，他们除了侦查，却什么试探都没做……”
　　“这不符合他们的风格？”
　　“可以这么说。尤其是，这三个大队的大队长还都不是什么过于谨慎的人。”
　　“那……”米璐用食指抵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赫里斯将军，你觉得，他们会是在等什么？”
　　“我不确定。可能是法师，也可能是重型攻城器。为了防止被他们的骑兵截胡，我没往要塞外面派出斥候。”
　　“那我们就先上城墙看看吧。”
　　莱登告知了一些情况，但对米璐来说，这些情况还是不够。
　　要作出下一步决定，还是需要再洞悉一下敌方的情况才行。
　　“没问题。不过大小姐，他们短时间内不会进攻，您最好还是先休息一下。”
　　“不用，你的砂棘汁很有效，我现在一点都不困了。”
　　米璐通宵开车赶到这里，为的可不是先闷头睡上一觉。
　　摆摆手拒绝了莱登的提议后，她在要塞门口的石阶上刮掉靴底的烂泥，和莱登一起登上了黄铜要塞的城墙。
　　在西段城墙上防御的都是她手下的兽人步兵，零星夹杂着几个狗头人狙击手。见到米璐，在这里协防的狗头人领队米汗耸动着柔软的大鼻子，用米璐教给它的方式向她敬了个礼。
　　“卡……嘶……卡莉尔族长！”
　　“米汗，我们部队的状态有问题吗？”
　　“我们都……嘶……都很好！随时可以战斗！我让矮子地精在要塞顶上设置了三个迫击炮阵地，如果人类……嘶……发动进攻，我们的炮弹会提前打乱他们。”
　　“辛苦了，你做得不错。”
　　伸手摸了摸米汗毛茸茸的脑袋，米璐示意它回到阵位，然后自己在城墙上转了一圈。
　　也许是因为轮班，现在这个点，除了直接面对敌军的西侧城墙外，其它三面城墙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士兵。
　　看着兽人战士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意识到什么的少女忽然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军官：
　　“赫里斯将军，边防军对兽人的态度怎么样？”
　　“在他们看来，兽人只是些怪物。杀不尽，赶不绝，可也不会对暮辉领的核心领土有什么重大威胁。”莱登有些奇怪米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她。
　　“那如果说，占领这里的不是你们，而是一群兽人，边防军会怎么处理？”
　　“这个嘛……黄铜要塞对他们本身没有战略意义，如果这里是兽人占领，他们最多只是派人定期监视一下动向。除非兽人表现出更强的入侵倾向，才会考虑大动干戈——可这种事情已经几十年没出现过了。”
　　说到这里，莱登的表情突然变了变，显然是明白了米璐的意思。
　　“等等，大小姐，我懂了。不过，那些边防军的斥候之前抵近侦察过我们，也看到了城墙上有我的弟兄。而之前那些被打劫的商人向他们报告时，肯定也说了情况。”
　　米璐看着他，没有直接回应他的担心，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赫里斯将军，你去过兽人部落吗？”
　　“没有。”莱登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在见到大小姐您前，我根本不相信人类能够和兽人和平共处。即便是现在，我也觉得除了您之外的人类不可能在不打一仗的情况下进去。除非……”他顿了顿，“除非他们变成食物。”

第十二章 李代桃僵
　　“看来，你的想法能够代表大多数普通人的想法。”
　　“普通人？”莱登咦了一声，“也就是说，事实并非如此？”
　　“废话。”
　　米璐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她的主力部队已经在黄铜要塞部署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可莱登却一点也不了解兽人的风俗。看来，在他的心里，“夷夏之防”之类的东西还是十分分明的。
　　“兽人抓捕人类，除了用来当食物之外，也会像人类的奴隶主一样奴役他们。前线士兵也许不知道这个，但我想，边防军后面的决策者应该很清楚这点。”
　　莱登思索了一下：“所以大小姐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假装成被兽人奴役的人类？”
　　“没错。”米璐勾勾嘴角，学着塞西尔的模样打了个响指，“赫里斯将军，你之前不是说过，因为商队护卫实力增强，所以你在劫道时也投入了兽人部队吗？在向边防军报告时，那些商人肯定不会忽略这个情况。”
　　“妙啊，大小姐。的确，这样一来，那些报告就正好能成为我们被兽人奴役的‘佐证’！我之前在边防军干过，如果是我和我的弟兄们干了这几票，他们可能还会因为面子和利益来干我们一下。但如果面对的是赶不绝杀不尽的兽人，绝对没人会愿意趟这趟浑水。”
　　“看来，这个法子有些可行性？”
　　“我也不能笃定能够成功，大小姐。但以我的经验，这样瞒过边防军的几率不低。甚至，就算他们看穿了我们，恐怕也会好好利用这个借口，不会让自己白白送命的。”
　　“那就好。我其实也是突然想到的这个主意。既然有可行性，那就先这么试试吧。”
　　米璐原本的计划是以人类的身份和边防军谈谈，试试能不能用贿赂的手段解决点问题。如果不能，再展示一下手下军队的火力，看看能不能威慑住他们。
　　但既然现在有了更省点钱的办法，她自然不会放过。
　　莱登的话从一个角度透露了人类对东部荒原怪物们的政策——他们的底线是领地边疆，至于其他的，似乎不太上心。
　　对米璐来说，这无疑是个支持她在东部荒原随意活动的很好基础。可如果她是暮辉领领主，那这就不是个好消息了：
　　战争女神神谕的号召在东部荒野广泛存在。假如碎斧和怒牙两个部落因为所谓的神谕结合起来、大举入侵，猝不及防的暮辉领损失恐怕不会很小。
　　不过，仔细想想，就算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受损失的也都是些边地农民。
　　如果不是因为没地方住，他们不会在边境的荒凉地区定居。而财产的贫乏，已经注定了这些人几乎没有话语权。即使被怪物劫掠，他们一千个人的声音加一起也不如一个有钱商人的声音响亮。
　　好好利用这点，米璐在向北方发展时就能完全忽略来自人类领地的军事压力。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在确认了应对方案后，米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谈判代表。
　　要说聪明伶俐，米汗绝对在米璐的手下排得上号。但因为不确定人类会不会攻击使者，米璐最终还是没有让它出马，而是另外找了个基础属性高一点的兽人，将5点属性点数全堆到了它的谋略上。
　　属性编辑一完成，原本还显得有些笨拙的兽人眼里顿时有了灵气，说话也变得利落了不少。
　　“卡莉尔大祭司，谢谢您的提拔。”
　　“不用谢我，这是对你的提拔，但同时，也是一次冒险。”
　　“只要您一句命令，就算面前是千刃之狱，我也绝不会后退分毫。”
　　“别太紧张。这件事有点危险，可还没那么危险。”
　　将这名被提点的兽人带到要塞内，米璐当着莱登的面，和它说明了自己给它的任务。
　　它被米璐指派的身份是怒牙部落的一个战争头目。在一个虚假的时间线中，它于两个月前带着兽人们攻下了黄铜要塞，并奴役了这里幸存的人类。
　　同时，通过这些人类提供的消息，它又带着自己的部族兄弟们拦路打劫，接连劫掠了好几批运送异族奴隶的人类商队，抢走了他们的货物，用来当做繁殖工具——每一个听到这点的人类估计都会骂一句暴殄天物，可兽人没有赚人类货币的理由，也只有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才符合它们的行事风格。
　　这次见到有人类想要攻打这里，它决定亲自出面和人类谈谈，希望用一些从人类那截获的财物换取边防军退兵。
　　如果他们选择退兵，黄铜要塞的兽人会保证停止对过路商队的劫掠。而如果他们不退兵，这位被委以重任的“战争头目”则需要展现一下兽人的粗野气质，用背后的几千个同族狠狠吓唬一下那些不识相的人类。
　　“……就是这样。”
　　说完之后，有些口干舌燥的米璐再次喝了口莱登递来的砂棘汁，她对面的兽人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倒是莱登对这个方案有些疑问：
　　“大小姐，你是说真的？这次如果他们退兵，我们就再也不去拦路打劫了？”
　　“可以是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莱登愣了愣，没太弄明白：“怎么说？”
　　“我们截奴隶的目的是为了换钱。现在，在连续数月没有输入后，王国境内的异族奴隶价格应该涨到了一个离谱的程度。就算我们真的按照协议做了，只要我们能在下一批商队往返前将手上的奴隶出手，该赚的钱就一分不会少。”
　　米璐停顿了一下，随手塞上水壶塞子，继续说道。
　　“而等到我们以后什么时候缺钱了，再重操旧业，他们也阻止不了。”
　　“哈哈，好像也是。这方面，我还是没大小姐您懂得多。”
　　“赫里斯将军，没必要跟我装糊涂，我不需要有人拍马屁。”
　　“是，大小姐！”
　　“好了。”
　　将空空如也的水壶放到一边，米璐带着兽人，重新走出了要塞房间，并给它安排了二十个兽人战士作为随从护卫，以免边防军那边狗急跳墙，对谈判者下手。
　　计划已经制定，接下来，就是看看边防军那边怎么反应了。

第十三章 说人话的兽人
　　有了之前渗透血桡堡垒时联络中断的前车之鉴，米璐这次学乖了不少。
　　她没时间临时生产录音笔和窃听器，但却用了个土办法，直接用胶带绑住了一台步话机的通讯钮，把它物理调成了一直占用频道的状态。
　　在把这台步话机给了负责谈判的那个名叫“兽脂”的兽人后，她将已经做好准备的谈判团送了出去，自己则留在城墙上，用望远镜跟着它们。
　　十几个从要塞方向靠近的兽人引起了边防军营地的一些骚动——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人类和兽人进行正常交流都是十分罕见的事情，更别说他们这些和兽人之间只有攻杀血仇的边防军了。
　　在他们眼里，所有的绿皮兽人都是脑子进水、双眼发红、除了杀戮和抢夺之外什么都不会的怪物。
　　突然看到有兽人接近，边防军哨卫部队的第一反应就是派出了几十名弓箭手，在营地大门前引弓待发，摆开了阵势。
　　换成真正的“野生”兽人，它们碰到这副场面要么猛冲，要么逃跑，但兽脂的脑子很灵光，临行前也收到过米璐的嘱咐。
　　面对气势汹汹的人类，它只是短暂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然后让身后跟着的两个兽人战士扬起了一面用长矛和地毯临时做出来的旗帜。
　　陈旧的鹿皮旗帜上用黑色墨水歪歪扭扭地涂着一句王国语：
　　别动手，我们谈判。
　　“谈判？”
　　边防军弓箭手的视力都很不错。见到旗帜上的字，他们虽然怀疑这是兽人的阴谋，可也不敢怠慢，匆忙差人回去报告了各个大队的大队长。
　　如果是平时，三个边防军大队的长官都只会觉得这是自己的手下在编故事。但巧的是，他们今天在谈的偏偏就是这个：在昨天的侦查中，他们的确看到了黄铜要塞上既有人类叛军，又有绿皮怪物。
　　这种组合让他们一时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对兽人比较了解的“飙风”大队大队长弗森猜测，这也许是兽人击败了原本盘踞在那里的那群叛军，并强迫他们进行劳役——而这，也已经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极限。
　　毕竟，如果说“人类和兽人的交流”算是有书面先例的话，那人类驱使活着的兽人之类的事情，则在任何神话传说中都没有出现过的奇闻。
　　王国的民间传说中流传着不少类似农夫与蛇的故事，这些故事的梗概大致相似，都是博爱的人类救助、或帮助了一些兽人，而那些养不熟的怪物则在能够自由活动后残忍杀死了帮助它们的人类。
　　不说这些故事是否全部属实，但数百年下来，它们对整个王国文化所带来的排外影响是客观存在的。
　　投影到每个人身上，就是“人类控制兽人”已经被排出了他们的常识之外。
　　听到兽人居然要来和他们谈判，三个边防军官诧异之余，也不由得想起了弗森刚才的猜测——就连弗森自己也是如此。
　　“来谈判的兽人？看来我是猜对了。”
　　“我可是从来没听过兽人会和人类谈判，这会不会是那些绿皮的陷阱？”
　　“我们怕什么？来的只有十几个绿皮，我们的营地里可有几百人。”
　　“这是没错，可谈判得和它们面对面接触。要是它们突然发难，我们恐怕招架不住。”
　　“啧……也对。”
　　能当上大队长的弗森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有自信，但就像他的两个同僚说的一样，和兽人近距离打交道，的确需要做好安全准备。
　　因为一个绿皮丢了自己前途光明的性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
　　见到他犹豫的表情，坐在他对面的第三大队大队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弗森老兄，我还是不相信那些绿皮能有这个脑子。要不，你们在这等等，我带人去把它们全部射死？”
　　“……先别这样，我还是想看看情况再说。”
　　有时候，好奇心就是能压在危险前面。
　　虽然说着兽人很危险之类的话，可第一次碰到这种兽人，对它们有些好奇的弗森还是不准备放弃这个接触的机会。
　　伸手阻止了自己的暴脾气同僚，他拿起佩剑，起身走出了帐篷。
　　“别担心我，我会带上护卫，你们在这里等我就行。”
　　剩下的两名大队长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好。”
　　……
　　十分钟后。
　　在边防军营地的门外，手里攥着剑柄的弗森见到了报告中的兽人。和弓箭手们汇报的一样，这些兽人没带武器，举着面不伦不类的旗子，上面的人类语言倒是写得有模有样。
　　就是不知道，它们听不听得懂人话？
　　“停下！都停下!”
　　命令几名持盾护卫簇拥着自己走到兽人前面，弗森举起自己的短剑，大喊着让正在向这边靠近的兽人停了下来。
　　大队长的话音落下后，十二个兽人依言停了下来，只有走在最前面的兽人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射手们的弓弦紧绷，它才总算停下了脚步。
　　裂开獠牙遍布的大嘴，它哼哧着呼出一口气，用人类语言发出了声音：
　　“谁是这里的长官？我是来谈判的。”
　　“……操？！”
　　从它嘴里发出的声音让所有盾卫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是被它吓到，而是被这副场面吓到了。
　　会说话的兽人……怎么说呢，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挺瘆人的。
　　“兽人，你能说人类的话？”
　　“你心知肚明。”
　　“……”弗森耸了耸自己发红的鼻头，审视着眼前的兽人，“好，看来你真的会说人类的语言。不过，我可不管这些，就算你会说我们的话，我也不能认为——”
　　“别紧张，人类。”兽脂打断了大队长的话。优哉游哉地用指甲剔剔牙缝，它拈出一条还拉着口水丝的肉丝，随手把它弹到了地上，“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不用担心，如果你是人类军队的长官，我会一个人和你谈。”
　　“害怕？哈哈，你这怪物，你觉得我会害怕吗？我亲手杀死过二十个兽人，不在乎再多一个。”
　　“这都无所谓。”
　　第二次打断弗森的面子发言，兽脂招招手，示意后面那名执旗的兽人走到自己身边，接着在边防军士兵们紧张的注视中一把抢过了它手里的旗帜。
　　“看看上面的字。别忘了，我这次是来谈判的。”
　　“谈判……”弗森的眼珠转了转，“说说看，你想要谈什么？”
　　“我们能不能坐下说？”
　　“好，跟我来吧。”
　　尽管心里觉得这绿皮要求还挺多，但弗森不得不承认，它和人类相仿的语言习惯的确让自己减少了一些对它的敌意。
　　带着兽脂来到边防军营地里后，弗森本想和另外两个大队长一起和它谈谈，可转念一想后，他还是没去另两个军官在的地方，而是单独找了个帐篷。
　　在进入帐篷后，他又犹豫了一下，将出鞘的短剑擎在手里，然后把身边的盾卫也调了出去。
　　“实话实说，我和兽人也算打过交道，可还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兽人。”
　　“那你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兽脂特意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好让米璐能够听见——即使步话机的收音功能不行，有一方的发言在，米璐也能判断出对方在说什么。
　　“我叫兽脂，你呢，人类？”
　　“暮辉领边防军第四大队‘飙风’大队长，卢肯·弗森。”
　　“哈哈，你们人类说话喜欢给自己加头衔？那好，那我也说说，我是怒牙部落的战争头目，手下管着五百个兽人战士。”兽脂将手肘砰地一下压在桌面上，张开了自己的手指，“五百个。”
　　莱森握剑的手紧了紧：“你是来示威的？”
　　“不，我说了，我是来谈判的。”用巨大的声响吓了对方一跳后，兽脂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哈哈笑着摇了摇头，“在谈判之前，我先和你说说黄铜要塞的情况——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群该死的人类，这一年来，他们常常骚扰我们，偶尔还会夺走我们的粮食。为了惩罚他们，两个月前，我带着我的小子们拿下了那里。所以现在，那里是怒牙部落的地盘。”
　　“但黄铜要塞是暮辉领建立的堡垒。”
　　“人类，别跟我说这些，我来不了你们那套。我们今天只说有用的，如果你坚持要打，那我现在就回去召集部落的兵力，好好和你们打上一场。”
　　“等等。”
　　弗森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讹诈，而非真的如何在意一个要塞废墟的归属。
　　见兽脂有直接掀桌的趋势，他赶忙阻止了眼前的兽人。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绕过那个。你刚才说黄铜要塞已经被你们占领，那，那里面的人类呢？”
　　“他们现在是我的奴隶，做我的苦力，听我的话，守卫我的城墙。我刚才说了，那个破要塞已经是怒牙的地盘。我看你们有想要进攻我的意思，所以，我才特地来和你们谈谈。”
　　“这个……”听兽脂说话条理这么清楚，弗森犹豫几秒后，也改变了对它的称呼，“要进攻你的不是我们，这位……兽脂先生。你看，我对能够交流的兽人还是很友好的，哪怕你是一副怪物模样。”

第十四章 协议
　　兽脂微微晃动着自己硕大的脑袋，根本不觉得——又或者不屑觉得——人类口里的“怪物”多么有攻击性：
　　“是。”
　　“因此，我们这次来这里，也完全是因为上面的命令。你能理解这回事吗？就像你们的大祭司命令你们来打我们一样。”
　　“能。”
　　“至于理由……是因为你们干了些惹我们的领主不高兴的事情。”
　　“说。”
　　“你自己没想到吗？你让你的族人和那些奴隶一起拦了我们的商队。那些商队里运的都是些从弗恩送来的名贵奴隶，如果黄铜要塞真的是你的地盘，你应该有印象。”
　　“名贵奴隶？你是说那些长着猫耳和尾巴的雌性吗？”
　　“对对对，就是她们。”听兽脂说到点上，弗森忍不住用拳头点了点桌子，“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当然是拿来给我的小子们发泄了。有些撑不住死了的，就被做成了烤肉和肉干。”
　　“操？”
　　“怎么？”
　　“你们真是……算了，没什么。”
　　弗森本来还想骂上两句，可看着兽脂硕大的身躯，他还是把自己没说出来的脏话咽了下去。
　　在向领主回报遭劫时，那些商队的商人其实就已经预设了货物的死亡。弗森之所以问这个，也不是真的在关心那些异族女人，而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兽脂这里捞点意外好处，甚至捞个异族奴隶回去。
　　结果，这些兽人的处理方式果然没超出它们的野蛮本性。
　　“你知道吗？我们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那些奴隶一个就能换几百马车的粮食，她们很重要，就是……”大队长比划了一下，可实在找不出更合适的词，只能重复了一遍，“十分重要。”
　　“我懂了，人类。你们不喜欢我们这么做？”
　　“对！”没空和一个兽人玩什么弯弯绕绕的弗森喊了一声，“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根本原因！如果你们不停止这种行为，我们就只能和你们开战。”
　　“那如果我们停止，你们是不是就会退走？”
　　“当然……”没想到兽脂会这么痛快答应他条件的弗森点点头，下意识地就要说“当然如此”。还好他反应及时，这才改变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答案，“不确定。”
　　“为什么？”
　　“因为这就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决定。我们一共有三个大队来这里，除了我，还要另外两个人说了才算。”
　　“那这个呢。”
　　兽脂咧开嘴，用在人类看来有些诡异的表情笑了笑，然后从自己金属胸甲的内部摸出了一张还沾着卷曲体毛的存款券，拍在了桌面上。
　　“这是……我的天？！”
　　看到存款券上五千克伦的面额，大队长差点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这个兽人……真的只是个兽人？
　　一个绿皮怪物，居然这么会用人类的规则办事？
　　“这些钱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是商队，是黄铜要塞原本住着的那些可恼人类。”
　　“那就好。”
　　兽脂的这句话瞬间打消了弗森的疑虑。他伸出手，想把面前的存款券拿过来，但却被兽脂的一根手指头按住了另一边。
　　“人类，钱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得帮我忙，让来进犯的人类全部撤走。”
　　“这个没问题。”
　　“好。”
　　得到答复的兽脂点点头，松开了手。
　　用力过度的弗森被自己向后划钱的力道弄得差点摔倒，而在恢复平衡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存款券收进了口袋里，然后匆匆站了起来。
　　在他离开前，兽脂又叫住了他，再分别给他拿了两张两千克伦的存款券。
　　和之前的五千克伦一样，这两张存款券其实也都是米璐的安排。但看在弗森眼里，他却忍不住又对兽人刮目相看了一轮。
　　“这个是？”
　　掸了掸手里的两张白金玫瑰存款券，弗森明知故问了一句。
　　“人类的钱。”兽脂看着他的眼睛，哑着嗓子说道，“你们来了三个大队。你是第一个见我的，拿大头，剩下的两张就给其它两个人类。你最好别把事情弄僵了，人类的钱对我们没有用处，以后再弄到，我也能多给你点。但如果怒牙部落发怒……”它露出獠牙，用兽人特有的凶狠目光做出了威胁，“你们会死很多人。”
　　“这点不用说，兽脂先生。在这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兽脂的眼神吓了弗森一跳，可马上，这种对威胁的惊惧就被金钱带来的惊喜压了下去。
　　拿着三张存款券，弗森笑眯眯地离开了这里。乘着这段时间，兽脂也通过无线电和米璐说明了情况。
　　十几分钟后，这支边防军部队的三名大队长都来到了这里。
　　拿了钱，他们的态度都变得很不错。把胡子扎成辫子的第三大队大队长甚至还对着兽脂嘿嘿笑了一下。
　　“兽人老兄，你们以后就别再对商队的奴隶下手了。你们这么做为的不就是女人？要女人，我能帮你们解决，只要你们继续给点钱就行。”
　　“如果有需要，我会考虑——我们现在成交了？”
　　“成交了。”
　　“希望你们不要反悔。如果人类违背协议，我会派我的小子们撕碎你们的边境。”
　　“放心，兽脂先生。要是以后再见到会说话的兽人，我会让我的手下好好招呼的。”
　　“好，人类。和你们说话很痛快，但现在，我得离开了。”
　　“请便，请便。”
　　兽脂想要尽快离开这里，三个边防军军官也巴不得它赶紧走。
　　等到过来谈判的兽人离开后，三人立刻默契地把拿钱的事情隐瞒了下来，并开始让手下准备起了撤离工作。
　　另一边，看到谈判团安全出来，一直关注着那边的米璐也松了口气。
　　单纯的口头协议并不牢固，但加上那笔钱，应该还是能给米璐争取一段不短的时间。
　　因为不能做得过去明显，边防军的部队没有马上撤军，甚至还在傍晚又派出了几支侦查骑兵。
　　见状的莱登和米汗都有些担心他们出尔反尔，只有米璐仍旧耐着性子，等到了入夜。
　　果然，天一黑下来，三个大队的边防军就立刻开始了拔营撤军。
　　“嘿，大小姐，真是怪事。他们白天离开，能见度不是更好？”
　　“担心出尔反尔的可不只是我们。我们担心他们，他们也在害怕我们的攻击，所以才会选在晚上撤退。”
　　“还真是一群人精。”被米璐点通的莱登摇摇头，砸了咂嘴，“对了，大小姐，你给了他们多少钱？”
　　“一些小钱。怎么，你需要用钱？如果有急用，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拨一万克伦。”
　　“不不不，不用，大小姐，我只是有些好奇。”
　　“一点敲门砖，上不了大台面。跟着我，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瞥了莱登一眼，少女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打了个哈欠，“好了，现在该睡觉就睡觉去吧……天亮之后，我们还有得忙呢。”

第十五章 卖人啦
　　边防军的问题可以用钱解决，但用钱解决只是权宜之计，而非一劳永逸。
　　因为答应了在一段时间内不对来往暮辉领与弗恩的商队出手，米璐如果不想把那些劫来的货物砸在手里，就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手上的六个安蒂亚异族奴隶卖出去。否则，就算没有新的奴隶流入市场，光是这个消息带来的市场波动就可能让她的利润跌上几成。
　　这些奴隶平时的价格是二十万克伦，在她人为制造了几十天的稀缺后，她们的价格应该已经有了暴涨。
　　考虑到边防军带回去的消息会最先在暮辉领散播开，米璐不打算在暮辉领卖出这些奴隶——在货物分类上，她们算是奢侈品。
　　奢侈品对成熟市场的需求并不像普通商品那么多，就算平时没有过买卖异族奴隶的经验，翠石堡的商人们也很快就能学会暮辉领奴隶贩子的伶牙俐齿。
　　当然，不管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利润，米璐都不准备随便找个卖货的。
　　贩卖人口这种事情，她身边就有个既专业、又可靠的家伙。
　　“我先带她们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解决了边防军威胁的米璐和莱登打了个招呼，然后把六个被绑起来的猫娘塞到装甲车里，在她们惶恐无助的眼神中发动了车辆。
　　这些异族奴隶身上有些奇怪的味道——米璐上次见她们时还不觉得，可在开了空调的车内，这种味道却变得十分明显。
　　它们不是香味，可就是很好闻，甚至还让米璐觉得有些熟悉。
　　认真回忆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这种味道和图娅被激活特性时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也就是说，是某种催情信息素的味道。
　　怪不得人们对这种带着猫耳和尾巴的异族奴隶趋之若鹜，除了她们的美貌外，果然还有些其他因素存在。
　　“对了……”
　　想到这个，米璐脑子里忽然有了个歪点子。
　　稍微放慢车速，她打开工厂界面，开始在生产列表里检索起了催情剂，可惜，原本应该什么都有的生产列表里却并没有这个。
　　“怪了。”
　　米璐之前专门在民用工厂的生产内容里搜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虽然没有“长生不老药”之类的玩意，可痔疮膏之类的冷门——也许不算冷门——产品却都有生产。一下子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还真有些奇怪。
　　“绿松石，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肯定，但绿松石希望你下次可以直接提出问题]
　　“我打扰到你了？你在和长耳朵西格娜吃饭吗？”
　　[正确，不过没有任何奖励]
　　“你还真和那个正义狂合得来……”
　　在遇到绿松石之前，米璐从没想过一个人工智能会有自己的生活。
　　不过仔细想想，既然这个系统的制造者能创造系统，肯定也已经有了生产强人工智能的能力。
　　虽然初级阶段的绿松石有些人工智障，完全配不上“战术辅助人格”的称号，可她像普通人类一样生活，似乎也不是什么怪事。
　　“好了，我不打听你的私生活了。我是想问，你知道为什么工厂里没有催情剂吗？”
　　[兽用催情剂的产品编号是Ω3097545-Ω3097901]
　　“我说的是人类用的。”
　　[-.-]
　　“……？”
　　[看不懂绿松石的意思吗？]
　　“看不懂。”
　　[这是先驱系统，不是让你来开窑子的]
　　“好吧……”
　　绿松石的话冰冷无情地击碎了米璐卖药的致富路。
　　好在她现在不缺钱，少了个随便想到的路子，也没什么所谓。
　　因为不想在晚上开车，这次，米璐没有走常走的黄铜要塞-铁矿-糠草镇路线，而是直接走了直线。
　　一路上，听歌听得有些无聊的米璐再次尝试着和这些猫娘进行了交流。
　　她们的语言带着大量人类难以发出来的声音，用莱登的话来说，就是花里胡哨。
　　受限于声道结构，米璐不可能完全模仿出她们的语言，只能和之前一样，按照系统翻译的音节标示，用和把“F”念成诶斧之类的方法生硬地模仿她们的读音。
　　即使只是这样，这也让那几个缩在一起、面露恐惧的猫娘们眼前一亮。
　　“北方人，你居然还会说除了‘过来’之外的其它话？”
　　“只会一点，不太熟。”猫娘的问题用了两秒钟说完，米璐的回答则用了整整十秒钟。
　　听到米璐有条有理的回答，出声的那个猫娘用尾巴扫了扫坐垫，兴奋得有些结巴了起来：“太、太棒了！我们还以为要被吃了。”
　　另一个猫娘拿尾巴从后面轻轻抽了她一下：“笨蛋，北方人不吃人。”
　　“是，我不吃人。”
　　米璐头也没回地回了一句，避过了眼前的一道水洼。
　　听到她的话，之前被她撸过的那只红头发猫娘眨了眨眼：“那你要带我们去哪？”
　　“去城镇。”
　　“可是我们的家在安蒂亚，在东边。”
　　“我本来也没打算送你们回去。”米璐侧过头，稍微看了眼说话的异族奴隶，“你们是战争中被抓来的奴隶吧？”
　　“没错。柯尔夏的北方人时常翻越山脉、侵略半岛。我们就是被那些北方人抓到的。”
　　“柯尔夏？”
　　米璐没听过什么柯尔夏，但想来，它应该就是弗恩王国在这些猫娘那儿的称呼。
　　“对！柯尔夏，混蛋横行的国家。”
　　“你们是安蒂亚的战士吗？”
　　“我们只是山麓的猎人。但面对入侵，就算不是战士，我们也要奋起反抗。”
　　“嗯……”
　　安蒂亚人的抵抗侵略的行为天然具有正义性。要是换成埃布尔或者图娅在这里，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帮助她们。
　　可米璐要要考虑的毕竟更多。
　　她现在很需要钱，半岛国家的战争也和她无关。
　　这些异族奴隶是可怜，但他们再可怜，她也不可能因为她们是在战争中被抓的平民，就白白把几百万克伦给放跑了。
　　“那些北方人把你们抓做奴隶后，一般会怎么处理？”
　　“杀掉，卖掉，或者当做女奴。”
　　“那你们挺幸运的，遇上我了。”
　　“我、我们也觉得！”
　　一开始说话的那只结巴猫娘像小狗一样甩着尾巴，满脸期待地看着米璐。
　　“在以前狩猎的时候，我就一直想要有一场冒险。可爱的北方人雌性，你要把我带到你们的城镇，然后给我们搭一个漂亮的小屋子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又到月底高强度更新时间了。
　　今天先更2k缓一下(=ﾟωﾟ)=

第十六章 掮客
　　贩卖人口这事，不是专业的，还硬是做不了。
　　就拿现在来说——这副场面实在有些考验人的道德底线。
　　米璐有点不太好意思直视猫娘们的目光；她之前几次死里逃生都是用了装可怜大法，而眼下，这些猫娘们也对她用了这招——而且还是被动的。
　　这些微微晃悠着自己漂亮尾巴的美丽生物们并没有向她央求什么，可光是从她们眸子里透出的那股子希冀，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男性为之心软。
　　看着她们期待的眼神，米璐不厚着脸皮，还真没办法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口。
　　这种时候，道德这种人造概念便回归了它的本质，变成了如牡蛎所说的一种只能自我满足、而无任何回馈的无形包袱。
　　受到一些道德拷问的米璐很想找个地方放了她们，可一想到要是放了她们，黄铜义勇军之前的努力都将白费，她还是摇摇头，压下了“放生积德”的念头。
　　等见到了塞西尔，她让塞西尔给这些猫娘们找几个性格好的买家，也不算亏待她们了。
　　安蒂亚的异族奴隶虽然是奴隶，可在各领的贵族圈子内，价格昂贵的她们同时也是属于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门面”。买主买她们，除了用来侍寝，就是为了炫耀。就算是为钱考虑，她们的主人也不会向对待普通奴隶一样她们进行虐待。
　　虽然有点不太政治正确，但……
　　在王国的大城市里锦衣玉食，总归还是比她们在山脚下打猎、还要随时担心被北方人抓好多了。
　　“我会带你们去城镇，你们也会有漂亮的房子，但不是我搭的。”
　　“那是别的北方人腾出来的？”也许是因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交流的外人，猫娘们的琐碎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可能是吧，我也无法确定。”
　　攀着方向盘的少女转过头，没再去看后面猫娘们的眼神。
　　“实际上，我这次带你们去城镇，是准备把你们卖给王国的有钱人。”
　　“你、你……”结巴猫娘的尾巴直挺挺地竖了起来，“你要卖了我们？”
　　“嗯。”
　　米璐犹豫几秒后，点了点头，同时也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然而，她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骂声。
　　她的话刚一说完，意识到自己又要被卖掉的几个猫娘就蜷在一起，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们的哭声和人类有着稍许区别。即使没看她们的脸，这阵可怜的哭声也毛毛刺刺地往米璐的脑子里钻。
　　“呜、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
　　“呜呜呜——”
　　“喂……”
　　这些家伙哭得这么惨，让米璐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干了什么坏事。
　　……虽然买卖人口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你们能不能别哭了？”
　　“呜呜呜！！”
　　“再哭，我就把你们拿去给食人魔吃掉。”
　　“……”
　　对已经沦落为奴隶的猫娘们来说，威胁似乎比请求更有效。
　　米璐的话刚一出口，六个猫娘就立竿见影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零零星星抽鼻子的声音。
　　为了不让自己再去多想，米璐重新打开音响，就着吵吵闹闹的摇滚乐一路开到了糠草镇。
　　随着塞西尔完全控制毒蛛，她在糠草镇的行动已经完全不会受到威胁。不过，因为这次带着些高价值货物，行事谨慎的她还是没有从大街过去，而是把猫娘们手上的捆索拴成一串，牵着她们走了暗道。
　　——啪嗒。
　　用身上带着的钥匙打开房门后，米璐发现塞西尔并没有在家；不过，因为现在天色已晚，塞西尔又有每天和她保持联络的习惯，她也没再出去找她。
　　在让猫娘们在客厅坐下休息后，对塞西尔家已经熟悉的米璐坐到沙发上，一边习惯性划着系统面板，一边等到了入夜。
　　傍晚六点半，当离米璐和塞西尔约定的联络窗口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塞西尔果然十分守时地推开房门，回到了家里。
　　因为提前看到了窗户里的灯光，她对米璐的到来没有太多意外，但那六个猫娘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米璐，你把什么带到我们家里来了？”
　　“安蒂亚的异族奴隶。”
　　见塞西尔回来，米璐关掉系统面板，起身帮正在脱斗篷的她关了门。
　　随着灵猫的动作，一股暖暖的香味扑面而来，让米璐忍不住多嗅了两口。
　　“真的假的？”
　　将斗篷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塞西尔好奇地走到了六个猫娘身边，没征求任何人同意，就直接扯住了其中一只猫娘的耳朵。
　　“呜哇哇！”
　　被抓住耳朵的猫娘大喊了起来，好在塞西尔也没折腾她，只是通过触感和温度确认了一下这玩意不是装饰品。
　　松开猫娘的耳朵后，塞西尔的目光在她们和米璐间来回游移了几下。
　　“亲爱的，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猫耳朵奴隶的？这可是一大笔钱。”
　　“我就知道你第一个想的就是钱。”
　　塞西尔撩撩头发，露出了她平常那抹狐狸般的笑容：“怎么了？不喜欢我这样？”
　　“哪敢哪敢？我的意思是，我们想的一样。”
　　将房门门闩从内插好，米璐踱回大厅，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这些异族奴隶都是我让我的兽人部下从暮辉领的商队手里劫来的。我已经摆平了追击的暮辉领边防军，所以她们现在没有中间商，也没有隐患，可以直接出手。”
　　“什么？”
　　闻言的塞西尔转过头，惊讶地看着沙发上的少女。
　　“米璐，你的手都伸到那边了？”
　　“没钱嘛，没办法，只能向那些有钱人乞讨一下了。”
　　“呵，乞讨……你该不会是把他们都烧成灰了吧？”
　　“我像那种人吗？我只图财，不害命。”
　　“我想也是。不过也怪不得……”
　　“怪不得？”米璐有些奇怪塞西尔的用词，“怎么了，塞西尔，你听到什么和她们有关的消息了吗？”
　　“嗯。”
　　再次瞥了六个瑟缩着的猫娘一眼，塞西尔甩掉从兜帽漏到头发上的碎雪，坐到了米璐旁边。
　　刚一坐下，她的手就不安分地伸了过来，搂住了少女的腰。
　　“翠石堡最近有些从北边来的消息，说横穿东部荒原的商路被一伙叛军截断了。我在那边没什么利益，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是米璐你干的。”
　　“很正常。你在这整合势力，我也不能在边上睡大觉吧？”
　　“嗯哼。”
　　塞西尔微笑地着看身边的恋人，原本搭在她腰间的手则不安分地伸进她的衣服里，抚摸着她粉粉软软的肚皮。
　　揉了两下后，好像对尺度不满意的她又顺着细嫩的皮肤一路直上，覆住了米璐的胸部。
　　“卡斯缇亚大小姐，你最近有变大吗？”

第十七章 你是我一个人的
　　米璐拍了拍她的手：“什么变大不变大的……我跟你说正事呢。”
　　“你想让我帮你把她们卖出去？”
　　“没错。这方面你是内行，也足够让我信任。当然，我不会让你打白工。卖出去的钱，我八你二，到手就分成。”
　　“没问题，都按你说的来。”
　　塞西尔的声音甜甜的，软软的，和她平时在手下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虽然两人嘴上正常谈着利润分成，她的手掌却在米璐的胸口搓圆搓扁，时不时还碰碰敏感地带，让米璐的脸颊有些发热。
　　如果在这里看着她们干这事的是普通人类，她会阻止塞西尔继续这么做。
　　但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把这些猫娘划成了和自己不太相干的异族，在她们面前做这种带点色情的事情，米璐却反而没什么羞赧的感觉。
　　嗯……
　　甚至还有点刺激。
　　在灵猫手指的几番灵活挑逗下，米璐的身子控制不住地软了下来，可还是没有忘记自己要弄清的事情：
　　“塞西尔……唔……你打算把她们卖去哪儿？”
　　“就卖去翠石堡。那里对这种异族奴隶有需求，而且，商路被断的消息已经在那传播了一段时间，现在正是高位卖出货物的时候。”
　　“我也觉得……”咬咬嘴唇，少女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带着媚意的轻哼，“嗯❤……还是找洛洛米帮忙吗？”
　　“她？”塞西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轻笑了一声，“那个女人在合作上从不吃亏，而且对钱很执着。”
　　“等等，塞西尔，你之前不是说寻常的钱打动不了她吗？”
　　“贪婪和吝啬并不冲突。而且，这笔钱可不会是笔小钱。”
　　说出自己对洛洛米的印象后，塞西尔的手指继续动了起来；温柔，但又有力，就像新鲜红草莓在按压软软的棉花糖。
　　“要是我们这笔钱让她经手，我们自己能拿到七成的钱都算不错了。”
　　“三成？那家伙的抽成还真是高。”
　　“没办法，不过米璐你要是愿意再牺牲一下……”
　　“不愿意。”
　　“所以嘛，这件事情就只能我去解决了。”
　　“嗯……”感觉胸口很舒服的米璐闭上眼睛，单纯地享受了起来，“不过塞西尔，你在翠石堡的根基还不深吧？一次做这么大的生意，会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有可能，但这也是种挑战。你也知道，我这种人喜欢的就是挑战。”
　　“那好，那我就把她们交给你了。钱的事情，也全部由你负责。”
　　“没问题，谢谢你的信任，亲爱的。”
　　“对了，还有件事。”说到这个，米璐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车上的念头，“在找买主的时候，你记得给她们找些性格好的主人。要是人合适，少点钱也无所谓……这是我答应了她们的。”
　　“米璐。”
　　“唔？”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吻了一下米璐的侧颊，塞西尔抽出手，将她推倒在了沙发的软垫上。
　　“我喜欢的，就是那些你身上有，而我没有的东西。”
　　“等等……”被推倒的米璐睁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
　　“怎么了？”
　　“快到联络时间了，我还得和约伦确认一下情况。”
　　塞西尔嘁了一声：“那个臭海盗？别理他了。机会难得，我们先来做一次吧？你看，你那里都硬了——来吧。”
　　“好……好吧，但我们最好快点，我还是不太想让其他人觉得我们出问题了……”
　　……
　　…………
　　………………
　　实际上，就某些成人内容的玩法丰富程度来看，贝尔特·卡【陆一伍】斯缇亚对自己姐姐的指控并不算是虚空打靶。
　　在别人面前做爱这种事情虽然是贵族圈子心照不宣的日常，但拿到社会尺度上，却仍然算是“违反公序良俗”的那一类行为。
　　当然，普通民众就算觉得这不对，也只是觉得有些不太合适。真正推动这种事情成为罪行的，还是王国各地的领主和贵族。
　　为了尽可能的维护血统纯洁性，他们把和性有关的道德性研究得很透彻。在一开始，这些法律的确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各贵族家族的血统没受男仆、女佣、花匠、或者马仆之类的人污染。
　　可几百上千年下来，这些老掉牙的法律除了用来进行政治斗争，也没有更多的实际用处了。
　　“呜——快点儿❤
　　交换温度。
　　交换湿度。
　　在热情的亲热中，卡斯缇亚大小姐和糠草镇的灵猫都没有把那些不合时宜的道德教条放在眼里。
　　也许是因为背德感，又也许是因为单纯被塞西尔身上的味道所引诱。在一群猫娘的注视下，投入进去的米璐不但没有束手束脚，反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从尾椎骨蔓延到颈椎的刺激感。
　　当她们在众目睽睽下结束之后，完整观看了全程的猫娘们都有些动情了起来。只可惜，因为被绑着手，她们也没办法缓解这种情绪。
　　“呼……呼……！”
　　因为抢着时间把自己逼到了顶点，尽管做好了超时的准备，米璐最终还是没有错过和约伦·暗石的日常联络。
　　在米璐的命令下，海豚团一直处于偃旗息鼓状态，自然也没什么大变故能够报告。
　　“……嗯，我知道了，今天就这样吧。”
　　例行通话了几分钟后，努力掩饰着自己声音里那抹媚意的少女放下麦克风，抓起衣裙，准备穿上它们、离开这里。
　　“别走。”
　　没等她把裙子套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闪过来的塞西尔就从后面抱住了她，用还带着潮意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抹了抹。
　　“米璐，外面已经天黑了，今晚就睡这里吧。”
　　“但我几天没回铁矿了，我怕图娅担心。”
　　“你也喜欢图娅妹妹？”
　　“……”
　　米璐从塞西尔的怀抱离开，转身凝视着她的眼睛，希望从里面读出点能够供自己判断的东西。
　　然而，灵猫伪装得很好。
　　别说嫉妒或敌意，从她的眼睛里，米璐就连一丝好奇之外的情绪都读不出来。
　　“是啊，图娅那么好，谁不喜欢呢。”
　　“啧啧，看来你真的动心了。你们做过吗？”
　　“没有。”
　　“奇怪，在这方面，你应该比图娅妹妹主动。”
　　“因为她喜欢的是艾文。”
　　塞西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艾文·诺尔诺斯·米里昂？的确，对普通女孩来说，他就是最完美的梦中情人。可惜，他只爱你一个人。”
　　“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那我真是太开心了。”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塞西尔牵起米璐的手，捏了捏，“就因为这个，我很高兴。”
　　“你之前把我送给洛洛米的时候，可没这么说过。”
　　“利益交换和感情是不同的，米璐。至少现在，我的心在你那里，你的心在我这里，这就够了。”
　　眯着眼睛，塞西尔带着最纯粹的开心笑了一下。
　　“走吧，今天已经很晚了，图娅小姐也不会希望你开夜车回去。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要是你赶时间，明天我会很早叫你起床的。”

第十八章 后面很痛
　　第二天。
　　早上六点，塞西尔履行了自己昨天晚上的一半承诺。
　　履行的一半是，她清早就把米璐弄了起来。
　　而没履行的那一半，则是因为她用的方法根本不是“叫。”
　　“我操，塞西尔，你弄的什么玩意？”
　　当米璐睁开双眼、见到手里拿着一根半透明柱状物的塞西尔时，原本还有些犯困的她不但立刻精神了起来，甚至下意识地骂出了句脏话。
　　“好东西。”
　　跪在米璐身前的塞西尔邪恶地笑了笑，低头就要把带着系带的柱状物往身上装，还好米璐反应快，一把把它夺了过来。
　　这跟柱状物和暗榕刺客使用的“装备”类似，虽然外表上是用水晶打造，但奇怪的是，在握到手中时，它的触感却温温的，甚至还有点弹性。
　　“这是个鬼的好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在翠石堡买的。上面有金属法术和火系法术的双重附魔，可以很好地模拟实物温度。”
　　米璐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嘛？”
　　“你猜？”
　　“我猜你想干我。”看了看满脸无辜的塞西尔，又看了看手里的怪东西，米璐毫不犹豫地把它藏到了枕头底下，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别想了，不可能。”
　　“好啦，亲爱的。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知道第一次对你很重要。”
　　“才怪啊！要是刚才我没醒，你是不是直接插进来了？”
　　“不会，我会走后门的。”
　　“……”
　　米璐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她棕色的眸子聚焦在塞西尔的的鼻尖上，一刻也没有挪开，
　　第一次被米璐这样注视，就连狡猾如狐狸的灵猫，也不禁有些担忧自己的玩笑是不是过头了。
　　但……
　　“哈——！”
　　“哇啊！！！”
　　塞西尔显然没想到，米璐的这个动作只是迷惑她的表象。
　　就在她开始思索起米璐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抓住她眼神变化的米璐伸出双手，食指并拢，蹭地一下刺了上去。
　　被戳到痛处的塞西尔惨叫着跳了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了屋顶。
　　当她好不容易捂着屁股，后退到床边时，她的眼角已经带上了泪花。
　　“米璐，你、你偷袭我？！”
　　“这叫以牙还牙。”看着满脸委屈模样的塞西尔，感觉扳回一局的米璐轻哼了一下，“而且你也感觉到了吧？不管是哪个洞，只要有东西插进来都很痛。所以，你还是别打我后面的主意了。”
　　“好啦……我知道了。”
　　灵猫撇撇嘴，揉了揉屁股。虽然痛，但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在帮米璐把衣服拿过来后，她帮着米璐起了床，然后出去检查了一下外面那些猫娘。
　　因为怕她们冻着，塞西尔昨天晚上特意没熄壁炉。但在被绑缚的情况下，猫娘们的睡眠状态还是没好到哪去。
　　见到两人下来，原本在各自打着盹的她们纷纷转过头，哭唧唧地和米璐说着“好饿”。
　　“知道了。等一会儿，我很快去给你们弄吃的。”
　　看着饿得喵喵叫的猫娘们，根本没办法准备这么多食物的米璐叹了口气，又和塞西尔一道去了趟毒蛛会所，从那里给她们打包送去了一天的餐食，然后才开车回了铁矿。
　　和她猜的一样，几天不见她，图娅表现得很是担心。
　　刚一听到米璐装甲车的引擎声，还在读书的治疗师就抛下手里的魔法书、急匆匆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下车的米璐。
　　“米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埃布尔他……”
　　“我知道。哥哥他之前向这边发了消息，告诉我他在黑薯村帮忙了。”松开怀里的少女，图娅指了指车上的车载电台，说道。
　　“埃布尔已经跟你说了？那正好。他这次帮了我大忙，下次见他，我得好好谢谢他。”
　　“不用专门谢什么的，米璐。我知道哥哥的心思，能帮上你的忙，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米璐摇了摇头：“这是两回事。埃布尔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什么工具。要是他这次能在黑薯村有所锻炼，以后我也能给他更重要的岗位了。”
　　“嗯！”图娅用力点点头，好像并不想对自己哥哥和米璐的关系发表评价，“米璐，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回拉汶亚了？”
　　“对，一个月之后，我会继续推进计划。”
　　锁上车门，提到这个的少女顺便看了看周围。
　　在拥有了成规模的部队后，她就已经暂时停止了对铁矿的继续建设。这次回来，规模不大的铁矿据点和往常一样，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了什么。
　　“牡蛎和蒲桃在家里吗？”
　　“嗯，她们都在——”
　　“我在这儿。”
　　图娅的话还没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过来的牡蛎突然像幽灵一样蹦了出来。
　　由于她的身高刚好能被图娅完全挡住，米璐刚才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她。
　　从后面窜出来的牡蛎手里捧着一台米璐专门弄给她的游戏机，但她的眼睛却没看屏幕，而是直直地看着米璐。
　　沉默几秒后，她蹦出了一句让米璐有些惊讶的话：
　　“你去安蒂亚了吗？”
　　“……”
　　惊讶之余，米璐的脑中迅速闪过了几个猜测。
　　她这趟根本没去安蒂亚，可同时，她也的确见了从安蒂亚来的猫娘们。
　　莫非，是她身上残留的什么味道被牡蛎闻到了？
　　不……不对，就算她闻到了，从没远离过屏海城的她应该也不知道安蒂亚在哪，更不可能通过味道判断出来。
　　这样一来，可能性也就只有一个了。
　　“是你身上的那个幽灵让你问的？”
　　“没错。”牡蛎点点头，坦然承认了下来。
　　“奇怪，你平时不是很讨厌那个幽灵吗？怎么这次主动帮他说话了？”
　　“我只是对他说的话有些好奇——安蒂亚在哪儿？”
　　“安蒂亚是另一个种族混杂的人类王国，就位于我们的东边。”
　　“啊？”牡蛎惊讶地微张着嘴，“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光辉王国吗？”
　　“你觉得我给你玩的那些东西是王国的人能设计出来的吗？”
　　“也就是说，东部荒原的东边不是一片虚无？”
　　“当然不是。”
　　牡蛎的地平论发言让米璐突然反应了过来：她让自己的所有手下都学了自然科学，却偏偏漏过了牡蛎。
　　好在她之前跟图娅解释过这些，这种事情，让图娅和她细说就好。
　　她现在真正奇怪的是，那个幽灵为什么知道她见过猫娘，又为什么会想到要问她这个。

第十九章 销赃
　　“牡蛎，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那个幽灵问这个是想干什么？”
　　怀着对幽灵目的与来历的好奇，米璐没有回答对方的提问，而是让牡蛎反问起了她体内的幽灵。
　　“好。”
　　牡蛎点点头，稍稍垂下视线，在心里转述了米璐的问题。
　　几秒后，重新抬起头的女孩摊了摊手。
　　“我问了，但是他不告诉我。”
　　“嘁，装神弄鬼。看来不把他从你身体里拽出来，他是不会愿意好好交流了。”
　　“我也觉得。他还说了一些骂你的话，我就不转述了。”
　　“我无所谓，不过要是你有空的话，可以帮我骂回去。”
　　米璐根本听不到那个幽灵的声音，因此，他就算骂得再狠，在米璐看来也只是弱者的无能狂怒。
　　比起和一个虚无的意识体斗智斗勇，好好补充一下能量才是正经。
　　“好了，外面很冷，我们先回房间里吧。我从糠草镇给你们带了好吃的过来，叫上大家一起吃，不然都凉了。”
　　……
　　吃饭，洗漱，睡觉。
　　将这些简单的动作串联起来的，便是时间。
　　米璐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有时，她又会真切体会到白驹过隙的实感。
　　闭上眼，她之前和大家庆祝新年时的场景仿佛就在昨晚。可实际上，新年的第一个月其实已经过去了一半。
　　拿下了黑薯村后，米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仍是等待。
　　但除了等待，一些准备工作也要开始进行。
　　今天是1月15日，决议已经启动一个星期，离完成还需要23天。而在萨拉尔父女那边，“魔钢生意”也已经进入了最后一个月。
　　“魔钢生意”所获资金中的大头是存款券，可也有数量很大的一部分实体黄金。在新年之前，米璐已经给萨拉尔父女下了指令，让他们在护卫队的帮助下分批转移所获得的资金。
　　经过了十几天的连续搬运，大部分已经决定会被带走的黄金都被米璐手下的特种部队伪装成粮食，分批转移到了垒石村，并在库房里储藏了起来。
　　现在，米璐要做的有两件事：
　　把垒石村的黄金储备弄回铁矿；同时，也要将大部分存款券尽快、并且分散地兑换成黄金。
　　在银帆、雪桥和白金玫瑰三个商会中，雪桥和白金玫瑰两个商会使用的是不记名存款券，银帆采用的则是记名存款券。
　　这两种存款券各有优劣，也各有用途。在大部分交易中，大家都偏爱使用前者。但对于一些大宗交易，银帆的存款券则能多出一重保障。
　　除开已经送走的现金和到跑路前一天需要支出的资金，萨拉尔的手上目前还以存款券的形式留着六千七百万克伦的巨款。而因为银帆商会在拉汶亚的统治地位，这六千七百万中，又有大约三分之二是银帆商会的记名存款券。
　　一旦东窗事发，这些存款券很可能被冻结使用。即使能取出钱，也会招来麻烦。
　　因此，米璐最先要处理的，就是这些银帆商会的存款券。
　　这种事情不能依赖塞西尔——她手下的素质良莠不齐，泄密概率很大——而要让米璐自己派黄铜义勇军去，又无疑分散了她手头仅有的人类战力。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去找哈纳尔帮忙。
　　银帆是他的对头，米璐也承诺过要帮哈纳尔对付他们，他有足够坚定的立场来帮米璐这个忙。
　　当然，在魔钢生意的骗局完全爆发前，她还是得隐瞒一下，不能让哈纳尔知道她弄到这些钱的方法。
　　而在那之前，最重要的，还是把钱都带回来。
　　……
　　两天后，1月17日。
　　随着气温的重新下降，之前出现过的暖阳仿佛变成了一场幻觉。
　　明明已经到了化霜月中旬，王国南方的土地上却又迎来了和年前一样猛烈的寒潮。
　　寒潮之下，积雪和冰凇再次堆满了林间树木已经不堪重负的枝头，之前因为化雪而泥泞的道路也再次变成了硬邦邦的冻土。
　　但对行车来说，冻土和泥泞倒是说不上哪种更好。
　　在铁矿休息了两天时间后，准备前去取回资金的米璐磕磕绊绊地开着车，来到了已经变成她手下部队临时据点的垒石村。
　　对这里，米璐对村子里库存的克伦金币进行了大致估算。
　　这里一共存放着八百万克伦的现金，只算重量，差不多在八十吨上下。
　　八百万枚和八十吨听上去是两个不小的数字，但因为黄金的密度很高，即使考虑到杂质和硬币不好收纳的问题，它们也不过只是占满了一间板房。
　　八百万克伦大概需要六辆车才能搬回去。米璐手下的运输车队正在铁矿闲置，来回这么一趟倒也不算麻烦。
　　确定了怎么把这里的钱弄走后，米璐在垒石村休息了一晚上，然后在第二天赶到红柏镇，与萨拉尔父女见了面。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萨拉尔的谋略获得了1点的成长，阿德莱娜也变得成熟了不少。
　　见到米璐独自过来，知道她来意的萨拉尔父女很快打开储藏柜，将整整六千七百万克伦的存款券拿了出来。
　　其中，白金玫瑰和雪桥两个商会的存款券只有各自寥寥的十几张，但成色崭新。银帆商会的存款券数量是它们的几十倍，成色则较为不一。
　　米璐翻了翻白金玫瑰和雪桥商会的存款券——大量的小额存款券被整合成了三十来张六十万克伦面值的不记名存款券，只需要往口袋里一塞，就能轻松放下。
　　“米璐小姐，我之前已经将除银帆商会以外的所有存款券进行了重兑，方便您把它们带走。至于银帆的这些存款券，因为在这里兑换它们可能引来怀疑，我并没有动。”
　　“做得很好，萨拉尔，你有心了。”
　　“没什么，米璐小姐，我之前都没想到这点，还是阿德莱娜提醒我的。”
　　“是吗？那我该跟阿德莱娜说声谢谢。”
　　“不用——米璐姐姐，不用谢我。没有你的帮忙，我也不会还能和爸爸在一起。”
　　“……”她的话让米璐愣了愣，“阿德莱娜，你想起什么了吗？”
　　“想起什么？”
　　阿德莱娜有些疑惑，站在后面一点的萨拉尔则向米璐微微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动作，知道自己猜错了的米璐赶紧改了口：
　　“对啊，想起什么。萨拉尔先生是很出色的商人，你小时候一定也跟着学过一些经商诀窍，只不过以前没用上，最近才想起来了。”
　　“啊哈哈，的确是这样！不过我比较笨，总是不太能学会。但这两个月，我感觉自己已经进步了很多。”
　　“那就好。人一旦开始进步，以后的进步只会变得更多的。”
　　圆过这个话题后，米璐点点头，重新看向了萨拉尔。
　　“萨拉尔，现在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后一个月。按我之前告诉你的计划行动，在时间到的前一天，我会派人把你们撤走。但在那之前，务必沉住气，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放心吧，米璐小姐，我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的。”
　　“嗯。”
　　米璐对萨拉尔的忠诚完全信任，既然他这么自信满满，她也就选择让萨拉尔放手去做。有手下的特种部队在这里保护，米璐也不怎么担心他们的安全。
　　将沉甸甸的存款券抱出储物柜后，米璐叫来两个负责护卫萨拉尔父女的叛军士兵，让他们用旧包袱包上这笔巨款，把其送到了停在镇外的装甲车上。
　　没拿到钱时，米璐还不觉得有什么。这笔钱一到手上，感受到它们重量和价值的米璐连起步都变得谨慎了不少。
　　傍晚时分，小心翼翼把车开回翠石堡境内的米璐没有多作徘徊，直接一路向北，前往了哈纳尔平时所住的地方。

第二十章 法师哈纳尔
　　哈纳尔的住宅就在糠草镇东的一处白金玫瑰分部附近。米璐之前来过这里两次，但因为业务需求，他并不是总会留宿在这里——比如今天，来这里找他的米璐就没见到他本人。
　　不过，米璐本来也不准备在这儿和他谈事情。
　　“告诉哈纳尔先生，我在避难所等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
　　找到自己第一个用来测试属性修改器的接待员，米璐亮出徽章、让她给哈纳尔带了句话，然后便径自离开镇子，去了她之前避风头时去过一次的哈纳尔避难所。
　　这处位于荒野中的农庄只是个单纯的躲藏地，既没什么大额现金，也没有什么秘密文件。因此，除了每周会有人过来打扫一次卫生外，它在平时基本无人值守。
　　由于没有农庄的钥匙，进不去房屋的米璐在到达目的地后没有直接下车，而是靠在椅背上，补起了觉。
　　“zzz……”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累，米璐只用了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她感觉自己只睡了一会儿，窗外的太阳却早已由当空变成了斜照。
　　傍晚时分，还在睡梦中的少女被一阵砰砰的撞击声所惊醒。米璐本来以为来的是哈纳尔，没想到，当她睁开眼睛时，她看到的居然是一群从林子里窜出来的地精。
　　这些面目狰狞的矮子流着口水，龇牙咧嘴地喊叫着，用手里那些镶嵌着锋利石片的长木棍不停敲打着装甲车，想要用暴力方式撬开车门、把米璐拖出来。
　　被它们吓了一跳的米璐揉了揉眼，急忙发动引擎，沿着转弯半径溜了两圈，将车身上的地精甩了出去。
　　“哇啊啊——！”
　　被甩到一边的地精们并不知道这台钢铁骡子的威力。从地上爬起来后，它们继续哇哇地叫着，作势又要冲过来。
　　见这些地精和黏上人的鼻涕一样不知进退，不想弄坏车子的米璐果断拔出手枪，打开车窗，准备一个一个干掉这些绿矮子。
　　但让她意外的是，在她动手前，几个硕大的火球突然从后面准确轰在了几个地精身上，将它们炸成了一地碎片。
　　不知道攻击者是谁的米璐将脑袋缩了回去，同时瞄了眼后视镜。从镜子里望去，后面只有骑在马上的哈纳尔一个人。
　　“呼……”
　　看清楚来者是谁，米璐稍稍放下了戒备，可同时也有些奇怪。
　　刚才那阵火球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放出来的，难不成，哈纳尔还是个大法师？
　　她之前看过哈纳尔的面板，现在，她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蒙菲·哈纳尔】
　　[男 45岁]
　　[所属：白金玫瑰]
　　[军事：7]
　　[谋略：12]
　　[魅力：9]
　　[管理：18]
　　[战斗：14]
　　[性格：精算师、交际高手、（？）]
　　[弱点：家庭、（？）]
　　[特性：无]
　　[可用编辑点数：5]
　　如面板所示，他的战斗属性只有十几点；比常人高，却还够不到资深冒险者的及格线——这显然和刚才的法术不匹配。
　　战斗20的塞西尔都只能放风炮，以刚才那次攻击的威力，系统不给他个25的战斗评分，米璐自己都不同意。
　　“卡斯缇亚小姐，您还好吗？”
　　米璐还在想着这个的时候，哈纳尔询问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将心里的疑问暂时抛诸脑后，米璐收起手枪，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我没事，哈纳尔先生，刚才麻烦你了。”
　　“哈哈，大小姐，让您受惊了。还好我随身带了卷轴出来，要不然，这几个地精还真有点麻烦。”
　　卷轴——这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哈纳尔能放出刚才那么厉害的法术。
　　用附魔水晶膜镀层的魔法卷轴能够记录各种各样的法术，当法术被封入卷轴后，只要卷轴还在有效期内，使用者就能用一点点魔力把它们重新激活出来。
　　这一点点魔力不需要对法术如何精通，也不需要学会任何单个成型法术。就算是再没有法术天赋的普通人，经过数年的学习，也能从水晶里调出足够激活法术卷轴的微量魔力。
　　米璐之前就奇怪以他的身材哪来的十几点战斗力，现在看来，应该是哈纳尔为了激活卷轴，本身曾学过一些法术的原因。
　　不得不说，哈纳尔还真是深藏不露。
　　如果不是他这次主动使用卷轴，米璐恐怕会一直蒙在鼓里，觉得他就是个没什么战斗技巧的普通人。
　　“卡斯缇亚小姐，您一直在看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没清理掉吗？”注意到米璐的目光，哈纳尔疑惑地摸了摸嘴角。
　　“啊？不。”回过神来的米璐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地精？”
　　“没别的，就是因为这里十分偏僻。对一个避难所来说，这是个优点。但同时，也难免会有一些野兽和怪物在周围活动。”
　　将马匹牵到农庄门口拴好，商人笑呵呵地同米璐说明了原因，从口袋里掏出了避难所钥匙。
　　“卡斯缇亚小姐，那些怪物没吓到您吧？”
　　“没有。我经常和怪物打交道，几个地精还吓不到我。”
　　“这就是您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大小姐。依我看，即使是垂鹰领那个被叫做战争女神神选的女公爵，在胆略上也比不过您的什一。”
　　被拍了马匹的米璐扯扯嘴角：“呃……哈纳尔先生过奖了。不过我之前是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是个魔法师。”
　　“魔法师？算不上，算不上。”哈纳尔笑着摆摆手，似乎并不觉得米璐的试探有何不妥，“我只是年轻的时候稍微学过一点低级法术要领，这些年一直在做生意，也用不上那些东西了——卡斯缇亚小姐，我来得太晚，实在怠慢了。走，我们进去谈。”
　　“好。”
　　一个商人学点防身法术本身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哈纳尔不愿意继续说，米璐也没再对他的经历追根究底。
　　跟着在前面开门的哈纳尔，少女矮下身子，走进了伪装成甜菜窖的地下避难所内。
　　进入地下室后，哈纳尔熟练地打开酒柜，拿出了他们两个上次喝剩下的半瓶酒，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卡斯缇亚小姐，来，暖暖身子吧。”

第二十一章 阵营变动
　　“谢谢。”
　　米璐毫不担心哈纳尔会在这种时候对她不利。拿起酒杯，她直接一口灌了下去，因为灌得太猛，还有几滴酒洒在了她的打底裤上。
　　当她擦擦嘴、重新看向哈纳尔时，同样喝完了酒的哈纳尔也倾倒杯口，向她示意了一下。
　　不管他是不是装出来的，米璐都挺喜欢这股痛快劲。
　　“谢谢你的酒，哈纳尔先生。”
　　“有时候，我真觉得大小姐您比男人还利落。如果我再年轻个二三十岁，就算拼了命，我也会试着追求您的。”
　　“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是啊。”哈纳尔放下杯子，略显感慨地摇了摇头，“卡斯缇亚小姐，您直接叫我来这里，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没错。”
　　“我猜猜……是不是和之前那笔钱有关。”
　　“正是如此。”米璐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了十张六十万克伦的雪桥商会存款券，将它们在手中像扑克牌一样展开，“哈纳尔先生，我之前约定好了两个月还你双倍的钱。因为某些原因，我稍微迟了几天，所以……”她微笑着，将手里的存款券递了过去，“这是六百万克伦，请收下。”
　　“这……这……”
　　听到“六百万”的数字时，哈纳尔愣了一会儿，但几乎是马上，他脸上的表情就从惊愕变成了惶恐。
　　“卡斯缇亚小姐，千万别这样。我只需要收回本金就行。”
　　“那可不行。”
　　米璐知道哈纳尔在想什么——自己能弄来六百万还给他，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实力的证明。
　　两个月的时间，一倍出借，三倍返还，这种滚利利率已经接近了魔钢生意后期承诺的报酬。
　　在这种情况下，哈纳尔只收本金看似吃亏，却是在人情方面的长期投资。
　　这点上，米璐不想故意拂他的意，但同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需要哈纳尔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就需要给他足够的好处。
　　要和一个商人，尤其是一个有野心的商人结盟，除了要让对方在自己身上有沉没成本，最重要的，就是得让他看到利益。
　　巨大的、无可替代、别人不可能给得了他的利益。
　　“哈纳尔先生，你就收下吧。如果没有你那两百万克伦，我也拿不到这么多钱。和我的收益比起来，这不过只是一小部分罢了。”
　　“这……真是如此？”
　　“就是如此。”米璐笑了笑，把钱交到了他手里，“千万不用跟我客气。我和你的女儿艾琳娜算是朋友，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多出的钱就当是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了。”
　　“那就……多谢了，卡斯缇亚小姐。”
　　哈纳尔有足够的决心拒绝米璐，可六百万克伦的数目对他来说也毕竟不小。
　　听米璐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哈纳尔想了想后，还是把钱收了下来。
　　“我同时也替艾琳娜谢谢你，可惜，她现在还一直嚷嚷着不愿意结婚。”
　　“不用担心，哈纳尔先生。到了这个年纪，过不了多久，她就自己会想这些的。”
　　“卡斯缇亚小姐，您看上去还真的不像是个……这种年龄的女孩。”
　　“这不是好事吗？至少我们之间不用有什么代沟了。”
　　“哈哈，您说得对。”用无比自然、又不让人感觉冒犯的动作将十张存款券收进怀里，脸上笑容更炽的哈纳尔举起酒瓶，再次给两人倒上了酒，“大小姐，如果您以后还有什么【一叁五】需要，直接跟我说就好。不管有多麻烦，我都会努力帮你做到的。”
　　“那好。”米璐见气氛已经到位，轻轻晃了晃酒杯，接上了他的话，“实话实说吧，哈纳尔先生。这次过来，我除了给钱，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你帮忙。”
　　“请说，大小姐。”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示意哈纳尔在此稍候，米璐乘着酒精还没上头，回到车边，把一袋子银帆商会的存款券拿了过来。
　　见到哗啦啦在眼前落下的一堆存款券，即使有了之前的惊讶垫底，哈纳尔的双眼也有些发直。
　　当最后几张存款券也从袋子里抖落下来后，米璐清楚地听到了商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大小姐，这些钱是……”
　　“我从拉汶亚赚来的。这里的存款券面额一共四千五百万克伦，全部来自于拉汶亚的银帆商会。至于它们是怎么来的……”
　　“我没必要知道，卡斯缇亚小姐。”
　　“嗯。”米璐满意地看了哈纳尔一眼——和以前一眼，面对这种问题时，他总是处理得很得体，“哈纳尔先生，我没有特别瞒你的意思。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这些钱从哪里来。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把这些钱全部都兑换成现金，或者是白金玫瑰的存款券。”
　　“我明白了，卡斯缇亚小姐。不过，这些钱的面额很大，糠草镇根本处理不了。如果要在短时间内全部取出，甚至连翠石堡都无法承担。”
　　“不能直接把它和白金玫瑰的存款券进行转换吗？”
　　“小额的可以做到，但这笔钱的数字太大了。要想换成存款券，中间怕是必然要经过一轮实物兑现。”
　　“哈纳尔先生，你是专业人士，以你的估计，把它们全部换成白金玫瑰的存款券需要多长时间？”
　　“十五天。”哈纳尔稍稍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回答，“如果大小姐您觉得太慢，我还可以走些有风险的路子，十天之内就能搞定。”
　　“不，不用冒险，十五天的时间没有问题。”
　　十五天还没到“魔钢生意”暴雷的时间，既然有安全完成兑换的余裕，米璐就没必要让哈纳尔铤而走险。
　　摇了摇头，她将前者定为了兑换的截止时间，并向着哈纳尔举起了杯。
　　“这又是我们的一个重大合作。感觉怎么样？哈纳尔先生。”
　　“怎么说呢，卡斯缇亚小姐……我只能说，我的选择果然没错，之后也不会有错。”
　　哈纳尔踌躇着说完这句话，突然端起杯子，整肃容貌，用只有在翠石堡酒会才用的礼仪向米璐鞠了一躬。
　　“现在，容我向真正的拉汶亚女伯爵米璐·卡斯缇亚女士致敬，愿您早日重回高位，也愿我们往后的合作永远径情直遂，万里鹏程。”
　　【阵营提醒：蒙菲·哈纳尔的所属已变更为[[米璐·卡斯缇亚]]】

第二十二章 迈向摩托化
　　哈纳尔的阵营变更来得有些突如其来。
　　对马上就要把大笔钱交给他处理的米璐来说，这当然是件大大的好事，但同时，她也免不了对此有些奇怪。
　　哈纳尔并没有如何对她宣誓效忠，只是表明了一个诚恳的态度，而仅仅是这样，他就成为了米璐的“属下”。
　　若论言语方面，约伦·暗石的承诺的比他要郑重得多。就算论感情真挚程度，埃布尔也不应该比哈纳尔更差。
　　再结合之前的几次测试，很明显，这个阵营变更机制完全和她一开始想的那样无关。
　　而如果使用排除法，专找埃布尔和哈纳尔间的不同点的话，那么——
　　“嗯？”
　　重新回忆了一遍哈纳尔刚才的话，米璐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也许，问题的关键不是对她的感情，而是真心实意地认同她“拉汶亚女伯爵”的身份？
　　考虑到决议、军团和之后的理念、国策等功能都是为政治实体的决策者提供的能力，这个猜想似乎也站得住脚。
　　要是有空了，她也许能在其他人身上试试。但眼下，米璐对哈纳尔的回应只有一个。
　　“借您吉言，哈纳尔先生。”
　　米璐微笑着，用自己第一次见哈纳尔时的贵族礼仪回应了他。不过这次，她画出的仪式动作不再是随便胡扯的一个汉字，而是真正属于卡斯缇亚家族的倒五芒星。
　　“我相信你的真诚，也感谢你的信任。等我回去的那一天，我希望你也能够在场——现在，让我们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吧。”
　　……
　　一夜之后。
　　昨天晚上谈完之后，和米璐确认了计划的哈纳尔带上存款券、连夜离开了这里。而米璐因为昨天喝了太多酒，所以干脆就直接睡在了避难所内。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睡到自然醒的她才看看怀表，拖拖沓沓地爬了起来。
　　在她以前玩游戏的时候，“流亡继承人”往往都是很重要的NPC角色。一般来说，玩家可以选择帮助他们，或者弄死他们。
　　米璐曾经哪个选项都选过，也没有真的把谁谁谁的继承权故事放在心上。就是没想到，在穿越之后，这种NPC的身份会套到她自己头上。
　　游戏里的NPC可以把任务交给主角，让战无不胜的冒险者来为自己跑腿。
　　但她呢？
　　“哈欠……”
　　打了个哈欠，米璐用农庄水槽里的水洗了把脸，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当她自己变成需要到处跟人说自己悲惨故事的“流亡继承人”时，就只能把宝押在自己身上了。
　　习惯性地打开音响，放上音乐，米璐发车回到了不远处的铁矿据点。
　　因为开车回去的时间也就一个小时，米璐到了铁矿时，甚至还能赶上图娅和米蕾卡做的午饭。
　　一顿风卷残云的进食后，肚子鼓鼓的米璐回到房间，重新优化了一下手头的生产内容。
　　因为资金的迅速扩大，加上哈纳尔的所属变更，米璐决定在本周彻底停止已经只有象征性意义的罐头生产，转而开始向机械化方向进行生产调度。
　　要完成下一个军团扩张任务需要打掉五个荒原的部落，在米璐的当前重心是拉汶亚的情况下，这并不实际现实的事情。
　　所以，从她决定让手下军队展开“大学习”开始，她就已经选择走了精兵路线，而非扩军路线。
　　经过一个多月的学习，她手下的单位都基本具备了操作技术装备的能力——表面上看，这种能力的代表是地精迫击炮队的投入实战。而实质上，这只不过是他们向机械化发展的一个基础。
　　“魔钢生意”和贩卖异族奴隶的钱给她提供了海量军费，有了这些钱在，哪怕她将四个军团进行全机械化改造，物资消耗上也不会有太多问题。
　　米璐之前一直受到各种因素的掣肘，所以一直都在居安思危地储备武器弹药，没有轻易增加现役车辆的投入辆。
　　而现在，在魔钢生意的巨款切实到手后，她总算可以将“消耗”这件事情暂时抛在脑后，准备给自己手下的军队开始就机动性进行换装。
　　减去勘探金属矿和勘探煤矿两个决议占用的6个工厂，她手上一共有7个空余工厂。假如让它们以军工厂状态全力生产米璐现装备的那种[中型高机动载重卡车]，那么，在2月8日前，在不考虑备件和武器生产的情况下，7个军工厂一共将能生产出49辆卡车。
　　如果单纯运载兵员，49辆载重10吨的高机动卡车可以承担起一个军团的机动任务——不过在实战中，卡车所需要承担的任务显然不仅仅是运载兵员。
　　要是把重武器和物资补给的任务也计算在内，一个军团大概需要配备70辆左右的卡车，才能实现整个军团的全摩托化。
　　在2月8日到3月8日期间，执行完决议的工厂将被返回三个。这一个月内，米璐能够获得100台卡车。等到3月8日全部工厂返回后，米璐生产卡车的能力则将达到每月130台。
　　综合计算起来，接下来的两个月内，产能全开的米璐刚好能够生产出足够装备4000个手下的卡车，让她手下的全部兵力都能具备快速机动能力。
　　有了这些车辆后，即使只用手头的这些兵力，米璐也能在广阔的拉汶亚境内完成自己想要的纵深穿插打击——尽管她不太可能用怪物单位来做这个——或者在她弟弟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直插拉汶亚城堡
　　当然，机械的维护永远要比步兵繁琐。在让全军摩托化后，米璐还要考虑燃料补给、油库建立和油料运输的问题。
　　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都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制定，她很清楚这点，也没有急于一时，给自己一下子找太多麻烦。
　　“呼~”
　　在自己心里做好计划安排，并把七个工厂的生产线全部调整为生产卡车后，米璐满意地关闭面板，靠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到了傍晚，定了闹钟的她准时在联络窗口来到电台前，和电台对面的各个节点进行了联络。
　　海豚团安全，糠草镇安全，黑薯村也没有问题。
　　就是……
　　“就是来了封信。”
　　“信？”
　　米璐之前仿造守卫队长的笔记给拉汶亚发了封信，听到有回信过来，她倒没有太过意外。
　　“埃布尔，这封信还需要守卫队长的指纹开启吗？”
　　“是的。还好现在天气很冷，他虽然已经死了快半个月，但尸体还能使用。”
　　“……”即使双方是敌人，米璐还是觉得那个守卫队长实在有点惨，“信里的内容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米璐小姐。我专门在等这个时间问你，看看要不要完全拆开。”
　　“直接拆开吧，现在你负责黑薯村，这种事情你完全能够自己决定。”
　　“嗯……”
　　埃布尔嗯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几秒种后，电台里传来了略显失真的裁纸声。

第二十三章 榛子胡椒香草面包
　　清脆的裁纸声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在这阵能让人直接感受到拆信刀锋利程度的声音过后，电台中传来了纸张的展开声。
　　以及埃布尔疑惑的声音。
　　“咦？”
　　“怎么了，埃布尔？”
　　“信件的内容很奇怪，上面写的不是公务内容，而是句日常询问。”
　　“日常询问？”米璐歪了歪头，问道，“具体内容是什么？”
　　“‘我在九十四巷，你需要什么味道的面包？’，署名是法林·珀拉尔格。”
　　“的确有点奇怪……”
　　听完埃布尔，米璐和他一样，都有些奇怪拉汶亚的来信为什么要问这个。
　　一个拉汶亚城堡的高级幕僚，问一个边境村庄的守卫队长“你要什么味的面包”，完全是件牛头不对马嘴的行为。
　　由于这种突兀感过于强烈，听到这个后，米璐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是某种用来进行秘密通讯的暗语。
　　她之前让人仿造守卫队长的笔迹寄出了回信，可也许那个叫法林·珀拉尔格的家伙仍看出了一点破绽，所以才用这种密语形式发来询问，想要确认和他通信的到底是不是守卫队长本人。
　　不止她，就连没从电台旁离开的塞西尔也这么觉得：
　　“这不是正常问题。”
　　“没错，塞西尔，我也这么想——埃布尔，除了这个，信上还有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
　　埃布尔翻转了一下信纸，回答道。
　　听到他回答的少女锁着眉头，对这种没头没尾的暗语有些一筹莫展。
　　信纸上没有线索……
　　等等，信纸上没有线索？
　　“约伦，你在吗？”
　　突然想到什么的米璐拍了拍桌子，用最大音量冲着电台喊了一句，但没有得到回应。
　　猜到约伦·暗石可能在常规通讯后就不在电台前，米璐赶紧通过沙盘指挥系统远程调度一名海豚团海盗，给了他一个“卡斯缇亚大小姐有通讯”的人工通知。
　　十几秒后，约伦·暗石的声音就在频道里再次响了起来。
　　“大小姐，您叫我？”
　　“是。”米璐点点头，放回正常音量，继续说道，“埃布尔，你把信件的内容再复述一遍。”
　　“‘我在九十四巷，你需要什么味道的面包？’”
　　“嗯？这个不是……”米璐还没发问，听到信上内容的约伦·暗石就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的这句话让米璐心里一喜：
　　“约伦，你对这个有印象？”
　　“是，大小姐，这是拉汶亚卫队上层使用的一套通信暗语的一部分。”
　　“果然……”
　　果然，信纸上没有线索，其实也是一种线索。
　　追捕米璐的行动规模不小，作为拉汶亚领主的幕僚，法林·珀拉尔格没必要、也不太可能和一个派到外面的普通守卫队长单独制定一套暗语。而如果单句暗语是临时起意，信纸上没有其它的注释或标记又说不太通。
　　这样一来，这句“买面包”所属的体系很可能是拉汶亚领主府内通用、且早已成文的密码。
　　约伦·暗石之前是老伯爵的心腹，也是拉汶亚卫队的高级武官，问他这个事情，可算是真正问对了人。
　　“约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它是一组字母调换隐语，翻译成正常语序的意思是，‘第94号联络对象，你的状态是否正常’。”
　　“原来如此……那如果要表示没事，该如何回复？”
　　“‘榛子胡椒香草面包’，这句暗语用来专门回应这种询问。”
　　“这个面包的口味有够奇怪的……”
　　“大小姐，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口味。”
　　米璐愣了愣：“啊？”
　　“你小时候很喜欢这个，十岁生日的时候，你亲自给伯爵大人做了一份这种口味的面包。从那之后起，伯爵大人就把暗语里表示‘一切平安’的短句改成了这个。”
　　“是吗……抱歉，我都有些忘了。”
　　少女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
　　也许是这具身体还残留着某些东西，虽然她对那个和自己见过两面就变成尸体的爸爸没什么感情，可听到这种事情，她的心还是抑制不住地抽了一下。
　　把女儿喜欢的东西埋在卫队的暗语里……作为旁观者听上去，这也是某种浪漫。
　　至于为什么它对应的是“一切平安”，原因更是不言自明。
　　从约伦·暗石这里听到这些，米璐都有些忍不住责备她身体的主人——十七年来，除了享受和作威作福之外什么正经事情都没做，实在是辜负她父亲的厚望了。
　　“那换个说法呢？”
　　米璐的话音落下后，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灵猫突然插了进来；她的家庭和米璐截然不同，自然也没有米璐那么多的感慨。
　　约伦·暗石对这个和自己不对付的黑帮头子不太待见，但因为自家大小姐在，他还是没在米璐面前直接表示出什么不耐态度。
　　“什么说法？”
　　“有没有一种暗语可以告诉他，这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又有些隐秘的麻烦，需要他亲自来解决，最好让他一个人过来。”
　　米璐没想到塞西尔会这么说。不过，她这么做的目的倒是不难猜到：
　　“塞西尔，你想诈他过来？”
　　“没错。”塞西尔啪得打了个响指——即使隔着无线电，响指的声音也依然响亮，“这个和我同姓的白痴怎么说也是你弟弟的幕僚，能抓到他，也就能从他那里问出关于拉汶亚城现状的更多东西。”
　　“这倒也是……不过我觉得，想找到刚好这么合适的暗语，应该很……”
　　“有了。”米璐的失败主义发言还没说出口，约伦·暗石就拍了拍手，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是什么？”
　　“‘陈粮发霉了，带一个口袋过来’。”
　　“就这个？”
　　“就这个，大小姐。这句暗语能够契合那个女人说的话，如果您需要把他诈过来，最好就用这句。”
　　“我明白了。”
　　米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她之前想的是用最稳妥的方法稳住那边，可就像塞西尔说的一样，如果能抓到这个法林·珀拉尔格，她就能直接获得关于拉汶亚城——尤其是关于对她的搜捕行动——的第一手消息。
　　拿到这些情报后，不管是用来削弱威胁，还是反过来为己所用，主动权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埃布尔，你听到约伦刚才说的了吧？”
　　“听到了，米璐小姐，你要我以这个内容回信吗？”
　　“对。之前伪造笔迹的人是黑薯村第二小队的一个名叫桑卡恩的士兵，你找到他，让他直接按照这个给拉汶亚回复。另外，把那个守卫队长的手指砍下来，专门找个容器用冰冰镇起来。以后估计还有用到的时候。”
　　“明白，米璐小姐。”
　　“还有……”
　　米璐仔细想了想，抓起了搭在桌上的防风斗篷。
　　“伪造好之后先不要发出去，我很快就过去你那里。”
　　“米璐小姐，你其实不用……”
　　“这不是麻烦，而是为了安全。”
　　将斗篷用胸针在胸前固定好，米璐抓起麦克风，打断了埃布尔。
　　她这么做不是不放心埃布尔，而是因为她需要确认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看出了破绽。如果对方看出了破绽，这个破绽又在哪里。
　　要是不能找到引起对方警惕的原因，就算破解了对方的暗语，也不能完全打消他的怀疑——甚至还可能让对方直接把目标锁定到自己身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米璐可不干。
　　“米璐，你现在就要去黑薯村？现在已经天黑了。”
　　“嗯。我晚上开车也很稳，不用担心。”
　　“那……能带上我吗？我想去看看哥哥。”
　　“还有我，我跟你一起。”
　　图娅之前嘴上说着放心哥哥，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心。听米璐要去黑薯村，她忍不住提出了同行。
　　她的话刚说完，跟屁虫一样的牡蛎也举起了手。
　　在塞西尔用一个杀人测试打消她加入毒蛛的念头后，牡蛎一连沮丧了好几天，不过现在，她早已恢复如常，而且又不知道在打着什么小鬼主意。
　　“……”米璐看了两人一眼，“图娅可以，牡蛎不行。”
　　“为什么？！”
　　“你还小，而且黑薯村是我们的前线。你现在唯一该做的，就是好好和蒲桃一起待着。”
　　“我一点也不小！有的人在我这个年纪都生了第二个孩子了。再说，那里也不是什么前线。拉汶亚城的人还没确定情况不对，不是吗？”
　　“是倒是，可牡蛎，你到底想跟着我干嘛？”
　　“长见识，冒险。”
　　长见识。
　　一个很简单的理由，但又碰巧让米璐不太好反驳。
　　用“乖孩子该做这个”来规训贵族家庭出身的蒲桃很简单，可在屏海城混了那么久的牡蛎却根本不吃这套。
　　要是这次自己不答应她，她估计又要生上几天闷气。
　　故意欺负小孩子，总有点不像那么回事……
　　“算了……”
　　反正这次就是去检查一下情况，既然她不嫌外面冷，米璐也不介意多带一个人。
　　当然，她的要求还是和之前一样。
　　“想去的话就跟在我身边，听我的话，要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好好好。”
　　见米璐答应自己，刚才还一副赌气模样的牡蛎立刻眉眼弯弯地笑着，一瞬间变得乖巧了起来。
　　米璐知道这种乖巧九成九是装出来的，但对这个小家伙，她就像拿塞西尔一样没办法。
　　谁让自己当时对她身上的魔弓产生了好奇心，又大发慈悲地没有把这个诬告自己的小家伙一脚踢开，而是带上她了呢？
　　还好这次有图娅跟她们一起。图娅的姐姐当得很好，有她在，牡蛎应该至少能安分一点吧。

第二十四章 无源头的流言
　　同一时间，拉汶亚城堡，议事大厅。
　　自从新的领主子承父业、从死去的老伯爵那里继承了这片领地以来，这座议事大厅就一直处于一种半荒废的状态。即使领主大人今晚在这里召见了好几个人，对空旷的大厅来说，零落伫立的几人也显得颇为寥寥。
　　在老伯爵还在的时候，由领地各处官吏廷臣参加的大型议事会几乎每半个月都会至少进行一次。而现在，常在这里的守卫几乎能屈指数出这几个月来大厅里热闹的时候——除了宣布成为新领主的日子和之后的几天外，新的拉汶亚伯爵贝尔特·卡斯缇亚就从来没有让大厅里站满过人。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新的拉汶亚伯爵的行事风格和老伯爵明显不同。
　　比起按部就班地讨论和公开政令，他更喜欢——甚至可以说是醉心于——使用由自己心腹组成的影子近臣团来控制整个拉汶亚。而因为不需要经过任何公开决策，贝尔特·卡斯缇亚就任以来，拉汶亚新推行的诸多法案也都让人感觉有些莫名。
　　比如削减海防经费。
　　比如禁止堕胎。
　　又比如，夜以继日地追杀自己的亲生姐姐，米璐·卡斯缇亚。
　　人们对前两者的非议从它们发布之日起就已开始，但后者虽已持续半年，却是最近才在拉汶亚境内发酵。
　　在一开始继位的时候，贝尔特·卡斯缇亚公开声明了自己姐姐的罪行：她在城堡内以继承人的身份和人通奸，并且气死了老伯爵。为了惩罚这个无耻的女儿，临终前的老伯爵下了命令，剥夺米璐·卡斯缇亚的继承权，并将她投入地牢，以作反省。
　　没想到的是，被关入地牢的米璐·卡斯缇亚不但不遵从亡父的意愿好好思过，反而诱杀守卫，用一些卑劣的手段逃离了这里。
　　因为米璐·卡斯缇亚之前的风评就不是很好，再加之现在的拉汶亚伯爵迅速掌控了拉汶亚城，表面上，并没有太多人对此提出质疑。
　　尤其是在贝尔特·卡斯缇亚义正辞严地说出“即使她是我的姐姐，当她杀害无辜的拉汶亚公职人员时，她也将要得到和其它死刑犯一样的惩罚”这句话时，人们甚至觉得这位新继位的少年领主是位不徇私情、不为私利，想要将自己父亲留下的土地变得更好的英明领主。
　　可嘴上说的，永远不如手上做的更能表现出一个人的本质。
　　随着民众对新领主继位后的日子好坏有了自己的判断后，大部分普通平民都已经褪去了对新领主燃起的希望，但除了一些思想偏激者，也没人想要故意去和自己的统治者找麻烦。
　　直到新年过后，一些传言开始在拉汶亚境内流传起来为止。
　　没人知道这些流言到底是从何处起源的，只是仿佛一夜之间，整个拉汶亚境内就开始出现了关于米璐·卡斯缇亚的另一种说法。
　　在这种说法里，米璐·卡斯缇亚才是老伯爵的爱女，也是他指定的继承人。她身上所背负的罪名全属子虚乌有，而是她的弟弟为了谋夺领主位置所做的构陷。
　　这种流言如同被撒到黑土地上的野草籽，一处有了萌芽，便等于处处有了萌芽。
　　它从最偏远的乡村开始传播，又随着悠悠众口传播到城镇、城市，并最后传到了领主本人的耳朵里。
　　如果一个人做了某件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那揭露这件事情的实话，就比最可耻的欺骗还要让他咬牙切齿。
　　三天前第一次听到这种传闻时，勃然大怒地领主杀死了窃窃私语此事的两个仆人。
　　但没想到，三天之后，他又从其他地方听到了这个说法——而这正是他召集手下近臣的理由。
　　“还没找到？”
　　阴沉着脸的少年领主高坐在大理石宝座上，手里捏着父亲遗留下来的狮头短杖，一字一顿地发出了这个疑问。
　　即使不抬头直视他，在场的几人也都能猜到他的表情。
　　如秃鹫般的阴鸷，如鬣狗般的狠厉，还有如狂狮般的怒意。
　　“还没有，伯爵大人。”
　　说话的男人半秃着顶，有着个大大的酒糟鼻，即使在这种正式场合，也不修边幅地披着件熊皮外套，就像是拉汶亚城里某个游手好闲的普通发租人。
　　只有少数人对他有所忌惮，也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是拉汶亚的新伯爵新提拔的搜捕队负责人。
　　性质类似秘密警察的搜捕队平时没别的工作，唯一的职责，就是让所有说领主坏话的人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或者干脆让他们闭嘴。
　　在拉汶亚城，这种事情其实一直是个闲差。但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最近一个星期，他却成了整座城市里最忙的人之一。
　　“我们已经抓了六十多个人，但还是没办法摸出这些流言的传播源头。他们都说，只是突然想通了某个念头，并迫不及待地说了出去。”
　　“念头？”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留着银发的高挑女性呵呵笑了一声，“卡佩文，一个人这么说也许还是巧合，但最近一个多星期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不但其它地方有讨论，现在，连拉汶亚城里都有人议论起来了。”
　　“我当然知道这个。”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多嘴的女人”，搜捕队长卡佩文将腰继续往下弯了半寸，“伯爵大人，我现在已经把人派到了沿海和边境地区，在那里，定然会有关于这个的发现。”
　　银发女冷笑着看着他：“那现在呢？就任由他们说？要我看，我们就该给那些白痴一些其它的谈资，多散播点米璐·卡斯缇亚的淫秽传言——他们不就是喜欢听这个吗？”
　　“你以为我没做吗？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方法的效果已经不是很好。你以为你们在莫兰领玩得转的东西，在拉汶亚就能一直玩得转吗？”
　　“嘁。”
　　“那那边呢？”摩挲着权杖抓手的少年领主似乎根本不屑把自己手下的争执放在眼里。微微偏过头，他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黑衣青年，“还没抓到她吗？”
　　一直没说话的青年耸了耸肩：“我说了，大人，您的姐姐——哦不，那个女人——似乎在翠石堡找到了地头蛇当靠山。我们之前弄出的两次事情已经引起了翠石堡的注意，如果再继续派人，恐怕跟那边不好交代。”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和我交代？”
　　“我在努力，伯爵大人。”贝尔特·卡斯缇亚的质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毕露锋芒。面对他的逼视，黑衣青年则仍然显得不卑不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安心。如果您觉得可以先不管翠石堡的反感，我这个月就能策划一次行动。”
　　“那就去做——放手去做。”
　　“遵命，伯爵大人。对了，还有件事我恐怕得和您提一下：有一个边境上的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
　　“问题？”伯爵的眉头皱了皱，“什么问题？”
　　“在进行例行回信时，负责那里的守卫官在回信上除了一点书面上的小失误。我已经用保密信进行了验证，但……”
　　贝尔特用杖尖敲敲蔓着细碎裂纹的砖石地面，打断了他：“所有的事情都归你负责，这种小事情不要特地告诉我。我再重复一遍，我要的不是你每天跟我报告谁的信写歪了一笔，而是她的尸体。”
　　“……”
　　领主的回答让青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在这一瞬间的表情扭曲过后，他还是弯下腰，深深向他鞠了一躬。
　　“如您所愿，伯爵大人，我这就去策划行动。在您的耐心耗尽之前，我保证会把她尽快带回来的。”

第二十五章 直面
　　数小时后，翠石堡-拉汶亚边境地区。
　　米璐对从铁矿往西的路况早已滚瓜烂熟。再加上这里既没有交通规则，也没有需要避让的东西，即使是开夜车，她也没有一点发憷。
　　凌晨四点，一路轰着油门的少女“拖家带口”地冒雪来到了黑薯村。见到她的车子过来，村口的夜班守卫们纷纷挥着手向她致意，米璐也回以了他们同样的动作。
　【玖六三五】　见到当地守卫对米璐如此尊敬，原本半眯着眼睛打瞌睡的牡蛎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小脑袋探到了前排来：
　　“米璐，看不出来，你对这里的控制还挺深入的。”
　　“那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地方。”米璐瞄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副驾驶昏昏欲睡的图娅，直接在进村后打了把方向盘，把车开进了军营里，“先别说这些了，现在太晚了，我先带你们去休息吧。图娅？”
　　“啊……！”
　　突然被叫到的治疗师从浅眠中惊醒，低声惊叫了一声。
　　见到疑惑望着她的米璐，她揉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米璐，我刚刚做梦了。”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在冒险的时候被地精包围了。我看着它们，它们看着我，谁也不敢动。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地精忽然叫了一下……”
　　“哎呀，那只地精就在这儿。”
　　牡蛎偷偷笑着，指了指米璐。米璐翻了个白眼，也没跟她计较。
　　把车停稳后，她带着两人下了车，让她们在军官公寓里临时住了下来。她自己则轻装简从，直接去了守卫队长的房间。
　　当她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走进去时，埃布尔正坐在桌前、对着一堆回信副本仔细琢磨着什么。听到动静，他有些疑惑地朝着门边望了一眼，并在发现来者是谁后很快站了起来：
　　“米璐小姐，你来了。”
　　看他的样子，米璐就能知道他一直没睡：“怎么还没睡？现在都四点了。”
　　“四点？”埃布尔愣了愣，这才望了眼窗外，似乎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察觉，“居然已经这么久了？我还以为没到午夜呢。”
　　“你太投入了。快去休息吧，把那封信留给我就行。”
　　“不，米璐小姐，我不困。”回过头的埃布尔摇摇头，将桌上散乱的信纸收拢到了一起，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检查这些信件副本，查完之后，我有了个发现。”
　　听他这么说，米璐索性也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到了他身边：“什么发现？”
　　“看这个。”拿起手边的几张信纸副本，埃布尔将它们叠在一起，挡住了床边的提灯。
　　灯光之下，信纸的边角处透出了一些由单个字母变体组成的符号。
　　这种东西让米璐第一时间想到了纸币上的水印……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她没注意到的东西？
　　“埃布尔，这些字母有什么讲究吗？”
　　“这些字母是有顺序的。它们按照书典字母表的排列顺序与日期一一对应，你看——这封上个月上旬的信用的是印有这个字母的信纸，而上个月中旬的这封信则用的是印有下一个字母的信纸。”埃布尔说着，又抽出了一张信纸，“再看这张，即使是去年秋天的加急信，也符合规范。”
　　“那我们之前发出去的那封信……”
　　“我检查过了，米璐小姐，那封信上的字母顺序无法对应。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对方才察觉出了异常。”
　　“怪不得……”米璐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她之前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的保密手段很一般，没想到，在这种级别不算重要的联络上，拉汶亚卫队居然又是暗语，又是水印，玩了不少花样——而这还没有利用魔法进行掩护。
　　有了这次失误，就算有工厂作为后盾，她也得收敛一下自己轻敌的思想了。
　　“埃布尔，对方的回信呢？”
　　“在这里。”埃布尔走到一边，将单独放在旁边的拉汶亚回信拿了过来。
　　米璐拿起信纸对着灯光印了一下：也许是拉汶亚的信件本身就很权威，这一回信并没有使用相同的水印技术。
　　如果要用拉汶亚中央的名义扰乱其它地方官僚，这倒是个可以抓住的漏洞。
　　但现在，米璐还是得想想办法，怎么弥补之前的疏忽大意。
　　“埃布尔，按照顺序，下一个正确的信纸水印字母是什么？”
　　埃布尔想了想，答道：“如果忽视掉之前发出的回信，正确字母是‘凯’，但如果以上一封信为基础，正确字母则是‘德’。”
　　“那就接着上一封信发。”
　　“我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已经让那个卫兵仿写好了内容。不过，我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在上面为之前的失误做些辩解。”
　　“在之前的信里，这里的守卫队长经常为自己的疏忽道歉吗？”
　　“并没有。”
　　“那就行了。就按现在这幅样子发出去。”
　　“明白了，米璐小姐，我这就去办。”
　　“等等。”见埃布尔准备带着信离开，米璐走上前，拦住准备出去的剑士，从他手里拿走了准备好的回信，“你先休息吧，这种事情，我去就行了。”
　　“可米璐小姐……”
　　“这是命令。”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见到少女投来的关心眼神，埃布尔犹豫几秒，点了点头，独自离开了房间。
　　埃布尔离开后，米璐也熄灭灯火，找到军营里的哨兵队长，让他将信用专用渠道寄给了拉汶亚。
　　之后的两天，米璐一直待在拉汶亚，等待回信的同时，也带着图娅和米璐在这里到处逛逛，放松一下心情。
　　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的埃布尔把这个村子摸得很熟，米璐一开始还想展现一下自己的主人翁精神，但在带路找吃的时连着把她们带进死路后，她还是十分明智地让埃布尔担任了导游工作。
　　当几人在黑薯村摸了差不多三天的鱼后，魔法信鸽再次送来了拉汶亚方面的回信。
　　这封信件和之前的所有信件都不同。它不但在信封上就写上了法林·珀拉尔格的署名，还没有使用之前使用的“指纹解锁”。
　　米璐觉得这有些奇怪，但也没太过在意。
　　直到她打开这封信件时，她才发现，情况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米璐，怎么了？”察觉到米璐的表情变化，在旁边陪着她的图娅好奇地问了一嘴，“信上内容是什么？还是暗语吗？”
　　“不是。”
　　米璐摇摇头，展开信纸，将上面的内容向她展示了一下——
　　“尊敬的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我谨向您致以问好及歉意。”
　　“我是负责追捕您的法林·珀拉尔格，如果您有时间，我想单独前往拜谒。如您愿意，请回复我一个合适的时间。如果您不愿意，就当没有看到这封信即可。”
　　“祝您开心，并再次向您致以敬意。”
　　“您的‘追随者’，法林·珀拉尔格。”

第二十六章 小侦探牡蛎
　　“奇怪……”
　　看完信上的内容，图娅脸上也露出了和米璐一样的疑惑表情。
　　在来到黑薯村的这两天里，她已经从哥哥那里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对守卫队长和拉汶亚之间的联络也有所了解。
　　而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封信里的内容都和常理相悖。
　　“米璐，我看不太明白，要不找哥哥也来看一下？”
　　“嗯。”
　　给图娅看完信件后，米璐点点头，又找来了埃布尔。
　　米璐本来只想叫他一个，可不愿意自己待着的牡蛎也跟着跑了过来。因为这里的人都能信任，米璐索性也没遮遮掩掩，直接把信件给他们两个也看了一遍。
　　看完信，埃布尔成了第三个感到摸不着头脑的人：
　　“米璐小姐，我不太熟悉拉汶亚的情况。以你的感觉，这封信上的言辞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先不论，我需要弄清一个问题。”拿回信纸的少女盯着纸上的字迹——它们没有任何生命，看上去却像是一排正在疯狂扭曲的墨点。直到她用力眨了眨眼，纸上的字母才重新回归了静态，“法林·珀拉尔格是怎么知道回信人是我的？”
　　埃布尔皱了皱眉，猜测道：“莫非是我们猜错了？也许他们之前做了某个约定，假如某封信件因为疏忽出现乱序，下一封信仍然使用顺序被打乱前的信纸。”
　　“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当时的二选一其实就是掷骰子，被看出破绽也不奇怪。我真正奇怪的是，他既然看出了不对，为什么没有偷偷派人过来查明情况，而是仍然寄信过来打草惊蛇。”
　　“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米璐小姐。就算顺序出了问题，他又怎么知道是你在这里？”
　　“也许这只是个试探？”图娅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这是试探，那他就不怕米璐跑了吗？”牡蛎双手环在胸口，对图娅的猜想不以为然，“要是你们问我，我倒是有个猜测。”
　　“……”
　　没人把她的话当真，也没人让她别说。
　　见自己没有得到期望中的“云集响应”，牡蛎也一点都不尴尬。走到米璐身边，她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想……米璐和那个海豚团的海盗头子离开拉汶亚已经有一段时间，你们通信用的又是拉汶亚卫队的暗语，是吧？”
　　埃布尔点点头：“没错。”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也许很简单：卫队的人可能在换了领主后对部分暗语进行了更改，但你们并不知情，所以用的还是旧系统的暗语——做这件事的人既不外行，也不内行，是一个很好锁定的区间。如果换成是我，我就会想，对拉汶亚卫队内部无比熟悉、却又对暗语系统的新改变一无所知的，恐怕就只会是你或者你的追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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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推断后，牡蛎半眯着眼睛，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虽然她的这幅样子有点欠揍，但不得不说，她的推断还真的有些道理。
　　“的确有这种可能。牡蛎，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
　　“什么叫看不出来？”牡蛎跺跺脚，瞪了眼说这句话的埃布尔。
　　没等她气鼓鼓的脸颊瘪下去，米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不是那个幽灵告诉你这么说的？”
　　“才不是！这些都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好好好，我们的小牡蛎最聪明了。”摸摸的牡蛎头发安抚了一下她，米璐顺着她的猜测，继续推了下去，“图娅，埃布尔，你们也听到了。就如牡蛎所说，要是真的是暗语过了期，对方很快锁定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米璐小姐，我们要不要找海豚团那边确认一下？”
　　“不用了，如果真是这样，约伦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米璐摇摇头，重新捧起信纸，把上面的文字看了一遍，“我现在在想，在这种情况下，他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哼。”牡蛎轻哼了一声，“没得想，肯定是骗子。他到时候约个时间把你抓了，你的小命就没了。”
　　图娅咦了一声：“可这又回到之前米璐说的不合理之处了。如果他真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撒个谎，而是直接点出米璐的名字来？”
　　“兵不厌诈，懂吗。如果随便找个理由，我们就会猜测这是假的。但如果这么直白地说，我们反而会觉得有可能是真的——就像你现在这样。”
　　“那如果我现在觉得这是假的呢？”
　　“就算是，这对他来说也没损失。”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按照之前的计划把他骗过来抓住？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是一样，只是换了个身份罢了。”
　　“他敢写这封信，可不一定真的敢过来。就算他过来了，也一定做好了万全准备，能怕我们抓他吗？”
　　“只要他敢来，这可由不得他。”埃布尔清清嗓子，打断了牡蛎和自己妹妹间的争论，“现在都看米璐小姐的。米璐小姐，你是准备回信，还是要烧了它？”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写封信回去。拿支笔给我吧。”
　　“这……”埃布尔有些疑虑，“米璐小姐，万一他并不确认你真的在这儿，只是用这封信试探呢？如果由你亲自动笔，拉汶亚的人应该就能从你的笔迹认出写信人是你本人来。”
　　“那也没什么。过不了多久，就算他不套我，我也该公开我自己的身份了。”
　　米璐的话很自信。而她自信的基础，就来自于时间。
　　现在离米璐的下一步行动开始只剩下了半个月，如果对方真的想派兵抓捕他，考虑到信件来回和兵力动员时间，在拉汶亚的人过来之前，米璐恐怕就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旗帜。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虽然对这封信件疑问很多，却只是疑问，而非忧心。
　　“明白了，米璐小姐。”
　　得到米璐笃定的回答后，埃布尔没再迟疑，给她拿来了回信用的纸笔。
　　就着手边的桌子，米璐以拉汶亚正统继承人名义，给这个未曾谋面的法林·珀拉尔格写了封回信。
　　在信中，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本着坐地起价的态度，约了对方在她之前用火箭炮炸过的那个农庄废墟见面。
　　如果说她在黑薯村还有可能面临优势兵力包围的话，那翠石领南境就完全是她的主场。
　　对方如果怀有二心，在毒蛛的势力范围内，他们绝对讨不了好。
　　而他要是召集拉汶亚卫队跨境袭击，米璐也只需要不到一个半小时，就能把一支完完整整的军团拉到战场。
　　“好了，就这样吧。”
　　一气呵成地写完整封信后，米璐顿了顿，在信件的最后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让埃布尔将它寄了出去。
　　寄出信后，米璐又在黑薯村等了两天。
　　为了安全起见，这两天里，她让村卫队和愿意合作的村长严格排查了从拉汶亚入境者的身份，并留在军营里没有外出。
　　三天后的早晨，随着窗边魔法信鸽扰人清梦的咕咕声，拉汶亚的回信如期而至。

第二十七章 救命啊
　　取下鸽子嘴里衔着的信封，米璐没有当即把信拆开，而是和之前一样，先召集了牡蛎和图娅兄妹。
　　等到所有人都到场后，她这才拔出随身携带的猎刀，划开了用烫金火漆封好的信封，并和大家一起，读了上面的内容。
　　不出所料，法林·珀拉尔格没有同意她的提议。但同时，他也没有完全拒绝。
　　“‘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容我提出一个折中方案’……”
　　牡蛎的个子比较矮，所以要踮起脚才能看到桌上的信，因此也读得比其他人慢。
　　当她读到这句时，已经扫完信件的埃布尔直接说出了下面的内容。
　　“他想把见面地点设在边界线。”
　　“我看到了。”
　　牡蛎撇了撇嘴，对埃布尔的“剧透”有些不满。
　　见她这副样子，图娅温柔地笑了笑，从后面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到了桌上。
　　一下子比埃布尔高了一个头的牡蛎晃荡着腿，得意地哼了一声：
　　“哼，还是图娅姐姐好。”
　　“好了，我们说正事。”揉揉牡蛎的脑袋，治疗师收起脸上的浅笑，看向了米璐，“米璐，你怎么看这封信？”
　　“他要来见我，这是好事。”已经有了打算的少女用手指点点信纸，说道，“从信里看，他还的确是表现出了一些诚意。”
　　埃布尔点点头：“没错，米璐小姐，如果真心要谈，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他，这种折中的选择都是最务实的。不过，他确定的地方是在黑薯村西边几十公里的森林里。我们之前没去过那里，对那儿的情况也不熟悉。”
　　“我们不熟，但他们也熟悉不到哪去。而且实际上……”
　　实际上，在那种地区，如果发生冲突，米璐的优势反而更大。
　　森林里有怪物活动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那些怪物是个麻烦。可对米璐而言，它们的存在却是她的绝佳掩护。
　　人人都知道森林有怪物，自然也会对它们的存在习以为常。而这就意味着，即使在不调动人类士兵的情况下，她也能在那里布置绝对的优势兵力。
　　如果法林·珀拉尔格没怀坏心还则罢了，若是他想借此设套诱捕米璐，那她手下的兽人和地精就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残忍。
　　“原来如此。”
　　听完米璐对自己把握所在的解释，三人都点了点头。
　　之后，对于接下来的回信，他们之间也达成了一致。
　　拿过埃布尔找来的水笔，米璐继续以正统继承人的身份给法林·珀拉尔格写了封回信，同意了和他在拉汶亚与翠石领的边境森林里见面。考虑到信件来回和赶路的时间，见面时间则定在了一周之后。
　　写完书信后，米璐想了想，又按照系统地图绘制了一副拉汶亚北部的精确地图，并通过数个村镇间的相对位置，在边境森林里确定了一个见面地点。
　　在没有详细情报和合适工具的情况下，这种精度的地图几乎不可能被完成——尤其是，这上面还被米璐特地标注了几个在她离开拉汶亚后新出现的道路和军营。
　　如果法林·珀拉尔格的手里有详细的拉汶亚测绘情报，只要与这张地图一一对应，他就会惊讶地发现，这上面的标注没有任何错误。
　　——而这也意味着，米璐对拉汶亚的情报工作已经做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可以说，这就是米璐寄出的一份实力证明。
　　没有这个，就算对方是真的想谈判，也不见得就会从心里重视自己。
　　而有了这个，哪怕法林的心思不在谈判上，恐怕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真的能不能在米璐面前当那个“聪明人”了。
　　“好了，埃布尔，就按这个寄出去。”
　　“没问题，米璐小姐。”
　　封着回信和地图的信封在当天下午被镇子里的信鸽送出，并在一天后落到了收信人的手上。
　　两天后，当法林·珀拉尔格的第三封回信到达时，信上没有了对米璐书面化的例行恭，只剩下了两个字：
　　收到。
　　“……啧。”
　　因为这两个字所占的空间实在太小，看到信的第一时间，牡蛎还以为这张信纸是张无字天书。
　　直到一旁的埃布尔指给了她，她才看到了信里的内容。
　　“米璐，要我说，这家伙也太没礼貌了。”
　　“这也说明，他之前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投向米璐小姐这一方。”
　　“这也是好事——现在他开始说真话了，不是吗？”米璐收拢信纸，微微笑了一下。
　　对方的言辞变更，代表着她之前寄出去的那份地图已经起了作用。在刨开那些虚伪而无用的辞藻后，法林·珀拉尔格终于进一步露出了他的真实心态——虽然这用词是挺不礼貌的。
　　“好事，好事，在你这儿，什么都是好事。”
　　“当然了，心态乐观，办事才能利落。我都从拉汶亚地牢里逃出来了，对我来说，还有什么能更坏吗？”
　　“……我承认，你的心态是比我好。如果不是这个幽灵老是吵来吵去，我也许能和你一样乐观。”
　　“别担心，我答应了你帮你弄掉他，就绝对不会食言的——好了，我准备去会面地点做些布置，有人要跟我来吗？”
　　“我！”
　　虽然嘴上抱怨着，可听到要出门，牡蛎还是第一个举起了手。之后，对视了一眼的图娅兄妹也都点了点头。
　　见大家都愿意陪同，米璐没有磨蹭，径直带着他们上了车、前往了自己指定的见面地点。
　　由于不知道对方会怎么回信，她之前指定见面地点时真的只是在一处林间空地上随手一指，至于那里有什么，又该怎么过去，她并没有提前做好预案。
　　好在她的装甲车上武器齐全，即使是在林子里穿行，她也不怕什么。
　　“嗯？好像就是这儿了。”
　　几十公里的距离不算太长，三个小时不到，在林间找了会儿路的米璐就到了目标地点。
　　系统地图上对这处空地没有特别标注，实际到了之后，米璐发现，这处空地上是一个由几处破烂草棚组成的地精营地。
　　米璐现在军团编制已满，也不想招募地精。见到它们后，她没等它们反应过来，便二话不说地打开武器控制台，对着这群绿皮矮子上了机枪。
　　一阵重机枪的突突突声后，正聚在这里准备聚餐的地精们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了一地鸡毛。
　　“图娅，埃布尔，看着周围。”
　　冲着图娅兄妹嘱咐了一声，少女拔出手枪，跳下装甲车，检查了一下这片空地。
　　空地不算宽敞，可也有个几百平米，足够他们谈判使用。同时，要是双方打起来，米璐藏在林子里的部下也能很快跳出来支援。
　　顺着空地边缘转了几圈，对这处的场地十分满意的米璐插回手枪，准备用车载电台摇些部下过来。
　　没成想，就在她准备上车时，一个围绕着苍蝇的地精草棚里忽然传出了人类的声音：
　　“救、救命啊！”

第二十八章 灵猫的生意
　　从棚子里突然传出来的声音把米璐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她凑过去看了眼，发现棚子里躺着个灰头土脸的冒险者。
　　看到有人过来，身上被地精用藤蔓五花大绑的他差点激动得都要哭出声来。
　　“小姐，小姐！快救救我！救命！”
　　“好好好，你先别吵了。”
　　米璐不是第一次在野外遇到遇险的冒险者，救起人来也还轻车熟路。
　　安抚了一下对方后，她拔出猎刀，割开冒险者身上的藤蔓，把他从草棚里弄了出来。
　　如果不是她偶然点到这里，这个冒险者估计晚上就会成为这群地精的大餐——她这么随手一点，倒也算是无意中做了件好事。
　　“谢谢，谢谢，小姐。我本来不想深入森林的，没想到掉进了一个积雪大坑，爬起来之后，我又迷失了方向。转了半天转不出去，反而被地精抓住了。”
　　得救之后的冒险者苦着脸，一边满脸后怕地拍打着身上污泥，一边向米璐连声道着谢。
　　看到这里居然有人类，在后面警戒的埃布尔他们也跟了上来。同样身为冒险者，埃布尔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个冒险者？这种天气，你在森林里做什么？”
　　“我……”死里逃生的年轻冒险者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有些僵硬地笑了一声，“哈哈，我就是接了个任务，帮忙找个东西。”
　　“那你就继续去忙吧，别再被地精抓了。”
　　米璐看得出他在藏着掖着什么，可并没有太在意；冒险者之间互相提防本就是常事，就算这个被救的冒险者知道为什么珍奇宝藏的下落，她现在也看不上眼。
　　而在这个冒险者看来，米璐显然是“善解人意”的表率：
　　“谢谢您，小姐，下次有缘再见，我一定好好感谢。”
　　向着少女深深鞠了一躬，冒险者紧紧腰带，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他才刚走出没几步路，站在旁边的牡蛎忽然两步赶上了他，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腰带。
　　“等等。”
　　“怎么了？”
　　对于牡蛎的动作，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疑惑。
　　面对大家的疑问，牡蛎没有回答，只是从冒险者的腰带上扯下了一个袋子，然后用手挑了一点里面的粉末，嗅了一下：
　　“果然是蓝鸦。”
　　“蓝鸦？”
　　闻言的图娅和米璐愣了愣，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阿德莱娜，再之后，便是塞西尔对这东西的介绍。
　　“这不是上瘾的东西吗？”
　　“是，但各位千万别误会。”见到自己的家底被掏了出来，冒险者在一惊之后，赶紧窘迫地摆起了手，“我留这玩意不是干别的，只是为了防备地精。”
　　“但这个对地精没用。”
　　“……”
　　米璐的话让他的动作僵在了半空。
　　牡蛎看了少女一眼，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米璐，你也知道这东西？”
　　“嗯。”米璐点了点头——她天生对蓝鸦就没什么好感。要是这个冒险者是个蓝鸦贩子，那她宁愿自己根本就没救他，“这可不是正经东西。拿着它，不是给自己用，就是给别人用——你是哪一个？”
　　“好吧，小姐，我就说了吧，我平时很少和这玩意打交道。这一包蓝鸦不是我的，只是雇主给我用来抓人的必需品。”冒险者看看牡蛎手里的袋子，叹了口气，“您可千万别把它弄丢了，如果我的任务没完成，又没把这个带回去，我得赔不少钱。”
　　因为长期是被抓对象，米璐对“抓人”这个词有些敏感：“你抓的是谁？”
　　“是个从糠草镇逃跑的妓女。”
　　“……？”
　　糠草镇的妓女——如果说半年前这玩意还有第二家的话，那现在，能做这生意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你要抓的人没长着猫耳朵吧？”
　　冒险者没理解米璐的意思：“啊？”
　　“没什么。”已经从他表情里得到答案的米璐摇了摇头，继续问道，“我是说，为什么抓人要用到这个？”
　　“因为那个妓女蓝鸦上瘾，这个能让她更加配合……呃，这也是雇主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我有些事情要问你。在这等我几分钟，我很快回来。埃布尔——”
　　“米璐小姐，我会看着他的。”
　　“好。”
　　冲埃布尔甩了个信任的眼神，米璐回到车上、打开指挥系统，从铁矿那儿调了四十个兽人战士过来，预备作为之后用来确保安全的伏兵。
　　做完了这一调动部署后，她跳下车，重新回到了那个冒险者旁边。
　　“你不是糠草镇本地人吧？”
　　“是，小姐，您真是慧眼识珠。”人身自由被限制的冒险者强颜欢笑地恭维着米璐，同时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经过拉汶亚方面的两次暗杀，米璐的身份在糠草镇其实已经是半公开状态。如果是糠草镇的冒险者，没理由会不认识她。
　　“你来糠草镇多久了？”
　　“我是从北方来的，来糠草镇还不到一个月。”
　　“叫你来的雇主是谁？”
　　“是个有来头的女人，人们都管她叫‘灵猫’。”
　　“……果然。”
　　果然，这个逃跑的妓女是塞西尔的“资产”，这次抓捕任务也源自于她的需求。
　　米璐心里清楚毒蛛干的不是什么好事，也知道，塞西尔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此前，在谈及会所的那些女孩时，她总是一副“我是好心给她们饭吃”的态度，也从来不说自己用了药。而在米璐之前和她谈到阿德莱娜时，她对蓝鸦的蔑视更是溢于言表。
　　现在看来，那应该也是她装出来的。
　　出于私人情感，米璐不太愿意去插手塞西尔的工作内容。
　　但也是出于更深一层的私人情感，她还是想要阻止塞西尔继续这么做。
　　这不是因为道德洁癖，而是因为用这种手段赚钱很容易惹祸上身。在这种竞争环境中，她接触到的人也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算计，被算计——对塞西尔来说，这已经是每天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米璐担心，一次算计失败，就可能会威胁到她的性命。
　　说到底，塞西尔所做的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钱字。米璐现在的手上已经完全不缺钱，如果能让塞西尔收收手，对她们两个都好。
　　“你可以走了。”打定主意，米璐示意埃布尔放下了按在剑柄上的右手。
　　“可以走了？真的？”
　　“真的，我问的只有这些。”
　　“谢谢您，小姐。”
　　见米璐不似在诳他，出了一身冷汗的冒险者松了口气，一溜烟消失在了积雪的林间。
　　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后，米璐也叹了口气，回了车上。
　　兽人们徒步过来需要一段时间，这段空档，她也正好去见见塞西尔。
　　——用和以前不一样的方式。

第二十九章 消费
　　两小时后，糠草镇外。
　　“米璐，你是说……我们去消费？”
　　“没错，消费。”
　　在镇子外的隐蔽处停下车，米璐拿出了一张用来当零钱的一千克伦存款券，又从后备厢里翻出了自己好久没用的灰斗篷，把它再次戴在了身上。
　　当低头别好胸针的少女重新抬起头时，她的气质仿佛和之前完全换了一个人。
　　寒风之下，少女深棕色的发丝在她的额前曳动着，但她阴影下的目光却宁静若止水，坚定如磐石。
　　“我准备劝劝塞西尔不要再做些危险的事情，但在此之前，我得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可米璐……”
　　图娅踌躇着，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还有她背后镇子的方向。
　　阴沉沉的天色下，就连地平残留的暮色也染上了一丝诡谲的深紫。而在这张深紫色的幕墙之上，小镇的影子如同蜃影，在夹杂碎雪的霜风之中若隐若现着。
　　“图娅，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直接去劝塞西尔小姐不好吗？塞西尔小姐也知道蓝鸦不是好东西，也许，这是她的手下私自做的。”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可能性不大。”
　　治疗师的话让米璐摇了摇头——图娅对一切事物都抱有一种“大家都不是坏人”的美好幻想，这不能说是坏事。
　　但，对塞西尔的性格，米璐十分了解。
　　在自己帮助塞西尔整合毒蛛之前，她分管的就是皮肉方面的生意。现在，在地位提升后，她更是没理由再把自己的捞金“本行”给分出去。
　　而如果自己直接用蓝鸦去质问她，她又一定不会和自己说真话。
　　米璐心里很清楚，如果真想劝动塞西尔，除了用钱说话外，她还是得先弄明白塞西尔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又做到了什么程度。
　　塞西尔刻意叮嘱过自己的手下，让他们多多关照米璐和图娅兄妹。这种特殊关照让他们在糠草镇内几乎不会遇到麻烦，可同时，这也让他们难以躲过毒蛛的视线。
　　要想在不惊动塞西尔的情况下进去，还需要做些准备。
　　“图娅，埃布尔，在这等着，我去一趟镇子。”
　　为了不被镇子里的毒蛛成员发觉，做了伪装的米璐独自一人去了镇子、从里面买了几套乔装用的衣服过来，而后才将剩下三个人带了进去。
　　第二次进入镇子后，米璐这次哪也没去，直奔向了毒蛛在镇上的会所。
　　对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来说，日出而落、日落而息的农业作息似乎是一种铁律。放眼整个王国东南，除了翠石堡、屏海城、拉汶亚等寥寥几个大城市外，大部分地方也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夜生活。
　　唯有糠草镇，在塞西尔的发展下成为了一个小小的例外。
　　作为整个糠草镇最具标志性的建筑之一，位于镇北的毒蛛会所从不关门歇业。不论白天黑夜，皆是灯火通明——尤其是在塞西尔打通了翠石堡的关系后，新增了大量从翠石堡来的有钱人专门来到这里取乐。在它的连带效应下，它所在的整条街道都热闹非凡，直到凌晨时分才会烛灯渐熄。
　　因为之前来过这里一次，米璐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的人流量和她第一次过来时的差异。
　　除了顾客多出不少外，这里依然和她第一次进来时一样豪华：金灿灿、明晃晃的装潢充斥着整个视界，被金属化的蛇发女妖也依然作为一个标志留在大厅，从蛇形的发梢往外喷着带有金色碎末的流水，
　　见到他们四人在入口处到处张望，一名穿着暴露的女侍很快含着笑意，殷勤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四位客人，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你们这有什么服务？”
　　米璐看了她一眼，压低嗓音，沉声问道。
　　少女的双眸隐藏在兜帽阴影之下，如同潜藏在灌木中的狼獾，多少让人有些忌惮。
　　不过，在这里从事服务行业的女侍早就见过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也并不觉得有人赶在毒蛛的地盘上放肆。
　　柔媚一笑后，她伸手将几人的目光引向了身后：
　　“我们为莅临的顾客提供他们想要的所有服务。无论是美食，美酒，还是……”女侍俯下身，向四人里唯一的男性展示了一下自己胸口的深沟，“美人儿。”
　　“咳咳，我……”突然见到这一幕的埃布尔咳嗽两声，稍微有些窘迫。
　　米璐知道埃布尔会不适应这种情况，所以没等他开口解释，她就主动亮了亮带来的存款券：
　　“我们是来找乐子的，不过你这种等级的还不够。在二楼帮我们腾个地方，我们先吃点东西。另外再叫个人来，把你们的具体服务列表列一份给我。”
　　“是，女士，请跟我来。”
　　米璐的话毫不留情，可受过专业训练的女侍也一点不觉得扫兴。
　　搔首弄姿地向着埃布尔继续抛了个媚眼，她走在前面，很快将几人带到了二楼的一个空闲包间中。
　　落座之后，米璐没做什么深入调查，而是直接让大家点起了菜。
　　由于有些怀疑这个女侍是不是把埃布尔当成了带一群情人出来玩的哪家大少爷，拿起菜单的米璐十分应景地把点菜的主导权交给了埃布尔。
　　结果……
　　图娅和牡蛎好像都没get到她的良苦用心。
　　“米……卡莉尔，我要这个。”
　　“啊？这么多好吃的？！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算了，把这两页都点上吧。”
　　如果说图娅还顾及了一下场面，那牡蛎要起吃的简直毫不留情。
　　当菜单的三分之一都被她用红色矿石笔画满后，她这才自顾自地点点头，满意地将菜单交给了女侍。
　　接过菜单的女侍没有太多惊讶——对来这里的有钱人来说，不铺张浪费，反而是在贬损他们的身份了。
　　“没问题，各位客人。你们要的菜有些多，但在半小时内，我们还是会全部送到。”
　　“嗯。”米璐点点头，从包间的窗外向楼下望了一眼。
　　即使已经入夜，进出会所的客人也依然络绎不绝。
　　更准确一点来说，不是“进出”，而是“只进不出”。
　　这种情况让她不禁有些奇怪：“你们每天这个点都这么多人？”
　　“当然，女士。”将菜单抱在胸口的女侍微微一笑，回答道，“你们是从其他地方第一次来这里吧？不用担心气氛不够火热，现在这个时间，这里的精彩才刚刚开始。不过，今天的确和以往有所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
　　“今天，我们的老板要在这里卖出一个奴隶——来自安蒂亚的异族奴隶。”

第三十章 如焰如血
　　不得不说，塞西尔还挺会打算盘的。
　　米璐在把那几个异族奴隶交给她时，只是让她帮忙把她们卖掉，却没规定她要把她们卖到哪去。
　　这样一来，自然就给了塞西尔转圜的余地：在把大部分猫娘送到翠石堡卖出高价的同时，专门留一个猫娘在这里拍卖，不但能给毒蛛会所创造一大笔贩卖金额之外的额外收入，更能大幅提高这地方的知名度。
　　不过，塞西尔没跟米璐提过这回事——这要么是因为她觉得这不是件事，要么是因为她觉得不太好意思和米璐说。
　　考虑到塞西尔的脸皮厚度，原因应该只会是前者了。
　　“什么时候开始？”朝着窗外望了一眼，米璐故作不经意地问起了这场奴隶买卖的细节。
　　“半小时后。”
　　女侍微微前倾着身体，毫无顾忌地展示着自己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大胆的动作，再配上甜美诱人的音色，无疑能在举手投足间勾走不少浪荡子的钱包和目光。
　　按塞西尔的行事风格，这应该也是她的一种策略：连最普通的女侍都如此勾人，如果体验一下专业服务，绝对能让人乐不思蜀。
　　米璐记得，在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里的女侍质量还没这么高。
　　看来，在变得有钱有势后，塞西尔在这上面倾注的心血还是挺多的。
　　“女士，你们有兴趣吗？”也许是看出了米璐才是四人中的正主，女侍这次没有再去向埃布尔抛媚眼，而是直接看着眼前的少女，等待着她的回答。
　　“有，当然有。”
　　回过神来的米璐点了点头，没忘记伪装自己的身份。
　　“虽然我们并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但你们说的东西的确吸引到我了。据我所知，整个王国最近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安蒂亚的奴隶出售了。”
　　女侍略显惊讶地捂了捂嘴：“女士，您的消息真的很灵通！的确，因为匪患猖獗，过去几个月来，安蒂亚和暮辉领的贸易路线完全断绝，自然也谈不上有新的异族奴隶出售。今天这里的异族奴隶拍卖，算得上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头一遭。”
　　“那我们还真是赶巧了。”少女晃着手边的餐前酒杯，笑了一下，“这么说来，你们的老板还挺有能耐的。”
　　“……”或许是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尽管女侍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副柔媚的微笑，却并没有说话。
　　从她的笑容里，米璐看不出什么抱怨或不满——这也是钱给到位了的侧面证明。
　　见女侍没什么说的，米璐也没有强留她。
　　她向来不想强迫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说她不愿意说的话。而且，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走，这里就一直上不了菜……
　　“好了，我们前吃点甜点吧。”
　　米璐把猫娘拿去给塞西尔卖的事情只有她们两个自己知道，为了不给图娅和牡蛎留下自己人贩子的印象，她并没有专门在这件事上说什么。
　　等女侍离开后，少女立刻一改刚才的严肃，招呼着大家开始填起了肚子。
　　和餐前酒一样，包间的甜点也全部免费，而且味道还不错。
　　因为知道后面还有吃的，米璐、图娅和埃布尔都刻意留着肚子，只有牡蛎不管不顾地把面前的小蛋糕一直往嘴里塞。
　　米璐本来想劝说一下牡蛎，让她不要在甜点上浪费太多胃容量。可眼看她在主菜上来后依然保持着惊人的食欲，米璐又感觉这句话没有太多必要。
　　牡蛎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要不撑坏，多吃点也不是坏事。
　　“各位，各位——”
　　女侍此前的承诺和实际行动不差分毫：说半小时把菜上齐，最后一道柠檬腌小牛肉就真的在她离开半小时后送了过来。
　　而在餐盘被放在桌上的同时，从毒蛛会所的一楼大厅里，也传来了经过扩音的声音。
　　一时间，包括嘴里还叼着一块羊排的牡蛎在内，四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望向了窗外。
　　在美杜莎雕像后的一处方形舞台上，一名身着正装的男性毒蛛成员正站在上面，吸引着建筑内所有人的目光
　　“各位，欢迎你们在今天这个寒冷冬日莅临本店。我代表我们店里的所有人，向各位表示由衷的感谢。”
　　“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对于本店来说，今天有点特殊。因为在今天，我们将要拍卖一件很稀有的商品——来自遥远东国安蒂亚的异族奴隶。”
　　“因为这个商品的价值很高，我实在不能胜任主持。所以接下来，将为大家请出我们的主事人，塞西尔·珀拉尔格小姐。”
　　充当司仪的毒蛛成员在调动情绪方面很有一套。即使嘴里的介绍词十分公式化，但在他昂扬语气的调动下，整个场内都充斥起了顾客们的掌声、口哨和欢呼。
　　连声向着顾客们道了两声谢后，毒蛛司仪很快弯腰退了下去。
　　数秒钟后，取而代之的，是从后面上来的另一个人。
　　“塞西尔？”
　　在看到来者的一瞬间，米璐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今天的塞西尔可谓盛装出席，和平时冒险者打扮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她身上穿着一条鲜艳璀璨的红色收腰礼服，平时两条垂在胸口的麻花辫已经不见，转而变成了梳理整齐的金色长发。就连她平时常戴的圆框眼镜，也由黑色换成了金色。
　　而和她身上的红裙一样惹眼的，还有那同样如焰如血的双唇。
　　米璐以前经常在心里把塞西尔叫做“坏女人”，但其实，塞西尔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小可怜式的打扮，甚至还带着点村姑的土气。
　　可今天的她，却精致得仿佛翠石堡的大型宴会上最抢眼的女主角。
　　这种悬殊的差异，不仅让米璐感到诧异，也同样惊讶到了图娅和埃布尔。只有对塞西尔情况不熟的牡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并不觉得她现在这副打扮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好像一副看到怪事的样子？那是米璐的女朋友吧？我看她这副模样还挺好看的。”
　　“呃……”图娅犹豫一下，“塞西尔小姐的确很好看……我们只是之前从没看过塞西尔小姐这么好看的样子。’
　　“嘁，还不都是靠的衣服和妆容，要是我们有那些东西，也能很好看。”牡蛎撇撇嘴，似乎对塞西尔之前对她的测验还有些耿耿于怀，“就比如米璐，她平时老是那一副打扮，也不化妆。如果让我帮她打扮一下，绝对不比她的女朋友要差。”

第三十一章 你的味道
　　米璐知道牡蛎心里对塞西尔仍然有些芥蒂，所以权当她是在吹牛。
　　她之前见识过塞西尔的化妆技术，自然也知道塞西尔的化妆本事已经算得上是专业级水平。牡蛎一个黄毛丫头，在“混”这方面或许比米璐和图娅兄妹要强，可和与她有着差不多经历的塞西尔比起来，她还要差了一大截。
　　更何况，米璐真正的关注点也不是这个。
　　她之前从不知道塞西尔工作时都在干什么——但至少今天，她算是看到她的工作内容之一了。
　　“各位，如刚才那位先生所说，我就是这里的主事人。”
　　扫视了一遍在舞台前等待的顾客们，塞西尔提起裙摆，优雅行了一礼。
　　“如果是常来糠草镇的顾客，想必对这里和我本人都有所耳闻。但我想，今天应该还有不少从其它地方赶来的顾客。为了让大家更了解这里，在正式开始重头戏前，容我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以及这间会所。”
　　“我叫塞西尔·珀拉尔格，是‘天马商会’的会长，专注于糠草镇和翠石堡之间的贸易和贸易安全保障。而这处会所，目前则由我和翠石堡的财务总管洛洛米·格蕾丝·瓦尔瓦娜大人共同经营、管理。”
　　“什么？瓦尔瓦娜女士？”
　　“没想到这种小地方的人还不简单……”
　　“我就奇怪呢，怪不得这里怎么会有安蒂亚奴隶卖，原来在翠石堡的根基也不浅……”
　　塞西尔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议论，包间中，米璐和图娅兄妹也互相对视了一眼。
　　米璐从来没听过“天马商会”这个名字，但她不难理解这个商会的功能：塞西尔不可能以一个黑帮头子的身份大肆公开活动，所以，一个挂名白手套几乎是必须的。
　　此外，根据她后面的话来看，她还成功拉到了洛洛米为她站台。
　　实际上，洛洛米可能只是在这处会所有着些许投资，但因为她的身份在，哪怕只是一克伦的投资，也算是在给塞西尔背书。
　　洛洛米的身份不止一个——除了翠石堡的财务总管，她本人还出身王都名门。搭上她的线，就等于是和王国的权力中枢有了关系。
　　有这个好处在，也怪不得塞西尔那么不择手段，把米璐推出去当交际花了。
　　……虽然那次是挺舒服的，可洛洛米那种把暗榕刺客当牲畜圈养研究的行为，还有她那种奇怪的性格，都让米璐从心底里对她敬而远之。
　　“各位——”塞西尔似乎是在放任顾客们对她的话进行议论；一直等了差不多两三分钟后，她才微笑着压了压手，“各位，我说这些，不是想表示我们如何如何，而是想告诉各位，不管是我们这里提供的服务，还是卖出去的东西，都有保障。”
　　“好了，因为是简单介绍，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大家这次来看的应该不是我，我就不在这里占着位置了——把我们的商品带上来吧。”
　　塞西尔说话的内容带着点征求意味，可却根本没留给台下的顾客们对她起哄的时间。
　　一气呵成地说完简单的介绍语后，她撩撩头发，笑着退了下去。
　　两分钟后， 米璐之前揉过耳朵的那个红头发猫娘被带了上来。
　　米璐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厅里有兴趣的买家。和直觉不同，这些人对猫娘的兴趣，大多都不是在她的身体上，而是在她的投资价值上。
　　女侍之前说过，今天在这里举行的拍卖是最近几个月的“头一遭”，也就是说，它的时间点甚至比翠石堡还要提前。
　　对猫娘这种“奢侈品”，后卖总没有先卖之前。塞西尔的这种做法无疑会压低几个异族奴隶的总销售额，可对这处毒蛛会所的好处，却是最大化的。
　　那家伙，心眼还真是……
　　“别担心，亲爱的。”
　　尽管明知道塞西尔的天赋是开战斗机，但有时候，米璐还有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会点读心术：就在她看着台上的猫娘出神的时候，包间的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
　　俄顷，一道刚刚还在舞台上展露风姿的红色倩影闪了进来。
　　“塞西尔？”
　　听到塞西尔声音的少女回过头，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味道。”
　　挑着鲜艳的红唇，塞西尔走到米璐旁边，在她的锁骨处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唇瓣在上面印下了一个小小的标记。
　　“亲爱的，虽然你能伪装，但你的味道是骗不了人的。”
　　“……你的鼻子还真灵。”
　　低头看了看锁骨上的樱桃，米璐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的关系本就亲密，虽然这次被塞西尔发现了，可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当然，不过，我只会记忆我喜欢的味道。”
　　不知道米璐来意的塞西尔暧昧地笑了笑，转过了身。皱褶交叠的红色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铺散、旋转，如同风中盛开的彼岸花。
　　“图娅妹妹和埃布尔也来了？嗯？还有小牡蛎？”
　　看清屋内的其他人后，她的视线在牡蛎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挪到了桌上的餐盘上。
　　“这里的东西感觉有点不够吃，我再让人送些菜过来吧。”
　　“不用了。”没等她回头叫人，米璐已经摇头打断了她，“塞西尔，我们来这不是吃东西的。”
　　“那是收到消息，专门来看那些异族奴隶能卖多少钱的？”
　　“也不是。”
　　两人说起这个的时候，专门的拍卖主持人已经上了舞台，开始在一楼大厅主持起了对猫娘的拍卖。
　　见塞西尔现在暂时没事要干，米璐也索性决定把事情摊开来，跟她好好聊聊。
　　她之前从未用严肃的态度跟塞西尔说过这种事情，这次，就算劝不住她，米璐也得把她的态度完全确认清楚。
　　“就在今天，我在森林里遇到了一个冒险者。”
　　灵猫歪了歪头：“哦？有什么故事吗？”
　　“是有点故事。”米璐凝视着塞西尔厚厚镜片的双眸，说道，“塞西尔，能不能诚实回答我，你是不是在用蓝鸦控制手下的女孩？”
　　塞西尔几乎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这件事：“没有那种事，亲爱的。”
　　“真的吗？我不喜欢你跟我说谎。”
　　米璐依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搬出那个冒险者所说的证词，而是向塞西尔说了自己的感受。
　　察觉到米璐眼神里的认真，塞西尔在犹豫片刻后，收起笑容，叹了口气。
　　“好吧，是有几个。”
　　“为什么？”
　　“嗯……”塞西尔用余光看了看旁边的其他人，用小拇指悄悄勾了勾米璐的手指，“米璐，我能单独和你说吗？”

请假条
　　今天结婚，晚上还有事情所以没空写了，之后补上！

第三十二章 风险
　　“可以。”
　　塞西尔就是不这么说，米璐也不准备当着图娅兄妹和牡蛎的面谈那些灰色地带的事情。
　　看塞西尔主动提出和自己单独聊，米璐正好顺着同意了她的提议。
　　点点头应下来后，她向图娅和埃布尔使了个眼色：
　　“图娅，埃布尔，你们先带着牡蛎在这等等，我和塞西尔单独谈谈，很快就回来。”
　　“嗯！你们去吧，米璐，我会好好照看牡蛎的。”
　　“好——塞西尔，我们走吧。”
　　用桌边的餐巾擦了擦锁骨上的口红印，米璐站起身，率先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直到两人来到阶梯前时，她才停下脚步，把塞西尔让到了前面。
　　毒蛛会所的一楼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根本没什么能谈事情的地方。二楼能够容纳的人数要少不少，但所有的包间也已经爆满。所以，两人十分自然地走上了向上的阶梯。
　　由于塞西尔的打扮过于显眼，两人出来后的一路上受到了不少瞩目。
　　面对这种注视，塞西尔一改之前主持时的热情，表现得十分冷漠。而米璐这边虽然也收到了一些目光，但因为她做了伪装，除了塞西尔，没有任何人能看出她的身份来。
　　“就这儿吧。”
　　毒蛛会所二、三的房间布置十分中规中矩，都是由一条走廊分隔成了左右两排的数十个房间。其中，一排房间的窗口对着外面的街道，一排房间的窗口则朝向一楼的大厅。
　　按理来说，临街的房间在平时要更受欢迎。可因为今天的拍卖在内场举行，排得最满满当当的反而是靠大厅的一排房间。
　　沿着走廊走了没多久，塞西尔就找到了一间没人的临街包间，并让在本层侍立的女侍用钥匙开了门。
　　进入房间后，感觉到扑面冷风的少女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早早休息的小镇没有夜景可言，不过，在冰冷清蓝的月光之下，也还是能隐约看清它的大致轮廓。
　　说来也怪，米璐在糠草镇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对这个镇子也还算熟悉。但从这种高度往外看去，原本熟识的场景竟然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注意到米璐的目光，塞西尔关心地挡在了她前面：
　　“米璐，冷吗？我去把窗户关上。”
　　“不用。”米璐拨弄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摇了摇头，“你这里的香薰味让我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有点冷风，正好清醒一点。”
　　“那好吧，如果受不了了，记得跟我说。”
　　“嗯。”
　　点点头，米璐在桌边坐了下来，塞西尔也同时坐在了她的对面。
　　两人之前已经说到了正题，再次坐下，米璐没什么前置词好说：
　　“说吧，塞西尔，怎么回事？”
　　塞西尔指了指自己，收起了嘴角的笑容：“亲爱的，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我的确用蓝鸦控制着几个会所的姑娘。”
　　“你应该知道……”
　　“是，米璐。”塞西尔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虽然和我第一次见你时变了许多，但有些东西却从没变过。我明白你不喜欢我这么做，我也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这么做。可米璐，你恐怕不清楚，并不是所有卖身的姑娘都有一个可歌可泣、身不由己的凄惨身世，又都是个你认为的那种好人。”
　　米璐看了她两秒钟，突然说道：“不，你弄错了，塞西尔。”
　　塞西尔有些意外：“嗯？”
　　“我不是在道德上指责你什么——你现在卖的奴隶就是我带来的，在这方面，我也没资格指责你。我不想让你那么做，只是因为，那么做对你没好处。”
　　“所以亲爱的，你是在担心我？”
　　“废话，我不担心你，干嘛专门跑过来管你死活？”米璐翻了个白眼，说道。
　　“……谢谢。”
　　“我要的不是谢谢，塞西尔。你从皮肉生意上一年能赚多少钱？五十万克伦？一百万克伦？”
　　“嗯……”灵猫微微侧着头，回忆了一下，“算上前三个季度我交出去的钱，去年的账目总收入是六十七万克伦。”
　　“六十七万克伦……是笔大数字，可要是我没听错，五分钟前，外面那个异族奴隶的报价已经叫到三百万克伦了。塞西尔，如果你需要钱，拍卖的钱我可以全都支借给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做这个了。这些钱对你根本没有意义，只是在徒增风险。”
　　“我知道的，米璐，我懂你在担心我什么。”
　　塞西尔刚一说出这句话，熟悉她性格的米璐就能从她的用词推断出，她并不会听自己的话——这让米璐稍微有些生气：
　　“那你还要故意让我担心吗？”
　　“对不起，米璐。我不想让你担心，但只要风险在可控范围之内，我就愿意冒险。”
　　“为什么？”
　　“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
　　塞西尔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米璐。
　　“亲爱的，你和洛洛米打过交道，所以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用钱解决不了的。上床和吃饭一样，是最贴近人类本能的需求。就算再有钱，我们也需要有一些能通过私密手段弄到情报的特殊渠道。而这个渠道，就是我手下的那些姑娘们。”
　　“那你可以不用蓝鸦。”
　　塞西尔苦笑了一声：“米璐，我得解释一下，我用蓝鸦控制的都是我手下的核心情报源。不用蓝鸦，我很难保证她们不背叛。”
　　“但蓝鸦不止你能用，别人也能用。如果被我们的敌人抓到，在药瘾面前，她们也会因为审讯者手里的药丸把什么都吐出来。”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风险’里的一部分。”
　　“……”
　　塞西尔这么一说，米璐忽然反应了过来：她的话也有些经验主义。
　　米璐质疑塞西尔这种做法时有个前提，就是系统能让她的部属对她完全忠诚。
　　但塞西尔没有这种能力。
　　正常人无法看清别人的性格、确保它人的忠臣，就只能在由比例数字组成的天平上下赌注，选可能性最大的一方冒险。
　　站在塞西尔的角度，这无可厚非。
　　只是，米璐仍然不想继续让她再这么做。
　　“塞西尔，我还是那句话，这太危险了。我对拉汶亚展开的行动用不上翠石堡方面的太多情报，为了你的安全，我宁愿你把你的情报网络收紧一点——这次就听我的，好吗？”

第三十三章 目击者
　　“……”
　　米璐的话说完后，塞西尔沉默了一小会儿。
　　然后，她突然笑了出来。
　　“米璐，你真的很担心我。那好吧，我过几天就把那几个用蓝鸦控制的姑娘处理掉，至于跑掉的那个，我也不追究了。”
　　刚拿起茶杯准备喝水的米璐把杯子放了下去：“处理？”
　　见到米璐的表情，塞西尔也反应了过来：
　　“哈哈，我说习惯了。我当然不是说杀了她们，而是用和阿德莱娜一样的方法让她们脱离我手下。这样一来，她们不需要再依赖蓝鸦，我也不用担心她们会记得我这里的敏感信息。从巫师那儿买那种药可是笔不小的钱，米璐，为了听你的话，我可是下血本了。”
　　“好了好了。别跟我哭穷了，这场拍卖的钱我不算支借，直接给你了，好吧？”
　　听到塞西尔的解释，米璐算是放下了心。
　　抿了口刚倒的热水，她翻了翻白眼，决定给塞西尔一根胡萝卜。
　　得到这么笔“飞来横财”，灵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亲爱的，你对我太好了！”
　　“见钱眼开。”
　　“这可不是见钱眼开。如果这不是我们之间的互相帮助，我也不敢要这么大一笔钱。”
　　“那就按这个来吧。对了，你和洛洛米的关系怎么样了？”
　　塞西尔的眼珠转了转，像是猜到了什么：“米璐，你是听到我之前说洛洛米有投资这里，所以才问这个的吧？放心，她只是在这挂个【三】名，我是不会让她插手到毒蛛的核心事务里来的。”
　　“那就好，那家伙是个危险角色。我倒不是觉得她比你更不好惹，只是她的脾气阴晴不定，能少接触，最好就少接触。”
　　“我知道这点，不过，在该谈利益的时候，洛洛米和我一样，都只会着眼于利益。总之你放心吧，米璐，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塞西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
　　“……笨蛋，我没那个意思。”
　　“但我有。”
　　塞西尔抓住米璐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
　　贴着她的皮肤，米璐能够感觉到她的温度，也能感觉到她体内那股缓慢、但有力的搏动。
　　心跳没有加速，呼吸没有紊乱……这句话就和她平时在床头说的私语一样，不是假话。
　　“亲爱的，相信我，好吗？”
　　“嗯。”注视着塞西尔的眼睛，米璐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谢谢。”塞西尔仿佛得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承诺般，有些欣慰，又不失俏皮地笑了一下，“米璐，你一直担心我的安全，我还没问呢——你现在的处境比我更危险吧？”
　　“有些危险性，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嗯哼，姐姐毕竟是姐姐，弟弟也只能是弟弟。看来，你弟弟虽然一时占了上风，但重新对垒起来，他还不是你的对手。”
　　“那当然。”
　　米璐的嘴上说得轻巧，心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已经用十几年的时间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面对她弟弟布下的杀局，别说她只是个普通人，就算她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在力量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反败为胜。
　　她能逆转形势，主要靠的还是那个莫名其妙出来的先驱系统。
　　她坚信系统选中她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不过，既然这个目的现在还没显露出来，那她就只把当做一个辅助工具来使用就好。
　　在拉汶亚，米璐必须达成自己的目标。这不但是为了她的“复仇”和她同伴的前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是对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以及爱女心切的老伯爵的交代。
　　毕竟……
　　“我爸爸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
　　塞西尔眨了眨眼；她很少，很少听到米璐提起自己的父亲：“那，你会杀了你弟弟吗？”
　　“我不知道。”米璐回答得很快。说完之后，她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如果他不止对我一个人犯下了罪行，他就要付出代价。”
　　“但据我所知，卡斯缇亚家族到你们这一脉就只有你和你弟弟。或许，在干掉他之前，你应该让他留下点什么。”
　　“这不取决于我，而是他自己。”
　　“胸有成竹嘛，米璐。那我就等着你成为拉汶亚女伯爵的那天。在那之前，好好注意安全。”
　　“你也是。”
　　将手从塞西尔的胸口抽回，米璐看了眼窗外。
　　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的小雪依然零零碎碎的下着，就和她来这里时一样。
　　“塞西尔，你今天没什么特殊要求吗？”
　　“嘿嘿，米璐你想做了？”
　　“咳咳。”有半分被猜中的卡斯缇亚大小姐老脸一红，“……没有，我只是问问，毕竟你以前总是不会错过机会。”
　　“老实说，我是很想有一点特殊要求，可待会儿我还得去拍卖那儿。如果米璐你愿意留在这里过夜，我们倒是可以一起特殊一下。”
　　“那还是算了。我正在布置对我弟弟手下的一场诱捕行动，等手头的事情结束后，我专门再来找你。”
　　“嗯，那也好。”
　　塞西尔点点头，然后站起了身。
　　米璐以为她要离开，所以也跟着起了身。没想到，塞西尔却忽然搂住米璐，将自己的双唇印了上来。
　　“唔……”
　　感觉到灵猫探出来的小舌头，有些意动的米璐也抱住她，跟她吻了起来。
　　正当两人有些渐入佳境时，房间的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等等，瓦尔德少爷，你不能——”
　　——砰！
　　有人在劝阻；有人在任性。
　　而很显然，劝阻并没起到什么作用。
　　屋外两名值班女侍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华贵长袍的年轻人已经擅自推开房门，闯了进来。
　　当看到屋内两个女孩舌吻缠绵的一瞬间，原本表现得兴冲冲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花束也差点掉在了地上。
　　注意到他的米璐准备结束接吻，可塞西尔却故意搂紧了她，更加用力地在她嘴里扫荡了几秒，然后才向着门的方向转过了头。
　　唇色淡了一点的灵猫嘴角勾着不咸不淡的笑容，诱人，却如同蛇信。
　　“瓦尔德少爷怎么突然到这里来了？就算想要见我，也总得提前打个招呼吧？”

第三十四章 渊波
　　塞西尔的话听着礼貌，但被坏了好事，她的声音里多少带着点阴阳怪气。
　　而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察觉到这点，在塞西尔说完之后，闯进来的年轻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定定地看向了她身旁的那个少女。
　　在和塞西尔交谈时，米璐已经扯下了兜帽。
　　此时此刻，刚刚和爱人吻过的她双眸似水，脸颊微微泛着绯红，棕色的长发服帖地搭在肩头，和她的模样一样乖巧。
　　室内柔和的暖色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少女不施粉黛、却依然俏丽的脸庞多出了一种出水芙蓉之外的魅惑气质。
　　米璐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可在年轻人眼里，她却比那些妖娆的女侍还要更加勾人。
　　“……？”
　　注意到瓦尔德直刺过来的目光，米璐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她没有掩饰表情里的反感，但见到她的这副表情，对方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米璐能猜到对方的来意——塞西尔之前说过，哈纳尔的儿子瓦尔德正在追求她。他这次来这里，估计也是为了塞西尔的事情。
　　她就是没想到，只是看了一眼，这家伙居然就对自己也有了兴趣。
　　她知道哈纳尔的儿子挺花心，可这见一个爱一个的，也真是没谁了。
　　“瓦尔德少爷？”
　　见瓦尔德盯着米璐一副出神的样子，塞西尔闪到米璐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瓦尔德少爷，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啊……抱歉，珀拉尔格小姐，是我失礼了。”回过神来的瓦尔德掩饰下自己的尴尬，将手里的花束递了过来，“很抱歉突然闯进来，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有束花想要送给你。”
　　塞西尔瞟了他手里的花束一眼：“谢谢，把它交给那边的女侍就成。”
　　“不，珀拉尔格小姐，这需要你亲自打开。”
　　“……”
　　要想成为标准的花花公子，除了有钱，厚脸皮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要素。
　　面对瓦尔德的请求，塞西尔没有自己抉择，而是转头看向了米璐。
　　和她的目光短暂交汇后，米璐轻轻点了点头。
　　再怎么说，瓦尔德毕竟都是哈纳尔的儿子。哪怕他对塞西尔牛皮糖一样的追求是有点烦人，自己也不能完全不给他一点面子。
　　“那好吧，瓦尔德少爷，劳你费心了。”
　　得到米璐的首肯，塞西尔这才伸出手，接过了花束。
　　瓦尔德给她准备的是一个蹩脚的惊喜：这束花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在花束的正中央藏着一条漂亮的三色珊瑚项链。
　　拿起这串至少价值上万克伦的链子看了看，塞西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是是白金玫瑰商会的某个接待员收到这个礼物，她估计能高兴得跳起来——这也是瓦尔德撩妹的本钱——但对塞西尔来说，这玩意根本就没有任何吸引力。
　　在象征性地道了声谢后，塞西尔叫来一名女侍，让她将手链和花束都带了下去。
　　直到女侍下了楼，瓦尔德还仍然站在原地，没挪步子。
　　“瓦尔德少爷，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珀拉尔格小姐。我只是想问问，你旁边的是……”
　　“卡莉尔，我的朋友，也是哈纳尔先生的生意伙伴。”
　　“噢？”
　　瓦尔德算不上是个合格的接班人，平时也更加喜欢游玩，而非账册，但作为哈纳尔的儿子，他还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我听过您的名字，卡莉尔小姐，没想到您居然如此美丽。不过，你们刚才……”
　　“有什么奇怪的吗？卡莉尔是我的爱人。”塞西尔搂住米璐的腰，打断了他，“瓦尔德少爷，如果没事了的话，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我还要主持拍卖的收尾事宜。”
　　“好吧……”
　　瓦尔德并不是看不出来塞西尔的态度，他这么锲而不舍，完全是因为他心里那股对狡猾傲气的灵猫的征服欲。
　　而现在，对于置于灵猫庇护之下——他是这么认为的——的米璐，他同样也动了心思。
　　最后看了米璐一眼，瓦尔德向着两人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的背影，塞西尔忽然噗地一声笑了一下。
　　“米璐，你猜，他现在会不会在想我们两个同时在床上伺候他的样子？”
　　“别说了，我听着有点不太舒服。”
　　“哈哈，其实他长得也不赖，不过只是找错了人。”结束对瓦尔德的评头论足，塞西尔牵起了米璐的手，“拍卖快收尾了，要跟我一起去一楼吗？”
　　“还是算了，我现在还不适合站在聚光灯下。万一被人认出来，对你也是麻烦。”
　　“那好吧，亲爱的。那你先回去找图娅他们，我就自己下去了。”
　　“没问题。”
　　两人决定分别后，塞西尔在米璐脸颊上亲了一下，米璐也回了她一个爱的啾啾。
　　之后，脸上带着唇印的少女重新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的三人并不觉得她们两个会闹什么不愉快，所以依然看着热闹，吃着东西。见到米璐回来，图娅兴奋地给她弄了一个自己配的海蕨卷鸭肉，牡蛎则嘲笑了一下米璐脸上的吻痕。
　　至于后果嘛……
　　当然只有米璐的暴栗了。
　　……
　　半小时后，随着四人在楼上包间吃饱喝足，楼下的拍卖也接近了尾声。
　　在各地投机者的助力下，那个红头发猫娘最后的成交价惊人地达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五百万克伦，比商路断绝前由正常渠道拍卖出的安蒂亚猫娘还贵上好几倍。
　　塞西尔这招，打的就是信息滞后的时间差。在现在这一刻，所有在场参与报价的人都觉得这个猫娘是一个极佳的投资产品。
　　买到的人志得意满，错失的人抚额嗟叹。
　　而卖的人，又赚了名声，又赚了钱。
　　虽然最后可能有人会哭出来，但至少现在，没人能否认，这是场“双赢”的买卖。
　　米璐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和塞西尔谈谈，见拍卖大获成功，目的亦已达成，她也没在这里久留。
　　凌晨时分，在包间里休息了几个小时的几人重新出发，回了黑薯村。
　　米璐和法林·珀拉尔格约定的见面时间是一周后，现在离见面还有六天，留给她的准备时间十分充足。
　　为了防止对方利用这段时间耍诈、或者向黑薯村渗透，这几天里，米璐没有让卫兵们放松对拉汶亚城来人的盘查。
　　这种严格的盘查让正常来往的商人以为拉汶亚和翠石堡之间出现了一些摩擦，甚至引发了一阵不寻常的物价波动。不过很快，在过了几天后，习惯了这一措施的黑薯村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有少数人知道，平静背后，隐藏着的是更深的渊波。

第三十五章 明人不说废话
　　在给法林·珀拉尔格回信时，米璐在信上写的落款时间是1月24日。那一天的一周之后，正好是一月份的月末。
　　米璐的宣传决议和金属勘探决议是下个月8号完成，萨拉尔父女则会在15号时彻底跑路。虽然时间有点紧，但不管这次见面的结果如何，米璐都有一周的反应时间，来调整自己的战略部署。
　　早在她去见塞西尔时，她手下的兽人士兵就已经到达了见面位置，并在附近隐藏了下来。
　　那些被她赶跑的地精原本还想回来，可在被兽人战士们杀鸡儆猴地锤死几只后，它们很快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之后的几天中，也没有其它不长眼的冒险者闯进来。
　　约定好见面的前一天，即1月30日，做好了战斗准备的米璐将图娅和牡蛎送回了铁矿，自己则和埃布尔一起，提前前往了见面地点进行准备。
　　为了测试对方到底是真的有意“弃暗投明”，还是单纯是个投机者，米璐这次特地没带任何一个人类护卫，只是让埃布尔作为自己的佩剑侍从，护卫在自己左右。
　　“卡……卡莉尔大祭司，有几个人类，人类来了。”
　　上午十点，一名负责盯梢外围的兽人斥候传回了消息：有几个人类正在朝这里接近。
　　得到消息的米璐检查了一下地图——她的周围几公里内并没有代表敌意的蓝色标记，看来，对方的确不是直奔着要对付她而来。
　　系统就是这点好：即使没见到对方的面，她也能通过沙盘指挥系统的地图态势粗略判断出敌我。
　　知道了对方的行踪，米璐也没再在车里待着。整理了一下着装，她和埃布尔一起离开了隐藏在林间的装甲车，然后靠着空地上的唯一一颗枯树，在这里等着客人的到来。
　　对方没有让她等待太久——当时间接近十一点时，四个人影从南方的雪林间进入了米璐的视线。
　　来者一共三男一女，四个人。
　　四人中，一个穿着狐皮大衣，身材削瘦、五官冷峻的青年走在前面，三个雇佣兵打扮的人则紧跟在他身后——后面的三人一人背着剑，一人抓着法杖，还有一个人则什么都没拿。
　　不用他们自我介绍，米璐就把他们几个的信息扫了出来。
　　——黑知更鸟，25岁，女，法师，战斗22。
　　——霍恩·艾尔菲德，33岁，男，剑士，战斗23。
　　——特里加仑，29岁，男，判断不出职业，可战斗力也不差：21。
　　还有最重要的……
　　【法林·珀拉尔格】
　　[男 27岁]
　　[所属：拉汶亚卫队]
　　[军事：11]
　　[谋略：13]
　　[魅力：9]
　　[管理：12]
　　[战斗：10]
　　[性格：沉稳、悲天悯人、（？）]
　　[弱点：伏击、（？）]
　　[特性：解码员（主导信息破译工作时，破译效率+25%）]
　　走在前面的是法林·珀拉尔格本人，不会有错。而他后面那三个战斗力都和艾文不相伯仲的雇佣兵，则毫无疑问是他的护卫。
　　这几个雇佣兵所属于一支叫[蜂巢大队]的雇佣兵团，而非拉汶亚卫队，从这点来看，法林·珀拉尔格倒的确有些诚意。
　　如果他真的想来和米璐谈合作，就不可能把卫队的人一起带过来。
　　“卡斯缇亚大小姐。”
　　尽管已经做好了和米璐见面的准备，但真正见到米璐，法林的脸上还是掠过了一抹讶异。
　　当他向米璐靠近时，站在米璐身边的埃布尔警惕地握住了剑柄。
　　不过最终，法林没有靠米璐太近，只是在离她三米远时停了下来，抚住胸口，深深向她鞠了一躬：
　　“大小姐，久违了。”
　　“……”
　　米璐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看出她行踪的人，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颧骨，看着他被风雪冻得有些发红的鹰钩鼻，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他的性格在属性面板上表现得很明确：
　　沉稳……
　　还有悲天悯人。
　　这两个性格能够定义一个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光从这两个性格，米璐反而判断不出太多东西。
　　对这种人来说，沉稳应该是一种必须要有的特质。
　　而悲天悯人，也无法证明什么。
　　富有同情心的杀手也能犯下令人发指的罪行，除非他亲口承认他来见米璐只是为了不想让拉汶亚陷入战争，否则，他的话就和这个性格毫无关联。
　　“大小姐，您想从我这里看出什么？”
　　面对米璐探询的凝视，法林·珀拉尔格没有动作，只是微笑着。
　　他的笑容里透着一股笃定——笃定米璐看不穿他的自信。
　　米璐承认他的自信有所根据：自己的确是看不穿他的意图。可即便如此，他的这副笑容还是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法林·珀拉尔格，对吧？我之前见过你吗？”
　　“您见没见过我，认不认识我，这都无关紧要，大小姐。毕竟，我们来这里不是叙旧的。”
　　法林谦恭地半低着头，脸上的笑容却半点未消。在旁人看来，这多少有些嘲讽。
　　米璐从没见过他，可却意外地对这种笑容有些熟悉。
　　仔细想想，塞西尔的脸上倒是经常露出这种狐狸般的微笑。
　　不过，如果说塞西尔的笑容里还有着雪狐般的美丽，那眼前这个家伙的笑容，恐怕就只剩下难以捉摸的狡诈和危险了。
　　“卡斯缇亚大小姐，容我冒昧地说一句：我实在想不出来，您有什么理由输给你弟弟。”
　　米璐耸了耸肩：“以有心算无心，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中招。法林先生上来就是为我打抱不平，怎么，你是准备站在拉汶亚的真正主人一方了？”
　　“我永远站在拉汶亚的主人一方，大小姐。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法林的话模棱两可，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问题是，米璐并不想陪他当什么谜语人。
　　现在，她的手里有着足够的钱和枪。有这些东西做后盾，就算拉汶亚内部有“投降派”愿意合作，也不过只是多了个添头。
　　他想要用言语把自己绕进去，米璐就偏偏不跟着他的思路来。
　　“法林先生，你看上去是个绅士，我也相信你不会空着手来见真正的拉汶亚女伯爵。”
　　将预先打开的指挥地图拖到一边，米璐笑了笑，直接跳过了和他的言语拉扯。
　　“告诉我，你的投名状呢？”

第三十六章 互换
　　米璐在笑，法林也在笑。
　　听到少女的问题，法林脸上依然挂着一副笑呵呵的表情，可在心里，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
　　米璐的直截了当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之前就猜到了米璐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却不认为这种自信能够支撑起她的这句话。
　　他不是没有能当得起投名状价值的东西，但如果交出这个，就等于是完全站在了米璐这边。
　　以他现在的位置，这可不是个好选择。
　　“大小姐，很高兴您能对我寄予这种厚望。不过，我恐怕要暂时让您失望了。”
　　米璐对他的回答没有意外，可也没有转变态度：
　　“法林先生，邀请我来的可是你。既然你不是来弃暗投明的，那就是来对我下手的了？”
　　“请别误会，大小姐。”
　　被米璐步步紧逼的法林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三名雇佣兵后退了几步。
　　这算是个较为友善的表态，不过，因为此人的意图不明，埃布尔握剑的手并没有因此产生放松丝毫。
　　“您的话很直接，那我也可以直接回答您：我的手里有东西，可如果在没有担保的情况下交出去，我会害死自己。”
　　“那么，你要的担保是什么？”
　　“很简单，大小姐。我完全相信大小姐您的话，所以，我只需要您向我说明一下，您现在的力量究竟如何？”
　　“哦？”
　　米璐手上的力量并不是太绝密的东西，就算让对方知道，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但米璐知道这些信息在自己弟弟那里的价值，正因如此，她根本不可能轻易把它透露给法林。
　　就算法林·珀拉尔格是真的因为不信任自己的力量才问出这个问题，她都不可能如实回答——更别说他可能只是在套取情报了。
　　“法林·珀拉尔格，你在套我的话？你想从我这里套到东西，然后转手交给我弟弟来对付我，对吗？”
　　“大小姐，您又一次误会我了。”
　　“这不是误会，而是我只能想到这个答案。否则，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要求？”
　　和刚才直截了当地了结法林的谜语一样，米璐一句话锁死了两人的互相猜疑。
　　他们之间的这种猜疑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即使互相套上十几层，放到谈判层面上，所表现出的也只会是双方的互不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他们双方中的一方为表诚意，说出了一些有价值、且可被对方印证的情报，要不然，这次见面就不会有任何结果。
　　米璐知道这点，也绝对不会去做主动让步的一方。
　　如果法林·珀拉尔格足够聪明，他就会在这种时候做出抉择：
　　配合米璐。
　　转身就走。
　　或者直接对米璐动手。
　　不管对方做出哪个选择，米璐的手上都有预案。
　　在说出这句话后，少女双手抱胸，用淡漠的眼神看着法林，表现得对他的抉择毫无兴趣。
　　她的这幅态度，让法林的心里也摸不准她的底牌：
　　“大小姐，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提出的折中方案。如果您的态度是这样，那么我想，我可以再提出一个方案。”
　　米璐点点头：“说吧。”
　　“我们互相问一个问题，如何？如果觉得这个问题不想回答，我们都可以拒绝回答，但如果回答了，就必须说的是实话——我希望，我们能用这个来表示我们双方的诚意。”
　　“可以。”
　　“那就请大小姐您先问。”
　　“嗯。”
　　同意了这个提议的米璐稍微想了想。
　　对拉汶亚的军事部署，她比他弟弟本人还了如指掌。而拉汶亚当前的人事安排，于她也没有太多意义。
　　但在拉汶亚，她还真有些不太明白的事情：
　　“法林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我弟弟和暗榕教团是什么关系？”
　　“大小姐，您能问出这个，看来是对您弟弟的近况有些了解。”
　　“这几个月下来，暗榕教团的刺客已经接连袭击了我两次。作为追捕我的负责人，这一点，法林先生不应该不知道。或者……那两次就是你策划的？”
　　面对少女投来的锐利目光，法林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大小姐猜得很对，那两次刺杀的确都是出于我的策划。”
　　“你还真是敢承认。”
　　“我想，宽宏大量如您，一定不会记恨一个身不由己的人。”
　　“你的刺杀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也没有记恨你的必要。”为了表现自己的成竹在胸，米璐有些略带傲慢地扬起了下巴，“现在，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好的，大小姐。在您落难之后，您的弟弟掌握了拉汶亚的大权，我也是那个时候加入了他的麾下。”
　　“我弟弟掌权到现在不过半年，这么短的时间，你能做到这个位置？”
　　“大小姐，追杀一个高贵的人算不上身居高位。在任何一个拉汶亚卫队的军官面前，我都要矮上半个头。”
　　米璐对他的这句解释不置可否：“接着说。”
　　“在他对拉汶亚领主的位置动心思之前，他就已经和莫兰领女公爵波列·卡洛尼娅有了关系。我不确定这种关系是不是基于肉体，不过，他们的互动至少已经持续了两年。”
　　“那暗榕教团的人也都是莫兰领女公爵派给他的？”
　　“正是，大小姐。”法林·珀拉尔格点点头，继续说道，“莫兰领女公爵在四个月前派来了十几名暗榕教团的成员，甚至把自己的侄女都一起派了过来，为您弟弟的统治提供暗中支持。”
　　“那你们的杀手来源又是哪里？”
　　虽然都是使用暗榕教团的方法获得力量，但暗杀米璐的暗榕刺客和她在翠石堡遇到的暗榕刺客并不是同一拨人。
　　翠石堡那几个护卫“芨芨草”的暗榕刺客所属的是确确实实的“暗榕教团”，可那几个十几岁小孩子的所属，却是效忠于米璐弟弟的“拉汶亚卫队”。
　　如果米璐没猜错，那些过来刺杀她的少年少女并非是从莫兰领过来支援的教团成员，而是暗榕教团用祭仪在本地培养的消耗性刺客。
　　要是这样，她手里的那个【暗榕主祭】头衔就未必能对拉汶亚当地的暗榕刺客完全克制。
　　米璐不会轻易立于危墙之下，可如果真的开始向拉汶亚动手，她总有一天会要出现在公共场合。
　　被教团祭仪控制的暗榕刺客执行起任务来根本不畏死亡，为了自己的安全，最好还是把这个问题提前弄清楚为好。

第三十七章 伪装袭击
　　“是希兹·科林迈尔，我之前说过的莫兰领女公爵的侄女。”听完米璐的问题，法林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她也是暗榕教团的人？”
　　“没错，而且在暗榕教团大有身份。”青年点点头，笑着肯定了米璐的猜测。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很好梳理：
　　“也就是说，她负责给你提供资源，你则负责用这些资源来对付我，没错吧？”
　　“程序上来说是这样。”
　　法林·珀拉尔格已经申明过自己的身不由己，所以也没再加一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希兹·科林迈尔的地位很特殊，既算您弟弟的臣属，也算是莫兰领女公爵派在这里的联络官。所以平时，没人会愿意和她对着干。”
　　从心里，米璐倒是不难理解那个女公爵和她弟弟建立关系的动机——光辉王国内部的王权和地方势力目前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一个边境领主想要联结其它领地、巩固一下自身实力，并不算多么奇怪的选择。
　　问题在于，莫兰领女公爵联结的不是别人，而是米璐的半个仇敌。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有回头路，可如果站错了队，还给对方造成了损失，那想回头就有些困难了。
　　除了刚才这个问题，米璐心里还有不少问题要问，但两人刚才毕竟说的是互问一个问题、以表诚意。
　　在确认了贝尔特·卡斯缇亚和莫兰领的关系后，米璐还是依照约定，把主动权交给了对方。
　　“我已经问完了。现在该你问了，法林先生。”
　　“大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如果您赢了，你准备怎么处理您的弟弟。”
　　“嗯？”
　　米璐本以为法林会问问自己的反攻有几成把握，或者周围有没有她的部下，没想到，法林的提问居然如此未雨绸缪，又直切要害。
　　如果是问别的，米璐会很直截了当地选择回答，或者告诉他“我不想回答”。
　　但偏偏这个问题，她自己都没有想好答案。
　　之前在毒蛛会所和塞西尔见面时，塞西尔也问到了这个问题。不过，虽然塞西尔和法林很凑巧的同姓，他们问出这个目的的原因却完全不同。
　　塞西尔可能只是在单纯打听米璐的私事，法林·珀拉尔格问这个问题的意图，则明显是在试探她之后的治理手段。
　　米璐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可也不是不能回答。
　　稍微想了想，少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我还没有想好。以他对我做过的事情，我杀他十次也不过分。不过，他毕竟是我的弟弟……所以有些难办。”
　　“您看，大小姐，我就说了您是宽宏大量，不但能原谅我，甚至能原谅您的弟弟。”
　　“我不把这当成好话。”
　　“那对我的答案，您满意吗？”
　　“和我想的差不多。你呢，想好了要站在哪边了吗？”
　　“我希望能和您继续保持联络，不过大小姐【一】，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暂时还不能给您回答。我只能保证，我绝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法林·珀拉尔格的笑容让人有些厌烦，而他所说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本质：一个完全的投机者。
　　他对现在的拉汶亚领主不是那么忠心，米璐挫败暗杀和控制黑薯村所表现出的实力，则给了他与米璐接触的理由。
　　米璐对这种政治投机不抱过于否定的态度，不过，她辛辛苦苦等了几天，可不是准备就这么放他走的。
　　法林·珀拉尔格是一个很好的情报源。如果对方不愿意主动合作，那她就只能被动让他吐出自己想要的情报来。
　　只是，要是想要武力抓住法林·珀拉尔格，她就必须考虑他身后的三个雇佣兵的战斗力。
　　他们的战斗力都和能单杀食人魔的艾文不相上下，如果米璐直接对他下手，很难保证自身安全。
　　这个时候，就到了兽人士兵的身份发挥大作用的时候。
　　除了米璐的同伴，这个世界上没人相信人类能控制兽人。只要让兽人进攻，米璐就能同样以被攻击者的姿态，在旁边坐看事情的发展。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需要做戏做全套，充分洗脱一下自己的嫌疑。
　　“你的话让我有些失望，法林先生。我本以为，你已经做好了走上正确道路的准备。”
　　“我相信大小姐您的能力，但您也知道，受于现实所迫，我不能在这里对您宣誓效忠。请放心，大小姐，我不会向您的弟弟透露您的任何消息，之后如果有能帮上您的地方，我也一定会竭力而为。”
　　米璐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记住你的话了——你现在做了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回报。别让我失望，法林先生。”
　　“是，大小姐。”
　　用宫廷礼节向米璐行了一礼，法林·珀拉尔格主动转身背对向米璐，做出了无害离开的姿态。
　　等他走出十几米后，米璐后退一步、压低声音，在埃布尔耳边悄悄嘱咐了一句“临机应变”。
　　紧接着，少女将一直没有关闭的沙盘指挥面板调到眼前，直接向埋伏在周围的兽人们下了命令：
　　开始攻击，活捉对方所有人。
　　“吼——！”
　　在米璐下达完命令的下一个瞬间，几人周围的树丛里猛然响起了兽人战士们独有的战吼声。粗犷的战吼震落了灌木上的积雪，也震撼了所有人的耳膜。
　　听到突然出现的兽人咆哮，法林和三个雇佣兵吃了一惊，米璐也适时地惊叫一声、做出了受惊的模样。
　　下一秒，和米璐有过沟通的埃布尔迅速拔剑出鞘，高声呐喊着将米璐护在了身后。
　　“米璐小姐，躲在我身后！”
　　为了让这场戏演得真实一点，米璐调了三个兽人战士过来佯装进攻自己，剩下的几十个兽人士兵，则被她全部派到了法林那边。
　　面对汹汹来袭的兽人，负责护卫的三名雇佣兵做出了和埃布尔同样的姿态，将自己的保护目标牢牢护在了中间，并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顷刻之间，战斗开始。
　　“疾雷……蓄风……”
　　一袭黑色法袍的女巫抓起自己的黑桦木法杖，轻声咏唱起了拗口的咒语。随着她的低语，法杖尖端镶嵌的那枚比例硕大的魔法水晶开始迅速变亮，并裹挟起了慑人的霹雳火花。
　　没有魔力感受器官的兽人感觉不到缠绕法杖的魔力涡流，却能从上面的光亮和电弧感知到它的巨大威胁。
　　猛地锤了锤胸口，一个走在最前面的兽人提起从糠草镇订制的战斧，率先冲了上去——
　　——锵！
　　金属交鸣声中，糠草镇铁匠精钢打制的双手战斧狠狠抡下，又在半空中被那名使用双剑的男性剑士横加格挡。
　　兽人战斧和剑士短剑的比例看上去就像锤子和筷子，可即使两者在视觉上如此失衡，剑士的手也依然没有颤动分毫。
　　在用左手武器格挡住兽人的进攻后，他反手握住右手的另一把短剑，朝着兽人的胸口就插了进去。
　　噗的一声后，带着鲜血的白刃从兽人战士的背后穿出，又被他信手抽回。捂着胸口的兽人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然后嘶吼一声，倒在了地上。
　　米璐手下有两个兽人部落，所以倒是不缺兽人兵源。但看到一个受教育的兽人士兵就这么消耗掉，她的心里还是有些肉疼。
　　“埃布尔。”
　　给埃尔布打了个眼色，知道三个雇佣兵难以对付的少女开始向后方的森林撤退，意图在脱离危险范围后，直接让兽人士兵们用热武器击伤对方。
　　“哈！”
　　收到米璐信号的少年大喊两声，用力振开两名兽人战士假意挥来的战刀，拉着她开始向后退却。
　　而就在这时，女巫手中的法术也已经准备停当，迸发出了骇人的雷鸣。

第三十八章 雷环
　　伴着女巫咒语的结束，凛冽的寒风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牡蛎的魔弓发动的感觉，可又和那种完全的空间凝滞有所不同。
　　在这里发生的停滞感，完全来自于女巫身边跃动的雷电。
　　那些紫色的电弧十分奇异，它看上去无比危险，却又完全不会伤到她身旁的战友。在将手里的法杖仪式性地旋转一圈后，女巫高高举起法杖，将它朝着地上猛地一顿——
　　轰！
　　电弧闪烁，雷霆震鸣。
　　刹那之间，一道巨大的环形电弧以她为中心，如同冲击波一般朝着四周蔓延开来。
　　狂暴的雷电带起了肉眼可见的空气扭曲，也对地面展现了它无与伦比的破坏力。被电环扫过积雪纷纷向外推开、消融，而原本覆于积雪之下的潮湿落叶则被瞬间烤干点燃，又被紧跟着雷环而至的迅风扫向四面八方。带着火光的无数落叶在半空飞舞着，如同绽开了千万只美丽的火蝴蝶。
　　而对它的攻击目标而言，和这种美丽如影随形的，则是死亡。
　　雷环的攻击半径超过了二十米，几乎直逼到了埃布尔的面前。包括被剑士重伤的兽人战士在内，在这个范围内一共还有着十五个兽人。被雷环扫过之后，首当其冲的几个兽人当场被点成了焦炭，离得稍远一点的另外几个兽人也被雷电击伤，口鼻冒血地躺在地上，失去了战斗能力。
　　如果它们不是皮糙肉厚的兽人，而是普通人类，它们恐怕都不会还有倒地呻吟的机会。
　　米璐计算了一下她的施法准备速度：从开始咏唱到魔法施放，她只用了十秒左右的时间。
　　面对怪物群，雇佣兵没有理由在实力上藏拙，所以，这应该就是一个战斗力22的魔法师的常规战斗水平。
　　这个雷电环的攻击范围相当于一枚105毫米杀爆炮弹，在米璐的军火库里，这不算一个多么恐怖的威力。但比起炮弹，这种强力魔法也有着自己独特的优势。
　　首先是准备快：十秒钟时间从零完成杀伤，在没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不管是牵引火炮还是自行火炮都不可能有这个准备速度。
　　然后是轻便：这点也不用解释。释放魔法只需要一根几公斤重的法杖，甚至比一把突击步枪还要轻量。
　　最后是让米璐最为侧目的一个特征：杀伤目标可控。
　　因为雷环刚好到埃布尔身前止步，米璐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女巫在刻意控制魔法威力。不过从魔法边缘的衰减、以及她释放完魔法后的急促呼吸来看，这应该就是她的全力。
　　作为少数精英才能掌握的力量，杀伤魔法的确有它的独到和危险之处。
　　当然，除了上面的优点，它应该还有知识水平、水晶消耗、以及会对身体造成负荷等限制条件。
　　在没有专业人士帮助的情况下，米璐很难靠自己的目测给这些指标一个计量。但即便如此，这也已经是一个不错的实力展示。
　　可惜她这次用来设伏的只有四十个兽人，没有地精这种炮灰兵，要不然， 她还真想充分试探一下这些高端战斗力的实力水平。
　　被女巫的魔法报销十几个兽人后，米璐要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保持火力，就不能再让自己的手下上去送死。
　　“埃布尔，我们走。”
　　看了看不远处的法林·珀拉尔格，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兽人，已经退到空地边缘的米璐没有犹豫，径直拉开步子，以一个不太淑女的姿势隐没在了树丛之中。
　　在进入安全地带后，米璐很快调整部署，留下五个兽人拖延住四人的脚步，然后将其它二十个兽人全部撤回林间，装备起了预先藏在那里的轻武器。
　　面对人均战斗力20以上的雇佣兵，五个兽人只支持了一分钟时间，就纷纷死在了魔法和利剑之下。
　　杀死最后一个在场的兽人后，双手持剑的剑士擦掉脸上的血迹，有些晦气地呸了一声，向队友质问起了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这么多兽人。
　　用法杖支撑着身体的女巫摇摇头，示意自己无话可说。一旁的另一个雇佣兵则没有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周围。
　　他们浑然不觉的是，就是这一分钟，让米璐给所有幸存的兽人确定了目标。
　　法林·珀拉尔格一行一共四个人，其中，法林没什么战斗力，而且是重要的情报源，所以肯定不能攻击。
　　剩下的三个人中，那名叫黑知更鸟的女巫也需要被特殊照顾一下——米璐对魔法很有兴趣，要是能活捉她，指不定能够弄到不少系统化的魔法知识。
　　除开这两个，剩下的两个人，就没有太多顾忌的必要了。
　　米璐不想弄出人命来，所以尽管两个男性雇佣兵没有太大价值，她给兽人们下的命令还是“尽量攻击四肢，留下他们的性命”。而对法林和黑知更鸟，则分别是“避开目标”和“只攻击武器”。
　　“开始攻击。”
　　用最快时间重新制定了交战规则，失去和目标直接视线，只能从地图上确认情况的少女再次下达了攻击命令。
　　这次，战场主动权反了过来。
　　原地警戒的三名雇佣兵根本没有面对过热武器——当他们听到从树林的传出的连续爆响时，他们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有被作为优先集火目标的剑士身上出现的半透明魔法护罩提醒他们，他们受到了攻击。
　　“小心！”
　　当发现魔法护罩亮起后，剑士大声喊了起来。
　　可尽管说着小心，他们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小心得起。
　　攻击他们的东西来自四面八方，而且无影无形，只有根据被反射的跳弹在雪地上留下的印记，才能判断出来袭的是一些高速投射物。
　　高速投射物——意识到这一点的女巫短暂愣了一下，然后立刻举起法杖，开始咏唱起了防御法术。
　　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同样意识到情况的剑士抬起左臂，看了一眼。
　　上面的三个水晶手镯就像坏掉的LED灯一样，在弹雨的攻击下疯狂闪烁着。
　　一秒钟，第一个手镯的光芒黯淡。
　　两秒钟，第二个手镯的水晶碎裂。
　　三秒钟——

第三十九章 全部扒光
　　“屏雷！”
　　第三秒，短促的咒文从女巫口中急促念出。
　　紧接着，随着法杖尖端的雷光一闪，一道由魔力雷电组成的屏障出现在了几人周围。
　　这道魔法屏障能够阻截箭矢和魔法弹，当子弹穿过屏障时，它也的确起到了一些防御作用。
　　一道道耀眼的电火花中，穿过屏障的弹头都受到了干扰，降低到了亚音速。
　　可即便如此，它们对魔法护盾的攻击力也是实实在在的。
　　女巫制造的防御魔法不过是让剑士的魔法护盾多支持了那么几秒钟：当从第一发子弹命中六秒钟后，他手上的最后一个魔法护符也完全失去了效果。
　　护盾破碎之后，飞射而来的子弹毫无阻碍地打进他的盔甲，打穿了他的髌骨。
　　吃痛的剑士没有喊叫，忍着那股来自伤口的灼热感，他努力用双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倒下。可马上，几发飞来的流弹又在在他的剑上叮叮几声后，咬中了的手臂。
　　“艾尔菲德！”
　　发现剑士倒下的女巫想要伸手去拉他，却又因为需要维持屏障，不得不高举着法杖。
　　作为空旷地带上的最高点，她手里的武器无疑是全场最好的一个靶位。
　　——砰砰！
　　随着几声枪响，女巫法杖上那枚硕大的魔法水晶被几枚子弹打得粉碎。澎湃涌出的魔力将她冲倒在了地上，也连带着撞倒了被三人围在中间的法林·珀拉尔格。
　　又是几次零星射击后，另外一个没携带武器的男雇佣兵也被射中非要害部位，打倒在了地上。
　　兽人们严格遵照了米璐制定的交战规则——当他被打倒之后，四周的枪声也随之重新沉寂了下来。
　　“嗬……嗬……”
　　被打伤的雇佣兵紧紧攥着拳头，从喉咙里发出着受伤野兽般的粗重喘息。
　　从他们伤口里流出的鲜血滴落到被雷电法术灼烧过的漆黑地面上，和黯淡的土地融为一体，只有当雪花落下时，才能映衬出那一抹惹眼的殷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雪地上爬起来的女巫惊慌地看着周围，两名受伤的雇佣兵则各自咬着牙齿，捂住伤口，苦苦支撑着不至于倒下。
　　唯有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法林·珀拉尔格站在原地，完好无损。
　　如果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恐怕只会惊讶于自己的幸运。
　　但此时此刻，法林的眼中却没有半点庆幸。
　　他扫视着周围的树影，看着灌木丛里影影绰绰的兽人身影，还有从树丛后飘起的硝烟，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为什么这么巧合，这些兽人在自己和米璐会面结束的时候突然跳出来？
　　为什么这么巧合，米璐仅仅带着一个护卫，就能够在这些兽人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又为什么这么巧合，这些兽人的怪异攻击只打伤了护卫，却没有伤到自己？
　　人类和兽人无法正常交流的常识在所有人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可一个巧合是巧合，三个巧合，真的还是巧合吗？
　　“……嘶。”
　　压下自己心里的离谱猜测，法林·珀拉尔格定了定神，忽然朝着周围大喊了起来：
　　“大小姐，我知道这都是你的手笔！出来吧，我向您认输了。”
　　“……？”
　　法林的话让周围的三个雇佣兵一阵惊讶。没有理会他们脸上的表情，法林·珀拉尔格看着米璐离开的方向，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呼喊。
　　米璐和埃布尔没有离开空地太远，对他的声音，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米璐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着。”
　　乍一听到法林·珀拉尔格的喊声，米璐的确被吓了一跳。
　　可稍微想想，她就能猜到，对方肯定是在诈她。
　　按理来说，在对方已经山穷水尽的情况下，自己作为“反派”出面解释一番他们为何会落得如此地步，也算是个定番。
　　但魔法这东西很神奇。米璐不能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后手，所以不可能傻到在这个时候出去。
　　在故意放任法林喊了几声后，米璐这才给剩下的兽人下了命令，让它们走上前去，用兽人的身份活捉住他们几个。
　　即使受米璐控制，这些兽人们仍有着自己的感情，对这几个刚杀了它们不少族人的雇佣兵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带上从地精那里缴获的干藤蔓，几个兽人骂骂咧咧地走了上去，粗暴地推倒几个雇佣兵，开始绑缚起他们的手脚。
　　被围在中间的法林·珀拉尔格躲过了刚才的子弹，但在被捆绑时，他也没有被温柔对待多少。
　　就在米璐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她旁边打开的沙盘地图突然出现了一阵奇怪的标记跳动：就在她一眨眼之间，刚刚还是聚在一起的四个蓝色标记猛地消失了两个。
　　“咦？”
　　注意到这点的米璐以为是地图出了问题，赶紧调整了一下地图比例尺。可即使将地图整体缩小到能够显示敌对目标的极限，她也没在周围再看到其它的蓝色标记。
　　“难道说……”
　　联想到某种可能性，米璐也不再在乎自己会不会暴露，直接走到了空地边缘。
　　果不其然，当她透过树丛望向空地时，原本应该待在那里的四个雇佣兵只剩下了女巫和剑士。法林·珀拉尔格与从没有表露过战斗手段的那个男雇佣兵则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传送魔法。
　　尽管心里对这种奇幻世界的标配法术有所准备，可第一次实际看到它，米璐还是有些咂舌。
　　而如果考虑到这次被传送走的还是她设计了几天想要抓住的目标，那她的情绪就不只是咂舌，而是恼火了。
　　“把他们身上都搜一遍，别再让这两个也跑了。”
　　随手招来一个在树丛里待命的兽人战士，米璐向它下达了一个沙盘指挥系统无法传达的任务。
　　“是，卡莉尔大祭司。我们要……要把这些人类全脱光吗？他们会不会冻死？”
　　因为心里有气，米璐的语气有些恶狠狠的：
　　“没错，都给我扒光。一点东西也不要让他们藏——要是再放跑这两个，我们刚才的牺牲就全浪费了。”

第四十章 过河拆桥
　　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人眼中，也有着不同的面目。
　　在塞西尔眼里，米璐是很有利用价值的亲爱的。
　　在艾文眼里，米璐是自己可怜柔弱的失忆未婚妻。
　　在图娅眼里，米璐是从路边捡来、但意外很厉害的妹妹。
　　而在这两个雇佣兵眼里，命令着兽人把他们在雪地里扒光的米璐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和她之前在拉汶亚的魔女风评完全相符的可怕恶魔。
　　虽然米璐做这种事只是为了消除威胁，但当两人被兽人强迫着架起来后，她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女巫有致的身材上停留了两秒。倒是一旁的埃布尔很有风度，刻意没去看那个女巫。
　　怎么说呢？
　　埃布尔不愧是米璐打了标签的纯情少年。在这点上，他还真是挺有坚持的。
　　“米璐小姐，你看我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
　　“呃，没什么。”
　　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完埃布尔的正直疑问，米璐走上前去，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检查了一下两个雇佣兵。
　　对女性来说，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和怪物扒光了盯着，无疑是一件很大的耻辱。
　　“……”
　　女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带着紫色挑染的黑色长发在寒风中凌乱飞舞着，被凛风一同带走的，还有她眼角噙着的羞耻泪滴，
　　同样面对米璐的检查，一旁的剑士则没什么表示——这不是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在占米璐便宜，而是因为他身上受的枪伤很重，根本没心思去管其它有的没的。
　　“好了。”
　　仔细确认了两个雇佣兵没夹带任何东西、也没有能力反抗后，米璐回过头，叫来了留在伏击兽人最后面的两名血桡祭司，让它们现场对伤员进行了治疗。
　　经过它们的神术轰炸，没有被雷环当场杀死的兽人都吊住了性命，雇佣兵身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完全复原。
　　弄好了这些，米璐这才让冷得发抖的两人重新穿上了衣服。
　　“米璐·卡斯缇亚，你居然勾连兽人……”
　　穿好衣服后，从剑士嘴里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对米璐的责难。
　　雇佣兵没有政治立场，可不代表就没有种族意识。作为一个人类，对米璐有“人奸”嫌疑的行为，他表现得十分不齿。
　　和他比起来，对米璐手下造成了最大杀伤的女巫反而没说什么；她不但没有还嘴和抵抗，在注意到米璐刚才看她的眼神后，她甚至摆出了一副示弱的样子。
　　米璐对这副样子简直不能更熟悉——这种表情，她之前也向别人做过。
　　活命嘛，不寒碜。
　　不过，女巫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
　　如果不是法林·珀拉尔格的选择错误，米璐都不准备和这些动人手。现在就算抓到了他们，她也没想要他们的命。
　　当然，要是有人把米璐骂急了，那就另说了。
　　“是啊，我的确指挥兽人干翻了你们。怎么样，你现在骂完了吗？”
　　“……”
　　剑士刚才骂出来的那一句纯属热血上头。在看到米璐眼神中的杀机后，他的脑子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眼下的情况一目了然，面对米璐和旁边的几十个兽人，他们两个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为了逞两句口舌之快送掉性命，不值得。
　　和冒险者一样，雇佣兵都是拿钱办事的主儿。他在这里受伤被抓，已经算是出色完成了护卫雇主的任务。之后，不管他为了活命要做什么，都不丢人。
　　法林·珀拉尔格没看到米璐命令兽人，更不可能知道米璐和兽人的关系。在他的心里，落到兽人手里的两个雇佣兵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完好如初的回去了，反而会有被法林怀疑算计的可能性。
　　基于这些情况，正确、且唯一的选择已经摆在了两人的面前。
　　“……对不起，卡斯缇亚小姐。”几乎没做什么思考，刚才还骂了米璐的剑士便苦笑一声，低下了头，“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了。”
　　见剑士对自己服软认错，米璐也敛去了眼中那抹危险的锋芒：
　　“你看，我们这不是能很好交流吗？”
　　“您想要我们为您干什么？”
　　“我会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则需要如实回答我。你们的结果如何，就取决于你们回答的态度。”
　　“……”
　　两个雇佣兵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好。”
　　“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对吧？”
　　“是的，大小姐。您是米璐·卡斯缇亚，拉汶亚领主的亲姐姐。”
　　“那你们肯定也知道法林·珀拉尔格是什么人了？”
　　“嗯……”女巫用小绵羊般的央求目光看着米璐，小声回答了她，“卡斯缇亚小姐，我们知道他是领主的手下，但对于他的具体职位，我们真的不太清楚。”
　　“噢？”米璐摸着下巴，继续问道，“那在拉汶亚有什么关于他的传闻吗？”
　　剑士摇摇头：“没有，大小姐。我们也只是接到任务后，才被告知了他领主属下的身份。”
　　“你们什么时候接的任务，任务内容又是什么？”
　　“我们在一个星期前接受了法林·珀拉尔格的招募，负责为他的出行提供护卫。”
　　“你们是一个雇佣兵团的？”
　　“不。”女巫回答了米璐，“我们在接受这个任务之前互不相识，我想，这也应该是为了保密法林大人的行踪。”
　　“原来你们认识没几天？我看他刚才受伤的时候，你表现得挺关心的嘛。”
　　米璐刚才没有亲眼目睹雷环释放之后的战斗过程，可女巫呼唤剑士名字时表现出来的关心，却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被米璐提到这件事，女巫稍稍有些羞赧。
　　“……没有的事。”
　　“他们刚才用的传送魔法是你们设计好的后手吗？”
　　“没错。”看了看有些脸红的女巫，剑士主动把话接了过来，“和我们一同受雇的雇佣兵叫做特里加仑，绰号‘银闪’。他是拉汶亚有名的传送魔法师。法林·珀拉尔格找他，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够撤退。”
　　“传送的目标是哪里？”
　　“不知道，卡斯缇亚小姐。除了特里加仑本人，没人能知道这点，我们也是。”
　　“他没把你们一起带走？”
　　“传送法术的载量和距离与准备程度有关，在刚刚那种情况下，除了雇主，他只会带走自己。”

第四十一章 新雇主
　　“啧。”看不惯这种独自跑路行为的少女咂了咂嘴，“过河拆桥，怪不得你们这么痛快就把他卖了。”
　　“我们只是不想死。”女巫怯怯地盯着米璐，表情既紧张，又压抑。“虽然我知道在这里看到的东西会让我们被灭口，但法林大人说您宽宏大量……我希望你能放过我们。”
　　米璐看了她几秒，摇了摇头：
　　“很可惜，不管是因为你们看到了我指挥兽人，还是因为你们可能给法林·珀拉尔格报信，我都是不可能放你们走的。”
　　“呜……”
　　尽管对此有所准备，听到这个结果的女巫还是无力地瘫坐到了地上。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还没结婚，也没有自己的房子……”
　　“别哭了——我开个价吧，每个月两千克伦，你们两个一起跟着我干，怎么样？”
　　“啊？”
　　听到米璐的话，不止是女巫，旁边的剑士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您不杀我们？”
　　米璐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杀你们？你们已经表现过自己的价值了。更何况，对黑知更鸟小姐，我还有一些东西要问。”
　　被叫到名字的女巫愣愣地看着米璐，完全没想到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由于她出生贫贱，女巫和不少冒险者一样，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而她的黑发则成为了被人欺凌的根源。
　　在她幼年时，其他欺负她的小孩总是称她为带来不幸的黑歌鸲。或许是为了铭记这份耻辱，在机缘巧合学会法术，又加入雇佣兵行列后，她索性也用这个称呼作为了自己的名字和代号。
　　几年的磨砺下来，“黑知更鸟”虽然在拉汶亚周围的雇佣兵圈子有了些名气，可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雇佣兵。
　　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女居然对她的身份如此了如指掌。
　　法林·珀拉尔格自以为算无遗策，可对这种把自己护卫的身份都摸得清清楚楚的人，他能落得个落荒而逃，也算是走运了。
　　“卡斯缇亚大小姐，我……”
　　“怎么了？不愿意吗？”
　　“不！我……我只是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您居然知道我。”
　　“这算不了什么。”
　　米璐每直接说出一个陌生人的名字时，对方都会有和女巫类似的表现。以至于到了现在，她对这种情况已经完全习惯了起来。
　　“做好情报是必要科目，我留着你们也是为了更好的掌握信息。如果同意我的出价，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回我的根据地，我会在那里和你们签订协议，并预支一个月的薪水。不光是你，对霍恩·艾尔菲德先生，我也一视同仁。”
　　“我同意，卡斯缇亚大小姐。”
　　“我也同意。”
　　“那好。”
　　得到两人的承诺，想表现一下自己礼贤下士的米璐主动走上前，帮两人解开了绑住他们双手的藤蔓。
　　“黑知更鸟小姐，作为我给你的第一个任务，在回去的路上，你就先好好构思一下，准备给我一份关于魔法体系的论文吧。”
　　“诶？”女巫揉着被绑出印记的手腕，略微有些疑惑，“卡斯缇亚大小姐，您为什么需要这个？”
　　“你也看出来了，我不会魔法，但我弟弟手下肯定不缺法师。所以……”
　　“我知道了。”
　　不等米璐说完，领会她意图的女巫便认真答应了下来。
　　将两人的武器交给兽人保管后，米璐让兽人们打扫了一下战场，下令所有人撤离了这片发生过短暂交锋的林间空地。
　　下午，在兽人们之前回来的少女开着车回到了铁矿。
　　从车厢里出来的两人引来了图娅她们的围观，而他们自己也愕然地看着这里的一切：错综复杂的堑壕、与人类相安无事的兽人、还有铁矿外停着的那些奇怪钢铁巨兽……
　　直到米璐已经回到房间起草好协议出来，两人仍在充满惊讶地猜测着米璐堆在矿洞入口处的几架无人机到底是在做什么的。
　　“来吧，我们签了这两份协议。”
　　为了让他们尽心办事，米璐对他们是名正言顺的雇佣关系，一份合理的协议自然很有必要。
　　仔细阅读了一遍协议后，见到协议上米璐给她所派职位的女巫惊讶地咦了一声：
　　“魔法顾问……？！”
　　“没错。”
　　米璐点点头，同她确认了一遍她的职位。
　　这两个俘虏的雇佣兵里，米璐真正想要的只有拥有魔法学识的黑知更鸟，那个走双剑流派的的剑士则只是顺手附带。
　　不过，这个顺手附带也不是什么坏事——米璐能看出女巫对剑士好像有意思，如果她能把两个人都留住，两人的忠诚度也会更能得到保证。
　　手上有了魔钢生意的钱后，剑士的那点薪水对她来说也就是些毛毛雨。能用这点钱换来他们的忠诚，她没理由不这么做。
　　“卡斯缇亚大小姐，我签好名字了。”
　　“我也是。”
　　确认了一遍协议没什么问题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各自在这份会暂时限制自己人身自由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
　　而这时，等到他们办完公事的图娅和牡蛎也凑了过来，好奇地打听起了他们的情况。
　　暂时没空解释的米璐把说明情况的任务交给了埃尔布，自己则带着两个雇佣兵在铁矿里另外建了一个模块化房间，给他们两个弄了个单独的住所。
　　看到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女巫有些害羞地让米璐又给她加了一个单独的隔间。对这个要求，米璐同样给予了满足。
　　人生的大喜大悲莫过于此——前一刻，女巫还以为自己要丧命在荒郊野外。可下一刻，她却得到了向拉汶亚正统继承人效忠的机会，还能拿到一个月一千克伦的高额薪水。
　　这种过山车般的跌宕起伏让她完全忘记了米璐曾经是她前雇主的敌人，转而立刻投入到了米璐所要求的工作内容上。
　　黑知更鸟小时候很穷，但在魔法方面，她所接受的却是暮辉领学院派高塔的正经科班教育。哪怕已经“离校”独立闯荡了好几年，要是有需要，她还是能够尽其所能，写出米璐想要看到的所有东西。

第四十二章 魔法的本质
　　何谓魔法？
　　在糠草镇的时候，米璐曾经不止一次地和图娅聊过关于这种神秘力量的事情。
　　那时候，身为治疗师的图娅告诉她，使用魔法需要同时兼顾三样东西：自身对法术的理解，合适的魔法武器，还有足够强度的魔法水晶；如果一个施术者的力量足够强大，即使没有魔法武器这个增幅工具，他们也能直接调动水晶中的魔力，释放出自己想要的魔法。
　　米璐在之后所见的一切都基本遵循此道，也印证了图娅没有说错。
　　但没错，不代表着就足够全面。
　　图娅的解释很好理解，可还远远无法用来解释米璐真正想知道的东西。毕竟。不管是兽人部落的战争祭司，暗榕教团的魔法刺客，还是牡蛎身上的魔弓之主，都属于这个简单规则中的例外。
　　米璐才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已知的例外就有了三个。在这个世界的其它角落，她不知道的例外又有多少？
　　米璐不知道，也不敢去赌。
　　要想针对性的应对本地的超自然力量，她就必须要对这个世界的整个魔法体系有一个完整了解。
　　米璐之前曾准备在这件事情上向塞西尔求助，但出于一些顾虑，她一直没跟塞西尔正式说起这个。
　　现在，有了黑知更鸟这么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中高阶法师，米璐自然不会再压抑自己的好奇心。而在女巫向米璐提供的“论文”里，也的确解答了米璐的大部分疑惑。
　　首先，魔法的本质究竟为何？
　　没人能对此给出一个真理性质的解答，但在当代，王国各领高塔法师们组成的学界对此有一个统一的理解：
　　顾名思义，魔法，即是调动、使用魔力的方法。而魔力，即是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在，无形无影的一种能够提供实际能量、改变物质世界的无形之力——这种解释和地球上曾经流行过的以太说有些相似，它们的不同点在于，魔力的存在不是以太一样的假想，而真的是一种能够给人力量的、无法定义其存在形式的特殊能量。
　　至于为什么明明魔力无处不在，法师们却需要借助水晶才能施法——光辉王国的法师们认为，由于某些原因，目前大气中的魔力已经十分稀薄，稀薄到根本无法支持哪怕一个最低级的魔法。
　　对于“某些原因”到底是什么，人类和精灵各有分说。但毫无疑问的是，在现在的世界上，一切魔力的根源都来自于一类东西：魔法容器。
　　狭义来说，魔法容器是水晶。
　　广义来说，它则是所有能够储存、并输出魔力的东西。诸如精灵的身体、牡蛎的魔弓、暗榕教团刺客身上的魔法纹路等等。
　　或许是出于政治及实际利益考量，对于后者，学院派的经典解释没有给出太多结论。在高塔学院里，他们真正向学员详尽灌输的，还是对“水晶魔力”的研究成果。
　　在此之前，米璐一直在心里把魔力和电力划着等号。从使用方法和实际用途上，这两者也确实有不少相同之处。
　　但在黑知更鸟给她的书面报告中，高塔法师们对魔力的定义，却完全颠覆了她之前的推论。
　　按照法师教授们的说法，魔力本身并不区分各种属性，也不是什么聚集自然力量的媒介。它之所以能在法师手里变换出千奇百怪的用途，完全在于它本身就是一种梦幻般的，近乎万能的拟态型力量。
　　简单来说，没有自身形态的魔力所具现出的一切事物，都是对某种已知物质和现象的模拟：魔法火焰并不是真的火焰，魔法雷霆也非真的雷霆。所有由魔力拟态的元素都是一种和自然界元素完全相似，却又本质不同的东西。
　　法师们能够知道这点，不是因为用魔力创造的烈焰不能生火，也不是因为用魔力生成的冰锥不能化水，而是因为在很多年前，几个熟练的魔法师偶然发现，他们手中的魔法能够只对他想要的目标起到作用。
　　这种精妙的魔法控制方式在之后被发扬光大，也正是黑知更鸟之前的雷环能够完全不影响队友的原因。而在当时，这一现象亦是十分自然地引起了法师们的困惑。
　　如果是各个神祇的祭司们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只会跪下来盛赞神恩伟大。
　　但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魔法师们并没有信仰。
　　当发现这个现象后，当时的先驱学者们很快就对他们前辈对魔力的“各分属性、各司其职”的理解产生了怀疑，并通过各种方式对这一现象展开了解析论证，最终确认了现在的经典无属性魔力解释。
　　在魔法学术界，这无疑是一个颠覆了历史的结论——实际上，它也的确改变了之后的魔法历史——不过，在应用魔法层面，这个结论却不过是泛起了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微澜。
　　目前的应用魔法依然按照上千年前的方式进行着分类：虽然在市井间很流行“攻击魔法”、“防御魔法”、“辅助魔法”之类完全按照用途归类的称呼。但在正统的法师高塔中，全大陆的魔法依然只被归为“元素魔法”和“生命魔法”两个大类。
　　这两者中，元素魔法在数量和使用者上都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
　　按照王国人类的创世神话，整个世界是由地、火、冰、风、雷五大元素组成。自然而然的，它们也就构成了元素魔法的根基。
　　这五大元素如同构成色彩的三原色，衍生出了大量元素法术，以及乍看之下看不出是元素法术的辅助魔法。
　　在米璐目前见过的魔法师中，除了被她干掉的死灵法师和之前逃跑的传送法师，大多数法师所会的魔法都囊括于五元素其间。黑歌鸲的雷，塞西尔的风自不用说，乃至于占星术士泡芙用的障眼法，其力量也并非来自群星，而是风系魔法下的衍生法术。
　　而在元素魔法之后，便是理论独立于元素魔法之外的，包括治疗法术和死灵法术两个子类在内的生命魔法。
　　如果说元素法术是三原色，这两种法术则是简单而又直白的黑与白。
　　究其本质，治疗法术和死灵法术都是基于生命力的一体两面。
　　治疗法术的代表米璐很熟悉——图娅就是。死灵法术的代表，则是操控尸体，亵渎亡者的死灵术士。
　　前者很好理解，但要是提到后者，米璐就不得不联系起另一件她很在意的事情：
　　关于灵魂。

第四十三章 魔法目录
　　和魔法的本质一样，灵魂的本质同样是一个深刻，且难以触碰的命题。
　　米璐是个唯物主义者，所以，当她看到魔法时，她就接受了这个世界有魔法。而当她见到牡蛎体内的幽灵后，她也十分坦然地承认，这个世界上的确有着灵魂。
　　对所有生物来说，死亡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但灵魂的存在，却提供了一种超越死亡的方法。
　　可惜的是，对这个生命的终极问题，没有相关知识的黑知更鸟无法给出任何专业解释。
　　至于灵魂的存在形式到底是什么……除非亲自死上一次，否则，米璐肯定不会知道。而唯一可能知道这点的绿松石，又不可能在权限之外回答她。
　　这让米璐着实有点遗憾——但也仅仅只是遗憾。
　　她现在还年轻，也并没有和身边重要的人经历生离死别，逆转生死对她来说不算很深的执念。
　　对米璐而言，黑知更鸟提供的这些信息现在也已经够用。
　　通过这篇“论文”，米璐对魔法增加了不少理解，但要想把这些知识用在实践上，还需要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黑知更鸟小姐，你在暮辉领的法师学院学习过，对吗？”
　　女巫不知道米璐问这个干什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没错，卡斯缇亚大小姐。”
　　“不用那么麻烦，叫我米璐就好。”
　　“是，米璐小姐——我之前在暮辉领的黄锆石高塔学习过三年时间，虽然成绩算不上最优秀，可也算可圈可点。”
　　和其他的战斗职业不同，因为知识传承的垂直性，几乎所有正统学院出身的魔法师都对自己的授业学院和学习生涯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也正是这种感情，支撑着黑知更鸟在“离校”好几年后还对自己的优等生身份满怀自豪。
　　黑知更鸟的年龄已经和学生不太搭边，但这种跃然而出的青春感，还是让米璐有些怀念。
　　“那你能给我列一份表单，把学院各魔法专业所教授的法术和你当雇佣兵时所见过的主流法术都写出来吗？”
　　“没问题，米璐小姐。我虽然离开那里已经很久，但这种事情还能记住……您需要的是只是法术名字吗？”
　　“不，还有它们的效果。只要你能记得，就越详细越好。”
　　“我知道了，米璐小姐，我这就开始办。”
　　米璐要这份列表的目的很明确：给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准备一份法术图鉴。
　　有了这个，在面对敌人的法术单位时，他们就可以快速检索出与对方所使用的魔法匹配、或相近的法术，并籍此加以针对。
　　因为其庞大的规模，这种魔法目录是个很大的工程。即使黑知更鸟站在前人肩膀上，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编目完成。
　　好在米璐现在没什么急事，对此倒也十分耐心。
　　几天之后，随着挂着黑眼圈的黑知更鸟把一大叠稿纸交给米璐，她的魔法目录总算正式编写完毕。
　　魔法目录里面的内容大部分和米璐猜的一样：火球、冰锥、风炮、雷环、土矛……五类元素法术构成的各种基础魔法占据了魔法目录的很大一部分。而在此基础上，隐身、催眠、幻术之类的偏门法术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黑知更鸟主研的是雷系法术，所以在整个目录中，以雷系法术的相关描述最为详尽。不但说明了它们的外在表现形式，甚至分门别类的归纳了各个雷系法术在不同位阶的法师手中所能释放出的威力。
　　除了她最擅长的雷系法术外，对经常作为雷系法术辅助的风系法术，她也做了不少额外标注。
　　米璐特意在其中留意了一下塞西尔常用的风炮——那个法术的学名叫“菲利丝的怒视”。在塞西尔的手里，它能摧枯拉朽般地打飞地精，也能把食人魔打个趔趄。而在黑知更鸟层级的法师手里，这个法术则能在五十码外直接把人打个粉碎。
　　到现在为止，米璐还没有遇到过太厉害的魔法对手，可在未来，她难免会遇到与大量法术单位作战的情况。
　　元素攻击法术在高阶法师手里灵活而强力，隐身之类的辅助法术则能在不知不觉间给人造成大麻烦。
　　光是想想有一个透明人在自己旁边看着自己，米璐就忍不住出了把冷汗。
　　虽然热成像和辐射成像之类的技术可以对此进行破解，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在这个世界，用魔法打败魔法，也许反而是一个更省钱的选择。
　　“榔头，把这些都分发下去。”
　　这份资料给了米璐很大启发，而米璐要它的用途也不仅仅是自己看。
　　拿到这份魔法目录后，米璐很快将它复印了几千份，然后召来榔头，让它负责把这份新的“学习资料”分发了下去，好让她手下的所有单位都能尽快掌握对各类魔法的初步辨识技巧。
　　她刚下了这个命令不久，铁矿据点也从西边来了一位访客。
　　米璐对来访的人很熟悉：光看着领头人的身形，她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哈纳尔的女儿艾琳娜。
　　她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给米璐送钱。
　　和米璐打了个招呼后，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很快跳下坐骑，将挂在马鞍上的一个大袋子解了下来，并从里面拿出了已经洗白的四千五百万克伦存款券。
　　这些存款券的成色崭新，看上去就像同一批出厂的钞票。但在检查了一下后，米璐很快发现，它们的签发地点着实有些五花八门，
　　它们中不但有来自翠石堡、暮辉领、莫兰领等邻近地区的存款券，甚至还有来自王都和王国西部诸领的存款凭证。
　　米璐不知道哈纳尔是怎么做到的，可毫无疑问，他帮了她一个大忙。
　　经过哈纳尔的一道——或几道——转手，原本属于“诈骗赃款”的四千五百万克伦已经变成了一笔清清白白的钱。
　　看着艾琳娜给自己的一大袋子存款券，米璐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挣钱是件难事，花钱同样也不容易。
　　四千五百万克伦的巨额经费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要好好筹划怎么把这笔钱花出去了。

第四十四章 撒币
　　因为计算花销需要一段时间，米璐没让艾琳娜马上离开，而是留着她在铁矿吃了顿午饭。
　　在图娅她们忙活着做饭的时候，米璐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做好了规划——
　　除开还没回收的奴隶货款和给哈纳尔的六百万报酬，米璐的手头一共有着整整六千一百万克伦的不记名存款券。
　　米璐之前就对这些钱有过大致计划，现在钱到了手，她的计划也没什么太大变化：这笔钱会被她分为两份，一份用来采购资源，还有一份，则用来进行对拉汶亚的攻势准备。
　　采购资源方面，她主要需要的是金属和煤炭。
　　这两者中的前者是米璐军、民用工厂生产大部分产品的基础；后者能被系统低损耗合成为各种燃油和人工橡胶，亦是十分重要的战略资源。
　　和游戏里不同，系统工厂所消耗的主要资源名称是[金属]，而非钢铁。
　　米璐之前没怎么觉得，但她最近才发现，这其中其实也有些门道。
　　她之前尝试过两次，除了普通的铁矿石能被转化为金属外，包括各种稀有金属在内的大部分矿物也都能被转化成金属资源。
　　米璐此前一直以为，在这种设定下，自己还去找铝、钛之类的东西转换金属点数纯属是在亏本。可在决议解锁时，探矿决议的简介里却着重点出了各种不同的矿物。
　　对这种描述有些奇怪的米璐特地找绿松石确认了一下，并从她那里得知了一个“不问不说”的细节：尽管系统在用户界面上把各种生产常用的矿物简单整合成了“金属”这个大项，但实际上，各种矿物的分类却还是存在的。
　　换句话说，如果米璐把铝矿丢进系统，在增加的还是[金属]点数的情况下，她制造飞行器和含铝产品的速度将和之前完全不同——其它各种资源亦是如此。
　　这种隐藏细节的设定在米璐看来多少有些不人性化，不过，这对她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知道了这点后，米璐很快决定多花点钱，至少要把大规模军工生产需要的铜、铝、钛、钨等几种矿物都储备一些。至于煤矿和开采好的煤炭，自然更是多多益善。反正米璐存储煤和油的空间没有上限，就算把手头的所有钱换成几百万吨煤炭，她也能一口把它吃下来。
　　比起资源方面的单纯只需要买买买，在攻势准备方面，米璐要考虑的事情要多很多。
　　“攻势准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给米璐重掌拉汶亚提供帮助。
　　但这个单一的目标下，却涵盖着很多工作面——情报、兵力、后勤、民心、治理……每一个都是需要谨慎决定的东西。
　　比起一个真正的流亡继承人，先驱系统给了米璐很多优势：地图功能能让她免去对拉汶亚军情的情报投入，渐进解锁的宣传决议则能够帮米璐进行不需要消耗人力的自动宣传，省掉她一大截雇人说话的功夫。
　　不过，光是如此，还不足以让拉汶亚的大部分人站出来支持她。
　　要让少数墙头草站在她那一边，她只需要展现自己的暴力。
　　可要让民众自发依附她，她还需要办好一件事：让他们过得好。
　　不但要纵向过得比以前好，也要横向过得比王国其它领地的领民好。只要做到这点，就算米璐不动刀兵，拉汶亚的民众也会自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可惜的是，米璐手上现在就六千多万克伦，看着多，可在减去各种开支后，想要玩大撒币，或者搞大基建根本不现实。更别说她现在还没完全拿回拉汶亚了。
　　为了尽可能发挥手上这些钱的效果，米璐准备在公开反攻之后做做文章，大张旗鼓地宣布接受领内的流民，并给他们提供基本生活保障。
　　因为贝尔特·卡斯缇亚的统治，拉汶亚境内在半年间多出了大量家破人亡的人。他们或许对米璐的印象不好，但对贝尔特却绝对只有背地里吐唾沫的份。
　　只要米璐表现一下自己的“仁政”倾向，在米璐和贝尔特两者的鲜明对比间，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最后的最后，米璐还需要留一笔钱，借着反攻的机会建立一个自己的情报组织。
　　米璐现在获取情报的方式很单一，要么是靠塞西尔，要么就是纯靠自己抓人。这种方法在她手头势力小的时候还能用用，等她真正成了领主，则会严重制约她的决策。
　　情报单位至关重要——他们的忠诚更是重要中的重要。所以毫无疑问的，这个情报组织中的核心成员必须是米璐的军团属下。
　　黄铜义勇军属于她的主力战斗部队，不好调动。因此，这个职责便很自然地落在了海豚团的海盗们身上。他们中有约伦·暗石这个她父亲的老部下，对拉汶亚的事情很清楚，也正合适这个工作。
　　“嗯……暂时就这些。”
　　做好了对这笔钱的简单规划后，米璐收起思考中记下的笔记，很快开始将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
　　她将四千五百万克伦中的三千万克伦重新交回给了艾琳娜，让她把它带回给自己的父亲，并在她惊讶的表情中告诉了自己的打算。
　　这三千万克伦里，一千万用来采购煤炭，一千万用来收购各种金属——米璐为此专门做了一份记录了各类金属性状的清单——还有一千万，则全部用来购买粮食，预备给之后收容的流民使用。
　　这么大宗的交易不可能在糠草镇完成，但米璐相信哈纳尔有办法；一个能干的属下的好处就在于这里。如果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不等她弟弟杀她，米璐自己都得累到猝死了。
　　“三件事对吗？我明白了，我会原话告诉爸爸的。”
　　“谢了，艾琳娜小姐。”
　　和艾琳娜交代完，米璐又马不停蹄地联系到了约伦·暗石，同他说了自己想组建单独情报机构的想法。
　　约伦·暗石对自家大小姐的这一想法十分支持，听到米璐说起希望用海豚团的海盗作为骨干、并由他作为负责人时，这个人到中年的“两朝老臣”更是激动地有些咬舌头。
　　得到这个任命的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会在一周内将自己的精干手下撒出去，但米璐并没有让他这么做，而是让他想办法将他挑出来的人手放到垒石村。
　　这倒不是因为米璐信不过他，而是米璐希望能事先给这些情报人员弄些现代化的装备，也好提升一下他们的工作效率。
　　即使米璐没做解释，约伦·暗石也对她的这个要求毫无异议。
　　“然后……”
　　然后，弄完了与花钱有关的事情，米璐还有一件事要办。
　　今天已经是2月5日，三天之后，她的第一阶段宣传决议就将完全完成。十天之后，她一手编造的“魔钢生意”将会彻底爆炸。
　　魔钢生意给米璐带来的不只是几千万克伦的收入：骗局的暴雷会在拉汶亚境内瞬间造成混乱，这种混乱又会直接导致对拉汶亚当局的敌意，正好能成为米璐公开宣称反攻的舆论掩护。
　　作为米璐在拉汶亚境内的桥头堡，黑薯村的确保至关重要。
　　眼看着时间就将逼近行动临界点，现在，已经到了她往黑薯村大规模运输军需物资的时候了。

第四十五章 黎明之前
　　米璐非常清楚，一旦她正式宣布自己的存在，不出三天，拉汶亚方面就会打着“剿灭叛乱”的名义，对被她所控制的黑薯村调兵遣将、开始攻击。
　　她手中的军团编制有限。战端开启后，作为米璐手里最精锐的人类部队，黄铜义勇军势必将要承担她所要进行的大部分攻击任务。这样一来，戍守黑薯村和其它要点地区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黑薯村卫队的头上。
　　一般来说，守备部队的素质都比不上野战军——在米璐这而也是如此。
　　但相应的，作为专守防御的守备部队，黑薯村卫队不需要和攻击部队一样的机动性，所以反而能够装备一些黄铜义勇军无法装备的重型装备。
　　出于对敌方法术单位的顾忌，米璐在装备方面一点都没有留手。
　　花了一天时间，米璐将已经生产完毕的四十多辆卡车全部调了出来，让它们和手头的二十辆卡车组成了营级运输队。将在黄铜要塞的人类士兵全部运到了黑薯村。
　　紧接着，她自己也前往了黑薯村，把系统仓储里之前储备的轻武器和弹药全部提了出来，在军营里堆满了好几个库房。
　　黑薯村卫队没有受过射击训练，不过有“强制学习”能力在，要让他们学会武器操作也用不了多久。
　　在命令他们临阵磨枪的几天里，米璐除了保留一半工厂继续生产卡车外，又用另一半工厂加急生产了四门203毫米重炮、几百发炮弹、以及几架炮兵无人机和匹配的发电机组。
　　米璐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谢过武器智能化——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让对热武器毫无概念的黑薯村守卫掌握操炮技术十分困难。但多亏了技术发展，只要配合火炮上的平板电脑与观察无人机，即使是一个之前完全没接触过操炮的士兵，也能在几个小时内掌握如何用火炮命中目标。
　　大口径重炮给黑薯村卫队提供了强大的火力，足以让他们抵挡千人规模的拉汶亚军队入侵。不过，光有炮兵，还不能完全保证万无一失。
　　黑薯村的占地面积很大。如果卫队只在军营固守，万一对方突入村子内，不但他们的重火力派不上用场，还可能会被拥有优势兵力的敌方反过来包围。
　　为了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米璐在仔细研究了一番地图后，将两百多个黑薯村守卫分成了七个排。其中，两个排留在军营，操纵火炮；剩下五个排则在道路两侧、村庄中心、以及村庄边缘的两处高地各自设立哨戒阵地，互为犄角，籍以面对可能的攻击。
　　黑薯村卫队平时很少进入实战状态。乍一看到他们的调动，村子里的人都有些奇怪——尤其是他们建立的几个阵地还都靠向南边。
　　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一些嗅觉敏锐的人开始向卫兵们打听起情况，想弄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但在米璐的命令下，所有的卫兵都对此守口如瓶，即使面对亲戚朋友的询问，也是一概不答。
　　经过几天的准备，等到了2月7日时，米璐已经将数十吨武器弹药和来自黑薯村卫队与黄铜义勇军的四百多名人类士兵集中在了黑薯村。
　　翌日，随着位于村子西南的最后一处哨戒阵地建设完毕，米璐一个月前执行的两个决议也有了反馈：
　　[当前政治点数：100]
　　[决议-在东部荒原寻找金属矿 已经完成，一处无主金属矿已在地图上标出]
　　[决议-正统性宣传（阶段1） 已经完成，并产生了相应效果]
　　[正统性宣传（阶段2）（消耗150政治点数，完成时间1个月）解锁；决议内容：在所辖领地及周边地区继续宣扬你作为拉汶亚正统继承人的确凿证据。散播关于你的虚假正面消息，同时对负面消息进行消弭操作。通过一系列对你印象的重塑，大部分民众将支持你作为拉汶亚地区的统治者。]
　　和系统之前解锁的每一个功能一样，决议功能也没有让米璐失望。
　　在第一个探矿决议完成后，米璐打开地图，果然在怒牙部落和血桡部落之间的一个位置发现了一处矿藏标记。
　　而如果说这还算是按部就班，那第二个决议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有些违反常理了。
　　正统性宣传的第1阶段效果已经算是帮了她大忙，但新解锁的第2阶段的效果，简直可以说是岁月史书。
　　除了继续宣扬米璐的正统性外，这个决议后面还附加了强大的公关效果。以系统说到做到的能力，如果米璐没猜错的话，这一决议将用模因污染的形式篡改拉汶亚居民的整个群体记忆，将原本风评不好的米璐·卡斯缇亚的形象重塑回一个事实上根本不存在的正面形象。
　　就算她把尤里本人请来，恐怕也不一定能做得比这更好。
　　米璐记得，第1阶段正统性宣传的效果说明是“大部分尊重王国法理的民众将重新审视现任领主地位的正当性”，而在第2阶段，这个说明直接变成了“大部分民众将支持你作为拉汶亚地区的统治者”。
　　米璐怀疑，如果到了更后面的阶段，这个宣传决议甚至能直接煽动起大量的“武装复国军”，主动对她进行支持——这和游戏里策划政变的效果已经相差无几。
　　如果她手上现在有150政治点，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决议点下去。可惜，她目前只有可怜巴巴的100个政治点数，以她30点一个月的增长速度，至少也得等到两个月后，她才能够凑够执行决议需要的150点。
　　现在的情况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时不我待。
　　别说她现在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是没做好准备，她也得把这一锅夹生饭吃下去。
　　虽然第2阶段的宣传决议效果很强，可即使没有它，也不会阻碍米璐的反攻计划。
　　继续在黑薯村等到了2月14日后，米璐给萨拉尔的护卫队下了命令，让他们在14日午夜将萨拉尔父女从红柏镇撤到了垒石村。之后，在等待他【】们和垒石村的黄铜义勇军汇合后，她又紧接着下令让他们一同撤回了铁矿。
　　米璐下令的时间是清晨六点。因为异常的寒冷天气，这个点，拉汶亚全境仍然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米璐很清楚天亮之后会发生什么。而作为旁观者，她今天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
　　看着。
　　看着朝阳升起。
　　看着“魔钢生意”爆炸。
　　再看着半个拉汶亚的投机者在惊慌中方寸自乱，一片哀嚎。

第四十六章 爆雷
　　早晨八点，南风天。
　　拉汶亚的人们一辈子都很难把南风和风雪联系起来，可在这个冬天，情况就是如此。
　　凛冽的风雪显著拖慢了人们的起床速度，但到了这个点，各受生活所迫的人们还是陆陆续续地投入了新的一天工作中。
　　第一个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的是萨拉尔父女所住旅馆的侍应：在以往，每当他给萨拉尔父女送早餐时，他的门外总是站着两个人高马大，又沉默寡言的守卫。可当他今天按时去到那里时，却发现门口居然空无一人。
　　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丝警惕——这种警惕不是针对魔钢生意，而是针对萨拉尔父女的安全。
　　——咚咚咚。
　　将早餐托盘放在靠走廊窗户的窗台上，侍应抬手敲了敲门。
　　几声沉闷的敲门声结束后，屋内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这种奇怪的寂静让他的心头忽然涌上来一阵惶恐，原本只是“一丝”的警惕，也迅速上升到了“一些”。
　　考虑到里面也许有一些私密情况，思量片刻的侍应没有用自己的客房钥匙开门，而是咳嗽两声，在外面喊了两声“梅恩先生”。
　　结果和刚才一样，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这下，再也按捺不住的侍应也顾不得去收餐盘，匆匆跑去将情况告诉了旅馆老板。
　　听完侍应报告的旅馆老板脑中瞬间闪过了两个念头：一个是直接开门，还有一个则是先去叫几个见证者，再去把门打开。
　　但一想到最坏的那种可能，他还是迅速打消了第二个念头，和向自己报告的侍应一起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空无一人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干净到让人有些奇怪——可旅店老板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
　　见到里面没有出现凶杀现场，心提到嗓子眼的他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重新锁好了门，决定等待不知道去了哪里谈生意的萨拉尔父女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因为今天要发放一笔数额巨大的返利，前来领取报酬的人从早晨起就开始聚集在了旅店门口。到了下午时，整个旅店门口已经熙熙攘攘地聚集起了一大批人。
　　尽管萨拉尔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但因为他之前积累的良好声誉，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对他产生怀疑，而是依然身体力行地带动着旅馆周围的商业发展，三五成群地围在火炉边，坐着，聊着，等着自己的钱成倍成倍地回到自己手里。
　　直到天色渐晚，人们才发现情况有些奇怪。
　　“萨拉尔先生人呢？前面几天，他都是上午就出来了。”
　　“不知道……会不会是昨晚酒局喝多了？”
　　“那阿德莱娜小姐应该也在。”
　　“你们说，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今天要准备的钱额外多，所以他们需要多些时间算账？”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
　　有时候，哪怕察觉到了不对，人也往往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发现不对后，一些人给萨拉尔找起了理由，认为是这次要准备的钱太多，所以他才多花了一些时间。
　　因为完全不愿意去想最坏的结果，即使谁都知道“准备钱”不可能准备一天，在外等待的人们还是被这个理由所说服，继续安心的在旅店外等了下去。
　　不过，等待终究不可能无止无境。
　　到了入夜时分，实在等不及的人们推举出了和萨拉尔吃过几次饭的镇长儿子，让他代替大家去旅店里找萨拉尔谈谈。
　　看到这么一个人物进来，一直没有明说萨拉尔不在这件事的旅店老板总算硬着头皮把情况告诉了他，并带着他来到了萨拉尔父女的客房里。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早上一样：几人看了看房间，又离开了房间，觉得萨拉尔应该是有些事情要办，最迟就明天就会回来。
　　但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的镇长儿子停下脚步，让旅店老板打开了萨拉尔父女的护卫在旅店租的另外两个房间。
　　“……”
　　第一个房间，空空如也。
　　第二个房间……情况亦然。
　　“我的天……”
　　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旅店老板额头沁出了冷汗，镇长儿子则感觉自己的胸口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
　　如果是镇长本人在这里，知道这件事情会带来什么的他会一边压下这件事，一边马上派人寻找萨拉尔父女的踪迹。
　　但儿子毕竟不是老子，也没那个意识。
　　当一个让人恐惧的猜测蔓上他的心头后，这个投入了两百万克伦的年轻人在旅店里发出了一声非人的，足以让外面的所有人听到的惨叫：
　　“我操！他们跑了！”
　　……
　　信息传播的速度远比多米诺骨牌倒塌的速度更快——尤其是这种爆炸性的负面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一个小时不到，整个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整个红柏镇。
　　而实际上，在发现萨拉尔父女消失半小时后，红柏镇镇长就已经把自己的卫队洒了出去，开始寻找他们的下落。
　　这些镇长的人顺着之前的线索连夜找到了垒石村，可除了一些空空如也、毫无标记的铁皮房子，此地的保镖们也早已经人去楼空。
　　当第二天的天光亮起时，“魔钢生意”是个骗局的消息已经通过魔法信鸽传遍了半个拉汶亚。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没钱投入、又眼红魔钢生意收益的人像是总算出了口恶气一样，纷纷嘲笑起了被骗的人。而被骗的人除了捶胸顿足外，也分为了两派。
　　已经接受现实的一派大骂着自己错看了那对骗子父女，希望用一切办法抓住他们，让他们把钱吐出来；而不愿接受现实的另一派则依然抱着一丝侥幸，觉得萨拉尔只是遇到点问题——比如要回去向家族述职——所以暂缓了收益发放。
　　而不管这两派人如何想法，大笔资金被卷走的实际影响已经迅速投射在了现实上。
　　消息传开后的次日，不仅等着15日这一笔资金用来盘活流水的投资者遭受惨重打击，所有和“魔钢生意”的收益有关的资金链也都无一例外，全部断裂，进而导致了连锁性的大量契约违约、生意中止，工作中断。那些将全部身家，甚至借钱投入进去的人，更是在这一打击之下变得如丧考妣，直接从自身之前的社会地位里掉了下去。
　　除了这些普通投资者，那些“大人物“也没好到哪去：镇长在家里痛心疾首，雪桥和银帆两处商会的主管面临商会的处罚和追款，其它大商人的投入也全部打了水漂。
　　整件事情爆发后，除了萨拉尔父女是赢家外，唯一的赢家，就只剩下了白金玫瑰商会。
　　在骗局爆炸的第二天，一家来自翠石堡的白金玫瑰商会便花了大钱，乘机收购了大量因为无法完成交易而贬值的货物，同时还以白金玫瑰的官方名义向被骗的投资者放出高利率贷款。
　　在平时，手头有钱的人们会很审慎地对待这种贷款。可今时不同往日——手上没有现钱的受骗者急需要钱，就只能用极低的价格将自己的非现金资产抵押、甚至售卖给白金玫瑰，换来一笔他们继续的活动资金。
　　这一通操作下来，不止米璐赚了几千万克伦，趁机入场的哈纳尔也是赚的盆满钵满，不亦乐乎。
　　密切关注着这一切的米璐早就预料到了这些事情的发生，也知道白金玫瑰的动作是哈纳尔出的手。
　　因为对自己的经济白痴很有自知，她没有插手这方面的事情，而是抓住这个机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了行动：
　　2月17日，在“魔钢生意”爆炸的消息传遍半个拉汶亚后，位于拉汶亚北部边境的黑薯村又传出来了一个让另一半拉汶亚也为之震惊的事情。
　　老伯爵的大女儿米璐·卡斯缇亚回来了。

第四十七章 正义之名
　　希望，理想；
　　光荣，正义。
　　真理，荣誉；
　　仁慈，公理。
　　在统治者的身边，从不缺乏为数众多的褒扬之词。这些词汇对在位的和死去的统治者来说，不过是花环中诸多花朵中的一朵。
　　但在米璐这样的流亡继承人手里，说简单点，它们是构成宣称的重要部分。而如果说文雅点，每一个正面词汇，便都是一柄能够彪炳其意志的利剑。
　　米璐从这些言辞所铸的剑林中所选择的剑只有一把：正义。
　　只要人类社会存在，正义便与之相伴而存。作为一种形而上的理念，口头的正义空洞而苍白。但若是配合财富、武力、以及米璐·卡斯缇亚与生俱来的身份正统性，那么，最为人们所通识的正义，就将成为米璐自己最好的标志。
　　“我是卡斯缇亚伯爵的女儿，米璐·卡斯缇亚。”
　　2月17日早晨，当米璐在卫队的簇拥下来到村子积雪的中心广场，并在这里高声说出自己的身份时，所有见到这一幕的村民、旅者和行商都在短暂的一愣后，陷入了震惊之中。
　　“是她？那个被一直追杀的……”
　　“还是犯有那种罪行的……”
　　“你没听说最近的传闻吗？那种罪行完全是无中生有，就是现在的领主为了霸占位置编造的。”
　　“我也觉得现在的领主很有动机做这种事情，但我听说，她之前在拉汶亚的时候没做什么好事。”
　　“可比起现在来，她能更差吗？”
　　人们对之前一直当着乖戾宅女的米璐的评价算不上好，可“她能更差吗？”这个问题，却是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对大部分拉汶亚民众来说，要是要让他们在贝尔特·卡斯缇亚和米璐·卡斯缇亚之间做个选择，那简直就是场比烂大赛。
　　如果是在半年之前，出于米璐的风评和男性统治者所具的天生优势，人们可能会觉得米璐是最烂的那个。
　　但经过了新领主半年多的执政——我的天，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差的吗？
　　“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现在领主的姐姐？！”
　　“和之前的通缉令上一模一样……您真的是卡斯缇亚大小姐？”
　　“是的，如假包换。”
　　面对人们的惊疑，出来帮米璐确认身份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黑薯村的村长。
　　米璐一直把这里的村长当作应付拉汶亚方面的傀儡，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他出来站个台倒还是挺合适的。
　　有了村长的保证，所有人都不再对米璐的身份有所怀疑。
　　在前所未有的喧闹声中，整个村子的人群都聚集了过来，黑压压地围在了广场周围。
　　为了避免有人为了赏金铤而走险，荷枪实弹的黄铜义勇军在米璐的四面组织了阻挡线，同时还在高处布置了狙击手。
　　当地村民不认识这些士兵手里的武器是干什么的，可这种严阵以待的肃杀模样，还是成功打消了人们对赏金的那一点非分之想。
　　“诸位拉汶亚的子民们。”
　　第一次被如此多的目光聚焦。少女咬咬舌头，努力压下自己的怯场情绪，挺起了胸脯。
　　“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也都知道我是谁。而我想，在此之前，你们还都听说过一些关于我的事情——能不能告诉我，在你们所听到的故事里，我是什么人？”
　　“这……”
　　米璐的话音落下后，拥挤的人群中出现了一些私语，却没人敢当着铮亮的步枪刺刀大声说话，只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男孩高声喊了一句“魔女！”
　　“咄！别乱说！”
　　男孩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被吓了一跳的男孩的母亲也赶紧捂住了他的嘴。但对这种诋毁，米璐却只是报以微笑。
　　似乎是从她的笑容里确认了她是真的在要答案，沉寂几秒后，人群中的声音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魔女，荡妇，杀人犯，虐待狂，乃至于弑亲禽兽……大量来自于拉汶亚的恶毒流言从人们的口中说出，一一听在米璐的耳中。
　　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护卫在旁边的埃布尔脸色却有些难看。
　　“米璐小姐……”
　　“不用。”
　　米璐侧过头，冲着埃布尔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之后，她重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民众：
　　“你们相信它们吗？”
　　“不太信……”
　　“以前不知道，但大小姐，见到您之后，我真的不敢相信您这样的女孩子能干出那些事情。”
　　“……”
　　不信的人大声说着自己的观点，相信的人则保持着沉默。
　　稍微估算了一下两者的比例，米璐的心里安定了不少：不信与相信两者的比例在3：1左右。这个比例很不错，甚至已经超过了她之前对两者五五开的估计。
　　在这个比例上，她的军队、决议、和她弟弟的缺德政令都帮了忙——尤其是最后一个。
　　如果贝尔特·卡斯缇亚表现得像一个贤明领主，她还真没那么容易在拉汶亚煽动起事情来。
　　“各位，谢谢你们的表态。在这里，我要向你们中的大部分人表达感谢。感谢你们能明辨是非，感谢你们能认清楚什么是恶意的谎言。而对仍然怀疑我的人……”米璐顿了顿，“请让我告诉你们真正发生了什么。”
　　“我是已经故去的卡斯缇亚伯爵的长女，按照拉汶亚的继承法，我也是拉汶亚领的法定继承人。”
　　“而让我感到悲伤和失望的是，我的弟弟不满于这一切。他觊觎着拉汶亚统治者的权力，也觊觎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地位。最终，在去年的夏天，他在贪婪的驱使下犯下了无可饶恕之罪。”
　　“……他下毒毒杀了我的父亲。”
　　“什么？”
　　“原来是这样？”
　　米璐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片哗然。
　　实际上，米璐手上没有任何她弟弟做了这件事的证据。她现在把这个脏水泼到对方身上，只不过是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贝尔特·卡斯缇亚对她的诋毁和污蔑不胜枚举，而她要反击回去，则只需要抓住其中最致命的一点。
　　即使，这是个谎言。
　　“是的，各位。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当时，就是我的弟弟杀死了我的父亲，又编造了我私通的罪名，动用他的私兵将我囚入地牢，自己篡夺了拉汶亚领主的位置。”
　　“过去的半年来，我一直承受着我弟弟的诋毁与追杀。他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寒心，克最让我寒心的，还是他对拉汶亚所做的事情。”
　　“各位都知道他在过去的半年里到底干了什么。如你们所见，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他没有任何能力让拉汶亚变得更好，反而在拖着整个领地的所有人陷入泥沼。如果说我们之间的私怨尚可容忍，那制止他继续为祸拉汶亚，则是我身为拉汶亚真正继承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今天在这里重新举起卡斯缇亚家族的旗帜，誓在要为我的父亲复仇，要清除卡斯缇亚家族的不洁血脉，也要让整个拉汶亚重回正轨——为了这一切，我将和僭位者贝尔特·卡斯缇亚战斗，直到扫清奸恶，直到让正义得到声张。”
　　长篇大论地背完自己之前就写好的稿子，少女伸手接过身后剑士递来的魔法剑，并将剑锋高高指向了阴云笼罩的天幕。
　　“为了拉汶亚，为了正义，也为了我和你们的未来。从这一刻起，我将从所有人里征募我的军队。我承诺，所有加入军队人能够获得我提供装备、武器，一日三餐，和一个星期十二克伦的军饷。”
　　“十二克伦？！”
　　如果说米璐的“正义宣言”只是让不满现状的人稍稍有些心潮澎湃，那她的这句话，则改变了一切。
　　对大部分封建军队的成员来说，当兵为的只有一件事：能吃饱，能喝足，还能为家人或自己存下些钱。
　　而在军饷待遇上，米璐开出的价格不但高过了黑薯村的村守卫，甚至比拉汶亚卫队的职业士兵还要高出一倍。
　　两相交汇之下，第一个愿意加入米璐新组建军队的村民很快站了出来——接着是的第二个，第三个。一会儿的工夫，人口六千多人的黑薯村就挤出来了四百多个愿意加入她的人。
　　这些人的年龄不已，素质良莠不齐，但米璐现在紧缺人手，也没什么好挑的。
　　召来村庄卫队里的十几个小队长，米璐直接把他们平调到了新征募的这支编制外军队中，让他们为这些愿意加入她事业的人进行了登记，并预支了第一周的军饷。

第四十八章 第一刀
　　米璐说不好这些人里到底有多少盗窃犯，又有多少街溜子。
　　即使不去查他们的底细，这群人组成的军队比黑薯村卫队还次也是事实。
　　他们没有经过系统的战斗训练，忠诚度也基本只能靠待遇来保证。不过好在米璐本来就对他们没什么期望——她只准备把这批人当作辅助军和治安维持部队来使，她看中他们的也不是他们的能力，而是他们的数量。
　　在监督着新兵们登记完成后，米璐将这支民兵部队带到了军营，用黑薯村卫队换下来的冷兵器武装了他们，并把他们的指挥权交给了埃布尔。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埃布尔有些迟疑——对自己的能力，他并不那么自信。
　　“米璐小姐，我恐怕不能胜任这个位置。我之前从没指挥过这么多人……”
　　“没有人一出生就能指挥一支军队。”猜到埃布尔会这么说的米璐摇摇头，打断了他，“别担心，埃布尔。这支军队的任务只是守备黑薯村，配合我手下的卫队，他们应该能承担这个工作。之前负责当地卫队的酒囊饭袋都能管好一支军队，作为我的骑士，你没理由做不到。”
　　“……我明白了，米璐小姐。”
　　或许是米璐话里的“我的骑士”给了埃布尔勇气，原本有些自我否定的少年剑士点点头，没有再在这件事情上推脱。
　　在黑薯村举起自己的旗帜后，米璐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快速控制黑薯村附近的几片邻接区域，完成她手上的那个[占领三个拉汶亚聚居地]的任务。
　　“米璐·卡斯缇亚举兵反攻”的消息会在数天之内传遍整个拉汶亚。米璐知道自己的弟弟会对此作何反应，而她也不准备像棋手一样，等她的弟弟作出反应后，再和他一回合一回合的来。
　　在举兵之后的第二天，换上轻便衣服的少女便下了两个命令。
　　她的第一个命令是让约伦·暗石的海豚团重新出港活动，利用佯攻行动牵制拉汶亚两个海岸城市的兵力，不要让他们有空北上。
　　米璐亲自去屏海城调查过，也清楚港口城市对贝尔特·卡斯缇亚执政方式的态度。也因此，她不打算让海豚团的舰队和拉汶亚海军真正发生冲突，而是只给当地的城主送去一个能够搪塞拉汶亚、避免他们卷入战斗的理由。
　　对于这份“礼物”，她相信他们能够领情。
　　在这个命令之后，米璐的第二个命令，就是实打实的攻击计划。
　　人天生就是慕强的生物。她现在刚刚宣布起兵，面对她这支实力薄弱的新力量，即使拉汶亚内部人心不稳，也大概率不会对她群起响应，而是会暂时持以观望态度。
　　这种时候，一次对拉汶亚卫队的凌厉打击就显得至关重要。
　　如果她在这个时候能打出一场干净利落的胜仗，那么，不仅拉汶亚卫队的士气会被重挫，不少还在摇摆中的人也会倒向她那一边。
　　通过系统地图，米璐对拉汶亚军队的部署可谓了如指掌：除了拉汶亚城常驻的数千名直属于领主的士兵外，拉汶亚卫队还在整个领内建有五个要塞。
　　离她最近的一个要塞就在黑薯村西南七十公里处，正好位于拉汶亚城的正北方向——也是米璐这次选中的目标。
　　在修建时，这座被命名为“松籽堡”的要塞被假想为对抗“某种可能发生的战争”的前线屏障。而眼下，这处驻扎着三千人军队的要塞则是对黑薯村最大的威胁。
　　他们的人数远超米璐能够调动的人类部下，一旦他们动员起来，就算有六百人进行防御，黑薯村这边也可能会有麻烦。
　　坏消息是，米璐必须先发制人地解决这处拉汶亚军队的屯兵地。
　　好消息是，封建军队的行动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车轮的速度快。
　　米璐对指挥权力的高度集中让她可以迅速从零制定起一次攻击计划。如果换在拉汶亚卫队那边，他们需要至少一周的时间来完成领主授权、军队集结、战斗动员、装备调集、人员开拔等一系列动作。
　　而在米璐这里，做好这些事情只需要一天。
　　在结束和约伦·暗石的通讯后，米璐展开地图，迅速向已经准备停当的黄铜义勇军说明了自己的攻击计划。
　　2月18日下午，两百人的黄铜义勇军将乘坐车辆，穿插过两个仍受拉汶亚控制的城镇，在夜间前往要塞。
　　到达要塞周围后，两个连队的义勇军部队会一面以车载火力发动打击、吸引注意力，一面派出突击队，配合无人机迅速捣毁这支拉汶亚军队的指挥中枢，迫使他们溃散或投降。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作为米璐手下唯一和特种作战沾边的精锐部队，黄铜义勇军来干这件事情完全属于专业对口。
　　有着武器和情报优势，对付起一支完全没有防备的卫戍部队来，即使不能说是手到擒来，他们亦绝不会让米璐失望。
　　“……就是这样，现在所有人点齐装备，准备登车出发。”
　　“是，卡斯缇亚小姐。”
　　最后和米璐确认了一遍行动内容后，攻击部队行动利落地在预定时间按班组上了卡车。紧接着，作为前驱的米璐也同样上了自己的装甲车，开在了最前面。
　　林间的积雪地面对行车来说是个负面因素，可因为寒冷的天气将原本的泥淖地区变成了坚硬的冻土地面，到了平地后，车队的速度反而比此前有所加快。
　　这种规模的车队在野外根本不用担心怪物攻击，自然无所谓灯火管制。直到接近到要塞周围十公里处时，不想被对方提前发现的米璐才让车队熄灭大灯，跟着前车的尾灯减速前进。
　　二十二辆卡车和一辆装甲车组成的车队如同一条暗红色的长蛇，一直缓慢逼近到了离要塞一千五百米处，这才停了下来。
　　1.5公里的距离已经足够让车上的重机枪发挥火力，配合机枪的热成像瞄具，他们对敢于露头的拉汶亚军队基本上是单方面吊打。不过，考虑到己方人数处于劣势，米璐还是没有马上暴露火力。
　　在让一个连队留在这里待命后，她乘着对方没怎么察觉到他们的机会，先把两个排的夜战突击队派了过去。
　　米璐的计划是先让突击队试试无声潜入：如果他们能够直接控制或解决这里的指挥官，自然最好。而如果他们暴露，则执行方案二，由车队开火策应他们，同时用炸药强行破门突入。
　　至于最终到底会执行哪个计划……
　　就看这些黄铜义勇军的小伙子们会如何发挥了。

第四十九章 早看他不爽了
　　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冬天会变得这么冷。
　　但就和对人作息的改变一样，这种天气所带来的其它变化也是显而易见的——习惯了温暖气候的南方人忽然遇到这种严寒天气，就算是最需要坚守岗位的士兵，也不会再和根傻冰棍一样杵在寒风里挨冻。
　　在长官们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负责松籽堡哨卫的士兵们只出来了操典数量的一半。他们也没有贴着能黏上皮肤的青砖墙垣、一丝不苟地盯着外面那片白得让人发毛的雪地，而是三五成群地坐在有遮挡物的望楼下，靠着火，聊着天，喝着从隔壁城镇定期送来的、味道呛人的杜松子酒。
　　他们的谈话内容和思绪在该死的天气、操蛋的家庭、摸不到的女人和傻不拉几的新领主之间来回跳跃着，当一个话题过于深入时，总会有一个喝得舌头打结的人搓着手，笑呵呵地把话题迁移到另一个和之前完全无关的内容上。
　　要塞城垣上的篝火用温暖和光芒就这样吸引着周围的所有人，以至于当黄铜义勇军的突击队摸到要塞下时，甚至都没有一个士兵察觉到今天这里来了批不速之客。
　　“呼……”
　　要塞之下。
　　扯下防寒面罩，被憋得有些难受的突击队长深深呼了口气。
　　和城墙上的拉汶亚卫兵一样，每一个突击队员也有他们自己的想法。
　　当呼出的白雾模糊他眼前的风镜时，他的脑中闪过了以前的一些场景：自己出生的农民家庭，在暮辉领边防军的服役，莱登·赫里斯的举义，村民和商人的求饶……军营的阴沉雨天与荒原的黄沙漫漫如同两个极端，将他的人生平分秋色。但现在，灰色与黄色间又多出了一种色彩。
　　从视觉上，那是冰雪的白色。但从感性上，他却更倾向于那是拉汶亚的卡斯缇亚大小姐带给她的一种新色彩。
　　毕竟，在遇到她之前，他本以为自己会跟着自己的大队长一起，或是战死，或被招安，又或者一辈子在荒原里了却余生。可他没想到，那个带着一群怪物围攻黄铜要塞，又让他和他的同袍们“一见倾心”的少女，却给他看了他此生从没见过的东西。
　　“……”
　　低下头，突击队长看了眼手里的步枪。
　　漆黑的聚合物护木上点缀着一层薄薄的雪花。在现在，这把枪和周围的空气一样冰冷，但他知道，只要开火，它就能融化掉它上面所覆盖的所有碎雪，也能融化掉一个和他自己素不相识的生命。
　　“队长？”
　　这种不属于士兵的闪念只在他脑中停留了不到两秒。
　　当他重新拉上防寒面罩时，紧跟在他身后的突击队员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队长，大门就是这了吗。”
　　“没错。”
　　回过神来的突击队长抬起头，看着眼前堵住自己去路的庞然大物。
　　和其他所有堡垒的入口一样，要塞的大门是两道从上而下，依靠重力自固的千斤闸。这东西至少有半米厚，且由全金属做成。如果不靠定向射流炸药，他们根本打不开这种和金库大门一样厚实的防御设施。
　　好在，在炸药面前，周围的城墙并不像城门一样坚固。
　　米璐给他的计划是炸开大门，但如果发现不太合适，他也有临机自处的权力。
　　带着手下摸索到靠近车队的一面后，突击队长带人在几处城墙上放下了遥控炸药，然后用荧光棒向车队打了信号。当确定米璐收到信号后，他们又围着城墙绕了半圈，从要塞的南方向上发射了攀登索。
　　呼啸的寒风中，不管是纤维绳发射的声音，还是钩爪勾住石砖的声音，都被呼呼的风声所完美掩盖。
　　——啪。
　　将安全扣扣好，突击队长把步枪挂在胸口，第一个爬了上去。在他身后，几十名全副武装的黄铜义勇军亦是紧随其后，攀援而上。
　　即使没受过米璐的特殊训练，暮辉领边防军的战斗素养也要远远超过武备废弛的拉汶亚内陆军队。
　　第一批上去的二十多个突击队员不费吹灰之力地控制了南面城墙的西段，并用枪托放倒了两个望楼里的十名卫兵。紧接着，第二批上去的另一个突击排也反向前进，控制了南面城墙的东段，并用钳子把望【三五】楼的警报铃直接拆了下来。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卫兵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看着突击队手里的刺刀，他们还是纷纷识相地一句没有吭声。
　　直到突击队长威吓性地把匕首插到柱子里，他们才不得不开了口。
　　“你们都是拉汶亚卫队的士兵？”
　　“是。”
　　卫兵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伙装束奇怪的人。为了不激怒他们，只能省略了称呼，只回答他的问题。
　　按照自己的任务，突击队长应该问一句“这里的指挥官是谁？”。可想了想后，他却没有如此开口，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既然你们是拉汶亚卫队的士兵，那你们听谁的命令，又为谁而战？”
　　卫兵们的回答没什么犹豫——就和他们平时常说的一样：“当然是听领主大人的命令，为领主大人而战。”
　　“那谁才是拉汶亚的领主？”
　　“呃……”
　　突击队长的这个问题在他们看来有些白痴。可这种白痴的问题，却不应该是这伙袭击者应该能问出来的。
　　联想到最近在拉汶亚莫名其妙流传的一些传闻，几名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给出准确回答。
　　看出他们的顾虑，突击队长索性也不再跟他们装蒜，直接向他们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是真正的拉汶亚领主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的手下，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清算那些为僭位者为虎作伥的人。”
　　“原来如此……”几名卫兵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们的脸上有些恐惧，却又不全是恐惧，“长官，您要我们帮您什么忙？”
　　“带我去见你们的指挥官，就现在。不要跟我耍什么小手段，否则——”
　　“请跟我来！”
　　没等突击队长说完，一名卫兵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这倒是反而让黄铜义勇军们有些诧异了。
　　“说真的，长官，还好你们来得及时。其实，我们早就看现在的那个小毛孩子和他的狗腿子们不爽了。”

第五十章 兵不血刃
　　论打仗这行当，黄铜义勇军的每一个人都要比这里的大部分拉汶亚士兵要有资历。
　　这种资历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东西：对武器的掌握，对同袍的信任，对战斗的技巧，以及看似和战斗毫无关系、却被他们锻炼了出来的看人本事。
　　凭着这份本事，突击队长能从这些卫兵的眼睛里很清楚地分辨出：他们的这句话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真心实意，而非只是为了活命。
　　出生暮辉领的黄铜义勇军们在去年冬天之前从未来过拉汶亚，即使他们中的不少人在垒石村和红柏镇看到了拉汶亚的现状，也无法意识到现在的拉汶亚和之前到底有多大的落差。
　　见到这些士兵如此痛快地向他倒戈，就连突击队长自己都有些感到意外。
　　将嘴里说到一半的威胁咽了下去，他用防风镜片后的眼睛深深看了这几个士兵一眼，点了点头。
　　“好，前面带路。”
　　……
　　“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这句话通常只是一句用来代指其它事情的谚语，但在松籽堡，它却成为了一个比任何例子都要贴合事实的陈述句。
　　深夜十一点，在几个倒戈士兵的带领下，一个排的突击队不费吹灰之力地摸进了要塞内，并直接闯入了要塞的主堡。
　　“你们这是……”
　　见到几个同袍带着一群穿着奇怪的武装人员进来，负责看守的几个士兵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情况。直到猛扑而上地突击队员将他们按倒，他们这才恍然大悟似地纷纷丢开武器，举起了手。
　　“别别别！别动手！我们投降！”
　　——哐当。
　　厚重的长矛和短剑被自己的主人重重砸在雪地上，又被旁边的黄铜义勇军一脚踢开，在翻滚两圈后激起了另一阵雪屑。
　　留下一小队人看守入口之后，负责突入的二十几名突击队员装好消音器，鱼贯冲入了主堡内的军官居住区。
　　或许是从来不觉得战争会发生在这里，他们的突袭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当突击队员们的刺刀指向当地卫戍指挥官的脑门时，这个半秃顶的中年军官仍然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在他隔壁的副官倒是没有睡着，可他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一名突击队员一枪托砸中脸颊，捂着脸摔倒在了地上。
　　“哎哟……！”
　　随着他的两颗门牙伴伴着带血的唾沫落在地上。想要骂上两句的副官也没再蹦出一句囫囵话来。
　　几分钟过后，在倒戈士兵们的带领下，要塞的联络官、书记长、军需官和军事裁判官都被突击队们一个一个抓了过来，推搡着关进了隔音良好的将军居室里。
　　因为同属于光辉王国，在军事编制上，暮辉领和拉汶亚都保持了相对一致，也因此，黄铜义勇军的士兵们对这些人的职位都十分熟悉。
　　一支数千人规模的正规军队中，军队指挥官是位名副其实的将军——哪怕是卫戍部队也是如此。作为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他向上负责于对领主的忠诚，向下则负责对整支军队的军事行动进行决策。
　　次他一级的副官同样是资深军事将领。在平时，他负责处理主官无暇顾及的军务。战时，他则需要对可能的分兵行动进行指挥，或者在主官不在、或不便指挥时进行替补。
　　除了这两个军队的正副主官，剩下被突击队员们抓来的就都是些文职：联络官通常由领主的幸臣担任，负责和领主直接联络，并对指挥官的行动和忠诚进行监督；书记长和军需官皆掌管物资，分别负责部队的财政管理和实际物资的调度发放；至于裁判官，则在原则上负责对军队内部的违法行为进行判决处置。
　　当然，既然都说了是原则上，这个岗位平时也就基本形同虚设。
　　从职能来说，这几个人几乎包揽了松籽堡守军的衣食住行，他们被抓了过来，便代表着整个松籽堡的指挥层都已经被一网打尽。
　　"这他妈……"
　　“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抓到房间里后，一头雾水的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里可不是其它地方，而是驻扎着三千守军的松籽堡要塞。
　　这群身怀武装的不速之客闯到这里，还抓了他们所有人——先不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们到底是谁？”
　　鼻青脸肿的副官想要开口，却含含糊糊地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由知道他想说什么的卫戍指挥官对闯入者们怒目而视。
　　对这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他已经在心里拟好了答案：这群混账东西无外乎就是一群乘着哨兵溜号闯进来的图财贼寇。他们铤而走险绑架军官，为的就是勒索钱财——而理所当然的，这些钱财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但接下来，对方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是头儿……不，我是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手下的一名百夫长。”
　　“米璐·卡斯缇亚……”听到这个熟悉名字的卫戍指挥官愣了愣，“你是说，她？”
　　“对，她。”突击队长点点头，在几人面前拄着步枪蹲了下来，“你们都不是什么新兵，也该知道，老伯爵之前对米璐大小姐是什么态度，对现在的所谓领主又是什么态度。”
　　“我不知道。”卫戍指挥官思考两秒，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军人。从五年前我受命来这里驻守开始，就再也没掺和过拉汶亚城的事情。我只知道，谁是领主，我就听谁的。”
　　知道他是在站队的突击队长冷笑了一声：“呵，你在这守了五年，就守成这个样子？刀刃顶在你脑门了还在睡觉？”
　　“……”卫戍指挥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被戳中了痛处，“啐，那都是你们太卑鄙了，再加上我们出了叛徒。要不然，你们不可能踏进要塞一步。”
　　“那你呢？”
　　知道自己三言两语改变不了既得利益者的立场，突击队长干脆不再跟这个骑墙党废话，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联络官——这不是他真的想让这群人给米璐评个理，而是他已经不打算再和他们废话下去。
　　如果说这里的军事指挥官还真有可能不熟悉政治斗争，那作为督军，这个联络官必然是贝尔特·卡斯缇亚继位后新派来的人。
　　果然，他的回答没有出乎突击队长的意料：
　　“呸，米璐·卡斯缇亚？那个淫荡的婊子，她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人们都知道她做了什么：害死自己的父亲，和十几个人通奸，还用蛊术杀了数以十计的拉汶亚士兵，她算什么？她算个屁！只有贝尔特·卡斯缇亚伯爵才是拉汶亚的真正统治者！”
　　“……”
　　突击队长没有打断他，而是给了这个小丑最后的机会。直到他把最后一个字骂完，他才忽然挥拳，用力一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砰。
　　一声闷响过后，联络官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突击队长也起身站了起来。
　　他只负责帮米璐拿下这里，而这些人该怎么处理，还要等米璐自己做决定。
　　走到堡垒顶层，他摘下风镜，朝着天上打出了准备好的信号弹。与此同时，被他授意的那些倒戈士兵也纷纷跑了出去，在堡垒里喊出了在往日只会被视同呓语的声音：
　　“起来！都起来！我们真正的领主回来了！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重组
　　米璐·卡斯缇亚的风评在士兵和军官里有着十分明显的分化。
　　不管这里的指挥官如何说明自己只是在履行“军人天职”，也不管贝尔特·卡斯缇亚派在这里的联络官如何对米璐嗤之以鼻，因为受到了新领主政策的实际影响，大部分出身农民家庭的士兵们都对那个没成年的新领主怨声载道。
　　这种埋怨一开始还只是对他身边弄臣的指责，可随着领主新颁布的命令越来越离谱、甚至开始在削减海防经费之后减少卫队军饷，他们对拉汶亚方面不给任何理由的独断专行已经到了一种感到厌烦的程度。
　　能够拿到足够多好处的松籽堡上层军官可以当然无视这一切，但作为就靠着那点军饷养活兄弟姐妹或者整整一家人的基层士兵，这种削饷行为无异于直接砍掉了他们效忠领主的一半理由。
　　由于谁都知道当出头鸟会倒霉，在平时，这种不满的表现形式仅仅是放哨时的摸鱼，以及私下聊天时对拉汶亚掌权者的谩骂。但当有一个能供他们发泄不满的机会出现后，一句“米璐·卡斯缇亚回来了”所带来的连锁反应远超了所有人的设想。
　　“米璐·卡斯缇亚？！”
　　“是米璐·卡斯缇亚的军队打过来了吗？”
　　就在喊声响起的短短几分钟内，原本死气沉沉的要塞突然喧闹了起来。从营房里出来的士兵们拿着武器、衣衫不整地涌了出来，自发聚集在了要塞中间的广场上。
　　见到如此多的拉汶亚士兵涌出，突击队员们一时还有些紧张。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种紧张没有任何必要——拥有压倒性人数优势的拉汶亚士兵们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而是纷纷大骂起了现在掌权的混蛋玩意，并高喊起了“卡斯缇亚女伯爵”的名字。
　　年轻的士兵们精力充沛，在这种训练松散，又天气寒冷的情况下，他们的夜晚本来就无处安放。 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他们泄愤般的聚集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庆祝性地武装游行。
　　当然，偌大一个松籽堡，人群中也不全是支持米璐的人。
　　一些以军官为主的拉汶亚卫队成员同其它的士兵辩解着，希望他们不要被蛊惑，或者至少冷静一下，思考思考这样做的后果。可惜，这些人根本不是军队中的大多数，在新领主上台后，他们对拉汶亚城的态度也一点不和身边的人合群。
　　在发表完自己的高谈阔论后，他们中一些好运的家伙遭到了无视，而运气差一点、又在平时和人有积怨的，则直接被几只脚同时踹在雪地里，殴打了起来。如果不是突击队员们及时鸣枪制止，这些殴打至少也得弄出十几条人命来。
　　“停下！都停下！卡斯缇亚女伯爵不是来看你们自相拳脚的！”
　　——砰！
　　“呸，卡纳斯这个混蛋，只给他一拳都算便宜他了。”
　　“就是，平时有多少子进了他的口袋？”
　　“妈的……”
　　黄铜义勇军的喝止阻止了混乱的人群，也给了那些被揍倒的人一些机会。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被自己人打得够呛的卫队军官猛地拔出短剑，朝着一名黄铜义勇军冲了过去。但还没等他近身，一阵弹雨便把他打成了筛子。
　　如此之快的“魔法反应”在一瞬间震住了所有人。看着倒地流血的尸体，不管是支持米璐的，还是唾弃米璐的，都十分识相地没敢再多说话。
　　这阵被恐惧所主宰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米璐带着全副武装的车队开进要塞内，松籽堡才重新响起了人声。
　　“米璐·卡斯缇亚，真的是她，老伯爵的女儿，和画像上的完全一样。”
　　“真的吗？我感觉画像上把她画丑了。”
　　“哈，她弟弟就是个蹩脚的杂种。你们听到最近的流言了吧？如果那些流言都是真的，完全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恶毒……”
　　米璐的出现让士兵们当中响起了一些议论。这些议论的内容和黑薯村村民的议论一般无二，可这支军队的价值，却远非那些村民可比。
　　在手下护卫下走到广场中央，穿着战斗着装的少女给了突击队长一个赞许的眼神，接着清清嗓子，用之前的话术向这里的士兵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纠正自己弟弟的乱政，夺回属于她的地位，让拉汶亚变得更好……而将这些种种囊括起来的标志，还是她之前就选好的那个词——
　　正义。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弱者都渴望正义，渴望一个高于自己的统治者来带给他们劳有所获，不被欺压的公平世界。
　　然而，即使是史书上最贤明的君主，当他执行一个出于无可置疑的崇高理念而做出的决定时，也需要考虑周围各方的利益。
　　作为外来者，米璐则要光棍很多，给出的承诺也更加激进。
　　她所描绘的目标让一些人热血澎湃，也让为数不少担忧其前途的人产生了畏惧。
　　米璐对此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对那些退缩的人，她没做任何阻止，反而用人民军队的方式给他们一人发了几克伦路费，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在天亮后自己离开这里。
　　拿到钱的人满脸惊愕——他们一开始还觉得米璐会强制裹挟他们，或者至少也会收缴他们的财物。没想到，这位老伯爵的女儿不但没这么干，反而还表现得异常仁慈和慷慨。
　　而就在一会儿后，但他们听到米璐对愿意追随她的士兵承诺的双倍饷金待遇时，他们的惊愕更是掺上了难以言喻的后悔。
　　一些被待遇打动的人重新要求加入米璐麾下，米璐对他们来者不拒。
　　一些看重面子的人继续对此保持沉默，米璐也不予半句指责。
　　凌晨两点，在大雪中聚集了两个多小时的士兵们终于散去，米璐也总算有了空闲，去到主堡见到了那几个被抓住的高层人员。
　　在检查了一下这几个人的所属，并确认了他们的阵营的确是[拉汶亚卫队]后，米璐按照老办法，从卫戍指挥官那里拿到了属于拉汶亚卫队的特殊头衔。
　　【获得拉汶亚卫队守备将军头衔】
　　【特殊兵团“拉汶亚卫戍部队”已解锁招募】
　　因为只是“守备将军”，米璐不太确定她是否能凭此招募所有拉汶亚卫队成员。不过，有这个头衔在，这里的两千多拉汶亚士兵至少已经都是她的预备役。
　　在意识到这个的同时，米璐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不如把军团编制里的兽人送掉两个军团，把位置腾给人类军队。
　　不过，她也就只是想想。
　　怒牙和碎斧两个部落为她流过不少血汗，虽然她一直说着可以把垃圾兵拿去送掉，但真这么做，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再者，太过依赖军团编制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现在的军团编制十分有限。在保有一支编制内精锐部队的情况下，她决定换换军团的使用方式，不把它真的当一个纯战斗功能用，而是把它作为一个确保手下忠诚的工具。
　　她之前在袭击法林·珀拉尔格时损失了一些兽人，加上军团编制原本的位置，正好能够将松籽堡守备军里的百夫长全部补进去。
　　控制了所有这种连长级别的军官，米璐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军队。用这种方式指挥已经成型的本地军队，比将所有士兵全部招募进来要有效率不少。
　　“把这些人都关起来。”
　　由于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里的指挥官——以及实在太累——在拿到头衔后，米璐权且下令把他们先关了起来，转而去实行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等她和二十多个百夫长忙完时，时间几乎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哈欠……”
　　二十个小时没睡的少女有些犯困，可还是强撑着布置好了警戒哨，这才回到车里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车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
　　在黄铜义勇军们的管制下，不愿意留在这里的士兵已经收拾东西，各自离去。愿意归属她的士兵则安分地待在营地里，等待着她的命令，渴望着为自己的新指挥官立下第一笔功勋。

第五十二章 作战会议
　　大部分弃暗投明的拉汶亚士兵都对米璐有着一种期许，期待着她能在一个命令之内解决问题。
　　当然，期望只是期望。即使是再天真的人也知道，事情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米璐能这么快拿下松籽堡，虽不说纯属偶然，可也是各方面因素叠加的结果。
　　拉汶亚军队里有不少类似于松籽堡守军这种武备松弛的部队，但贝尔特·卡斯缇亚的政令能在反对声中推行下去，也就代表着还有一部分有战斗力的拉汶亚军队的确在听从他的命令。
　　对米璐而言，这些军队是一个远比松籽堡守军要大的威胁。而除此之外，来自莫兰领的干涉也是个危险因素。
　　虽然按照她之前的计算，莫兰领不可能派出正规军队从翠石堡和暮辉领借道驰援，但对方不管是单纯的给钱，还是给她的弟弟提供一条撤退路线，都能实实在在地恶心她好一阵子。
　　为了确定下一步的攻击计划，在睡醒之后，米璐迅速召集了黄铜义勇军的几名队长和所有效忠于她的拉汶亚卫队军官，在松籽堡的作战大厅里举行了他们的第一次作战会议。
　　挂在这里的大比例地图代表了拉汶亚军队测绘的最高水平。这上面的信息虽没有米璐的系统地图详细，可因为拉汶亚的军事情报对米璐单向透明，她只用稍加标注，就将拉汶亚现在的态势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得一清二楚。
　　“各位，我很高兴你们能站在正义的一边。这次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就为确定我们的下一步计划。”
　　用炭笔在桌面的地图上做完最后一个标记，少女直起身子，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军官们。
　　拉汶亚领内一共有五处屯兵点——米璐之前就知道这点。不过，“五个屯兵点”只能算是一个概略说法。
　　如果分得稍细一点，五个屯兵点中像松籽堡这样没有附属城镇、单独作为军事堡垒存在的要塞其实只有三个，分别是已经被拿下的松籽堡；位于拉汶亚西南一百五十公里的铜辙要塞；还有位于屏海城东北一百八十公里，处于王国版图最东南角的望霰湾。
　　另外两处堡垒的驻扎兵力和松籽堡一致，都是3000人，并由一名守备将军统率。但在职能上，它们和松籽堡并不相同：处于拉汶亚腹地的铜辙要塞是一处负责在后方策应战争的补给基地，其兵员战斗力较差，且不会承担攻击任务，但对领主的忠诚度很高。
　　而需要应对东部荒原南方怪物威胁的望霰湾，则是整个拉汶亚除了海军之外唯一需要经常投入战斗的部队。他们的战斗力强悍，而相应的，因为地处偏远，他们对拉汶亚的政局没什么影响力。
　　这两支军队的驻扎地都位于拉汶亚以南，如果米璐能在一个月内解决问题，铜辙要塞和望霰湾的军队基本插不上手。因此，对于它们，米璐的态度是保持警惕，但不主动去碰。
　　除开这两处要塞，真正可能给她攻击拉汶亚城造成麻烦的，还是与拉汶亚城连成一线的另外两处屯兵点：
　　拉汶亚西边的银钩堡，以及拉汶亚正东的淬锋城。
　　这两座几十万人口的城市都是在要塞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半军事化城市——光从它们的名字就能听出来。
　　作为拉汶亚的枢纽城市，这两座城市中都各自驻扎着近万名拉汶亚卫队士兵，且战斗力和装备水平全部要超过松籽堡的二线守备部队。
　　此外，由于驻扎在城内，这些部队平时时常会负责一些对异议者的镇压任务——这就让他们天然与大部分民众间划出了一条隔阂线。再加上对这两座城市守军的人事任命不甚清楚，对它们，米璐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针对性的办法。
　　而如果后退一步，单纯只是要想防止这两座城市的部队支援拉汶亚城，那米璐要做的事情就明确了很多：她只需要在拉汶亚城的东西两侧各建立一道屏障，阻滞来自这两座城市的援军即可。
　　在昨天之前，米璐并没有实行这个计划的条件，但随着松籽堡的两千多守军加入她的麾下，这一计划也具备了很高的可操作性。
　　如果这一行动成功实施，无疑会为米璐带来强大的宣传效应。而在此同时，米璐的机动部队还能继续发挥自己的长处，在有侧翼屏卫的情况下快速拿下松籽堡-黑薯村-拉汶亚城组成的三角区内的零星拉汶亚城镇，帮助她完成系统给她的下一个任务。
　　“……你们觉得怎么样？”
　　脑袋里有了思路，米璐描述起计划来自然十分行云流水。
　　在配合着地图阐明自己打算在拉汶亚两侧建立阻击阵地的安排后，米璐没有去看更为亲信的黄铜义勇军，而是向本属于拉汶亚卫队一部分的松籽堡守军们征集起了意见。
　　这里的中层军官都已经是米璐的属下，但他们的决策还是基于自己之前的经验，也因此，她的话刚一说完，就有人提出了质疑。
　　“卡斯缇亚大小姐，我们完全遵从您的命令，但如果您问我怎么样，我只能说，风险很大。”
　　“展开说说。”米璐点点头，对异议没有任何解释，而是将手里的短杖递给了说话的守备军副将。
　　拉汶亚军队的副将统领着十个百人队，其职位实际上相当于千夫长，算是米璐现在手底下军职最高的指挥人员。这种专业人员的指挥能力和米璐这种野狐禅毕竟不一样，在对拉汶亚军队的熟悉方面，他也要超过米璐不少。
　　尽管他并不知道米璐最主要的力量是什么，可站在他的角度，却能较客观的点出她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
　　米璐本来就从不吝于接受意见——更别说提意见的人还是自己绝对忠诚的手下了。
　　“这很显而易见。”接过短杖的副将冲米璐颔首示意了一下，接着不客气地用它点了点在桌面上铺开的地图。
　　短杖的尖端一下点在银钩堡，第二下则点在淬锋城；尽管大多数人都能猜到他要说的话，但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还是下意识前倾着身体，将目光跟上了短杖的移动。
　　“卡斯缇亚大小姐，排除掉那些逃兵，我们手上的兵力只有两千七百人，即使包括您从东边带来的手下，也只有不到三千人。以这点兵力，就算银钩堡和淬锋城只各派一半部队过来，我们想要阻挡住他们也很困难。”
　　“因为我们人没他们多？’
　　“不仅仅如此。”副将摇摇头，继续说道，“除了人数，他们的装备和训练也要比我们更强，还拥有骑兵和魔法单位。另外，银钩堡和淬锋城离拉汶亚的距离都不超过两百公里，这代表着所有从这两座城市出发的军队都能带着足够的补给、和我们打上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人数劣势会更加凸显。”
　　说完自己的意见，副将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划动短杖，将其指向了拉汶亚城的西侧。在地图上，那是的地形涂色和周围地形完全不同。
　　“还有，卡斯缇亚大小姐，请看这里：拉汶亚西侧有一片平坦荒原，非常适合银钩堡的骑兵作战。而我们在那里则无险可守。如果在那里布防，想要守住会很困难。”
　　“这倒的确是个麻烦……”
　　米璐将桌面地图和系统地图比对了一下，认同了副将的判断。
　　在来这里的路上，她亲眼领教过冻土的硬度——那玩意的坚硬程度超乎她的想象，就算拿几十吨的主战坦克去碾，也不一定能碾出多少印子。
　　对付大规模骑兵冲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战壕搭配自动火力。可在现在这种天候下，挖掘堑壕绝对是个困难活。
　　想了几秒钟，米璐突然问了个问题：
　　“他们的骑兵有多少人？”
　　“两千。”
　　“明白了。”
　　得到答案的少女点点头，没再说话。
　　在她沉默的时间中，周围的守军军官都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有些忐忑地等着她做出决定。反而是黄铜义勇军的几名军官双手抱胸，显得十分轻松。
　　思索了一会儿后，米璐用指节敲了敲桌子：
　　“好了，各位，我知道我们有困难，但这点困难还难不倒我们——一切计划不变，就按刚才我说的来。”
　　“……”
　　她的这句话让所有松籽堡军官的心颤了一下。但既然命令已下，他们也只能无条件服从。
　　“是，卡斯缇亚大小姐，我们具体要怎么做？”
　　“在松籽堡留下七个百人队待命，剩下的二十个百人队全部出动，分别在拉汶亚东西两侧三十公里处建立防线。”
　　“明白。”
　　“另外，我之前的部分属下也会跟你们一起去。”
　　“他们？”
　　副将愣了愣，看了眼旁边的黄铜义勇军们。
　　他早就看出来这些人的心态和他们完全不同，也知道他们是些“魔法师”。可他并不认为他们的加入能改变什么。
　　区区两百个人，比起动辄出动几十个百人队的拉汶亚军队，还是有些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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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他奶奶的
　　“对。”
　　米璐从这些松籽堡军官的眼神中读出了他们的顾虑，却没有当场进行解释。
　　武器比话语更能解释一些东西——在战场上是这样，在这种时候其实也是如此。
　　为了让这些卫队士兵尽快熟悉新的作战环境，并弄清楚他们的指挥官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米璐在稍稍点头之后，直接一把拉来旁边的突击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是拉夏·卡洛兰，前暮辉领边防军的基层军官，现在是我手下的突击队长。我需要你们在两天之后出发，而在这两天里，他们会告诉你们我这边的情况。”
　　“是，卡斯缇亚大小姐。”
　　互相仔细打量了一眼对方，副将和突击队长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
　　在米璐宣布散会后，两支军队很快开始了临阵磨枪似的磨合过程。一开始，这里的军官们并不认为黄铜义勇军【肆陆一三】能玩出太多花样。但当演示正式开始后，突击队进行的武器展示立马就震撼了他们的眼球。
　　“群星女神在上，那东西真的……真的打中了？”
　　“我看清楚了没错，在它喷火的瞬间，靶子直接被打碎了。”
　　“那可是厚木板拼的靶子，要是换成人……”
　　“……要是换成人，恐怕也一样。”
　　乘坐卡车机动的突击队没有携带太多重型武器，可哪怕只是用.50机枪的密集火力打烂一公里外的人形靶，都足以让守军们惊讶地瞪大眼睛，感觉自己看到了怪物。
　　他们当然不是没见过能把人打烂的东西，也不是没见过能打出一公里的远程武器。只不过，不管是重弩炮还是投石车，其精度和轻便程度都不可能和他们眼前的这挺机枪相媲美。
　　和重机枪这种长距离精确武器比起来，之后登场的榴弹发射器与单兵烧夷弹因为与魔法攻击过于相似，反而没有引起他们的太多惊讶。
　　在观摩守军里真正引发最高潮的东西，是进行攻击演示的无人机。
　　米璐的旋翼无人机属于轻型无人机，一般只是用来侦查。但出于“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的需求，米璐也给它们备了几发小型的电视制导导弹。
　　因为没有合适的使用场景，这些导弹在之前没有派上任何用场，只在这里，它们才完成了自己的首秀。
　　——轰！
　　“我操？！”
　　这次首秀直接秀到了所有人脸上。
　　当拉汶亚士兵们眼看着一个飞在天上的玩意在任何弓箭都够不到的一千米高空直接报销掉五公里外的一个标靶时，所有人在嘴上喊出文明用语的同时，也都发自内心地感到有些庆幸：
　　他奶奶的，还好没和这帮人打起来。要不然，还真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等到突击队的武器演示结束，之前还对黄铜义勇军的战斗力充满怀疑的守军副将立刻笑呵呵地勾搭上了突击队长，和他称兄道弟了起来。
　　“拉夏老弟，你们在暮辉领用的就是这些武器？”
　　“暮辉领？可别说了。我们在那的时候，装备比你们好不了多少。”
　　拉夏·卡洛兰年纪不大，今年也才三十二岁。
　　在之前把对方当做潜在敌人时，他表现得十分冷漠。但现在，双方成了战友，他也恢复了平时和同袍间的平易近人。
　　“那这些东西是……”
　　“都是头儿给的。”
　　副将愣了愣：“头儿？”
　　“哈哈，就是卡斯缇亚小姐，只是我们习惯这么叫她。”
　　“但她是怎么做到的？我听过关于她的很多版本传闻。可不管哪个传闻，在离开时，她都只是孤身一人。”
　　“老兄，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突击队长的吗？”
　　“怎么当的？”
　　“我会按照头儿的要求学习怎么用这些东西，但我从来不会问她是从哪里弄到这些玩意的。”
　　“嗯……”
　　副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知道了拉夏的意思，还是单纯附和他一下。
　　“那老弟，你能教我和我的人用这些吗？”
　　“当然——头儿给我这个任务，就是让我干这件事的。”
　　……
　　军人和军人之间总是有着不少共同语言。明明双方在一天之前还可能拔刀相向，但到了第二天，双方的军官却已经都熟络了起来，并开始按照米璐的要求学习起了要在她手下作战需要学会的知识。
　　在双方交流这段时间里，米璐自己也没闲着。
　　利用这段时间，她带着运输车队回了黑薯村，并在两天之内来回两趟，从黑薯村向这里运送了足够武装两千人的轻武器过来，用以武装投靠自己的松籽堡守军。
　　两天之后，这边的守军已经在黄铜义勇军的说明下理解了米璐所辖军队的战斗方式，也轮流摸过了黄铜义勇军们的武器。
　　当车队送来的武器到位时，这些赶时间的士兵顾不上进行更多训练，只是在简单掌握了射击要领后，便匆匆向着预定位置赶了过去。
　　为了确保阻击任务成功，米璐给分兵行动的两千名松籽堡守军一边派了五十名黄铜义勇军压阵。而剩下的一百多名黄铜义勇军，则紧跟着她投入到了对“拉汶亚-松籽堡-黑薯村三角区”内的诸村镇的攻击当中。
　　散落在这片区域里的零散村镇要比黑薯村更加符合自己的定位。它们中人数小的只有几十户人，人数多的镇子人口总数也不过四五千，而且还没有黑薯村这么强的护卫力量。
　　在黄铜义勇军的压倒性战斗力下，米璐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扫清了拉汶亚城东北的两个村庄和一个小镇的抵抗力量，并各用一百名从松籽堡调来的卫队士兵控制住了当地。
　　她的这一番操作下来，等于是给之前已经从黑薯村传开的爆炸性新闻再加了一次码。
　　在她拿下松籽堡后的第五天，“米璐·卡斯缇亚指挥卫队士兵攻陷了拉汶亚城镇”的消息就开始在拉汶亚城附近疯狂传播，且迅速蔓延到了整个拉汶亚领内。
　　以光辉王国的政治体制，在没有任何意识形态做凝聚的情况下，大部分普通人和领主唯一的关系，就是自己必须要交的税。
　　在此之外，如果领主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会口口相传。而如果领主喜欢弄些幺蛾子，那么十分正常的，人们也会自发觉得这家伙“望之不似人君”。
　　听到米璐占领了不少拉汶亚北部领土的消息，对现状不满的人幸灾乐祸地议论着情况会如何发展，担心自己会受到损失的人则担忧地打听着关于战争的消息，想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在这方面，贝尔特·卡斯缇亚能知道消息不一定比一个黑薯村的普通村民多上多少。

第五十四章 优势在我
　　——哐！
　　闷响，脆响。
　　迸裂，粉碎。
　　当米璐连下几镇、甚至攻破松籽堡的消息传到拉汶亚城时，站在议事厅里的还是那几副老面孔。
　　希兹·科林迈尔，莫兰领女公爵的侄女。
　　卡佩文·加文亚斯，秘密警察“搜捕队”的领队。
　　科雷·赫尔·梅尔特森，贝尔特·卡斯缇亚的幕僚长。
　　还有法林·珀拉尔格，负责追杀米璐的负责人。
　　四人的神态各异，或放松，或拘谨，或担忧，或不屑。而在与往日依旧的大理石宝座上，贝尔特·卡斯缇亚的怒意则汹汹如火，似乎要引燃周围的一切。
　　昂贵的瓷器和装饰品在他的手里被砸得支离破碎，但这种行为除了泄愤，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当他已经把除了手里的狮头短杖之外的手边物品全部丢出去时，老态龙钟的幕僚长这才咳嗽几声，重新开了口：
　　“咳咳……伯爵大人，请息怒。现在各方面情况都很紧急，按照刚刚传来的消息，松籽堡的军队已经叛变向了米璐·卡斯缇亚，黑薯村、马蠓镇和另外两个村庄陷落，南方的海盗也有所活动……这些事情都需要解决。”
　　“还有。”搜部队长卡佩文的报告紧随其后——和类似首辅地位的幕僚长不同，他主要关注的是领地内的事情，所做的报告也与之相关，“伯爵大人，在红柏镇那边出了些问题。有个骗子骗了不少钱，导致当地人心浮动，我们可能需要有所行动。”
　　“……”
　　贝尔特·卡斯缇亚沉默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
　　“什么行动？”
　　被盯得有些头皮发麻的搜捕队长打了个哆嗦：“抓到那些骗子，如果有可能，再拨出一些款项，稳定一下当地的……”
　　“抓！给我去抓！”没等卡佩文说完，贝尔特·卡斯缇亚便挥挥手，粗暴地打断了他。
　　知道他意思的搜捕队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弯下了腰。
　　“是，伯爵大人。”
　　“科雷，你说的那些呢？我又要怎么处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卡佩文一眼，少年将目光投向了跟他说了一连串坏消息的老人。
　　在看向幕僚长时，他的眼神中少了些暴戾，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焦急和迷茫。
　　“不用担心，伯爵大人，老臣有安排。最近天气严寒，海面封冻，那些海盗的动静再大，也很难一边对付屏海城舰队、一边在海岸登陆。至于米璐·卡斯缇亚那边，她所带领的叛军虽然占据了一些地盘，但他们的兵力毕竟不足。只要我们应对合适，击溃叛军只是时间问题。”
　　“米璐·卡斯缇亚……那个混蛋，混蛋，混蛋……！”
　　提到自己的姐姐，贝尔特·卡斯缇亚显得暴躁异常。
　　看着宝座上怒骂连连的少年，站在下面的法林·珀拉尔格叹了口气——每到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个人要倒霉。
　　今天倒霉的人绝对不止是他，但显然少不了他。
　　“她现在已经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在拉汶亚下手，我们也不用顾忌什么狗屁翠石堡的反应——珀拉尔格，你难道要告诉我，你还杀不了她？”
　　“我已经在办了，伯爵大人。”
　　“你之前每次都这么说。”
　　“伯爵大人，我之前或许有所失误，但这次绝对是真材实料。她在明，我在暗，我有十成把握完成任务。”
　　“好……”用力攥着拳头的少年深呼吸了一口，点了点头，“如果这次还没完成，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是，伯爵大人。如果完不成任务，我不会活着回来见您。”
　　“嗯。”下达完继续追杀米璐的命令，贝尔特·卡斯缇亚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幕僚长，“我不能容忍我的领地上有叛军存在……科雷，去把哈顿叫来，我现在就要从拉汶亚调兵出去，清剿叛军。”
　　“伯爵大人，老臣觉得这样不妥。”
　　“为什么？”
　　“拉汶亚离叛军的活动范围很近，虽然我军对叛军呈现压倒之势，但若是叛军铤而走险，或者用些卑劣手段，拉汶亚城内恐怕不会安宁。”
　　“那我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她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并非如此，伯爵大人。我们即使不派遣拉汶亚本城的军队，仍可调动周边的军队前去消灭叛军。银钩堡和淬锋城都有一支强军，只要伯爵大人下令他们各出一半兵力进剿，便能分进合击，彻底搅碎那些叛军。”
　　“对对对，梅尔特森幕僚长说得对。”对幕僚长提议十分赞同的卡佩文用力点着头，“伯爵大人，要我说，除了派兵出去，我们甚至还能从莫兰领要点支持。”
　　一直没说话的银发女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姑姑说了，她没可能从莫兰领派军队过来。”
　　“那那个呢？”
　　“那个？”
　　“就是……呃……那个。”
　　“呵——卡佩文，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就算有，那也不是你该插嘴的。”
　　“啧……”
　　被莫兰女公爵的侄女呛了一嘴的卡佩文咂咂嘴，想回上一句，但还是没敢在领主面前这么做。
　　“伯爵大人，既然希兹小姐觉得我说得不对，那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吧——我的意见和梅尔特森幕僚长一样，我们手上有好几万人的军队，米璐·卡斯缇亚就算有了一群叛军投靠，也不过寥寥千人。只要我们集中兵力，要消灭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嗯……”贝尔特·卡斯缇亚沉吟了一下，在心里来回权衡着这样做的利弊。
　　以他的脾气，那肯定是带着几万士兵亲自征讨米璐，把她抓住了之后随自己处置才算解气。
　　但就和老幕僚长说得一样，米璐能兵不血刃地拿下松籽堡，就代表她会玩些阴谋诡计——至少他是这么觉得——而若是这样，让拉汶亚城的军队倾巢而出，那也的确不是很安全。
　　几番思量后，年轻的伯爵最终还是决定压下自己的心火，按照幕僚长的稳妥办法采取行动。
　　当天下午，两只带着领主手令的魔法信鸽被从拉汶亚城堡放出，分别飞往了东、西两个方向。
　　而这，也正式宣告了两个拉汶亚继承人之间的内战开始。

第五十五章 瞬间建造
　　从光辉王国建国的那一天起，战争就从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像米璐和贝尔特这样的姐弟阋墙，近年来却并不多见。
　　在拉汶亚城的“殿前会议”结束后，大半个拉汶亚领都为了围剿米璐而开始调兵遣将。
　　作为与自己弟弟对垒的棋手，米璐这边当然也没有干等着对方过来围剿。
　　从松籽堡回来后，她便以完成手上的系统任务为目标，对三角区内的拉汶亚村镇进行了快攻。
　　当她带着黄铜义勇军拿下离拉汶亚城只有一百公里的第三个村镇时，提示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准时在她眼前蹦了出来。
　　【普通任务[控制拉汶亚境内的任意三处村落或城镇]完成，获得3000经验，获得两次随机控制台指令使用权】
　　“咦？”
　　见到这个提示弹出来，米璐特意等了几秒，可却意外地并没有等来新增任务的提示。
　　看来，在现阶段，这条以在拉汶亚攻城略地为目标的任务线似乎已经到此为止。要想继续把系统的任务线进行下去，她就需要更进一步，完成那个控制拉汶亚全境的主要任务才行。
　　虽然没了新的小支线有点遗憾，但这波下来，她倒也没亏本。
　　新占领的三个村镇给她提供了一片可观的缓冲区，而完成任务所赠送的两条随机控制台命令，更是她赌脸的好机会。
　　为了图个吉利，米璐没有和之前一样，直接在任务完成之后立刻抽选控制台指令。
　　从最后占领的村庄离开后，她先是回到黑薯村，在军营里好好洗了个澡，又让在这里协助哥哥的图娅给自己放了个治疗术，这才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按下了“获取奖励”的按钮。
　　“……”
　　不得不说，有时候，玄学还是有点用的。
　　在按下按钮后的半秒钟后，米璐的眼前跳出来了两条提示：
　　【随机获得的指令为Focus.IgnorePrerequisites】
　　【随机获得的指令为instantconstruction】
　　“？！”
　　看到弹出来的两条提示，米璐的心里一突，差点把“草”字喊了出来。
　　她这次算是是中了大奖——可以说，除了救了她命的那条指令之外，这两条命令要比她之前获得的所有控制台指令都要有用。
　　两条指令中的“Focus.IgnorePrerequisites”是用于国策树的指令，其效果是无视国策的前置限制条件，选择任意一项国策进行实施。
　　一般来说，一条国策树的最终国策都会有极为强大的效果。米璐不觉得系统给自己的国策树会是个鸡肋，有了这条命令在手，她之后的选择权将会扩展很多，甚至能够获得一些颠覆性的能力。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米璐现在还没拿回拉汶亚的统治权，这条命令她暂时还用不上。
　　除了这条控制台指令，她拿到的第二条指令同样强大。
　　这条指令的效果很简单，也很粗暴：立即完成生产线上的当前正在生产的产品。
　　该指令可以让米璐瞬间完成对生产列表里任何物件的生产，不管它是一把步枪，还是一艘导弹巡洋舰。
　　当然，只有傻子才会用这条命令去造前者。
　　系统工厂的建造模式是指定固定数量的工厂生产单个产品，这个固定数量可以是一个，也可以是十个，而这条控制台指令，则对正在生产中的所有产品有效。
　　因此，要想最大化地让这条控制台命令发挥作用，米璐就需要调整一下生产线，让手上的所有工厂都单开一条生产线，单独生产一样产品。
　　这样一来，她手里有多少个工厂，就能瞬间生产出多少样东西。
　　在生产安排保证利益最大化的情况下，影响这条指令价值的主要因素，就是米璐手上的工厂数量。
　　她手上现在的工厂数量是十三个，但因为有三个工厂在用于探矿，她目前能实际动用的工厂只有十个——举个激进点的例子，如果她要用这条指令来建造艘航空母舰，她现在使用指令就能当场获得十条航母。可如果她有耐心等上半个月，等到3月8日，她就能再整整多造出三条航母来。
　　而如果她还愿意继续等等，一直把这条指令捏到工厂扩张到更大规模的时候，她又能瞬间制造出更多的大型装备。
　　老实说……这的确是挺诱人的。
　　这条指令捏在手里，米璐就等于捏着一个“长期期望”和最终底牌。
　　有这个在，哪怕她现在的一切全部损失，也能通过制造大型装备的方式在瞬间从头再来。
　　而这样，问题就来了。
　　她现在到底是要用掉它，还是捏着不用？
　　“……”
　　在像看宝贝一样看了一会儿这两条指令后，米璐一咬牙，还是决定把它们暂时收了起来。
　　如果现在用掉控制台命令，她能够瞬间对拉汶亚军队建立起优势。
　　但她心里很清楚，系统绝对不会让她止步于此。既然她现在手头的力量已经足以和拉汶亚军队抗衡，那就还是留好这张底牌，等需要的时候再用出来。
　　之前的快攻结束后，黑薯村周围地区已经没有了明显威胁。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巩固由松籽堡守军在拉汶亚两侧建立的防线。
　　米璐仔细看过地形和比例尺，从战略角度，被她派出去的那两千多人属于孤军深入，而人类士兵又不像兽人军队一样可以原地补给。
　　她把他们派到预定位置只是第一步。当他们出发后，不仅他们的战斗计划需要仔细考量，光是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都是个麻烦。
　　好在米璐之前有过给千人规模的军队运送补给的经验，再加之现在的车队规模已经不比之前，要保障这支穿插部队的后勤，倒也不算太过困难。
　　在黑薯村休息了一晚后，米璐将手头的车队留了三分之一做预备队，然后把剩下的三分之二全部派往了糠草镇，在那里装载了大量物资。
　　哈纳尔这些天在糠草镇用她给的钱采购了不少煤炭、金属和食物。这部分食物的本来的用途是收附民众，但拆一部分用来充当军粮，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两千人一天所需要消耗的粮食不到两吨，即使米璐的超级大卡车不出动，40辆普通卡车组成的车队也能在一个来回内给他们运送足够半年使用的食物补给。如果算上弹药供应，依然不会超过两三个来回。
　　松籽堡的守军在2月25日和26日先后到达了拉汶亚城东西两侧，并用木料建立起了简易营地。而到了2月29日，日夜连轴的运输车队便已经给他们分别送去了数百吨的食物和弹药。
　　这种后勤水平让刚刚进入米璐手下战斗体系的松籽堡军队感到愕然，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完成任务的信心。
　　拉汶亚东侧的松籽堡军队在几处丘陵间挖掘堑壕，建立了防线，并通过占据周围制高点的方式，完成了对淬锋城-拉汶亚城之间道路的控制。
　　而在拉汶亚西侧，情况则稍有不同：和松籽堡的军官们之前担心的一样，这里的冻土让他们很难挖掘反骑兵陷阱，也难以设置半地下式的防御壕沟。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米璐马不蹄停地亲自去到了这边，并到达阵地后的仔细视察了一番这边的地形。
　　要是她手上的生产力充裕，米璐有很多方法在这里阻挡住两千骑兵的冲锋。不过，她现在根本腾不出工厂临时生产太多东西，所以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使用手头的东西达成目的。

第五十六章 天马
　　“嗯……”
　　在坚硬的冻土上来来回回走了几公里，回到营地的少女想了想，把自己之前存下来的一些板房框架放了出来。
　　模块化建筑常常和轻便二字挂钩——但它的轻便只是相对于混凝土建筑而言。
　　构成这些建筑板面的材料不是泥浆，不是塑料，全部都是高强度的合金钢。即使打不进地基，这么重的一套房子往地上一顿，也足够挡住任何想要往上撞的骑兵。
　　她手中的钢板房不多，就那么备用的十几套，每套的占地也就两三百平方。要想光用这些东西连成防线，明显不太现实。
　　不过，米璐一开始也没准备纯靠这些板房组成一条钢铁长城。
　　模块化板房的高度普遍在四米以上，其顶部平台能够为射手提供很好的射界，而周围的金属围挡也能有效阻挡箭矢射击。
　　在地图上仔细比对了一下后，米璐以两百米的间隔让士兵们将这些房子竖了起来。这样一来，十几间金属板房就组成了长达三公里的碉堡防线。因为银钩堡的军队以骑兵见长，米璐又在这些房间中间直接拉上了大量铁丝网和加强钢丝。
　　系统工厂生产产品主要以质量作为评判标准，十几公里的铁丝网和钢丝生产起来也就只用了两三个小时。
　　铁丝网本身就是一个缺德的发明，而米璐在这里的使用更加缺德：作为迟滞性武器，铁丝网一般会放在阵地之前一段距离，用来阻滞敌人，方便己方进行火力杀伤。
　　但米璐设立防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对方撞上来。
　　为了避免敌军在受到惨重损失之前凭借机动性直接绕过防线，米璐没有在阵地前建立屏障，而是把铁丝网和强化钢丝用1.5米的高度差联合使用，让它们构成了阵地的一部分。
　　即使在二十一世纪，带刺铁丝网依然是个麻烦，更别说没有任何事前准备的拉汶亚骑兵了。
　　米璐向守军军官们模拟了一下：当银钩堡的骑兵冲向防线时，它们首先会遭受来自十几个火力点的远程杀伤，在这种杀伤下损失惨重。而即使他们足够幸运，当剩下的骑兵冒着机枪火力总算冲到火力点前时，猛冲的马匹又会直接撞上守军提前布置好的铁丝网。
　　带刺铁丝网上的倒刺十分锋利，哪怕铁丝网不通电，时速数十公里的高速冲撞也会给马匹带来严重损伤，并把上面的骑手摔下去。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上面的骑兵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被钢丝切断，要么就落到铁丝网阵里，变成自动武器的靶子。
　　当然，考虑到对方可能还有步兵、甚至魔法单位，米璐也没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只在这条铁丝网防线上布置了三百多名士兵，剩下的六百多人都被她留在防线后两公里的位置，防止对方的步兵突破防线，或者漏网骑兵从侧后包抄。
　　“奇思妙想……但好像真的有用。”
　　跟着米璐布置完整条防线，又听完她对防御战斗的想法，之前对她提出质疑的副将对她的能力有了更大改观。
　　米璐很喜欢这种被专业人士夸两句的感觉，但也没有把尾巴翘到天上。
　　弄完这里的事情后，没忘记自己还有事情要干的米璐又派了一队黑薯村守卫，让他们便装去把约伦·暗石派到垒石村的十几个海豚团成员接了回来。
　　这些成员是约伦·暗石为米璐准备新建立的情报组织准备的骨干，按照原本计划，他们在2月15日左右就会到达垒石村。之所以迟滞了这么久，主要还是因为天气变化带来的交通意外。
　　不过，他们来得也不算太迟。
　　因为深知情报组织对她的重要性，刚从前线回来不久的米璐亲自接见了这十几个人。
　　他们的身份来源千奇百怪。米璐原以为海豚团的成员都是些原来的老海盗，以及和约伦·暗石一起过去的拉汶亚老兵。可实际上，在成为海盗之前，他们都各自有着不同的身份：
　　酿酒师，生意人，文字教师、厨师，马夫，会计，冒险者……除了因为性别原因没有一些只有女性能干的职业外，他们十几个人几乎囊括了十几个不同的行业。
　　做情报行业，最重要的当然是业务能力。但除了这个，同样重要的，还有情报员的忠诚。
　　这一点，米璐的军团编制又是一个天然优势——她让米璐能够完全把关注点放在他们的业务能力上，而不用担心自己在至关重要的情报战线受到背叛。
　　和这些海豚团成员一一进行过交谈，并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经历与能力后，米璐回到房间，将自己准备好的无线电设备、窃听器、录像机和防身武器一并分发给了他们。
　　没过多久，等他们熟悉了一下工具的少女又给了他们一张她之前卖水果罐头换来的五千克伦存款券。
　　“诸位，我叫你们来这里的目的，约伦应该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海豚团的一份子，而是一个崭新的、独立的情报组织的骨干成员，并直接向我负责，明白了吗？”
　　“是，卡斯缇亚大小姐。”情报员们的音色不同，但回答完全一致。
　　“那好。”点点头，米璐继续说了下去，“现在，我给你们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拿着这笔钱，一个不少地潜伏进拉汶亚。我对你们暂时没有任何成绩要求，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混进去，让我看到你们适合干这行——有没有问题？”
　　“卡斯缇亚大小姐，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嗯。”
　　深深看了情报组的每一个人一眼，米璐走上前，和他们分别握过了手。
　　让她准备遣散他们时，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情报组织好像还没有名字。
　　米璐之前拿情报靠的是塞西尔，而塞西尔的姓又是珀拉尔格。
　　既然如此……
　　“最后一件是：从今往后，你们所属的名字就叫‘天马’了。”

第五十七章 软刀子
　　米璐挺喜欢自己取的这个名字，情报组的成员们也同样对这个名字十分中意。
　　在从黑薯村离开后，他们分成三路，按照各自擅长的方式开始了向拉汶亚城的渗透。
　　米璐现在没指望一个十几人的情报组能做什么。把这群人洒了出去后，她又重新忙活到了对付自己弟弟的事情上。
　　作为整个拉汶亚领的首府，拉汶亚城不仅拥有坚固的防御设施，还有着庞大的规模，以及数以十万计的人口。
　　对米璐来说，比起深沟高垒，后者才是她进攻拉汶亚的最大障碍。
　　她手头的机动部队只有几百人，即便她相对于拉汶亚军队拥有压倒性的火力优势，可如果对方放弃野战，据城固守，她又不可能和对方打巷战。
　　这不单单是巷战会对重火力优势造成削弱的问题。作为拉汶亚未来的领主，米璐如果想要把自己宣扬的正义贯彻到底，就必然不能在战斗中造成平民伤亡。
　　而一旦陷入巷战，要避免伤及无辜就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更别说她的弟弟还十分善于给她扣屎盆子。
　　如果在城市里陷入混战，哪怕米璐严格管束了自己的手下，贝尔特·卡斯缇亚也很可能自导自演一些惨案，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因此，米璐对拉汶亚城的方针是，在隔绝它与周边拉汶亚军队联系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展开软刀子攻势。
　　这里的第一着，就要从她提前购买的粮食和煤炭开始。
　　反常冬季带给拉汶亚底层民众的打击是灾难性的。这种灾难性来自于多个方面：严寒导致的人口流动性减弱减少了民众的工作机会，但又导致人们需要花费更多钱财进行取暖。此外，由于拉汶亚之前从没出现过这种天气，人们也对在凛冬保存食物没什么经验。
　　大部分拉汶亚农民的家庭没有储存蔬菜的条件，这个天气又不可能再种出什么蔬菜来。一场寒冬下来，除了冷硬发黑的干粮，占据拉汶亚最多人口的农民们几乎失去了自己手里的一切。
　　从冷天到来的第一天开始，人们就在祈祷着这该死的鬼天气快点过去。但迄今为止，严寒天气已经持续了近四个月。
　　一部分在【一】平常年份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早已悄无声息地死去，而现在，条件一般的农民们也已经到达了自己的临界点。
　　在之前带兵占领村镇时，米璐在雪地里见过数以十计的冻毙尸体。如果更往南，这种情况只会更多。
　　等给两支阻击部队的后勤物资配给完成后，米璐没给手下的车队太多休息时间。3月1日，在黑薯村坐镇的米璐紧急下了命令，让包括预备队之内的车队开始开动，在糠草镇和黑薯村之间连续运送粮食和取暖物资。
　　这些物资的用途并不是用在黑薯村这里——在车队来回运输的同时，米璐又在黑薯村组建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骡马队，让它们以此作为中转站，将大批食物和煤炭运往了前方新占领的三个村镇。
　　数百匹骡马组成的运输队绵延几公里长，显得极为壮观。
　　当它们从黑薯村出发时，这里的村民们都猜不到米璐想要干些什么。而在它们被分批送到新被占领的三个村镇后，当地的居民同样也不知道这支属于老伯爵女儿的马队要做什么。
　　只不过，比起物资充足的黑薯村，另外那些村镇的居民看向马队物资的目光还多出了一种情绪：
　　渴望。
　　骡马队没有可以遮掩自己运输的东西，所以所有人都能看到它们在运送些什么。
　　从北方运来的优质煤炭，翠石堡裁缝经手的棉衣、成袋成袋的土豆、萝卜、卷心菜，桶装的谷物酒，精细的小麦粉……经历了持续数月的寒冬，每一个村民都对马队带来的这些东西充满了渴望。
　　镇子里那些有些资产的人带着钱奔向马队，向马队民夫和负责护卫的黑薯村卫兵们打听着这些物资是不是拿来卖的，又要卖多少钱——对此，没收到米璐指示的他们也给不出答案。
　　而那些已经情境窘迫的人，则只能看着那些物资干巴巴的眼馋，又在看到卫兵们雪亮的刺刀后，颓然叹了口气。
　　哪怕面前就是机会，哪怕死亡就在眼前，已经习惯了被欺压生活的底层民众也很少能鼓起搏命一把的勇气。
　　所有人中，只有那些还没习惯和接受这一切的人，才会在看到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物资后，露出不符合这股年纪的大胆。
　　“嘿——！嘿！怎么回事！”
　　当最后一批马队达到离拉汶亚最近的马蠓镇时，几个拿破布片裹着身子的孩子乘着他们卸货的机会，突然猛冲上去，抱住了两袋子物资就跑。
　　“停下！”
　　米璐之前命令过所有部队不得向平民开火，所以面对这种行为，负责押运的黑薯村卫兵也只能徒步追上去。
　　见到有几个出头鸟出现，一些原本对这批物资不抱指望的人也有些蠢蠢欲动。
　　但赶在他们的蠢蠢欲动变成行动之前，几名卫兵已经冲了上去，把三个偷东西的孩子按倒在了地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这几天已经饿的够呛，脚上的鞋子也已经不能称之为鞋子。当被按倒时，他们每一个人的手脚都冻得发紫，可仍然伸着关节被冻僵的手，想要从口袋里散落出的洋葱里抓住一个，揣在怀里。
　　对这些小偷没好气地几个卫兵互相看了一眼，把他们一把拎了起来。
　　“放开——放开我们！”
　　三人中的两个男孩奋力挣扎着，拍打着卫兵们的手，但每一次拍打都显得虚弱无力。而他们中的那个女孩虽然个子比两个男孩高点，但毕竟只是女孩。被卫兵从地上扶起来之后，她没像自己的同伴一样那么有攻击性，只是捂着脸，哇哇大哭了起来。
　　“队长，我们要怎么做？”
　　控制住这几个小偷的卫兵看向身后的小队长，小队长也耸耸肩，不知道怎么办。
　　就在他们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上面时，随着一阵雪地里特有的沉闷马蹄声，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拿些够两个星期的炭火和食物给他们，再每人给件防寒衣物，尽量挑合体的——对了，手套和鞋子也别忘了。”

第五十八章 救济行动
　　“什么？”
　　这个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三个孩子如此，几名卫兵也是如此。
　　松开被自己抓住的三个小孩，他们抬头看向了说话的人。而因为听到了刚才的那句话，有机会逃跑的三个孩子也没有挪动步子。
　　“埃布尔大人，这样做没问题吗？”
　　“没问题，这是卡斯缇亚大小姐的命令。”骑在马上的少年骑士扫了三个孩子一眼，对卫兵队长点了点头，“这些物资不是军需物资，而是卡斯缇亚大小姐用来赈济民众的。现在，按我说的做吧。”
　　“明白了。”
　　有了埃布尔的确认，几名卫兵也不再有顾忌。
　　按照他的吩咐，他们给这三只小老鼠发了两周的生活物资，外加一套崭新的御寒衣物。
　　拿到东西的两个男孩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物资，仍然泪眼婆娑的小女孩则紧紧盯着马上的埃布尔。
　　“大哥哥。”
　　被突然这么称呼的埃布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刚才的军官风范也荡然无存。
　　他虽然和图娅是兄妹，但平时，图娅从来不会叫他“大哥哥”。
　　第一次被这么叫，他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呃……不用叫我大哥哥。”
　　女孩的眼珠转了转，想到了卫兵们刚才对他的称呼：“那，埃布尔大人？”
　　埃布尔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骑士先生。”
　　“好的，骑士哥哥。”女孩眨着眼睛，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些好奇，“你们……和之前来这里的那些士兵是一起的吗？”
　　“没错。”知道她指的是驱逐掉这里守军的黄铜义勇军的少年点点头，“怎么了？你觉得他们很可怕吗？”
　　“……嗯，我觉得拿着武器的人都很可怕。”
　　“那我也是？”
　　“骑士哥哥你不一样。”女孩用力摇了摇头。
　　这种神情让埃布尔的脑中突然闪过了图娅的影子，也让他的嘴角忍不住带上了丝笑意。
　　“这就对了，小妹妹，我们是来保护你们的。”
　　“那这些东西都是你给我的吗？”
　　“不是我，是卡斯缇亚大小姐。”
　　“卡斯缇亚大小姐……”女孩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声，然后用破破烂烂的衣袖擦了擦眼睛，“她是谁？”
　　“是之前的老伯爵的女儿。”
　　女孩的话问完，旁边的一个红头发男孩突然说道。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有些表现欲——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
　　从男孩的话想起自己的埃布尔笑了笑，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这让男孩的胸脯更加挺了起来。
　　“嗯，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是老伯爵的女儿。因为一些事情，现在的领主陷害了她。但现在嘛，她回来了。”
　　“米璐·卡斯缇亚……”
　　闻言的孩子们低着头，再次重复了一边米璐的名字。
　　而这一次，提问的不再是女孩，而是三人中个子最矮的那个男孩。
　　“骑士先生，我们能加入你们吗？”
　　“当然可以，不过得等你们长大才行。好了，快带着物资快回家吧，顺便通知一下其他人，来广场这边领物资。”
　　“嗯！”
　　三个孩子对视了一眼，捧着马队发给他们的物资，飞快地消失在了街巷里。一边跑，他们也一边喊着埃布尔要他们告知的事情。
　　他们的喊声让整个被半封冻的镇子重新动了起来。而早在他们把消息传遍镇子之前，之前在旁边围观马队的人们就已经涌了过来。
　　“埃布尔大人，这些人也……”
　　“一样发。”
　　对卫兵们的疑问，埃布尔的回答简单又痛快。
　　刚才他下令发东西给三个孩子，并不单纯是他因为怜悯之心而做出了私自决定，而是因为他真的收到了米璐的命令。
　　米璐本来的打算是等全部物资到位后再行分发，但在马队出发一段时间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整个拉汶亚每时每刻都可能有人冻饿而死。如果有人就在她按照程序准备物资的这段时间里冻死，那这就完全属于官僚主义害死人了。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运送物资的马队到达三个村镇后不久，米璐就用无线电向负责押送的埃布尔和另外两个卫队军官下了命令，让他们在物资到达后将其就地发放。
　　一时间，三个村镇都陷入了这半年以来都没有过的狂热之中。
　　不管人们的手头在干些什么，在知道这一消息后，他们都立刻从住的地方飞奔而出，前往了领取物资的位置。
　　“老、老爷们，这些东西，是免费给我们的？”
　　“没错，不过得排队领——去左边吧。”
　　“大人，我实在是饿极了……”
　　“那就去右边，那是专门为紧急情况准备的。”
　　“我家里还有人饿得起不来，可以给我三个人的份吗？”
　　“没问题——艾尔撒，你跟着这位先生，去看看他家里还有多少人需要帮助。”
　　“呃……唔……不用了，我还是先拿自己的那份吧……”
　　在拉汶亚，甚至整个光辉王国，“赈灾物资”这种东西大部分时候都只具有象征性意义。即使真的有东西能发到民众手里，那也一定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而且不一定能发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
　　在这种观念下，发放物资的初期阶段，照看马队的卫兵们可谓是看尽了人间百态。如果不是卫兵们手里的刺刀够雪亮，在处置混乱时又够有威慑力，三个村镇的领取现场怎么也得打上两次群架。
　　不过很快，随着人们意识到物资足够充裕，一开始还因为物资紧缺而变得充满攻击性的人们很快安静了下来，重新恢复了该有的秩序。
　　等大部分物资都发放完之后，埃布尔又特地领着一队人在镇子里到处转了转，给一些独居、又无力前来领取的居民送去了物资。
　　直到确保所有人都拿到了足够半月用度的生活物资和御寒衣物，他这才下令马队掉头、和另外两个村子的物资运输队重新汇合，并打着卡斯缇亚家族的旗帜，一路回到了黑薯村。

第五十九章 女伯爵万岁
　　米璐的物资运输行动一共给三个新占领的村镇送去了五十吨物资。这点物资只占她目前物资存量的一小部分，其总价值不过几千克伦。就算算上人力成本，也只是一次小规模的运输行动。
　　但在本来就已经面临天灾人祸双重打击的拉汶亚，这些物资所带来的宣传效应，却远远超过了米璐为此付出的资金。
　　米璐所进行的这种雪中送炭行为几乎立刻获得了三个新占领村镇的民心。原本对她手下军队感到抵触的当地居民不但没再对他们报以敌意和畏惧，反而还主动帮助驻扎在当地的松籽堡守军修建起了阵地。
　　而随着她在占领区发放物资的消息流传出去，比马蠓镇更南边的一些村镇的居民也开始闻风而动，离开自己居住的地方，向着北方前进。
　　由于没有亲眼所见，这种逃荒似的行为一开始只有一部分马蠓镇居民的亲戚和一些实在走投无路的人选择参与。
　　这些人的人数不多，但在发现这点后，米璐还是没有犹豫，迅速组织了第二波物资运输队，在最靠南边的马蠓镇存放了一批物资、专门供给给逃难过来的人。
　　这样做的效果几乎立竿见影：随着真正见到这一切的人越来越多，“卡斯缇亚大小姐在北边救济民众”的传言也拉汶亚周边的村镇里传播得越来越广。
　　拉汶亚的农民以土地为生，可连续几个月的严冬下，他们手里的土地已经成为了不能给他们提供任何东西的废物。
　　为了活命，不但没有财产的流民跑向了北方，就连一些有着资产、却已经活不下去的有地农民也拖家带口，向着米璐的控制区迁移。
　　一个星期的时间，马蠓镇的人口就多了整整三千多人，比之前翻了一倍有余。而随着米璐赈济的消息越传越广，这里的人口还有更加增多的趋势。
　　这种情况检验的不只有米璐的物资库存——马蠓镇已经是她的地盘，自然需要她来管理。
　　随着人口的增多，这里的治理压力和治安压力都有所上升。到了后面，埃布尔甚至抓到了一些伪装成难民混进来，准备烧毁赈灾物资的拉汶亚搜捕队员。
　　如果说拉汶亚卫队对米璐的刺杀只是让她有些火大，那这种破坏救济物资的行为便已经让她感到了愤怒。
　　3月7日时，米璐已经通过地图观察到了银钩堡和淬锋城的部队都已出动。但为了在情报组织没起来的情况下对付自己弟弟那边的下作手段，她还是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马蠓镇。
　　“米璐·卡斯缇亚大人！”
　　“卡斯缇亚女伯爵，谢谢您。”
　　“卡斯缇亚大小姐万岁！”
　　“万岁！”
　　米璐来这里的目的是想用自己能够检查属性面板的能力把渗透进来的拉汶亚间谍都给抓出来，不过，等她实际到达这里后，她所受到的欢迎还是出乎了她之前的意料。
　　面对民众的热情，米璐索性以领袖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将自己在黑薯村的正义发言再次重复了一遍。
　　而这次，民众的情绪比她在黑薯村时要高上很多。
　　受到米璐救济、又对贝尔特·卡斯缇亚带着怨念的民众们高声喊着她的名字，并异口同声地称呼她为卡斯缇亚女伯爵。在她说话期间，甚至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母亲带着自己两个十五岁的儿子过来，想让他们加入米璐的军队。
　　看着两个少年毫无杂质的、带着崇敬感的眼睛，原本只是把救济行为当做功利性行动的米璐也有些触动。
　　在光辉王国，大部分普通人就是这样——一辈子也许都被圈在一片方寸的土地上，辛辛苦苦地流着汗，交着税，信奉着对我好我就回报，对我不好我就唾弃的简单价值观，又有着作为人类最本质的质朴情感和弱利他性。
　　在这里，米璐只花了几万克伦，就救了数百人的生命，并得到了上万人的感激。
　　而这笔钱，只是几千万克伦的九牛一毛，也只是有钱人买下几十个水果罐头的花费。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米璐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她知道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围在她身边的这些民众正凭借着简单、朴素的善恶观信任着她。
　　要回报他们的信任，米璐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过得更好。
　　“……为了夺回属于所有拉汶亚民众的未来，我希望各位能和我一起努力，将僭位者赶下宝座，让正义之旗在拉汶亚城堡重新飘扬。”
　　“万岁！”
　　“让那些谣言见鬼去吧！”
　　“我们愿意为卡斯缇亚女伯爵而战！”
　　米璐最后的仪式性发言掷地有声，民众们的反应也群情激昂。
　　向着四个方向各弯腰施了一礼，米璐撩了撩被寒风吹乱的头发，准备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
　　但在离开前，想到了一件事情的她忽然停下脚步，向着周围扫了一眼。
　　如雪片般涌来的属性面板琳琅满目，但因为周围的民众大多是普通平民，它们的所属大都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无”。
　　而这，就让“拉汶亚卫队”这种长长的所属阵营在其中显得十分显眼。
　　只是扫了一个方向，米璐就从几百个人里抓出了两个拉汶亚卫队的人，而且他们还正在向人群前面挤，试图靠近米璐。
　　想都不用想，米璐就知道这些家伙想要行刺自己。
　　米璐身上带着魔法护符，如果有人想要暴起刺杀她，她多半不会受伤，还能在民众面前买一波惨。
　　不过，在有了坛坛罐罐的情况下，她并不想去赌那个“多半”。
　　她现在已经在这里有了足够的威望，没有必要冒险去来一出苦肉计——尤其是周围的刺客还可能不止这两个人。艾文送给她的护符能帮她挡住一次两次魔法，但要是足够多的刺客同时攻击，她也没办法保护自己。
　　为了安全起见，米璐没在广场多留，只是在认真记下这两个人的名字和样貌后迅速离开了这里，在守卫的护送下进入了当地的军营。
　　“呼……”
　　进入安全地带的少女定了定神，没有立刻让手下抓人，也没有去找埃布尔，而是在房间里做了变装，然后重新溜了出去。
　　穿着破斗篷、打扮成流民的她和刚才意气风发的卡斯缇亚大小姐判若两人，自然也没被混进来的拉汶亚密探注意到。
　　花了两个小时时间，米璐围着镇子绕了整整一圈，并找出了潜入进来的所有五个密探。
　　为了防止抓捕行动引起恐慌，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回到军营的米璐一直等到天色放晚，这才给跟着自己过来的黄铜义勇军下了命令，让他们同时出击，抓住了被她惦记上的五个拉汶亚密探。

第六十章 抓地鼠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救命啊！这里的士兵乱抓人了！”
　　“你们弄错人了！我谁也不是！”
　　五个拉汶亚密探中有三个在被抓时拼命反抗，并极力希望吸引到周围人的注意力，而剩下一对看上去是姐弟的密探则显得沉默寡言。
　　如果放在一周之前，他们这种泼皮似的叫喊可能会有些效果。但得亏了他们同行的失误——三天之前，两个装成难民的拉汶亚间谍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几袋物资，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了出来，并对着刺刀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有了这么一出，前来这里的流民们已经对拉汶亚领主会来捣乱的事情心知肚明。听到他们的叫喊，周围的人不但没有出生质疑，反而还纷纷对着他们啐起了唾沫。
　　当五个密探都被反绑双手，带到米璐在军营里的房间时，米璐已经在这烤着火等了他们半个小时。
　　“……”
　　看到房间里的米璐，五个人都愣了愣，又都没有说话。
　　米璐看着几人，同样没理会他们——这不是她在装深沉，而是她在试着用松籽堡守备将军的头衔招募他们。
　　至于结果，并不可行。
　　虽然这不算好消息，但好歹也算是又为米璐提供了一些关于系统能力的信息：对那种分支多，规模大的势力，她还是没办法靠抓到一个高阶人员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你们受谁的指挥，我弟弟？希兹·科林迈尔？还是法林·珀拉尔格？”
　　沉默几分钟之后，故意给了他们一个压抑气氛的米璐翘着腿，忽然笑了出来。
　　她这种故意模仿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乖张动作的举动在旁人看来十分正常，甚至还有些可爱。但对于那些见识过她以前脾气的人，却是一个触发他们条件反射的契机。
　　见到她的动作，五人中那个打扮成农妇的女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瞬间露了馅。
　　而在说出这句话时，米璐也刻意注意了他们的眼神。
　　当她念到莫兰领女伯爵侄女的名字时，那对姐弟表现得有些惶恐。而当她提到法林·珀拉尔格，表情有异的则是剩下的两人。
　　通过这点，米璐可以大致确定，这对姐弟是由希兹·科林迈尔培育出来的暗榕刺客，另外三个密探则应该是暗杀部门的普通人——那个女人甚至还和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有瓜葛。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卡斯缇亚大小姐。”
　　米璐一口咬定他们就是间谍的笃定态度让几人有些心神不定，不过，也不是所有人的心理素质都像那个“农妇”那么弱。
　　揉了揉自己发红的鼻子，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男人若无其事地为自己辩解了起来。
　　“我知道您是个大善人。不只是我，我觉得这里的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我正是因为从我叔叔那听到您在这里赈济难民，所以才辛辛苦苦从我住的村子赶了过来。我真的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
　　“科兰特。”
　　“……”
　　米璐没有回应男人的任何质疑，只是简简单单地说出了他的名字，而这个名字，让他接下来准备的一切说辞都卡在了嗓子里。
　　在怔怔地看了米璐一会儿后，他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哈，米璐·卡斯缇亚，我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但我的确认输了。”
　　“其他人呢？还要我一个个说吗？”
　　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少女转过头，用凌厉的目光扫过了剩下的四个人。
　　面对她的逼视，看上去是姐弟，但实际和同伴姓氏并不相同的女孩和同伴互相紧拉着手，没有说话。一开始就被诈出来的农妇也只是用怨恨地目光看着米璐，一言不发。
　　只有最后那个打扮成乞丐的中年男人举起手，向着米璐重重磕了两个头：
　　“卡斯缇亚大小姐，我只是奉命行事，也没对您造成任何损失。大小姐，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大小姐，我……”
　　“可以，我放了你。”
　　米璐轻描淡写的回答止住了男人嗑下的第三个头。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米璐，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扒光了裤子站在雪地里的小丑。
　　“大小姐……您是说真的？”
　　“真的。”
　　米璐耸耸肩，从座椅上站起来，拔出猎刀割开了绑住他的绳子，然后用刀尖指向了外面。
　　“现在给我滚。念在你没干什么，我不会杀你，但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是，是，大小姐。我再也他妈的不去给卡佩文卖命了。我这就走，这就走，绝不让您多看见我这张蠢脸一秒。”
　　听到一个陌生名字的米璐叫住了他：“等等。”
　　“呃……”男人鞠躬的动作僵在了一半，“大小姐，您又、又不放我走了？”
　　“不，我只是要你跟我说说，卡佩文是谁。”
　　“他？哈哈，大小姐，他就是个流氓，地痞，混账。您当然不认识他，因为他是您弟弟在陷害您之后调上去的。那个流氓平时除了欺男霸女，堵人嘴巴和算计大小姐您，就不会再干一点其它正经事情——噢，我的意思不是说算计您是正经事情，我是说……”
　　大概弄清怎么回事的米璐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聒噪：
　　“好了，我知道了，一个小角色，是吧？”
　　“是的，小角色，就他妈是个小丑。”男人弯着腰，仍然不敢起身，“大小姐，我现在能不能……”
　　“走吧。”
　　“谢谢，谢谢——我能不能吻一下您的手背？”
　　“我数三下——”
　　“我这就走！”
　　在拉汶亚，对大人物行吻手礼——哪怕对方是异性——也不算是冒犯。
　　虽然这个密探很奇怪米璐的声音为什么突然低了下来，不过听出她话里的威胁，他还是点头哈腰地倒退着走了出去，然后一溜烟离开了这里，以及这座镇子。
　　“卡斯缇亚大小姐，我也没做什么，我能走吗？”
　　看到旁边那个男人真的能离开，刚才还一副颓败模样的另一个男人瞬间打起了精神。
　　“不行。”
　　米璐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刚才之所以放那个家伙离开，是因为他的外貌特征明显，而且是个纯纯粹粹的利己主义者。知道在这边莽不过米璐，就绝对不会在这里久留。
　　但眼前这个密探的谋略属性和性格都比刚才的男人要奸猾很多，对他，米璐还不想就这么一放了之。
　　这倒不是米璐有多怕他干出什么来——间谍一旦暴露，便失去了意义。
　　米璐故意卡他一下，主要是因为她希望让这家伙做个信使，用带有威胁意味的方式给法林·珀拉尔格一个再次站队的机会。
　　她已经确定了对拉汶亚城主要是动软刀子，如果能够接近她弟弟的法林·珀拉尔格能投靠她，她的刀锋自然能够更加锐利。
　　当然，要是对方不识相，米璐也无所谓。
　　“你是法林·珀拉尔格的手下吧？”
　　“是，卡斯缇亚大小姐。您想从我这审问什么情报吗？”
　　“你觉得，我既然知道你是谁，还需要从你这问什么吗？”
　　“……”男人咧咧嘴，笑得比哭得还难看，“不需要。”
　　“那就行了。实话实说，我是可以放你走。但作为交换，我要你给他带句话。”
　　“大小姐，请说。”
　　“帮我告诉他，如果他改变主意了，一周之后来老地方见我——那是我给他最后的机会。”

第六十一章 米璐还债中
　　米璐的这句话信息量很多，不管是“老地方”，还是“最后的机会”，都足够让人揣摩很久。
　　作为暗语，这种话似乎有些过于明显：但这其实也是米璐故意的。
　　哪怕她抓到的这个密探没有如实把话转告给法林·珀拉尔格，而是回头将情况告诉了她的弟弟，她的这句话也能起到一定的反间效果。
　　“是，大小姐，我一定帮您带到。”
　　“那就行，走吧。”
　　认真咀嚼了两遍米璐的话，男人点了点头。
　　下一秒，没什么话要跟他说的米璐挥挥手，把这个间谍也赶了出去。
　　现在双方已经宣战，拉汶亚方面对她的刺杀已经可以说是明着来。对这种出外勤的破坏人员，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而如果要收买他们，米璐又得提防他们反水。
　　要是不能用系统编制招募他们，那还不如直接放了拉倒。
　　“最后是你们。”
　　放了那两个十分配合的密探，现在这里还剩下“姐弟”和“农妇”。
　　米璐领教过暗榕教团刺客的厉害，也知道，这对年轻男女绝对是暗榕教团用拉汶亚本地人培养出的魔法刺客——这是件很可悲的事情。
　　暗榕教团的祭仪如同不可消除的诅咒，在带给人破格战斗力的同时，也彻底让他们失去了成为正常人的机会。由于它是确实地在人体内部建造了魔法纹路，人们甚至不可能用像对付蓝鸦一样的方法来对付它。
　　要想解除这种祭仪，希望就只能落在暗榕教团的最高层身上。
　　如果米璐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抓住莫兰女公爵的侄女，也许她就有办法逼迫莫兰领那边交出这个方法。不过现在，即使知道眼前的男女是被迫如此，又充满恐惧，她也没办法帮助他们。
　　“卫兵，进来一下。”
　　“有何吩咐，卡斯缇亚大小姐。”
　　“把他们两个带去黑薯村暂时先安置起来吧。这两个人有危险性，记得给他们单独的住处，并派人看守。”
　　“是，大小姐。”
　　两个卫兵看了跪在地上的“姐弟”一眼，并不觉得这两个看着身材孱弱的少年少女能有什么威胁。不过，米璐的话摆在这里，他们还是按照她的命令进行了执行。
　　等卫兵把两个暗榕刺客带下去后，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那个“农妇”一个人。
　　听了刚才米璐透露的情报，她实际上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暴露。
　　而按照常识，最后留下的一个，往往是结果最坏的一个。
　　“米璐·卡斯缇亚，现在该杀我了吧？”
　　苦涩，又无声地笑了一下，女人收敛了一下心态，抬起头，准备迎接自己的结局。
　　但，她等来的并不是卫兵的拖拽。
　　“抱歉。”
　　“……你说什么？”从耳畔传来的声音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对不起。”再次道了声歉，米璐走到她的身前，蹲了下来，“我以前是不是伤害过你，或者，你的家人？”
　　“……”
　　震惊过后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忘记了？”
　　“我的确是忘记了。从拉汶亚逃出来之后，我弟弟一直在追杀我。在逃往翠石领的路上，我摔了一跤，撞到了脑袋。”米璐苦笑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头，“就这样，我忘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呵……但你刚才那副样子——”
　　“我那副样子是我装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诈出你是否是我弟弟的刺客。我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我后来也从其他人那里听说过我以前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才要向你道歉。”
　　“为什么？”
　　“我看得出来你害怕我摆出的那副样子，那代表你之前也许就是我身边的人，我也伤到了你或你的什么人，对吗？”
　　女人盯着米璐的眼睛看了好几秒，这才出声答道：
　　“……对。”
　　“能跟我说说吗？”
　　米璐认真地看着她，表情中没有丝毫虚伪，心中也是如此。
　　她到现在还记得在森林里追杀自己的两个拉汶亚士兵。其中一个士兵之所以十分憎恨自己，就是因为她随意责罚他的妹妹，让她留下了残疾。
　　那时候，米璐心存愧疚，却无路可走——要想活下去，她就必须杀了他。
　　但现在，情况并不相同。
　　即使她主动与过去的一切——老伯爵、艾文、还有自己的所作所为——告别，却不能让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对其他人造成的伤害消弭。
　　如果没有遇到，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当做看不到。
　　但遇到了……那么没办法，只能由她来替那位乖戾的大小姐收尾。
　　毕竟，谁让她拿了她的身体呢？
　　“……我是您的女仆。”
　　“嗯。”
　　米璐点着头，耐心地做着倾听者。
　　看到她的这幅态度，女人心中的情绪也平缓了一点。
　　“从您十三岁时开始，我就一直在服侍您。两年前，我在负责帮您煮牛奶时不小心洒到了地上。为了惩罚我……”
　　提到米璐对她的刑罚，女仆似乎有些说不太下去。
　　在连着深呼吸了两下后，她解开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肚子。在她的小腹上，一个直径两公分的不规则伤疤显而易见。
　　“就是这个——您用铁棍刺进了我的肚子。”
　　“抱歉……那一定很痛。”
　　“是很痛，但我已经感受不到了。”用手指在自己小腹的伤疤上抚摸了着，女仆努力抑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带上哭腔，“只是从那时起，我就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
　　米璐对生孩子——尤其是自己生孩子——这种事情并没有太多实感。但她也知道，对普通女性来说，这种事情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尤其是在这种社会下，失去了生育能力，她们几乎也就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价值。
　　哪怕在王国的古代神话中，让女人永远不能成为母亲，也是最为严重的一种神谴责罚。
　　不过，这种贯穿伤也许只是让她失去了孕育孩子的条件，却不一定丧失了排卵能力。
　　如果是这样，她也许能够帮这具身体的主人弥补一下。
　　“我也许可以帮你。”
　　“帮我？”女仆愣了愣，“怎么可能……”
　　“是真的。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吗？”
　　“……嗯。”
　　“你来这里很危险，他知道吗？”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女人，留在他身边，也没有任何意义。”
　　“别这么说。”
　　米璐伸出手，虚掩住她的嘴，向她摇了摇头。
　　“虽然我不能让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我希望尽我所能地弥补我曾经做过的事情。在这点上，我在这里发放物资和我希望能帮助你其实都是一件事情。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在我身边待一阵子，怎么样？”
　　“您信任我？您难道不怕我……”
　　“对，我信任你。”
　　“……我明白了。谢谢您，卡斯缇亚大小姐。”

第六十二章 打赌
　　就和米璐与女仆说的一样，她现在的行为，完全就是在给身体的主人还债。
　　这次抓了这几只地鼠后，拉汶亚那边的间谍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敢过来破坏。而负面效果则是，继答应帮牡蛎解决那个寄宿在她身体里的幽灵之后，她又背上了一件帮助别人治疗不孕不育的任务。
　　但还是那句话——没办法。
　　谁让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那么缺德，她又那么有良心呢。
　　“好了，你先在这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跟卫兵说，过几天，我会回来接你。”
　　女仆有些疑惑：“过几天？”
　　“嗯。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我弟弟派遣的军队正在逼近我的防线，我需要亲自去前线，确保能够取胜。”
　　“……和您比起来，您的弟弟的确是没好到哪去。”
　　“你也觉得吧？”
　　女仆的这一句话，顿时让米璐觉得和她多了共同语言。‘
　　可惜，她现在真的不能在这里久留。
　　银钩堡和淬锋城的部队目前都已经出城，而且，它们的数量和兵种还在自己的地图上标得清清楚楚：
　　以骑兵作战见长的银钩堡派出了3000名步兵和2500名骑兵——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了松籽堡守军对他们出兵2000骑兵的估计。而除了常规的步骑兵，收到贝尔特·卡斯缇亚强令的银钩堡城主甚至还派遣了由八十名魔法师组成的单独法术单位。
　　大量骑兵加上近百名法师的组合，让米璐不得不对西侧的防线加以重视。
　　而另一边，以步兵战斗为主的淬锋城虽然没像银钩堡这么出工出力，但也派出了由3000步兵和200骑兵组成的支援部队。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当中并没有法师。
　　只要敌军中的魔法师不用什么奇技淫巧，他们的这点兵力就不可能冲过松籽堡守军和黄铜义勇军在拉汶亚东侧组织的防线。
　　在和埃布尔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并让他照顾一下那个女仆后，米璐带着一队跟随护卫自己的黄铜义勇军离开马蠓镇，重新回到了她手下军队在拉汶亚西侧布置的防线。
　　银钩堡军队的行军速度要明显超过东边的友军。他们3月8日从银钩堡出发，到了三天后的3月11日，就已经前进到了离米璐的防线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而在此同时，淬锋城的军队只是慢吞吞地挪了不到一半距离。
　　两者之间的速度差距固然和步骑兵比例与地形差异有关，可从中，米璐也能看出来这两支军队对救援拉汶亚的态度。
　　她能不能让淬锋城的军队不战自退权且不说，这么着急赶来“救驾”的银钩堡军队毫无疑问，应该是她弟弟的死硬党。
　　既然如此，她就更有了在这里重创他们的理由。
　　不过，考虑到这是场拉汶亚继承人的内战，该走的程序，米璐还是决定走一下。
　　3月11日午间，银钩堡军队的先锋骑兵部队逼近了米璐的防线，并在能够目视到防御阵地的地方进行了侦查。发现这里的荒地上突然多出了一条绵延数公里的防线后，斥候骑兵在惊讶之余，也立刻把情况报告给了他们的指挥官。
　　到了黄昏时分，人数接近六千人的银钩堡援军稳步推进到了防线前五公里处。
　　在这个距离上，敌我双方都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布置和规模。
　　米璐现在根本没编制来容纳更多部队，所以也懒得故技重施、试着把对方指挥官骗过来拿头衔，而是派出几名黄铜义勇军，向对方射去了由她亲笔书写的信件。
　　信里些的内容与她平时的宣传演讲基本一致，不过也适时地多了些“双倍军饷，军官位置不变”的许诺。
　　如果现在的兵力是她六千对对方一千，这封信可能会有效果。可惜，现实情况却是刚好相反。
　　在银钩堡援军指挥官的心中，他显然不认为自己会输给米璐。而如果能一举击溃米璐的军队，抓到她本人，他能从贝尔特·卡斯缇亚那里拿到的好处也远远超过米璐许诺的“保留原职”。
　　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把米璐提出的条件放在眼里，甚至都不屑于给米璐一封回信。
　　当天晚上，五千五百八十人的银钩堡军队在米璐的阵地前方停了下来。
　　米璐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在扎营，但观察了一会儿他们的调动，她却隐约觉得有点不对——银钩堡的指挥官把军队洒得很开，根本不是在单纯建立一个临时营地，而是和她一样，在米璐防线的正面用木制路障拉起了防线，搭起了箭楼，一副要和她堡垒对堡垒的态势。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米璐自己一个人想不出头绪，所以干脆叫来了黄铜义勇军的拉夏·卡洛兰和松籽堡守军的副将，想让他们帮忙看看是怎么回事。
　　两人得出的结果让米璐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们对面的银钩堡守军好像是在反向建立一条封锁线兜住米璐，生怕米璐的军队在被击溃后向西边逃跑，丢掉了她这条大鱼。
　　弄清了他们的脑回路，米璐自己都忍不住替那些银钩堡的士兵摇了摇头：
　　“明明有优势兵力却还要分散……他们的指挥官还真是自信。”
　　“自信是好事，但盲目的自信只会带来灾难。”守军副将这几天已经完全熟悉了米璐所提供的武器的战斗力，对手下的作战能力也更加有了信心，“拉夏老弟，要打赌吗？”
　　一旁的拉夏看了他一眼：
　　“赌什么？”
　　“五十克伦。我猜对面明天绝对不会全力进攻，最多只会投入两千人的兵力，而且不全是骑兵。”
　　“好，我跟你赌。”
　　“你猜多少？”
　　“一千。”
　　“嘿，你猜的怎么比我还少？”
　　“因为是打赌，如果和你猜的一样，不就没意思了？”
　　“也是。”副将点点头，又转头看向了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您有兴趣一起来吗？”
　　“我？我就不了，我没你们这么强的军事嗅觉，也猜不出他们会派多少人。真要打赌，我只赌一件事。”
　　“什么？”
　　“赌我们赢，赌他们输。”

第六十三章 魔法工兵
　　人生在世，干什么都是在赌，但抛硬币赌正反和骰子九比一总归是两回事。
　　虽然嘴上没有说得太自满，不过在心里，米璐对这场战斗的输赢还是很有信心。
　　银钩堡的军队在晚上派遣步兵轮换作业，一刻不停。到了天亮之后，他们的步兵又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不再用木制拒马建设工事。
　　一时间，只隔着五公里不到的双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斥候频繁往来，却又不发一枪一箭，颇有点静坐战争的意思。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表象。
　　为了避免这边的战斗耽搁太久、导致错过和法林·珀拉尔格可能的见面，米璐主动跟塞西尔联络了一下，让她从毒蛛那边拆了几个信得过的人前往森林，作为她的代表和法林·珀拉尔格再次会面。
　　如果那个家伙真的来了，他们不需要和他聊什么，只需要记下他的态度，然后告诉自己就好。
　　“就这个？好好好~我待会儿就让科莉夏去办。”
　　听完米璐的要求，无线电对面的塞西尔一边满口答应，一边打听起了米璐的情况。
　　“米璐，我听到那边的消息了。你在和你弟弟打仗？”
　　“没错。”
　　米璐点点头，没和塞西尔说太多关于战争的事情。
　　往大了说，这场向拉汶亚进行的反攻是她在伸张正义。而往小了说，这则只是她的家事。
　　米璐在翠石领认识的所有朋友都和卡斯缇亚家族无关，图娅和埃布尔已经跟着自己加入了战斗，她不希望把塞西尔再卷进这场战争来。
　　“塞西尔，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你都安排好了吧？”
　　“嗯，我已经把那几个女孩打发走了。如果你不信我，等你回来，我可以让她们……”
　　“别跟我说这种废话，你知道我会怎么回答。”
　　“嘿嘿，那就好。”塞西尔俏皮地笑了一声，“亲爱的，你在那边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米璐想了想，给了塞西尔一个能把她绑在糠草镇的委托：
　　“有，当然有。你要是有空，就去协助一下哈纳尔。我让他在糠草镇帮我采购均需物资，他办得很好，但镇上白金玫瑰的人手毕竟有限。如果有毒蛛的人帮忙，他应该能轻松点。”
　　“没问题——可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很快，可能很慢，取决于我弟弟到底识不识相。”
　　“你这么说，看样子是不会很快了。要不……我过去找你？”
　　“别了，这里很危险。”
　　“你太小看我了，我也是冒险者。”
　　“但战场和猎杀几个怪物不一样，也不是什么黑帮火并。如果你对我真的有感情，就好好待在糠草镇，等我回去。我不希望战斗胜利之后，我还得跑去给你的坟上献花。”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不放心我，那我就在这儿等你。”
　　塞西尔叹了口气。米璐看不到她的模样，可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她无奈撇嘴的样子。
　　“亲爱的，就和你说的一样，我也不想去给你献花。要是搞定了，记得早点回来。”
　　“我会的。”
　　“再见，mua——”
　　“……回见。”
　　在一开始，米璐只是——也经常告诫自己要——把塞西尔当做危险的情人。
　　但一段时间不见面，突然和她联系，她竟然有了种和家人打电话的安心感。
　　不会吧……
　　难道说，她俩的爱情要变亲情了？
　　不不不，绝对是没有的事情！
　　“咳咳……”
　　红着脸把脑袋里的不靠谱想法甩出去，米璐平复了一下心态，调换频段，和“天马”、埃布尔及留守铁矿的米蕾卡与黑知更鸟分别通了话。
　　约伦·暗石的手下可谓人才辈出：从黑薯村离开后，天马的所有成员都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混入了拉汶亚，并且无一损失。
　　由于他们的身份都属于士农工商的后三者，短时间内，天马还打入不了拉汶亚的统治阶层。但哪怕仅仅只是混进城内，他们都能为米璐提供不少有用的情报。
　　根据情报员的观察，红柏镇的“魔钢生意”和米璐的军事行动已经在近日成为了人们交谈的主要话题。随着米璐拿下马蠓镇，拉汶亚更是进入了戒严状态。
　　现在的拉汶亚城如同一个炸药桶，街道上到处遍布着卫队的巡逻队，进入者都要接受搜捕队的严格盘查——当米璐在马蠓镇救济难民的消息传来后，拉汶亚卫队甚至已经开始限制市民离开城市。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整个拉汶亚城都进入了警戒状态，城内的军队却没有行动的意思。
　　米璐不太懂自己弟弟的思路：要是自己和他互换个位置，米璐肯定会配合前来支援的银钩堡、淬锋城军队，主动从城内出击，尝试击退封锁拉汶亚城东西两侧的部队，打通和周围城市的联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贝尔特·卡斯缇亚却没有这么做。
　　既然从纯理性角度推理不出原因，米璐就只能推测，这可能是因为拉汶亚南边的道路尚且畅通，所以贝尔特才有这么做的底气。
　　而这，应该也还不是唯一的原因。
　　米璐对拉汶亚的军事情报了如指掌，对她弟弟周围的内政情况却基本等于抓瞎。要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还得看天马能不能打听到更多情报，或者法林·珀拉尔格够不够识相。
　　不管如何，拉汶亚城的军队龟缩不出对米璐来说都不是坏事。
　　如果她弟弟够聪明，配合着他的援军给她来个钳形攻势，她还真不好处理。但他既然选择了保守战略，米璐也就只需要专心准备将来援的两支军队各个击破即可。
　　天马那边的进展很不错，埃布尔和铁矿也都在正常工作，没什么要注意的。
　　确认了基本盘没问题，米璐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面前的战事上。
　　怼到米璐面前的银钩堡军队正对着米璐的防线建立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以军队随军携带的木质拒马为节点，中间则以厚到显现出纯白色的高大冰墙作为连接。毫无疑问，这是银钩堡军队中那些随军法师的成果。
　　在这种天气下，这些厚达数米的冰墙可谓坚固无比，比任何坦克的装甲都要能够防弹。
　　见到这种快速建立工事的手段，米璐忍不住有些眼馋。
　　先不说战斗能力到底如何，配属于军队行动的魔法师们绝对是一支优秀的工程兵部队。即使现在不是冬天，银钩堡的法师们应该也能建立起功能类似的土石屏障。
　　如果让米璐来建造这些冰墙，她需要大量的重型工程器械、制冰设备、以及运输载具——只看部署速度和难度，这两者谁优谁劣几乎一目了然。
　　即使比起米璐的“板房战术”，这种只需要消耗便携魔法水晶的筑垒方法在轻量化上也要更胜一筹。
　　米璐本来想趁着对方没准备好先削弱一部分他们部兵力，但看到这些冰墙后，她临时变了主意，决定暂且不发动攻击。
　　她手下有女巫黑知更鸟当法术顾问，可黑知更鸟毕竟只是个雇佣兵，其对法术的应用理念和军队中的法师完全不同。
　　通过对银钩堡法师军队行动的观察，米璐不但能看出敌人的作战方式，也能为以后在自己的军队中编入魔法师进行准备。
　　既然如此，她索性也不急着打响第一枪，而是先按兵不动，看看对方到底能搞出什么名堂。

第六十四章 作茧自缚
　　银钩堡军队中配属了为数不少的骑兵，他们的骑兵战术在拉汶亚境内也算顶尖。不过，指挥这支银钩堡援军的指挥官看上去却像个防御专家。
　　米璐设置的防线是一条三公里的直线，为了将米璐的阵线整个囊括进去，银钩堡军队直接将自己的冰墙屏障拉长到了五公里，且在南北两端分别向米璐的方向突出了数百米，构成了一个半包围的态势。
　　为了弄清楚对方在冰墙后的部署，米璐派出无人机从高处观察了一番，大致弄明白了对敌军情况。
　　严格来说，银钩堡军队所设置的东西只能说是屏障或掩体，而非阵地。
　　他们建造的那条由冰墙与拒马组成的屏障虽然厚实，却根本没有考虑到如何让士兵依凭他们进行作战。整条屏障中，唯一能够出入的，就只有冰墙间每隔几十米留出的空隙。
　　这些四米宽的空隙连通着防线的前后，并被银钩堡军队用拒马重重堵塞。按照对方把军队聚集在这些空隙后的部署来看，米璐判定，如果他们要发动进攻，就只会从这几个口子出来。
　　放在这个世界的战斗体系下，这不算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五公里的距离很长，即使是掌握强大攻击法术的高阶法师，也难以在这么长的距离上够到敌人。
　　如果与他们对阵的军队是单纯的、没有米璐提供武器的松籽堡守军，拥有主动权的银钩堡军队就完全可以在他们选定的时候搬开拒马，从容集结，然后向守军的阵地发起攻击。
　　但坏就坏在，如今的松籽堡守军已经今非昔比，而作为正式和米璐作战的第一批正规军，这些银钩堡军队对她的作战方式也根本毫无了解。
　　米璐手上缺少能够到五公里的火炮，可有机动部队在手，她也没必要在意五公里这个数字。
　　因为阵地昨天才从黑薯村收到了一批补给，现在，光是阵地后面的预备队营地里就停着二十辆搭载了重机枪的卡车。
　　面对可进可退的摩托化部队，银钩堡军队自以为得计的堡垒战术其实是在作茧自缚。
　　普通步骑兵的速度和摩托化部队相比只有吃灰的份。只要米璐找准机会，在对方准备集结的时候把车队派过去扫射，他们就要面对机枪火力带来的惨重伤亡。而要是银钩堡军队想凭借人数优势追上来，卡车又能凭借自己的速度迅速甩开他们，撤到防线后方。
　　这种打了就跑的风筝战术并不能直接击溃他们，可却能让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他们追得太深入，就会遭到来自铁丝网防线和卡车队的火力围剿。而如果他们在车队骚扰下放弃集结，又白白付出了伤亡，并浪费了时间。
　　只要这样来回两三次，不等米璐进攻，他们的恐怕就已经士气崩溃了。
　　“拉夏，让车队准备一下，检查一下轮胎，除下冰，然后带上足够的机枪弹药。”
　　在进入拉汶亚境内作战后，米璐将车队的驾驶员从兽人换成了黄铜义勇军。
　　作为黄铜义勇军名义首领的莱登·赫里斯没有参与战争，要使唤车队，米璐要叫的自然是她使得得心应手的突击队长。
　　“是，头儿。”
　　米璐能想到上面这个法子，不是因为她有多聪慧过人，而是站的位置不同。
　　拉夏一开始没想到这回事，但听到米璐的命令后，他也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头儿，我们是不是要用车队主动出击？”
　　米璐点点头：“没错。我猜他们之后肯定会从那些用拒马堵塞的口子出来。一旦他们开始搬拒马，我们的卡车就上去，并在他们集结时发动攻击。”
　　“好主意，头儿！和你当敌人真是倒了血霉了。”
　　“别在这拍我马屁。看他们的进度，他们今天应该都不会派兵出来。我看你们昨天打的赌不会有输赢了。”
　　“那正好。反正车队也需要一点时间准备，至于赌局，还能延续到明天——那头儿，我就先去准备了？”
　　“去吧。”
　　“是，头儿！”
　　冲着米璐敬了个边防军军礼，突击队长迅速去了自己的岗位。
　　等他离开后，侦查完敌情的米璐收回无人机、将它连上装甲车充了会儿电。
　　半小时过后，她又再次把侦查无人机派了出去。
　　和她猜的一样，银钩堡军队虽然在她的阵地正面进行了大量工事作业，但却并没有在今天出动，而是开始在冰墙后的营地里烧锅造起了饭。
　　这些聚集在一起的步兵是火炮的绝佳靶子，可惜，米璐手上的正经炮兵一个全是地精，一个驻扎在黑薯村；她手上的无人机导弹又杀伤力有限。要不然，乘着他们做饭的时候，她就能给他们来个大满贯。
　　由于无事可做，米璐在外面一直盯着银钩堡军队到了晚上十点，这个点，他们的灯火已经熄了个七七八八，只有十几个法师还在屏障边缘兢兢业业地延长冰墙。
　　确定了他们今天不会再攻击，米璐也没再看下去，动身回到车里，开着暖风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正在梦着美味佳肴的她被车外的“咚咚”敲窗声所惊醒。往窗外一看，敲窗的正是拉夏。
　　“怎么了？”
　　摇下窗户的少女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问道。
　　拉夏指了指西边：“头儿，他们开始搬拒马了。”
　　“噢？”
　　听到消息的米璐精神一振，转头看了眼时间——现在的时间也就六点多，不仅天色还没放亮，温度也低得怕人。
　　能在这种时候进攻，说明银钩堡军队的素质还不差。
　　“我们的车队派出去了吗？”
　　“五分钟前已经出去了，现在已经开了一半。”
　　“他们在哪个频道？”
　　“‘狐狸’。”
　　“成。”
　　将随身携带的手台调好频道，米璐带上步枪和望远镜，跳下了装甲车。
　　她可以通过沙盘指挥系统直接进行RTS游戏式的控制操作。不过，这种命令方法虽然直接，其效果却完全依靠她的个人水平。
　　米璐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作为专业水平名不副实的最高统帅，她的指挥要领还是和之前一样——自己定个大方向，然后尽量让内行去领导内行。
　　“拉夏，现在我下命令，你来传达：告诉车队，不要单独开火。等对方走出口子一段距离后，再一起开火，把敌人压回去。”

第六十五章 别担心，兄弟
　　与此同时，银钩堡军队营地。
　　两人多高的厚厚冰墙之后，一名年轻的银钩堡士兵独正自站在寒风中，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冰墙。
　　这些高高的冰墙和他脚下踩着的积雪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一个黑，一个白。一个让人想到化雪后的肮脏泥泞，一个则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呼——”
　　想到这里，呼出一口白气的士兵不禁低下头，拔出腰间挎着的直刃长刀，看了一眼。
　　在锻造完成后经过重新淬火处理的长刀刀刃带着一些不规则的蓝色彩纹，杀机四溢，又带着一种别样的美丽。
　　作为他用来吃饭的武器，这把刀也是组成他安全感的一部分——最重要的一部分。
　　对随时需要战斗的士兵来说，无论如何，只要手里拿着刀柄，他就能感到一股让人心安的底气。
　　“安多尔，在这看什么呢？”
　　“墙。”
　　听到同伴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士兵回刀入鞘，回过了头。
　　他身后的战友和他年纪相仿，同样着甲佩刀，是和他同一个小队的步兵。
　　“墙？墙有什么看的？”
　　“我只是很羡慕那些会魔法的人。”
　　“羡慕他们会造这些吗？没办法，他们天生比我们有钱，比我们聪明，而且，我觉得我们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在战场上，冲锋陷阵靠的还不是我们？”
　　“嗯。”士兵点点头，看了不远处同一个百人队的其它士兵一眼，“队长说了什么时候攻击吗？”
　　“快了，不过等所有人集结完还要一段时间。我觉得，我们等集合的时间恐怕比冲过去的时间还要长。”
　　“对方有那么容易被打败？”
　　“队长说了，那些叛军都是松籽堡的守备军，二线部队，不但战斗力不行，人数也和我们比不了。”
　　“他们也是拉汶亚的军队，为什么要背叛？”
　　“我也说不清。怎么说呢，就像……”另一个士兵干笑了两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就像我说不清我们为什么要和他们打仗一样。”
　　“我听说，他们加入了米璐·卡斯缇亚的麾下？”
　　“是啊，那个拉汶亚魔女。”
　　“也是老伯爵的女儿。说到这，我最近好像听到有传言，说她和领主大人之间的情况不是那么回事。”
　　“传言？兄弟，实话跟你说，就算不靠那些传言，我之前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想想，一个女人能做到那么多事情，为什么还对付不了她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弟弟？”
　　“我之前可从没听你这么说过。”
　　“这不是要打仗了吗？所以我话多了。再说，在银钩堡，谁敢乱说这种话？不管是现在的领主还是拉汶亚魔女，他们总归是贵族，我们总归是平民。对我们来说，去给那些人评个是非又有什么意义？当兵吃饭，给人卖命罢了。”
　　“也是。”
　　对同伴的说法表示赞同的士兵紧了紧自己的围巾，透过拒马，向着东边望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在几公里开外的地方，一些如同眼睛一样的奇怪光点正在从远方向他们靠近。
　　他花了五秒钟在脑中搜索着有哪种双眼会放恐怖白光的怪物，却没有得出结果。而几秒钟后，随着那些东西的靠近，他也大致看清了它们的轮廓：奇奇怪怪，四四方方，不是猛兽，倒像是点着大灯的铁车。
　　知道那是敌人在操纵的铁皮车，他反而松了口气——那种车看上去跑得还挺快，但决计无法冲破冰墙。再加上数量寥寥，根本不是他们骑兵的对手。
　　说到骑兵……
　　“对了，骑兵有动静吗？”
　　“他们还在准备裹马蹄的布料，第一轮得我们上。我们上了，就最好别再让他们分功劳了。”另一名士兵耸了耸肩，递来了一个酒壶，“给，来一口。”
　　“谢了。”
　　士兵点着头，道了声谢。
　　在这瞬间，一种奇怪的感觉驱使着他再看了远方一眼：开到一段距离上的铁皮车已经不再移动，也熄灭了灯光，就像突然故障一样，停在了原地。
　　“没什么好看【玖九五】的……”
　　对着自己自言自语了一句，他接过战友递来的酒壶，灌了一口。
　　烈酒的灼烧感从他的嗓子眼一路烧到了胃里。擦了擦嘴，感觉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的士兵搓搓手，抖擞起了精神。
　　喝完酒没几分钟，随着几声尖锐的哨声，他所在的步兵百人队也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大呼小叫地搬开了挡路的拒马后，恨不得用棉花和布团塞住盔甲每一个空隙的银钩堡士兵们点起火把，推推搡搡地走了出去。
　　“哎哟。”
　　因为刚才的酒上头有些快，感觉走路有些不稳的士兵差点滑倒在地上，还好旁边的同伴伸手拉了他一把。
　　“没事吧你？一口就醉了？”
　　“小问题，我现在暖和得很。”
　　半跪在地上的士兵摇摇头，拍拍膝盖上的雪站了起来，准备继续跟上队伍。
　　但在他跟上去之前，他忽然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是一种沉闷，连续，又有力的奇特响声。在乍响起时，它只是短而闷的一串低鸣，但就像水波扩散一样，它又很快变成了另一种嘈杂的回音。
　　士兵从没听过这种声音。他和搀扶起他的战友面面相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正当他们想要继续赶紧上去时，走在前面的步兵群突然发出了几声惨叫。紧接着，整个百人队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怎么回事？”
　　视野被冰墙和前面的人挡住的士兵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听到什么东西撞击冰墙的冰裂声，以及一些不详的声音。
　　当一条不知道从谁身上被打飞的手臂飞到他面前时，他这才意识到，他们似乎受到了攻击。
　　“怎么回事！”
　　他重复着刚才的问题，又大声喊了一句。和刚才一样，这次仍然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他旁边的同袍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拉到了冰墙后面。就在这瞬间，他刚刚站立的地面已经在攻击下冒起了冰屑和白烟。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是我今天第二次拉你了。”
　　“谢了……我欠你的。”
　　士兵看着自己刚才所在位置的痕迹，有些心有余悸。
　　在他的周围，遭到迎头痛击的银钩堡步兵已经全部缩回了冰墙后，躲避着来自东边的无形攻击。被打伤的人躺在雪地上痛苦呻吟，却没有一个人敢探头出去。
　　看着倒地的战友，士兵犹豫几秒，拔出了刀：
　　“我们得去救他们。”
　　“你疯了？别去找死，现在都听队长的。”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流血到死？”
　　“我也不想，但我们也没办法……等等。”
　　“怎么了？”
　　“是马蹄声。”另一名士兵用耳朵靠近冰墙听了一会儿，声音里有些兴奋，“肯定是我们的骑兵出动了。别着急，等他们击溃敌人，我们再——嘿，你干什么？”
　　“救人！”
　　没等他把话说完，血气方刚的士兵已经跑了出去。
　　除了尸体和伤者，被鲜血染红的步兵通道上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手里拿着刀，却不知道该砍向谁。而看着倒地的战友，他也顾不得再思考这个问题。
　　找了个离他最近的伤者，士兵将武器往腰上一挂，抓住伤者的两只手，将他拖向了冰墙后面。
　　在回到安全地带的同时，他的余光捕捉到了西北边冰墙尽头的场景：也许是刚才的攻击改变了他们的计划，原本还计划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的银钩堡骑兵队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一片从那里冲了出去。
　　见到这副属于己方军队的雄壮场景，被刚才的场景惊到的他松了口气。
　　将伤员放在地上，士兵扯下自己的围巾，为他扎好了腿上的伤口。
　　“别担心，别担心，兄弟……骑兵动了，我们会没事的。”

第六十六章 优秀的匹配机制
　　在拉汶亚这种森林和丘陵遍布的地方，大编制骑兵本身发挥不了太大用处。
　　拉汶亚城内的骑兵队之所以存在，主要是为了在领主出行时担任护卫和仪仗队。而银钩堡的骑兵比拉汶亚的骑兵建制还大，则完全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在数百年前的一场王位继承战争中，当时的拉汶亚伯爵手下有一名战绩彪炳的骑兵将领。他带领着手下的骑兵部队在中央平原的大战场上左冲右突，成功为最终的继承战争胜者奠定了胜机。
　　这一显赫军功让新的国王都为之侧目——即使他只是拉汶亚伯爵手下的一员骑将，但为了奖励他，国王还是授意拉汶亚伯爵，将拉汶亚领西北的银钩堡封给了他，作为他的家族封邑。
　　这种国王直接跳级插手分封的事情在整个光辉王国的历史上也很少见，而也正是如此，人们更能看出国王对那名骑将的青睐。
　　数百年时光荏苒，包括所有当事人在内的一切都已成为了历史，可骑将所在家族于银钩堡建立的大规模骑兵部队却保留了下来。
　　他们的存是银钩堡的骄傲，也是拉汶亚的一个招牌。虽然场地和资金的制约让这些骑兵无法和披坚执锐的皇家重骑兵媲比，但在拉汶亚境内，他们却是绝对的野战骑兵顶峰。
　　种种荣耀与传承不但让这些骑兵自己有一种自豪感，连带着，就连普通的拉汶亚士兵也对他们有着一种天然的、无可动摇的信任。
　　看着骑兵部队从南北两侧一起冲出，被弹雨蒙头压制的银钩堡步兵们纷纷举起长矛和旗帜，大声给他们呐喊了起来。
　　“所有车辆全部撤退，到防线后面五十米处停下，作为固定火力点重新投入战斗。”
　　米璐的突击队长拉夏·卡洛兰负责直接指挥车队。见到如此大规模的骑兵冲锋，担心车队因为意外陷进去几辆的他没有犹豫，当即将车队撤了回来。
　　在撤退的途中，车队的机枪没有忘记对着敌方开火。但因为行进中开火的精度感人，这种火力阻击实际上也就起到了点象征性意义：呈抛物线的弹雨落在骑兵群上，将十几个倒霉蛋砸落在了马下，却无法阻碍对方的冲击势头。
　　眼看对方骑兵快速拉近和防线的距离，米璐聚焦着前方的眼睛下意识微微眯了起来。
　　等撒在前面的骚扰车队撤回防线后，那些银钩堡骑兵离她的防线也就剩下了不到两公里。哪怕心里再自信，这对米璐来说也是个压力。
　　而同样承受压力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负责阻截拉汶亚城以西援军的黄铜义勇军一共就几十个人，根本填不满所有“铁皮碉堡”，所以，每一个被当做火力点的活动板房都是由担当机枪射手的黄铜义勇军和负责提供辅助火力的松籽堡守军混编组成。
　　和经过训练的黄铜义勇军比起来，第一次摸枪投入实战的松籽堡士兵不但射击水平未经考验，心理素质也差了一截。
　　看着快速逼近的敌军，天生就对骑兵集群有一种畏惧的他们拿着手里的武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为了避免这些人把子弹顷刻打完或打在自己人头上，拉夏在战前就让他们把武器快慢机锁死在了半自动模式，宁愿打得慢点，也省得把跳弹打到房间内。
　　可尽管他和受米璐指挥的松籽堡军官们千叮咛万嘱咐，这些新兵仍然出了问题。
　　米璐的命令是让所有人在银钩堡骑兵冲到800米内时再开火，然而，没有平地测距经验的松籽堡守军根本拿不准对方离自己还有多远。
　　松籽堡的骑兵刚到一千五百米的距离上，一处板房里就响起了一声枪声。紧接着，像是被这声枪声炸了窝一样，周围的板房里也产生了连锁反应，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步枪开火的声音。
　　听着像受潮鞭炮一样乱七八糟的枪声，米璐有些无语，可也没办法一个个去纠正这些没在系统编制内的守备军士兵。
　　还好她“老兵搭新兵”的方法起了效果：在最初的混乱后，这种漫无目的的攻击很快在黄铜义勇军的干涉下停了下来。
　　而这时，从两个方向过来的两股骑兵也冲到了离防线八百米的地方。
　　“敌人来了！把枪口对准了再开枪！”
　　“已经够近了！打吧！”
　　“开火！”
　　刚才的混乱不但影响了松籽堡守军，也干扰了黄铜义勇军们的心态。在对方刚过八百米时，十几个火力点中只有寥寥几个开火。直到对方骑兵又往前冲了两百米，剩下的火力点才纷纷响了起来。
　　加上车载机枪在内，米璐在整个西线防线上所架设的机枪数目超过了六十把。
　　机枪的出现在地球上对骑兵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在这里自然也不例外。
　　——哒哒哒！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后，来自不同角度的交叉火力很快便构成数道火线，扫向了冲过来的骑兵。密集弹雨之下，冲锋中的骑兵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子弹命中身体或坐骑，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从高速奔跑的马匹上摔下来所受的伤害几乎是毁灭性的。即使子弹没有当场将骑手打死，随之而来的冲击和践踏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对机枪射手们而言，唯一让他们头疼的是银钩堡骑兵的阵型：他们在冲锋时隔得较开，无法像真正的精锐骑兵一样骑墙冲锋。
　　这在某些人眼里是受训程度不足的表现，可此时此刻，这反而救了他们中的不少人。
　　凭借着相对松散的阵型，即使遭到火网重重阻拦，两千名银钩堡骑兵仍然在付出三四百人的伤亡后冲到了铁丝网前。
　　“妈的，这么快……”
　　尽管这一切仍在一开始的计划之内，面对如此汹汹攻势的守军们还是有些紧张。
　　不但他们如此，第一次在人类间见到如此规模战斗的米璐也是一样。
　　“……”
　　放下望远镜，少女定睛凝神，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的铁丝网，还有向着它们高速冲来的银钩堡骑兵。
　　清晨的冷风吹得人彻骨生寒，她却感觉心底有股压制不住的焦躁。
　　最终，在她，以及敌我双方上千对眼睛的注视下，第一个银钩堡骑兵总算和铁丝网撞在了一起。

第六十七章 反常
　　人人都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在大部分战斗中，敌我双方都很难做到这点。
　　实际战斗中，双方的表现更多的就像那句箴言：战斗双方都会犯错，而战斗的胜利取决于谁犯的错误更少。
　　面对第一次遭遇的敌人，双方心态上的缺陷是相互的——习惯了指挥军团部队的米璐没料到自己手下的新兵会拉胯，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骑兵冲过火线。而同样，银钩堡的骑兵们也没对面前的路障有什么心理准备。
　　在他们心里，这些看着狰狞、却到处都是镂空的东西无非是些便宜的装饰品，根本挡不住战马的铁蹄。就算它们能给自己造成一些麻烦，只要他们胯下的战马一跃，便能轻松越过这条屏障。
　　但现实情况是，带刺铁丝网不仅能让任何一个步兵为之头疼，也能让最高贵的骑士为之大呼卑劣。
　　“哎哟！”
　　在防线后的少女目光转过去的那一瞬间，冲在骑兵对垒最前面的一名执旗骑兵高举旗帜、直挺挺地向着铁丝网冲了过去，也成为了它的第一个受害者。
　　当看到铁丝网上的倒刺时，这名骑兵的心里紧了一下，可战马前的厚重当胸还是给了他信心，让他没有勒马减速。
　　面对锻钢打造的金属马甲，铁丝网的确没能力正面阻挡。
　　……但他骑的毕竟是马，不是坦克。
　　在马匹深入之后，被战马胸前马甲推开的倒刺铁丝很快贴了上去，将战马的两侧和四蹄挂得遍体鳞伤。
　　一声高亢的悲鸣过后，被硬生生撕扯下十几条血肉的战马无力前行，向前跪倒在了雪地上——这一跪让上面的骑手发出了那声“哎哟”。而他的这声惨叫还没喊完，米璐故意在后面拉的那道细钢丝就切进了他的脖子。
　　锋利的细钢丝几乎在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和喉管，一直到撞上脊椎才停了下来，并将他的尸体挂在了钢丝线上，仿佛一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一切说着挺长，其实发生的时间不过只在短短两三秒内。
　　当第一个受害者出现时，剩下的骑兵哪怕感觉到了不妙，也只能接二连三地撞了上来。
　　一时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刚刚还意气风发，发誓着要给之前倒下战友报仇的骑兵仿佛瞬间从演奏着激昂战歌的舞台跌入了炼狱。
　　第一名骑兵的毙命叠加了诸多巧合因素，像他这样的倒霉蛋也并不算多。在他之后，更多中招的骑兵都是没有立刻死亡，而是被困在了到处都是倒刺的铁丝网阵里。
　　这几乎比死还要让人难受：他们每动一下，倒刺就会在他们的身上划出几处新伤口。而如果他们身后再正好有另一名骑兵撞过来，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
　　更别说，在骑兵们陷入其中的时候，附近的黄铜义勇军和松籽堡守军也在疯狂对他们进行攻击。
　　骑兵们在冲锋的两公里上只损失了三四百人，但在铁丝网和机枪组成的一战怀旧风防线前，只用了半分钟，他们的损失就超过了之前的数目。
　　银钩堡骑兵在冲锋时并不是盲目冲锋，而是保持了固定的阵型；这意味着，每一名冲锋的骑兵都对自己的位置十分清楚。
　　当一名原本处于阵型中部的骑兵发现自己已经冲到了最前面，而横在前面的都是些尸体、断肢和惨叫的伤兵时，即使他再有荣誉感，这一情景对他士气的打击也是毁灭性的。
　　“别直接撞上去了！往南！往南！”
　　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去执行一个注定要送死的战术——尤其是在他们的计划当中，这场战斗还没有多少危险性时。
　　发现情况不对后，领导南、北两支骑兵队的骑兵军官纷纷吹响号角，示意着剩下的人打一个U型的弯，从铁丝网防线前绕过去。
　　然而，这并没让他们的情况变好不少：在发现银钩堡骑兵们的尸体和伤员自己堵塞了铁丝网后，黄铜义勇军没再向这群瓮中之鳖倾泻火力，转而将攻击目标转向了后面的骑兵。
　　当他们呈直角改变方向、分别向左右两侧转移时，他们在黄铜义勇军的机枪手面前就变成了一堆目标不小的移动靶子。
　　北边那支骑兵队的指挥官首先发现了这是个错误。在又损失了近百人后，他重新吹响令号，停止了手下骑兵徒劳的包抄行为，转而让他们开始向营地直线撤退。
　　南边的骑兵队反应要迟上两三分钟——这几分钟让他们的伤亡数字比友邻部队多出了一倍。
　　当被打得近乎抱头鼠窜的两支骑兵队重新逃回冰墙后时，他们已经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二的人马。
　　准备乘胜追击的拉夏想要组织反击部队，但米璐却阻止了他：
　　“我们先救人吧。”
　　拉夏愣了愣：“救人？”
　　“对。”
　　“头儿，我们受伤的人应该不多。他们几乎没冲过来。”
　　“我知道。但除了自己人，我们还得把那些还活着的银钩堡骑兵也救出来。”
　　“什么？”乍听到这句话的拉夏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米璐的意思。可很快，从米璐的表情里，他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我明白了，头儿。我们是正义之师，就算对待敌人也要保持仁慈，对吧？”
　　“没错。”
　　米璐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督促拉夏带人去处理起了陷在铁丝网里的敌军。
　　她和她弟弟的战争属于领地内战，除了贝尔特·卡斯缇亚的走狗，米璐和任何敌人都没有生死之仇。虽然该打还是得打，但胜利之后，她也得表现一下自己的人道主义。
　　除了战场上的胜负外，道义问题也是决定继承人战争胜利者的一个重要因素——尽管后者往往取决于前者——让那些仍然效忠于贝尔特·卡斯缇亚的军队知道和自己战斗可以体面投降，总比让他们提起自己就想起乱杀人的拉汶亚魔女要好。
　　把人从铁丝网里弄出来是件辛苦活。即使那些伤兵已经完全没意愿反抗，这也费了松籽堡守军很大工夫。好在被米璐痛打一番的银钩堡军队此时已经自顾不暇，也没再派兵过来骚扰她。
　　等最后一个银钩堡伤兵被从铁丝网里弄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回来向米璐报告的拉夏喘着粗气，手上还沾着血，显然出力不少。
　　“头儿，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被我们弄出来了。”
　　“嗯。”
　　米璐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不用拉夏报告，她也清楚这点。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她在拉汶亚境内公开活动时无法带上任何兽人祭司。要治疗伤兵，她能靠的就只有士兵们的常规救护手段，以及松籽堡守军里的那十几个治疗师。
　　那些普通治疗师的治疗效率虽然和血桡祭司比不了，但也多少救下了一些人。
　　米璐原本计划的是以老伯爵女儿的身份去和这些伤兵谈谈，试试能不能劝说他们加入自己麾下，或者弄来些关于银钩堡的情报。
　　可惜，她的敌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荣誉受辱而发了疯，到了下午，刚刚被米璐迎头痛打的银钩堡军队不但没有派出谈判代表，反而是开始集结起了剩下的全部部队，准备再度发动进攻。
　　这很不寻常。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米璐是对方的指挥官，她肯定不会这么做。
　　对方作出这个决定，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是他被米璐打得上了头。要么……就是他自认为找到了能够破解米璐防线的方法。
　　“……”
　　看着正在冰墙缺口处集结的银钩堡步兵，米璐本想再把卡车派出去骚扰一下。可想到刚才的猜测，她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决定保守一点，只派出一支由五辆卡车组成的小车队出去看看，探探对方到底是虚是实。

第六十八章 融钢
　　米璐保守的原因，主要是忌惮对方阵营中的魔法师。
　　到现在为止，米璐见过了很多能够操弄水晶魔力的人——同伴，敌人，临时队友，或者女朋友。
　　但因为她在这个世界的外来者身份，时至如今，她仍然对魔法有一种未知感和疏离感。
　　多亏了黑知更鸟，米璐的手里现在有一本暮辉领某个魔法学院的科班教材目录。那上面记载了高塔教习的各种常用法术，并一一列出了那些魔法的形态和威力。
　　可米璐以魔法目录为基础想了好一会儿，却想不到他们到底要怎么才能对抗自己。
　　火焰？雷霆？
　　这种强攻击性法术的确能对自己的手下和装备造成伤害，可他们的射程通常有限，也难以抓到高速运动的目标。此外，一旦发动法术，施术者也会成为最显眼的靶子。
　　隐身？传送？
　　如果用得好，这的确会给对手造成大麻烦。但这两种辅助法术的限制都不小——根据黑知更鸟的介绍，隐身术逃不过热量感应，传送术则需要事先设立用于定位传送点的魔法信标。
　　在双方都已展开的大规模战斗里，让几个人隐身根本扭转不了局势，他们也不可能在米璐的防线后设置传送信标。
　　防护法术？
　　艾文的魔法护符里注入的防护法术能够直面地雷破片，黑知更鸟一行遭到攻击时，他们的防护魔法也在密集火力下撑了一段时间。
　　按理来说，如果他们要冒着机枪火力前进，这是个有效的方法。
　　可在后勤上，这根本不可能做到。
　　银钩堡的法师不可能给所有投入战斗的士兵使用防护法术，就算用了，在米璐手下部队不断的火力投射下，他们也需要消耗大量的、价值超过千万克伦的魔法水晶来支撑这种防护。
　　这种行为甚至比让所有人带上一块钢板冲锋还要昂贵和累赘，而且，米璐之前用无人机侦查过，银钩堡军队的军营里根本就没有存储大量的魔法水晶。
　　除非他们未卜先知，把十几吨重的魔法水晶存放在了军粮口袋里，否则，他们不可能支持得起一次受防护魔法庇护的正面冲锋。
　　这种种否定下，事实似乎偏向了一个最为直觉的猜测：对方的指挥官因为荣誉感或者其它什么压力发了疯，试图孤注一掷，拿下阵地。
　　但偏向，并不是笃定。
　　米璐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真的有某种魔法目录里没记载的神奇法术能够突破她的防线——这也是她只派出了少量部队试探的原因。
　　“快快快！该我们继续上了！”
　　收到米璐的命令，五辆卡车在经过简单补给后重新开了出去。为了尽可能提高速度，每辆卡车都是空载，只有驾驶员、机枪手和放在驾驶位的两箱子机枪弹药。
　　当车辆重新越过染血的铁丝网防线后，平坦的，带着些薄冰的冻土地面让车轮有些打滑，但刚才在战场上开了一轮的驾驶员们早就习惯了这点。
　　乘着对方步兵正在各个冰墙出口集结的时候，他们像恼人的苍耳一样黏了上去，让机枪重新响了起来。
　　“那些完蛋玩意又来了！”
　　“快！躲到冰墙后面去！”
　　银钩堡步兵已经见识过了这些大铁车的厉害。见到它们过来，正在缺口集结的步兵迅速缩了回去。只有两个缺口的步兵没有撤退，而是在手里拿上了盾牌，似乎是想测试一下这玩意对子弹的防御力。
　　结果很自然，实木包铁的普通盾牌根本挡不住大口径子弹。
　　几秒钟内，所有举着盾牌尝试阻挡弹雨的士兵都被子弹撂倒，见状的其它人也纷纷一哄而散，躲到了冰墙后面。
　　这副场面让米璐松了口气：如果他们集结的底气只是因为觉得盾牌有用，那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看来，她还是有些太高看对面的战斗力了。
　　“拉夏，带我去看看那些伤员吧。”
　　摇了摇头，放松下来的少女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叫来了自己的突击队长，准备和他一起去看看自己的俘虏。
　　但就在她说话的短短一段时间内，远处的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
　　因为距离太远，米璐一开始并没注意到那边出了什么，而是首先注意到了自己手下军团的人员损失报告。
　　当发现情况不妙的她重新将望远镜转过去时，只看到有两辆卡车所在的地方剩下了一滩黑色的物体，还有还有被黑色物体裹着的黄铜义勇军。因为隔着几公里远，她看不清具体情况，但根据系统给出的数据，所有两辆消失卡车上的乘员都已阵亡。
　　她刚刚和拉夏说话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在这短短几秒内，对方就把两辆卡车变成了两滩粘液？！
　　从没见过这种情形的米璐被这副场景吓了一跳，赶紧跳过拉夏，直接用指挥系统向剩下的三辆车下了撤退命令，并将目光紧紧锁定了他们。
　　收到命令的三辆卡车没有迟疑，纷纷停止射击，开始倒车撤退。
　　在他们往后开出几十米后，米璐总算见到了之前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的眼前，一个穿着贴身链甲的魔法师从冰箱后面闪了出来，向着一辆卡车射出了一枚青蓝色的魔力束。
　　在接触到魔力束的瞬间，那辆卡车开始从前向后，迅速开始融化——因为整个过程没有出现剧烈的温度变化，融化这个词或许不准确。但从视觉效果上，这却是最能形容这种变化的词汇。
　　最先被融化的车头的保险杠，然后是引擎盖，发动机组件，以及车内的其它金属设备。
　　坚固无比的金属在这道魔法光束的侵蚀下，仿佛瞬间转化了性质，从固体变成了流体。这一变化没有直接对车里的乘员造成损伤，但随着融化的车顶金属灌入体内，他们也很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并很快从米璐的编制中被抹除。
　　压下心里的惊讶，米璐仔细检查了一下被融化的卡车。
　　这辆车所有的金属部分都被肉眼可见地化成了液体，可乘员和橡胶、玻璃等非金属件却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
　　在发现这点的瞬间，米璐的脑中闪过了一样东西。
　　“金属魔法……”
　　毒蛛会所的大厅里有一尊被活生生金属化的美杜莎雕像。米璐没见过活着的这种怪物，所以也只是把它当成一个让人有些反胃的艺术品。
　　但它的存在，实际上就证明着金属法术的存在。
　　因为这种法术较为偏门，黑知更鸟就学的高塔并没有教授，也没有对其过多记载。可如果这一切不是幻术，那毫无疑问的，银钩堡的军队里有会用金属法术转变钢铁形态的敌人。

第六十九章 定点清除
　　这种掌握特殊法术的魔法师对米璐是个麻烦——不但现在是麻烦，以后也可能是麻烦。
　　不过，如果只是放眼眼下，米璐并不是没有肃清他们的方法。
　　她之前给松籽堡守军演示过无人机的小型导弹。那种小导弹的用途不光是用来给人演示打靶，对付这种高威胁的软目标，用它来进行定点清除算是米璐手头最好的方式。
　　如果有选择，米璐其实不太想干掉这种法师；要是他们能加入自己麾下，她绝对能为他们找到很多用场。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办法。
　　他们所表现出的威胁实在太大，而对方的指挥官又一点没有谈判的意思。
　　那些金属系法师的魔法准备速度相当之快。如果对方骑兵成功把哪怕那么一个金属法师送过防线前，米璐的火力点和铁丝网都会在他面前变得无比薄弱——字面意思上的无比薄弱。
　　金属魔法是一个专门的法术类别，这样的法师没了可以再找，可她要是在这里翻车了，那她的全盘计划就都会受到影响。
　　孰轻孰重，米璐根本不用思考，心里就有结果。
　　“头儿，那边是怎么回事？”
　　“你听说过把金属变成低温铁水的法术吗？”米璐放下望远镜，看向了发问的突击队长。
　　“这个……”拉夏回忆了一下，“我在暮辉领好像听说过，但那都是那些法师的玩意，我也不太懂。”
　　“我们的骚扰部队就遇到了那个。他们能够轻松融化我们的金属设施，如果让那些法师靠近，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我明白了，头儿，我这就把机枪的火力封锁线延长到两公里，绝对不让他们过来。”
　　“嗯。给我争取半个小时时间，我会亲自解决问题。”
　　把拦阻敌军可能进攻的任务交给了拉夏，米璐回到自己的装甲车边，打开后车厢，从里面抱出了之前用过的旋翼无人机，然后将仓储里提出来的小型导弹挂了上去。
　　这种小型电视制导导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不但能被旋翼无人机挂载，也能和常规的重型空对地导弹一样，能把看到的光电信号通过电磁波传输回来。
　　作为抵偿功能的代价，它的射程和威力都十分有限。但炸死一个人，威力还是足够。即使对方有防护法术保护，一次爆炸也足够阻挠他们的攻击，让她找到更多办法。
　　“……”
　　在车旁盘腿坐下，米璐打开无人机控制台，控制着无人机飞上了天空。
　　在上千米的高空，她对地面上的情况一览无余：法师们对骚扰车队的打击显著提升了银钩堡军队的士气。
　　在看到那些讨人厌的铁皮车被变成一滩烂泥后，刚刚还躲在冰墙后面不敢吭声的士兵们纷纷欢呼着涌了出来，他们一些人将拯救了他们的法师高高举了起来，另一些人则蜂拥到被融化的车辆残骸旁，用长矛戳起了剩下的非金属零碎。直到各个步兵百人队的队长出令呵斥，这些沉浸在报复快感中的士兵才总算开始整理起了队形，准备向阵地发起冲锋。
　　在刚才的庆祝中，热情的银钩堡士兵已经完全暴露了几名金属法师所在的位置。
　　米璐原本准备等对方法师聚集的时候再行攻击，可想到现在下手能对对方士气造成最大打击，她还是没再犹豫，将目标锁定在了刚才那个在她眼皮底下摧毁了一辆卡车的法师身上，然后按下摇杆上的按钮，将导弹射了出去。
　　——嗖！
　　“那是什么？”
　　火箭引擎启动的声音十分惹人注意。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奇怪响声，下面的士兵纷纷抬起了头，看到了导弹留下的焰尾和烟迹。
　　当“流星？”这个念头从他们心底里蹦出来时，带着数公斤战斗部的导弹已经从天而降，准确命中了目标。
　　——轰！
　　并不是所有法师都擅长防护法术，或者有钱装备艾文一样能够近距离抵挡破片的魔法护符。
　　当导弹爆炸后，一阵白烟很快笼罩了目标地点。突然的爆炸在银钩堡军队里激起了一阵惊骇，大部分士兵都四散着远离了爆炸地点，只有几个勇敢的士兵冲了上去，想要救回被打中的法师。但当他们到达那里时，他们只看到了一些不成人形的焦黑肉块。
　　眼前焦黑的残肢让这些士兵如坠冰窖，不是因为这副场景有多恐怖，而是因为这场袭击是如此的突然，凌厉，并且无视了他们的所有防御手段，如同直接在刚才还在欢庆的他们脸上打了个耳光。
　　光靠步骑兵，他们根本冲不过对方的火力网，甚至无法在对方的骚扰下完成集结。现在，法师队伍里总算有了对付叛军的人，可他们才刚刚展现了一下能力，就被对方从天而降的攻击打成了碎片。
　　他们能在银钩堡的军营里精准杀死一个想要杀死的人……现在是一个法师，那么接下来，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不止看到这一幕的几个人，银钩堡军队中的几乎每一员都想到了这点——尤其是他们的军官和指挥官们。
　　骑兵付出的惨重伤亡没有过于动摇这支军队的战斗意志，但米璐展现的精准打击能力却吓破了其中一些人的胆。
　　看着头顶上自己根本够不着的无人机开始返航，所有心里悬着把剑的银钩堡军官都松了口气。而紧接着的，便是他们内部出现的一些不同意见。
　　一些人认为这无足轻重；军队里不只一个法师，只要肯付出伤亡，他们能够突破这条防线。
　　一些人认为他们不该再留在这里，而是应该立即撤退；他们受命前来，但也并非不知道贝尔特·卡斯缇亚不得人心。千名骑兵的损失已经算是银钩堡出了全力，他们没必要再用更多的性命来为卡斯缇亚家族的内部斗争增彩。
　　剩下的一部分人则给出了一个米璐会喜欢的观点：米璐·卡斯缇亚和贝尔特·卡斯缇亚都是老伯爵的子嗣，且根据继承法，米璐的确才是第一顺位的正统继承人。她的部队现在杀了回来，还展现出了如此强大的实力，拉汶亚城在她手上根本撑不了多久。既然如此，他们与其在尘埃落地之后被当做残兵讨伐，不如乘着现在转变立场，
　　这种声音有部分支持者，反对声也同样不小。毕竟米璐刚刚才杀了他们不少人，又给他们来了次恐怖的炸弹袭击。有的士官担心这可能让士兵们不满，但指挥援军的几名高级军官们显然不认为这是个多么重要的因素。
　　比起士兵们的反应，真正让他们犹豫的还是另一件事情：转变阵营后的待遇。
　　如果有时间，他们绝对能在这件事情上争论几个小时，但被金属法师弄急了的少女显然不准备给他们安安稳稳的一段自由讨论时间。
　　“来了！那东西又来了！”
　　“什么？！”
　　看着挂好第二发导弹的无人机再次慢悠悠地飞了过来，整支援军的副官不待自己的总指挥官作出决定，当即叫来一名心腹，扯下自己的胸针交给了他：
　　“带着这个去找卡斯缇亚大小姐，就说我们愿意和她谈谈——快去，快！”

第七十章 打不过就投
　　对任何有理智的人类来说，战争都只是工具，而非目的。
　　更何况，这还是场领地内战。
　　即使对方拒绝了米璐一开始提出的谈判要求，她也没有把对方赶尽杀绝的意思。现在，见到对方派出了谈判代表，她自然欣然接受——在对方过来前，她还专门回到车上，整理了一下仪表。
　　前来和米璐见面的使者向米璐传达了援军副官希望和她谈话的命令，但为了身份对等，她并没有跟一个传令的下级军官谈，而是要求对方的指挥官亲自过来。
　　“这……”听到米璐的要求，用谦恭姿态传达了副官命令的使者犹豫了一下，“卡斯缇亚大小姐，裴洛斯将军可能对此会有所顾虑。”
　　“顾虑什么？担心我，拉汶亚领的正统继承人，米璐·卡斯缇亚会玩阴谋诡计，在这里杀了他？”
　　“当然……不是。”使者匆匆摇了摇头，可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不要有不该有的想法。我用荣誉担保，这会是一场和平的谈判——去吧，把我的要求告诉派你来的人，我只跟有决定权的人谈。”
　　“是，大小姐。”
　　传令兵只是个传令兵。见米璐态度坚决，他不敢回绝，只能领命跑了回去。
　　一段时间后，随着冰墙缺口再次开启，一个骑着棕色军马的男人从银钩堡营地单枪匹马地来到了米璐的阵地。
　　因为他的着装相当朴素，米璐一开始还拿不准这个人是不是第二个传令兵。但当对方靠近后，刷出他属性面板的少女还是确定了，他就是自己想要的人。
　　【裴洛斯·炎血】
　　[男 38岁]
　　[所属：银钩堡卫队]
　　[军事：13]
　　[谋略：10]
　　[魅力：8]
　　[管理：11]
　　[战斗：18]
　　[性格：坚定不移、秩序维护者、（？）]
　　[弱点：荣誉感、（？）]
　　[特性：骑兵先导（指挥骑兵规模占70%以上的单个军团时，军团行军速度+25%）]
　　“卡斯缇亚大小姐。”
　　从战马上下来后，援军指挥官在周围黄铜义勇军的注目下来到了防线后，并在这里见到了米璐。
　　他用因风霜而微瑕的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从她满怀自信和坚定的双眼，到她轻垂在肩头的棕发，再到她胸口那枚奇怪的白金玫瑰徽章。
　　这位出身拉汶亚卫队的援军指挥官半屏着呼吸，努力在脑海中将眼前的女孩和他十年前在拉汶亚城见过的那位年幼的大小姐重叠在一起，并最终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她们有不少相似的地方，但也有更多的地方截然不同。
　　“裴洛斯将军。”
　　在他打量着米璐的同时，米璐也打量着他。
　　眼前的男人穿着甲胄，表情坚毅，又带着股霜刻般的岁月感，显然不是什么只坐镇后方、不亲拿武器的文官。
　　她对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和拉汶亚领没有太多记忆，所以只能从对方的性格与弱点推断出，他应该也是一个准备把一生都投入给军队的职业军人。
　　这个判断，让她很快决定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裴洛斯将军，我们本可以不走到这步的。”
　　“但现在情况已经如此，大小姐。”按着自己的剑柄，指挥官向米璐行了个礼——他的动作仿佛皇家仪仗兵一样一丝不苟，简直就像是礼仪教学图册上所画的完美范例，“我必须告知您，我们还有一战之力，我听从您和我部下的要求来这里，只是不想再让手下伤亡。”
　　“我承认。”
　　米璐点点头，照顾了他的自尊。
　　“裴洛斯将军，您和您的军队都值得尊敬。但我也有话想和你说——向真正的领主投降并不可耻。贝尔特·卡斯缇亚是我的弟弟，对他，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清楚。他用一些阴谋诡计陷害了我，让我不得不暂时离开了拉汶亚一阵子。但现在，我回来了，你们也没必要再对一个野心勃勃，却又没有相应能力的篡权者卑躬屈膝。”
　　裴洛斯微微皱着眉头，用几秒钟时间思考了自己该怎么回答：
　　“……我对此不发表意见，大小姐。”
　　“真的吗？裴洛斯将军。你知道吗？爸爸曾向我提起过你。”
　　“……”
　　裴洛斯没有说话，但表情有所变化。
　　这也让米璐肯定了，他的确是在拉汶亚军队服役多年的老兵。
　　“你的指挥能力十分出众，又有着绝对的自律和纪律感。爸爸一直觉得，你会和约伦·暗石一样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只是没想到，我这次回来，还要跟你刀兵相向。”
　　“约伦·暗石？”
　　听到约伦·暗石的名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他现在在大小姐您麾下吗？我还以为他还在拉汶亚卫队里呢。”
　　“你们认识？那就太好了。他是爸爸派给我的人，我弟弟当然不可能容得下他在卫队里。他现在正在屏海城南边的岛上经营一支独立舰队，继续为我效忠——而非把刀刃对准我。”
　　裴洛斯微微弯下腰：“……很抱歉，大小姐，我没有其它选择。”
　　“我知道，裴洛斯将军，我也不怪你。能否告诉我，银钩堡的主人是怎么想的？”
　　“男爵大人只是在接受来自拉汶亚城的号召，和我一样。”
　　“那现在呢？你们还要跟我作对吗？”
　　“我们不打算如此。如果大小姐您不继续追击，我会很快收兵回去， 银钩堡的军队在这里已经损失太多人了。我看到您收容了一些伤兵，他们……”
　　“放心，我会治好他们，毕竟他们也是我的臣民。”
　　“……？”裴洛斯惊讶地看着米璐，奇怪于她和传闻中行事风格的不同，“大小姐，比起您的弟弟，您更像是拉汶亚的主人。”
　　“这也是我希望你能站在我一边的理由，裴洛斯将军。我不会进攻银钩堡，如果战争继续下去，银钩堡也能独善其身——但在其他地方呢？淬锋城，安纳尔，还有拉汶亚城……每发生一场战斗，都会有成百上千的拉汶亚人为之丧命。”
　　“这些死亡没有任何意义。”
　　“是的，没有任何意义，但我弟弟不可能因为顾虑这个，就乖乖从位置上下来。”米璐摇摇头，叹了口气，“反过来想，裴洛斯将军，如果你的军队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就能更快地将我的弟弟从拉汶亚城堡里赶出来。这样一来，各地的战斗和损失都会少上很多。”
　　“我不能作出决定，大小姐。”
　　“你在害怕？”
　　“并非如此。我不希望这场战争再继续下去，但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大小姐您。我无法作出决定的理由是，我只是银钩堡军队的将领，而非他们的主人。”
　　“那，谁是他们的主人？”
　　“是……”
　　裴洛斯有一个几乎能脱口而出的答案，但在说出来之前，他突然反应了过来，那个答案并不是原则上最正确的，也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最务实的。
　　“理论上是您，卡斯缇亚大小姐。”
　　“那不就行了？帮帮我吧，裴洛斯将军，拜托了。让这场战争早些结束，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爸爸的愿望。如果你担心银钩堡的城主对你的行为有所指责，我会为你辩解，并在之后给你表彰。”
　　“……我明白了。”
　　或许是真的被米璐的理论所说服，又或许是米璐真诚的目光打动了他，这次，裴洛斯在思索之后，没再推脱拒绝。
　　“大小姐，我个人同意您的建议，但我希望回去讨论一下。”
　　“去吧，我等着你的回答。”
　　有了裴洛斯的这句话，米璐没再强留了。
　　用同意的拉汶亚军队礼节向他回了个礼，米璐让手下让开道路，把裴洛斯送出了防线。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拉夏有些不太放心：
　　“头儿，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万一他回去之后直接退走，或者只是把这当成缓兵之计，那……”
　　“不会的，我看人很准。”
　　米璐摇摇头，打断了他。
　　两秒钟后，她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真的是我看错了……那我也不在乎。”
　　……
　　米璐自己看人的准度可能有待商榷，但系统从来不会看错人。
　　在她和拉夏防线上等了两小时后，回去营地的裴洛斯果然带着几名军官，重新来到了这里。
　　这些军官里有一名魔法师，知道法师厉害的米璐对他特别在意，但看到他没有尖耳朵，也没随身带法杖和水晶，米璐也没有将他拒之门外。
　　将几人放进防线后，米璐拉出几张防线士兵用来休息的椅子，让他们坐了下来。
　　“看来，裴洛斯将军已经有结果了。”
　　“是的，卡斯缇亚大小姐。经过商讨，我们愿意带领军队加入大小姐您的麾下。不过，我们在刚才的战斗中有所损失，需要一段时间修整，短时间内，我们可能无法投入作战。”
　　“这点无妨，裴洛斯将军能带人弃暗投明，对我和爸爸都是一种安慰。”
　　坐在几人对面的少女微笑着，毫不吝啬对他们的肯定。
　　剩下的银钩堡援军还有四千多名步骑兵。这支部队占了整个银钩堡军队的大半，放在光辉王国的哪里都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如果他们卖力参战，米璐可以省不少心。但就算他们不实际投入战斗，她也绝对不亏。
　　比起这支军队所提供的战斗力，银钩堡军队投降的宣传意义要大得多。在离拉汶亚这么近的距离上出现这种事情，不但会让收到求援信息、但还没出兵的拉汶亚领各城好好掂量掂量，也能让拉汶亚城感觉到自己已经四面楚歌。
　　这个消息一旦传开，绝对会让拉汶亚城内人心思变——不止是平民。军队，官员，贵族都会好好想想，如果继续跟着她的弟弟死硬下去会迎来什么。
　　她越是给拉汶亚压迫，就越是在为和平解决提供条件。
　　当然，光靠这个，她只能寄希望于运气——而运气这东西从来都不靠谱。
　　在让“战场起义”的银钩堡军队原地驻扎后，米璐重新关注起了剩下的两件事情。
　　法林·珀拉尔格的决定，以及淬锋城军队的动向。

第七十一章 玄学
　　现在的时间是3月12日，在这个点上，如果说米璐在拉汶亚北方收拢人心的行动是常量，那这两件事就是能快速推动事情进展的变量。
　　银钩堡援军指挥官给她带来了一支军队，但这支军队里，却没有一个是法林·珀拉尔格这种她弟弟的近臣。
　　现在的形势和一开始已经不同。米璐不但控制了拉汶亚以北的大片领地，还击败了银钩堡的援军。只要法林·珀拉尔格愿意在这种时候反水，她就有机会构成对她弟弟的致命一击。
　　至于和淬锋城援军的战斗——这对米璐和贝尔特同样重要。在南方各城静观其变，西线援军无力突破，城市内部又人心思变的现在，如果贝尔特·卡斯缇亚不想从自己的城堡里灰溜溜地撤离，那么，东线的战斗就将是他取胜的唯一希望。
　　虽然说，这个希望几乎渺茫到根本称不上是希望。
　　米璐根本不认为没有战斗意志、人数又有限的淬锋城援军能突破她的防线，但银钩堡军队的魔法应用毕竟给了她一个“惊喜”。即使她预计东线只会进行一场按部就班的防御战，她还是没有完全放心。
　　为了避免之后还遇到类似的事情，在等待法林给出回应和淬锋城军队到达的几天里，她主动找到了裴洛斯，让他将军队里的魔法师领队引荐给了自己。
　　银钩堡援军没有太多帮她出兵作战的意愿，但这种程度的帮助，他们还是十分乐意提供。
　　在米璐提出要求后的当天，裴洛斯就将他手下的法师领队送了过来。
　　“这位是？”
　　“我叫塞廷·梅纳尔，银钩堡男爵的法术顾问，也是银钩堡军队的法师领队。”
　　“原来如此……”
　　听到法师自我介绍的米璐点了点头。她在之前见过他：当裴洛斯答应投靠后，这个叫塞廷的法师曾陪着裴洛斯一起来过这里。当时，米璐还对他多有提防。
　　现在双方的身份突变，这个三十出头，留着马尾辫，一副浪子模样的魔法师反而比米璐还要适应这种变化。
　　“卡斯缇亚大小姐，我很荣幸能够得蒙您的单独召见。您的智慧犹如获得水晶之神的垂青，您的美丽更是让群星女神也为之动容。”
　　“……”
　　米璐扯了扯嘴角。第一次见塞廷时，这名法师只是对着她微笑，但没有说话。没想到，一开口，他就是个拍马屁的老手。
　　“谢谢，梅纳尔先生。”
　　“该说道谢的是我，卡斯缇亚大小姐，感谢您让我再次一睹芳容。我听裴洛斯将军说，您有和魔法相关的事情要找我？”
　　“没错，我——”
　　“卡斯缇亚大小姐，容我打断您一下。我知道您找我是为了公务，但在说出您的要求之前，请收下这个。”
　　塞廷的表现就像舞台上的夸张演员。在逾越地打断了米璐之后，他弯下腰，递上了一支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红色蔷薇。
　　如果是埃布尔郑重其事地给她递上一支这个，米璐会觉得他又在认认真真地向自己示爱。
　　可眼前的家伙一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处过的情人估计两手两脚也数不完。对女性送这种东西，估计也是习惯。
　　但对着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送这个……
　　别的不说，他还真是挺有胆子的。
　　“梅纳尔先生，这是什么？”
　　“一朵花，大小姐。不用担心，这只代表我对您的尊敬，其它什么也不代表。”
　　“那好吧，谢谢你的……”米璐停顿了一下，然后接过了花，“‘尊敬’。”
　　——噗。
　　不知道是不是被施了魔法，在米璐的手指触碰到花茎的一瞬间，整朵花忽然像泡泡一样噗的爆开，变成了一阵粉色的水雾。
　　在塞西尔那对粉色雾气有心理阴影的米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塞廷·梅纳尔，你在搞什么鬼？”
　　“这……大小姐，您被吓到了？很抱歉让您受惊了。”
　　“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叫卫兵了。”
　　“抱歉，抱歉。”塞廷挠着头，连声说着抱歉，“卡斯缇亚大小姐，是我冒昧了。这朵花是个没有任何危险性的小戏法，实际上，你可以把它当成美观，又便携的一次性香水。”
　　“……”
　　米璐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的确只是常见的香味，而非塞西尔用药时的那种诡异甜香。
　　“……这是个不错的戏法，但我不喜欢。”
　　“我记住了，大小姐，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的。呃……您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挥挥手打散绕在身边的浓烈香气，米璐捂着鼻子，问起了他自己关心的一个问题：
　　“梅纳尔先生，你手下有能把金属化为液体的法师，对吧？”
　　“看来，之前的战斗除了让我们记忆深刻，也让您记忆深刻。”
　　米璐没回答，只是用看白痴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让法师有些尴尬。
　　“好吧，大小姐，我就不说您不爱听的话了。是的，我这次的确带来了几十个法师，里面就有十名金属法师——但现在只有九名了。”
　　“那么，这九个人里，包括你吗？”
　　塞廷微一鞠躬：“在下也是其中一员。”
　　“那好。”米璐点点头，继续说道，“就如你所看到的一样，我对魔法没什么了解。除了让金属变为流体，你们还会什么招数？点石成金？”
　　“哈哈，大小姐，如果我会那招，也不会在军队里工作了。我会在银钩堡买一个顶大的豪宅，然后往里面塞满我喜欢的女孩。”
　　“也就是说，你们做不到把其它东西变成金子？”
　　“没错，大小姐。”
　　“但我听过一些传言——据说，金属法术能够将人变成金属。”
　　“如果是钢铁、青铜、黄铜之类的普通金属，我们的法术的确可以做到。只要操控魔法的力量够强，我们能和石化法术一样，将一些东西变成金属，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生物。”
　　“这种变化可以复原吗？”
　　“可以。准确来说，如果不加干预，任何这种变化法术都会在失去魔力供应一段时间后自动复原。考虑到您可能不知道一些魔法原理，所以我简单和您阐述一下：这种变化并不是真正的本质变化，而是一种靠魔力维持的‘模拟态’。换句话说，当一个人被变成了黄铜之后，他看上去是铜像，摸上去是铜像，甚至能像铜像一样抗揍，但实际，这一切都是魔力的结果，而非他永久发生了变化。”
　　魔力拟态——米璐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从黑知更鸟的介绍里，她就从魔法原理一章中见到过这种词汇。
　　按照介绍，所有的魔法都不是元素本身，而是魔力形成的拟态。
　　但哪怕知道这点，她还是有些难以理解。
　　魔力这种万能的“模拟器”，难道除了模拟固态和等离子态物质，还能实质上的模拟某种“认知”？又为什么，它能拟态常见矿物，却无法拟态人类意识里的贵金属？
　　越去想，她就越觉得这东西很玄乎。
　　相比起细究，“是神在决定这一切”反而是一个最直截了当的世界观解释。以至于让米璐都觉得，这个世界的多神信仰还真的有些合理了。
　　“你的意思是说，把人变成黄铜只是一种障眼法？”
　　“不，卡斯缇亚大小姐，我刚才说了，只要有魔力持续维持这一法术，这种转变是真实的，真实到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如果不是金属化法术会在没有魔力供给后自动解除，人们甚至意识不到这是一种魔力拟态。不过容我声明一点：‘魔力拟态’目前也只是一种学院派假说，有些人怀疑它，可除了无凭无据的怀疑，他们也找不到比它更好的解释了。”

第七十二章 失踪的塞西尔
　　“原来如此。就我替你总结一下。你们能通过法术把人，或者其它东西变成金属，但需要持续输入魔力来维持。如果魔力中断，他们就会变回原样？”
　　“没错。”
　　塞廷拍了拍手，向米璐投来了一个欣赏的目光，完全不在乎这种欣赏在任何人看来都有些廉价。
　　“卡斯缇亚大小姐的理解能力很强，明明对魔法一无所知，却能很快弄懂我的意思。”
　　“……”
　　米璐皱着眉，没对他的话发表评价，而是继续问出了自己的其它问题。
　　“那如果在这期间，有人对金属化了的生物造成伤害呢？”
　　闻言的魔法师微张着嘴，表情显得有些夸张：
　　“大小姐，你问出了一个金属法术系的经典问题！呃——经典的意思是，几乎每一个见过金属法术的人都会这么问——事实上，您所说的这种实验历史上已经进行过了几千次，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如果在金属化状态下受到攻击，比如被掏空肚子，或者敲去半个脑袋，这些伤害将会在法术解除后留存下来，并反馈到原本的物质上。”
　　“要是反过来呢？”米璐举起右手，晃了晃，“比如，我将一个手臂受伤的人变成铜像，然后用黄铜打成的手臂给他接上去，等魔法结束后，他会痊愈吗？”
　　“您真是奇思妙想，大小姐。虽然这还是个经典问题，但能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只有之前的十分之一——我知道您的仁慈意愿，但很可惜，金属法术不是治疗神术。在按你说的这么做之后，金属仍是金属，而骨肉仍然是骨肉。”
　　“……我大概明白了，谢谢你的解答。”虽然塞廷的说话方式总让人觉得他在阴阳怪气自己，可在听完他的解释后，米璐还是点点头，道了声谢。
　　“不客气，卡斯缇亚大小姐。您问这个，是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不，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如果你们是我的敌人，我该怎么做。”
　　“您已经演示过了。用您的飞天机械鸟射出爆炸物，把我们砰地一下送上天。”
　　“我当时没有其他办法。如果不那么做，你们只会在接下来的冲锋中死更多的人。”
　　“我能理解，卡斯缇亚大小姐——老实说，我也不在意到底死多少人。除了这个，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
　　米璐见过漠视生命的人不少，眼前这个一脸玩世不恭的魔法师甚至还没有塞西尔带给人的危险感更足。
　　至于她的问题，当然不止这一个。
　　“梅纳尔先生，除了金属转换法术外，那种将固态金属变成流体的法术又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一种模拟？”
　　塞廷摇摇头：“不不不，大小姐，和大部分法术一样，这种纯粹的形态转变并不是魔力。在这期间，魔力起的只是一种触媒作用——当然，这和之前一样，也是一种猜想。在此之上，我还有一个比较私人的猜测：或许魔力本身不是触媒，而是在模拟一种能把金属变为液体的触媒。”
　　“哦？”被这个想法有所启发的米璐眨了眨眼，“我对此不了解，但我觉得，你的猜测的确有道理。”
　　“啊哈，谢谢您的肯定，卡斯缇亚大小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向别人分享知识更有意思的事情。”
　　“我的问题已经问完。梅纳尔先生，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如果还有事情，我会找你的。”
　　“遵命。”
　　下完逐客令后，米璐本以为塞廷·梅纳尔会跟她继续鬼扯两句，没想到他倒是十分配合。弯下腰，这名法师领队恭敬地退了出去。
　　这些金属法师在战斗中攻防兼得，能起不少作用。尤其是在渗透作战中，一个能把金属安静地化为铁水的魔法师用途很大。
　　为了将他们捏在手里，米璐单独将这支法师留在了自己的阵地里。梅纳尔对此表现得很乐意，裴洛斯·炎血也没有拒绝。
　　几天之后，眼看时间到了的米璐联络了一下塞西尔，准备问问她的手下和法林·珀拉尔格见面的情况，但让她奇怪的是，塞西尔没有回应她的任何联络。
　　这让她有些担心，可此时，淬锋城的军队已经逼近了她在拉汶亚城东边的防线，她也没有功夫再回一趟糠草镇。
　　为了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联系了守在铁矿的米蕾卡，让她去糠草镇找到哈纳尔，帮忙确认塞西尔的情况，并在忐忑的心态中等待起了东边的战斗结果。
　　她很难说清楚这种忐忑是因为塞西尔，还是因为和淬锋城军队的战斗。但当她收到军队已经击溃淬锋城援军的消息后，她心里的石头并没有放下来多少。
　　“已经拿下了？”
　　“是，头儿。”
　　通过无线电，东部阵地的黄铜义勇军兴奋地向米璐报告了战况。
　　东线的战斗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前来支持她弟弟的军队不是哪个都像银钩堡那样敬业。
　　从淬锋城来的部队只有三千多人，其中的步兵还有一半是后勤部队。在来到由一千银钩堡守军和五十名黄铜义勇军驻扎的防线前后，他们只是试探性地用几百人发起了一次失败的冲锋，便屁滚尿流地退了回去，一直往回跑了好几十公里——如果他们进军时有这个速度，他们五天之前就应该已经来到了防线。
　　不管是从他们的攻击态势，还是从他们近乎一触即溃的士气，米璐都可以肯定，这只是一只地方领主用来给她弟弟做做样子的鱼腩部队。
　　现在，拉汶亚东西的援军都已断绝，只要这个消息传进城里，她弟弟就会不得不做出自己的选择。
　　米璐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可以他的卑劣性格，他肯定不会在拉汶亚城堡摆下堂堂之阵，和米璐打场最终决战。只要拉汶亚卫队在接下来的城防战中失利，他【肆叁五】有九成的可能性会选择丢下责任，先跑为上。
　　米璐猜到了这点，就要为这点做点准备。
　　她对他弟弟不是非杀不可，可如果要巩固自己之后的统治，她就必须抓住这个欺世盗名的前领主，给他一个教训。
　　从拉汶亚城往南只有一条大路，如果她的弟弟想要逃跑，必然会从这条路出逃。
　　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了会儿地图，米璐准备叫来拉夏，让他带着一支黄铜义勇军潜入拉汶亚城周边，准备截击她的弟弟。但在叫他之前，少女又踌躇片刻，停了下来。
　　米璐对她的计划没什么要更改的，只是，有件事情让她有些心乱如麻，难以组织起心情去向部下细致地部署任务。
　　——塞西尔那个家伙，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是去翠石堡了，偷偷藏起来了，还是……被什么人抓走了？
　　米璐不太想去往不好的方向想，可以塞西尔的身份，她突然失踪，绝不会是有哪里来的老朋友请她出去春游。
　　塞西尔是不是有危险？不一定。可如果是她自己离开的，她在离开之前又为什么没有联系自己？
　　想到这里，米璐有些生气，又不知道把气撒到哪里。
　　她也不能保证真的是塞西尔在捉迷藏。如果她真的遇到麻烦，被人绑走了呢？那自己肯定要去救她。
　　“……”
　　坐在接着车载电源的电台前，她连续重复了几次拿起话筒，又放下话筒的动作、
　　她拿起话筒，是想问问米蕾卡情况到底如何了。她放下话筒，则是因为她很清楚，米蕾卡收到她的命令不久，肯定没有搞定。
　　在等待的时候，这种小动作至少能给她一点心理安慰。
　　米璐一直在电台前坐了半个小时，直到快被心里的担忧压得喘不过气，她这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出了这间松籽堡守军临时搭在这里的帐篷。
　　外面的冷风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尽管还是对塞西尔很担心，但知道不能因此耽误其它事情的少女还是叹了口气，按捺下心中不安，叫来了自己的突击队长。

第七十三章 《学会放下》
　　从一开始，米璐让黄铜义勇军训练的主要科目就是特种作战。即使是在四个军团满编之后的现在，他们也是米璐手下最精于使用热武器和现代化战术的一批人。
　　和米璐这种“外来者”不同，土生土长的出身，再加上在暮辉领边防军的军旅经验，让他们在光辉王国境内的任何一片土地上都能妥善执行任务。
　　“头儿，有什么新任务？”
　　收到米璐的召唤，正在和同侪喝酒的拉夏没有拖延，迅速赶了过来。
　　“情况是这样。”
　　看了眼走进帐篷的突击队长，米璐平复了一下心态，跟他说明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我收到了来自东边的消息：就在今天，我们在那边的部队已经击退了淬锋城来的援军。现在，我们对拉汶亚城已经是三面包围的态势。虽然我们无意进攻，但他们的部队也肯定出不来。”
　　米璐的话让拉夏的眼睛有些发亮。
　　作为在加入米璐之前就有过实战的边防军官，他对一场荣耀的攻城战很有期望。听她提起这个，他忍不住兴奋地接了上来：
　　“头儿，也就是说，现在该攻打拉汶亚城了？请把突击任务交给我，我和我的弟兄们第一个上。”
　　“我正在准备对拉汶亚城的攻击，不过……”米璐看着跃跃欲试的突击队长，继续说道，“我给你们的任务不是冲在最前面，那对你们是一种浪费。”
　　“啊？”闻言的拉夏怔了怔，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所以头儿，我们接下来又得和这次一样，隔着一公里的距离在后面抠抠扳机？”
　　“不，你们这次的任务也不是火力支援，我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和你的弟兄。”
　　“您指的是？”
　　“我的家事。”
　　米璐和贝尔特·卡斯缇亚上次见面还是半年多前，他把自己丢到地牢里的时候。
　　如果说老伯爵给米璐留下的东西还让她有些触动，那对她的这个弟弟，她心里除了讨厌，没有任何感情。
　　不过，她现在已经接受了米璐·卡斯缇亚这个名字——连带着接受的，还有这位大小姐的社会身份。
　　从这点上来说，虽然她的行为在几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搅起了风波，可用“家事”来形容，也不算为过。
　　“您是说，关于您弟弟的事情？”
　　“嗯。”
　　拉夏领悟得很快；如果是平时，米璐会因为自己和部下的默契而感到高兴。但现在心里惦记着人，她脸上也实在扯不出半点笑容。
　　“我熟悉我弟弟的性子，一旦拉汶亚城出现守不住的迹象，他肯定会弃城往南边逃跑。我不可能让他逃到哪座城里，再纠结一批军队和我作对，所以，我要你带着几十个人提前在城南找地方埋伏，一旦我弟弟逃走，我在城里的间谍便会告诉我，然后……”
　　“然后您会把情况转告给我们，而我们则会帮头儿您抓住您的弟弟。”
　　“没错。”
　　米璐点点头，伸手指向了放在帐篷角落的一堆设备物资。
　　“临走前带上这些通讯设备和发电装置。等你们找到埋伏地点后，记得尽快通知我，并随时留一个人保持和我的联络。”
　　“明白，头儿。我们现在就动身？”
　　“不着急，你先和这里的黄铜义勇军做个简报，然后好好休息一天。几天之内，我不会向拉汶亚城出兵的。”
　　“是，头儿！”
　　收到自己新任务的拉夏还没出动，就已经有了股摩拳擦掌的干劲。
　　冲着米璐敬了个笔挺的军礼，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这里，准备去召集阵地上的其它黄铜义勇军，布置任务。
　　“呼……”
　　看着拉夏离开，交代完任务的少女呼了口气，坐回了有些冰凉的椅子上。
　　坐了没几秒钟，感觉心里坠着什么东西的少女又站起身，走到电台前，调到了和塞西尔联络的私人频道。
　　“塞西尔，你在吗？”
　　理所当然的，那边没有任何声音。因为电磁环境过于干净，甚至连白噪音都几乎听不出来。
　　“哎。”
　　轻声叹了口气，米璐把话筒重新放了回去。
　　就像人人都会幻想能知道自己遗失物品的位置一样，她现在很希望自己能给塞西尔做个标记，这样就能在地图上看到那家伙到底在哪里。
　　可惜，就算是系统，也没这个功能。
　　如果现在有人能和她聊聊也好，可图娅不在这里，埃布尔也不在，除了手下的士兵，整个阵地上都没有一个能跟她说话的人。
　　实在不想就这么闷着，米璐干脆找到了远在翠石堡的人工智能。
　　“绿松石，你在吗？”
　　绿松石的回答只延迟了不到一秒：
　　[肯定。绿松石说过，绿松石随时都在]
　　“你和西格娜混得还好吗？”
　　[按部就班，靛青王国给她派的人能力一般，但至少不会把事情弄砸]
　　“那就好……”
　　[有什么要绿松石做的，或者有什么要问绿松石的吗？]
　　“不，没有，我只是单纯想找个人说说话。”
　　[无聊了？]
　　“没有，只是不开心。”
　　[睡不着？要绿松石给你唱摇篮曲吗？]
　　“……不，是塞西尔突然不见了。”
　　[这对你的任务有影响吗？]
　　“当然……！”只是在心里说话的少女说到这个，差点真的喊出声来，“当然有，她毕竟是我的女朋友。”
　　米璐发完这条信息，有些懊丧地趴在了桌子上。
　　她不太想承认，可也许是身体原因，她现在和一个真正的女孩子没什么太大差别——即使是她最不愿意这么说的情绪上也是如此。
　　米璐本以为绿松石会和以往一样，没好气地嘲笑她的“纯情”，或者机械化的表示这对任务依然没有任何影响。
　　但这种时候，强人工智能还是明显表示出了和单纯程序的不同。
　　[如果是这样，绿松石有必要对你提供协助]
　　“真的？你能帮我？”
　　[肯定]
　　“能帮我在地图上定位出塞西尔的位置吗？”
　　[否定，绿松石无法做到这点]
　　“那，至少告诉我她现在安不安全。”
　　[否定，但绿松石有另外的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接下来将为你朗读联盟知名心理学家所著的《如何学会放下》。序言——]
　　“绿松石……停下。”
　　米璐不知道绿松石是真的觉得这是个解决办法，还是在故意逗她乐。
　　可在现在这种时候，米璐根本听不进这种东西。
　　[收到，中止朗读]
　　“……算了，我都忘了你只是个人工智能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联络先中止了。”
　　[收到，不过绿松石还有话说]
　　“什么？”
　　[绿松石刚才的‘否定’中有一个是虚假的。不用担心，塞西尔·珀拉尔格现在很安全]

第七十四章 不完全信任
　　“你说的是真的？”
　　绿松石的话让米璐都没心情责怪她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虽然绿松石的性格和给出的建议都有点怪怪的，可她应该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两次捉弄自己。
　　“绿松石，你真的知道塞西尔在哪？”
　　[当然，绿松石今天早上在翠石堡见过她]
　　“她在干什么？”
　　[不知道]
　　米璐紧紧追问着她：“那她在哪你总知道吧？能不能告诉她，让她回应一下我？”
　　[否定。绿松石是在路上遇到她的，她没有发现绿松石，绿松石也没有打招呼，所以不知道她到底要往哪里去]
　　“……好吧。要是你再见到她了，记得告诉她我在找她。”
　　[肯定，绿松石会照做的]
　　“谢谢。”
　　断掉联络后，米璐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
　　她有些庆幸自己能想起来和绿松石交流——这种时候，她的话简直就是颗定心丸。
　　虽然现在仍然联系不上塞西尔，但知道她没事，米璐心里多少也放心了点儿。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按自己说的派人了过去，法林·珀拉尔格给的回应又是什么。
　　“头儿！”
　　也许是个巧合，米璐刚从不安中缓过来，刚离开没多久的拉夏便又跑了回来。
　　他的肩膀和头发上都落着雪花，看上去还没来得及回一趟他的帐篷。
　　转过头，恢复干劲的少女有些奇怪的望向了去而复返的突击队长：
　　“怎么了，拉夏，还有什么刚才忘记问了的吗？”
　　军官摇摇头，用大拇指朝后指了指外面：“不，不是，头儿。是我在路上遇到裴洛斯将军说要见你，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啊……？让他过来吧，”
　　米璐愣了愣——她不知道裴洛斯这种时候来找她的目的是什么。
　　不过，出于对现阶段盟友的尊重，她还是点了点头，让拉夏将他引了进来，同时也乘着这段时间整理了一下刚刚被她自己弄乱的头发。
　　等裴洛斯进来后，她看到的已经是一个表情沉肃，正襟危坐的大小姐。如果没听到她刚才的自言自语，不可能有人知道她五分钟前正在担心什么。
　　“卡斯缇亚大小姐，银钩堡军团指挥官裴洛斯·炎血向您报到。”
　　“请坐，裴洛斯将军。”
　　裴洛斯表现得很正式，但米璐不太习惯让人干站着听自己“训示”。
　　在让裴洛斯在长桌对面坐下后，米璐冲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说明自己的来由。
　　“卡斯缇亚大小姐。”裴洛斯用一个明显的思考动作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我这次来，是基于一些我手下军队的现实情况。”
　　“有人反对你的决策吗？”
　　“不，大小姐，没有人公开反对我的决策，但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首先，我要向您请罪。”
　　裴洛斯话一说完，突然撩起罩袍，在米璐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米璐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可还是走了个程序，迅速把他扶了起来：
　　“裴洛斯将军，有什么麻烦可以直说，不用这样。”
　　“我的请罪并非是因为什么麻烦，而是我对您有所欺瞒。这几天我一直没有告诉您一件事：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将我领军加入您麾下的事情告诉银钩堡的男爵大人。”
　　“噢？”米璐的心思都放在拉汶亚和淬锋城军队那儿，这几天倒是没怎么注意这个，“为什么？裴洛斯将军，你是觉得他会反对这件事吗？”
　　“我不敢肯定男爵大人会不会反对，但如果他暂时选择了不太明智的立场，这对我和我的士兵都不会是好事。所以，我将这件事情暂时隐瞒了下来。”
　　“能说说原因吗？”
　　“是，大小姐。您应该知道，从出发到现在，我们的补给一直由从银钩堡来的运输队维持，如果我公开宣布投入您的麾下，不管男爵大人心里如何作想，在表态上，他恐怕都要立刻断绝我们的补给，逼迫我们继续进行任务，或者至少是撤回银钩堡。”
　　米璐摆了摆手：“这点不用担心，我在黑薯村和马蠓镇囤积了大量救济民众的粮食物资，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们的车队可以继续为你们提供供给。或者干脆点，你们直接驻防到马蠓镇，既能保护逃离我弟弟暴政的民众，又能就近获得补给。”
　　“这……”
　　裴洛斯犹豫了一下。
　　就是这个瞬间，米璐看了出来，他所担心的并不光是这个。
　　果然，在迟疑几秒后，这名年近四十的银钩堡军官继续说出了他的另一个担忧：
　　“卡斯缇亚大小姐，除此之外，我还有些担心我手下士兵和军官们的家人。我相信男爵大人能理解形势，但银钩堡有忠于您弟弟的监察官在，如果他藉叛变为由惩罚我手下的亲属，军队里的军心恐怕很难稳住。”
　　“嗯……”
　　要是米璐混乱邪恶一点，她应该巴不得银钩堡那边赶紧绞死几个援军军官的家人，好让他们与银钩堡和她弟弟反目结仇，彻底倒向自己一方。
　　但她毕竟做不出那种事情，这个问题也就必须要纳入考虑。
　　“裴洛斯将军，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
　　裴洛斯连说了两个理由，可米璐清楚，这还不是他的全部想法。
　　站在他的角度，这种不公开宣示效忠的行为实际上也是给他们自己留了一手。
　　虽然银钩堡援军投降的消息已经在米璐的授意下由“天马”迅速传入了拉汶亚，但裴洛斯·炎血和银钩堡男爵目前都没有出面公开宣称这点。
　　万一米璐失败，没有名义上公开投靠她、也没有和拉汶亚卫队交战的银钩堡军队就能借此作为挡箭牌，躲过她弟弟的追责。
　　米璐知道这点，她也相信裴洛斯绝对不会没想到这点，但看着眼前的军官，她还是没有出言点破。
　　如果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可能基于血缘、情爱、善意或无私，那么政治上的信任，则完全基于实力——不管在哪都是如此。
　　裴洛斯的这个做法是一种对她不完全信任的表态，不过却对大局没什么影响。
　　她本身就不会把进攻拉汶亚的时间拖得太长，在这段时间里，这支银钩堡军队能维持现状，就是她心里最好的结果。
　　“卡斯缇亚大小姐，您是有什么难处吗？”见米璐沉吟着没有回答，裴洛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不。”已经作出决定的少女看着他，摇了摇头，“裴洛斯将军，我理解你的决定，我只是希望，你的保密工作能做好一点，不要让补给队的人发现这件事了。另外，你最好也小心一下从拉汶亚出来的魔法信鸽。”
　　“这点自然，大小姐。感谢您能如此理解我们，既然您已经点头，我这就按您说的去办了。”

第七十五章 截单
　　裴洛斯这次来找米璐本质上是在跟她提条件，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也等于他没有考虑再次反水。
　　眼下，银钩堡和淬锋城的援军都已经被击退，她接下来唯一的目标，就是全力解决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拉汶亚城。
　　但在决定到底该怎么下手之前，她还是需要知道法林·珀拉尔格的回应到底是什么。
　　米璐和塞西尔说过自己的打算，塞西尔也知道法林·珀拉尔格的决定对她很重要，所以，如果塞西尔去翠石堡是出于自愿，那她肯定会在糠草镇留下人，告诉米璐那次见面的结果。
　　为了确定自己的下一步决策，在略做思考后，米璐决定亲自去一趟糠草镇，拿到法林对她通牒的回应。
　　至于阵地这边——拉夏领了任务要去南边埋伏，所以米璐只能将这里的防务交给了松籽堡守军的副官。
　　他是米璐的军团属下，忠诚方面不用担心，就是脑子可能没拉夏那么能转。好在这里除了他，还有整整一千名士兵和几十个忠心于米璐的手下，哪怕银钩堡的军队要惹麻烦，他们一时半会也镇得住。
　　翌日清晨，在阵地上做好了收尾工作后，米璐爬上装甲车，独自返回了糠草镇。
　　除了路面上多了层被马蹄和鞋子践踏得发黑的积雪，糠草镇和她第一次来时一样，充满了普通小镇的生活气息。
　　由于米璐委托哈纳尔在这边进行的采购工作，这里的人口甚至还比去年多了很多。有着白金玫瑰的信誉做招牌，附近的大批商人、劳工、粮食贩子和小煤矿主都聚集在了这里，准备和哈纳尔进行大宗买卖，或者在这种买卖里找点事做。
　　米璐心里有事，加上她是独身一人，所以也没太去关注镇上外来者的情况。回到镇子后，她没去别的地方，直接披上斗篷，步行前往了塞西尔的住所。
　　塞西尔的房子大门紧闭，但让米璐惊讶的是，她的屋子前居然拴着她的那匹青骢马。
　　莫非，塞西尔已经回来了？
　　糠草镇离翠石堡不算太远，如果赶得紧，一天一夜的确足以从那边过来。只是，因为之前有些不太好的预想，米璐还是没太敢肯定这件事。
　　抱着疑惑和忐忑，少女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咚咚，咚。
　　屋内有人，而且那个人没让她等太久。
　　听出了她敲门的手法和力度，房子里的人连猫眼都没拉起来看一眼，便快步走到门边，径直打开了房门。
　　“……”
　　出现在米璐面前的塞西尔——好端端的塞西尔。
　　血红的斗篷，金色的长辫，圆圆的金属眼镜，还有那副永远挂在嘴角，仿佛一成不变，又诡谲莫测的笑容。
　　塞西尔微笑着看着米璐，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她对自己有多担心：
　　“亲爱的，回来看我了？”
　　“……进去说。”
　　米璐很想瞪她一眼，可还是没当街在外面说太多。
　　看了看旁边投来好奇眼光的路人，她闪进屋内，关上了门。
　　在她进门后，灵猫迈着轻盈的步子照例走向橱柜、想要给她泡杯茶，但却被米璐从后面一把抓住了手腕。
　　“米璐？”塞西尔顿住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你昨天人呢？”
　　“我去翠石堡了。”怔怔地看了米璐两秒后，塞西尔迅速从她的眼神中领会出了她现在的情绪，“亲爱的，你担心我了？”
　　“废话。”
　　米璐轻哼了一声，说话没好气，动作也没好气。
　　用少见的主动动作将塞西尔一把扯到身前，米璐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压在了墙上。
　　被突然这么对待的灵猫没有反抗，只是弱弱地看着米璐，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地抿了抿嘴唇。
　　“米璐，你生气了？”
　　“我只是很担心。”
　　“放心，亲爱的，我没有跑去和洛洛米睡。”
　　“……我说的不是这个。”米璐并没有被塞西尔的玩笑逗笑，而是依然严肃地看着她，“我是害怕你又和上次一样，被不知道哪来的小喽啰给抓了。”
　　“是吗？对不起……米璐，我不是故意的。”
　　让灵猫示弱很难。
　　她的笑容看上去仿佛在被动地勾引所有人，但即使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她也只会被激起凶性，而不会像米璐一样保命要紧。
　　但此时此刻，她道歉的样子很像个觉得自己做错事了的小孩子。
　　看着塞西尔这副可怜模样，就算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米璐也生不起气来。
　　“塞西尔，以后能不能再别这样了？就算要出去，你至少让我知道你去干什么，安不安全。你再怎么说也是毒蛛的首领，这种事情，不应该我来教你。”
　　“我知道，米璐，我只是单纯觉得翠石堡不会有什么东西威胁到我。”
　　“‘翠石堡的水很深’这种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未来的拉汶亚女伯爵当恋人，我还担心什么？”
　　塞西尔用勾人的眸子看着米璐，狡黠地笑了笑。
　　“好啦，别生气，米璐，我只是逗你的。我在翠石堡安排了护卫，除非真的做好和你告别的准备，否则，我才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说完，塞西尔捧着米璐的脸颊，凑上来吻了她一下。
　　一股干香草的香味随着她的动作在两人身边弥散，优雅，又带着点儿躁动。
　　“亲爱的，我答应你以后不再这样，你也别生我气了，好吗？其实，我这次去翠石堡是专门去帮你的。”
　　“帮我？”
　　“嗯——等着我。”
　　把消气了的恋人拉到沙发上坐好，塞西尔噔噔噔回到楼上，从卧室里拿出了一张信笺。
　　隔着老远，米璐就能看到信笺上的红色翠石领印章。
　　“塞西尔，这个是什么？”
　　“翠石堡领主签发的文书。拉汶亚和翠石堡上个月有一笔两千五百万克伦的大生意，我把它给搅黄了。”
　　“靠洛洛米？”
　　“没错~”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纸张，塞西尔在米璐身边坐了下来，“我觉得这能给你帮上忙，所以就去了——这笔生意是笔综合生意，包括毛皮、魔法水晶、还有一些拉汶亚的特产。拉汶亚的最后一批货在三天前送到，现在就等着翠石堡给钱。但在押送队出发前，我让洛洛米运作了一下，用‘拉汶亚局势动荡’的理由扣押了这笔货款。”
　　“也就是说，拉汶亚给了货，但是拿不到钱。”
　　“正是如此。”塞西尔邀功似地点点头，又补充道，“当然，是在你干掉你弟弟之前拿不到钱。等你成了拉汶亚的女伯爵，这笔钱自然会放行。”
　　塞西尔的话让米璐心中有些惊讶。
　　两千五百万克伦不是笔小数目，米璐也不可能冒着外交风险去拦截或袭击翠石堡派给她弟弟的押送队。
　　一旦这笔钱真的被送到了拉汶亚城，就算她弟弟只是给每个人发一千克伦，也能瞬间召集起上万名死士，更别说他还可能用这些钱来强化法术部队了。
　　米璐在翠石堡没什么情报基础，松鹭箭团的主要研判目标又不是这个，所以，在塞西尔告诉她之前，她对此事并不知情。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塞西尔，帮她解决了桩麻烦。
　　“谢谢，塞西尔，这的确对我们帮助很大。不过洛洛米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简单，用即将赴任的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的前景。”
　　塞西尔脸嘴角带着笑意，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米璐的胸口。
　　因为穿着内衣，米璐的胸部显得很有弹性——这让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亲爱的，还生我的气吗？”
　　“不了。”
　　“那……”塞西尔凑了上来，将鼻子贴在少女的锁骨处，贪婪地吸了两下她身上的味道，“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我们就小聚一下吧？”

第七十六章 剑与盾
　　虽然牡蛎说话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早熟，但有些话她其实也没说错。
　　比如她在屏海城的名言：“正常人都做爱，不做爱的人才不正常”。
　　对亲热这种事情，每个正常人都有需求。米璐来这里不是专门为了和塞西尔约会的，但看到她好端端在这儿，又帮了自己一个忙，她也不介意和塞西尔浪漫一把。
　　当然，一码归一码，虽然在床上被弄得筋酥骨软，可她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
　　“对了，塞西尔，还记得我之前要你帮的忙吗？”
　　脸色微微泛红的灵猫坐在床边，拉着窗帘，晃荡着两条腿，眼含笑意：“我当然不会忘记，亲爱的。你让我派人去那个空地，等一个和我同姓的家伙，对吧？”
　　“嗯。”米璐点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样？有结果吗？”
　　“有——等等，我这就叫科莉夏过来。”
　　用一个热吻让米璐在卧室稍作等待后，塞西尔穿好衣服，离开房子，并在门口向一个手下叮嘱了两句。
　　十分钟不到，一身冒险者打扮，腰挎一把短弯刀的科莉夏就从镇子里的某个地方赶了过来。这个和米璐一起执行过肃清铁矿任务的姑娘看上去元气满满，见到米璐时，她也没有什么隔阂感。
　　“米璐小姐，好久不见~”
　　“好见不见，科莉夏。你们见到法林·珀拉尔格了吗？”
　　“嗯……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一个个子高高，看上去很刁钻的男人？”
　　米璐将科莉夏模糊的描述和法林对应了一下：
　　“呃，差不太多。”
　　“那就没错了。”得到确认的科莉夏撇了撇嘴——不是对米璐，而是对法林，“我和几个同伴按照灵猫的要求去了见面地点，并在那里见到了他。那个家伙当时带了好几个护卫过来，有好几个人还拎着专门用来对付兽人的带刺大铁棒！见到我们，他的那些保镖二话不说，拿起武器就要对着我们招呼，还好我反应快，说了米璐小姐你的名字，要不然，我的右臂肯定就被那东西打废了。”
　　“……那些人也太失礼了。辛苦你了，科莉夏。”
　　“没事没事~”
　　科莉夏摆摆手，对那场惊险的遭遇表现得并不在乎。
　　而听到法林·珀拉尔格特地带上了对付兽人的武器，米璐在担心科莉夏的同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想笑。
　　不过，看着科莉夏一副劫后余生的语气，她还是做好了表情管理，没有失礼地笑出声来。
　　“他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米璐·卡斯缇亚小姐。”
　　在米璐忍笑的时候，科莉夏顿了顿，从挂在腰带上的小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米璐。
　　“囔，就是这个。”
　　“谢谢。”
　　向科莉夏道了声谢，米璐接过信封，看了一眼。
　　信封上用花体字写着法林·珀拉尔格的名字。整个信封的火漆完好，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也并没有被汗水或者其它什么东西浸湿。
　　由于里面的内容比较重要，米璐没有现场打开，而是等到科莉夏离开后，这才用自己随身带着的猎刀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仔细检查起了上面的内容。
　　法林·珀拉尔格的说辞不能全信，不过，从他这封信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米璐之前的示威还是很有成效的。
　　在她连续拿下拉汶亚以北的几处村镇、并成功抓住了拉汶亚派过去的所有破坏人员后，法林·珀拉尔格已经十分明确地转变了自己的态度。
　　在信中，他先是照例用几百字的篇幅夸赞了一下米璐的英明神武，之后，他表示，自己愿意在五天后和米璐在马蠓镇见面。届时，他会按照米璐的需求透露一些关于拉汶亚城的消息，并和她商谈具体的合作条件。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空口白话，他甚至还在信件最后加上了一句附注，告诉米璐他会在这次见面中带上自己的投名状。
　　老实说，米璐猜不到法林·珀拉尔格会带什【叁五】么东西过来。可他既然是来谈条件的，这个投名状就肯定不会是她弟弟的脑袋之类的重量级礼物。
　　这封信的署名时间是两天前，按照上面的时间算，今天离法林约定的见面时间也就只剩下了三天。
　　这么短的时间，拉汶亚城根本做不了什么，所以这很明显不是什么缓兵之计，而是他真的想和米璐谈谈。
　　而他[沉稳]和[悲天悯人]的性格也从侧面佐证了他态度的真实性：米璐猜测，法林·珀拉尔格很可能是看到她弟弟已经大厦将倾，不愿意拉汶亚城生灵涂炭，所以才想通过出卖她弟弟的方式，让米璐用比较和平的方式拿下拉汶亚城。
　　他的这种诉求听上去过于正义，和他在信件与对话中表示出的油滑与奸诈差距很大。但系统既然这么显示的，就不会有错。
　　米璐甚至有个怀疑：可能这家伙骨子里其实是个好人，只不过因为要给她弟弟办事，所以才只能故意伪装出一副狡诈的模样。
　　这听上去很合理——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个装作好人的坏人，那为什么又不能有一两个装作坏人的好人呢？
　　“……”
　　摇摇头打消对法林·珀拉尔格本人的揣测，米璐叠好信纸，将它收进了口袋里。
　　塞西尔很清楚这封信里可能存在着什么内容，也知道它的重要性。
　　即使她和米璐关系亲密，在涉及到这些军政大事的时候，她也没有主动去询问信里到底写着些什么。
　　“塞西尔，我又得回去了……”
　　“没关系，亲爱的——我等你，一直等你。”
　　在和塞西尔继续腻歪了一下后，赶着时间离开的少女和塞西尔亲吻着告了别，塞西尔则给她塞了两对她从翠石堡带回来的耳环，然后目送着拿到情报的她离开了屋子。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米璐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不过温柔乡惹人依恋倒是真的。
　　塞西尔看她的目光柔情似水，她对塞西尔的感情也没有掺假。如果不是有事在身，她今晚真的很想和塞西尔一起睡。
　　可惜，她身上的多重身份拘束着她，让她不能随心所欲地去干那些遵从欲望的事情。
　　从糠草镇离开后，米璐甚至连回铁矿一趟的时间都没空出来，便直接驱车前往了位于对拉汶亚最前线的马蠓镇。
　　在这里，她曾经“拉汶亚魔女”的风评早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变成了“救济民众的拉汶亚圣女米璐·卡斯缇亚”。
　　米璐在此地进行的救济活动主要是基于战略目的，用来救济的钱又同样来自拉汶亚。因此，对于民众们因此产生的拥戴，她心里其实还有些不好意思。
　　但不管她自己怎么想，有一件事情都无可否认：不管是眼下，还是未来，拉汶亚民众的支持，都会是她慑人的利刃，坚实的护盾，也是她往后统治的牢固根基。

第七十七章 埃布尔的扈从
　　“米璐！你来了！”
　　见到米璐的车过来，出来迎接她的是已经把指挥部搬到最前线的埃布尔，还有在这里帮忙的图娅。
　　图娅看上去很想念米璐——她还没来得及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了图娅欢快的声音。
　　埃布尔的表现没有自家妹妹那么明显，可同样也对米璐的到来显得非常高兴。
　　为了加强马蠓镇的防御，指挥整个黑薯村卫队的埃布尔不但在这些天调了不少黑薯村卫兵常驻这里，还在这几天里从后方拉来了两门榴弹炮。
　　米璐不觉得拉汶亚卫队现在还有主动进攻马蠓镇的勇气，不过，对埃布尔防患于未然的态度，她还是十分欣赏的。
　　在米璐数日前挫败银钩堡军队的攻势后，埃布尔兄妹就已经通过无线电知道了前线的情况，可见到米璐，图娅还是好奇地绕着她，从她这里打听起了和那场战斗相关的事情。
　　被图娅笑容感染的少女同样带着微笑，绘声绘色地和她描述了当时的战斗——当然，也刻意隐去了其中的血腥部分。
　　当听到前线还有不少伤兵时，图娅主动提出了要去前面帮忙，但米璐不会让她以身犯险，自然没有同意这个要求，这还让图娅稍微有点扫兴。
　　“好了好了，我那儿都说完了。埃布尔，你们这边干得怎么样？”
　　“唔。”在旁边看着米璐和图娅交谈的埃布尔犹豫了一下，脸上略带难色，“米璐小姐，这里的一切都很不错。物资充裕，粮食足够，民众也很支持我们的工作。不过，随着我们在这里提供救济的消息越传越远，马蠓镇这儿的人口目前已经接近了两万……”
　　“两万？”
　　“嗯，这还是哥哥他分流了一部分人去后面的村镇之后的数目。”旁边的图娅眨眨眼，补充道。
　　“那被分流走的人数大概有多少？”
　　“五千人，这差不多已经是后面那些小村小镇的极限了。我已经把黑薯村卫队的大部分兵力都调来了这里，虽然黑薯村没人反对我们，但那儿的规模毕竟有限，地形又不便扩张。如果过去的人太多，住房会是问题。”
　　“马蠓镇的住房是怎么解决的？”
　　“我们用从周围临时砍伐的木头建了不少新房子，算是暂时能安置住这两万人。因为本地人和新来的流民都愿意帮忙，建立新街区的速度也很快。但如果人再多，我手上的卫兵可能就不够用了。”
　　“嗯……”
　　埃尔布的话引起了米璐的思考。
　　有着系统工厂提供的大批军火，再加上“魔钢生意”弄来的大笔资金，她现在的发展算得上顺风顺水。
　　可不管是系统还是金币，都无法直接变出人来。
　　以她现在这种对拉汶亚城还差临门一脚的情况，埃布尔说的的确是个很现实的麻烦。
　　米璐手上有几千个兽人。这些兽人足以让她在东部荒原纵横睥睨，却对这个问题派不上任何用场。
　　马蠓镇是米璐势力范围的最前线，即使排除她弟弟派出的间谍，前来这里寻求救济的流民们也成分复杂。两百人不到的黑薯村卫队想要管制两万人已是极限，然而，根据埃布尔的报告，前来这里的人并没有丝毫减少的态势。
　　面对这种情况，她要么赶在局势控制不住之前拿下拉汶亚城，要么就只能往马蠓镇增派人手。
　　出于稳妥考虑，米璐在想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后者，从相对次要的拉汶亚东部防线的松籽堡守军里抽调两百个人回来。
　　这些人没有黑薯村卫队那么令行禁止，但有着忠于米璐的基层军官把控，用他们执行一些治安维护任务应该没什么问题。
　　“埃布尔，我打算从前面给你派点人手回来——两百个够了吗？”
　　埃布尔在心里计算了几秒，点了点头：“米璐小姐，这些人眼下是够了。不过从前线抽人，我们不担心会被对方乘虚而入吗？”
　　“放心吧，我对拉汶亚军队的调动了如指掌。万一有情况，我也会事先进行准备。如果两百人够的话，我待会儿就去下命令。”
　　“好的，米璐小姐。我现在正需要人手，这算是救了急了。”
　　“你看。”就在埃布尔感叹的时候，米璐忽然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对他笑了笑，“埃布尔，别那么没自信。你现在不是很适应这个岗位吗？”
　　埃布尔苦笑了一下：“米璐小姐，你就别埋汰我了。我知道我的能力不足，所以只能拼尽全力，尽量不给你在后面添麻烦。”
　　“不，埃布尔，你做得很好，这点没什么好否认的。”认真摇了摇头，少女转过头，看向了旁边的图娅，“图娅，你说对吧？”
　　“嗯！”被问到的图娅甜甜地笑着，因为笑容眯起来的双眸中满是对哥哥的自豪，“哥哥做的真的很棒！而且呀，米璐，你知道吗？哥哥最近还有了一批自己的骑士扈从了！”
　　“真的假的？”
　　“米璐小姐，别听图娅那么说……其实都是些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才不是嘞。”图娅在哥哥鞋尖上轻轻踩了一下，反驳道，“他们也许是小孩子，但肯定不是在跟你过家家。我听艾文先生说过，他的扈从也是从不到十岁就开始跟着他的。哥哥你有这种吸引人的魅力，就算没有正式授衔，也算得上是个合格的骑士了。”
　　“我——”
　　“没错。”
　　没等埃布尔再说什么，米璐已经接上了图娅的话。
　　“埃布尔，别忘了，你是我的第一个骑士。如果你不足够优秀，那排在你后面的人就只会更差——这么一来，我的骑士团不就成了一群草包了？”
　　和米璐充满信任的目光对视了两秒后，年轻的剑士没有再回避少女的目光：
　　“……我明白，米璐小姐。我会努力的。”
　　“这才对嘛。对了，图娅，埃布尔的扈从里面有女孩子吗？”
　　“有啊有啊！有个很可爱的女孩。”
　　“哇哦，真的？埃布尔，那你可得好好把握。”
　　“咳咳……米璐小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图娅肯定听懂了。”和图娅交换了一个八卦的眼神，少女含着笑后退两步，扫了扫肩上的落雪，“既然两百人够用，那我就准备去调人了。对了，我要在马蠓镇留几天，等法林·珀拉尔格过来见我。埃布尔，能给我安排个房间吗？”
　　“没问题，米璐小姐。”
　　埃布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两秒钟后，听清楚米璐话里意思的他又询追问了一句。
　　“法林·珀拉尔格？那个负责追杀你的家伙真的要过来这里见你？”
　　“嗯。”
　　“米璐小姐，我不太建议你见他。我们在黑薯村见过他的一些手段，就算他来马蠓镇，我们也要担心他会不会对你不利。要不……你还是不直接出面，由我来去和他交涉吧。”

今日请假
　　有点事情赶不上！只能鸽一天了！抱歉！

第七十八章 双刃剑
　　埃布尔的提议其实很有道理——米璐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可她本身还是没什么战斗力，用来防身的东西也只有一把手枪、一个护符。要是被人破了这些防身道具，别人想怎么雷普，她都只能受着。
　　但她没什么战斗力，不代表她就没有办法提前做好预防。
　　系统提供的人物面板不但能让米璐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还能给她提供更多情报，让她精准分析出一群人的意图。
　　比如这次见面：如果法林·珀拉尔格带了人过来，米璐就能用系统查探对方底细，从他们的战斗力、阵营、性格等方面判断他们到底有没有危险性。要是法林带的只是些战斗力一般的普通随从，米璐算是他有些诚意。而要是他带的是些阵营属于[拉汶亚卫队]或[暗榕教团]的杀手，那米璐面都不会跟他见，便会让埃布尔带人暴力控制住他。
　　当然，反过来说，如果法林·珀拉尔格胆敢一个人带着投名状过来“单刀赴会”，米璐也不会胆小到缩在后面，不敢跟他面对面。
　　在战斗力上，法林·珀拉尔格其实和米璐一样，都属于“色厉内荏”的那种。
　　他上次之所以能够从兽人手里逃离，全要仰赖他队伍里的那位传送法师。在没有帮手的情况下，法林本人的战斗力只有10点，和米璐第一次遇到的埃布尔时他的战斗力差不多。在他没带武器的情况下，就算米璐的身体素质要比男性弱，也不会没有还手之力。
　　“那个，埃布尔。”
　　米璐的心里有了安排，不过对于埃布尔，她还是需要想个说法。
　　如果光用“我看人很准”来说服他，担心她安全的埃布尔是肯定不会买账的。
　　“米璐小姐，你同意让我去见他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不，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胆小鬼。放心，我对情况有所把握。我去不去见法林，主要取决于他的诚意。如果法林·珀拉尔格打着暗算我的算盘，我自然不会以身犯险。 但他要是有谈判诚意，为了减少战争的伤亡，我也愿意和他面对面谈谈。”
　　“米璐小姐……”
　　“怎么了？还是担心我吗？”
　　“我只是有些感慨。如果换成我，我不一定能够为了一些从未谋面的人而去让自己陷入危险。也许，这就是你和普通人的不同吧。”
　　“不是这样的——”
　　“对，不是这样的。”
　　图娅似乎猜到了米璐要说什么；几乎在米璐声音响起的同时，站在一旁的她也叉着腰，认真地开导起了自己的哥哥。
　　“哥哥你或许不会像米璐一样考虑所有人，但你也曾经为了米璐冒险过呀！只能说，每个人重视的东西不一样，可这份重视的价值是相等的。不管是米璐，还是哥哥你，在我心里都是很好很好的人——米璐，你也这么觉得吧？”
　　“嗯！在我的心里，你们都是我的好伙伴。”
　　“……我明白了，米璐小姐。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房间。”
　　“这才对嘛。谢啦，埃布尔。对了，我之前让人在这里看护着一个女仆，她在哪里？”
　　“女仆？”
　　埃布尔对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反而还是图娅回答了米璐：
　　“米璐，你是在说瓦尔莎吗？我见过她，她就在东边的一间屋子里。”
　　“哦？”米璐有些意外，“你连她的名字都知道了？看来你们已经聊过了。”
　　图娅并不忌讳承认这点：“是的。我来到这里之后就听卫兵说了她的事情，虽然她来马蠓镇就不是为了干好事，但我觉得，她也是个挺可怜的人……”
　　“这也是我留下她的理由。图娅，你和她接触过，应该知道她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你有办法能治好她吗？”
　　“没有。”图娅仿佛早就思考过了这个问题。她的回答很干脆，干脆之余，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和沮丧，“她受伤的时间太久了，我没有办法让她复原。”
　　“那血桡祭司的战争祭仪呢？”
　　“恐怕也不行……兽人们的神术可以治疗很重的伤口，可也有很强的时效性。唯一有办法的，恐怕只有法恩娅尔的高级牧师能够做到了。”
　　“法恩娅尔……？”
　　米璐对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没什么印象。
　　“这是某个王国信奉的神祇吗？”
　　“没错。”图娅点点头，答道，“法恩娅尔是生育与复仇女神，她的祭司也往往能治好一些普通治疗师治不好的暗疾。如果能把瓦尔莎送去翠冠城的法恩娅尔教会，只需要大概十万克伦，那里的高阶牧师应该就能解决她的问题。”
　　图娅和哥哥有着一个破碎的童年，知道“民间疾苦”，她的善良和温柔更不需要用文字来描述，但长期跟着米璐在一起，在谈及十万克伦时，她也下意识地变得轻描淡写了起来。
　　然而，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就算拼上一辈子，他们也不可能存到这么多钱——这或许也是瓦尔莎甘愿为她弟弟当敢死队的原因之一。
　　米璐答应了瓦尔莎自己要治好她，自然不会骗她。在和图娅沟通了两句后，她亲自去见了女仆一趟，并让她跟着下一批返回黑薯村的车队回到了后方，等待着米璐的进一步安排。
　　米璐在铁矿据点的血桡祭司拥有很强的治疗能力，尽管图娅对它们不抱期望，但要是情况允许，米璐还真准备让它们上手试试。
　　只可惜，女仆瓦尔莎的心理素质不算太好。如果看到自己正在被兽人用法术，她肯定会当场吓晕过去，也很有可能在之后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不管是为了女仆本人的安全，还是为了米璐自己的安全，这十万克伦都不能省下来。
　　……
　　数天后。
　　将女仆瓦尔莎送去完黑薯村，米璐便开始在马蠓镇等起了法林·珀拉尔格的赴约。
　　而在马蠓镇额外多待的这几天里，她也更加了解了这边的情况。
　　从来到这里的难民口中，米璐得知了一件她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事情：“魔钢生意”在爆发后的数天内带来了激烈的连锁反应，可实际上，它所产生的后效要比米璐当时预测的更加强烈，被它牵连到的也不仅仅是投机者，还囊括了大量的普通人。
　　米璐之前对这点并没有太多估计。筹划魔钢生意时，受限于情报和人力条件，她对整个拉汶亚的生产结构都没有进行太多调研。
　　在制定计划的当时，她只是根据自己手头已有的情报决定了自己的诈骗对象，就成功从大量有钱人手里骗到了几千万克伦的经费。
　　而这就是问题所在——如果这些钱全是某个投资者手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还好，可因为她让萨拉尔父女画出的大饼太有诱惑力，不少家资算不上巨富，又与底层农、工业有着直接关联的人几乎将他们的全部身家投入了进去。
　　他们的在“魔钢生意”上的血本无归，直接影响了拉汶亚境内数以万计的领民的生活。
　　手工品采购商无钱收购货物，只能毁约，而来回入库和运输的损耗全要提供货物的手工业者自己承担。掌握着农庄的小地主则在失去全部身家后，开始用前所未有的手段盘剥手下的农民。即使是那些没有盘剥，也无法继续正常支付佃农和仆人的酬劳，又直接制造了一大批无业者。
　　若是在其他季节，这些无业者未必没有维生手段。可在今年的这种反常严冬下，没有了收入，基本上就意味着死路一条——在这点上，城镇里的平民甚至比普通农民更加悲惨。
　　理论上，出现了这种“不可抗力”导致的危机因素，作为领主的拉汶亚伯爵有必要进行赈济和干预。但别说米璐现在已经逼得他焦头烂额，就算没有米璐，以贝尔特·卡斯缇亚那种刻薄寡恩、乖戾无常的性子，也不可能将那些平民的死活放在眼里。
　　仔细调查了几天下来，米璐发现，来这里投奔自己的难民竟然有为数不少的人是因为她策划的“魔钢生意”导致的无家可归，这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
　　只是，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她也只能先好好安置这些过来了的难民，等拿下拉汶亚城后，再为整个拉汶亚领做一次整体统筹了。

第七十九章 逃亡路线
　　3月20日，马蠓镇。
　　在科莉夏与法林·珀拉尔格于林间空地见面后的第五天，这名在现任拉汶亚领主手下当杀手头子的男人如约来到了马蠓镇。
　　用尖酸一点的话来说，就法林·珀拉尔格那副又高又瘦、脸颊比精灵还棱角分明的样子，米璐隔着两百米就能把他从人群里认出来。
　　当然……虽然心里这么想，米璐真正发现他，还是他主动上门告诉卫兵“我要见米璐·卡斯缇亚”之后。
　　现在的拉汶亚城已经是个高压锅，以法林的身份，能从城里出来就已经十分困难，更别说前往由“叛军”控制的马蠓镇了。如果他不做点伪装工作，哪怕米璐的部队不会对他怎么样，贝尔特·卡斯缇亚手下的搜捕队都要把他给带回去。
　　为了隐秘来到这里，法林·珀拉尔格这次不但没有带上随从，连带着着装、发型和嗓音都做了改变。直到见到米璐时，他才放开嗓子，重新恢复了正常声音：
　　“大小姐，我如约来见你您了。”
　　“……”
　　当法林和米璐见面时，米璐和他打量对方的目光在半空互相交汇在了一起。
　　视线接触的瞬间，他耸了耸肩，米璐则皱起了眉头。
　　“法林先生，我很高兴你这么识时务。如果我的手下没有给我编故事的话，你这次应该会给我带来什么东西。”
　　“东西就在这里，大小姐。”
　　法林笑了笑，敞开自己的大衣，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见到他的这个动作，在外面偷偷看着的埃布尔差点拔剑冲进来，还好被图娅给抓着手拖住，这才没出事情。
　　“这就是我给您的见面礼。”法林·珀拉尔格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但却装作充耳不闻，依然彬彬有礼地将信封递了过来。
　　接信封的少女随手将其挑开，看到了里面的“礼物”：一张地图整整齐齐叠好的地图。
　　这副以拉汶亚城为中心的地图上被法林用红色笔迹画出了一条曲折的路线，在路线旁边，他还笔锋尖锐地写着一个名字：
　　“贝尔特·卡斯缇亚？”
　　看完地图的米璐抬起头，盯着眼前的男人。略显干燥的嘴唇紧抿着，几秒钟都没有再说话。
　　“……法林先生，这是我弟弟的逃跑路线？”
　　“是的，大小姐。很高兴您能不用我解释——您比以前真是变了很多。”
　　“呵。”米璐心里很高兴，表面上则只是嘲讽地轻笑了一声，“你卖他卖得还真是挺干脆的。”
　　“这算不上出卖，大小姐。毕竟，您的弟弟从没把我真正当过他的属下。”
　　“为什么？因爱生恨？”
　　法林挑了挑眉毛，像是想开个玩笑，眉宇间却有些掩不住的落寞：“看来传言是真的。大小姐您的确失去了不少以前的记忆。”
　　“不用跟我说这个。”
　　米璐打断了他的话；一是觉得这家伙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二是担心如果法林以前见过她，自己说太多可能露馅，所以干脆不谈这个话题。
　　“法林先生，不管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些东西，我就是我，这点永远不会变。”
　　“是，大小姐，我也从不怀疑这点。”看出来米璐不想提起这个，法林·珀拉尔格亦不再多说，回头说起了正事，“我的礼物已经送到，不知道您觉得这够不够诚意？”
　　“如果它是真的，够。”米璐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可法林先生，我要怎么才能确认，这不是你为了算计我而设下的陷阱？”
　　法林·珀拉尔格耸耸肩，脸上毫无畏惧：“我没有办法确认，大小姐。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已经表示了我的诚意。你如何处置我，全靠您是否相信我。如果您觉得我在唬骗您，您大可以在这里杀了我。而您要是愿意信任我，我就会告诉您我接下来的计划。”
　　“……”
　　米璐逼视着他的眼睛——即使她已经能够确认法林没有骗她，她仍然想用这种施压看出点端倪。
　　但法林·珀拉尔格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或者，在这件事情上，他本身就不存在破绽。
　　“好吧。”十几秒后，看这家伙看得有些眼酸的少女眨眨眼，挥了挥手，“以卡斯缇亚家族的名誉担保，我相信你。说吧。”
　　“是，大小姐。您刚才已经看过地图上的那条路线了，实际上，这条路线的制定人并不是我。您的弟弟对自己的安全很不放心，所以不会把自己的性命赌在一个人身上。制定这条路线前半段的是希兹·科林迈尔，莫兰领的女巫。决定它后半段的则是卡佩文，拉汶亚的搜捕队长。而我在其中只负责一件事——触发警报。”
　　“也就是说，如果你告诉他该逃了，他就会逃？”
　　“正是。”法林点点头，“我在整条路线里只负责一件事：告诉他情况紧急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您按照路线做好了伏击准备，只需要告诉我，我就能配合着演一出戏，让您的弟弟马上从拉汶亚城堡逃出来。”
　　“我们之间怎么联系？”
　　“这个。”
　　早有准备的法林微微一笑，向米璐递来了一枚共鸣水晶。
　　米璐对这东西已经很熟，所以也不用他多做什么介绍。
　　“大小姐，您应该知道它怎么用。要给我发信号，只有让它碎掉就好。”
　　“明白了。”
　　少女伸手接过水晶，在手里掂了掂。
　　共鸣水晶的重量和温度让她想起了某个人……也不知道，艾文在米里昂的事情到底处理得怎么样了。
　　“法林先生。”
　　将视线从水晶移向法林·珀拉尔格，米璐忽然向他问出了一个她心中已有答案，也本来不准备问的问题。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单纯因为看不惯我弟弟，还是因为政治投机？”
　　“哈哈。”法林愣了愣，然后哈哈笑了一声。他在笑时半仰着头，让米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的笑声里，米璐总能感觉到一些奇怪的感情，“大小姐，您真的想知道？”
　　“想。”
　　“那我就说了。这个答案您可能听到会笑——我只是不希望再有更多人无谓的去死了。”
　　“我相信你。”
　　“……？”
　　男人显然没预料到米璐会这么回答——不管是她的答案，还是她回答的速度。
　　这个答案让他的表情有些变化，尽管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这就像个玩笑”，他被打乱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
　　“……大小姐。”
　　“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
　　“我只是想说，您真的比以前变了很多。”
　　“这句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不，这两句话的意思并不相同。好了，大小姐，既然您这么信任我，那我就得离开这里，尽快去为您办事了。不过在离开前，我还是想问问，我上次的问题，您的答案变了吗？”
　　“没变。我仍然不知道如何处置我的弟弟。或许……”米璐想了想，“我得和他当面谈谈吧。”
　　“我知道了。”
　　法林点点头，对米璐的答案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后退两步，深深向她鞠了一躬。
　　“我会在两天内回到拉汶亚城。届时，我随时等您的消息。”

第八十章 计划有变
　　如同法林·珀拉尔格自己所言，他的反水能够在这场战争中拯救很多人。
　　这不光是因为他的情报能够减少双方主力部队的正面交战，也因为他的情报能够更快地结束这场战争。
　　出于某种难以查明的原因，整个拉汶亚领目前仍笼罩在反常、且持久的寒冬中。眼下，领主和每一个民众的当务之急都本该是要投入对抗严寒天气，而非进行一场战争。
　　等待法林离开后，米璐坐回桌边，第一时间将这份地图和系统地图进行了比对：在地形参数上，除了一些细微差距，法林给她的地图几乎和真实地形没有差别。米璐猜测，法林·珀拉尔格应该是用自己之前用于威慑他的那份地图对他手头的地图进行了修正。
　　按照地图上的路线，一旦法林触发逃离警报，米璐的弟弟就会用传送法术从拉汶亚城堡直接前往拉汶亚南侧的一个城墙暗门。在那里，已经做好了准备的一队暗榕刺客会和拉汶亚卫队一起，对他接下来的行程进行保护，护送他离开拉汶亚城。
　　在离开拉汶亚城后，贝尔特·卡斯缇亚将辗转经过数个拉汶亚卫队哨站，走小路前往仍然在名义上宣示效忠于他的屏海城。
　　这条路线的制定者显然对拉汶亚的地形十分熟悉：贝尔特走的路虽然曲折，其险峻程度却并不高，足以容纳马队通过。此外，这条路线上的拉汶亚军队哨站十分密集，能够保证他们每晚都能在由拉汶亚卫队保护的军营里休息。
　　只有百来人驻守的哨站在米璐的大部队面前没有任何意义，却完全可以阻滞前来偷袭的小部队，为贝尔特的撤离争取时间。
　　再者，贝尔特逃亡时肯定会带上法师；施术者的法术在大规模战争中能被针对，但在小规模战斗里却防不胜防。如果在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和他们对手，拉夏的突击队未必就能占到上风。
　　要想百分百完成任务，米璐就必须为拉夏的行动挑选一条适合伏击，能够让火器发扬火力的狭窄地带——这又绕回了前面的那个问题：指定这条路线的搜捕队长十分精明，不走森林，不走隘口，选的全是没有掩护的空旷地形。在这种场景下，只带了轻武器的特种部队根本无法发挥他们的优势。
　　因为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伏击道路，米璐甚至萌生出了让“天马”在城内截击她弟弟的想【玖六】法。但她知道这大概率只会无功而返，所以也没将让自己宝贵的情报员置于险境。
　　“……”
　　一时想不出头绪，少女干脆起身泡了杯茶，一边喝着茶，一边缩放地图，例行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下各部队的位置：
　　东部荒原的诸兽人部落、血桡堡垒和黄铜要塞都没什么情况，东、西两条防线安稳无虞，唯一最近有移动的，就是领命前往拉汶亚城南边的拉夏突击队。
　　五十人的突击队在三天前就已经出发。经过三天的跋涉，他们已经达到了拉汶亚城南50公里左右的地方。而从地图上看去，在他们的附近，就有一个驻扎着一百二十名拉汶亚卫队士兵的哨所。
　　……哨所？
　　看着地图上的这一点，米璐的脑中忽然掠过了一道闪念。
　　坐会桌边，她拿来法林给她的地图，重新将上面的路线和系统地图重合了一下。
　　和她估算的一样，突击队附近的那处哨所，正好是她弟弟逃亡路线上预定好的一个休息点。
　　“嗯……”
　　伏击不一定只有在路上打黑枪一个办法。既然制定了逃亡计划的搜捕队长不打算给她在路上伏击的机会，那她为何不顺着他的意思，在哨所里袭击他们？
　　米璐在自己的占领区见过两处哨所：拉汶亚卫队的哨所一般用木制围栏防御，内部竖着四到六个瞭望塔，且只有前后两个出口可供出入。
　　如果拉夏的突击队能事先控制一个哨所，封住后侧入口，并提前做好陷阱，对付一支进来的逃亡队伍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而以他们的能力，对付一支法师小队有难度，解决一个哨所还是能手到擒来的。
　　“拉夏，这里是米璐·卡斯缇亚，能否收到我的消息？”
　　在心里初步有了计划，米璐没有拖延，迅速拿起话筒，联系起了拉夏。
　　她前段时间在马蠓镇堆积了不少军事物资，埃布尔给她安排的房间里也专门准备了电台。要想联系谁，她不用再另外回到车上。
　　至于她为什么不选择用沙盘指挥系统下令——敌后作战毕竟和正面对抗不同，更多需要依赖于前线军官的自我判断。
　　她的沙盘指挥系统只能单方面下令，要和她手下的单位互动，还是电磁波更加直接和靠谱。
　　“收到，头儿，我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得报告一下，我们现在的位置是——”
　　“不用多说，我已经看到你们的位置了。我这次联系你是要告诉你，现在情况有变，我需要交给你们一个新任务。”
　　“新任务？头儿，您就直说吧。就算是现在要我们进攻拉汶亚城，我也会给你想个办法。”
　　“倒没那么复杂。”少女侧过头，将话筒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抽空确认了一眼地图，“我刚刚通过情报渠道拿到了一张我弟弟的逃亡路线图。”
　　“哦？那小子已经准备逃了？”
　　“还没有，但我有办法能吓到他跑路。总之，按照路线图，他会在之后经过一个拉汶亚军队哨所进行修整补给，而那个哨所就在你们目前东南六公里的地方。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拿下那里，并伪装成拉汶亚士兵，准备对我弟弟的伏击。”
　　“明白了，头儿。我们的侦察兵昨天晚上就已经把那里的情况查清楚了，那里都是些懒散的后备兵，我们本来没准备下手，但既然是您的命令，也算是他们倒霉了。”
　　“别把动静闹太大了。最好还是和以前一样，擒贼擒王，能少杀人就少杀人。只要在我弟弟出现时不要让他们在场就行。”
　　“收到，头儿。”拉夏的声音充满自信，“您放心，我现在就开始部署任务。明天一大早，保准给您个好消息。”

第八十一章 我有痔疮
　　五分钟后，百公里外。
　　“弟兄们，咱们有活了。”
　　挂断和米璐的通讯后不久，拉夏摘下手套，搓了搓手，迅速用口哨招呼起了跟着他来的所有人。
　　在之前和银钩堡援军的战斗中，米璐损失了三辆卡车和六个乘员。不过，那些损失的乘员属于专门的车队编制，并没有影响到拉夏手下的突击队人数。
　　等待全部五个突击小队的小队长在他的周围集合起来后，拉夏吐掉嘴里含着的口罩，在雪地上画出了一个简易地图，并确定了他们这次的目标。
　　“头儿给我们下了目标，要我们拿下这处哨站。”
　　“袭击那个哨站？”小队长们蹲在地上，围成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正窝在一起烤火，“对队长，这不就是我们昨晚侦查过的那个地方？”
　　拉夏用枯枝点了点地面：“没错，弟兄们。头儿最近弄到了她那个劳什子弟弟的逃跑路线，根据那条路线，他和他那些前呼后拥的护卫们会在附近那处哨所里休息一晚。为了帮头儿除掉她的心头大患，我们要拿下那里，装成拉汶亚卫队，然后在头儿的弟弟进来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伪装？我喜欢。”
　　一名比拉夏小上几岁的小队长擦擦鼻子上的雪，嘿嘿笑了一下。
　　在他们还在黄铜要塞打家劫舍，拦截商队的时候，他们没少干这种事情，“重操旧业”起来几乎没什么阻碍。
　　此外，他们暮辉领边防军的出身也让他们能够更好地伪装成职业士兵，而不被人发现端倪。
　　唯一的问题是——
　　“不过队长，我们的口音可能有点不对。早知道要这样，我们之前该带几个松籽堡的人过来。”
　　“呃……”
　　拉夏咂摸了一下自己的口音——他说的话拉汶亚的人都能听懂，但又的确和拉汶亚本地人有所不同。不过，这在他看来不算什么问题。
　　“问题不大，弟兄们，我们只是要把目标放进来，不是要跟谁谈判。简单交流两句，他们露不了馅。”
　　“明白了。我们现在就行动？”
　　“不是现在。我们再最后确定一遍哨所敌军的位置，然后等到晚上再动手。头儿很快就会让那个小不点被吓破胆子跑出来，所以，我们今天必须成功。”
　　“收到。”
　　领受了米璐发下来的任务，五支突击小队中的侦查小队重新前出，用观测仪器从远距离确认了哨站的情况，并摸清了他们的岗哨位置和巡逻路线。
　　比起真正的军事设施，像他们附近这种建立在领地腹地的哨站反而更像治安单位。在平时，其存在的主要意义有两个：一是镇压附近的盗贼，二是清剿附近的怪物。
　　这处哨所离拉汶亚城不远，所以自然谈不上有什么缉捕成群匪徒的需求。而清剿怪物——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他们倒是偶尔会做做这个。可在这种天气下，不仅人类的活动受到了限制，没有坚固庇护所和充裕物资的地精、狗头人等怪物更是不敢冒着白耗热量的危险在雪原活动。
　　因此，三个月以来，整个哨所的士兵基本没有执行过战斗任务，对于附近的戒备，自然也是能放羊就放羊，根本谈不上戒心。
　　根据突击队的侦查组观察的信息，整个一百来人的哨站里只有一支由五名士兵组成的巡逻队，且他们完全不会仔细检查周边，只是单纯地扫扫雪，遛遛弯。
　　掌握了这个情报，拉夏干脆决定尽量减少动静，不多带人进去。
　　入夜之后，戴上夜视装备的他将五个小队中的四个留在后方作为火力组，自己只带着一队人，便大摇大摆地摸了上去。
　　沉闷的阴云遮蔽了月光，让他们的身形完美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在红外夜视下，拉汶亚哨兵的身影则在他们面前无所遁形。
　　拉夏进行过不止一次渗透攻击任务。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哨所里的至少一半人。但记着米璐的嘱咐，他还是没有主动开火，而是带队避开了哨兵的视线，直接摸进了哨所守备官的房间。
　　“嘿，老兄，醒来了。”
　　“什么？唔——操？！别动手，别动手。”
　　当睡得迷迷糊糊的守备官被用刺刀抵住喉咙，并听到拉夏报出来的“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属下军队”的身份时，他没做任何抵抗，就干净利落地向他们投了降。
　　解决了这里的守备官，其它的士兵自然更没了抵抗的心思。
　　随着拉夏的几声鸣枪和守备官的两句喊话，哨所里的所有士兵都识趣地放弃了抵抗。
　　清醒着的和刚从被窝里里爬出来的士兵们排着队，一一将武器丢在了哨所中央的空地上。在此同时，在远处负责提供掩护火力的其它小队也收起装备、赶了过来。
　　见到从外面又涌进来的几十个士兵，哨所守备官忍不住擦了把汗。
　　瞥见他这个小动作的拉夏笑话了他一句：
　　“我说老兄，你们投降得还挺痛快。”
　　“呵，呵呵……”守备官讪笑了两句，不敢去接“老兄”的茬，“大人，瞧您说的。我们都知道卡斯缇亚大小姐在和贝尔特大人打仗，也知道你们打败了银钩堡的军队——而且你们的人还从不伤害俘虏，对吧？”
　　守备官没有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不过问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当然，我们又不是什么强盗。”
　　看着他的样子，拉夏哈哈笑了一声，示意身后看着他的士兵收回了刺刀。
　　他的这句话让守备官放下了心，但他的下一句话，又让这位哨所守备的心提了起来。
　　“现在，老兄，配合一下，请把衣服脱一下吧。”
　　“什么？”守备官扯着自己的睡袍，一个大男人突然显得有些扭捏，“呃，大人，这个，我，我……”
　　“怎么了？”
　　“实不相瞒，我其实有点痔疮，恐怕……”
　　“……放心，老兄，我对你的屁股没兴趣，我只是需要你们的衣服。”
　　“原来是这样？懂了，懂了！我这就脱给你们。”

第八十二章 自动增员中
　　和王国底下大部分伯爵领的地方部队一样，拉汶亚卫队的士兵们都装备了分批采购，制式相同的武器和盔甲，也装备了颜色近似、方便进行敌我辨识的内衬衣物。
　　但在这处比松籽堡和银钩堡都要靠南的哨所里，士兵们的穿着却完全没有遵守规范。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军纪有多废弛，而是因为拉汶亚统一发的衣服根本抵御不了现在的这种天气。如果说头一个月他们尚可出于纪律忍受的话，那么到了这场寒冬的第三个月，除了刚加入军队不到几天的小屁孩，没有人再会为了遵守某条狗屁规定而让自己挨冻。
　　这副场面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军队指挥官露出好脸色，但眼下倒是让拉夏的突击队方便了不少——他们不需要再额外从这一百多个拉汶亚士兵的衣服里找合身的内衬衣物，而是只需要随便找件拉汶亚卫队的护甲穿上就行。同样，因为不需要脱掉自己的随身衣物，这些投降的拉汶亚士兵也不至于被严寒冻僵。甚至因为少了件沉甸甸、冷冰冰的盔甲，他们的感觉还比之前好了不少。
　　“头儿，我们已经换完装了，现在怎么处理这些人？”
　　“这个……我得想想。”
　　带领突击队进行完伪装，拉夏看着在寒风里发抖的拉汶亚士兵，开始思考起了如何处理他们。
　　放了他们难免会走漏消息，可不放他们，身处敌后的他又没有合适的地方监禁这一百多人。
　　杀了他们倒是个干脆利落的办法，但米璐肯定不会允许。
　　左思右想了一阵，回忆起米璐在松籽堡和拉汶亚西侧阵地做法的拉夏拍了拍大腿，决定学学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这里来个大的。
　　当夜，在命令手下的突击队员们在哨所里驻扎下来后，拉夏直接解除了对所有投降士兵的人身拘束，把他们打发回了自己的军营。
　　“啊？我们可以回去了？”
　　听到这个命令的拉汶亚士兵面面相觑，既惊讶于自己没被扒光，也惊讶于这队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手下的军队会这么好说话。
　　在再三确认了拉夏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打算乘他们睡着时来场大屠杀后，受够了在外面吹冷风的哨所士兵们不再犹豫，纷纷一哄而散，回了自己的营房里。
　　或许是因为已经处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他们的睡眠状态甚至比平时还要好。
　　——直到第二天清晨，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
　　清晨六点，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的拉夏吹响口哨，像是集结自己手下一样自然地集结起了哨所里的拉汶亚士兵。
　　听到他的集结哨，已经认命了的拉汶亚士兵们十分配合地走出营房，和五个小队的黄铜义勇军一起在哨所里列好了队。
　　两边一对比，双方的队形差距就瞬间凸显了出来。
　　看着队列整齐，刺刀森寒的黄铜义勇军，一些不服输的拉汶亚士兵开始重新调整起了自己的队列，而更多人则是被这支小部队所展现出的锐气所震慑，并庆幸着他们昨晚没有人出来当出头鸟。
　　“我昨天还没和你们介绍，我的名字是拉夏，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手下的军官。就在不久之前，我带队在拉汶亚城西击溃了银钩堡的军队。”
　　拉夏的声音在当叛军的时候就已经锻炼得中气十足，现在居高临下地一阵自我介绍，更是让下面的拉汶亚士兵噤若寒蝉。直到他停下说话十几秒后，昨天那名守备官才搓着手，代替他的士兵们点了点头：
　　“我们都听说了，拉夏大人。他们说你们是叛军，但在我看来，你们的行为比米里昂的骑士还要高尚——尤其是您。”
　　“不用拍我的马屁。要说留你们一条命，不只是我，卡斯缇亚女伯爵的每一个手下都会这么做。”
　　拉夏瞥了他一眼，笑了一下，然后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实话告诉你们，我们来这里的目标不是你们，而是为了现在窃居领主位置的那个小屁孩。卡斯缇亚女伯爵已经得到情报，那个小鬼会在之后逃经这里，而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抓住他。”
　　拉夏顿了顿，用一眼扫视将拉汶亚士兵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换句话说，这里的战斗，将是结束整场战争最关键，也可能是最后的一场战斗。”
　　“……”
　　黄铜义勇军们抱着步枪，沉默不语。在他们旁边的拉汶亚士兵们同样沉默着，可他们的心里却远比表面上活跃。
　　知道没人敢第一个把事实说出来，拉夏索性继续推了一把：
　　“我说，各位老兄，别光在这傻站着啊。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机会吗？还是说，你们都支持那个占据了拉汶亚城堡，整天除了削减军饷、白日宣淫和发些缺德法令外什么都不干的臭小鬼？”
　　“当然不，大人。”士兵们回答拉夏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还快，“虽然我们以前过得也不怎么好，但他妈的……”
　　“他妈的，我们从没像现在这样怀念过老伯爵在的日子。”
　　说话的是另一名士兵，这也算是代表了他们所有人的心声。
　　“这不就对了？”得到想要答案的拉夏用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拍了拍手，并用一种寄予厚望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士兵们，“想想吧，老兄们，推翻篡位者的最后一战——这是多么有意义？如果你们能以一个正面角色出现在这场战斗里，荣誉，钱，还有拉汶亚城里那些单纯姑娘的芳心，你觉得你们会缺哪个？嗯？”
　　“……咕。”
　　有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止一个人。
　　“大人，你是说，你愿意接受我们和你们一起作战？”
　　“没错！各位。我们来自暮辉领边防军，是受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感召加入她麾下的义勇兵！而你们不同，你们都是这里的本地人，只要参与这场战斗，你们就会获得比我更多的尊敬！当然，如果你们能帮我，我们接下来肯定也能更方便一点。我接受所有愿意和我并肩作战的人，而如果你们中有人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件事，我也不会对你们做什么，只是可能需要委屈你们一下，这些天不能……”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没等拉夏把“自由活动”四个字说完，一名站在前面的拉汶亚士兵已经举起了手。
　　“大人，我干了！”
　　“我也干了！”
　　“还有我呢……”
　　拉夏许下的诱惑和对领主的不满混合在一起，让在场的拉汶亚士兵们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见过了松籽堡数千人投降的场面，拉夏的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在让转换阵营的拉汶亚士兵回去营房，各自休息后，确保了伏击地点的突击队长回到队伍里，向米璐发回了“任务完成”的捷报。

第八十三章 米璐的骑士
　　“已经完成了？”
　　尽管拉夏昨天就保证了会在第二天完成任务，可大早上就收到这个消息，米璐还是有些意外。
　　而在意外之后，便是一种“孩子长大了”的奇妙感觉。
　　通过拉夏执行的几次任务，米璐已经衷心感觉到手底下有一支得心应手的小队实在很舒服。
　　在手下的组织成型后，她不用再亲力亲为，甚至都不用亲自制定计划，只需要一个命令，就有人帮自己解决问题——这可比她在东部荒原到处跑东跑西时舒服多了。虽然把事情委托给手下没有她自己办事稳妥，却大大提升了她的办事效率。
　　挂断和拉夏的联络后，米璐拿出了法林·珀拉尔格给她的水晶，接着抽出猎刀，用刀背敲向了它。
　　认真来说，米璐目前只能算是个“军头”。她指挥着一支大军，却没有太多担任统治者的治理经验。突然一下接手领主位置，多少会显得有些仓促。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还没有做好管理一片几十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准备，可形势也不容许她做好充分准备再来。
　　一来，她需要尽快解决拉汶亚的战争、全力应对这个冬天。二来，她也拿不准她弟弟会不会突然改变计划。
　　稳妥；
　　速度；
　　在大部分时候，一件事很难在这件事上两全其美。不过现在，米璐所做的决定反而同时契合了稳定和效率。
　　为了不横生枝节，在一切都在掌握的时候快速解决问题，才是最靠谱的决定。
　　——啪。
　　脆质的水晶根本无法抵挡金属敲击。一声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响声后，绿色的共鸣水晶在米璐面前变成了一滩晶莹的碎末。
　　米璐没把法林当自己人，所以没给他什么通讯设备用来事后联络。不过有了“天马”，她现在已经不缺观察拉汶亚城情况的渠道。
　　将水晶砸碎后，米璐立刻联系了天马的情报员，让他们密切注意拉汶亚，尤其是拉汶亚城堡和城市南门方面的动向。
　　“是，大小姐。”
　　收到任务的天马在拉汶亚城内的各处藏身处观察了一下，并在一刻钟后先后发回了他们看到的情况。
　　他们中大部分人的报告完全一致：拉汶亚城内风平浪静，城堡的出入口也没有异常。唯有一名用敲钟人身份隐藏在高处的情报员报告，城城堡的内部出现了一些骚动。
　　这些骚动不甚明显，也没有波及到外面，所以只能从高处的钟楼望到。米璐无法确认这处骚动是否和法林的行动有关，所以给天马下了继续观察的命令。
　　又是十几分钟后，伪装成马夫，负责观察城南方向的情报员用急促地声音发回了报告：有一支规模上百人、带着几车箱子的拉汶亚卫队骑兵走出了南门，与之随行的，还有若干刚刚从拉汶亚城堡出来的施术者，以及十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无武装仆从。
　　卫兵，财物，法师——这三样东西结合在一起，让米璐几乎能够肯定贝尔特·卡斯缇亚已经开始逃亡。那些所谓的无武装仆从，则应该是负责护卫贝尔特安全的暗榕刺客。
　　看样子，法林没有骗她。
　　就是不知道，她那个混账弟弟是否在拉汶亚城内留下了一套用于抵抗的班底？
　　“继续监视，把他们的动向随时汇报给我。”
　　“明白，大小姐……等等，他们好像在往东边走。”
　　“东边？”米璐想了想，回忆起了法林给她透露的细节，“那边的城墙是不是有个侧门？”
　　“没错，大小姐，那个侧门一般用于运送专门供给给拉汶亚城堡的木柴和煤炭。”
　　“嗯……”
　　木柴和煤炭不可能被人扛着送进去。所以那个侧门一定能容纳马车通行。
　　如果她弟弟是用传送法术传送到了那里，那……
　　“仔细确认一下，他们在那里有没有多出来马车，或者什么人？”
　　“……”
　　频道对面沉默了一下，应该是那名情报员去了一个更有利观察的位置。
　　两分钟后，他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大小姐，多了辆马车。”
　　“那就没错了。”知道自己猜中了的米璐继续问道，“把那辆马车的特征告诉我。”
　　“黑色车厢，由两匹马拉着……两匹马都是白色。车窗用东西遮蔽住了，但门上有纹章。”
　　“卡斯缇亚家族的纹章？”
　　“不，是雪桥商会的。”
　　“哦？这支马车队里只有那一辆打着雪桥商会的纹章吗？”
　　“没错，大小姐。其它几辆马车有一半是露天的运输车，有的车厢样式和那辆马车一样，但漆的纹章是拉汶亚领的红底金帆，只有这辆车的纹章是雪桥商会。”
　　“明白了。”
　　米璐点点头，大概能猜到她弟弟的心思；以他那种怕死到没打仗就跑的秉性，他给自己准备的马车打上商会纹章，肯定是为了减少自己被袭击的几率。
　　米璐不知道这是他那个搜捕队长的主意，还是法林故意给她弄的标记。但在天马弄清楚马车队的情况后，这个他为了避祸打上的纹章，无疑将成为米璐的突击队锁定他的最好靶标。
　　从天马这里拿完消息，米璐迅速调整频道，再次联系起了拉夏，向他描述了她弟弟所在马车的特征，让他务必在确保那辆马车安全的同时，优先将里面的人给控制下来。
　　之后，有些口干舌燥的少女将猎刀插回刀鞘，深呼吸一口，走了出去。
　　只要不出意外，今天晚上，拉汶亚现在的领主就会落到拉夏的手里。
　　如果她进军拉汶亚城的时间和贝尔特被抓消息传出来的时间差拉得太大，拉汶亚城内很可能回有人乘势作乱，扰乱治安。
　　要是有人愿意在一个月前干这事，米璐无所谓。
　　但现在，拉汶亚城是她的地盘。谁敢在那闹事，就是跟她过不去了。
　　——呼呼。
　　屋外的风雪依旧咆哮呜咽，可今天的太阳却罕见地不错。
　　“埃布尔——！”
　　将手笼在唇边，心情不错的米璐没用无线电，直接喊起了埃布尔的名字。听到她的声音，就在附近的剑士匆匆跑了过来。
　　还没等他喘匀气，米璐便忽然拔出自己的猎刀，架在了他的肩上。
　　埃布尔愣了愣，但没有任何躲闪：
　　“米璐小姐？”
　　“埃布尔，册封骑士的时候是要这么做，对吧？”
　　“对……不过那时候应该是我跪着，你站着。而不是你踮着脚……”
　　“咳咳，那无所谓。”
　　不想埃布尔继续说下去的米璐有些尴尬地打断了他，清了清嗓子。
　　“总之，我们现在预演一下。埃布尔·赫拉，我麾下的第一个骑士，现在，我要给你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军事任务。”
　　“……”认真听完米璐的话，埃布尔从背后解下剑鞘，放在面前的雪地上，然后单膝跪了下来，“听从号令，卡斯缇亚女伯爵。”
　　【阵营提醒：埃布尔·赫拉的所属已变更为[米璐·卡斯缇亚]】
　　埃布尔的阵营变更提醒让米璐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已经摸清楚部分阵营变更机制的她就迅速将这份惊讶略了过去。
　　看着面前少年煞有介事的样子，本来只是想跟他开个玩笑的米璐也收起了玩笑心思，表情严肃地向他说明了自己的任务：
　　“埃布尔·赫拉，我命令你召集我们在黑薯村招募的民兵部队，以及马蠓镇所有没有驻守任务的士兵，并让他们准备好武器、干粮的我的旗帜——明后两天之内，我们就向拉汶亚城开始进军。”
　　“谨遵命令，伯爵大人。”

第八十四章 伏击布置
　　法林·珀拉尔格拉响的警报如同导火索，让整个拉汶亚的局势开始迅速变化了起来。
　　同一时间，贝尔特从城堡出逃，米璐开始集结部队，其余各城的领主则各怀鬼胎，伺机而动。
　　但在3月21日的夜晚之前，这一切都只是在闷烧。
　　直到当天晚上，一场战斗在拉汶亚城南一处没有命名的拉汶亚卫队哨站爆发开始。
　　“来了！来了！”
　　晚上八点，贝尔特·卡斯缇亚的车队从拉汶亚一路风尘，靠近了这里。
　　从拉汶亚城撤出的车队明晃晃地打着灯火，在没有杂物干扰的雪地上显得格外显眼。
　　突击队的侦察兵早已知道贝尔特·卡斯缇亚和他的护卫会在今天过来，所以在拿下这里之后，他们就立刻开始关注起北方的动向，并在车队出现在地平线的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为了让对方能更好地入瓮，拉夏在中午对哨所内的兵力配置进行了详细安排——他将几十个哨所士兵的武器和装备还给了他们，让他们装作和往常一样，在哨所里巡逻、活动。另外几十个把甲胄“借”给突击队的士兵则被他安排在哨所最偏的一处营房里，不做任何活动。
　　而作为他伏击的主要力量，他手下的突击队则被他分成了三队：
　　一队负责在几处哨塔上架设火力点和观察哨；一队潜伏在哨所外一公里远的一处乱石堆后，用狙击火力定点清除可能造成巨大威胁的法师和暗榕刺客；还有一队则装备了近战装备，跟着他一道，准备在对方到达后发动面对面的强袭。
　　“来了？那就准备各就各位！”
　　听到侦察兵的报告，正在跟守备官和狙击队的几名黄铜义勇军烤火的拉夏蹭地一下站起来，下令各个小队进入战斗位置。
　　一时间，刚才还在互相交流的两支军队纷纷活动了起来。
　　没有盔甲的人躲进了营房，受命伪装的人强装镇定，抓着快要结上一层薄霜的矛柄，在哨所里做起了和之前每一天一样的例行活动。
　　在他们旁边，打包好装备、就等一声令下就要出发的狙击小队也披上临时制作的白色伪装斗篷，匆匆离开哨所，前往了预设的狙击阵地。
　　狙击组的脚印由他们自己负责一路掩盖，营地里凌乱的脚印痕迹则被装扮成哨所士兵的拉夏和其他突击队员仔细进行了复原，以防对方过早发现端倪。
　　做好这一切后，拉夏接过手下递来的望远镜，仔细观察起了逐渐临近的车队：
　　在车队前面开道的是三十多名拉汶亚轻骑兵，往后一点的则是几辆普通马车、贝尔特所在的“雪桥商会”马车、护卫在马车四周的暗榕刺客、以及殿后的二十多名拉汶亚骑兵。
　　“头儿，你弟弟他们已经过来了，但我有个问题得跟你确认一下。”
　　看清楚这支车队的配置后，拉夏返回他设置在营房里的电台前，向米璐确认了她对任务的额外要求：比如说，要不要控制致命火力，尽量不战而屈人之兵。
　　听到他的问题，无线电对面的少女沉默了一下，然后给出了回答：
　　“除了贝尔特·卡斯缇亚本人，其他人都可以被当做攻击目标。”
　　米璐不太喜欢杀人，但她很清楚，现在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时候。
　　这次任务至关重要，如果在这里出了岔子，往大了说，拉汶亚很可能要面临一段时间的“南北分治”，那样一来，死得人只会比车【一伍】队的几十人要多得多。
　　而往小了说，任务出了问题，米璐手下的这支突击队也会受到重创，甚至全军覆没，这同样是她不可接受的。
　　米璐不是什么大恶人，可也不会在需要决绝的时候发没必要的好心——尤其是在见识过银钩堡法师的力量之后。
　　要她在自己人和敌人的生命安全之间做选择，她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至于之后可能产生的一些外交问题……管它呢，就算拉夏干掉了莫兰女公爵的侄女，她之后再处理善后也不迟。
　　“除了您弟弟所有人都行？明白了，头儿，那我就放手干了。”
　　“去吧，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绝对包您满意。”
　　用不太正式的语句结束通讯，拉夏拿起放在桌上的步枪，抬步走了出去。
　　一边走，他一边用随身手台联络了突击队的每一个小队长。
　　“所有人，都给我听清楚了。我刚才已经和头儿联络过了，她这次发了话，让我们放手干。”
　　“啊？我操，好啊！”
　　“我早就想痛痛快快地打几枪了。”
　　拉夏皱皱眉，压下了频道里的喧闹：“都他妈安静，忘记我们在铁矿怎么学的纪律了？别独自行动久了，就又变得和之前一样了。”
　　“……是，拉夏队长。”
　　“对方离这里已经不到三公里，你们都看清楚他们的人员配置了吧？”
　　“清清楚楚，队长。一百个人都不到，到我们这就是送菜。”
　　“别轻敌，你们忘记银钩堡的那些法师了？我他妈不想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死在之后的战斗里，所以，都给我听好。贝尔特·卡斯缇亚的车队里有拉汶亚军队的骑兵，有魔法师，还有能够用魔力强化自己战斗力的邪教刺客。我们不可能同时撂倒他们所有人，所以我们必须确定一下到底要先对付谁。”
　　“那还用想？当然是法师了。他们是重大威胁。”
　　“对。这件事情我打算交给火力组，你们不要管那些马车里是什么，只需要把除了白马拉的马车外的其它马车都给我打穿就行。一到四号哨塔上的火力小队，按自己的编号，分别攻击从从前到后与自己编号对应的马车。”拉夏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都给我装上燃烧弹，明白了吗？”
　　“明白，队长。”
　　火力分队小队长的语气里满是兴奋，正缩在乱石堆里的几个突击队员则有些不满。
　　“队长，大头都给他们了，那我们呢？”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在那看戏。你们的任务更重要。都听头儿说过关于邪教刺客的事情吧？那些邪教徒的能力一旦发动，就会变成不怕痛，不怕死，速度还快得离谱的怪物。某种程度上，他们甚至比法师还要难对付。所以，我要你们瞄准那些邪教徒，乘着他们激活魔法能力之前，在第一时间干掉他们，是否收到？”
　　“就这？收到，队长，您就瞧我们的吧。”
　　“好。现在都给我准备好，看我的信号。等我的照明榴弹上天，你们两组人就同时开火，给我瞬间解决掉他们。”
　　“明白！一个不留！”
　　“嗯？”
　　“呃……我们是说，除了头儿的弟弟，一个不留！”
　　“这还差不多。好了，集中精神，做好准备——那群混蛋马上就要来了。”

第八十五章 鱼入网
　　几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按拉夏命令伪装过的哨站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因此，尽管车队在慢慢地靠近死亡，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前方的危险。
　　给他们带来危险的并非低迷的士气——虽然领主从主城里逃跑多少让人有些情绪低落，但能被委任执行护卫任务的，要么是贝尔特·卡斯缇亚的死忠，要么是拿够了钱，已经豁出一条命去的铁卫。他们能走上这条路，就代表他们绝不会像哨所里的普通士兵一样，被轻易惊吓，或者策反。
　　相反，让他们陷入危险境地的，反而是他们的自信。
　　车队的所有人都知道战争的发展：米璐手下的军队控制了马蠓镇，松籽堡的无能之辈投降了敌人，银钩堡、淬锋城的援军也在“叛军”的阻击下折锋。
　　在米璐的策划下，拉汶亚城的北、西、东三个方向都没有什么好消息。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直至如今，拉汶亚的南边仍在他们的牢牢控制之中。
　　——至少他们是这么觉得的。
　　负责护卫的拉汶亚骑兵在潜意识中相信城南不会有多少敌人，对自己第一晚落脚点的安全性，他们更是充满信心。
　　以至于在他们前进到离营地只有几百米时，作为前驱的骑兵队仍没有派出任何一支侦查小队，反而是毫不停顿地带着车队靠了过来。
　　“呵……”
　　哨所内，装扮成一名普通拉汶亚士兵的拉夏坐在木桶上，翘着二郎腿，静静地看着靠近的车队。
　　他的一只手在旁边的火炬边取着暖，另一只手则放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抓着一把枪托折叠、装好照明榴弹的步枪。
　　当走在车队最前面的一名骑兵军官策马进入哨所时，两名把守入口的拉汶亚士兵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抬手朝着他敬了个礼。
　　骑兵军官带着睥睨的神色，没有回礼，也没有回话，只是自顾自地引马进了哨所内。
　　没等他进来几米，哨所守备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等等，等等！”
　　“嗯？”
　　“我说各位，怎么回事？这支车队是哪里来的？”
　　守备官在昨天就已经知道了贝尔特会过来，但因为他之前没有接到来自拉汶亚的提前通知，见到这支“不明车队”，他还是十分适时地发挥演技，走了上去。
　　在这一瞬间，有三支枪口按照拉夏的安排同时瞄准着他，提防着他的临时变卦。不过，已经在过去几个小时里和拉夏称兄道弟的守备官并没有再次背叛。
　　当发现他神色自若地开始和对方交谈的同时，那些对准它的枪口也重新朝向了原本的目标。
　　“这是秘密任务。”被拦住的骑兵军官看着他，表情有些不悦，只是鉴于守备官是这里的头，这才没给他直接一马鞭，“听好了，后面是伯爵大人的车队，今晚要在这里修整。”
　　“伯爵大人？”守备官狐疑地看了后面一眼——好像他的怀疑真有那么回事儿似地，“容我问一句，伯爵大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没听到我说什么吗？这是秘密任务，这个问题也不是你该问的。让你的人做好守备工作，伯爵大人今晚要在这里休息，这是你们的荣幸。”
　　“这……我知道，兄弟。但你光凭一张嘴，我也不敢信你。”
　　军官的声音很不耐烦：“那你想怎么样？”
　　“要让我相信，我至少得见见伯爵大人吧？现在卫队在和叛军打仗，我们怎么能保证你们不是叛军的渗透部队？如果……”
　　“他妈的——”
　　——啪！
　　骑兵队长的军职不见得比守备官高，可也许是因为有着伯爵在后面当底气，心烦意乱的他不等守备官说完，就扯下手套，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嘿？！”
　　守备队长本来就已经投了米璐，现在又只是做做样子，被他甩了这一巴掌，他也不甘示弱，一脚就把骑兵从马上踹了下去。
　　他在踢出这一脚时的矫健身手看得拉夏都有些咂舌，而这一脚之后，双方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你们都是些叛军扮的是吧？过来这里是要找死吗？”
　　“伯爵大人就在车队里，你们居然还在这找茬，找死的怕是你们。”
　　“去你妈的吧，什么伯爵大人，谁知道你们的马车里是不是紫皮地精。”
　　“你竟敢对领主如此不敬？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双方各揍了对方一下后，拉汶亚的骑兵一下子涌上来了十几个，原本就是守备官手下的哨所士兵也不甘示弱地拥了上来。
　　“队长，干不干？”
　　见到情况有变，火力小队和狙击小队的请示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拉夏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看到后面的马车车门打开，他准备拿出武器的手又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如果他没猜错，从标着雪桥商会纹章的马车里出现的正是拉汶亚的领主，米璐的弟弟，贝尔特·卡斯缇亚。
　　在暮辉领出生的拉夏已经无数次听过这个给他头儿找麻烦的混蛋小鬼的名字，但要论见面，这还是真第一次见到他。
　　按拉夏的标准，贝尔特的个子不算很高；他穿着一领厚厚的紫色长衣，披着白狼皮毛做成的披肩，手里还拿着老伯爵留下的，标志性的狮头权杖。朦胧的月光之下，拉夏还能看到更近一点的东西：他和米璐一样的暗棕色短发，若血般的红瞳，还有在寒风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男性十六岁差不多已经长开，所以他的身高多少让人有些奇怪，但最让拉夏奇怪的，还是他的模样。
　　他的长相和他的作风并不相同，不仅没有把暴戾两个字写在脸上，甚至还有些——拉夏觉得这两个词有些奇怪，可这的确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词——美貌和柔弱。
　　如果不是他眼神中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鸷，拉夏很难把眼前的人和他想象中的人联系起来，不过，想到他的年龄比米璐小，又和米璐是亲姐弟，他长这副模样似乎也不奇怪。
　　“发生什么事了？”
　　贝尔特似乎习惯了其他人奇怪的目光。在两名暗榕刺客的陪同下走到前面，他皱着眉，询问起了情况。
　　“伯爵大人。”
　　“伯爵大人……”
　　被打的骑兵军官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大声斥责起了守备官的无礼。站在对面的哨所士兵们义愤填膺，但见到拉夏没有立刻行动，他们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同样向贝尔特低下了头。
　　他们的这个举动让站着的贝尔特显得鹤立鸡群，也提醒了拉夏，时机已到。
　　按照一开始的部署，突击队的火力会尽量避开重要马车，但也难免流弹波及。现在，贝尔特·卡斯缇亚自己走到前面来，就等于是走出了危险区。
　　他这一走，便是突击队施展火力的最好机会。
　　——啾！
　　拉夏心里有些疑问，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含住挂在胸口的口哨，突击队长吹出了一声尖锐地哨声，同时抬起枪口，将下挂榴弹里的照明弹打向了天空。

第八十六章 雪中伏击
　　白色的照明弹在特制发声器的尖啸飞上天空，并在弹道最高处被引燃。
　　刹那间，燃烧的镁粉放射出刺眼的光芒，如同在夜空中绽开了一个太阳。和它比起来，周围天地间的任何光源都显得黯然失色。
　　尽管装药有限的照明榴弹不能持续太长时间，但在它生效的数十秒中，从拉汶亚城来的整个车队都暴露在了它的光芒之下，在所有突击队员的眼里一览无余。
　　而照明弹升起，便是信号。
　　“开火！”
　　——砰！
　　拉夏的信号发出后，率先开火的并不是离得最近的火力组，而是在远处屏息凝视，严阵以待的狙击小队。
　　由于他们的视野更能纵览全局，在照明弹刚刚被打出来，甚至还没来得燃烧时，早就各自选好目标的他们就已经扣下了扳机。
　　几声枪响汇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出在这瞬间到底有多少枚子弹射了出来，只有一秒后几名暗榕刺客身上迸出的血花证明了子弹的卓有成效。
　　火力组的速度要比狙击组稍慢，但他们差的也就是这一秒——就在狙击小队开火的下一刻，见到信号的四个火力分队同样瞄准目标，把弹匣里的弹药通通泼洒了出去。
　　——哒哒哒！
　　提前做好火力分配的火力组攻击起来毫不拖泥带水，且精准异常。
　　绵密的枪声中，自动步枪的燃烧弹疾风骤雨般打在车队的马车和服马上，顷刻间便在几辆马车上开出了无数个着火的孔洞。伴随着这些孔洞的，还有溅在车门上的鲜血，以及从车内发出的惨叫。
　　也许是嫌子弹杀伤力不够，打完一个弹匣后，几个哨塔上的又不约而同地抬起枪口，把枪里装着的榴弹打了出去。
　　他们知道那些马车里肯定有不少财宝，但为了快速清除敌人，他们也顾不了太多。
　　——轰！
　　几声榴弹爆炸的轰鸣后，四辆被当做第一轮攻击目标的车厢马车全部被榴弹命中，其中一辆车被炸得直接散了架，另外三辆车也严重损坏，完全瘫痪在了原地。
　　这种拉汶亚士兵从没见过的攻击方式出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让所有拉汶亚骑兵都呆愣在了原地。直到几个着火的法师惨叫着从一辆辎车里跑出来，在前面和哨所士兵对峙的拉汶亚骑兵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心！他们是叛徒！”
　　大喊了一声，被守备官踢了一脚的骑兵军官拔出挂在马鞍上的骑剑，一边提醒手下注意，一边想要去保护站在两队人之间的贝尔特。
　　可还没等他走到贝尔特身前，记恨着他的守备官就啐了口血沫子，再次一脚把他踢倒在了地上。
　　“呃啊……”
　　猝不及防被踢伤肋骨的骑兵军官躺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胸口呻吟着。
　　“妈的。”
　　守备官很想上去朝他的脸再来一脚，但为了拿下功劳，他还是没再管他，而是转过头，伸手就要去抓贝尔特。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贝尔特肩膀的瞬间，一道紫色光芒忽然闪过，将他的手臂齐根而断。
　　看着自己断臂落地的守备官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还没等他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几根紫色的利爪便直接刺进他的前额，如切开豆腐般穿透颅骨，结束了他的疑问。
　　“糟。”
　　看到守备官被干掉，知道是暗榕刺客出手了的拉夏顿感情况有些棘手。
　　他安排的狙击组在刚才的突袭里解决了大部分暗榕刺客，但护卫在贝尔特左右的两名暗榕刺客却因为靠近重要目标没被攻击。
　　而作为贴身近卫，她们的警觉度要比其他人高很多，反应也更快。
　　在守备官和骑兵军官发生冲突时，发现情况不对的她们就已经开始进行准备。等到了守备官一脚飞踢，两个贝尔特贴身的暗榕刺客也已经完成了她们特殊的“准备仪式”，露出了紫色的魔力利爪。
　　“什么？这是什么怪物？”
　　看到贝尔特身边的斗篷人轻而易举地干掉了守备官，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哨所士兵纷纷后退了好几米。
　　与此同时，两名刺客中的一名牢牢挡在了贝尔特身前，还有一人也许是察觉到了这是个机会——又或许，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士兵是害怕她，还是不怕她——主动向士兵们发起了攻击。
　　将小小的脚尖在雪上一点，这名爪子上还带着鲜血和脑浆的刺客挥动利爪，用一种非人的速度纵身一跃，坠入了几名哨所士兵的中央。
　　顷刻之间，几名身着甲胄的士兵便在她血腥的紫色圆舞中被全部撕裂喉咙，死于非命。
　　“啧……一队，跟我先把最近的那个杀手打掉！”
　　看到这一切的拉夏皱着眉，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步枪。
　　他知道这种时候开火可能会误伤到已经投靠他们的拉汶亚士兵，可情况紧急，他也无暇顾及太多，直接命令跟着他的近战组向着那名暗榕刺客集中起了火力。
　　霎时间，场面上的枪声又剧烈了几分。
　　暗榕刺客的抗打击能力很强，不过，5.45口径弹药的停止力同样十分出色。
　　不管再怎么经过魔法强化，肉体也毕竟只是肉体。
　　面对阻碍着她、在她身上留下无数创伤的弹雨，无法脱身的暗榕刺客高高举着爪子，从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愤怒嘶嚎。直到拉夏用几发子弹把她的脑干打碎，浑身布满弹孔的她才哽咽着摇晃两下，倒在了地上。
　　“队长，后面有紫光，好像还有些邪教徒。”
　　“我知道。”
　　干掉一名刺客的拉夏没来得及歇口气：由于有一些暗榕刺客被马车遮挡，狙击组没能第一时间干掉目标。
　　在粗略数了数紫光的数量，又看了看身边后，拉夏可以确认车队后面至少还活着六个暗榕刺客，而他旁边的那些投降士兵则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
　　“一队，给我对着那些拉汶亚骑兵开枪，尤其是打他们的马，别让后面的人轻易过来！”
　　眼看贝尔特就要在另一名暗榕刺客的护卫下后撤，不愿放弃机会的拉夏给身边的突击队员下了命令，然后将身上的步枪向后一甩，拔出刺刀和手枪，朝着贝尔特快步冲了上去。
　　两名在他附近的拉汶亚骑兵想要上来阻拦他，都被他身后的队友一一解决。数秒钟内，他已经飞奔到了贝尔特近前。
　　就在即将冲到离贝尔特十米之内时，拉夏突然一掏口袋，朝着贝尔特的方向扔出了一个东西。
　　“……！”
　　和拉夏猜的一样，见到飞来的异物，护卫贝尔特的暗榕刺客下意识地腾空跃起，用身体挡住了它。
　　当她在半空中发现飞来的东西只是个土豆时，一切已经太迟。
　　“……？”
　　——砰砰！
　　没等她重新落地，拉夏用自己的最快速度拔出手枪，从下往上对着她就是两枪。
　　被打中的暗榕刺客没有能力再调整落地的缓冲姿势，闷哼着重重摔在了雪里，不再动弹。
　　见自己的两个护卫都被解决，知道自己跑不了的贝尔特索性也不再徒劳，主动停下了脚步。
　　拉夏本以为这个“最终目标”会对自己颐指气使，或者至少也得硬气两句，没想到，逃无可逃的他居然直接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等等——你们弄错了。我知道你们是谁，也知道你们要抓谁。但很遗憾，我不是你们要找的贝尔特·卡斯缇亚。”

第八十七章 不完美的战斗
　　“你不是？”
　　贝尔特的话让拉夏惊讶了那么半秒——也只是半秒。
　　半秒钟后，突击队长依然冲了上去，一把控制住了目标。
　　不管眼前这个人怎么说，拉夏都不可能放他走。
　　如果他是贝尔特，他就是米璐要找的正主。而哪怕他真的不是贝尔特，也改变不了他是这次任务的目标的事实。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知道米璐在伏击他。既然如此，他即便只是个替身，也肯定知道真正的贝尔特到底在哪。
　　“不管你是不是，都给我安分点。”
　　低声恐吓了目标一句，拉夏没给他继续解释的机会，迅速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一圈，然后从后面勒住他的臂弯，将他拖了回去。
　　见此情景，两名暗榕刺客疯狂地想要冲过来，好在都被哨塔的火力压了回去。
　　但参与战斗的不只是他们——经过刚才的伏击，对方的法师队伍中还有些幸存者。
　　拉夏刚带着“贝尔特”往后退了没几米，一个巨大的火球就从他的头顶掠过，直接打在了一处哨塔上。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不逊于炮弹爆开的巨大震波让整个哨塔倾斜了三十多度，也让木质哨塔熊熊燃烧了起来。
　　在上面的几个黄铜义勇军没有犹豫，把枪朝下一抛，自己紧跟着跳了下来。
　　当他们摔在雪地上后没几秒，被重力彻底折断的哨塔也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了一阵雪雾。
　　一时间，双方都被弥漫的冰屑遮蔽了视野。被雪雾提醒的拉夏一边后退，一边让近战组向着前面扔出了烟雾弹，暂时阻断了对方法术单位的进攻。
　　借助这个机会，狙击组也赶紧亡羊补牢，解决了两个幸存下来的攻击法师。
　　“带上伤员往后退！退到后面有掩体的地方！二队，都给我从上面下来，别在那当靶子了！”
　　目标已经在手，拉夏也无所谓阵线不阵线。借着混拉汶亚骑兵和投降的哨所士兵在烟雾里四处奔走制造的混乱机会，他下令收缩防线，集中火力组和近战组的人员与火力，向后退了二三十米，重新建立了一道防线。
　　等待烟雾消散后，他们勉强在后面重新建立了火力网。
　　“是我们这一边的往两边跑，都别挡在前面！”
　　为了不误伤友军，在开枪前，拉夏大声让前面的投降士兵向两边散开。大部分人都即使避开了他们的火线，但有几个士兵还是和对方搅在一起，无法分离。
　　眼看后面的几个暗榕刺客已经飞奔了过来，拉夏只能下了射击命令。
　　一时间，杂乱的枪声再起响起，将一片炽烈金属编制的火网撒了出去。所有挡在这片火网面前的拉汶亚骑兵都在几秒内倒在地上，或重伤，或毙命。只有几个暗榕刺客依靠着自己的不怕死和幸存法师提供的护甲，一路冲到了他们近前。
　　“妈的——去死吧邪教徒！”
　　即使是米璐手下最训练有素的小队，面对这种激烈凶险的战斗，突击队里还是有些人心态不太好。
　　看到已经冲到面前的暗榕刺客，火力组的一名士兵情急之下也没顾及杀伤范围，把一发榴弹对着她就打了出去。
　　由于距离太近，榴弹没有引爆，可也让他周围的几个队友下意识地做了规避动作，造成了火力空缺。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那名身上带着十几个弹孔的暗榕刺客已经冲进了他们的阵线里。
　　紫色的魔力利爪对付起金属甲胄来摧枯拉朽，划拉起突击队员用来格挡攻击的武器也毫不留情。如果不是拉夏反应快，一枪打折了她攻击的手肘，突击队至少要减员一个人。
　　——砰！砰！
　　“要送死是吧？要送死别他妈拉上队友！脑子给我放清醒点！”
　　冲着被打了个趔趄的刺客脑袋开了两枪，拉夏大声骂了捅娄子的小队一句，让近战组的几个人转移枪口，补上了那边缺失的火力。
　　一阵持续几十秒的高烈度交战后，他们总算击杀了全部四个突破过来的暗榕刺客，远处的狙击组也成功解决了剩下的法师。
　　除了后队几个举手投降的拉汶亚骑兵和两个没战斗力的传送法师，整个车队都在战斗中被歼灭。
　　突击队有七个人受伤，两个人摔到了骨头，伤势较重，另外五个人倒只是些皮外伤。
　　虽然没太参与战斗，在前面对峙的哨所士兵也有些的伤亡：几个人死于暗榕刺客的利爪，几个人死于拉汶亚骑兵的马刀，还有两个倒霉蛋因为反应太慢，中了后面的友军火力。加起来，他们拢共伤亡了二十多个人，其中还包括了被利爪爆头的哨所守备官。
　　“一队清理战场，负责警戒，二队救护伤员，三队，留两个观察哨滞留警戒半小时，其他人全部归队。”
　　迅速向部下安排完善后任务，拉夏将沉默不语的贝尔特用绳索绑好，暂时留在了附近的一间营房里。他自己则走到战场上，想问问那些活下来的敌人贝尔特所说的“我不是贝尔特”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过去，几个骂骂咧咧的哨所士兵就走到那些俘虏身边，开始屠杀起了他们。
　　拉夏本来以为那些士兵过去是为了帮忙控制俘虏，所以没阻止他们。
　　当他发现他们居然在杀人时，几个俘虏几乎已经全部身首分离，倒在了地上，只有一个肚子被捅了一剑的传送法师哆嗦着倒在雪地里，还没断气。
　　“操？！停手！你们是脑子有毛病吗？”
　　看着举剑准备砍掉她脑袋的拉汶亚士兵，拉夏拔出手枪，一枪打飞了他的剑刃。
　　“混账玩意，你们他妈的是聋子吗？”
　　“啊？”
　　被崩飞武器的士兵疑惑地转过头，其它几个士兵也同样奇怪，似乎他们真的没听到拉夏的话。
　　“啊什么？谁让你们杀俘虏的？”
　　“这有什么？您没看他们刚才杀了我们多少人，还杀了我们的守备官？如果我们输了，他们绝对不会留我们的命。”
　　被打飞武器的士兵理直气壮地回答了拉夏的责问，直到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才赶紧补了一句。
　　“大人，说句实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会这么仁慈。”
　　“……”拉夏很想来上一句“都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但这种时候和哨所士兵发生冲突，也不是个好主意。
　　压下心头的怒火，他让手下把那个奄奄一息的传送法师抱回了营地，想要在审问贝尔特之前问问她这支车队的情况。
　　可惜，因为她流了太多血，突击队里又没有血桡祭司那种强力治疗者，没等拉夏把问题问完，法师就脑袋一歪，咽了气。
　　拉夏很想骂娘，又知道这没有意义。
　　虽然两者都是守备兵，这种小哨所士兵的素质毕竟还是和松籽堡卫戍军的素质比不了。事情已经这样，再惩罚几个投降的出头鸟也没什么意义。
　　命令手下封锁周围、禁止所有哨所士兵靠近后，他甩甩头发上半化的碎雪，走进了关押贝尔特的营房。

第八十八章 替身
　　“呼……”
　　空空的营房里只有个小炭火炉，可总归比外面暖和了不少。
　　进入营房后，呼了口热气的拉夏关上门，摘下手套，然后径直走到了贝尔特面前。
　　在打扫战场时，有黄铜义勇军向他报告说发现了一些碎水晶。
　　拉夏没什么魔法学识，分不清那些水晶是用来施法的，还是用来传讯的。但本着做好最坏打算的准备，他还是默认车队成员已经将遇到危险的信息送了回去。
　　如果拉汶亚城那边的反应够快，数小时内，就会有更多拉汶亚军队赶过来。
　　为了留下足够的撤离时间，他没条件在这里审讯太久，只能先问到一些基础信息，报告给米璐判断。
　　“贝尔特·卡斯缇亚，我先说明一下我的身份。我是头儿手底下的突击队长，我的名字——”
　　“第一，我不是贝尔特。第二，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呵。”
　　被打断自我介绍的拉夏笑了笑，没有生气。在暮辉领，他受过来的自纨绔子弟的气可谓多了去了。就这么两句话，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小鬼，你说你不是贝尔特，但脾气倒挺大的。”
　　“因为我不想听废话。”
　　自称不是贝尔特的少年回了句嘴，没有因为被俘而示弱。
　　拉夏能看出来，他正在努力让自己冷静的同时保持一份骄傲。但在这份强势底下，他的身体还是紧张地紧绷着，目光也在营房的几个出口间逡巡着，显然不想安分待在这里。
　　当他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借机跑出去后，他重新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米璐·卡斯缇亚那个贱人让你来袭击这个车队，不就是为了抓真正的拉汶亚伯爵？”
　　“真正的拉汶亚伯爵？哈哈，那个小鬼可不配。”拉夏嗤笑一声，扫了他一眼，故意补充道，“或者说，你不配。”
　　“哼。”少年没有被拉夏套进来，“白痴，你对我说这个没用。我说了，我不是你们要抓的人。”
　　“那你怎么解释那些邪教徒拼了命地保护你？”
　　“当然是演戏了！”他的辩解几乎脱口而出，“演戏就要演全套，明白吗？他们那么卖力地保护我，不过是为了让你们觉得我很重要。”
　　“小鬼，你的辩解可有些苍白。”
　　少年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过来。”
　　“干什么？你身上还有什么魔法玩具吗？”
　　“我是在向你证明。”
　　他半咬着开裂的嘴唇，声音比刚才稍微低了一点。
　　看他这副样子，确保他没有威胁的拉夏也就走了过去。
　　“我来了，现在呢？”
　　“你们这次要抓的目标是贝尔特·卡斯缇亚，你们主子的弟弟，拉汶亚老伯爵的儿子，是吧？”
　　“嘿，嘴巴干净点。只有我能叫头儿，你不能叫主子。”
　　“……”低着头的少年皱了皱眉，好像很不适应和拉夏这种人打交道，“好，我不叫她贱人，也不叫她你们的主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可能是贝尔特。”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的。”
　　“啊？”
　　在走过来时，拉夏已经在心里已经为他想了几个蹩脚的理由，可没想到，他的解释居然是这个。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摸摸。”
　　“……”
　　拉夏已经挺久没碰过女人，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上手。
　　眼前的“贝尔特”不可能逃跑，所以，他说出这种很容易验证的事情，应该不会是撒谎。
　　可为什么？
　　怀着疑问，他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少年”。她不但发色和瞳色和米璐一致，在长相上也有相似之处。如果这是个单纯找来的替身，那也太巧合了。
　　难道说，米璐还有个她不知道的妹妹？这个妹妹又给贝尔特·卡斯缇亚当了替身？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以贝尔特的秉性，也不是做不出这种让亲属去前面探路的事情来。但那样的话，真正的贝尔特肯定就还在拉汶亚城里。
　　要是他仍然坐镇城堡内，不但主力部队发起的攻击可能遭到有组织抵抗，米璐那边的情报源也大有问题——这两件事都会让米璐陷入危险之中。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如果你不是贝尔特，那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头儿的妹妹？”
　　“我只是个替身，伯爵找来让我代他送死的。他希望我死得面目全非，最好是被毁尸灭迹，让袭击我的人真的以为他死了，并放心大胆地带着军队进入拉汶亚。那样一来，他就能把那群蠢货一网打尽了。”
　　“现在看来，事情没遂他的愿。”
　　“是。我不喜欢让我送死的人，所以我才会主动把一切告诉你。”替身说着，忽然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好了，我把我知道的全都说了，你现在要怎么处置我？”
　　拉夏咂了咂嘴：“这要看你是拉汶亚军队的人，还是……”
　　“我只是个平民。一个裁缝的女儿。”
　　“如果你真的是平民，我会在审查清楚你的身份之后放了你。现在，你得跟着我们走。”
　　“你们要去哪？”
　　“回我们在拉汶亚城西的防线。”拉夏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方向，“别打什么鬼主意，小鬼。你身边那些护卫能一爪子串上十个你，而我们已经把他们打成了碎肉。如果你想完好无损的回去，就给我安分点。”
　　“我明白，他教过我。”
　　“那就好。”
　　得到替身的保证，蹲在她面前的拉夏站了起来，解开了反绑住她双手的绳子。
　　他的这个动作让替身脸上有些喜色，但还没等她高兴几秒，拉夏就用更坚韧地纤维绳绑住了她的手，还给她绕了个限制步幅的脚镣。
　　被如此对待的替身忍不住低声骂了两声，被拉夏看过来后，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带着替身离开营房，拉夏叫来了仍在战场活动的两个小队长：
　　“怎么样？善后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都整理好了，我们的伤员也进行了救治，现在随时可以行动。”
　　“很好。一队，二队，你们先出发，按照原路开始回去。三队，把电台拿给我，我要给头儿发个消息，告诉她这是个陷阱。”
　　“陷阱？”被叫到的两名狙击组士兵愣了愣，“队长，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我们抓到的那个狗屁伯爵是个替身，还是个小妞。我担心真正的贝尔特·卡斯缇亚还在拉汶亚城里，会给头儿造成麻烦，所以得赶紧提醒一下她。”
　　“收到，队长，那我们是得赶快。”收到命令的两名黄铜义勇军点点头，开始准备通讯设备。在离开前，他们有些好奇地看了替身一眼，“队长，她真是女的？”
　　“她是这么说，但我没上手检查。等到了防线，让银钩堡的女法师帮忙检查一下，我们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了——是吧，替身小姐。”
　　“哼。”
　　替身没说话，只是倨傲地冷哼了一声。
　　她这副表情带给士兵们的观感和拉夏一样：
　　“别的不说，这副大人物的模样装得还挺像的。”
　　“行了，都别在这看女人了，让你们去准备电台，没听到吗？”
　　“是！队长！对了，队长，剩下这些哨所的拉汶亚士兵也想和我们一起离开。不过他们刚刚杀了俘虏，我们要不要带上他们？”
　　“要是车队的人给拉汶亚发了信号，他们留在这就是死路一条。把他们都带上，但别给他们武器。等到了防线，我们再做详细甄别。”
　　“收到，队长。那我们装好电台后，就立刻去通知他们。”

第八十九章 真与伪
　　突击队在半夜执行了伏击任务，又清理了一段时间的战场，当他们带着哨所的拉汶亚士兵和伤员拔营出发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
　　因为不想打扰到米璐休息，拉夏干脆没在开拔后马上通知米璐，而是到了清晨时分，才就任务向米璐进行了详细报告。
　　“什么？替身？”
　　听完拉夏的报告，米璐起床后还带着的那点睡意褪了个一干二净。
　　她之前基于对法林·珀拉尔格性格的分析选择了相信他的情报，没想到，情况居然会是这样。
　　为了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米璐试着让拉夏和自己描述了一下她弟弟的外貌：从大方向上，他的描述没错，可因为米璐本来就对贝尔特的长相印象不强，她也很难将语言描述和记忆中的人隔空对应起来。
　　在拉汶亚城堡的时候，她其实就没多少机会和贝尔特见面——即使是在老伯爵的葬礼上也是如此。
　　她当时只出席了葬礼不到半小时，就因为一种“不想为陌生人披麻戴孝”的心理规避了剩下的仪式。
　　贝尔特比米璐还要更离谱：直到葬礼结束，他都没在葬礼上露一面——而这也没影响他篡夺领主的位置。
　　现在想来，早在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在谋划算计自己的阴谋了。
　　不管当时的情况如何，眼下来说，这种种因素都直接导致了米璐无法核对她弟弟的信息。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鉴别那个替身的身份有多困难。只要她能见到对方，她就能通过查属性表名称的方式弄清楚那个替身到底是在说谎，还是说的是实话。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已经给部队下了集结命令，而拉夏的突击队撤回安全区至少还要两到三天。她再一来一去，至少也得耽搁五天左右的时间。这五天时间，还有极大概率只是为了见一个已经被确认是替身的小卒子。
　　如果拉夏报告的是真的，那法林·珀拉尔格显然就欺骗了她，拉汶亚城内现在也有能控制住局势的贝尔特本人及其幕僚团队坐阵。
　　五天时间，足够他们做好很多准备，和米璐打上一场与她之前设想完全相悖的持久战。如果对方选择坚壁清野，还需要负责收容更多流民的米璐会变得更加麻烦。
　　可如果和之前一样进攻，她同样会面临问题：她的速攻能减少拉汶亚军队的准备时间。但在法林·珀拉尔格是在传递假消息、刻意给她做局的情况下，拉汶亚城内的军队此时应该已经做好了基本的战斗准备，甚至已经布置好了一场针对米璐手下军队的伏击。在这种时候，如果她继续按照计划执行，等于是在急着往他们的口袋里钻。
　　替身，假情报，流民，陷阱，还有她手里的正义旗帜……
　　一时之间，在战略上占有优势的米璐竟然有了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考虑到自己接下来的决定会影响很多人的性命，在稍微想了想后，米璐决定这次不再一个人闷头决策，而是召集所有人商量一下办法。
　　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她找来了在镇子广场指挥物资卸装的埃布尔，又通过无线电叫来了远在南方岛屿上的约伦·暗石。
　　除了他们俩，她手上有指挥能力的人还有另外几个。但那些人要么忠心不够，要么和拉汶亚不够利益相关，要么就是单纯不了解现在的情况，帮不上什么忙。
　　真论参谋，还是对马蠓镇周边区域了如指掌的埃布尔和有过指挥经验，又是“辅政大臣”的约伦·暗石靠谱。
　　“米璐小姐，有什么情况吗？”
　　听到米璐的召唤，埃布尔将手上的工作交给副手，当即赶了过来。
　　当他进入房间后，一个带着顽皮笑容的姑娘也从他后面突然冒了出来：
　　“噔噔噔！米璐，我也来啦。”
　　“图娅？”
　　米璐没想到图娅会跟来，但她来都来了，米璐自然也不会把她弄出去。
　　他们三个人围着小桌，再加上一台电台，算是构成了一次小型会议。
　　“情况是这样……”
　　一边喝着图娅弄来的热牛奶，米璐一边向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敌后突击队的设伏情况，以及他们这次的战果。
　　“替身？女孩子？”图娅捧着冒着热气的杯子，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贝尔特是男性，他们的差别应该很大吧？”
　　埃布尔替米璐作了回答：“如果他只是想要个替死鬼，不需要多像。”
　　“嗯。”米璐冲着埃布尔点点头，继续说道，“拉夏告诉我，因为哨所投降的士兵擅自处决了俘虏，他只抓到了替身一个活口。所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个可能：一，她的确是替身。二，他在说谎，他其实就是我弟弟。”
　　“这个简单，贝尔特·卡斯缇亚不可能是女性，让拉夏那边验一下不就是了。”
　　“哥哥——”听到埃布尔的话，图娅忍不住用胳膊撞了他一下，“哥哥，你怎么能这样？那个姑娘被拉来当这种送死的替身，肯定和牡蛎一样是被迫的。设伏的军队没有女性，如果要让他们去检查，不是给那个孩子的心里雪上加霜吗？”
　　“唔……”
　　埃布尔不太认同妹妹的说法，又碍于关系不好说出来。
　　但他不说，这里还有人说。
　　听到他们的交谈，电台对面的约伦·暗石用昼间通话特有的失真声音给出了意见：
　　“说这话的是图娅小姐吧？我能理解你这么想，但这是打仗，这个情报不但会影响那个替身，也会影响我们的决策。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情况。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所谓的替身就是真正的贝尔特，只不过他在仗着大小姐的人守规矩，所以故意说谎，会造成什么结果？”
　　“可是……”图娅嗫嚅着低下脑袋，用鞋跟在地板上划拉了两下，“……好吧，米璐，我不懂这上面的事情，所以不多说了。”
　　“没关系，图娅，你说的也是一方面，不用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嗯……”
　　“约伦，你的想法是什么？”
　　“我暂时也不好说，大小姐。但我建议大小姐您现在就让您的手下确认一下那个替身的话是否属实。在作出决定前，我们需要尽量获得更多的情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确保下一步不会走错。”

第九十章 晦涩陷阱
　　“好。”
　　米璐之前没有完全拿定主意，所以没给拉夏下搜身命令。
　　现在，在有了明确的执行步骤后，她便不再细究一些绅士不绅士的细节，直接下令让拉夏就地验证一下替身的性别。
　　“呃……明白，头儿。”
　　收到命令的拉夏显得有些为难，不过还是认真执行了她的任务。
　　大概五分钟后，拉夏那边给出了检查结果：
　　“没错了，头儿，我们抓到的的确是个小姑娘。”
　　“明白了，你们继续向安全区转移，有情况再联系。”
　　“收到，拉夏完毕。”
　　“马蠓镇完毕。”
　　例行叮嘱了拉夏一句，米璐微皱眉头，表情严肃地挂断了通讯。
　　由于她联系拉夏时用的是另一部电台，不需要她说话，参加商议的人便已经知道了情况。
　　“所以大小姐，我们现在可以确定那边的贝尔特就是替身了？”
　　“没错。”
　　“如果是这样，我们现在也能确定法林·珀拉尔格在骗我们。”
　　“我觉得……”图娅看了眼说话的埃布尔，犹豫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还是算了。”
　　米璐注意到了图娅的表情，也注意到了她的沮丧。
　　放下手里的杯子，少女伸手握住治疗师的手，轻轻捏了捏。
　　“图娅，千万别算了，这种时候，我们每一个人的建议都很重要。”
　　“真的？”
　　“当然是真的。说吧，我们正需要思路呢。”
　　“嗯！”被米璐鼓励后，图娅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我其实是想说，哥哥说的不一定对；米璐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法林在给地图的时候说了，整个逃亡计划并非由他制定，他只负责其中的报警一环。会不会，他其实也被这个计划的制定者蒙在鼓里？”
　　米璐对法林一直有所警惕，所以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在耍诈。
　　但按图娅这么一说，这种可能似乎也不能排除。
　　不过……
　　“图娅，你说得没错。事情的确有可能是这样，不过，就算法林没有故意给我们传递假情报，这件事也足以证明他的情报对我们没有太大价值。”
　　“嗯。”
　　对这点，包括图娅在内的三个人都很认同。
　　见他们没什么要说的，米璐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刚才已经以这件事为前提想过了。在法林的情报没有价值、我弟弟又躲在拉汶亚城堡没出来的情况下，我们需要在两个选择里做出决定：按照计划尽快进攻，或者继续把战争拖延下去。”
　　“难办。这两个选择不管怎么选都于我们有所不利。如果尽快进攻，我们很可能落入对方的算计。要是继续拖下去，我们的军队倒是没问题，只是拉汶亚的损失恐怕会难以控制。”
　　“没错，埃布尔。所以，我们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的问题是，哪个更轻？”
　　米璐提出的这个问题就像是给自己摆了一个电车难题。它的一边是米璐的军队，另一边则是拉汶亚的人民。对这个难题，图娅和约伦·暗石肯定会有两个截然不同，又十分笃定的答案。可在米璐心里，这两者却在这时候很难抉择。
　　“大小姐，我希望您能再等等。如果能等到风雪过去，情况会好很多。当然，这可能会让一些人受苦。”
　　“不仅仅是受苦。”图娅说道，“约伦先生，你恐怕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拉汶亚各地的难民都在赶往这里，我每天都要见到好几个冻死的人……我想救他们，但是没有办法……”
　　“米璐小姐，约伦将军，图娅说的都是事实。我们的补给输送量目前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如果交战继续持续下去，拉汶亚的情况和天气又没有改善，我们可能只能作出取舍，用减少收容人数的方法来确保已控制区域的安全稳定。”
　　“可哥哥，这不是和我们的理念背道而驰吗？对吧，米璐？”
　　“……”
　　看着图娅希冀的眼神，米璐心里同时涌上了一阵压力和一阵乏力。
　　她想起自己和图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有她喝醉酒，图娅温柔地帮她按脑袋的那个晚上。
　　那时候的她虽然各方面都没现在强，但也不需要顾虑那么多东西。
　　“米璐？”
　　回过神来的少女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头疼。”
　　“我待会儿帮你按按吧？”
　　“嗯，谢谢。不过我们还是把目前的事情解决——埃布尔，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想另外一件事情。”
　　“哥哥，都这种时候了，你还……”
　　“咳咳，不是别的！”埃布尔咳嗽两声，在自己妹妹面前为自己辩解了一下，“米璐小姐，我们不是在拉汶亚城里有些情报员吗？”
　　“你是说‘天马’？没错，我们这次能确认逃亡车队的特征，也是他们帮了大忙。你打算用上他们？”
　　“嗯。”埃布尔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实从刚才起，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这支逃亡车队是诱饵，那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到底想引谁上钩？”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米璐手下的突击队。”
　　“对，图娅——这么想是没错，但拉夏那边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埃布尔的问题让米璐思考了几秒钟。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多复杂的问题：
　　“这点可以理解。毕竟，贝尔特和他的幕僚根本不了解我们的战斗方式和战斗力。按拉夏的报告，那支车队里有十几个暗榕刺客和二十多个魔法师，这支力量足以匹敌一支数百人的军队。如果我们负责伏击的部队战斗失利、被他们抓到，那他们就会是贝尔特想要的舌头。”
　　“可他们就没想过失败，并且替身被抓住的可能性吗？像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但能确认法林的情报没有意义，也会对他们可能的埋伏有了警醒，这对他们显然是个隐患。”
　　“小兄弟，你也说了，那只是隐患。”在旁边旁听了一阵子的约伦插了进来，“要我说，贝尔特那边就只是在赌而已。如果成功了，他们能从我们这里弄到他们稀缺的情报。要是失败了，他们也只是损失一些战斗人员和一个没什么价值的替身。如果我是贝尔特，我肯定会同意赌这个。”
　　米璐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剑士：“埃布尔，你觉得这个解释怎么样？”
　　“……的确有道理，看来是我多想了。”
　　“好了，现在话说回来，你打算用天马干什么？”
　　“和我刚才的怀疑有关。我觉得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陷阱，应该还有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如果天马愿意冒险，他们或许能渗透一下拉汶亚城堡，或者接触一下城堡里的人，看看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让天马出动。
　　从大局角度，这的确是个能提供决策辅助的好主意。
　　但让刚刚建立不久的天马做这件事，风险也会很大。
　　就在米璐有些犹豫要不要让他们以身犯险时，约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大小姐，别担心他们的安全，也别担心他们的能力。现在正是用到他们的时候，您可以放心把任务交给他们。”
　　“好——约伦，有你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约伦这么保证，知道这是最好办法的米璐也不再犹豫，点头做出了决定。
　　接下来，她手下的军队依然需要继续进行集结战备，准备进军。但在那之前，她会派遣天马出动，深入狼穴，看看她的弟弟到底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第九十一章 情报网
　　数小时后，拉汶亚城内，酒馆“南林”。
　　一丝不苟地为顾客调好最后一杯酒，并让酒侍把酒端走，花名“橡木桶”的调酒师打了个哈欠，随手将一枚金光闪闪地金币抛在了桌面上。
　　金币与桌面相撞的声音清脆而悦耳，吸引了旁边的另一个少年酒侍。
　　他们连个人都是“南林”新来的员工，但后者的年龄和经验都要远逊于橡木桶。当见过橡木桶的调酒技术后，“南林”的老板毫不犹豫地让他当开始了工作，而一旁的少年则因为刚刚入行，只能在旁边打打杂物，做做学徒。
　　今天的工作很沉闷，沉闷得和拉汶亚城的空气一样让人昏昏欲睡。但金币的声音，还是让少年瞬间清醒了过来。
　　“橡木桶老哥，你又在玩金币了？”
　　“是啊。”调酒师用指腹抵着金币，耷拉着眼皮，“不好吗？看这小玩意，亮闪闪，沉甸甸的。”
　　“好，没什么不好的……”少年答应着，羡慕地看着那枚金币——那是一名顾客今天打赏给橡木桶的。
　　技术高超的橡木桶为“南林”吸引了不少顾客，他的收入自然也比一介学徒要高。这枚克伦金币，他赚到只需要几分钟，但身为学徒的少年却需要工作一整个星期。
　　看出少年眼里的羡慕，橡木桶笑了笑：“想要吗？”
　　“想……啊？”
　　少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疑惑地抬起了头。
　　“橡木桶老哥，你要把这个给我？”
　　“没错，你跟我学的这几天不吵不闹，也不给我添麻烦。别人能打赏我，我也能把这个给你，就当是你让我能安心工作了。”
　　“……”少年看着金币，舔舔嘴唇，迟疑了一下，“不，我不能要。”
　　“为什么？看不上？”
　　“不是，是……”他看了正在喝酒的几桌人一眼，“橡木桶老哥，你也听到传闻了。拉汶亚魔女的叛军就要打进来了，万一他们进了城，城里肯定会乱。你还是多留着点钱，以备万一吧。”
　　“好小子，还知道为我着想。但别担心，我有给自己留后路。”
　　听到少年的话，橡木桶摇摇头，将金币往少年手里一塞，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拿着吧。这也不是白给你的。我有点事，要离开一阵，可能晚上就回，可能明天或者后天才回来。基础的东西我都已经教给你了，这两天，你就帮我看着点，别给老板找麻烦，也别让我丢面子。”
　　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调酒师，下意识地把金币紧紧攥在了手里：
　　“……是，橡木桶老哥，我一定不会给你丢人的。”
　　“行——好小子。”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橡木桶活动一下关节，一脸疲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数分钟后，当他再次从房间出来时，他脸上的疲惫已经被冷峻所替代，衣服底下也多了些东西。
　　与此同时，钟楼，马厩，屠宰场，赌场……不同身份，也在平时看上去没有任何交集的十几个人都暂时离开了自己的岗位，通过不同的路线，不同的理由向着拉汶亚城堡开始靠近。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天马”的成员。而对他们，米璐给的任务只有一个——确认贝尔特·卡斯缇亚的行踪。
　　收到这个命令，除了负责和米璐进行联络、并将米璐的任务传达到各个天马成员的联络小组外，所有的天马成员都投入了对拉汶亚城堡情况的侦查行动中。
　　但在知道米璐为什么要确认这个消息后，“天马”做出了远比这个目标更加复杂的部署。
　　为了尽量给米璐提供更多情报，他们不但在设法确认贝尔特本人的下落，同时也对包括幕僚长梅尔特森、搜捕队长卡佩文·加文亚斯、莫兰领顾问希兹·科林迈尔和法林·珀拉尔格的下落进行了侦查。
　　这场行动一直持续了两天时间——就和橡木桶一开始给自己的最长期限一样。
　　他当时有句“如果我没回来，你也不用走”没和酒侍说，好在，这句话最终也没必要说。
　　拉汶亚城堡内的人心浮动程度不亚于城里。虽然有些情报员遇到了风险，也破了些财，甚至不得不放弃现在伪装的身份，但总算是没有人员伤亡。
　　两天过后，经过联络小组汇总的情报被迅速发回了马蠓镇。
　　按照情报员们搜集到的情报，除开莫兰领女公爵的侄女行踪不明外，包括幕僚长、搜捕队长和法林在内的拉汶亚重要官员都还在拉汶亚城堡里——这算是一个拉汶亚对此有所准备的佐证。
　　然而，最关键的一点上，“天马”却给出了一个和米璐他们预想不同的信息：
　　拉汶亚城堡内的军队没有接到任何贝尔特·卡斯缇亚离开的消息，拉汶亚今早也还用贝尔特的身份发了一条命令，让守卫部队加紧戒备。但根据一名天马情报员从拉汶亚城堡内的侍从官那里得到的消息，贝尔特本人却并不在城堡内。
　　这个消息无疑很奇怪，奇怪到让米璐有些怀疑侍从官提供信息的真实性，可马上，另一个来自搜捕队长卡佩文手下副官的情报则佐证了这个结果：
　　从昨天晚上起，卡佩文就突然让他的搜捕队员封锁了拉汶亚城堡的高层区域，并严禁任何人靠近贝尔特的住处。当副官问及原因时，卡佩文隐晦地告诉他，他们需要保守一个秘密。
　　结合之前的情报，这个秘密，应该就是贝尔特已经不在拉汶亚城堡。
　　不止米璐，这让知道消息的埃布尔和约伦·暗石都有些迷糊。
　　仔细思考一番后，他们只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埃布尔的确实行了逃亡计划，但替身所在的那个车队其实只是个烟雾弹。就在米璐让突击队伏击那支车队的同时，真正的贝尔特已经从另外一条路线离开了拉汶亚城，准备前往屏海城或其他南方城市避难。
　　“要是这样，大小姐，我们应该让突击队掉头，立刻拦截贝尔特。”
　　“不。”
　　米璐略作思索，并没有采纳约伦的建议。
　　“在没有贝尔特明确位置的情况下，让只有几十个人的突击队在敌后继续搜索太冒险了。贝尔特是个重要目标，但并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既然他已经不在拉汶亚城，那就代表逃亡计划应该是真的，拉汶亚卫队也并没有对我们的攻击做好充足准备。”
　　“大小姐，您是想……”
　　“我打算依然按照之前的计划，尽快对拉汶亚城发起进攻。”

第九十二章 将军
　　“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对眼下的形势，并不只有米璐一个人这么想。
　　听完米璐的话，埃布尔很快对她的想法表示了支持。
　　“贝尔特的搜捕队长之所以封锁消息，肯定是因为他们还没准备好怎么稳定人心。既然如此，我们就更不应该给他们反应时间。”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米璐看向埃布尔，点了点头，”埃布尔，我们能发现这点，还多亏了你提醒。”
　　“我只是说了句话，能拿到这些情报，靠的天马的功劳。”
　　“哈哈，那当然，我的手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听到埃布尔夸起自己的手下，电台对面的约伦哈哈一笑，颇有些自豪。
　　“天马这次做得很好，等拿下拉汶亚，我会亲自奖励他们——埃布尔，军队的准备情况怎么样了？”
　　“除了最低限度的留守部队，我已经让整片区域的所有部队集中到了马蠓镇。其中，黑薯村卫队大概一百人，再加上我们在黑薯村招募的四百多民兵和上马蠓镇新加入我们的民兵部队，一共两千三百人。”
　　米璐有些惊讶：“这么多？”
　　“没错，米璐小姐。我们这些天陆续收容了上万流民，其中不少人在听了我们的招募条件后，都愿意加入到我们之中。虽然他们的战斗水平不怎么样， 但拿上武器，也是支生力军。”埃布尔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我还没给这支部队发枪。”
　　“我们的轻武器储备够装备他们吗？”
　　“米璐小姐，你不是在铁矿库存了不少武器吗？运输队一周前就陆续把它们都从铁矿运来了，刚好能够装备这里的民兵。”
　　“那就好。”米璐之前在铁矿存的武器本来是准备给更多兽人部队用的，没想到，它们反而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我知道你担心他们可能会拿着武器乱用，但现在我们已经准备出发，也就是时候武装他们了；把枪发给他们，并用最快速度给他们进行射击训练，我需要他们的战斗力。”
　　“没问题，米璐小姐。如果只要让他们掌握握枪和瞄准，一天就能搞定。”
　　“好。对了，你是怎么安排这支民兵的基层军官的？”
　　“都是从黑薯村卫队拆的人。”
　　“不错嘛，埃布尔，你现在都知道我的心思了。”
　　“……我只是知道米璐小姐你比较信得过他们。”
　　“嗯。既然没什么问题了，那就去吧，按我说的来。”
　　“是，米璐小姐。”
　　收到命令的埃布尔离开了房间，但米璐的动作【壹叁】还没结束。
　　挂断和海豚团的联络，米璐调整频道，重新联系起了天马，让他们在城内散播贝尔特已经逃亡的流言，借以扰乱当地的民心军心。
　　贝尔特掌权后新组建的搜捕队算是专门对付这种扰乱行动的特务单位，可在天马的老油条面前，他们的经验还是嫩了不少。
　　天马能从拉汶亚城堡内刺探情报后全身而退，散播起这种流言来自然是小意思。
　　在埃布尔于马蠓镇开始武装军队后的两天里，贝尔特·卡斯缇亚丢下拉汶亚、狼狈逃窜的消息迅速散播到了整个拉汶亚城。
　　对本来就人心惶惶的拉汶亚城来说，这个流言虽算不上压垮骆驼的稻草，可也不啻于一个重磅炸弹。
　　失去主心骨的拉汶亚普通民众感觉到危机临头，开始为在战争中求生做准备。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加固房屋，以避兵灾，另一些人则混乱无序地挤在城门附近，想要离开拉汶亚城、向南方逃离。
　　为了阻止惶恐情绪的扩散和人口流失，暂时控制了拉汶亚卫队的幕僚长不得不命令士兵封锁城市出入，断绝了城门内外的全部人员流通。
　　这种行为暂时压制住了混乱，却无疑在民众心里引发了更大的惶恐和担忧。担心战争降临城市的民众开始在恐慌氛围中争抢、囤积物资，并中止了正常的生活工作。
　　和普通民众能把全部家当一次打包、一走了之不同，拉汶亚城的富户和官僚们带不走很多东西，也因此更加在意这个流言的真实性。
　　最重要的是，普通人能做的只有加固房屋和逃跑，他们能做的却多得多。
　　在拉汶亚卫队封锁城门后的第二天，一些住在富人区的有钱人开始汇集在一起，要求贝尔特出面稳定城内的人心。
　　烦不胜烦的搜捕队长卡佩文出面见了他们，给了一个“领主大人正在专心筹划防御作战”的借口，可请愿者们显然并不买账。
　　对峙许久后，被弄得有些烦了的搜捕队长派出手下，暴力驱赶了这些堵着城堡吊桥要见领主的人——这让他们在痛骂搜捕队不是东西的同时，也坚定了贝尔特已经逃跑的认知。
　　为了不让自己的家财在战火中消弭，和普通民众一样，他们也开始了对物资的囤积。
　　而这些人的购买力，远远比拉汶亚城的其它所有平民加起来还多。
　　这种行为的后果可以预见：几乎就在一夕之间，拉汶亚发生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和物资短缺。
　　在用钱买不到物资后，人们开始诉诸武力——而普通人显然对付不过有着不少仆人，甚至武装家仆的有钱人。
　　一天时间，拉汶亚城内就发生了几百起冲突，造成的死亡数以十计。到了后来，一些拉汶亚卫队的士兵也加入了这场冲突中。
　　因为领主逃亡对他们造成的士气打击，他们加入冲突之后的角色不是秩序维持者，而是其中竞争的一方。
　　一时之间，拉汶亚城内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听到天马对这一情况的报告，米璐自己都没想到她的这个顺手之举会造成这么好的效果。
　　在混乱中，拉汶亚卫队的表现已经完全坐实了他们并没有专门针对米璐的军队设伏——就算有，以他们现在的组织度，也不可能再将其付诸实施。
　　米璐没有放弃这个机会：3月25日，在对车队的伏击战结束数天后，做好了准备的米璐亲自出马，带着在马蠓镇集结的两千多军队和埃布尔拉到前线的两门火炮，起兵前往了拉汶亚城。

第九十三章 倒霉小孩子
　　拉汶亚今年的气候复杂而多变。
　　昨天，马蠓镇的上空还飘着鹅毛大雪，但今天，随着太阳露头，天空中的雪花忽然比昨天小了很多。从天上飘下来的不再是打得人脸生疼的大块冰屑，而是小小的，细细的，触手即溶的细微雪粒。
　　冬日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着有些刺眼的阳光。
　　由两千三百名士兵组成的军队排成行军队列，走在从北方通往拉汶亚城的道路上。他们的队形有些松散，但手里擎着的旗帜却都被自豪地举得老高。
　　长长的步兵队列像长蛇一般向后延伸了几百米，而在队列的最前面，是几名骑手：作为军队主帅走在最前面的米璐，在她旁边着甲佩剑的埃布尔，还有几名黑薯村卫队的军官。
　　从安全和舒适性考虑，米璐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开车行军。不过，因为觉得自己开车在前面有点“脱离群众”的意思，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按照王国军队的惯例，骑马走在前面。
　　米璐的半吊子骑术来自于塞西尔和艾文。得亏他们，她虽然不能控制战马做什么有难度的动作，但驭马行军倒也不算困难。
　　此外，有着能够自动标识出附近敌对目标的战术地图，她也没必要额外向前派遣侦查骑兵。
　　“米璐小姐。”
　　“怎么了？”
　　抓着缰绳，感受着阳光的少女侧过脸，望向了说话的少年剑士。
　　“这还是我第一次走在这个位置。”埃布尔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队列，语气里有些感慨，“我忽然感觉我有点像是真正的将军了。”
　　“不是像，是就是。”
　　“不，米璐小姐，我觉得我还不能胜任。我在这方面毕竟没什么经验。”
　　“又是这个——跟着我打仗，你要的也不是书上的经验。如果这次顺利，过不了几天，你就要带上更多人了。”
　　“啊？”埃布尔愣了一下，“我们还要打仗？和南方的城市吗？”
　　“我们去过那边，埃布尔，你觉得那里的人会为了拥护我弟弟抵抗到底吗？”
　　“我不觉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偏见，我总觉得他们有些见风使舵。为了赚钱，他们对海豚团的劫掠都能容忍。”
　　“见风使舵……”米璐低声念了一遍埃布尔对屏海城的形容，笑了笑，“的确如此，但这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坏事。”
　　“是，米璐小姐。可如果南方不打仗，我又要去哪带兵？”
　　“直说了吧，埃布尔，我说的不是战争任务——我是想让你来当拉汶亚卫队的统帅。”
　　“这……”埃布尔驭马的动作慢了一拍，“米璐小姐，这算是任人唯亲吧。”
　　少女撇撇嘴，对此不以为意：“任人唯亲又怎么了？现在的拉汶亚卫队的军官听命于我弟弟的暴政，却不敢发一言反抗。我可以不清算他们，但我也不可能放心把军队交给他们。”
　　“……米璐小姐，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这种话。但我真的感觉自己的能力不足。”
　　“我也还是那句话吗，没有谁出生就是将军。我给军队使用的武器与王国的任何领主都不同，找遍整个光辉王国，能有一个将军比你更熟悉那些东西吗？”
　　“话虽是这么说，可米璐小姐……”
　　“埃布尔大人！”
　　也许是群星女神不想让埃布尔继续推脱这个，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三个骑着小马驹的半大孩子忽然跑了过来。
　　米璐对他们没印象，埃布尔却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洋葱？帕尔？安缇娅？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是埃布尔大人你的扈从，你出征，我们当然要跟着。”被叫做洋葱的男孩高高举着手里的木头剑，昂着头，好像完全没看出埃布尔眼里的担心。
　　埃布尔皱了皱眉：“胡闹。快回去。”
　　“我们才不。扈从要为骑士服务，我们从小就从故事里知道了。”三人中的女孩撇撇嘴，同样举起了一把做工粗糙的木剑，“只要跟着埃布尔哥哥，我们三个人以后也会成为女伯爵大人英勇的骑士的！是吧，姐姐？”
　　旁边个子最矮的那个叫帕尔的男孩提醒了她：“嘘，安缇娅，这不是姐姐，这位就是卡斯缇亚女伯爵大人。”
　　“啊？”没见过米璐的女孩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很快有些尴尬地垂下了剑锋，“抱、抱歉！伯爵大人，我第一次见到您。”
　　“没事儿，你叫埃布尔哥哥，自然该叫我姐姐。”米璐微笑着看着这几个孩子，一点也没在意他们的失礼，“埃布尔，这三个孩子就是图娅说的你的扈从吧？”
　　“他们爱这么说，但我从没有把他们当扈从使唤。至于为什么——我就是担心像现在这样，他们自顾自地跟过来。”
　　“我们不是自顾自，这是扈从的职责。”
　　“……”埃布尔看着出言辩解的孩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米璐能理解埃布尔的担心：这几个孩子偷偷跟着她们过来，肯定会有危险。可他们已经来了，要是直接赶他们回去，也不知道他们半路会耍什么鬼机灵。
　　看了他们一会儿，有了主意的米璐伸出手，一一点了点他们三个：
　　“骑士扈从洋葱、帕尔、安缇娅。”
　　三人愣了一下，很快满脸兴奋地反应了过来：“到！伯爵大人！”
　　“作为拉汶亚女伯爵，我要给你们一个重要任务——看到后面的辎重队了吗？”
　　“看到了，伯爵大人！”
　　“你们得去负责保护这支军队的粮草，不要让他们不小心掉在路上，或者被人偷吃了。”
　　“是，伯爵大人！”从一个真正的“大人物”这里领到任务，三个孩子都很激动，“我们该向谁报告？”
　　“去找图娅·赫拉小姐，她就在后面。向她报道，然后跟着她，有问题吗？”
　　“没问题，马上执行！”
　　三个孩子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米璐在打发他们。向着米璐敬了一礼后，他们回过头，兴冲冲地去找起了图娅。
　　看着三人离开，埃布尔忍不住擦了把汗：
　　“米璐小姐，还是你对付小孩子有办法。”
　　“没辙，谁让我老是遇到倒霉小孩子。”
　　“呃，你是说蒲桃，还是牡蛎？”
　　“当然是牡蛎了，蒲桃可没给我找麻烦。”
　　“哈哈，也是。说起来我们也挺久没回铁矿了，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放心，埃布尔。米蕾卡能照顾好她们的，不用担心。”
　　“嗯……我相信她。米璐小姐，回去之后，我们从拉汶亚带些礼物给米蕾卡吧。”
　　“当然~米蕾卡这么辛苦，我们都不会忘记她的。”

第九十四章 再临拉汶亚
　　为了打发时间，一路上，米璐都和身边的埃布尔与军官们三言两语地聊着天。
　　到了傍晚时分，整支军队畅通无阻地到达了拉汶亚附近。
　　为了避免刺激拉汶亚城内的混乱，造成夜间的平民伤亡，尽管他们有能力连夜急行军到拉汶亚城下，米璐还是特意让部队放慢速度，在离拉汶亚城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扎下了营。
　　等第二天天亮后，她才让军队加快速度，赶在中午之前来到了拉汶亚城下。
　　引辔止马，执鞭遥望，一座巨大城市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拉汶亚城。
　　米璐来到这个世界后所在的第一个城市。
　　对这座城市的轮廊，米璐很熟悉。
　　这种熟悉不是因为她看了它多少遍，而是因为她唯一看过的那一遍，就足以让她的印象无比深刻。
　　半年前的那个秋夜，当她九死一生地从拉汶亚城逃出、向着北方亡命奔逃时，她曾回过头，借着月光看了眼这座城市的样子。
　　半年过去，城垣依旧，钟楼巍然，但此时的她，却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依靠出卖色相才能从别人手里逃离的少女。
　　她的弟弟铸成了现在的一切。她或许暂时抓不到他，但现在，她会夺回属于她的地位，属于她的城堡，还有属于她的领地。
　　“全军，摆开战斗队形！”
　　米璐手下的民兵没经过什么训练，他们所谓的战斗队形，其实就是以百人队为单位排开的散兵横队。
　　这种队形能尽量发挥他们的火器威力，同时也能让他们受到的伤害变得最小。
　　虽然她手下的军队只有不到拉汶亚守军的区区五分之一，可以散兵队形摆开后，他们还是形成了长达几百米的正面。
　　“叛军！叛军来了！”
　　见到米璐的军队兵临城下，城墙上本已十分紧张的拉汶亚士兵当即拉响警报，本能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米璐小姐。”
　　观察到城墙上的动作，埃布尔放下望远镜，提醒起了米璐。
　　“我看到守军的弩炮正在上弦，你要不要规避一下，让我们的火炮先打掉城墙上的城防武器？”
　　“……”
　　米璐其实挺想耍帅地说声“无妨”，但知道自己身上的护符很可能挡不住弩炮射击，她还是本着保命要紧的宗旨，向后退了几十米，同时按照埃布尔的建议，给军队里仅有的两个炮组下了射击命令。
　　民兵们一路带来的两门203重炮是这支军队里最重型的装备，他们的操作员也都是受过操炮训练的黑薯村卫兵。
　　用最快的时间布置好炮兵阵位后，炮兵们配合放飞的校炮无人机，准确定位了北面城墙上十二处防御弩炮的位置，并标定好了坐标。
　　紧接着的，便是巨兽的咆哮。
　　——轰！
　　两声重叠在一起的震耳轰鸣之后，巡洋舰级别的火力直接命中了两处城防弩炮，将弩炮和操作员全部炸成了碎末，也连带着在城墙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突然的炮击让守军们陷入了混乱之中，而炮兵们依然没有停下。
　　又是两轮精确射击后，城墙上的重型器械被有射程优势的火炮轻松拔掉了一半。
　　这其中的弩炮和人员损失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感觉，让城墙上的所有士兵都感觉到了一阵憋屈和恐慌。
　　——轰！
　　当几公里外的第四轮炮声响起时，剩下几门弩炮的操作员当机立断，丢掉自己的武器，远离了弩炮周围。
　　负责监督他们的军官对他们又踢又骂，却无法让他们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为了改变这种被动挨打的行动，北门的守备官派出一支骑兵队，护送着十几个法师冲了出来，想要弄掉米璐的炮兵。
　　米璐对这些法师很是警惕——根据黑知更鸟的魔法目录，某些中阶法术的攻击距离已经达到了1-3公里，远远超过了步枪的有效射程。
　　对这些威胁目标，米璐没有吝惜炮弹，直接下令炮兵调整密位，炮击了这支骑兵队。
　　轰轰两声炮响过后，两发203炮弹落在骑兵队附近，瞬间放倒了将近一半人。
　　发现火炮的反应时间如此迅速，被震得物理意义上心惊胆裂的拉汶亚士兵也不敢再进行送死般的冲锋，狼狈逃回了城内。
　　“妈的。”
　　这下，连负责北面防御的守备官也没了辙。
　　眼看自己留在在这只能白白送死，他干脆把心一横，将防守城墙的士兵全部撤了下去。
　　站在防御方的角度，这种行为纯属摆烂，但它却意外地起到了迟滞米璐的效果：米璐不可能炮击有平民的拉汶亚城区，当城墙上的守军撤回去后，她反而有些不好下手。
　　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她停下了对守方有生力量的攻击，转而一边用无人机监视城内军队调动，一边让阵线上的火炮连续轰击工事，陆续轰塌了拉汶亚城北的主城墙和瓮城城墙，给步兵打开了一条通往城内的缺口。
　　现在，她已经具备了让步兵发起进攻的条件。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如果继续打下去，双方就必然进入巷战。
　　一旦陷入近距离战斗，拉汶亚法师对米璐手下的威胁将会成倍提升，且不可避免地将有平民伤亡。
　　这种时候，米璐就是再顾全自己，也不能再缩在后面了。
　　“你们几个，跟我来。”
　　骑上自己的战马，少女来到城墙豁口外，让两名手下向城内送去了自己的谈判要求，也用自己的身影告诉了拉汶亚城的所有人：拉汶亚的正统继承人已经回到了她的城市。
　　米璐不太相信搜捕队那群人对战争规则的遵守能力，所以在等待对方回信期间，她也随时做好了跑路准备。
　　但连她都没想到的是，由于拉汶亚内部在她开炮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她的通牒根本没有送到拉汶亚城堡里——在见到米璐派去的信使后，被凌厉炮击炸懵了的北门守备官甚至都没把这个信息向上传达，便直接带上自己的亲信，出城向米璐表示了投降。

第九十五章 为了拉汶亚
　　拉汶亚城内的道路四通八达，地形狭窄复杂，且有建筑掩护。如果守军提前在建筑内藏兵，就连无人机和战术地图也难以辨识。
　　鉴于此，对方虽然表示了愿意投降的意思，米璐一时间还真不敢派兵进去。
　　在听北门守备官遥相说明了来意后，她没有直接接受他的投降，而是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很乐意你们弃暗投明，不过，如果你真的有诚意，那就该让你手下的所有人都出来。”
　　“这……”
　　听到米璐喊话的守备官有些犹豫；显然，在米璐担心他耍诈的同时，他也在担心米璐会不会想要把他们引出去全部歼灭。
　　“长官，依我看，我们还是听卡斯缇亚大小姐的吧。”
　　在他抓着缰绳，犹豫不决的时候，他身边的副官已经选好了自己到底该站在哪边。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可我们都知道，卡斯缇亚大小姐的军队不但从来不杀俘虏，还在北边收容了不少流民。只要我们放下武器，她肯定不会对我们下手的。”
　　“……好吧。”
　　守备官本身已经下了投降的心，现在之所以犹疑不定，其实和当时的莱登·赫里斯一样，都是在担心自己手下的性命和前途。
　　被副官这么一撺掇，想通了的守备官也不再踌躇，下了决心。
　　在向米璐表示自己愿意接受这个条件后，他返回城内，和自己的手下说明了投降事宜。
　　经过这些天的动乱，城堡之外的拉汶亚卫队早就已经没有了太多战斗意愿。当知道米璐愿意接受他们投降、并且不会在进城后纵兵劫掠后，家庭就在本地的两个千人队几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便认同了投降的决定。
　　在长官的命令下丢下武器，一千多个士兵连带着十几个法师一道走出城墙，投降了米璐。
　　——然而，这还不是战斗的结束。
　　拉汶亚城内不止北门的两千守军，拉汶亚城堡内也还保存着完整的指挥机构。
　　近两千人投降这么大的动静，包括幕僚长在内的拉汶亚决策者不可能不知道，亦不可能不作出行动——就在北门守军已经出来了一大半，只有几百人还留在城里没来得及出来的时候，一支从拉汶亚城堡里冲出来的拉汶亚精锐迅速截断城门，包围了他们，并对他们展开了屠杀。
　　“那些混蛋……卡斯缇亚大小姐，您得帮帮我们！”
　　听到从城内传来的惨叫，先一步出来的守备官先是愣了愣，然后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他可以确认，他之前并没有收到任何“向叛军投降就会被友军屠杀”的警告，在历史上，于领地内战中投降也不算什么可耻的行为。
　　如果是老伯爵在的时候，拉汶亚卫队内绝对不会出现自己人杀自己人的事情。
　　可眼下，就算他再怎么愤怒和不敢相信，事实也已经摆在了眼前。
　　由于那些侥幸出来的部队没有携带武器，要救下正被屠戮的士兵，他就只能求助于米璐。
　　“……”
　　米璐料到了拉汶亚卫队内还有一批贝尔特的死忠派，但却和守备官一样，没料到他们会做得这么绝。
　　这些仍然忠于贝尔特的军队干预速度很快，要想一枪不发让他们投降，显然不太可能——更别说，就算用了枪炮，他们也不一定会投降。
　　米璐本来的想法是花点时间，策划一些在城内的战斗路线。然而，贝尔特的死忠派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激变之下，她必须在现在做出选择。
　　而对她来说，这甚至算不上是个选择。
　　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利益，米璐都不能袖手旁观那些投降的士兵被城堡里出来的“宪兵”屠杀。
　　“放心，我不会让那些贝尔特的走狗胡作非为的。”
　　米璐的手下只有一群民兵部队，但因为手里还有控制台指令当底牌，她也并不慌张。
　　示意投降军官带着降兵退到后方后，少女策马跑到民兵阵列前，甩开被风吹乱的长发，朝天开了一枪。
　　——砰！！
　　一瞬间，所有民兵的目光都集中向了她。
　　“来自黑薯村，来自马蠓镇，来自拉汶亚诸地的义勇兵们！我之前说过，我要终结我弟弟的暴政，而你们也是为此加入我的麾下，是吗？！”
　　“是！”
　　民兵们回答她的声音不够整齐，却足够洪亮。
　　不管是谁，心里都有一颗理想的种子。
　　他们中不少人加入米璐军队的原因是她提供的待遇，可在民兵队待了这么些天，又看了米璐对民众的照顾，他们对米璐·卡斯缇亚本人已经十分认同。
　　在这种情况下听到米璐的号召，哪怕是最不关心谁当领主的现实主义者，也忍不住有些热血沸腾了起来。
　　“很好。”
　　放下高举着枪的手，米璐点点头，继续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你们都没忘记我们的目标：我们是在为拉汶亚而战，也是在为正义而战！所有拉汶亚卫队的士兵都是拉汶亚的子民，他们是敌人时，我们把他们当成敌人！但他们若是能够从暴虐领主手下迷途知返，那便是我们的同胞，我们的兄弟！”
　　“是！！”
　　拉汶亚人没什么民族意识，可地域意识却存在已久。
　　在他们自认为是“拉汶亚人”这个整体的情况下，对米璐的话，他们当然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认同。
　　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整个拉汶亚都状况不好的情况下，这种认同感更是变得更为强烈。
　　“好！”
　　米璐有预感打完仗后自己的嗓子要哑，可也顾不了太多。
　　紧抓着缰绳，她将马鞭指向了城门的方向。
　　“现在，我们的一些兄弟选择了弃暗投明，但那些贝尔特的走狗爪牙却对他们举起了屠刀——我们能在旁边看着我们的兄弟姐妹去死吗？”
　　“不！！！”
　　发出这声喊声的不止有米璐手下的民兵，甚至还有守备队的一些士兵。
　　“那就拿起武器！让我们攻进去，解救我们的兄弟，也结束这场在拉汶亚持续半年的灾难！”
　　“为了卡斯缇亚女伯爵！为了拉汶亚！冲啊！”

第九十六章 破门
　　不需要基层军官做太多士气带动，在刚才的战斗氛围中被激发起情绪的民兵们已经一跃而起，自己向着城门缺口冲了上去。
　　他们这种擅自冲锋的行为让米璐吓了一跳；打开沙盘指挥系统，她下意识地就要给他们下命令——直到拖了两下都没反应，她才回过神来，这些民兵完全不在她的编制内。
　　眼看着手下的民兵蜂拥着跑了过去，米璐只能紧急调整部署，尽量以她在黑薯村招募的四百多民兵为前驱，以免摸枪不到三天的马蠓镇民兵直接受到敌方冲击。
　　——砰！砰！
　　“杀啊！”
　　从严格意义上，这是米璐的军队第一次投入城市作战。
　　在米璐一开始的预想中，作为先锋部队的任务应该交给最精锐的黄铜义勇军。但种种巧合变故之下，居然还是由一支训练不足的民兵承担了这一任务。
　　民兵们的狂热直接体现在了他们的奔跑速度和火力上：封堵城墙缺口的拉汶亚军队遭到了他们的密集攻击，当即死伤惨重。
　　利用他们打开的缺口，幸存下来的投降士兵纷纷从城内跑了出来。
　　他们在前面跑，剩下的“督战队”就在后面追，而这时，已经冲到城墙豁口处的民兵们也正好撞了上来。
　　尽管米璐勒令民兵部队保持交战距离，他们内部又有米璐军团编制内的基层军官进行约束，可在短兵相接后，双方还是迅速陷入了一场乱糟糟的混战。
　　“先别管那些叛徒了！优先击退叛军！不要让他们冲进城里！”
　　“奶奶的！都给我放开了打，干掉这些为虎作伥的混蛋！”
　　能流落到马蠓镇的流民根本不可能对效忠贝尔特的军队有任何好感。一阵来自交战双方军官的号令与谩骂过后，战场上便被子弹击发和兵器铮鸣的声音所主宰。
　　没受过火力分配训练的民兵们呐喊着冲向所有拿着武器的拉汶亚士兵，然后举枪瞄准他们，搂住扳机就不撒手。
　　他们刚进去不久，连续而猛烈的枪声便响彻了拉汶亚城上空，仿佛一下子进去了一整个加强团。
　　“呜啊——”
　　“那是什么东西？！”
　　和与米璐交战过的所有拉汶亚军队一样，这些督战队听过一些对枪械的描述，但还从没真正和这种武器交战过。
　　民兵们第一波毫无保留的火力打击给了这些城堡出来的精锐部队一个措手不及。在数百支自动武器的密集火力下，猝不及防的他们被打得头破血流，人仰马翻，甚至出现了向后溃退的态势。
　　可很快，随着第一个弹匣打空，回过神来的拉汶亚卫队开始了反击——这和松籽堡守军对阵银钩堡军队时的情况差不多。
　　但与发生在拉汶亚城西的战斗不同的是，少了黄铜义勇军作为主心骨，守军竟然在装备了自动武器的民兵们面前重新占据了优势。
　　“哈啊——！”
　　抹掉脸上的血，拉汶亚士兵举着刀剑长矛，冲向了已经打空子弹的民兵。
　　最前面的一批民兵大部分正在生疏地更换弹药，还有一部分人甚至都没意识到子弹已经打空。
　　当那些训练有素的拉汶亚士兵过冲来时，他们将枪口对准他们，毫无作用地按下了扳机。结果，短短半分钟内，就有几十个民兵被拉汶亚军队杀死。直到后面民兵换好弹药，他们才重新用弹雨压退了在民兵阵线中大肆砍杀的守军。
　　有了这个血的教训，民兵们总算开始意识到控制弹药的重要性。然而，或许是被刚才的场景刺激到，他们这一改，又显得谨慎过了头：
　　第一轮攻击后，前沿民兵的火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以至于被杀伤近半的拉汶亚督战队又一次冲了进来。
　　“埃布尔，靠你了。”
　　发现情况不对，米璐转过头，给不远处的埃布尔比了个手势。
　　“放心，米璐小姐——我这就上。”
　　此时的埃布尔背后还背着他的魔法剑，但手上已经拿上了一把步枪。
　　而在他身后的，就是米璐的预备队：那个完全由黑薯村卫队士兵组成的步兵连。
　　他们的战斗力不比黄铜义勇军，可也是受过现代化训练的作战单位。在关键时刻，足以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果不其然，随着他们的加入，战斗很快发生了改观。
　　这支卫队连的枪法与战斗意识都要超过民兵部队，也懂得优先攻击威胁目标。他们加入战场后不久，拉汶亚督战队里的军官就遭到了严重杀伤。
　　失去了军官的带领，剩下的士兵很快要么溃散，要么投降。
　　对溃败的敌人，兵力不足的民兵没有再追击。对俘虏，他们也没怎么粗暴对待。
　　这些士兵给民兵队造成了不小伤亡，可记着米璐刚才发言的民兵们还是没有对俘虏动手，而是在收缴他们的武器后，将他们集中关押了起来。
　　“你们不杀了我们？”
　　被抓起来的拉汶亚士兵对此大惑不解，民兵们给出的回答则只有一个：
　　“我们都是拉汶亚人，你们投降了，我们就是弟兄。”
　　“……”
　　得到这个答案的俘虏们脸上或不屑，或愕然，可最终，他们都变得各怀心思，不再说话。
　　在他们不远处，作为战斗胜利者的米璐收到了来自埃布尔的汇报：
　　“米璐小姐，我们已经占领了整个北门附近的区域。”
　　“嗯。”米璐扫了一圈周围，问出了一个她其实知道答案的问题，“埃布尔，有几条街道通往这里？”
　　“三条，我已经全部让人控制住了。”
　　“有平民吗？”
　　“没有。按投降士兵说的，我们刚来到城外，这里的平民就逃了。”
　　“也好。”看了眼城门附近空空如也的建筑，米璐点点头，向后伸出了手，“地图——”
　　“在这，卡斯缇亚大人。”
　　听到米璐的话，跟在她身边的一名民兵军官匆忙打开地图袋，将拉汶亚城的地图拿了上来。
　　米璐自己有系统地图，其他人却没有。要说明接下来的行动，还需要一张实际地图才行。
　　在控制区随便找了处坚固房屋，将这里当成临时指挥部的少女展开地图，将它铺开在了还带着油腥味的长桌上。

第九十七章 封锁战术
　　拉汶亚城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但实际上，它并不是一个正规的矩形，而是一个略显不规则的圆形。
　　在城市的正中央，作为行政中枢和领主居所的拉汶亚城堡占据了整座城市最好的优势地利，且有三道护城河和数道城墙层层拱卫，说一句易守难攻，毫不为过。
　　在老伯爵在位的时候，城堡里常驻的守卫军队是一千两百人，而现在，那里面已经早已不止这个数字。
　　米璐布置在城外的两门203炮射程很远，足以轰击到城堡。不过，它们的弹药有限，米璐的仓储里又没有重炮炮弹。如果只有强攻一途，这个乌龟壳将会是整个拉汶亚攻城战最难啃的一块地方。
　　“……”
　　用炭笔在城堡上默默做了个标记，米璐将视线移到了城堡周围。
　　除开拉汶亚城堡不看，整个拉汶亚城算是被连通四门的四条X形街道分割成了四个城区。其中，东、南区是平民区，西区是富人区，他们所在的北区则是个大杂烩。
　　这片城区的人口构成十分复杂，虽算不上贫民区，却也是整个城市治安最混乱的区域——当然，在现在这种时候，拉汶亚哪个城区的治安都好不到哪去。
　　在战术上，它对米璐的直接影响是：因为整片区域都没什么高层建筑，她难以让部队建立控制大片范围的火力点。而如果只是在城墙上建立观察哨，又无法在复杂的建筑群中起到太多作用。
　　在发起战斗之前，米璐曾经很多次对着拉汶亚城的地图研究过该如何在里面进攻。到了真的进了城，她才发觉，对着地图构思毕竟和实际作战不一样。
　　同埃布尔与几名民兵军官仔细看过地图后，米璐放弃了之前构想的“以点控面，以少量兵力控制城区，然后重点速攻拉汶亚城堡”的打算，转而将战斗的要点放在了封锁两个字上。
　　拉汶亚城堡之所以固若金汤，就在于它的险峻与孤绝。
　　从城区进入它的道路仅有一条。经过数代拉汶亚领主的经营，这条路上存在着大量的防御工事和魔法陷阱。除非米璐从空中进攻，否则，哪怕使用装甲部队，她也不敢保证就能冲过这条“独木桥”。
　　但反过来想，进去的路是一条，出来的路也只是一条。
　　城堡守军控制这条路，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攻击一方控制这条路，则能让城堡补给断绝，栗米不进。
　　当然，作为一个军事堡垒，在设计之初，拉汶亚城堡就预留了足够的物资存储空间：城堡里不仅有着好几口水井，还有理论上足够容纳守军支撑半年的粮食。
　　可理论之所以是理论，就是时常会和现实有所差池。
　　米璐之前在城堡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很清楚，所谓的“半年粮食供给”，指的是守军只有一千两百人时的粮食供给。
　　根据战术地图显示的人数，拉汶亚城堡里现在已经整整窝了近五千人的军队，其中还有不少骑兵。
　　这么多人吃马嚼，原本预计能撑半年的物资，最多也就能够他们撑上不到一个月。
　　另外，因为她知道城堡内粮仓的位置，她还可以依靠无人机对它们进行袭击。只要烧毁城堡里的粮食，就算贝尔特的拥护者不投降，其他吃不上饭的人也会有办法让他们投降。
　　控制道路的任务靠她手上的民兵就足以完成，唯一的问题是，吊桥的位置不在北城区，而在西面的富人区。
　　那里的居民不像大部分北区居民一样孑然一身，也不会轻易逃跑。米璐的军队想要进去，恐怕不会像在北城区这么简单。
　　“埃布尔，我要你带人在三条道路里向南的那两条道路上建立路障，但西面那条街道不要封锁，只需要用人手控制就行。”
　　埃布尔看着地图，几乎瞬间便领会到了米璐的意图：
　　“米璐小姐，你准备去西城区？”
　　“对。我打算封锁吊桥，把城堡里的军队堵在里面，逼他们投降。”
　　“唔……”埃布尔目测了一下城墙到城堡的距离，皱了皱眉，“如果只是要断掉他们粮食，我们不能直接用火炮把吊桥炸掉吗？”
　　“可以，但吊桥并非不能修复，而且有炸到民居的可能性。我想，我们总是要去和拉汶亚的民众接触的。既然如此，让我们的人过去，总比让我们的炸弹过去要好。”
　　“我知道了……米璐小姐，我立刻去办。”
　　“嗯。控制道路的人用民兵就行，黑薯村卫队的那个连队单独安排出来，我要带走。”
　　“啊？”埃布尔愣了愣，“……米璐小姐，你打算自己去那边？”
　　“没错，我想看看那边的人对我们的态度。”
　　“那太危险了！”
　　米璐的话让埃布尔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当意识到这里不止他和米璐后，他才有些尴尬地重新坐下，稍微放低了音量。
　　“抱歉，米璐小姐，我失态了。我只是想说，城市里很可能有敌对的魔法师或者暗榕刺客，我不建议你去以身犯险。如果需要去探明他们的态度，让我去做就好。”
　　“……”
　　米璐没说话，而是看着埃布尔，眼神里的感情让人难以捉摸。
　　几秒种后，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我明白，埃布尔。的确……躲在后面会更安全。”
　　“没错，米璐小姐。我现在就去安排人，让他们……”
　　“但我是这里的领主。”少女摇摇头，说完了她刚才那句话的后续，“如果我只想毫无风险地活下去，我不会来这里。有些事情，虽然危险，却也只能我去做。”
　　“卡斯缇亚大人，埃布尔将军说得对。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不用再说了。埃布尔，就按我说的办吧。”
　　见劝不动米璐，埃布尔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米璐小姐。如果你一定要去，至少让我带队护卫吧。”
　　“这个？这个倒可以。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第九十八章 米璐从不说谎
　　米璐下了决心的事情，就没人能劝过来。
　　至少，在她的部下们看来就是如此。
　　当米璐的民兵控制了三分之一个北城区后，整个城市陷入了暂时的宁静。
　　不但拉汶亚的军队没有主动发起进攻，就连拉汶亚城内的民众，也没有了前几日那种丧失理智般的喧闹和争斗。
　　或许是他们累了，又或许是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见到“叛军”真的杀进来，城里的人们反而没有了什么激烈的情绪波动。
　　对下一步行动的讨论结束后，两百多名民兵开始按照米璐的布置，往北区往南的两条道路上垒上路障，布置防御力量。
　　在此期间，一些民兵想要拆掉民房来获得路障材料，但都被受委托监工这件事的图娅所严令阻止。
　　民兵们对她的命令有些不解：毕竟，这些房子本就破破烂烂，也已经没人居住，拆了应该也不会有人抱怨。
　　“图娅小姐，为什么一定要用城墙碎块来垒路障？把它们搬过来实在太麻烦了。”
　　身后跟着三个孩子的图娅看了问问题的民兵一眼，认真地摇了摇头，问道：
　　“如果这是你们的家呢？”
　　“唔。”士兵想了想，“如果这是我的家，我会很乐意用它们的每一块木板来支持卡斯缇亚女伯爵。”
　　“是，你说得没错。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想。但我们这么想，是因为我们知道自己的目标是正义的。可现在，城市里的民众还不知道这点。他们视我们为叛军和洪水猛兽，宁愿家都不要也要躲着我们。如果我们在这种时候把他们的家拆了拿来堵路，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我们？”
　　“图娅姐姐说得对。我们是为了正义而战的骑士军队，怎么能拆别人的房子？”
　　“就是就是！”
　　“……我懂了，图娅小姐，我们不会动那些房子的。”
　　“明白了就好。”劝说完民兵的治疗师和煦地微笑着，没有忘记拉近一下他们和那些投降士兵的关系，“去吧。有那些投降的同胞们帮忙，我们用不了多久的。”
　　“没错，和这个姑娘说的一样，有我们呢。”
　　之前投降的守备官在民兵入城后就跟着他们入了城。听到图娅的话，他也十分积极地应了下来。
　　有了投降守军的帮忙，两条街道的防御工事很快便构建完成。为了表示自己的积极性，他们不止帮忙运送路障材料，还帮忙打扫了战场。
　　鲜血，残肢，还有死前的狰狞表情——米璐，埃布尔，甚至图娅对此都已经习惯，民兵们却并非都能适应。
　　数以百计的尸体暂时无法安葬，只能累放在城墙的豁口附近。每看它们一眼，初次上阵的民兵们内心都会受到一种震慑。
　　同一个时间，新兵们在学着适应战争，米璐则在学着找回自己的身份。
　　“米璐·卡斯缇亚，真的是她？”
　　“她真的能回来……我还以为那伙叛军只是有人借了她的名义……”
　　“或许老卡斯缇亚大人指定的人并没有错，比起她弟弟，她的能力要更强才对……”
　　拉汶亚西城区，在埃布尔所率军队护卫之下的米璐策马走在城市街道上。在她附近的建筑内，对她本人出现在这里的议论隐隐约约，却又一刻不绝。
　　拉汶亚城里的平民和富人对米璐是两种态度：前者对被军队保护的米璐避之不及，后者却反而有着从露台露出头，对着路上的少女议论的勇气。
　　这种勇气源于他们的地位：在他们的心里，他们的资产占据了拉汶亚城的大半财富，也是拉汶亚不可动摇的组成部分之一。贝尔特成为领主后没对他们开刀，米璐现在回来了，也必不可能对他们做什么。
　　如果那些被“魔钢生意”骗了的人知道这个骗局的前因后果，绝对会大骂这些人是些蠢蛋。
　　米璐不但敢对有钱人开刀，而且还已经划拉了一个大口子，只不过是这道口子暂时还痛不到拉汶亚上层阶级的手上罢了。
　　“卡斯缇亚大小姐！”
　　当米璐跨过分割西、北两个城区的分界道路，进入西城区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建筑要远比北区更加坚固而华美。而在继续前进了几十米后，这些普遍带着露台的别墅建筑上还有人唤起了她的名字。
　　“……！”
　　听到声音的埃布尔警觉地拔出了剑，米璐则抬起头，看向了出声的人——一个体态和哈纳尔有些相似的男人。
　　米璐不认识他，但看他的样子，他似乎认识自己。
　　“卡斯缇亚大小姐，欢迎回来！雪桥商会的帕·拉拉玛·琼恩代表商会拉汶亚分部的所有人向您致意！但请您原谅，我们不能下来迎接您。”
　　“你们在害怕？”
　　米璐本来还担心这里的人全部关门闭户，让她放个空炮。
　　现在有人主动来和她交谈，她当然不会放弃对话机会。
　　“你们是在害怕我，还是害怕我弟弟？”
　　“不是害怕，而是尊敬，大小姐！对卡斯缇亚家族的所有人，我们都很尊敬！”
　　回答米璐的不是那名雪桥商会的分会长，而是另一个她同样不认识的人。
　　这些人的用词都奔着明哲保身而去，可语气里却有些自恃超然的意思。
　　米璐很清楚这些人的心态，也根本不把他们自以为的资本放在心上：如果她这次来这里不是为了尽量团结城里的民众，她还真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
　　“不用跟我说谎，各位。现在贝尔特已经不在城里了，你们为什么不做出一个更正确的选择？”
　　“但搜捕队还在，他的军队也还在！”露台上的人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顾虑，“卡斯缇亚大小姐，我们尊敬老伯爵，尊敬贝尔特领主，同样尊敬您。我们保证不会阻挠您做任何事情，但也恳请您不要强迫我们做任何事情。”
　　“啧……”
　　这些人的话说得很好听，仿佛只是在安图自保，只求做个不掺和政治的富家翁。
　　可事实上，他们远没有他们现在表现出的那么安分和无害。
　　米璐之前已经从天马那里知道了拉汶亚城内的情况，也知道这些西区的有钱人用各种手段囤积了大量物资，从而导致了其它三个城区的物资短缺。
　　在拿下拉汶亚后，如果想要稳定局势，她就必须要这些人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他们现在要米璐做出这个承诺，不过就是为了防止之后出现这种事情。
　　不过嘛……兵不厌诈。
　　说谎这种事情，能用来算计兽人，同样也能用来算计人类。
　　在心中冷笑了一声，米璐仰起下巴，高声回答了他们：
　　“好，我答应你们。”

第九十九章 大好事
　　“感您的恩德，大小姐！如果可以，我们真想现在就去犒劳您的军队。实在抱歉！”
　　——呸。
　　米璐内心对着这种假惺惺的说辞忍不住啐了一口，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
　　隔着老远的他们看不清楚米璐的表情。只有她身边的几个士兵知道，卡斯缇亚大小姐的笑容里有些冷意。
　　“我不用你们的犒劳，只要你们不给我找麻烦就好。接下来，我要在通往城堡的吊桥附近布置军队，我希望你们不要对此做出任何干扰。”
　　“当然！当然！不消您说！大小姐！”
　　见米璐如此“好说话”，建筑间的应和声可谓此起彼伏，就连那些看不到米璐身影，只能根据声音推断她和附近人在说些什么的人也硬着头皮，想要喊上一声，好让交战的风波远离自己。
　　米璐见不得这些人的为人，但对这个结果，她倒是还算满意。
　　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弄清楚北区的人对她的态度，而这个态度，又会决定她要如何执行对拉汶亚城堡的封锁行动。
　　如果他们真的能遵守承诺，不给拉汶亚军队提供方便、或者截断民兵部队的道路，在交战期间，米璐也愿意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当然，要确保安全，光靠这些平民的配合还不够。
　　和北区一样，西城区也有一支两千人的拉汶亚卫队负责守卫西侧城墙。假如他们不长眼，要跟米璐死拼到底，那米璐就还有一场仗要跟他们打。
　　除开驻守北区和护卫辎重与非战斗人员的守备部队，米璐手上目前能调动的民兵一共还有一千七百人，在人数上勉强算是能和西区守军打个旗鼓相当。
　　可考虑到整个拉汶亚的敌对军力还有上万。如果米璐想要有效执行封锁任务，这支民兵部队就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受到太多损失。
　　“米璐小姐，我们要不要把西边的部队调过来？”
　　返回的路上，听完米璐想法的埃布尔给她出了个主意。
　　米璐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方法可行”。可思索了一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拉汶亚西侧防线的一千松籽堡军队战斗力强于民兵，如果他们能过来，的确能帮上米璐的忙。
　　但就在他们周围，还有着一支虽然投诚、却不愿意公开宣布加入米璐的银钩堡军队。
　　米璐对这支银钩堡军队没有任何控制能力，如果她将监视他们的一千军队调走，这支军队的立场很可能会再次动摇。
　　出于安全起见，她最终还是决定不再调动援军，而是只依靠手上的兵力，想办法尽量用最少的损失控制西城区。
　　带着护卫部队从西区回到驻地后，米璐找到了之前投降的北区守备官，想看看能不能让他去劝说西区的守备指挥官投降。
　　听完米璐的提议，守备官露出了满脸苦笑：
　　“卡斯缇亚大小姐，如果您让我去东、南两个城区，我还能去试试。但西城区，我恐怕没有办法。”
　　“哦？”他的说辞让米璐有些奇怪，“怎么了？你是和那里的守备官有什么嫌隙吗？”
　　“不，大小姐。我和那里的守备官其实有些交情，可现在，在那里指挥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叫希兹的女人。”
　　“希兹……”
　　米璐对这个希兹很有印象。
　　这不仅因为她三番五次地听过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她是天马之前唯一找过，却没找到具体下落的人。
　　“希兹·科林迈尔。我要是没记错，她应该是莫兰领女公爵的侄女吧？”
　　“没错，大小姐，就是她。在平时，她主要负责贝尔特领主……呃……”
　　“没关系，按你习惯的称呼就好。”
　　“谢谢，大小姐。”见米璐没在意他对贝尔特的称呼，守备官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她平时主要负责贝尔特的安保工作，一般也很少离开拉汶亚城堡。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周前，她忽然越过西区守备官，直接接管了那边的防务。我想，应该是您在西侧的攻势给了贝尔特太大压力了，所以他才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那个女人。”
　　“原来如此……”
　　高级军官毕竟是高级军官，能知道一些以平民身份的天马情报员打听不到的消息。
　　用食指抵着下巴，米璐仔细分析了一下守备官提供的情报。
　　她对希兹·科林迈尔的基本信息有所了解：据她所知，此人不但是莫兰领公爵的亲戚，还是暗榕教团的高级成员。
　　希兹本人要是在西区，那她的附近就肯定会有不少暗榕刺客。训练有素的黄铜义勇军对付暗榕刺客都有些吃力，更别说米璐手下的民兵了。
　　一旦双方交战，这些悍不畏死、战技高超的魔法杀手必然会对米璐的部队造成很大威胁。
　　如果是别人在这个位置，绝对会为此感到无比头疼。
　　但在米璐这，这反而是件好事——而且是大好事。
　　托塞西尔的福，米璐之前在翠石堡见到了性格怪异的财政总管洛洛米，并从她那里拿到了一个【暗榕主祭】的头衔。
　　这个头衔解锁的相应军团是“暗榕武装信徒”，根据米璐在翠石堡的实测，有了她，她就可以直接招募所属于[暗榕教团]的普通刺客，且让他们完全听从自己的命令。就在现在，她手下还有两个从芨芨草那“偷”的暗榕刺客潜藏在翠石堡。
　　米璐之前冒险和那个被洛洛米当宠物驯养的暗榕主祭一对一单挑，就是有为之后在拉汶亚作战考虑的念头。
　　如今，正是它发挥作用的大好时机。
　　作为暗榕教团的高级人物，希兹·科林迈尔的身份至少是个主祭，她身边的护卫也肯定是从莫兰领跟着她过来的、正正经经的暗榕教团成员。
　　要是这样……米璐说不定还真有办法，能在不让军队交战的情况下拿下西区。
　　“噗。”
　　想到好玩的地方，米璐在守备官疑惑的目光中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正当她开始构思该怎么给自己的对手一个大惊喜的时候，一名民兵军官忽然走到门口，向米璐报告了情况：
　　“卡斯缇亚大小姐，外面有人找您。”
　　“找我？”
　　米璐拿不准是谁会在这种时候来找她，但为了不错过什么机会，她还是让守备官在原地稍等，自己动身赶了过去。

第一百章 你们在等什么？
　　前来找她的人站在连接西、北城区的道路附近，明显是从西边来的。
　　因为他是先找的民兵，当米璐过来时，他的旁边已经站着好几名民兵守卫、以及正在附近查看防御工作的埃布尔。
　　刚听到有人找她的消息，米璐差点以为是法林·珀拉尔格那个给了她错误情报的家伙厚着脸皮来了，没想到，这次来找她的是个身材瘦小，披着斗篷的孩子。
　　稍微扫了一下他的属性，米璐就从这个孩子[拉汶亚卫队]的所属认了出来，他肯定是个希兹·科林迈尔在拉汶亚本地培养出的暗榕刺客。
　　“……信，给姐姐你。”
　　见到米璐过来，这名一直低头看着脚下的信使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向米璐递来了一个信封。
　　“米璐小姐，小心点。”
　　埃布尔亲眼见过暗榕刺客动手，也同样察觉出了这个小孩身上的危险。
　　替米璐拿过信后，他是先嗅了嗅信封的味道、并用小刀在空旷处开了信封，然后才将信封里的内容给了米璐。
　　冲埃布尔点点头，米璐借着旁边的灯光，展开了信纸：
　　信上没有别的，只有一个时间，以及一个位于北区与西区邻接位置的地址。
　　“这算什么？是希兹要约我吗？”
　　暗榕刺客点点头：“……是。”
　　“呵。贝尔特的那班人还真是喜欢玩这套。法林是，这个希兹·科林迈尔也是。”
　　“认真来说，她是莫兰领的人。”埃布尔在说话时，手依然扶着剑柄，眼睛的余光也盯着那个信使，“米璐小姐，又是什么见面邀约吗？”
　　“没错，希兹·科林迈尔给我发了邀约。”
　　“如果要我给建议，我的建议是在约定时间对着那里来上一炮。”
　　“得了，埃布尔。这招对付兽人可以，但不能在拉汶亚用。”
　　知道埃布尔只是单纯在吐槽的米璐翻了个白眼，看向了送信的暗榕刺客。
　　“信我已经收到了。你可以告诉希兹，说我会按时赴约。”
　　“……谢谢，姐姐。”
　　用沙哑的声音向米璐道了声谢，信使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隐没在了黑暗中。
　　埃布尔想派人去追踪他的行迹，但被米璐伸手拦住了：
　　“埃布尔，没必要。”
　　“米璐小姐，他是希兹·科林迈尔派来的，如果跟着他，也许能找到希兹，甚至贝尔特的下落。”
　　“不用跟着他，投降的守备官已经告诉我希兹在哪了——她现在正在西区指挥那里的守军。我们就算想抓她，现在也过不去。”
　　“原来她在那儿？那之前不是……”得知这件事情的埃布尔愣了一下，随后脸色严肃了起来，“幸好，米璐小姐，之前你去西区的时候，没有暗榕刺客对我们动手。”
　　“我还巴不得他们动个手，让人们看看现在拉汶亚的掌权者有什么好手段。”
　　“米璐小姐，你不会真的要去赴约把？这次可不比去城区逛逛。”
　　“去，当然要去。”少女将手里的信纸放进口袋，笑了一下，“要想用刺客，她有更好的机会。我不信她这次主动找我，只是为了杀我。”
　　“一个邪教刺客团的首领，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但她不是单纯的邪教高层，还是莫兰领的人。我弟弟不考虑外交关系，不代表每个人都是他那样的白痴。”
　　要是想让埃布尔放心，米璐最好的理由就是“我能控制暗榕教团的人”。不过这种事情太过离谱，她就算说了，埃布尔估计也会当她是在开玩笑，所以她也干脆没说这个，只是用某种“笃定的猜测”作为了自己赴约的底气。
　　和她想的一样，埃布尔并不认为这就能保证她的安全。只是，见米璐心意已决，他也没办法强行干涉她，只能开始为她安排安保工作。
　　回到房间后，米璐再次打开信纸，看了一遍。
　　希兹和她约的时间就在明天中午十二点，这点时间布置不了太多东西，却也足够她做些准备。
　　虽说希兹的身份特殊、不一定使用了暗榕教团的祭仪——就像卖蓝鸦的人不会对自己用蓝鸦一样——可还是有备无患为好。
　　按照之前对付暗榕主祭的经验，米璐连夜生产了一些震撼弹和烟雾弹，用来作为干扰。又拿来了一些从北区守军那里缴获的魔法水晶，为自己的魔法护符充好了能量。
　　第二天一早，早早起来的米璐派出侦察兵和无人机，重新侦查了一下四向的情况。
　　拉汶亚城内的平静没有被打破，东、南两个城区的守备部队也没有主动向米璐的控制区发动进攻。
　　从实质上，在米璐进城后，拉汶亚各城区的守备力量便已经和拉汶亚城堡的中枢指挥系统分离。见识过了北区守军的下场，其它各城区的防御力量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的选择在米璐的意料之中，倒是拉汶亚城堡内的反应让她有些奇怪。
　　按理说，米璐目前虽然在城内占领了一席之地，却谈不上有太大优势。如果拉汶亚城堡此时派出部队，配合个城区守卫向米璐的民兵发起进攻，他们并不是没有扭转战局的机会。
　　可别说派出军队了，一夜下来，城堡里甚至连一个督促城市驻军反攻的使者都没放出来。
　　就在米璐怀疑时，一名前几天渗透进拉汶亚城堡的天马成员发来报告，及时说明了城堡里的情况。
　　原来，是贝尔特手下的廷臣们陷入了意见上的分歧。
　　他们分歧的内容主要在于要不要派兵出来——城堡昨天往外派出的督战队是守军里的精锐，但一场战斗之后，他们就没几个能完好回去的。
　　如果贸然派兵，万一这些部队再遭重创，拉汶亚城堡就彻底失去了守住的可能性。
　　这种乌龟壳战术乍看上去保守而安全，可仔细一想，就算米璐是他们的敌人，也不禁觉得这种消极防御行为十分短视。
　　只能说，人所处的环境不同，想法也不同。城堡里那些固守派的心里未必不知道这点，但在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下，他们偏执地认为城堡的安全要比一切都重要，固执坚持着这个方案。以至于在失去了贝尔特拍板的情况下，他们就这么和希望出城堡迎击的另一派人达成了僵持。
　　至于“就算不派兵出去又能怎样”这个问题，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
　　米璐在等，是在等机会锁掉城堡的粮道。
　　他们在等……
　　米璐想不出答案，所以只能默认他们是在等死了。
　　“埃布尔。”
　　向在她身边护卫的埃布尔转过头，米璐让他叫来了北城区的守备官。
　　或许是米璐昨天的仗义相救，守备官表现得十分殷勤：
　　“卡斯缇亚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你不是说，你能试着劝降东、南两区的守备官吗？如果我让你去做，你有几成把握？”
　　他想了想，答道：“六成。”
　　“要是我给你四十万克伦的经费呢？”
　　“如果是这样，我有九成把握说服他们。就算不能让他们来投降，至少也能让他们避开与您的交战。”
　　“很好，那就这么去做。”
　　米璐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她随身带着的白金玫瑰徽章，交给了他。
　　“出发之前去找图娅小姐领五十万克伦的存款券——只要把这个给她，然后告诉她是我的命令就行。”
　　“明白。不过卡斯缇亚大小姐，不是四十万……”
　　“还有十万是给你的。”
　　“……”守备官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有些感慨地攥住了手里的徽章，“谢谢，卡斯缇亚大小姐，我会把你想要的结果带回来的。”
　　“嗯，去吧。”
　　发下任务后，米璐没对守备官再说太多。
　　她这么做，除了巩固一下这名投降军官的忠诚，也是在展现她的态度。免得有人以为在她这里是“晚投降比早投降好，不投降比晚投降好”。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埃布尔有些奇怪：
　　“他居然为十万克伦这么激动？我还以为以他的身份弄个几十万克伦并不困难。”
　　“埃布尔，别忘了，过去半年，我弟弟一直在针对军队削减预算。十万克伦买不到一个猫娘奴隶的手指头，却是几百个拉汶亚士兵一年的军饷。就算军官的薪酬高，这笔钱对他来说也不少了。”
　　“也是。和图娅一样，我现在已经被弄得对钱这种事情没概念了……几十万克伦的钱，我们花得轻飘飘的。但米璐小姐你这么一说，又的确是很大一笔钱。”
　　“那本来就是很大一笔钱。想想看，我当时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你们问我要的治疗费是多少？”
　　“米璐小姐……”
　　“噗，别那副表情，我不是在说你们的不对。图娅出了力，本来就该拿钱。我只是在纠正一下你的‘对金钱没概念’。”
　　“如果是这样，我已经纠正好了。”埃布尔挠挠头发，笑了笑，“米璐小姐，我已经做了安排。两个小队的人已经提前去了城区交界处，并控制了优势位置。如果希兹·科林迈尔想耍什么小动作，他们会阻止她。”
　　“干得不错——走吧。”
　　“走？”
　　埃布尔满脸疑惑。
　　“米璐小姐，现在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少女撇撇嘴，拍了拍瘪瘪的小肚子：
　　“想什么呢。我说的走，是说我们该去吃东西了。”
　　……
　　早餐时间，民兵部队的控制区里一片忙碌。
　　细碎的雪花洋洒而下，还没来得及落尽沸腾的锅釜里，就被热气化成了一团水雾。
　　受天气和行军条件限制，米璐手下民兵的餐食很简单，要么是干粮，要么是水煮的干粮。
　　干粮的味道本来就不怎么样，更别说，他们还要包揽一千多个投降士兵的伙食。
　　煮东西的锅一变大，锅里的食物味道就开始变得随缘了起来。
　　有的伙夫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尚可。有那些没调控好大锅食物调料和火候的，做出来的东西则和米璐的大作差不多。
　　米璐的仓储里有些之前剩下的水果和牛肉罐头，不过，为了表示和士兵们一致，她并没有动那些储备食物，而是和大家一起喝了黑麦糊糊。
　　见到米璐和他们一起，民兵们的士气重新高昂了起来。
　　但在喝完这些硌嗓子的东西之后，本来昨天就喊伤了喉咙的米璐还没开口，就知道情况不妙。
　　“埃布尔……”
　　“米璐小姐，你的声音？”
　　“咳咳，没什么，就是昨天喊的。”
　　在喉咙处揉了揉，米璐摇了摇头，用雪把餐具清洗了一下。
　　“走吧，埃布尔。时候已经差不多，现在，我们真的该去赴约了。”

第一百零一章 怪异要求
　　就和拉汶亚城并不是一个能单纯用一场战斗来解决的“地图上的小点”一样，拉汶亚内部的政治派系也不是能够一概而论的一个整体。
　　拉汶亚城的当权者们并不一定都支持贝尔特·卡斯缇亚的统治方略，甚至，连他们自己之间也有着因为利益分歧产生的各种纷争。
　　而贝尔特在这种情况下仍能在米璐发起军事反击之前牢牢把住对整个领地的控制，就代表着，他肯定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就其本人来说，这可能是他的残忍，果决，或是给人带来恐惧的暴虐。
　　适当的残忍和无情能处理掉常人不能处理的人，近乎无视后果、只以实现自己意愿为目标的果决则能不惜代价地解决掉一些需要考虑负面后果的隐患。
　　但在米璐看来，这显然不是贝尔特的全部，甚至，如果光靠这些，他根本不足以让他的执政正常地维持半年。
　　如果要列出帮他维护统治的客观因素，除了老伯爵留下的好场面，莫兰领女公爵的支持肯定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
　　而希兹·科林迈尔，便是在分隔数百公里的两个领地间起纽带作用的人。
　　迄今为止，米璐依然不能确定莫兰领女公爵支持她弟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莫兰领想要联合两个边境领地，以图在王权影响之下获得足够的话语权。
　　然而，如果是这样，她就不应该对贝尔特废弛军备、自毁长城的行为不加任何干涉。
　　莫兰领对贝尔特行为的完全放纵，甚至让习惯了流言的米璐都有些相信，也许这件事情真的没什么弯弯绕绕，只是女公爵和她弟弟的姘头关系在维持着这种扭曲的合作。
　　眼下，贝尔特已经逃离了拉汶亚城。
　　如果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就只能向一个人求证了。
　　“希兹·科林迈尔？”
　　中午十二点整，位于北、西两个城区交界处的一幢无人房屋中，米璐见到了自己的谈判对象。
　　那是个高挑，漂亮的银发女性，看上去年龄比米璐要大上四五岁，和塞西尔差不多。
　　她穿着一件不太适合这种天气的暗灰色紧身上衣——这或许单纯只是出于她自己的审美考虑。为了在保暖方面做点补偿，她又在外面披上了一领毛发柔顺的黑霜狼皮斗篷。
　　表情狰狞的黑狼头皮被单独拆解下来，用在了别斗篷时的结合处，让所有和她面对面的人都能第一眼看到那头黑霜狼空洞的眼窝。
　　要是从没见过猛兽的人，也许第一眼就会被这张狼皮吓上一跳。但米璐之前在铁矿那里对付过不少黑霜狼，也连吃了几顿这种畜牲的肉。
　　只是稍微看了她这副别致的打扮一眼，米璐就抬起头，将眼神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希兹·科林迈尔】
　　[女 22岁]
　　[所属：暗榕教团]
　　[军事：9]
　　[谋略：13]
　　[魅力：10]
　　[管理：15]
　　[战斗：18]
　　[性格：刁钻、乐观主义、（？）]
　　[弱点：严重畏光、（？）]
　　[特性：纹理感知（主持对未知碳基文明创造的文字、符号等的翻译工作时，有10%的概率灵光一现，提升100%对该文明的所有字符类表达方式的翻译速度）]
　　嗯……
　　粗略扫过希兹的属性后，米璐稍微放松了一点戒心。
　　从可见内容来看，她的性格不是特别糟糕，个人战斗力也算不上多强。
　　由此推断，她在拉汶亚和教团的地位应该都主要来自于她和莫兰领公爵的亲缘关系，而非她本人的强大力量。
　　就算她真的要发难，米璐也不担心她能给自己造成太大威胁。
　　“没错，就是我。”
　　米璐和希兹·科林迈尔都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在米璐仔细留意对手的外表和属性时，希兹只是随便扫了米璐一眼，便轻哼一声，向米璐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伸手示意米璐在她对面坐下后，她微眯着眼，看向了米璐身后跟着的埃布尔：
　　“米璐·卡斯缇亚，今天只是我们两个人谈——让其他人出去。”
　　“可以。”
　　闻言的少女点点头，给埃布尔使了个眼色。
　　在进来之前，她已经用地图检查过了建筑附近，确认了这周围的确没有对她带有敌意的蓝色标记。
　　对方既然孑然一身前来见面，要是自己还带着人，那反而显得她有些小人了。
　　“……”
　　听到希兹话的埃布尔第一时间就想说些什么。但感觉到米璐眼神里的信心，他还是叹了口气，在向希兹警告性地拍拍剑柄后，转身走了出去。
　　等埃布尔关上门，米璐重新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对手：
　　“好了，希兹小姐。我的护卫已经出去了，现在，我们该可以谈了吧？”
　　“可以。”
　　米璐的声音有些沙哑，希兹·科林迈尔的喉咙似乎也有些异常，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短暂灼伤了一样。
　　“米璐·卡斯缇亚，这种时候，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我找你来，不为别的事情，只为你的弟弟。”
　　“贝尔特？”她的话让米璐有些奇怪，“你为了他我能理解，但你来找我干什么？”
　　“……”
　　希兹皱了皱眉，从她的眼睛里，米璐看出了一种让她费解的情绪——对说谎者的鄙夷和不耐，
　　“别急着跟我推脱，未来的拉汶亚女伯爵。在拒绝之前，你应该先听听我的条件。”希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从没见过面，可你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想必也应该知道，我现在控制着整个拉汶亚西区的军队，以及大量的武装信徒。”
　　武装信徒——这个词说得好听，但暗榕教团的“信徒”和真正的信徒根本不一样。
　　信仰各种神祇的信徒大多发自内心，可所谓暗榕教团的信徒，则全是出于对力量的贪婪，或干脆是被暴力手段所虏获转变。
　　米璐对她的用词嗤之以鼻，只是，因为她不是专门来辩经的，她并没有反驳希兹的这句话，仍然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米璐·卡斯缇亚，你的手下的确集合了不少乌合之众，你也的确给了他们一些战斗力。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执意和你作对，你不可能拿下拉汶亚城堡。”
　　少女挑挑眉毛，没对这种威胁有什么好脸色：“所以，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为了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这只是想让你看清情况。毕竟，我也并不想真的和你作对，在这片不属于我的土地上浪费时间。”
　　米璐盯着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你的诉求是什么？”
　　“交出贝尔特·卡斯缇亚。”
　　在米璐的注视中，希兹说出了一个令人有些迷惑的要求。
　　“我知道你已经抓到了他。把他交给我，让我带着他给姑姑复命。如果你同意合作，我不但不会和你做对，还会帮你解决那些城堡里的白痴。但要是你不同意——实话实说，我一点也不介意让拉汶亚人多流些血。”

第一百零二章 没有替身
　　希兹·科林迈尔做出的威胁让人不太舒服。不过，米璐在意的也并非这个。
　　如果希兹没跟她装蒜，她的这个要求就只代表着一件事：她很肯定拉夏的突击队抓到了贝尔特。
　　若是别人提出这个要求，米璐只会觉得他的消息不灵通，或者他被替身的烟雾弹蒙在鼓里。但希兹·科林迈尔不同——作为长期在贝尔特身边活动的要人，她本人就是贝尔特逃跑路线的制定者之一。
　　她既然如此肯定米璐抓了贝尔特，就肯定有她自己的判断条件。
　　那么……这个判断条件是什么？
　　虽然很难相信，但米璐能给出的最合理的判断是，希兹确实认为米璐派人袭击了贝尔特本人所在的车队。
　　可在米璐这而，这并不是事实：拉夏在撤离前仔细检查了战场，确认了没有一个车队成员成功逃跑。而除了那个替身，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与贝尔特容貌相似的人。
　　希兹和拉夏，这两者向米璐提供的信息在这里发生了冲突，以至于情况开始变得和她之前的猜测完全不一样——她本以为贝尔特已经从另一条路线成功逃跑了。
　　……难道说，贝尔特和替身其实在一个车队里？不过却死在了攻击下？
　　不——米璐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这也不应该。
　　拉夏当时想到了这可能，也在之前的报告中确认过现场没有发现可疑的尸体。此外，如果按照希兹的说法展开推断，整件事情的逻辑链条会和之前完全不同。
　　在拉夏伏击的车队是唯一一支逃亡车队的情况下，贝尔特理应不知道他们会在出逃的当夜遭到伏击。以他受不了恶劣生活的脾气，除非风险近在眼前，否则，他不可能在没有风险预知的情况下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士兵或马夫。
　　而如果贝尔特就在车队里，又没有被杀，那他现在人又在哪？
　　两边都是常理，两边却又相悖。这种强烈的冲突感，让米璐一时也拿不准主意。
　　难道真的是拉夏的检查不够仔细？还是说，希兹的这个要求本身就是在撒谎，好让米璐杜绝对“还有其它逃跑路线”的猜疑、为贝尔特的撤退做掩护？
　　一个个可能性在米璐的脑中盘亘，她清楚，这种猜疑如果继续下去，只会无止无尽，且毫无结果。
　　既然她和希兹·科林迈尔两个人单独在这里，那她就不如把话都亮出来：
　　“我手上没有贝尔特。”
　　低头思索的少女抬起头，用平淡的语气回应了对方的要求。
　　“说谎。”希兹不满地打断了米璐，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责难之色，“米璐·卡斯缇亚，别跟我装疯卖傻。我的人看过现场，那里有你部下留下的战斗痕迹。”
　　米璐双手抱胸，不为所动：“说谎的应该是你才对，希兹小姐。你没必要诈我，我知道贝尔特根本就不在我手下伏击的那支车队里，而是已经从一条路线逃走了。”
　　“我倒是希望是如此！但事实是你们袭击了贝尔特的车队，而在那之后，他就和我失去了联系。”
　　“……”希兹的话让米璐心中向某个猜测方向倾斜了一些，不过表面上，她仍然表现得十分强硬，“希兹小姐，我再重复一遍。我手上没有贝尔特，唯一抓到的活口，是他的替身。”
　　“替身？”
　　希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这种惊讶让米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为了继续加以确认，她佯装不经意地接着问道：
　　“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根本没在车队里安排替身。也许是他为了逃跑编了个谎言，你的手下又相信了。”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过。但有个问题。”
　　希兹皱皱眉，用审视的态度等待着米璐的答案：“嗯？”
　　“那个替身是女的。”
　　“这不可能。你亲眼见到了？还是只是你部下的报告？”
　　“后者。不过他所报告的一切都不会掺假。”
　　“……你很相信你的人。”
　　“不相信他们，我该相信谁？你吗，还是我弟弟？”
　　“嘁。”希兹嘁了一声，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屑，“米璐·卡斯缇亚，别想着为自己的错误辩解了。那个所谓的替身肯定就是贝尔特，而你的那些废物手下给你的都是错误情报。把他给我，我会帮你忙。”
　　“你说的他，是指替身？”
　　“对，就是他。”
　　希兹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如果之前的所有条件一切不变，用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换取整个拉汶亚城，对米璐来说无疑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但希兹的话同样也提醒了她：
　　如果说，那个替身真的是贝尔特呢？
　　这当然不是米璐怀疑拉夏会对她说谎，而是她见识过一些魔法构造的障眼法。虚假的景象能够欺骗刀剑砍空，当然也能让人误以为一个人是另外一副模样。
　　要甄别一个人，最靠谱的方式，还是让系统的属性面板进行筛查。
　　或许，要完全确认这件事，她还是应该亲眼见见那个替身才对。
　　“希兹小姐，我知道你的诉求了。对这件事情，我想再想想。”
　　“不行，我现在就要答案。”
　　“我给不了。而且注意你的态度，希兹小姐，你没资格对我居高临下。”
　　“……那么，你想让更多人去死？”
　　“这要取决于你愿不愿意等我考虑完。你可以想方设法让我的人民流血，但别忘了，你也在拉汶亚城里。”
　　米璐放低声音，对希兹的威胁针锋相对。被用同样方式对待的希兹有些恼怒，但想到自己的主要人物，她还是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情绪。
　　“好，我可以给你两天。”
　　“三天。而且，这三天里，我的军队需要开进西区。”
　　“米璐·卡斯缇亚，你在做梦吗？”
　　“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拉倒。按理来说，贝尔特是我的弟弟，就算他在我的手里，也应该由我去处理他。我愿意跟你谈他的问题，已经算是给你，和你背后的莫兰领一个面子。如果你觉得用威胁就能吓到我，那我们就战场上见吧。”
　　半真半假地甩下一句狠话，米璐撑着桌子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米璐已经做好了谈崩的心理准备。不过，在她即将出门的时候，急于完成任务、离开拉汶亚的希兹还是如她所料地叫住了她。
　　“……等等。”
　　“同意了？”
　　“同意，但你别急着得意。回莫兰领后，我会好好向姑姑报告这里发生的事情的。”
　　“那我可真是太期待了。要是女公爵有空，我挺欢迎她到时候来拉汶亚城堡做客。”
　　“……”
　　被米璐挑衅了的希兹没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米璐一眼，然后同样起身开始准备离开。
　　赶在她离开前，米璐先她一步走出了屋子，找到了就在附近的埃布尔。
　　“米璐小姐，谈完了？”
　　“嗯。”
　　“你们具体谈了什么？”
　　“一些小事，回去再说。对了，你现在能联系到之前设置的观察哨吗？”
　　“可以。”
　　“让他们盯紧这栋房子，看看希兹·科林迈尔是怎么回去的。”
　　“没问题，米璐小姐，我会让他们看着点的。”

第一百零三章 占领桥头堡
　　半小时后。
　　结束和希兹的会面后，米璐重新回到了民兵部队位于拉汶亚北城区的营地内。
　　她原本想赶紧去一趟拉夏那边，尽快查清楚替身的情况。但考虑到拉汶亚城的情况复杂，拉汶亚西部阵地又只需要留兵力监视投降的银钩堡军队、不需要再做什么细致操作，她还是没有亲自前往。
　　打开沙盘指挥系统，坐镇城内的米璐从停留在马蠓镇的车队里调了四辆卡车，给他们下了命令，让他们把拉夏的突击队和替身直接带到拉汶亚城来。
　　紧接着，她又找到埃布尔，从他那儿确认了哨兵对希兹·科林迈尔的监视结果：
　　根据观察哨报告，那个莫兰领公爵的侄女在米璐离开后不久便从反方向离开了会面的房屋。
　　一开始，居高临下的观察哨们还能看到她的位置。但很快，随着她有计划地进入另一座建筑，两个观察哨在数分钟内全部失去了她的踪迹。
　　米璐让哨兵们盯着希兹，是想弄清楚她的指挥中心在哪。
　　现在跟丢了，虽然有些遗憾，倒也没什么损失。
　　或许是肆虐数个月的寒冬已经临近尾声，最近两天，拉汶亚的天气持续回暖，城市周围的路况也有所改善。
　　马蠓镇-西部阵地-拉汶亚城这条路线的全长不过百来公里，米璐之前估计自己需要两三天来回，是因为考虑到了下雪导致的地形阻碍。在积雪化掉大部分后，如果拉夏他们的动作够快，他们明天应该就能到达拉汶亚城。
　　届时，那个替身的身份将会决定很多东西。
　　但在那之前，米璐也没就这么等着。
　　白天的会面中，她已经从希兹那里要到了拉汶亚西城区的“军事通行权”。
　　米璐不确定拉汶亚城堡内的迎击派会不会，又会在何时压倒龟缩派，为了在局势改变之前充分利用这个机会、避免城堡向外增兵，结束会面后的当天下午，她就调集了数百名民兵，亲自带着他们进入了拉汶亚西城区。
　　这里的居民之前已经和米璐接触过，再加上这次是米璐亲自领队，他们对民兵部队的进入没有太大恐慌。
　　而在希兹的约束下，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几队拉汶亚巡逻队也没有主动对他们发起攻击，甚至还有几名知道审时度势的军官主动向米璐表示了敬意。
　　这副虚假的和平景象是如此诡异，诡异到仿佛这座城市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战斗，进来的民兵也只是这座城市的一份子。
　　——直到下午三时，由米璐带领的三百多名民兵前进到吊桥西端时为止。
　　桥头堡。
　　不论是米璐，贝尔特，还是他们的父亲，任何一个城堡的主人都很清楚这种位置的重要性。
　　在拉汶亚还是由老伯爵统治时，吊桥连接城区的桥头堡便已经不由西区的守备军守御，而是单独由两个隶属于城堡守卫部队的百人队把守。
　　见到敌军畅通无阻地进来，充分给了友军信任的他们揉了揉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而当他们发现过来的真的是“叛军”后，知道情况不妙的桥头守军赶紧一边拔出武器，一边射出魔法信号弹，向北区的守军发出了求援信号。
　　——砰！
　　绚丽的魔法烟花在空中炸开，吸引了整个城区的目光。
　　民兵们不知道米璐和希兹的秘密协定，所以在见到信号弹升起后，他们多少有些紧张。如果不是米璐在他们出发前就严令他们没有命令不许开枪，此时双方绝对已经打了起来。
　　而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安静多久——信号弹升起后没几秒，判断出对方意图的米璐就给手下下了攻击命令。
　　她倒不是担心希兹出尔反尔，而是担心城堡里的军队在这时候涌出来。
　　到时候，没能成功占领桥头堡的民兵部队既没有人数优势，也没有地利优势，情况会很尴尬。
　　“全队！自由开火，尽快把他们击溃！”
　　“明白——卡斯缇亚大人下令了！快！赶在对方援军到来之前击退他们！”
　　“是！”
　　不消米璐下令，民兵们都知道这枚信号弹带来的威胁。
　　在强烈的紧迫感下，第二次参与正式战斗的民兵们抓紧武器，用一往无前的势头呐喊者向桥头守军发起了冲击。
　　在这期间，桥头的守军尝试着进行了抵抗，第三和第二道护城壕间的小要塞上也射来了一些箭矢和魔法箭。但在经过一阵短暂而激烈的交战后，民兵们还是成功往前冲击了上百米，突进到了建立在桥头的哨卡门口。
　　“哈！”
　　随着几名身体健壮的民兵一声发喊，几枚手榴弹被扔了进去，顷刻间便清空了在入口后埋伏的十几个守军士兵。
　　“走！走！快回去！”
　　“他妈的，这些叛军里怎么有这么多魔法师的？”
　　和他们的其它友军一样，第一次和米璐手下部队交手的守军根本没想到他们的攻击能如此猛烈。
　　眼看着民兵们冲入桥头堡，被密集火力杀伤了半数的桥头守军纷纷丢盔弃甲，连伤员也不敢去救，便狼狈跑回护城壕对面、拉起了吊桥。
　　“呼……”
　　见民兵们有惊无险地拿下桥头，米璐稍稍松了口气。
　　吊桥西端一旦被她控制，情况就变得简单了不少：拉汶亚城堡没有其它出口。城堡里的军队要想再出来，就必须通过狭长的吊桥。而这种狭长通道，正是火器发挥威力的最好场所。
　　“埃布尔，按之前的计划行动。”
　　在桥头堡稍作休整、收容了一下敌我伤员后，米璐拿起无线电，向在后面待命的埃布尔下了命令，让他将已经做好准备的黑薯村卫队连和五百名民兵调了过来。
　　这支混合编队中的前者受过射击训练，可以用来压制城堡方向的远程火力。后者则需要控制西城区的几个主要入口，在西城区建立存在感，同时防止希兹手下的军队突然袭击。
　　当受命赶到的黑薯村卫队来到桥头时，桥头的民兵部队正在遭到城堡守军的远程反击。
　　这点并不奇怪——被留在城堡里守卫的部队都是拉汶亚卫队中的精锐，其中的神射手当然也不少。
　　在使用大磅数长弓的情况下，他们射击的准度远远超过了瞄准没个谱的民兵，甚至依靠冷兵器对民兵们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压制，让他们不得不躲在掩体后，躲避时不时射来的冷箭。
　　等后面的黑薯村卫队到达这里，这种情况才终于得到了缓解：卫队成员的枪法虽不说如何精准，可凭借枪械的优秀弹道与点射火力，他们还是成功阻止了对方射手的露头攻击。
　　没有了为数众多的弓箭手，剩下的法师便不再构成什么威胁——桥头周围的民居让他们很难使用一些范围性杀伤法术，只能用魔法弹或冰箭之类的东西抽空偷袭一下。
　　当连续几名法师都被黑薯村卫队的射手打爆脑袋后，就连这种魔法毛毛雨也完全停了下来。
　　和他们相比，反倒是受命执行非战斗任务的民兵们情况不太顺利。
　　当米璐收到一名民兵队长的报告、跟着他前往一处路口时，她发现了大队穿着拉汶亚卫队甲胄的士兵正聚集在这里，和民兵们紧张对峙着。
　　见到米璐过来，这队巡逻士兵们都有些惊讶，不过却都没有退后。
　　正了正胸口那枚代表百夫长身份的盾型徽章，这支巡逻队的队长走出阵列，向着米璐敬了个拉汶亚军礼：
　　“卡斯缇亚大小姐，您不能让这些流氓这么做。”
　　流氓——知道这个词是在指谁的米璐看了眼自己手下的民兵。
　　因为准备时间仓促，他们的着装并不统一，这也成了这些正经士兵看不起他们的理由。
　　米璐对此不太乐意，可也没去纠正他们的成见。毕竟，那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队长。既然你还认我是卡斯缇亚家的大小姐，那就把路让开。”
　　巡逻队长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大小姐。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这里没那么多职责所在，希兹·科林迈尔没给你们下命令，让你们不要阻拦我的行动吗？”
　　“……”面对少女声音沙哑的质问，巡逻队长半低下了头，回答道，“科林迈尔大人下了命令，但她只命令我们不发起攻击，而没命令我们放弃自己的职责。”
　　“卡斯缇亚大人！别跟他们废话！这些人如果不愿意合作，我们就直接请他们吃枪子好了。”
　　米璐愿意和这些她父亲的旧部交谈，民兵们的态度却没有她这么缓和。
　　这些拉汶亚各地的难民对拉汶亚城几乎没有归属感。他们对代表“官方”的拉汶亚卫队本身就十分反感，再加上刚才的对峙加重了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此时，感觉被侮辱了的他们只想扣动扳机，给这些倔驴般的士兵开个瓢。
　　米璐没有去接这句话——她动用这支民兵，就考虑过他们的这种特性。
　　他们可以这样直抒胸臆，但米璐不行。
　　更何况，如果现在和这支巡逻队打起来，西区守军的其它兵力也可能加入战斗。
　　这些巡逻队不比城堡里的死硬分子，在这种时候，能不动手，那还是先费点口舌为好。
　　“……我说了，这里没那么多职责所在。这座城市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和我弟弟之间的事情，而不是你们和我的部队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米璐的嗓子让她很难完整说完一句太长的话。说到一半，感觉喉咙又痒又痛的她不得不停下来，缓了几秒。
　　她的停顿引来了一些关心的目光——不光是民兵们的，还有一些守军士兵的。
　　“咳……退下吧，队长。贝尔特已经不在城里，你们也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现在，我不想再有拉汶亚人无谓牺牲了。”

第一百零四章 姐妹
　　米璐的话既没有锋芒毕露，也没有表示退让，而是以统治者的态度，将冲突局限在了一个很小的“家族”范围内。
　　听到她将一切问题归咎于她和贝尔特的表态，从未听过掌权者如此引咎的巡逻队士兵们互相看了看，都有所意外——即使是巡逻队长也概莫能外。
　　对米璐而言，这种决策者的自我批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在这个世界，这显然不是什么常态。
　　沉默数秒后，巡逻队长将已经出鞘的短剑插回腰间，向后退了一步。
　　“……卡斯缇亚大小姐，虽然这和我的任务不符，但我愿意听您的。希望您能让战争尽快结束。”
　　“当然。”
　　米璐冲着巡逻队长点点头，郑重地给了他们一个承诺【壹五】，也给了紧张气氛一个泄压阀。
　　随着第一个守军士兵垂下手中的剑刃，第二，第三个这么做的人也就成了必然。
　　当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去之后，隶属于希兹麾下的巡逻队撤出了这里，将路口的控制权让给了米璐的民兵。
　　之后的半小时里，米璐又亲自跑了两三个路口，或强硬，或规劝地让在那里对峙的卫队士兵撤了回去，总算是避免了几场无谓的战斗。
　　等她“游说”完那些巡逻队回到桥头时，她的嗓子几乎已经哑到说不出话来，可还没等她喝口水，新送来的情报又让她不得不回到了军队在北区的驻军营地。
　　——她派去劝降东、南两个城区守备官的北区守备已经带着结果回来了。
　　劝降的结果还不错：与北区邻接的东区守备官同意了阵前倒戈，相对受了贝尔特不少物质恩惠的南门守备官虽然没有同意倒戈，却也保证了不会主动进攻。
　　这样一来，米璐便只需要守住桥头，专心对付龟缩在城堡里的那群人就好了。
　　……
　　翌日。
　　今天的拉汶亚依然持续着昨天的回暖趋势。当米璐醒来时，窗外的雪甚至已经停了下来。
　　没有战斗任务的民兵们三五人为一小队，在埃布尔的指挥下清理着街道上的积雪。而在他们不远处，一些投降的北区守军同意拿着工具，疏通着已经有段时间没派上用场的排水设施，防止化掉的积雪在路面上形成积水。
　　经过他们几个小时的忙活，从拉汶亚北门延展进来的两三百米路算是被清理了个干净。而在这时，从西边回来的拉夏也正好带着自己的队伍，开着车进入了拉汶亚城。
　　“哟吼！”
　　见到四辆卡车开进城里，还以为是补给队来了的民兵们纷纷发出了欢呼。直到荷枪实弹的突击队从车上跳下来，发现这只是支运兵部队的他们才略显遗憾地四散而去，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头儿！我们按时赶到了。”
　　见到已经提前在这里等着他们的米璐，下车后便走在最前面的拉夏一个立正，向着米璐毕恭毕敬地行了个暮辉领军礼。
　　已经熟悉这种礼节的米璐用同样的动作回应了他一下，然后看向了他的身后：
　　“辛苦了，拉夏。你们抓到的那个替身在哪？”
　　“就在最后那辆车上，头儿，我这就把她带过来。”
　　拉夏将吊在胸口的步枪揽到身侧，朝着后面招呼两声，叫来了押送替身的两名突击队员。
　　“……！”
　　在见到替身的瞬间，米璐和那名替身都愣了一下。
　　替身的目光有些闪躲，似乎不想和米璐直接对视，而米璐则惊讶于她和贝尔特的相似。
　　但等她扫清楚这个替身的信息后，米璐心里的惊讶很快换了个方向——
　　【贝尔特·卡斯缇亚】
　　[女 15岁]
　　[所属：无]
　　[军事：7]
　　[谋略：10]
　　[魅力：9]
　　[管理：7]
　　[战斗：5]
　　[性格：睚眦必报、执着、（？）]
　　[弱点：自尊心、（？）]
　　[特性：红色标记（指挥重型水面/大气层/宙间舰队时，受到敌军攻击的概率增加50%）]
　　贝尔特·卡斯缇亚……
　　在过去的半年里，米璐没有一天忘记过这个名字。
　　而看看她眼前的这个替身——她的样貌没错，名字没错，就连性格也和米璐印象中的贝尔特差不了一二。
　　毫无疑问，这个所谓的“替身”，就是米璐那个陷害了她，还篡夺了她拉汶亚领主之位的“弟弟”。
　　唯一让米璐没想到的是，贝尔特并不是什么“卡斯缇亚家族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而是个女孩。
　　也就是说，她是自己的妹妹？
　　一个十四岁的时候就阴谋陷害自己姐姐，然后把父亲留下的领地弄得一团糟的妹妹？
　　“……”
　　老实说，这个情况真的让米璐有些预想不到。
　　虽然她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查到贝尔特的属性面板，可根据周围人言论构成的常识，在她心里，贝尔特就是她的弟弟。
　　如果不是系统面板鉴定了贝尔特的身份，她还真的想不到，她所谓的“弟弟”居然是个女孩。
　　这个事实让米璐有些惊讶，但惊讶归惊讶，在大势面前，这个小变故尚且影响不了大局。
　　即使贝尔特的性别有异，那也无非是否决了那些“贝尔特喜欢夺走女孩初夜”的传闻。除此之外，贝尔特对米璐和拉汶亚所做的一切坏事，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说到这，米璐还真得感谢一下希兹·科林迈尔：要不是她发来了谈判要求，米璐可能还真的把贝尔特当做替身，以至于让她找个机会溜了。
　　“拉夏，这个就是替身？”
　　米璐已经在心里确认了贝尔特的身份，但大庭广众之下，毕竟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不管是要审问，还是要质询，米璐都需要和贝尔特单独谈谈。
　　在那之前， 她并不想让周围人知道，造成了拉汶亚如今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他们面前。
　　“没错，米璐小姐，这是我们从车队里抓来的替身。”
　　应了一声，拉夏扯了把绑缚住贝尔特双手的绳索，将她拽到了米璐面前。
　　贝尔特对此显然很不高兴，但为了不暴露自己，她还是表现出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态度。
　　这个态度倒是让米璐想起了她自己——他们还真不愧是亲姐弟……不，亲姐妹。
　　“小姑娘，你就是我弟弟的替身，是吗？”
　　“没错。”贝尔特点点头，双眼的视线看似看着米璐，却只是聚焦在她的胸口，“我是被拉汶亚的搜捕队长随便拉来的。我只负责在车队里假扮那个贝尔特·卡斯缇亚，至于其它的，我什么都没做。”
　　米璐玩味地看着她：“真的什么都没做？”
　　“嗯。”贝尔特回答得毫不犹豫。
　　“要是这样，那你就跟我来吧——作为拉汶亚真正的继承人，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第一百零五章 同一种人
　　带着贝尔特回到自己在城内的临时指挥部，米璐屏退门口的两名民兵，随手关上了房门。
　　——砰。
　　在房门关闭的一瞬间，房间内的气氛发生了显而易见的改变。
　　掩饰，伪装，辩解——在踏入房间的时候，贝尔特想过该如何做到这点。但听到米璐接下来的话，以及她说话的语气，她几乎当即意识到，自己已经瞒不过去了。
　　“别装了，贝尔特。别人认不出你，但我认得出来。”
　　米璐扯下手套丢到桌上，看了眼低头站在门边的贝尔特。
　　“你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怎么，还妄想着能用谎言逃出去吗？”
　　“……是。姐姐，是我输了。”
　　因为贝尔特面板上的自尊心很强，乃至于都被标识成了弱点，米璐已经做好了她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或者随手抄起东西砸自己的准备。
　　没成想，在被米璐点破身份后，贝尔特居然没再解释，也没有凶相毕露，而是十分坦然地在米璐面前跪了下来。
　　即使室内点着壁炉，在贝尔特双膝触地的瞬间，地板的寒意仍然让她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姐姐。”
　　“……”
　　看着一副落败者模样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弟”，米璐心里对她的敌意没有消失，却一时又做不到给她两个巴掌，或者对她恶语相向。
　　不过同时，她也没有选择接受贝尔特的道歉。
　　“一句‘对不起’不能抵消什么。贝尔特·卡斯缇亚，你应该知道拉汶亚有多少人因你而死。能原谅你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姐姐，我毕竟是你的妹妹啊。”
　　贝尔特一边小声央求着，一边挪动着膝盖，蹭到了米璐面前。
　　不敢信任贝尔特的米璐警觉地将手放在了猎刀刀柄上，但贝尔特只是俯下身，像索食的雏鸟般吻起了米璐的鞋子。
　　被她这个动作弄得有些起鸡皮疙瘩的少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你这是干什么？”
　　“姐姐，我错了。”
　　贝尔特抬起头，软弱地看着米璐。
　　她的嘴唇上还沾着些鞋面上的碎雪，被低温冻得紫红。
　　如果她的近臣在这里，只会惊讶于她和在议事大厅里那副气质间的天差地别。但自己用示弱方式解决过几次敌人的米璐对此的感觉还是和之前一样：
　　警惕，且不信任。
　　“姐姐，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带着我一起玩秋千吗？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了，原谅我，好吗？”
　　米璐保持着和她的安全距离：“贝尔特·卡斯缇亚，你当时在地牢里隔着铁窗诅咒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那是因为当时情况不一样。姐姐，我们是同一种人，如果是姐姐你把我丢进地牢，你肯定会亲自折磨死我的。”
　　米璐脱口想回一句“我可不会”，不过考虑到她身体原主人的性格，这个否定稍微显得有那么些无力。
　　“既然你相信我会把你折磨死，那你为什么又觉得我现在会放了你？”
　　“因为我对你已经没威胁了，姐姐。”贝尔特顺从地跪在地上，把两只手放在了米璐能够看到地方，乞求着血亲的哀怜，“现在，在那些庶民眼里，姐姐你才是他们的救星，而我什么都不是。就算姐姐你不杀我，我也不会再有任何号召力了。”
　　“第一，我和你不是同一类人。第二，即使我原谅你，拉汶亚的民众也不会原谅你。”
　　“姐姐！”贝尔特有些委屈地叫了声米璐，“爸爸不在了之后，我们两个就是拉汶亚卡斯缇亚家族仅剩的直系血脉。难道你真的想要杀了我，去向那些庶民告罪吗？”
　　米璐盯着眼前的妹妹，没把自己的想法从眼神里透露出来，而是维持着一副责问的态度：“为什么不？先不说你几次三番派人杀我。光是这个冬天，因为你的命令，就有多少无辜的孩子被变成暗榕教团的杀手，又有多少平民在雪地里冻饿而死？”
　　“我承认我是那么做了，但姐姐，那些庶民的命根本不作数，只是拿来完成目的的数字——这不是姐姐你跟我说的吗？！”
　　说完这句话的贝尔特拭了把泪，用希望米璐能回忆起什么的目光死死盯着米璐。
　　米璐被这种眼神盯着不太舒服，可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真的是以前的米璐·卡斯缇亚教了贝尔特这种观念，那这件事情和那个被米璐捅穿肚子的女仆一样，都算是笔孽债。
　　“……我曾经跟你说过这个？”
　　贝尔特愣了愣，带着希望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姐姐说这句话，是真的打算要杀了我了吗。”
　　“不。这是因为托你的福，贝尔特。我之前在被你手下刺客追杀的摔了一跤，忘了一些东西——所以，我对此毫无印象。”
　　“姐姐……”听到米璐说出的“不”字，把它当成保证的贝尔特劫后余生般地松了口气，“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的。我向你发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让拉汶亚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是天气，而不是我！我下那些法令，都是有原因的！”
　　“我不觉得这种‘原因’是你胡作非为的理由。不过……”
　　米璐盯着贝尔特看了几秒，轻声叹了口气。
　　“哎。算了，贝尔特。我可以考虑不杀你，只让你在名义上被审判处死。但前提是，你要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
　　“是，姐姐，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好。”
　　要到满意答复的米璐扯了条椅子，在贝尔特面前坐了下来，同时按下了桌上电台的录音功能。
　　“接下来，我问，你答——现在告诉我，父亲的死是否和你有关？”
　　“没有。”贝尔特匆忙摇了摇头，“姐姐，我没有对父亲做任何事情。这件事，你可以向拉汶亚城堡里的所有人求证。”
　　“你为什么要在父亲死后陷害我？”
　　“因为我觉得我能比姐姐你做得更好。如果我不在那时行动，掌权的就是姐姐你了。”
　　贝尔特的回答直白而鲁莽，让米璐忍不住腹诽，自知之明真的是种很珍贵的东西。
　　以贝尔特这种一般到不能再一般的属性，米璐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
　　但仔细想想，她说的是“比你做得更好”。
　　嗯……
　　如果对标对象是以前的米璐·卡斯缇亚，贝尔特的话还真可能不一定有错。
　　以卡斯缇亚家大小姐曾经的劣迹斑斑，如果贝尔特能在取而代之后做得不错，米璐也许还能觉得她的这一想法情有可原。
　　但看着她这半年干的烂事，就算是以“家庭矛盾”来处理，米璐也只觉得这个理由滑稽而可笑。
　　“这件事情是你自己策划的吗？”
　　“我一直有这个想法。不过姐姐，我现在已经认输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么想了。”
　　“也就是说，你当时还有其它帮手？是谁怂恿，或者协助你的？”
　　“我的幕僚长，科雷·赫尔·梅尔特森。”
　　“嗯。”暗自记下这个名字，米璐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在用假身份欺瞒所有人？”
　　“不是所有人，姐姐。爸爸和一些已经被解决的仆人都知道这件事。而且，是爸爸要我这么做的。”
　　“嗯？”按米璐之前的猜测，贝尔特之所以一直扮成男性，很可能是希望以此提升自己在继承上的竞争性。没想到，真实情况会是这样。“爸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贝尔特犹豫了一会儿：“爸爸只是不希望外人觉得我们家族没有男丁。”
　　“所以他就选择让你来当个演员？随着你长大，这种事情迟早会被揭穿的。”
　　“是，姐姐，但那又怎么样？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爸爸怎么想！”
　　“那爸爸总没让你在他死后杀死我，拿走拉汶亚领主的位置吧？”
　　“……没有。我说了，我当时只是觉得我能做得比姐姐你更好。”
　　第二次听到这个理由的米璐仍有些觉得可笑。
　　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当统治者，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还好拉汶亚没什么权臣，米璐的硬实力又够足，要不然，她面临的情况可能还会更加麻烦。
　　“行了，贝尔特，先不要再说你的理想了。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你和莫兰领女公爵是什么关系？”
　　“瑷雅女公爵在十个月前让她的信使联系了我。她告诉我，她愿意帮助我夺权，也是她帮我训练了我的杀手力量。”
　　“那你掌权之后发的那些禁止堕胎之类的法令呢？也是出自莫兰领。”
　　贝尔特点点头：“是，姐姐。但那都是为了积蓄力量，对抗即将到来的大灾难。”
　　贝尔特的说辞听着颇有点末日邪教的意思。
　　看着眼前的妹妹，米璐忍不住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被莫兰领的那群邪教徒洗了脑了。
　　“什么大灾难？”
　　“姐姐，你没发现吗？”
　　被问到的贝尔特愣了愣，抬起手指向了窗外。
　　气候的无常和反复在拉汶亚体现得淋漓尽致——上午，人们还在为阳光化雪而欣喜。但当米璐随着贝尔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时，窗外的雪花又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
　　“你看——这场雪，根本就不正常。”

第一百零六章 水晶灾祸
　　贝尔特的这句话算是句废话：米璐当然发现了今年冬天的雪不正常，不只是她，所有拉汶亚人也都注意到了这点，并深受其害。
　　但结合贝尔特的意思，她要说的，显然不是单纯的“下雪”这么简单。
　　“你知道这场雪为什么下这么久？”
　　“是的，姐姐。”贝尔特收回指着窗外的手，像只缩着脚蹼的小鸭子一样乖巧地跪坐在地上，努力展现着自己只是个认输了的败者，以及认错了的妹妹，“姐姐对魔法有了解吗？”
　　米璐点点头：“粗略知道一点。”
　　“那姐姐应该知道，最强大的天然魔力容器是什么吧？”
　　“水晶？”
　　对贝尔特的问题，米璐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贝尔特的下一句话告诉了她，她蒙对了：
　　“没错，姐姐。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水晶。”
　　“我不太理解。水晶矿这种东西到处都是，也没见它们影响什么。”
　　“正常来说，哪怕是再富集的水晶矿，也只会影响附近区域的魔力浓度，而不会引起天气变化。然而，如果有人施加影响，情况则会完全——啊嚏——完全不同。”贝尔特哆嗦着打了个喷嚏，中断了自己的解释。
　　抬起脑袋，她委屈巴巴地看着米璐，眼神也像极了无助的雏鸟。
　　即使米璐知道她很可能是在伪装，也仍然不太能直视这种眼神。
　　“姐姐，我可以站起来吗？”
　　“……算了。你坐到椅子上说吧。”
　　“谢谢姐姐。”得到米璐首肯的贝尔特感激地笑了笑，撑着地板起了身，然后蹒跚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在她坐过来的同时，米璐也转过身，朝着壁炉里丢了把柴火。
　　就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她冲着贝尔特抬了抬下巴：
　　“不用跟我假装什么，继续说你知道的事情。”
　　“是，姐姐。”贝尔特姿势拘谨地坐着，继续说了下去，“瑷雅女公爵告诉我，拉汶亚之所以有这场雪，其实是因为有人为在堆积大量水晶，并用它们准备着一个十分大型，大到可以影响到整个世界的法术。”
　　米璐微微皱起了眉，并未直接相信这个阴谋论般的说法：“‘有人’指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些人就在比拉汶亚更南的南方，在遥远大洋的彼岸。我在瑷雅的帮助下训练魔法战士，也是为了抵挡未来从海对面来的入侵。”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还有为了杀死姐姐你。”
　　“那莫兰领公爵有跟你说过这个法术的目的和效果是什么吗？”
　　“瑷雅和我都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目前能看到的影响，就是它让整个拉汶亚陷入了持续几个月的寒冬。”
　　“是吗？”尽管贝尔特抬出了莫兰领公爵，考虑到其中的利益牵扯，米璐对这种说法还是不太相信，“魔力的本质是空无而万能的模拟之力，如果这场大雪真如你所说的一样是场魔力寒冬，那出了这种事情，王国的所有法师都应该能感觉到才对。”
　　贝尔特摇了摇头，解释了米璐的反问：“姐姐，你弄错了。这场寒冬的根源的确是由法术引发，但它本身却只是法术的连锁反应。不管是从寒风还是冰雪中，施术者们都无法感受到任何魔力迹象。只有拥有魔力观测信标的各个高塔知道这点，但他们不会告诉我们。”
　　“为什么？”
　　“因为拉汶亚没有任何一座高塔，爸爸也一直不愿意他们的势力进来。相应的，我们的死活对他们来说也就可有可无了。”贝尔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恨恨的，很是愤世嫉俗。
　　而这种发泄情绪的答案，依然不能让米璐释疑：
　　“那王国的其它南方领地呢？只要对方不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那这股寒潮之下，就应该不止我们受影响。”
　　“这……”被问到这个的贝尔特有些犹疑，“姐姐，我不想骗你，可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米璐微微眯起了眼睛：“真的？”
　　“真的，姐姐。”
　　“那好吧。”
　　见贝尔特回答这句话时不像作假，米璐点点头，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同时顺手打开系统地图查看了一下。
　　可惜，由于系统地图里除光辉王国之外的地方都被战争迷雾所遮掩，米璐无法通过检查地图确认这一情况是否属实——再加上贝尔特的身份，让她更加不敢完全信任她的话。
　　无论如何，贝尔特的话都是对这场寒冬的一种解释。
　　但在眼下，米璐最要紧的事情还不是查清楚这种寒冬的由来，而是要夺回对整个拉汶亚的控制。
　　“贝尔特。”随手关掉系统地图，少女重新看向了自己的便宜妹妹，“你现在算是对我投降了吗？”
　　“是，姐姐，我认输了。我不会和你作对，你要我做什么我也会去做，但你千万别杀了我。”
　　“那我要是让你去让城堡里的人投降，你会去吗？”
　　“我会去。可是姐姐，他们是不会听我的话的。”
　　“为什么？”
　　“姐姐忘了吗？我现在的身份只是‘替身’。”
　　贝尔特在有些事情上表现得很幼稚，可在另一些方面，她又有着很准确的判断。
　　经她提醒后，米璐很快反应了过来：的确，就如她所说，拉汶亚的所有人都只认识贝尔特·卡斯缇亚这个“卡斯缇亚家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而非“老伯爵的小女儿贝尔特·卡斯缇亚”。
　　如果城堡里的人不愿意放弃权力，开门投降，即使贝尔特本人站到前面喊话，他们也只会把她当作一个替身，甚至还可能杀了她灭口。
　　“嗯……”
　　想到这里，米璐不禁想起了之前和希兹谈的条件。
　　要是她不杀贝尔特，又将贝尔特留在身边，那无异于留着一条毒蛇。且以现在的情况，城堡里的人大概率不会再认贝尔特是拉汶亚领主，她也没有什么劝降价值。
　　既然如此，米璐倒不妨考虑一下希兹·科林迈尔的提议：让贝尔特假死一次，然后把她换个名字，送去莫兰领。
　　这样一来，希兹能帮忙拿下拉汶亚城堡，米璐也可以对民众有所交待，而且，她也不用再干出什么杀死血亲的事情。
　　这么做的唯一隐患，就是莫兰领那边之后可能拿贝尔特当流亡者来做些文章。
　　但那都是小事——当米璐真正控制整个拉汶亚后，寻常的口水仗基本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更何况，就算米璐在这里杀了贝尔特，她和莫兰领的关系肯定也好不了。万一贝尔特说的关于雪灾的事情是真的，米璐便还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这场“魔法天灾”的情报。
　　莫兰领领主看样子对此了解不少，假若因为杀了贝尔特而断了和她的联系，对米璐和拉汶亚而言，绝非是什么好事。

第一百零七章 闭嘴，执行任务
　　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利弊后，米璐对贝尔特的处理已经有了决断。
　　而因为她和贝尔特之间的特殊关系，这件事情，她甚至不需要再和其他人进行讨论。
　　看着眼前满脸“我是废物”模样的贝尔特，米璐喝口水润润嗓子，用沙娅的声音说出了对她的处置方案：
　　“贝尔特·卡斯缇亚，我不会杀你。”
　　“姐姐原谅我了？”
　　被放了一条生路的贝尔特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然后咧开嘴，开心地笑了出来。
　　她的这副笑容是如此灿烂，就好像她刚才的恐慌和不安都只是虚幻的蜃影。
　　在她之前，米璐从没见过人可以变脸变得这么快。
　　“不，我不可能原谅你。我之所以不杀你，只是因为爸爸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你对我也还有利用价值。另外，我虽然不会杀你，但在民众面前，你必须死一次。”
　　“姐姐想对我用假死法术吗？的确，如果用那个做伪装，那些庶民根本看不出来。”
　　“……”
　　米璐不太喜欢贝尔特一口一个庶民的调调，但她也知道，对贝尔特的这副性格，作为姐姐的米璐·卡斯缇亚肯定有所责任。
　　再加上贝尔特现在已经失去实权，只能口嗨，米璐也懒得再跟她计较这种细枝末节。
　　“没错，我是打算让你假死一次。你身边有人会用那种法术吗？”
　　“我并不认识擅长这种法术的魔法师。”
　　“希兹·科林迈尔呢？她的手下没有这种人？”
　　“没有。而且姐姐，就算有，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听我的命令了。姐姐你能把我逼成这样，难道找不出这样的人吗？”
　　“……当然找得出。”
　　米璐沉默两秒，说道。
　　她这么回答不是因为她在赌气，而是要想实现她的计划，她就必须在答应希兹的三天之内找出一个会这种法术的人来。
　　在这个基础上，她的“当然找得出”这句话倒是没错——可有假死效果的法术大部分都是死灵法术。学院派出身的黑知更鸟不会这类法术，冒险者行会更不可能接受招募死灵术士的任务。
　　米璐要找人帮忙，最后恐怕又得落到塞西尔头上。
　　“对了。”
　　暂时问完了自己想问的问题，米璐准备让人把贝尔特单独关押好，然后自己去找塞西尔想想门路。
　　但在她离开前，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差点忘记问了。贝尔特，法林·珀拉尔格是你的什么人？”
　　“他？”提到法林的贝尔特没什么好脸色，甚至面带愠怒地冷哼了一声，“那就是个废物！我让他去暗杀姐姐你，但他什么结果都没带回来。”
　　“那你还把告警的职责交给他？”
　　“没办法，他虽然是个废物，但在预警方面还是……”说到这里的贝尔特突然反应了过来，惊讶地看着米璐，“等等，姐姐，他难道背叛我了？”
　　“你猜对了，亲爱的妹妹。”
　　米璐耸了耸肩，告诉了贝尔特真相。
　　她没有奚落败者的癖好，不过，看着贝尔特的这副表情，好不容易打到这里来的米璐还是挺解压的。
　　“法林·珀拉尔格告诉了我很多消息，也是他配合我，在我没发起进攻时就给你发了告警。如果他不给你传消息，你现在可能还在拉汶亚城堡里和我隔着护城壕对垒也说不定。”
　　“……”
　　听着米璐的话，贝尔特的脸上逐渐变得愤愤不平，呼出的气息也带上了愤怒的灼热。
　　而后，在米璐反应过来前，她忽然走到米璐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把整个上半身都贴到了米璐的腿上。
　　贝尔特的动作让以为她要玩偷袭的米璐瞬间警觉了起来，只是艾文给她的护符没有反应，她才没有伸手去拔刀。
　　“姐姐。”
　　贝尔特察觉到了米璐的警觉，但她没有后退，反而是伸手抱住了米璐的手臂。
　　“姐姐，你要帮我出气，替我杀了那个骗子。”
　　“……你在说什么梦话。你真以为自己是个干什么都不用负责任的小孩子吗？”
　　“但姐姐帮我，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
　　米璐说不好贝尔特是毫无羞耻，还是真的过于幼稚。
　　她好像把一切都当成一场游戏，一场证明她能够做好所有“家务事”的家庭娱乐。
　　以至于当这场游戏以失败告终时，她居然能毫无负担地扑在米璐怀里，叫嚷着姐姐要替自己出气。
　　但她显然忘记，或刻意忽视了：她用来娱乐的东西，曾经包括自己姐姐的命，和无数其他人的命。
　　“够了，贝尔特。”抽出被贝尔特抱着的手臂，米璐站了起来，表情冰冷而严肃，“我对你最大的仁慈就是留你一命，至于其它东西……在你想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之前，我不会再和你说什么。”
　　“姐姐……”
　　贝尔特愣愣地看着对她满脸反感的少女，悻悻地唤了声姐姐。
　　这次，米璐没有再去理会她。
　　通过刚才和贝尔特的对话，米璐可以确定，法林·珀拉尔格并没有给她假情报，她之前对他的怀疑也无从立足。
　　米璐现在其实已经没什么再需要法林帮忙的，但确认了这件事，她至少能够决定对他在战后是该奖赏，还是惩罚。
　　“拉夏。”
　　重新戴好手套，米璐独自一人走出了临时指挥部。
　　受命在旁边待命的突击队长正和一个民兵小队长一边闲聊，一边打听城里的情况。听到米璐叫他，他当即两腿一并【玖一】，冲着米璐敬了个礼：
　　“头儿，有什么吩咐？是要我们上前线了吗？太好了，我们早想着在城里打一仗了。”
　　米璐白了他一眼：“别在那自己给自己分配任务了。要是对面不识相，之后的仗有你打的。但现在，我要你帮我办另一件事——给我安排四个人，把贝尔特带到一间单独的建筑里看好。在此期间，不要缺她的饮食，但也不要给她活动的自由，明白了吗？”
　　“是，头儿！不过您说贝尔特？”拉夏咂咂嘴，有些迟疑地看了眼指挥部的房门，“呃……她难道真的是……”
　　“是，那个替身就是贝尔特。不过她不是我的弟弟，而是我妹妹。”
　　“啊？”
　　听到米璐爆出的“惊天秘闻”，旁边的民兵队长惊讶地张大了嘴。
　　拉夏不是拉汶亚人，对这件事倒不怎么吃惊。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心情就有多平静：
　　“什么？那头儿，照这么说，我岂不是看过您妹妹的——”
　　知道拉夏想说什么的米璐提前打断了他：“……闭嘴，执行任务。”
　　“是！头儿！”

第一百零八章 找人
　　局势发展到现在，米璐看重的东西只有一个：时间。
　　让突击队的人将贝尔特关好之后，她连续下了几道命令。
　　第一个命令：三天内，车队需要从马蠓镇中转来三百吨的粮食和五十吨左右的御寒物资。这些物资的转送需要运输车队来回不间歇的两趟，但也是米璐稳定民心的必要物资。
　　受到战争和米璐情报攻势的影响，目前拉汶亚城的正常生活秩序已经完全崩溃，必须给予必要的外力救济，才能避免因此导致的人员伤亡。
　　三天之后，如果拉汶亚城堡能顺利拿下，她会立刻需要分发这批物资。
　　即使短时间内拿不下拉汶亚，这些物资至少也能让整个拉汶亚北城区的居民获得一周的生存供给，给米璐在城内提供足够的支持和立足点。
　　第二个命令基于军事目的，期限同样是三天；
　　以三天为期，拉夏的突击队需要指导城内没有战斗任务的一千多名民兵，帮助他们在拉汶亚西城区的各个关键道路节点——尤其是桥头堡——修建足够稳固的工事。并结合投降士兵、“天马”、以及部分愿意合作的民众所提供的情报，对城市内可能的传送信标进行控制和肃清，防止拉汶亚城堡内有人利用传送法术逃离。
　　和上两者比起来，第三个命令显得最为简单：
　　米璐需要离开两天。
　　这两天里，依然由图娅负责民兵部队的后勤，埃布尔负责整体调度和控制局势，新过来的拉夏负责指挥西区的前线兵力，随时准备应对战斗。
　　而米璐自己，则需要回一趟糠草镇，去找塞西尔帮忙。
　　算上东、西两侧的部队、马蠓镇守军和拉汶亚的民兵，米璐眼下在拉汶亚境内的人类兵力已经有了六七千之众。比这支军队为数更多的，还有她控制区里那些数以万计的难民。
　　现在的时间是三月底，经过前两个月的工厂增产，米璐目前的卡车数量已经从一开始的40多台变成了200多台。
　　可这个200多台，实际上并不是米璐能实际投入的运力。
　　到目前为止，由于受到军团编制、人类驾驶员人数、驾驶员精力等诸多因素的限制，能够正常运转的卡车仍然只有她在黑薯村“起兵”时的六十余台。剩下的一百多辆卡车都摆在她的仓储里，没地方放，也没人去开。
　　即使机械化运输车队的运输效率和运输损耗都要远低于传统马队，要维持这么多人的补给，依然显得十分极限。
　　为了保障足够的后勤供应，米璐手下的所有运力目前都需要用来转送物资——要不是路况太差，她甚至都恨不得把铁矿里的那辆超级大卡车开出来。
　　在这种时候，只有她自己回去接人，才能保证既让找到的人靠谱，又能不空耗运力。
　　万一出了情况，有地图和沙盘指挥系统的她也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能善于远程指挥。
　　——哐，哐。
　　给部下分配完所有任务后，米璐拿着把工兵铲走到装甲车边，敲掉了车引擎盖上的积雪，然后乘着新雪还没堆积起来，迅速开车前往了北边。
　　为了节省时间，她没有在见到塞西尔面后再说要找人的事情，而是刚一出发便用无线电联系了塞西尔。
　　这个点还不是她们两个约定的通信窗口，但或许是今天塞西尔不忙，她现在正好在家，也收到了米璐的呼叫。
　　两人搭上话后，米璐直接把自己的需求告诉了她。
　　“死灵术士？还得会假死法术的那种？”听完米璐话的塞西尔对她的需求不太理解，“亲爱的，你要找这种人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我弟弟。”
　　米璐不想每次都跟人解释一遍她的弟弟其实是妹妹。所以在提到贝尔特时，她仍用着以前的称呼。
　　“我的手下前段时间在拉汶亚城南进行了一场伏击，成功抓住了他。”
　　塞西尔有些惊讶：“那你那边岂不是大局已定了？”
　　“差不多吧。”
　　“嘿嘿——亲爱的，你当了女伯爵，我是不是能当伯爵夫人了？”
　　“你要是愿意，我没问题。”
　　米璐本来就把塞西尔当成了自己的伴侣，虽然她知道这只灵猫大概率是在开玩笑，不过回答起这个问题，米璐还是挺认真的。
　　而且，如果塞西尔真的能服服帖帖地来拉汶亚，这对她的安全也有好处。
　　“哇哦。”无线电对面的塞西尔掩着嘴，“亲爱的，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太开心了。“
　　“怎么了？你还觉得我会拒绝你吗？”
　　“我还以为你会很为难呢。毕竟我们都是女性，我的出身又很低微，哪里的贵族圈子会看得起一个开窑子的？”
　　“停——别在那自贬自损了，你可不是开窑子的，你是我亲爱的，等跟我来了拉汶亚，你正好也可以别再弄毒蛛的那些事情了。”
　　“不行，米璐，我还放不下我的事业呢。再说了，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些事情不是能帮你吗？你想想，我要是像个普通女人一样天天跟在你旁边，这次怎么能帮你找人？”
　　米璐早料到塞西尔会这么说，也没觉得有什么失望。
　　塞西尔是那种很简单的利己主义者。如果她真的只是为钱驱动，等到了拉汶亚城堡，她自然会改变主意：
　　“先别说得这么肯定。拉汶亚城堡豪华得很，你来了之后，一定不舍得离开的。”
　　米璐的话让塞西尔咯咯笑了起来：“真的？那我就满怀期待了——不过米璐，这和死灵术士有什么关系？”
　　“我抓了我弟弟，但不太想杀他。为了给民众一个交代，我要让他当众被绞死一次，但不能是真死。”
　　“……米璐，不是我说，你也太宽容了。你忘记他对你做了什么了吗？”
　　“一点也没忘，他派来的杀手还波及到了你。不过，我不杀他也是有原因的，这点就不用再劝我了。”
　　“知道，知道……”塞西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嗨，反正你都打定主意了，我也劝不了你。我第一次想劝你进我的会所时就没成功，更别说以后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我会爱上你。好了，亲爱的，我已经知道你的要求了。等我吃完午饭，马上就去帮你找人。”
　　“嗯。我明天早上就能到糠草镇，你在那之前能把人找来吗？”
　　“我今晚熬个夜，应该能行。”
　　“谢了。”
　　“谢谢倒是不用……不过米璐，你这么急，是不是不能在我这住了？”
　　“对。”即使不听内容，光听语气，米璐就知道塞西尔在期待着什么，“我现在暂时没空留在糠草镇。放心，等我解决了这边的事情，我们会有很多时间的。”

第一百零九章 上流人
　　挂断和塞西尔的通讯后，米璐将系统地图当做导航移到一边，开始专心开车。
　　从拉汶亚到糠草镇的路程一共只有不到三百公里。即使路上有些积雪，米璐仍然成功赶在天黑前越过拉汶亚边境，来到了糠草镇。
　　此时的糠草镇比起之前已经变了一副模样，米璐最早和冒险者们用来集结的空地也彻底变成了她的物资集散地。
　　一个多月前，塞西尔在这里划了块禁区，专门为要送往拉汶亚的物资提供起了转送服务。
　　在她的授意下，数十名手持武器的毒蛛成员护卫在成堆成堆的物资旁边，配合着哈纳尔的人将收购到的物资入场，也配合着急匆匆赶回来的黄铜义勇军司机将它们装车拉走。
　　在这场已经持续了一段不短时间的运输行动的影响下，整个糠草镇都已然在外人眼中成为了一个“为米璐·卡斯缇亚提供物资的关键节点”。
　　不少从外地来的人都对米璐的运输车队和糠草镇的政治立场有所好奇，一些人还曾以“翠石堡在其它领地的战争中保持中立”为由诘问过毒蛛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上有塞西尔在翠石堡打通关节，中有哈纳尔保障物资供应，下有毒蛛的人在集散地严防死守，不管外人的好奇心有多大，对这件事情的质疑都没有影响他们的实际工作。
　　因为车队往返次数已经不下百趟，糠草镇的镇民们甚至已经习惯了这种烧煤——这是黄铜义勇军的对外解释——的运输载具。当有外地人表现出对它们的好奇时，本地镇民还会以一副见得多了的态度，对着这支每天必然光临的运输车队侃侃而谈，并吹嘘一番糠草镇对拉汶亚内战的贡献。
　　如果这场战争继续持续下去，这很可能会在糠草镇开辟出一个独特的旅游项目。
　　但很可惜，米璐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
　　“卡斯缇亚大小姐。”
　　“头儿！”
　　当米璐来到镇口时，正好有一支五辆卡车组成的车队在这装车。
　　见到米璐从车上下来，正在等货物装好的卡车驾驶员和旁边的毒蛛成员纷纷向米璐出声问了好。
　　一一向他们点头示意过后，米璐让这里的毒蛛成员帮自己看好车辆，然后独自步行前往了塞西尔住的小茴香街。
　　不久之前，米璐回糠草镇时还要偷偷摸摸的进镇，防止被人当成悬赏目标偷袭。
　　而现在，随着战争机器开始开动，她也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不用再担心哪里窜出一个不长眼的冒险者了。
　　“亲爱的——”
　　知道米璐大概这个点回到的塞西尔照例没有关门，甚至就站在门边、和两个手下清点着这个月毒蛛的账目。
　　用余光瞧见向这边过来的少女，她开心地向着米璐挥了挥手，然后打发走两个手下，把米璐带进了屋子里。
　　“亲爱的，你来得挺快的——喝酒还是喝茶？”
　　喉咙不太舒服的米璐坐到沙发上，摇了摇头：“都不用，我刚刚在车上才喝了不少水。”
　　“嗯？”察觉到米璐声音变化的灵猫有些疑惑，“米璐，你的嗓子怎么哑了？”
　　“没什么，就是在战场上吼的。”
　　“你也太辛苦了……我去给你弄些恢复嗓子的药膏吧？会所里的姑娘经常会用到这个，效果很好。”
　　“不用，过段时间自己会好的。”
　　“可我看着你这样就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不太想吃药的米璐挽起袖子，象征性地给塞西尔看了看手臂，“先别说我了——我刚刚看你在算账？你不会是忘记帮我找人了吧？”
　　“我像那么健忘的人吗？我已经让人去翠石堡的黑街搜罗人了。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半夜就能赶回来。”
　　“黑街？”
　　米璐对这种地名能够顾名思义。
　　她之前去过翠石堡，但没有去过那里的阴暗角落。
　　“那里还能找到死灵术士吗？”
　　“当然了。那儿有不少不受待见的家伙，身无分文的，蓝鸦上瘾的，卖春染病的，当然也包括那些玩尸体的。”
　　“可死灵术士一般不会被冒险者行会悬赏吗？”
　　“并非如此。”作为整个毒蛛里冒险者经验最丰富的人，解答这种问题算是塞西尔的本行，“上次那个倒霉鬼之所以被悬赏，是因为他杀了不少人。但在正常情况下，他们顶多只是被人像躲苍蝇一样躲着，而不会被成为合法攻击的目标——尤其是在翠石堡这种地方。”
　　米璐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也就是说，翠石堡有某些特殊之处？”
　　“没错。”
　　塞西尔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正常人求助死灵术士，多半是亲近的人去世，所以想用另外一种扭曲的方法让他们继续‘活着’。可在翠石堡这种领地主城，总会有那么些癖好特殊的‘上流人’。那些人很喜欢玩尸体——尤其是女孩子的。在黑街，那些死灵术士甚至弄了个尸体黑市。完整，新鲜又漂亮的女孩尸体在经过死灵法术的防腐或驱动之后能卖上不少钱，虽然比不上米璐你赚钱速度的九牛一毛，可也足够那些死灵术士支持日常消耗了。”
　　“……塞西尔，你知道得还真多。”
　　“我不是说了嘛，这些日子我可没闲着。利用洛洛米给的方便，我已经基本把翠石堡都给摸清了。另外，我还得感谢一下你放过的那只长耳朵。‘松鹭箭团’在这里面也帮了我一些忙。”
　　“西格娜？她肯跟你分享情报，那还真是挺不记仇的。”
　　“是呗，就和你一样，不·记·仇。”
　　不带恶意的阴阳怪气了米璐一句，塞西尔单独给自己泡了杯茶，和米璐一道在房间里等了起来。
　　由于不知道她们要找的人什么时候就会过来，在等待期间，两人都没做什么太过调情的举动，只是随便说着些没见面时各自发生的事情。
　　一直等到了接近晚上十点，随着一阵凌乱而清脆的马蹄声，塞西尔的门总算被人重重敲响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假死术
　　“来了。”
　　听到敲门节奏，知道是自己手下回来复命的塞西尔停下嘴边的话题，示意米璐不用起身，自己动身去开了门。
　　朝着房门方向望去，米璐见到了进来的一男一女两个人：
　　他们一个是现在在塞西尔手下做事的半精灵科莉夏，算是米璐的老熟人。见到米璐，她还笑着向她打了个招呼。
　　在她旁边的另一个人是个看上去年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留着头黑灰色的短发，身着一条长度垂到脚踝的暗红色法袍，在见到米璐和塞西尔时，他表现得十分恭谨而有礼。
　　如果不是知道科莉夏带回来的人肯定是死灵术士，米璐还真的很难把他和她对死灵法术的印象联系起来。
　　为了确保安全，按照惯例，米璐扫了一下这个法师的属性。
　　根据面板属性，这个死灵术士的名字叫布尼埃尔，没有阵营，勉强算个自由法师。他的各种属性都很平均，战斗力也维持在20左右的水平，和塞西尔不相伯仲。
　　在性格上，虽然他是死灵术士，不过能看到的显性性格却是[冷静]和[和善]——这点依然和米璐的刻板印象大相径庭，也让米璐在心里告诫了一句自己，以后不能光靠魔法学派来看人。
　　“你好。我是拉汶亚的米璐·卡斯缇亚，请问您是？”
　　米璐这次是找人帮忙，不是逼人就范。所以尽管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她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是让死灵术士自己进行了自我介绍。
　　“见过卡斯缇亚大小姐和‘灵猫’女士。我名叫布尼埃尔，翠石堡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为了帮助您而来。”
　　“哦？”
　　米璐皱了皱眉，有些奇怪于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见到米璐的表情，科莉夏笑了笑，告诉了米璐，是她在翠石堡提前对任务进行了一点说明。
　　“……”
　　听到科莉夏的话，释疑了的少女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转而直接向死灵术士确认起了他的业务能力，并点名了自己的需求：
　　“布尼埃尔先生，虽然科莉夏小姐可能已经向你说了，但我还是再说一遍吧：我需要找的是一个能会假死法术的人。法术的持续时间需要至少一个小时，而在法术结束后，受术者不能有所损伤。”
　　“放心，卡斯缇亚大小姐，这是假死法术的基本要求。如果您想确认，我现在就跟您演示一下。”死灵术士向着米璐深深鞠了一躬，胸有成竹地表示愿意对米璐进行现场演示。
　　还没等米璐作出决定，在他身边的科莉夏便拍了拍胸脯：
　　“可以。来，术士先生，把你的法术对我用吧。”
　　“科莉夏……”
　　米璐在这种时候总会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这个死灵术士的假死是不是真的会让人死，又或者，他其实是个专门来暗杀谁的刺客。
　　这种基于墨菲定律的猜想让她有些迟疑，但科莉夏反而心大得很。
　　“没事的，米璐小姐。”
　　自信满满地给死灵术士做完担保，科莉夏走到客厅的空旷处，示意他开始对自己施法。
　　见科莉夏这样笃定，米璐索性也闭上了嘴，走到一旁仔细看了起来。
　　塞西尔的步伐紧跟米璐，不过在那之前，她还贴心的在科莉夏周围放了些枕头和软垫，防止她摔伤。
　　“弧光小姐，请含住这个。”
　　死灵术士信步走到科莉夏身前，但没有拿出法杖，而是先从法袍里掏出了一块经过打磨的多面体水晶，让科莉夏含在了嘴里。
　　为了避免米璐和塞西尔看不懂，他在这么做的同时，还一边对她们进行了解释。
　　“这枚充满魔力的水晶会在假死期间提供力量，让受术者安然渡过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受术期。做成这种形状，则是为了避免划伤口腔，或者被无意中吞下去。”
　　“原来如此……”
　　在旁观摩的少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想不到，这东西设计得还挺人性化的。
　　不过……在当众处决的情况下，往嘴里含水晶似乎有些过于明显了。
　　“布尼埃尔先生，这个法术必须用到这么大的水晶吗？”
　　“如果只是需求持续一个小时，可以不用。但考虑到法术可能出现的意外，一般来说，还是留出一些冗余魔力为好。”
　　“那能否可以不含住它？”
　　“这……”死灵术士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答案，“没有问题，卡斯缇亚大小姐。采取口含的方式主要是出于方便，但从原则上来说，受术者只需要在魔法持续期间将其置于体内就行。当然，因为最后还要把水晶取出来，所以不能直接吞下去。”
　　必须在体内……
　　而且还不能吞下去……
　　死灵术士的话点到为止，不过，米璐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嗯……
　　这块水晶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太大。贝尔特今年已经十五岁，应该还是能撑得住的。
　　“好了，卡斯缇亚大小姐，‘灵猫’女士，我要继续施法了。”
　　死灵术士并不知道米璐的心里在顾虑什么。
　　在做完解释后，这名法师从腰带的挂扣上抽出法杖，开始了法术吟唱。
　　随着他的咒语，法杖尖端的菱形水晶开始忽明忽暗，但科莉夏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直到半分钟后，随着法师的咒语用最后一个重音收尾咒语，科莉夏才忽然两眼一翻，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噗通。
　　全身无力的半精灵像木偶一样砸在了地上的软垫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担心她手上的米璐和塞西尔同时走了上去，检查起了她的情况。
　　在发现她的后脑勺没有被撞出血后，米璐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感受了一下她的颈动脉。
　　呼吸——没有。
　　心跳——停滞。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科莉夏中了假死法术，米璐绝对会以为她现在已经真的变成一具尸体了。
　　“塞西尔，你来检查一下，看能不能看出破绽？”
　　“好。”
　　塞西尔点点头，不但做了和米璐同样的检查，还特地翻开科莉夏的眼皮看了看。
　　“没什么问题。她现在看上去就是个死人，除非有死灵术士或者中阶以上的法师近距离观察她身上的魔力情况，否则，没人能看出来她是假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清醒药剂
　　“那就好。”
　　塞西尔的话让米璐放下了心——和感受不到魔力的米璐不同，塞西尔是正经的中阶法师。她说看不出来，那一般人就真的看不出来。
　　在确认了假死术的效果后，米璐和塞西尔合力把科莉夏抬到了沙发上，然后示意死灵术士让她重新醒过来。
　　收到指示的死灵术士点点头，举起法杖，再次吟唱起了一段半分钟长的咒语。
　　当这段咒语即将完成时，他忽然腾出手，迅速从科莉夏嘴里取出了水晶，而后才为咒语收了尾。
　　“——醒来吧，生命之种。”
　　“咳咳……”
　　假死术的解除和它生效时一样迅速。死灵术士的咒语刚念完不久，刚才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的科莉夏便捂着胸口，咳嗽着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半精灵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又看了看地板上被弄乱的软垫，脸上有些疑惑：
　　“咦？我刚才不是站在地板中间吗？怎么到沙发上了？”
　　“那是因为假死术已经测试完成了。”塞西尔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帮她重新聚焦了目光，“科莉夏，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我就是感觉胸口有点闷……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感觉，甚至连睡了一觉的感觉都没有。”
　　科莉夏的表述引起了米璐的兴趣：“要是这样，那这法术还挺不错的，甚至能够当麻醉剂用。”
　　“实际上，假死术的确有这种用法。”塞西尔推了推眼镜，说道，“按照公认说法，死灵术士一脉本身就源于对治病救人的研究。只不过他们里一开始就有人走了错路，而且带着后面的人越走越偏，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风评。”
　　“怪不得……”
　　“好了，米璐，人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你现在就要回去吗？”
　　“嗯，我马上就要动身，你早点休息吧。”
　　“……那好。”
　　塞西尔的语气有些遗憾，可也没有再挽留米璐。
　　虽然嘴上应着米璐的“早点休息”，在米璐要离开时，她还是上到二楼，披上自己的红色斗篷，把米璐一行人送到了镇口。
　　直到米璐发动车辆离开，她才叹了口气，和科莉夏一道返回了镇子内。
　　——噗滋！
　　“咕噜咕噜……”
　　米璐今天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难免有些疲惫。为了不让自己在卡车时打瞌睡，刚离开糠草镇没多久，她就打开装甲车上的小冰箱、给自己灌了瓶之前和罐头一起生产的可乐。
　　死灵术士布尼埃尔原本就对米璐的装甲车十分惊讶，见到米璐突然喝起了奇怪的冒泡黑色液体，他脸上的好奇之色更是浓重得几乎溢了出来。
　　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表情的米璐笑了笑，用没握方向盘的手擦了擦嘴，然后随手拿了一瓶可乐给他。
　　“给，要试试吗？”
　　接过饮料的死灵术士用探询地眼神看着手里的塑料瓶：“卡斯缇亚大小姐，这是什么药剂？”
　　“清醒药剂，你试试就知道了。”
　　“明白了。"
　　或许是觉得米璐没动机害他，在问完手里的玩意到底是什么后，死灵术士直接拧开瓶盖，尝试性地喝了一口。
　　“噗——”
　　死灵术士对带气饮料根本没有经验，也没有防备。一口汽水下去之后，还带着泡沫的棕色液体就直接从他的鼻子里喷了出来。
　　不过，尽管被弄得十分狼狈，他还是没对米璐的话表示怀疑——在这种天气喝冰可乐，不说别的，清醒是绝对能让人清醒的。
　　“布尼埃尔先生，你没事吧？”
　　“没，没事……”死灵术士用袖子擦掉脸上的可乐，嘴上没说什么，手上却十分诚实地把才喝了一口的可乐放到了旁边，“嗝……这种清醒药剂的刺激性还真挺大的。”
　　“如果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
　　“不，不用了。”
　　摆摆手，法师忙不迭地拒绝了米璐的盛情，并开始以一种回避般的态度闭上眼睛，开始冥想，以免车上的其它怪东西给他再造成任何危险。
　　见他不再说话，感觉有些好笑的米璐也继续将精神投入到了驾驶上。
　　在车轮轧过雪地的沉闷声音中，两人沉默地驶过了两百多公里，赶在凌晨时分来到了拉汶亚城外。
　　见到远处孤零零的车灯，在城墙上充当观察哨的民兵迅速用望远镜确认了她的身份，并通知给了埃布尔和拉夏。
　　当米璐开车进入城内时，他们两个人已经站在城门附近等了好几分钟。
　　埃布尔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一看就是在睡梦中临时接到了通知，然后匆匆爬了起来：
　　“米璐小姐，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
　　“我这不是赶时间吗。早点解决，我们也早点踏实。”和坐在后座的死灵术士一起下了车，米璐锁好车门，向两人询问起了这里的情况，“昨天我不在的时候，这边有出问题吗？”
　　埃布尔摇摇头，说道：“没什么大问题，米璐小姐。贝尔特那边没有异常，整个北城区也都没有特殊情况，就是吊桥那儿发生了两场战斗。”
　　“城堡里的人在突围？”
　　“没错，他们试着突围了两次，不过都没冲破吊桥。”负责指挥战斗的拉夏接着埃布尔的话，进行了报告。
　　他的头发被寒风吹得和埃布尔一样凌乱，可着装却十分齐整，显然是一夜没有休息。
　　看出这点的米璐皱着眉头，没有让他再继续值班下去：
　　“那就好。接下来的指挥交给你手下轮班的黄铜义勇军，你自己抽空休息一下，不要影响白天的状态。”
　　“是，头儿。”
　　“还有埃布尔。”少女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骑士，“你帮这位法师安排一下住处，然后也回去睡觉。”
　　“那米璐小姐你呢？”
　　“我？”
　　米璐拍拍嘴巴，打了个哈欠：
　　“我也和你们一样，困了就要休息。毕竟，天亮后还有不少事儿要做呢。”
　　……
　　数小时后，拉汶亚城。
　　开了快十个小时车的米璐自我感觉困得要命，但因为心里有事，当她在上午醒来时，满打满算也就只睡了五个小时。
　　起床之后，少女用最快的时间完成了着装和洗漱，然后便通过各种渠道，向她的部下紧凑地发布了新的任务：
　　接下来的两天中，她之前下达的对传送信标的清理工作需要继续进行。而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埃布尔、投降的城区守备官和“天马”三方一同配合，将她明天要在北城区处决贝尔特的消息传播出去。
　　之所以是处决，而非审判，是因为米璐只打算用这场处刑来告诉所有人“贝尔特已死”，而不是真的想来个公审大会，激发起人们对贝尔特的愤怒。
　　绞刑台是个露天场所，几乎没什么防御能力。米璐直接下令处决贝尔特，知道贝尔特必死的人们最多也就向她扔扔菜叶鸡蛋。但如果米璐宣布对她进行公开审判，保不准会有那种对贝尔特恨之入骨，又不相信米璐会判处她死刑的人提前做出一些过激举动。
　　万一在行刑之前有人射了支箭，或者扔了个魔法过来，那贝尔特就不是假死，而是真的得下地狱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走前面吧
　　下达完命令，米璐在埃布尔他们传播信息的同时自己去了趟西城区，让这里的守军递信，再次在上次的见面地点同希兹见了一面。
　　这次见面比较仓促，安【壹叁】排比上次时也要更加简单。
　　见面之后，米璐首先向希兹说明了自己同意把贝尔特交给她的意向，然后简单介绍了自己让贝尔特假死的计划，以免她在听到自己“处死贝尔特”的消息后产生误判、把手下军队调过来劫个法场。
　　“我能接受，前提是，你保证别出意外。”
　　希兹·科林迈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她对米璐的处理不是十分满意，但既然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人，她也没要求太多。
　　她来拉汶亚只是为了执行莫兰领女公爵的任务，对这个地方，她本人没有任何留恋。
　　在断定拉汶亚的局势已经无法挽回后，她便只是一心想着保住自己的底线，不想再多生枝节。
　　看出这点的米璐没有放过机会，旁敲侧击地向希兹询问起了关于“水晶寒冬”和暗榕教团的事情。可惜，希兹的嘴比拉汶亚城堡里的宝箱还严，没有向米璐透露分毫不该说的事情。
　　米璐留下贝尔特，其中的一个考虑就是为了保留和莫兰领的联络渠道，为弄清楚这场雪灾的原委而作沟通。
　　她现在这幅样子，可不是米璐想要的：
　　“科林迈尔小姐，你没必要对一些可以公开的消息守口如瓶。我们之前是敌人没错，但如果关于这场寒冬的情报是真的，即使是在我掌权后，我们也有一些平等合作的余地。”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希兹对米璐的话不为所动，依然踢着皮球，“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更多，我会在回去后帮你给姑姑带话。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看到贝尔特的人。”
　　“……好，那就这样吧。两天后，我会把他带过来的。”
　　双方都有要求，双方也都立场坚定。
　　看出来这次已经谈不出什么，知会完希兹的米璐索性没在这里久留。
　　回到自己的指挥部后，她重新确认了一遍城市的局势，然后从死灵术士那里要来施法用的水晶，单独去了关押贝尔特的房间。
　　“姐姐？”
　　房间内的贝尔特缩在房间角落里，身上还穿着被抓时那的身衣服。
　　在她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两碗燕麦粥，从颜色来看，两碗粥送来的时间至少隔了一晚上。可不管是哪碗，她都一口没动。
　　见到米璐，贝尔特的表情从懊恼变成了惊喜，又转而愤愤地向她申诉了起来。
　　“姐姐，你的手下虐待我。”
　　“他们怎么虐待你了？”
　　“他们就给我吃这个！”贝尔特指着桌上的碗——在做出这个动作时，感觉那些东西有些恶心的她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具体位置，只是虚指着那个方向，“一些燕麦碎加水弄的糊，这种猪食是人吃的吗？”
　　“当然是。”
　　米璐走到桌边，晃了晃一碗燕麦粥。
　　生冷的麦粥此时已经结成了一块，但分量很足，也放了些果干调味，比起民兵们的食物绝对胜上一筹，更别说和真正的猪食比了。
　　“放在北城，这两碗粥能救下一个快要饿死的人。”
　　“那是庶民，不是我。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吃这种草料的。”
　　“那你要吃什么？”
　　“蜜饯蛋糕。”
　　“我没地方给你弄那个，肉吃吗？”
　　“什么样的？”
　　“等等。”
　　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少女从自己的仓储里拿出了一个牛肉罐头，用屋子里的烛台加热了一下。
　　虽然罐头肉卖相不怎么样，但从开启的缝隙里溢出的香味还是很快勾起了贝尔特的食欲。等米璐把牛肉弄到餐盘里给她送过去时，贝尔特连声谢谢都没说，便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看着饿极了的妹妹，米璐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一下里面那块鸡蛋大小的多面体水晶，喊了声她的名字：
　　“贝尔特。”
　　“唔……姐姐，怎么了？”
　　“我之前听到传闻，说你在城堡里大肆荒淫，还把凌辱行为做成了对新晋暗榕刺客的仪式？”
　　“没错。”咽下半块肉的贝尔特抬起头，毫无顾虑地答道，“对那些男杀手，我会用工具收集他们的第一次。对女杀手，我则会用工具戳破她们，作为她们对我忠心的见证。”
　　“啊？”
　　米璐只是随口一问，顺便确认一下贝尔特的身体情况。没想到，贝尔特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
　　正当她惊讶于贝尔特居然如此神经质的时候，贝尔特的下一句话更是让米璐有些愕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姐姐，这不是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吗？”
　　“……”
　　米璐花了大概三秒钟时间，才理解过来贝尔特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原本的米璐·卡斯缇亚，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能对亲妹妹做出这种事情来，只能说真的不是一般人。也怪不得贝尔特的性格这么奇怪而扭曲，还想着法子在夺权后折磨自己姐姐了。
　　“怎么了？姐姐，你为什么做出这副表情？是因为你真的觉得我是男丁，所以没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还是说，你是撞到头把那件事也忘了吗？”
　　“算是忘了吧。”
　　“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不用了。”感觉到贝尔特话里隐约的恶意，米璐摇了摇头，没再让她继续细说下去，“我找到了能用假死术的法师，但需要你这边做些准备。”
　　“什么准备？”贝尔特语气里的恶意一闪即逝，就好像没有出现过。当她再次开口时，她又变成了那个彻底认输的妹妹。
　　“这个。”
　　米璐握住口袋里的水晶，将它亮了出来。
　　昏黄的烛光下，切割齐整的多面体水晶闪烁着漂亮的火彩，如同珠宝库里的无价宝石。
　　“这是用于维持假死期间受术者生命的魔法水晶。平常的使用者只需要把它含住就好，但因为你是公开绞刑，光含着可能露馅，所以得把它塞到你身体里。”
　　“我知道了，姐姐。”明白米璐意思的贝尔特摸摸自己的小腹，点了点头，“让它走前面吧，没那么痛。”
　　“嗯。我把水晶留在这里，吃完东西后，你自己处理一下。”
　　“姐姐，你不帮我吗？”
　　“……不了。”
　　贝尔特在大部分方面表现得都不像个正常人——这个问题也是如此。
　　不管怎么说，她们两个人在生理上都是血缘亲属。
　　就算贝尔特不是什么好人，米璐也做不了她身体原主人做的那些古怪事情。
　　留下水晶后，米璐带着桌上两碗坏掉的燕麦粥离开了房间，在城市排水沟里处理了它们。等她带着空碗回来时，负责在东城区散播消息的埃布尔正好赶了回来，准备让米璐亲自勘察一下绞刑架的位置是否合适。

第一百一十三章 唯死以赎
　　在民兵部队刚开始在北、东城区交界处搭建绞刑台时，就已经有不少民众抱着对军队的恐惧，过来围观。当消息传出去后，甚至一些南城区的人都赶了过来。
　　见到米璐本人也在，他们纷纷喊出了“吊死贝尔特”的声音。
　　米璐不想激起民众对贝尔特的仇恨，所以并没有在民众面前太过露面，只是简单看了下新搭建的绞刑台，就从城区交界处退了回来。
　　等她回到控制区时，她又听到了从西南方向传来的枪声。枪声一共持续了两分钟不到便告结束，也没有升起求援的信号弹。看样子，是城堡方面又发起了一次不成功的突围。
　　目下，城堡里的坚守派和出击派似乎已经达成了一些共识。可惜，他们达成共识的时间已经太晚。
　　现在的民兵队已经在桥头堡构筑了防线，又有了黄铜义勇军支援，除非他们让城堡里的几千人一股脑涌出来，用尸体填平外围的护城壕。否则，不管他们怎么尝试，都只能是在狭窄的吊桥上枉送性命。
　　而要让所有军队都一次冲出来……
　　不说里面的人有没有这个决心和魄力，城堡守军也大概率不会执行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
　　中午，米璐让驻守桥头堡的民兵部队进行了一轮轮换，自己也休息了一天，等着处死贝尔特的消息发酵。
　　到了第二天，聚集在绞刑台附近的人已经比昨天整整番了好几倍。
　　基于事先达成的协议，东城区的守军没有对此进行任何阻止，反而和米璐派出的民兵一起，维持起了绞刑台附近的秩序。
　　这不难理解——贝尔特上台后削减军费的法令影响最大的就是基层士兵，即使拉汶亚城的卫队士兵待遇要比各地的要塞守备军稍好，也多少对贝尔特有些怨气。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已经一目了然，他们也没必要为了一个马上要被吊死的领主再做什么。
　　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不少人怀着对贝尔特的愤怒，也有不少人只是纯粹地想要看看曾经高高在上的领主变成一具尸体。
　　在这里，贝尔特将实现她对米璐的最大价值：满足他们的欲望，消弭他们的愤怒。
　　“姐姐，你不会真的要吊死我吧？”
　　贝尔特在昨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心里也清楚米璐是要让她假死。但当她被米璐带到处刑地附近时，看着绞刑台上随寒风晃动的绞索，她的脚步仍然有些踌躇。
　　“没那个必要。”
　　米璐走在妹妹身后，攥着将贝尔特双手反绑的铁链，声音冰冷而沙哑。
　　她的语气让贝尔特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怀疑自己的姐姐是不是真的想看着自己被吊死。她之前给自己的许诺，也只是一个虚假的希望。
　　但米璐本来就没这个意思，贝尔特从米璐的脸上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来。
　　在两旁民兵的推搡下，光着脚踩在雪地里的贝尔特咬咬牙，迎着人潮的声浪继续走了过去。
　　随着她最终踩着阶梯，走上绞刑台，原本就已足够吵闹的人声安静了那么几秒，然后瞬间沸腾了起来。
　　对她个人有仇怨的民众自不必说，即使是行业没受到贝尔特法令多大影响的人，也在看到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后，涌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吊死贝尔特！”
　　“吊死这个混蛋！”
　　“吊死他！吊死他！”
　　“让他和那些搜捕队一起下地狱去吧！”
　　愤怒而狂热的呼喊此起彼伏，又一浪高过一浪。
　　人们对贝尔特啐着口水——尽管这些口水大多数落到了前面人的头发上；抛着鸡蛋——无物果腹的流浪儿在人潮中穿梭，把刚刚被砸碎、或者侥幸完好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扔着石头——石头通常会砸到其它围观者，并引起一些小规模，很快就会被民兵阻止的斗殴。
　　除了直接用箭在她身上开个窟窿，愤怒的人们几乎对她用尽了所有的侮辱手段。而让他们不这么做的唯一理由，仅仅是他们觉得绞刑能让这个混蛋领主死得更痛苦罢了。
　　“布尼埃尔先生，做好准备了吗？”
　　让贝尔特踩到一张用来垫高的木块上，米璐向身边假扮成民兵的死灵术士低声询问了一句。他则微微颔首，表示了确认。
　　收到他的确认，米璐这才扯下悬挂在空中的绞索，套在了贝尔特头上。
　　假死术能让人假死，却并不能防死。如果处刑贝尔特的是正常绞刑架，几秒之内，她的颈椎就会被扯断，法术也救不了她。
　　为了避免这点，米璐事先让人对绞索和绞架进行了特殊处理，让这条绞索只会让她窒息，却不会产生太大的机械拉力。这样一来，她也就能平安演完这场戏，继续成为米璐的筹码。
　　“杀了他！杀了他！”
　　“米璐·卡斯缇亚是我们的新领主！”
　　在米璐为贝尔特套上绞索的同时，两名手拿盾牌的民兵站在她的身前、提防着可能的刺客，拉夏安排的狙击组也在附近的几处制高点上紧张得监视着人群。
　　民兵的盾牌让下面的民众们看不清米璐的全貌，但即便如此，她的这个举动还是引爆了下面的人群。
　　“诸位拉汶亚的子民。”
　　套好绞索后，少女摸了摸挂在胸口的防护吊坠，接着屏开两名护卫、走到了民众面前。
　　听到米璐开始说话，原本喧闹的人群再次安静了下来。
　　“各位拉汶亚的子民们，我是老伯爵的长女，米璐·卡斯缇亚。”
　　“如你们所知和所见，我是拉汶亚的真正继承人。半年之前，我的弟弟贝尔特·卡斯缇亚阴谋陷害了我，并加诸给了我诸多捏造的罪名，只为了满足他的权力欲望。”
　　米璐说着，侧头看了贝尔特一眼。
　　贝尔特的脸上只有一片哀惶，除了知情者，没人会觉得她的这幅表情是装出来的。
　　“在他篡取权力，横行暴政的半年里，他荼毒了无数无辜的民众，发布了无数恶毒的法令，也犯下了无数无耻的暴行。作为他的姐姐，我要代表卡斯缇亚家族，向所有的拉汶亚民众道歉。”
　　语毕，少女前进两步，向着绞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一次，两次，直到三次。
　　在此期间，人群一片鸦雀无声。
　　鞠躬道歉这种事情在米璐心里只是表面功夫，甚至是不负责任的体现。但这里毕竟不是现代社会，整个光辉王国往上翻纪年史八百年，也没有领主会对民众做出这种举动。对他们来说，米璐这个毫无代价的行为，实际上已经是一种相当有诚意的表态。
　　郑重地行完了三次礼，米璐抬起头，重新退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我向所有拉汶亚子民保证，我会在之后挽回贝尔特的倒行逆施，也会倾尽全力联合拉汶亚对抗这场寒冬。而眼下——恕大家谅解，作为他的姐姐，我知道贝尔特的罪行罄竹难书，但我并不想再历数他的恶行。”
　　“贝尔特的罪孽太过深重，唯有死亡才能清赎。现在，我以拉汶亚未来的统治者的身份，判处贝尔特·卡斯缇亚绞刑，即刻行刑。”
　　“好！！”
　　“卡斯缇亚女伯爵万岁！”
　　只要局势到位了，煽动民众并不是一件难事。
　　在民众们的呐喊和欢呼声中，米璐走到绞刑架旁，转动绞盘，将贝尔特缓缓吊了起来。
　　她将手放在绞盘手柄上的同时，死灵术士布尼埃尔也躲在绞刑台后，念动了预先准备好的咒语。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真正的领主
　　随着绞盘的转动，一切都按照米璐想象中的剧本进行着。
　　民众们在喝彩，死灵术士在施法，吊好贝尔特的她在冷眼旁观——这都和她之前预期的一样。
　　唯一感觉到猝不及防的，恐怕只有贝尔特本人了。
　　为了让戏演得认真一点，米璐保留了绞索的基础功能。因此，在死灵术士施法的半分钟内，被吊起来的贝尔特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粗粗的绞索勒着她的脖子，让她陷入了窒息之中。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她无法用手去干些什么，只能胡乱踢蹬着双腿，进行着无意义的挣扎。直到死灵术士施法完成，被勒得吐出舌头的她才停止了挣扎，像被吊起来的布娃娃一样，在寒风中摇晃着。
　　“拉汶亚的子民们！罪魁已死，接下来，我的军队要攻入拉汶亚城堡，解放整个拉汶亚。”
　　站在贝尔特的“尸体”前，米璐用沙哑的声音发出了宣告。
　　“现在，请各位回到你们的住处——战争还没结束，我不想让战火波及到我的民众。而如果有人无家可归，我也欢迎你们前来我们的驻地。在那里，我会为你们提供足以果腹的食物，以及躲避风雪的地方。”
　　几十个不同的声音从人群各处传来，问出来的问题却完全一致：
　　“卡斯缇亚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米璐点点头，向他们做出了保证，“我说的话不会有任何掺假。如果不信，你们可以问问我手下的士兵们。他们之前就是从拉汶亚各处投奔而来的难民，我给了他们食物，收留了他们。而现在，他们正站在你们面前，为拉汶亚的正义而战。”
　　“是的，各位。我们之前和你们一样，甚至还不如你们——我们都是从四面八方冒雪去马蠓镇的难民。如果我们来拉汶亚，混蛋贝尔特·卡斯缇亚只会让他的走狗给我们二十鞭子。但在卡斯缇亚大小姐这里，她却给了我们粮食，还救了我们的家人。就是光为了这个，我们也会为她战斗到死！”
　　民兵们的证言来得很及时，且都发自内心。
　　有了他们的许诺，原本对贵族还有疑心的人们纷纷定下了去北区碰碰运气的决心。
　　“谢、谢谢！”
　　“卡斯缇亚女伯爵才是我们真正的领主！”
　　“万岁！”
　　市民们叫喊的内容换了些用词，但意思还是和之前一致。
　　经过她这一套组合操作，不说西城区的投机派如何作想，其它三区的大部分平民算是都成为了她的拥护者。
　　更重要的是，这种拥护已经不再是基于“没有人能比贝尔特更烂”，而是因为他们开始真真切切的觉得，米璐的施政一定能比之前要好。
　　——当然，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没有杂音。
　　“嘁，收容难民？收买人心罢了。”
　　也许是周围人的这种立场转换刺痛了他们的自尊，一些自觉中立，又有些资财的人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并告诫着其他人，贵族的承诺少有能够实现的，即使实现了，也需要事后从他们身上成倍地收回代价。
　　不过在大潮之前，这些人的话几乎比一个没味道的屁还能让人忽略。
　　在早有准备的民兵队疏导下，不仅一些在动乱中无家可归，或者本来就是流浪者的市民被送往了北城区，接受民兵部队的收容。就连一些觉得城市治安恶化、自身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有住处市民也拖家带口地来到了北城区暂避。
　　这些人的到来对民兵队的给养是一大压力，好在民兵队现在的补给还有剩余，足够这些平民支用几日。等后方运来的粮食送到后，后勤情况也将变得更加富余。
　　一场绞刑过后，拉汶亚城的一切都形成了一个以“米璐·卡斯缇亚”为中心的漩涡，开始沸沸扬扬地被各路人马讨论了起来。
　　与此同时，进行完简短演说的米璐也让自己的两名护卫民兵被被“吊死”的贝尔特抬了下来，送回了之前关押她的房间里。
　　假死术在解除时需要抓住时机把水晶从人体内取出来。这件事情，米璐不可能交给那个死灵术士干。
　　虽然她对这种事情心有芥蒂，可也只能亲自上阵了。
　　“好了，布尼埃尔先生，你可以开始解除法术了。”
　　“是，卡斯缇亚大小姐。”
　　命令布尼埃尔背对着自己开始念咒，米璐走到贝尔特身边，掀起了她的衣袍，并在法师发出重音时像拔萝卜一样把她体内的水晶拔了出来。
　　——啵。
　　多面体水晶滑溜溜的，让米璐差点没握住——看来贝尔特之前是被吊得够呛。
　　在消耗了部分魔力后，水晶的光辉已经比之前黯淡了少许。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消耗品，米璐也不准备把它还给死灵术士。将它随手扔到桌上后，少女擦了擦手，拍拍贝尔特的脸颊，把她唤醒了过来。
　　“……！”
　　猛然睁眼的贝尔特眼中满是恐惧，好像刚从一场死亡噩梦中惊醒。
　　直到看清楚所处的环境，她才松了口气，从地上坐了起来。
　　“姐姐，结束了？”
　　“结束了。”
　　即使处刑结束，米璐对贝尔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在公众面前已经死过一次，贝尔特·卡斯缇亚也不复存在。从现在起，你必须换个名字，换个身份。”
　　“我知道，姐姐，我会换个新名字，也不会再承认自己是卡斯缇亚家族的人。”
　　“明白就好。”米璐深深看了她一眼，警告道，“记住，你在拉汶亚所有人心里都已经死了。重提你的身份不会改变任何东西，只会给你自己带来灾难。”
　　“谢谢姐姐提醒。姐姐，现在可以给我换衣服，然后好好洗个澡了吗？”
　　“可以。”
　　今天的处刑帮米璐的统治肃清了一些障碍，对贝尔特亦算是种解脱。
　　在关押她的房间里，她久违地泡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
　　第二天，急于搞定拉汶亚城堡的米璐带着他，直接找到了希兹·科林迈尔。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决方式
　　米璐一开始还担心希兹会不会就性别问题拒不认账，不过，他们两人似乎对对方十分熟悉。刚一见面，希兹就确认了贝尔特的身份。
　　“不错……”
　　用手指撇开挡在眼睛上的银发，希兹审视了贝尔特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面对这位曾经的领主时，她的表情里依然带着那副她和米璐交流时的高傲。也不知道她是一直这样，还是在痛打落水狗。
　　“贝尔特·卡斯缇亚，你还活着就好。按照姑姑的嘱咐，我会带你去莫兰领。在那里，我姑姑会给你庇护的。”
　　“谢谢，希兹小姐。还有……”贝尔特用余光瞥了一下身旁的姐姐，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贝尔特·卡斯缇亚了。”
　　希兹皱了皱眉，目光同样转到了米璐身上：
　　“米璐·卡斯缇亚，你倒是很懂得抓住机会。不但榨干了他在你手上的用途，还让我们无法再利用他的身份。”
　　“这和你们造谣的那什么狗屁‘拉汶亚魔女’比起来根本算不了，而且，这和我们的交易无关。”米璐的表情不冷不热，语气不阴不阳，看得希兹有些窝火，“怎么，希兹小姐要因为这个毁约吗？”
　　“哼……我不是那种人。你把他带了过来，我自然会信守承诺。”
　　“那就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帮我‘解决那些城堡里的白痴’？”
　　“用这个。”
　　希兹俯下身，从绑在靴子上的刀鞘里抽出了一把两指长的短刀，将它拍在了桌上。
　　短刀的前端带着紫色的纹路，和暗榕刺客身上的魔力纹路有所相同，却又并不完全一样，就仿佛只是将后者的视觉标识装饰性地使用在了武器上面。
　　希兹带了刀，米璐身上也有刀。
　　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谁的刀，都不可能把整个拉汶亚城堡给撬掉。
　　“别卖关子了，希兹小姐。我想听点实在的。”
　　“这就是实在的——拉汶亚城堡里有我的杀手。今天晚上，我会让他们杀掉所有强硬派。”
　　米璐的表情有些狐疑：“你知道谁是强硬派？”
　　“我当然清楚。”希兹一边说着，一边用轻蔑地眼神看向了贝尔特，冷笑了一下，“至少比他清楚。”
　　“……？”
　　被突然点到的贝尔特愣了愣，似乎从未受到过希兹·科林迈尔的如此轻视。
　　她对此有些生气，可直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截然不同，也只能咬牙忍了下来。
　　米璐注意到了妹妹的表情——在平时，这算是个有趣的八卦。不过现在，她实在没兴趣关心这两个人之前在宫廷里演过的对手戏，而是只想弄清楚希兹的这手牌到底能帮她做到什么。
　　“希兹小姐，你的描述太模糊，手段又太粗暴了。”
　　“……那你想要什么？”
　　“你能不能不杀死所有人，而是弄晕或者控制他们，把他们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拘禁起来？”
　　“嗤。”希兹·科林迈尔再一次轻蔑地笑了出来，这次，对象是米璐，“怎么？未来的拉汶亚领主要对你的政敌大发善心了？”
　　“我没那个闲工夫。我只是担心你的名单不准，会杀掉一些对我有用的人，或者……”米璐耸耸肩，“帮你报些私仇。”
　　或许是米璐的话太不客气，希兹脸上的笑容几乎在转瞬之间收敛了起来。
　　向后仰仰上身，这个莫兰领公爵的侄女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米璐·卡斯缇亚。我的人手有限，你的这个要求他们办不到。总之，帮你杀人是我能帮你的唯一办法。你同意，我回去就下命令。你不同意，那就你自己去解决吧。”
　　米璐知道希兹最急迫的需求：带着贝尔特回去。
　　在这个需求面前，她所有的讨价还价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明白了这点，米璐当然不会在她面前让步：
　　“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解决问题——不过贝尔特我要带走。”
　　“你敢。”
　　感觉被挑衅了的希兹站了起来，抓住了桌上的短刀。
　　而在她的手碰到的刀柄的瞬间，米璐也已经把枪掏了出来，指向了她。
　　“我有什么不敢的？”
　　“……”
　　枪口，刀锋。
　　一黑一白，但都冰冷如霜。
　　不算宽敞的谈判房间中，两个女孩互相盯着对方，目光里除了敌意，更多的还是权衡。
　　沉默几秒后，米璐率先开了口：
　　“希兹小姐，我不想和你发生冲突。可如果你一定要动刀，那就该想想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那些刺客的命重要。”
　　“……”
　　“而如果你不打算动刀了，那就可以再想想，是赶紧带着贝尔特回去复命重要，还是替你的杀手们省点麻烦重要。”
　　“……”
　　米璐的话将利弊摆在了希兹面前，让她重新冷静了下来。
　　当希兹给出回答时，她只说了三个字——这并不妨碍她把这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我同意。”
　　“很好。谢谢你的理解，希兹小姐。”
　　米璐点点头，把身边的贝尔特推给了她。
　　“我现在就把贝尔特交给你，不过你们今晚不能出城，必须等到明天结果出来后再离开。不要想着偷偷离开——我让死灵术士在贝尔特身上种了诅咒，只要他离开城市，就会当场毙命。”
　　“米璐·卡斯缇亚，你得寸进尺了。”
　　“这是契约的保证。差个一天两天，公爵大人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不满。”
　　“……”希兹盯着眼前面色冷峻的少女，恨不得给她的喉咙来上一刀，可念及米璐说的“诅咒”、以及事情已经接近尾声，她还是按捺下自己的愤怒，在冷哼一声后，带着贝尔特离开了这里。
　　等她们两个离开，米璐也退出了谈判的建筑，并将在周围安排的观察哨撤了下来。
　　她刚才的强硬态度是在针对希兹，不过，所谓的“死灵术士的诅咒”却是个谎言，只是为了诈一下希兹，让她不要带着贝尔特偷跑。
　　死灵术士的法术以诡谲和难以察觉著称，就算希兹让军队里的法师查验，也不能完全消除疑心。
　　如果她想去问贝尔特——贝尔特在假死术的影响下晕厥了一段时间，同样不知道米璐是不是真的对她下了诅咒。因此，她更不可能说漏嘴。
　　谈好了和希兹的条件，米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再坚守住自己的控制区一晚上，然后等着看那些暗榕刺客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阶段任务完成
　　拉汶亚城的冬夜，安静而寒冷。
　　临时指挥部前，把几台无人机控制台一字排开的米璐端端正正地坐着，目光在几个屏幕间不停流转，检查着上面的红外图像有无异常。
　　在之前的渗透行动中，米璐往拉汶亚城堡里渗透进了两个“天马”的情报员。今天晚上，这两个情报员已经受命提高警惕，注意城堡内的一切异状。
　　而为了能更全面的掌握信息，除了两双人眼外，米璐还同时让拉夏的突击队放飞了数架线控无人机，从数百米的高空监视着拉汶亚城堡内的情形。
　　“……”
　　红外感应图像在显示屏上有规律地闪烁着，在数个并联屏幕间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视觉韵律，而时间就在这段韵律中逐渐流逝。
　　一边喝着这次回去时塞西尔塞给她的茶，一边看着屏幕——下午提前补好觉的米璐就这样独自一人，像保安大爷一样渡过了一个晚上。
　　“唔啊——”
　　当她呻吟着伸着懒腰坐起时，她手边的空白便签已经写上了一些记录：
　　以无人机的视角看来，直到凌晨五点，城堡里似乎都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预先知道暗榕刺客会行动的情报员们告诉米璐，他们在几处要人的住所附近的确出现了奇怪的动静。不过，当他们想要抵近侦察时，担心他们被误伤的米璐还是驳回了他们的申请。
　　一直等到了城堡内哨兵换班的凌晨五点，随着消失的要员逐渐被发现，堡内才终于出现了混乱情况。
　　通过无人机的视角，米璐能看到来自各个不同大队的拉汶亚军官聚集在城堡内的广场上。
　　而通过情报员的转述，米璐则知道了他们现在在谈论的内容：
　　城堡内一行重要官员的消失。
　　即使是在这个充满魔力的世界，让那么多人在一夜之间消失也是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魔法”。更遑论，这些人还全部是主事城堡，甚至主事拉汶亚的达官贵人。
　　当这些军官发现自己找不到人，也谈不出结论后，群龙无首的他们很快便和之前的两派官僚贵族一样，在接下来的行事上产生了分歧。
　　昨晚有值班任务的军官互相推诿着责任；和贝尔特关系较深的军官商量着逃走的方法；一些忠诚度主要受金钱维系的军官则在发现找不到给自己发钱的人后，和自己的手下一道变得消极了起来。
　　这正是米璐起身的原因——如果她要推上一把，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埃布尔，带上护卫队跟我来。”
　　“是，米璐小姐。”
　　叫埃布尔整备好一队民兵守卫，米璐骑上马，在西城区居民的惊讶注视下前往了桥头堡，并在这里举起了一个花了她十分钟才造出来的塑料大喇叭——
　　“咳咳……”
　　“……？”
　　“这个声音是？”
　　听到超大的米璐清嗓子声，不止被当作目标区的城堡内，就连周围方圆一两公里内的民众也竖起了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塞西尔的茶有特殊效果，熬了一晚上，米璐没感觉自己嗓子的炎症变严重，反而声音恢复了不少。
　　“拉汶亚城堡里的士兵们！我是米璐·卡斯缇亚！”
　　深呼吸了一口气，米璐大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把你们送上绝路，而是给你们一条活路。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你们现在已经无路可退，无路可逃。拉汶亚城堡的吊桥已经被我们封死，你们试过了几次，应该清楚你们不可能冲出来。”
　　“！@#￥——！”
　　吊桥对面传来了一些声音，也不知道是“我们也不想战斗”，还是“我们能守着这道城墙直到老死”。
　　没有理会这些杂音，少女缓了缓嗓子，继续喊道。
　　“我的手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被击败的银钩堡和淬锋城军队就是例证！当我的军队进城后不久，拉汶亚全部四个城区的守备军就放弃了抵抗。这一点，你们能够通过瞭望塔看到。而就在昨天，我们更是绞死了篡权的魁首，我的弟弟贝尔特·卡斯缇亚。现在，拉汶亚城的民众将不会再给你们任何支持。”
　　“而且，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城堡里的那些主事者都不见了——他们不是消失，而是已经全部被我擒获。没了他们，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战斗意义。”
　　“你们的家人都在我手下军队的保护下安全生活，他们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们的安全。而你们——能够结束混乱，让整个城市重新恢复秩序的主动权就在你们手里。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就能立刻回家去和家人团聚，也能让拉汶亚的所有人重新过上正常生活。”
　　“我以卡斯缇亚家族的名誉起誓，投降之后，我不会对你们的人身有任何伤害，也会保留你们的私人财物。最先出来投降的前一千个人，每个人能领到五十克伦的赏金！”
　　一口气抛完自己的诚意和劝告，米璐用舌头润润嘴唇，最后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给出了一句警告：
　　“但拒不投降者，只有死路一条。”
　　“……”
　　在过去的半年里，米璐已经不止一次地将“拿钱"和“送命”两个选择摆在过别人面前。
　　之前的每一次，被迫从中选择的人都做了最理智的决定。
　　而这一次，情况也没有例外。
　　在细细咀嚼了一番米璐开出的条件后，原本还在城堡内互相推诿归咎的拉汶亚卫队军官们很快在意见上达成了一致，并打出白旗，派出代表，表示愿意向米璐投降。
　　而几乎就在第一支被米璐要求出来投降的守军走上吊桥的同时，收到命令的民兵便迅速冲了上去，接连占领了连接三道护城壕的三座吊桥，控制了整个拉汶亚城堡。
　　等到了中午，城堡内的广场上已经堆满了卫队士兵的武器，几千名拉汶亚士兵也全部离开城堡，彻底宣告了放弃抵抗。
　　到了这个时候，米璐才找到希兹，在她离开前拿到了关押拉汶亚要员的地点，将十几个被堵住嘴巴，绑住四肢的拉汶亚官僚全部拎了出来。
　　米璐特意在里面找了找法林·珀拉尔格，可奇怪的是，这些人里并没有他的影子。
　　见状，暂时没工夫管他们的米璐也没再亲自过手这些人，直接把他们丢给了拉夏审讯。
　　城堡的控制是拉汶亚城战斗的收尾，但距离控制整个拉汶亚，其实还有一段距离。
　　控制拉汶亚城堡后，米璐迅速调整了整个拉汶亚城的防务，在让原来的守备官依然守备四个城区的同时，将大批民兵部队布置到了城市的各个出入口和要点上。
　　紧接着，坐镇进城堡内的她挑了十几个黄铜义勇军，以他们作为使者，要求银钩堡、淬锋城、屏海城、风槌城四座大城市，以及安纳尔堡、铜辙要塞、望霰湾等地的管理者向她这个新领主宣示效忠。
　　米璐本来没指望能对这些地方传檄而定，所以在派出使者的同时，也做好了继续出兵的准备。没想到，各地的城主和守备官倒是都挺识相，全部在见到使者后对米璐表示了名义上的臣服。
　　米璐一直把拉汶亚看做一个统一的整体，在未来，她不可能像之前的贝尔特一样，让这些城市松散到近乎自治。
　　这诸处领地中，四座大城市的管理者都是封地贵族，卡斯缇亚家族分封的男爵。而各个要塞的指挥官则都是拉汶亚卫队出身的军官。
　　有老伯爵的声望在，后者相对容易对付，但前者却有些麻烦。
　　别说彻底削除这四个男爵领的影响，哪怕是派出直属于她的官僚控制行政，恐怕都会有阻力。
　　不过……虽然麻烦，有着招募系统在，米璐要控制他们也不算什么难事。
　　而且，她之所以这么急着派出使者让各地宣示臣服，本来就不是为了拉汶亚实质上的统一，而是为了另一个目的。
　　完成任务。
　　4月5日，米璐彻底控制拉汶亚的数天后，当离拉汶亚最远的望霰湾守备官也承认了米璐为新领主的同时，从一开始就跟着她的“主线任务”总算弹出了完成提示。
　　【阶段性任务[夺回拉汶亚全领的统治权]完成，获得12000经验，新增五个地图外工厂，开启理念功能，开启国策功能】
　　【当前工厂数量：18】
　　【解锁初级国策树】
　　【解锁初级理念树】
　　【兵团系统已更迭，编组方式更改为自由编组，并可根据编组自动配置装备生产与补充】
　　【等级提升，编辑点数提升至6点】
　　【目前可执行的决议发生了变更】
　　【建造系统已解锁】
　　【新增阶段性任务[调查南部大陆]，任务奖励：80000经验，开启科技树功能；该任务与其它阶段性任务冲突】
　　【新增阶段性任务[控制安蒂亚次大陆]，任务奖励：100000经验，开启科技树功能；该任务与其它阶段性任务冲突】
　　【新增阶段性任务[控制光辉王国]，任务奖励：120000经验，开启科技树功能；该任务与其它阶段性任务冲突】
　　【新增阶段性任务[控制靛青王国]，任务奖励：140000经验，开启科技树功能；该任务与其它阶段性任务冲突】

第一百一十七章 信息整理
　　米璐花了几十秒钟，才完全看完了先驱系统的一连串信息轰炸。
　　而在看到最新刷出来的四个任务时，她心里免不了产生了一些疑惑。
　　光就这四个任务来说，她肯定倾向于难度较低的前两个任务。但不管是这四个任务中的哪个，都在引导着她向拉汶亚之外的地方扩张。
　　先驱系统上一次明确出现目的性行为时，是在血桡堡垒对战争女神祭坛内那个神秘物品的主动吸收。
　　而现在，根据新出来的阶段任务判断，先驱系统很明显是在引导她扩大势力范围，以搜寻到更多系统需要的“本地资料”。
　　这样一来，这个系统的“目的”和“行动方式”间就产生了一种冲突。
　　先驱系统现在这种以等级为指标递进解锁的模式虽然在使用者看来很正常，可如果从它“收集资料”的根本目的出发，完全对米璐把权限放开才应该是它完成目的的最快方法。
　　米璐知道，如果她拿这个问题去问绿松石，绿松石肯定什么也不会说。
　　因此，她也只能猜测，来自于更先进文明的先驱系统本身就受到了一些限制。
　　这些限制可能是该文明的条例、某种物理规则、长距离物质运输的能量损耗……又或者是系统本身就处于一种不完整状态，在米璐活动期间，它也一直在进行自我修复。
　　既然她暂时没办法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那她眼下最好的做法，便还是继续跟着先驱系统的引导走下去。
　　打开系统面板，米璐详细检查起了自己解锁的新功能：
　　首先是国策树——或许因为只是初级，这条能力并不像游戏中那样分支繁多，一眼就能看到全貌，而是需要通过执行前置选择中的一个来解锁接下来的国策路线。
　　米璐目前能使用的起始国策只有三个：[巩固统治]、[武装边境]与[宣称新天命]，其效果分别为“提升领地内民众的支持率和凝聚力，小幅增加税收，小幅增加排外倾向（30天）”、“解锁决议[向西北边境派遣义勇军]。自由编成的义勇军将支持光辉王国与精灵之间的战斗，以此获得王室的青睐和资源倾斜（90天）”和“提升领地内民众的支持率，增加领地内民众的独立倾向（120天）”。
　　和四个阶段性任务一样，这三个起始国策同样互相冲突。
　　考虑到自己接下来的目标是南方大陆或安蒂亚次大陆，米璐几乎没怎么想，就否决了后两个选项，将决策点在[巩固统治]上面。
　　紧接着——和国策树一起出现的理念树比前者还要更加隐晦，甚至没给米璐选择，只有一个“在独立之前暂时无法使用”的提示。
　　草草看了这个面板一眼，有些无语的米璐就把它暂时关掉，继续切到了下一个有改变的面板：军团系统。
　　经过十几分钟的摸索，她大概弄清了这一系统的更新内容：更新之后，她之前的军团编制已经取消，所有四千多个单位被整合到了单独的人力池内。在这里，她可以重新对它们进行编组——譬如把几千个兽人编成一个单独的大团，或者将所有的地精炮手编为一支独立编制的混合小队。
　　而和之前不同的是，新的编制与他们所需要消耗的装备物资进行了匹配。
　　米璐可以在编制里为他们设定包括武器、弹药基数、装具、载具在内的标准装备，在设定完成后，系统会自动计算出补满、并维持该编制所需要的产能，且自动和米璐手里的火星工厂进行关联。
　　这一功能大大省去了米璐亲自计算装备需求和调整生产线的麻烦，也为之后的扩军做了基础。
　　而在这个基础上，如果米璐要加强某个编制的装备，她也可以在固定的“维护产能”之外独立生产，保证了这些编制模板不会一成不变。
　　和“出场就被封印”的理念系统比起来，军团系统的这个改变对米璐还算挺有帮助。
　　关闭军团面板，米璐接着看了下去。
　　经过等级提升，她的编辑点数已经变成了6点。
　　6点编辑点已经不少，可离下一个能够修改性别的8点需求还有距离，离能修改年龄的10点更多，短期内，仍然只能用来调整性格，或者加强属性。
　　至于决议——米璐检查一番后，发现自己的决议内容的确是发生了改变。不过，这种改变只是删除了几个针对拉汶亚展开行动的决议，却没有新增什么。
　　只有决议面板的右下角多出的一行提示告诉了米璐：要想新决议出现，得等到她目前选定的国策完成。
　　米璐手里还捏着条立刻完成国策的命令没用，但把它用在只需要30天完成的[巩固统治]上未免过于浪费。
　　思索了一会儿后，她最终按下了自己用掉控制台命令的冲动，没有用指令去加速已经触发的国策。
　　数小时后，就在任务完成后的当天下午，整理好了以上情况的米璐迅速开始准备起了她在拉汶亚的施政工作。
　　这几天的天气没有太多好转，因此，在接下来的数周内，拉汶亚的赈灾和恢复生产工作的部署都需要尽快到位，道路也需要重新开始维护。
　　在战争中，米璐之前筹措的军费消耗了大半，拉汶亚城堡也没给她剩下几个子。
　　好在她之前用魔钢生意捞的油水够足，现在也还有个一千万克伦左右的存款。等塞西尔让洛洛米把卡在翠石堡的那笔钱放行，她手上的钱便又能恢复到一笔可观水平，足以支持她的工作。
　　不过，要想这一切，除了钱，还需要人。
　　为了更好的展开工作，她需要组建一套自己的班底。
　　米璐在完成任务后新解锁的[拉汶亚女伯爵]头衔可以招募所有拉汶亚境内所属不与她敌对的人。再配合她能检查它人属性的能力，这让她在人事方面的效率获得了质变性质的提升。
　　光是拉汶亚城内就是六位数的人口，只要她愿意挑，很轻松就能挑出一些性格和属性底子都不错的人。届时，她再用招募能力把他们收入囊中，即可在确保这些人才干的同时，解决他们的忠诚度问题。
　　在这之后，如有需要，她还能根据他们的职位，针对性地对他们的主要属性进行编辑加强。
　　哪怕人物面板上的基础属性不代表实际能力，至少也代表了学习和学以致用的天赋。
　　米璐毫不怀疑，只要经过短时间的锻炼，这些由她亲自提拔的人便能够取代旧的拉汶亚官僚，成为拉汶亚崭新的、且对她绝对忠诚的行政骨干。

第一百一十八章 粮食短缺
　　钱和人都到位后，米璐便能够解决拉汶亚的大部分问题——但并不是全部问题。
　　就米璐的统治稳定性而言，横亘在她眼前的最大麻烦既不是地方领主，也不是外部势力，而是人们最基本的一个需求：吃饭。
　　人只要活着，就绕不开吃东西。
　　拉汶亚目前的粮食短缺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这种短缺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米璐的“魔钢生意”，但更多的，还是由于这场莫名其妙的寒冬。
　　而最棘手的一点是，这场寒冬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目前甚至还没有到达顶峰，而是会在几个月内才爆发出来。
　　根据米璐在城堡内找到的拉汶亚近几个月的农业情况报告显示，寒冬对拉汶亚粮食产生的影响已经不是“减产”的程度，而是彻彻底底的绝收。
　　整个拉汶亚领去年年末播下的冬小麦都因为严寒天气颗粒无收，恢复春耕更是痴人说梦。
　　现在已经是四月，即使天气在之后有所缓和，拉汶亚的粮食情况也已经危如累卵。不管今年会不会化雪，如果执政者不加以干涉，整个拉汶亚都会迎来一场恐怖的大饥荒。
　　米璐之前从北方大量采购粮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翠石堡等地的市场反应，让整个翠石领都出现了囤积居奇和粮价上涨。
　　在战争末期，哈纳尔收购粮食的价格已经比刚开始收购时上升了50%——这还是他以白金玫瑰名义进行大宗采购的价格。如果没有他的身份在，粮食价格甚至可能达到原来的两倍以上。
　　而一旦拉汶亚的饥荒真的出现，随着南方流民迅速向北涌入，这种粮价上的不稳定因素还会加重。
　　在如此巨大的粮食缺口面前，米璐手上的十八个工厂不过是杯水车薪。即使是她让自己手下的所有兽人部落都在荒原展开狩猎、并将食物输入到拉汶亚境内，也不可能维系住百万人口的拉汶亚领。
　　在把光辉王国的地图看了好几遍后，米璐无奈地发现，要想获得帮助，她恐怕还得求助于她从未打过交道的王室。
　　拉汶亚领毕竟是王国的领地。对于拉汶亚即将到来的灾荒，如果王室还有心维持国内稳定，就不至于置之不理。
　　在米璐心里，这场危机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王室从国内各领筹集一批足够拉汶亚赈灾的粮食，帮助她渡过难关。
　　哪怕王室不拨发赈灾粮，由于米璐拥有高效率的机械化运输队，只要她能用合适价格买到粮食，也算能够接受。
　　“嗯……”
　　如果可以，米璐并不想借它人，尤其是王室之手来救济拉汶亚。
　　可眼下，她别无选择，也别无他法。
　　面对庞大的人口基数，有时候，即使是系统，也帮不了她太多。
　　为了解决拉汶亚的粮食问题，米璐只能亲自去一趟王都，向王室请求支援。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这次过去，也勉强算是顺路：自从老伯爵去世后，贝尔特虽然一直统治着拉汶亚，但他根本没得到王室承认，只能算是“自领”。
　　作为拉汶亚的正统继承人，米璐在平叛之后去觐见国王名正言顺，同时顺便落实一下粮食问题也是理所应当。即使是王庭里最挑剔的官僚，在这点上也对她无可指摘。
　　决心以下，米璐便不打算再拖延。
　　当然，在离开之前，她还需要做些准备。
　　东部荒原没什么特殊情况，所以可以暂时不做部署。铁矿那边同样安全，米璐原本准备把蒲桃和牡蛎她们接过来，但考虑到拉汶亚的秩序还没完全恢复，她还是打算等到从王都回来再说。
　　她在离开前要处理的，主要还是拉汶亚境内的事情。
　　在接下来的一周间，米璐按照自己之前的计划，物色了一些能力出色的平民或基层官员，并在将他们招募后提拔成了拉汶亚的行政人员，填满了除了给塞西尔预留的幕僚长之外的大部分岗位。
　　此外，由于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对于拉汶亚境内的各城，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再派出了一批使者，让当地的城主与守备官全部于下个月来拉汶亚城述职。
　　为了避免他们生出异心，这次，米璐还让使者特意提到了她会在近期去王都的事情，打算以自己的正统性和王室权威来震慑一下他们。
　　如果这样还挡不住他们生变——那米璐也有法子。
　　在拿下拉汶亚城后，米璐已经对手上的人类武装力量进行了整合。
　　除了原本跟着她一路打到拉汶亚的民兵和黄铜义勇军外，拉汶亚城的投降卫队、城外的两千多名松籽堡守备军和投降的银钩堡军队都已经被她集中到了拉汶亚城内，一边维持治安，一边等待她的命令。就连留在海豚岛的海豚团也收拾好了家当，随时准备带着舰队靠岸。
　　假若有地方领主敢于和米璐公开对抗，这支军队就会挟得胜之威迅速杀到他们家门口，让他们看看新领主是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好说话。
　　米璐预计自己往返王都一趟需要一周时间。这一周内，这支军队需要一个指挥官，以应对紧急情况。
　　对这个指挥官的名额，米璐心里早就有了人选。
　　4月12日，在米璐准备出发前往王都的前一天，已经实际领下拉汶亚女伯爵头衔名义的她在城堡内公开召见了图娅和埃布尔兄妹。
　　当着自己所有廷臣的面，米璐授予了图娅勋爵头衔，让她留在自己的宫廷内任职，主管领地赈济工作。
　　紧接着，米璐又走到埃布尔面前，按照之前的承诺，以王国的正式礼仪册封他成为了她的第一个骑士，且让他领下了拉汶亚卫队总指挥官的职衔。
　　米璐的嘱咐和埃布尔的誓言与他们之前的“预演”并无什么差别，唯一的不同是，米璐这次搭在埃布尔肩上的不再是那把她从追杀她的卫队士兵那里夺来的猎刀，而是在卡斯缇亚家族传了数代，专门用于册封下属封臣的寒铁长剑。
　　新被提拔的年轻廷臣们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如此年纪就获得高位的埃布尔，埃布尔的眼神则保持着宣誓效忠米璐时的坚定如钢。
　　当仪式完成，人群散去，一直没和别人透露想法的米璐这才对图娅兄妹说了自己的打算：
　　“图娅，埃布尔。我准备明天去趟王都，看能不能弄点好东西回来。”

今日请假
　　在外地没带电脑，明天再补啦，抱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去王都
　　“去王都？”对米璐的话，兄妹俩都有些惊讶，“米璐，王都离这差不多有两千公里，你真的要亲自去吗？”
　　米璐耸耸肩，点了点头：“嗯。我也不想长途跋涉，但没办法——我得去王都找国王要些粮食过来。光靠拉汶亚的粮食，我们撑不过今年。这点，图娅你应该清楚。”
　　“是……”
　　听米璐提到这点的图娅低下头，表情有点忧虑。在她的身旁，已经能猜到米璐想法的埃布尔则轻声叹了口气。
　　“哎，米璐小姐，我知道，你这次肯定也不想让我们陪你去，对吧？”
　　“挺上道嘛，埃布尔。不错，因为这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处理，我不能带你们去。但在此期间，我们记得保持联系。”
　　“放心，米璐小姐，我随叫随到。”
　　“不用随叫随到，那会影响你的工作，依旧保持我们之前的通讯窗口就行。”少女嘱咐了自己的骑士一句，继续说道，“对了，我们攻破城堡时抓的那批人还关着吧？”
　　“是的。”
　　“别再给他们提供免费食物了。让他们走，但盯着点他们，也许能钓出鱼来。另外，帮我留意一下法林·珀拉尔格的下落，如果发现他了，记得通知我。”
　　“收到，米璐小姐。这些小事情都交给我就好。”埃布尔拍拍胸脯，接下了米璐的任务，“不过，米璐小姐……”
　　“怎么了？”
　　“那些你新提拔的官员真的可靠吗？我看你直接让他们担任了要职，而且没有监察岗位。在你在拉汶亚的时候，他们可能没有二心。但如果你离开……”
　　埃布尔的话没说完，他的表情便已经表明了他对那些人的不信任。
　　埃布尔并不知道米璐军团编制的功能，所以有此忧虑十分正常——米璐却不然。
　　摇摇头，不希望他瞎操心的少女打消了他的担忧：
　　“埃布尔，这点你可以放心。那些人绝对可靠，也都有足够的能力。当然，如果你发现他们的判断有误，你要及时制止，并向我报告。”
　　“是，米璐小姐。”
　　有了米璐的保证，埃布尔虽然还有些隐忧，可也没再多说。
　　看着并没有完全放心的骑士，米璐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米璐能理解埃布尔是在为自己考虑。只是，她一向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她没有什么管理天赋，要靠她自己面面俱到地管理一个领地，根本不太可能。
　　既然系统能保证行政体系对她的忠诚，那么，直接放手让他们去干，反而要胜过她自己亲自操刀。
　　“……好了，那就这样。”
　　继续和图娅兄妹说了两句后，米璐让埃布尔宣布了自己将要去王都请求王室支援的消息。
　　翌日，做好准备的她登上座驾，在民众们满怀希冀的目光中离开拉汶亚城、前往了北方。
　　和她的领民们想的不一样，在开出拉汶亚领后，米璐没有直接孤身前往从没去过的王都，而是先回了糠草镇。
　　在这里，她先是和“功成身退”的萨拉尔父女见了一面：他们在拉汶亚已经是大名人，还是一出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的那种。即使米璐已经取得了拉汶亚的统治权，也不太好直接让他们回城堡供职。
　　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在和他们商量了一会儿后，米璐索性就让他们留在了糠草镇，协助哈纳尔，同时也由白金玫瑰保护他们的安全。
　　对米璐的这个安排，萨拉尔父女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父女俩都对富贵生活没什么要求，且对他们来说，拉汶亚才是异乡。能留在自己常住的地方，他们只会更加自在。
　　见完了萨拉尔父女，米璐紧接着又前往白金玫瑰分部，和哈纳尔确认了一下目前的粮食收购情况。
　　在白金玫瑰的会客室里，手捧着一沓资料的哈纳尔详细向米璐说明了粮价上涨的问题，并预测了之后两个月的粮价走向。
　　以一个成功商人的判断力，哈纳尔建议米璐暂时停止粮食收购，观察一下市场反应。
　　不过，尽管采购粮食的成本有所提升，米璐在谨慎思考后，还是没让哈纳尔停止收购。
　　她这次去王都是为了找王室要援助，但在粮食到手前，她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要到足够的粮食。这次过去，如果王室愿意给粮还好，万一国王是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哈纳尔这边保留着收购渠道，至少还给她留了条路。
　　“呼……”
　　和萨拉尔父女与哈纳尔的谈话花了米璐整整三个小时。
　　当她从会客室里出来时，午间略微变小的降雪又恢复了纷纷扬扬的常态。
　　甩了甩头发上的雪花，米璐呼了口气，最后去了塞西尔家中。
　　对糠草镇了如指掌的塞西尔早就知道了米璐过来，也早已在她和其他人见面时做好了准备。
　　等到米璐进来时，故意没戴眼镜的灵猫猛地从阴影里窜了出来，抱住米璐在她脸上蹭了好一会儿。
　　被偷袭的米璐第一时间有些紧张，但闻到塞西尔身上的熟悉味道，她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任由对方在自己的脸颊上乱嗅了一通。
　　“这么想我？”
　　“就是这么想。”深深在米璐身上吸了两口气，塞西尔重新戴上眼镜，眨了眨眼，“怎么了，米璐，你不想我吗？”
　　“我也想。”
　　用指尖挑起塞西尔的下巴，米璐轻轻吻了她一下，然后问了个有些扫兴的问题。
　　“塞西尔，我的钱呢？”
　　塞西尔撇了撇嘴：“亲爱的，开口就是这个，你也太没情调了。我还以为你是给我带来了伯爵夫人的冠冕呢。”
　　“这次没带。你要是想要那个……我说了，只要你有空去拉汶亚，我马上给你办仪式。”
　　“好好好——”听到米璐的话，塞西尔脸上没什么，但眸中的开心却难以掩藏，“亲爱的，我知道你会问我要钱。你都当上女伯爵一周多了，钱的事情我早就帮你疏通好了。半个月内，翠石堡的货款就会送到这来。如果你放心我，我就帮你存作货采购用的存款。如果不放心我，我就让翠石堡的人把钱送去你的城堡。”
　　“我能不放心你吗？”
　　米璐翻了个白眼，在她脸上戳了一下，惹得塞西尔咯咯笑了起来。
　　“放心就好。亲爱的，现在没了钱的问题，我们能好好亲热一下了吧？”
　　“不行。”
　　塞西尔愣了愣：“为什么？”
　　“我们没空在这待了。我来找你，是为了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哪儿？”
　　“光辉王国的王都。”
　【六伍】　“啊？”塞西尔仔细端详了米璐一阵，问道，“国王宣布召见你了？”
　　“没，我这次去算是不请自来，主要是为了向国王要点粮食。”
　　“拉汶亚撑不住了？”
　　“嗯。拉汶亚各地的存粮都已经告罄，最重要的是，这场冬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听贝尔特说，莫兰领的高塔观测到这是来自海对面的魔力效应造成的反常气候。我打算在之后渡海侦查一下，不过在那之前，我也不能让我的人民饿死。”

第一百二十章 大寒潮
　　米璐的话刚一说完，就突然感觉塞西尔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她对这种眼神很熟悉——在米璐第一次和塞西尔一起完成任务、并将自己的任务报酬额外分给其他冒险者小队时，塞西尔就是这么看米璐的。
　　“塞西尔，看你这眼神，你是有什么感想吗？”
　　“没。”
　　塞西尔撇撇嘴，下意识地否认了一句。不过马上，她又突然改了口。
　　“好吧，要说感想，也就两个：一，你弟弟真是个败家子。二，你也真是个好领主。”
　　“承·蒙·夸·奖。其实，我不想给自己多揽责任，但到了这个位置，我总要对他们负责。”
　　米璐心里清楚，就算自己这么说了，塞西尔也不能理解她做这些事。
　　不过，和塞西尔相处了这么久，她已经不会再试着反驳——这对塞西尔同样也是一种理解。
　　“好了，塞西尔，话说回来，你愿意跟我去一起去一趟王都吗？”
　　“当然了。”说到这个的灵猫微微一笑，眼神重新变回了那副米璐熟悉的，混杂着狡黠和亲昵的模样，“亲爱的要出远门，我怎么能缺席？不过，我该用什么身份跟你过去？如果真的是伯爵夫人，嚼舌根的人估计会炸开锅的。”
　　米璐耸了耸肩：“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但亲爱的，我们这次毕竟是去觐见国王。如果以一对情侣的身份过去，在礼制上还是有些不合适。”
　　“那……”被塞西尔一提醒，米璐抵着下巴，想了想，“要不，你就直接以我在拉汶亚给你预留的位置跟我一起去？”
　　“什么位置？”
　　“我的幕僚长。”
　　“真的假的？”
　　塞西尔惊讶地张着嘴——从她嘴里能塞进好几个鹌鹑蛋的大小来看，她这次是真的很惊讶。
　　“亲爱的，那可是个肥差，你真的放心让我这种人去做吗？”
　　“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左手倒右手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当然，你要是喜欢，我也无所谓。”
　　“所以，我现在就是你的幕僚长了？”
　　“嗯。”米璐点点头，看了看塞西尔房门紧闭的卧室一眼，“你这边还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尽快动身。”
　　“要说事情，那可是一个星期都办不完。不过既然这次要跟着米璐你走——给我一个小时，我就回来。”
　　“去吧，我就在这等着你。”
　　留下一个时间点后，塞西尔和米璐吻了一下，接着匆匆离开了房间。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几乎跑了半个糠草镇的塞西尔重新回到了屋子里。在这段时间里，米璐也没有浪费时间，乘机往车上补充了些食物，并给油箱加满了油。
　　为了安全起见，她甚至还给车上的遥控武器站重新装填好了弹药。
　　这次去王都路途遥远，虽然走大路的危险性比野外要低，可仍保不准会碰到盗匪或怪物。提前做好战斗准备，总归没错。
　　“亲爱的，我回来了。”
　　“塞西尔，来，看看这个——”
　　等塞西尔回来后，米璐借着她屋子里的王国地图，向她说明了自己制定的移动路线：
　　从糠草镇离开之后，她们会沿着横贯翠石堡的河流东岸一路向西北前进，进入暮辉领境内，并在暮辉领内的一座大桥上渡过河流、一路向西，横穿纹章为“红兔子”的伊赛纳斯伯爵领。
　　在那里，她们将会一直向西行驶，一直抵达伊赛纳斯西侧的银蚌河畔，并顺着银蚌河沿岸再次北上，在穿过银规领后进入王室直辖领，然后直接进入光辉王国的王都——断风堡。
　　在制定路线时，米璐本来还想着能不能去艾文所在的米里昂看看，可惜，米里昂的位置位于王室直辖领地的西南方，和米璐去王都的路线并不顺路。考虑到领地对粮食的需求，米璐最终还是打消了绕路去那里看看的情况。
　　她对米里昂的情况一无所知，但王都的人肯定清楚。就算她真的关心艾文的情况，到了那儿也不难问出来。
　　“不错……”
　　顺着米璐的指引看完她的道路规划，塞西尔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这条路线不是最快的路线，但胜在沿途都有城镇，不用担心补给。没想到，米璐你还对这个挺有研究的。”
　　“那可不。王国地图我都看了不下一百遍了，在图上画条线还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具体路况怎么样。”
　　“以我的经验，翠石堡境内的路面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既然路线都规划好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好。”
　　米璐应了一声，重新卷上地图、并帮塞西尔收拾了一下随身衣物。之后，两人一左一右地上了装甲车，发动引擎，开始了她们的“二人旅行”。
　　米璐已经见惯了翠石领的风景，在路途的前几个小时，她旁边的景色大同小异，只有河面的粼粼波光不断变化着，带给她一些窗外景色提供不了的新鲜感。
　　等到了翠石领北方后，地面上的积雪这才开始变得渐渐稀薄了起来，以至于完全消融。
　　根据这点，米璐大概推测，南方严冬影响区域的界限应该就在海岸线以北700-900公里处。
　　如果她的推断没错，且整个王国的南方海岸线都受到了影响，那么，不单单是拉汶亚和翠石堡，包括伊赛纳斯、米里昂在内的诸多南方领地也应该同样受到了风雪侵袭。
　　只不过，拉汶亚境内几乎没有山地，所以直接承受了寒潮的全部冲击。而米里昂等地有着凛风山脉和光辉山脉的屏障，在受灾程度上，应该要比拉汶亚稍轻一点。
　　可即使这样，这也有够麻烦的。
　　如果受寒潮侵袭的领地不止拉汶亚一个，那么，这场寒潮不仅对米璐是个麻烦，对整个王室而言甚至都是一场足以动摇他们统治根基的“异象”。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有那么多的领地受到了寒潮袭击，米璐现在才去哭穷，恐怕会有些为时太晚。
　　眼下，她也只能先沿途打听情况，再走一步看一步，看能不能用些手段得到王室垂青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都告急
　　在实际上路之前，米璐原本预计这趟从糠草镇开始的长途旅行只会花上自己五天时间。然而，在真正踏上旅途后，她才发现，她实在有些高估了王国境内的道路维护水平。
　　她开过的所有道路中，除了大城市或城镇附近几到十几公里内的道路得到了妥善维护外，其它的道路上都布满了碎石，杂草，甚至还有地精光明正大留下的粪便。
　　即使装甲车的底盘要比普通车辆高，越野能力也更强，可还是在这种破路上抛锚了两次。
　　托了这些烂地的福，等到了预计的第五天时，米璐和塞西尔仍然没有进入王都直辖领，而是依然位于版图狭长的银规领境内，准备找桥渡过贯穿了整个王国的银蚌河。
　　银规领——这块领地的历史几乎和王国的历史一样悠久。
　　将组成这个名字的单词拆开解释，它的意思是银色的圆规。
　　按照塞西尔的科普，这个领地的第一位主人是一个魔法造诣深厚的法师，也是光辉王国最早的贵族之一。传说，就是他制作了王国最初的精密测量工具，协助君主统一了整个国家的度量衡。
　　如今，当时活着的人早已化为埃土，但这个为了表彰他功绩而生的名字却代代流传了下来，且在现在被赋予了另一层意义——
　　“外地人想要过桥？先交十克伦过路费，这是银规领的规矩。”
　　两人出发后的第五天上午，正当米璐开着车，好不容易找到一座能够容车辆通行的大桥时，几名在桥头守卫的银规领士兵突然拦住了她，用矛柄戳了戳她的车门。
　　从这些士兵好奇的眼神来看，他们显然从没见过眼前这种机械车辆。
　　不过，好奇归好奇，对未知的恐惧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伸手要钱。
　　“十克伦？”
　　看着窗外的米璐看不到塞西尔的表情，但她的声音里已经动了脾气。
　　不等米璐说话，对这个价格很不满意的塞西尔就从窗户里探出脑袋、瞪了拦住她们的士兵们一眼。
　　“过个桥就要这么多钱，你们抢钱呢？”
　　塞西尔和米璐都不缺钱，十克伦对现在的她们来说也不过是些毛毛雨。
　　可十克伦的过路费实在过于离谱。就算塞西尔钱再多，也不可能当这种冤大头。
　　“我说了，这就是规矩，如果不同意，你们可以趟水过去。”拦路的士兵被车里两个女孩的容貌惊讶了一下，但想到在这种场合做不了什么，他反而维持了一副“凛然正气”。
　　“规矩？”
　　塞西尔冷哼一声，准备抬出米璐的身份来压他们。不过，想到米璐的身份还没得到王室承认、也没有国王赐下的代表领主身份的信物，她最终还是没扯上米璐。
　　“你们这的规矩是看人下菜碟吧？怎么我看到刚才过桥的人只给了一枚金币？”
　　“那是本地人，和你们不一样。”
　　“我们也是本地人。”
　　“你们的口音瞒不住我们，外来的。要么给钱，要么自己找路。”
　　“呵。那行，我们还不过了——米璐，我们走。”
　　“好。”
　　米璐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她对这种事情本来就没什么所谓。
　　塞西尔愿意给过路费，她不在乎。塞西尔要争这口气，她也能接受。
　　反正银蚌河一直延伸到王都直辖领内，就算不从这里过河，顺着河岸继续北上，她们也总能找到过河的地方。
　　安抚了一下气哼哼的塞西尔，米璐半摇上窗户，准备绕路。
　　而就在她发动引擎，准备离开的时候，桥对面的低地处突然冲出来了几十名骑兵。
　　见到他们打着的旗帜，刚刚还在和塞西尔扯皮的银规领士兵都有些惊讶。而在惊讶之后，他们纷纷放弃了对米璐和塞西尔的纠缠，回到桥边立正了起来。
　　守桥士兵势力的模样让米璐略感奇怪，在她旁边，塞西尔同意皱起了眉头：
　　“嗯？那个旗帜……”
　　少女转过头，看着灵猫：“旗帜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有些奇怪。”
　　将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了推，塞西尔眯着眼，用镜片边缘更清楚地看了眼那伙朝这边过来的骑兵。
　　“黑红底，金典纹，那是皇室的标志。按照法律，在整个王国，只有王室的近卫部队能打出那个旗帜。”
　　“所以这伙人是皇家禁军？”
　　“应该没错。”
　　“噢？”
　　塞西尔的话调动了米璐的兴趣。
　　在等待他们更加靠近后，米璐果然发现了他们和王国诸领普通士兵的一些不同：这些骑兵不但个个身披紫色披风、装备着稀少而昂贵的装饰全身甲，还在腰间悬挂了一到三捆不等的魔法卷轴。
　　米璐之前见过的“精锐”中，不管是艾文的骑士扈从，还是贝尔特的近卫部队，都支撑不起这种昂贵、且对装备者魔力有要求的装备。但在禁卫军里，卷轴魔法却仿佛只是普遍列装的普通消耗品。
　　光是从这点来看，他们的战斗力就不可小觑。
　　但真正吸引米璐注意力的是，他们的情况都不算好——这几十个骑兵要么身上染着血，要么就自己带着伤。就连他们打着的王室旗帜也被干涸的血迹染红，似乎是不久前才经过了一场血战。
　　可这是银规领，靠近王室直辖领的王国腹地。
　　有谁敢，又有谁能在这里对这些禁卫军发起攻击，还对他们造成了伤亡？
　　“让开！都让开！”
　　禁军的马快如疾风。没等米璐揣测出什么，他们就已经飞奔过了桥。
　　站在两边的士兵和行人纷纷避让，只有米璐的车正好横在他们前方，挡住了他们的道路。
　　“混蛋，这是什么东西？谁让你们挡在这的？快把这铁疙瘩挪开！现在王都紧急，耽误了事情，你们全部都要被吊死！”
　　带队的骑兵队长没受什么伤，不过显然十分暴躁。
　　见到米璐的车挡在桥头，他当即拔剑指着车门，骂骂咧咧地喊了起来。
　　“王都紧急？”
　　听到骑兵队长话里的异状，米璐和塞西尔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
　　“告诉我，王都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奴隶与变节者
　　“你是谁？”
　　两人的态度让骑兵队长气极反笑，可听米璐能说出这种话，在焦急中保持着基本理智的他还是狐疑地问了一句。
　　这次，回答他的只有米璐：
　　“米璐·卡斯缇亚，拉汶亚的女伯爵。”
　　“卡斯缇亚家族……？”
　　骑兵队长怔了一下，脸上的焦急和暴躁也踩了个刹车。
　　在用怀疑的目光扫了米璐两遍后，他回头叫来了队伍中的一名老兵，并让他辨识了米璐一阵。
　　几秒钟后，这名似乎出身拉汶亚——或者单纯只是见多识广——的老兵点了点头，在队长耳畔低语了一句。
　　这句低语在瞬间便改变了他的态度——即使他内心不那么情愿：
　　“原来是边地来的领主……失礼了。”
　　“不用。”米璐淡淡地摇了摇头，问道，“现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
　　骑兵队长犹豫了一下：“……我这次去是向银规领求援。不过您既然问起，我也不会避讳。目前，王都正陷入危机之中。如果卡斯缇亚大人您带了护卫队前来，请务必让他们跟我们前往王都，戡平内乱。”
　　“内乱？”
　　“是，卡斯缇亚大人。半个月前，王都的两伙叛党先后爆发了叛乱。他们一伙是一群奴隶，一伙是……是长公主聚集起的人。前者都是些乌合之众，但后者包括了一些变节的禁卫军，还有米里昂的叛乱骑士支持。我和我的部下受陛下的命令向各地领主求救，拼死方才杀出重围。”
　　骑兵队长提供的信息让米璐十分意外；既意外于王都的情况，也意外于自己居然没提前发现端倪。
　　在重新打开地图看了一眼后，她发现了事情的原因：光从地图上看，暴乱的奴隶根本没有被系统当做军队计入，米里昂的叛乱骑士又刚好补充了王都战乱中战损的王室士兵，让米璐从数字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有这两点在，也无怪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没能发现王都的变化了。
　　“米里昂的叛乱骑士？”关掉地图，对“米里昂”这个名字有些介怀米璐的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为什么他们也会加入？那里不是对国王最忠诚的地方吗？”
　　“是啊，骑士之国米里昂……他们是曾经忠臣于王室。不过现在，米里昂的叛徒已经到了王都，这点不会有错，亦无从辩驳。”
　　“那……你知道那些叛乱骑士的头领是谁吗？”
　　“不知道，那伙叛党都听长公主差遣。现在，国王陛下危在旦夕，如果卡斯缇亚大人您有军队，请立刻跟我们前去协助。”
　　已经问到答案的米璐摇了摇头：“很抱歉，我是和我的幕僚长单独过来觐见陛下的，并没有带任何护卫。”
　　“什么？”
　　惊愕和失望从骑兵队长的脸上依次掠过，而后，他对米璐再没有了刚才的恭敬。
　　“……我知道了，卡斯缇亚大人。既然如此，那就请您让开路，让我们去寻找支援。”
　　“没问题。”
　　这些骑兵的态度不太好，可米璐现在毕竟以光辉王国的封臣自居，没理由故意给他们添乱。
　　点了点头，她让开了道路，几十个骑兵也从她让出的空隙里迅速前往了南方。
　　等他们离开后，刚才刁难她们的银规领士兵这才凑过来，用敬畏地眼神看着米璐，问道：
　　“呃……您、您真的是拉汶亚的伯爵大人？”
　　“要我给什么给你们证明吗？”
　　“不，不用，如果您要过桥，请随意。”
　　相信禁卫军判断的士兵们用生平最快地速度摇着头，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
　　如果米璐是个边地的小男爵，他们也许还能仗着天高皇帝远，硬气地继续要求她遵守“规定”。
　　但米璐这个层级，已经算是一方大员。他们就算再惦记那十枚金币，也不敢招惹这种人。
　　“多谢。”
　　毫无感情地说了声谢谢，米璐用二十码的速度开车过了桥，然后在桥的另一端停了下来。
　　这倒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在她转弯前，塞西尔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米璐，你听到他们刚才说的了。现在王都已经那样，就算我们成功穿过包围网进入了王城，国王估计也没有能力给我们发粮食。既然如此，我们也没必要过去了。”
　　感受着塞西尔手心的温度，米璐笑了笑。
　　“塞西尔，你怕了？”
　　“我？我怎么可能怕。我只是不想你浪费时间了。”
　　“这不是浪费时间。你想想，如果现在王都一派歌舞升平，我们混在好几个受灾的领地里过去要粮，国王指不定不会给我们多少物资。但我们要是救驾有功，要点粮食自然就是小事了，对吧？”
　　“啧。”塞西尔咂了咂嘴，“亲爱的，你还真敢想。不过，你的目的真的是这个吗？”
　　“怎么了？”
　　“你刚才听到‘米里昂’时的表情可不是现在这样的。老实说，你是不是担心艾文了？”
　　“是有点。”米璐没有，也没必要回避这个，“艾文是我的朋友，我担心他的安全是应该的。当然，那不是我的主要目的，只能说是顺便。”
　　“哦？”
　　塞西尔拖着长长的尾音，玩味地看了米璐一眼。
　　正当米璐觉得她马上要说什么时，她忽然松开了手，耸了耸肩。
　　“那好，那我们就过去吧。”
　　“塞西尔，你居然不继续问下去了？这不是你的风格。”
　　“爱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要互相包容，对吧。”
　　“别说得好像我要给你戴绿帽子似地。你不问艾文，难道就不问问我们两个人能不能帮国王解围？”
　　“这个不用问，亲爱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敢这么做，就代表你有把握。”
　　“……那你还真是挺理解我的。”
　　和塞西尔处了这么久，米璐勉强算是能和她在说话时“有来有回”。
　　但有时候，她依然无法揣摩这只灵猫的心思。
　　重新发动车辆后，希望能及时掌握情况的米璐一边开车，一边将系统地图设置为了以她为圆心，并将其缩放到最大比例尺、悬浮在了自己的方向盘旁边，以便能提前看清楚威胁。
　　果不其然，在驶出银规领边界后，米璐刚开了十几公里，就发现了附近的一大群蓝色标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暴君
　　通过望远镜远远望了那些标记一眼，米璐发现那些蓝点的本体是群装备杂乱，普遍留着长发的奇怪武装人员。
　　这些人要么营养不良，要么遍体鳞伤，看上去不但不像正常士兵，甚至不像正常人。
　　结合准备去银规领求援的禁军骑兵的叙述，这些人应该就是他们口中发动暴乱的奴隶部队。
　　在冷兵器战斗中，拥有更好装备的军队对付流民，说句以一当十并不夸张，更别说王室的部队肯定还有大量的法师支援。
　　米璐很想知道这些奴隶是怎么结成组织，又怎么能和皇家禁军对抗的。可因为他们是代表敌对的蓝色，担心被无差别攻击的米璐还是明智地绕开了他们，换了条路继续前进。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才继续往前开了没十公里，便又遇到了另一波人。
　　由于这波人没在地图上被显示出来，当米璐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处于了几十个骑手的包围之中。
　　看着这些骑手挂在马鞍上的弓箭，她毫不犹豫地锁死窗户，打开了遥控武器站控制台，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过，这些骑手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动武，而只是用夹逼方式拦住了她的前进路线。
　　眼看再继续前进就必然碾过一个骑手，赌了一把系统地图没出bug的米璐提醒塞西尔抓紧车门扶手，然后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刺耳的刹车声中，以六十码时速行驶的装甲车斜着停在了原地，几十个骑手也一拥而上，包围了她们。
　　为了防止有人往车里射箭或者丢东西，准备同他们沟通一下的米璐只给车窗开了一条细缝，好让自己的声音能够传出去。
　　“你们想干什么？”
　　看了一圈包围住车辆的骑手，少女将脚踩在油门上，警惕地询问起了他们的意图。
　　而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从他们之中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全装甲胄，面容刚毅的米里昂骑士。
　　在一票骑手中，不管是他的装备，还是那匹没有杂色、白得和“小蜜桃”一样的艾斯顿纯血马，都让他显得鹤立鸡群。
　　不知是他从载具看出了米璐和塞西尔的身份并不普通，还是他单纯在遵守米里昂的骑士戒律。当他策马来到车边时，他先是在马上向两人微微行了一礼，然后才按照米里昂的礼仪，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两位女士，我是米里昂的骑士领主兰菲·安·蒂特伦克，我身边的则是我的扈从和见习骑士们。我们无意伤害你们，也无意阻拦你们的路线，我们只是想告诫你们，前方并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见对方态度友善，米璐的手从武器站射击钮上放了下来，但鞋底仍然虚踩在油门上：
　　“这话怎么说？”
　　“你们是要去王都吗？”
　　“没错。”
　　“那就对了——现在，王都那边已是一片战场，我们正在和暴君的军队战斗。如果你们继续前进，战争难免会伤及无辜。为了你们的安全，请就此打道回府。”
　　“暴君？”
　　闻言的米璐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眼塞西尔。碰巧，塞西尔也在同时做了同样的动作。
　　很显然，即使消息灵通如灵猫，也对这些骑士的这种态度有些讶异。
　　米璐曾经听艾文说过米里昂的骑士十二箴言，这十二条戒律里，除了让他们遵守各种诸如“保护弱者”，“剔除不公”之类的美德之外，也要求着他们维持对军队的忠诚。
　　在过去的半年多中，米璐并没有听到消息说这个国家的国王有多残暴，现在以忠君为戒律的米里昂骑士突然举兵反叛，还称国王为暴君，多少有些奇怪。
　　而且，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只不过是王室直辖领的边境地区，离真正的王都所在还有还有不下六百公里。米里昂的骑士能在离王都这么远的地方派遣兵力巡哨，代表着他们开战的显然不是什么小规模行动。
　　如果整个米里昂领的骑士军队倾巢而出，那除了王都之外，很可能整个王室直辖领都陷入了战乱之中。
　　对上赶着要粮的米璐而言，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你们是专门在这里巡逻，劝离要去的人的吗？”消化了一下骑士话里透露的信息，米璐继续向他打听起了情况。
　　骑士点点头：“是，女士，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明白了。谢谢你的告诫，骑士先生。您听我的口音应该能听出来，我们是从南方的拉汶亚前来、想去王都长长见识的。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我们真的很遗憾。不知道……”
　　米璐佯装着一副难以取舍的样子，向骑士抛了个询问的眼神。
　　“不知道，您能告诉我们王都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
　　米璐的询问让还有巡逻任务的骑士沉吟了片刻，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两位女士，我不能向你们说明太多。只是简单来说，我们目前正在艾斯莉亚·塔林·格罗瑞尔殿下的领导下，对抗倒行逆施的暴君。”
　　“哦？”
　　米璐没听过艾斯莉亚这个名字，但对她的姓却有印象。
　　或许是发音上的某种趋同性，格罗瑞尔在她的常识里代表“荣耀”，在王国语里，则代表着“光辉”，也即使光辉王国这一名字的由来。
　　这个姓氏是王室的专属姓氏，除了以此开玩笑的流浪汉和冒险者，整个王国只此一家。
　　如果米璐没猜错，这个艾斯莉亚应该就是之前那群禁卫军说的反叛的长公主，现任国王的姐姐。
　　莫非，王室的情况和拉汶亚一样，也是姐弟之间想要夺取权力，所以才内阋于墙？
　　“骑士先生，恕我再耽误您一些时间。我们之前长期居住在拉汶亚和翠石领，但从未在那里听到过关于国王陛下的负面消息，您所说的倒行逆施，究竟指的是……？”
　　“是国王本人背叛了王国。”
　　骑士紧紧攥着马鞭，义愤填膺地给国王的行为下了个结论。
　　“王国的一切本来十分完美。可不知道国王是得了失心疯，还是受了什么邪术师的影响。几个月前，他忽然宣布要废除所有领主对领地的统治权，甚至要取消所有人的贵族身份。我只能说——女士，我只能说，我们的国王现在已经完全疯了。如果我们不在艾斯莉亚殿下的麾下战斗，将一切推回正轨，那整个王国恐怕都要亡于那个暴君之手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骑士的忠告
　　封建君主想要更多的权力，本身是一个十分自然的想法。
　　如果时机合适，这会成就一个伟大的帝国。但如果时机不合适，就会像现在这样——原本的忠犬自己咬上门来，砸着门问他“陛下何故谋反”。
　　而不管从什么角度看，光辉王国目前的情况都是后者。
　　以米璐之前的见闻，这个国家是正正经经的封建王国，地方领主的权力极大，且自成方圆。更重要的是，王室似乎根本就没有往地方派遣监督性质的官员。
　　如果说翠石堡还有一个洛洛米能和王都扯上联系，那拉汶亚就是真正的几乎与王室隔绝。
　　半年以来，王室没有对拉汶亚的继承人风波进行任何干预，也没有对拉汶亚的雪灾有任何表示。除了名义上的效忠外，拉汶亚和王室唯一的联系，恐怕就是那笔每年都要为王室准备的税金。
　　要知道，拉汶亚虽然地处王国边境，可还远谈不上是什么穷乡僻壤。有着屏海城和风槌城两处贸易集散地在，拉汶亚提供的税收在王国的四十一块领地中至少能排上前十。
　　王室在这种情况下都对拉汶亚毫不上心，对那些真正的“偏僻地方”的态度自然可想而知。
　　在这种情况下进行集权收藩的操作，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米璐甚至怀疑，当银规领的领主知道国王想干什么后，只会把那些前去求援的禁军骑兵赶出去。
　　想到这些，米璐“勤王”的心思瞬间熄了下来——她一旦在这场战争中站在国王那队，就等于是在和王国境内的所有大小领主、乃至于整个贵族阶层为敌。其难度和系统发的那个“控制光辉王国”的任务差不多。
　　就算米璐已经控制了拉汶亚，又有先驱系统协助，也不可能以一隅之力对抗整个国家。更别说拉汶亚现在还深陷泥沼，不能自拔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解惑，骑士先生。不过，我恐怕不能就此回去。”
　　骑士对她的决定十分不解，但因为他的任务只是“劝离”，他并没有露出强硬神态，而是耐心地再次向米璐确认了一遍：
　【肆六】　“女士，你们考虑清楚了？”
　　“嗯。”米璐点点头，答道“实不相瞒，我不是单纯的旅行者，而是拉汶亚的新领主米璐·卡斯缇亚。这次过来，原本是想求见国王陛下的。”
　　“米璐·卡斯缇亚？”听到这个名字的骑士愣了愣，完全没有对米璐的身份产生怀疑，“十二箴言为证……我听过你的事情，卡斯缇亚女士。听说，你在和你的弟弟战斗——看来现在胜负已分了。”
　　“是。”
　　“卡斯缇亚女士，恕我直言。您既然如此尊贵，就更不应该以身涉险。”
　　“我没有选择。骑士先生，您没感觉去年的冬天有些太长了吗？”
　　“的确如您所说，米里昂的南部从去年十月开始就受到了寒潮侵袭，而且持续时间长得有些奇怪。”
　　“不止米里昂，在拉汶亚也是如此，且情况还要更差。拉汶亚的冬天已经持续了数个月，不出意外，今年，甚至明年，整个领地的粮食都会绝收。作为拉汶亚的领主，我已经没有能力自给，所以只能求助于王室。”
　　“群星女神在上，这真是场灾难。但那些民众有您这样的领主是他们的幸运，您虽然不是骑士，却有着作为骑士典范的仁慈之心。”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骑士微张着嘴，表情夹杂着惊叹，悲悯，还有对米璐的欣赏。
　　“卡斯缇亚女士，如果您愿意，我想给您一个由衷的建议。”
　　“请说。”
　　“以目前的情况，国王显然不能再为您提供什么，但长公主却可以。为了拉汶亚的民众，我愿意离开岗位，护送您前往王都，去见长公主殿下。她是个善良的人，只要您开口，她一定会想办法的。”
　　善良——米璐根本不信这种扯淡。
　　任何事情一旦掺和上政治，就与善良这两个字绝缘。
　　如果这个长公主真的是什么圣母，也不可能如此果断地抓住机会，号召王室直辖领周边的骑士领主起兵对抗国王的法令，甚至把那些暴乱的奴隶都整合在了一起。
　　不过，她能看出来，这名骑士的话的确是真情实感，而且说的也很实在。
　　不管她相不相信长公主是个好人，她要达成目的，就只能去见整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
　　而现在，那个人便是长公主艾斯莉亚。
　　将车窗再往下摇了一点，米璐向骑士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谢谢您的忠告，骑士先生。不过，你们还是留在岗位就好，我自己能去那边。”
　　“明白了。”
　　骑士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对米璐不信任他的怀疑，而是单纯的对她目的的共情。
　　“卡斯缇亚女士能和您的同伴远道而来这里，就代表你们有着自保能力。既然如此，我们会依然留在这里，阻止暴君的信使外出求援。不过，有件事情还请您务必注意。”
　　“什么？”
　　“那些奴隶。”提到这个，骑士的声音忍不住低了半阶，也变得比刚才更加严肃了起来，“除了我们，一些解脱枷锁的奴隶也在直辖领活动。他们没受过教育，贪婪，无知，更谈不上纪律可言，即使是我们也无法完全约束他们。如果遇到了他们，请你们尽量避开。”
　　“我知道了，谢谢提醒，骑士先生。”
　　面对骑士的忠告，米璐用同样严肃的态度回应了他。
　　就在不久前，她才刚刚远远地见过骑士所说的奴隶。
　　在当时，系统给了他们蓝色标记，代表着他们对自己有敌意。
　　这种敌意不一定来自于阵营，而可能只是单纯来自于她和塞西尔是女性。
　　米璐之前已经避开过一次他们，下一次，不用骑士告诫，她也会这么做。
　　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骄傲的米里昂骑士为什么会和这些暴动的奴隶混在一起。
　　当她提出这个问题时，骑士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我也不好说，只能说，他们与我们暂时有着共同的目的。长公主虽然整合了那些奴隶对抗暴君，但他们仍然听从于他们之中一个领袖人员的命令，且他们的诉求也和我们不同。”
　　“他们的诉求是什么？”
　　“杀死国王，还王国所有奴隶自由。”
　　骑士的回答让米璐有些咂舌：“……那还真是够离谱的。”
　　为自由而战听上去无比浪漫，且带着天然正义性。然而，在光辉王国的现有体制下，这个诉求和国王的集权动作一样，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行为。
　　长公主艾斯莉亚的军队暂时和这些奴隶联合，但等形势稳定下来，他们肯定会掉过矛头，清剿掉这些不安定因素。
　　米璐没有拯救天下苍生的打算，所以即使知道这点，也不打算插手进这件事去。
　　她现在只希望那个长公主真的像骑士说的那么好说话，能给她足够的粮食，拯救拉汶亚的人民就好。
　　至于其它她不在乎的……等事情真的到眼前了，再想办法也不迟。
　　“骑士先生，请容我再次向您表示感谢。你的话对我很有用，我也还想和你多谈谈。不过，为了拉汶亚的领民，我还是得尽快继续赶路了。”
　　“……”
　　骑士没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调转马头，大喊着手下的扈从为米璐让开了道路。
　　在她们即将离开前，米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骑士先生。您认识夏尔骑士团的艾文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入夜
　　“当然，艾文·诺尔诺斯·米里昂是优秀的骑士，且已经晋升成了夏尔骑士团的团长。我能这么快确定您就是那位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还是因为他经常提起您。”
　　骑士回答的速度比米璐想象中要快，提到艾文时，他也隐隐有一副与有荣焉的感觉。
　　从骑士的神态里，米璐不难想象艾文返回米里昂之后的顺风顺水，以及他“经常提起您”的内容。
　　“艾文经常提起我的样子？”
　　“是的——还有您的坚毅与善良。”
　　“……“
　　米璐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这句话。
　　她不知道艾文是怎么跟别人说的，但听到这种描述，她自己都有些脸红。
　　为了缓解只存在她自己一人心里的尴尬，她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艾文的情况。
　　“那骑士先生，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当然。夏尔骑士团位于战斗的最前线，负责护卫长公主的安全。只要去王都找到长公主，您就应该能见到他。”
　　“明白了，多谢。”
　　“不用谢，卡斯缇亚女士，愿群星女神庇佑，愿您一路顺风。”
　　米璐表现得彬彬有礼，骑士的回应同样友善。
　　同骑士与他的扈从告别之后，心里有了底的米璐继续起了自己的行程。
　　如那名骑士所言，在米璐继续前进的途中，成群结队的奴隶并不鲜见。
　　这些暴乱的奴隶们在系统地图上的标记大多是蓝色，偶尔遇到了没在地图上标出来的人群，担心出事的米璐也没敢靠近。
　　到了晚上，她们已经深入王室直辖领内三百公里，只要明天再开一天，应该就能到达王都。
　　“呼……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吧。”
　　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停下车，米璐和塞西尔下到车边，生了堆火，在用铁纤支起的炉子上热起了罐头。
　　这处荒野的气候温和而湿润，和拉汶亚仿佛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晚餐吃到一半，感觉有些热的塞西尔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米璐也没再披着从拉汶亚一路穿过来的外套。
　　接下来的事情和进食完全无关，却又好像一出理所当然的默剧：
　　摇曳的火光映照下，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然后拉近着距离。
　　她们的嘴上什么也没说，双唇却自然而然地亲吻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突然落下的雨点让这一切戛然而止，米璐大概能迎来自己的第一次野外战斗了。
　　“下雨了？塞西尔，走，我们快上车。”
　　感觉到打到头发上的雨点，少女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匆忙从地上起了身，并在捣灭火堆后上了车。
　　为了避免余烬暴露目标，她们又继续往前开了两公里，这才在一个隐蔽处停了下来。
　　确认车窗车门全部从内锁好后，将车内空调打成通风模式的米璐转过头，看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灵猫。
　　几分钟过去，她的脸上仍然带红晕——米璐瞥了眼后视镜，发现镜子里的自己也差不多。
　　“塞西尔，我们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塞西尔的嘴角微微翘着，镜片后的双眸带着平日里的那副笑意：“没问题，亲爱的，这种事情你说了算。”
　　“好……对了，我先前和那些骑士说话时，你怎么不吱声？”
　　“我有什么好说的？”被问到这个的灵猫耸耸肩，表现得满不在乎，“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们是贵族，我是流氓，特别是那些恪守十二箴言的骑士老爷——他们怎么可能看得起我？”
　　“要是别人说这种话，我信。但你可不是那种会自卑的人。”
　　“好吧。”被看穿的塞西尔推了推眼镜，一点也没有尴尬，“实话实说，我只是在避嫌，毕竟我之前还让你把我介绍给艾文来着。可惜，那位白马骑士脑子里只有你，而且他现在还是身负盛名的骑士团长了。等我们过去之后，他指不定得弄出什么大场面向你表白呢。”
　　“塞西尔……”
　　“嗯哼？”
　　“你不会吃醋了吧？”
　　“哈——怎么可能？”
　　“但我记得你之前说，如果我和洛洛米……”
　　“停。”塞西尔赶在米璐说完前打断了她，声音少见地有些结巴，“那……那毕竟不一样！审时度势是冒险者的守则之一，如果不会这个，我和你都走不到今天，对吧？”
　　“别撒谎了，塞西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直说了，我的确关心艾文，但和我之前说的一样，我只是把他当做朋友。既然我俩之间的关系既然已经确定，我就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
　　米璐的承诺一本正经，不管是她还是塞西尔，都不会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听到米璐的表白后，塞西尔看了她几秒，忽然问道：
　　“米璐，你知道吗？”
　　“嗯？”
　　有些奇怪塞西尔要说什么的米璐略微倾了倾耳朵，但只看到塞西尔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听到声音。
　　当她下意识地继续靠近时，塞西尔忽然主动搂住了她，咬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我也和你一样，不会背叛你。”
　　“我知道……”
　　被吹得有些耳朵痒痒的米璐笑了笑，被塞西尔挑逗得有些意动。但想到现在还没到达目的地，她还是在和塞西尔贴了贴脸颊后退了回去。
　　她明天还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晚上弄得太累，多少会影响精神状态。
　　听她说出这个理由，塞西尔虽然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也没再对她继续做什么。
　　入夜时分，随着车灯熄灭，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和静谧。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打在窗上却悄无声息。封闭的车厢中，只有轻微的送风声做着背景音。
　　两人都闭上眼一会儿后，米璐忽然睁开了眼睛。
　　“塞西尔。”
　　“嗯？”灵猫同样没睡着——因为经常处于危险之中，她向来没那么容易入睡，也很容易醒来，“怎么了，亲爱的？”
　　“你对现在的情况怎么想？”
　　“你是说我们俩，还是说……”
　　“王国的情况。”知道塞西尔是在明知故问的米璐补充道，“来这里之前，我的打算是向南探索，解决寒潮出现的原因。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想让拉汶亚掺和进这里的事情。”
　　“是啊，这对我们是最优解，可谁知道这里会出这种事情？姐姐，弟弟……呵，和你一样。”
　　塞西尔在黑暗中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对她的这个观点，米璐不太认同。
　　“我们也就只有这点一样；如果贝尔特的诉求像国王一样是什么政治抱负，那我还能高看她一眼。但她就是个没担当的孩子，除了她自己，没人会觉得她执政是件好事。”
　　“这点我同意。不是我说，米璐。如果让我上台，我都能比她干得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是我老婆
　　塞西尔的话像是某种试探，试探着米璐是否觉得她的话有所“僭越”。
　　但实际上，米璐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只要是知道贝尔特干了什么的人，对那家伙的评价都会是“还不如我上”——塞西尔如此，米璐更是直接把言语化为了行动。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后，米璐在恍恍惚惚间睡了过去，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哪句话时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睡了一觉的两人醒了过来，开始继续向北赶路。
　　作为王室的基本盘，王室直辖领的范围不但面积很大，且繁华程度也远超国内的大部分地区。
　　越靠近王都，米璐也就越能感觉到这片地区的城镇密度要比普通的边境领地要高。
　　一整个上午的赶路中，米璐遇到了不下七八个城镇，且这些城镇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蓝色标记存在；当米璐来到距离王都大约三十公里处时，她甚至遇到了一场小规模战斗。
　　就在她车头的正前方，一批忠于国王的军队正和一群同样穿着制式装备，但打着不同旗帜的军队战斗着。
　　因为距离太远，米璐调不出参战者的面板，不过她猜测，那些另打旗帜的军队应该就是长公主艾斯莉亚手下的部队——毕竟，她就算再怎么能说会道，也不可能光倚靠米里昂骑士和一些奴隶兵控制整个王室直辖领。
　　在米里昂骑士这种高端战力和奴隶兵这类充数、且不可靠的辅助军之间，应当还有大量原本的正规军队投靠了她，作为她控制直辖领的中坚力量。
　　这场战斗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长公主的军队有人数优势，可那些忠于现任国王的骑兵则和那批求援的禁军一样，携带着大量的魔法卷轴。
　　一阵五光十色的魔法爆炸后，占据人数优势的艾斯莉亚军很快溃散，得胜后的皇家禁军也没有追击，而是直接朝着米璐所在的方向开始移动，看样子，这又是一批国王派出去求援的信使部队。
　　打算下注在长公主一方的米璐不太方便和这些禁军接触，所以在与他们碰面前绕开了他们。
　　当这伙禁军到达米璐刚才的位置时，她早已远离了原地，并在不远处再一次碰到了艾斯莉亚手下的军队。
　　因为立场相同，这次，米璐直接拦住了这支十几人的巡逻队，向带队的低级军官报出了她之前遇到的那个骑士的名字。
　　“原来如此……”
　　听完米璐描述的小队长恍然大悟般地点着头，没打算阻碍米璐的行动。
　　显然，对这些大头兵来说，这个验证身份的方法要比她指着自己说“我是拉汶亚女伯爵”要更有效。
　　但当她给领队的队长塞了几个金币，并告诉他自己想去见长公主时，这名小队长却为难地摇了摇头。以不放心米璐身份为由，拒绝了米璐的要求。
　　看出小队长有所动摇，被拒绝的米璐立马换了个说法：
　　“那就带我去见艾文·诺尔诺斯·米里昂。他是夏尔骑士团的团长，负责长公主的护卫工作，你们应该认识他。”
　　“艾文大人？”并不属于米里昂军队序列的小队长愣了一下，看上去对艾文有所耳闻，“小姐，你和他认识吗？”
　　米璐笑了笑：“没错，我是他的朋友，这次是特地来见他的。艾文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们总不会担心我们俩对他不利吧？”
　　“呃……”
　　小队长心里的想法和米璐说的一样，可用视线在米璐和塞西尔间转了转后，他仍然有些犹豫。
　　见状，知道他在想着什么的米璐又往手上的五枚金币里加了十枚。
　　——在整个光辉王国，这都算是对陌生人最有说服力的动作。
　　“当然，小姐，我相信你们是不会有恶意的。”
　　看着递到面前的十五克伦，小队长脸上的犹豫很快便被喜悦所取代。
　　接过米璐送来的金币后，他给自己带着的士兵一人一发一枚金币，自己留下了其中三枚。
　　之后，他嘱咐了剩下的人继续巡逻，准备独自带着米璐和塞西尔前往王都方向。
　　见就他一个人领路，米璐也没让他跟着自己跑，直接让他上了车，并在小队长惊奇的眼神中发动了车辆。
　　有了他在，她们接下来的路程算是畅通无阻。半小时不到，三人就到达了王都东南侧的城门。
　　在这里，米璐从的周边环境中大致知道了王都的情况：这座光辉王国的都城规模比拉汶亚更大，且局势也和米璐攻城时差不多。
　　眼下，艾斯莉亚的军队控制着整个王都的三分之二，而忠于国王的军队和皇家禁军则掌握着剩下的三分之一。
　　虽然国王的军队在地盘上要少上一大块，但禁军控制的区域易守难攻，且拥有通往城外的道路，劣势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明显。
　　而且，根据一些艾斯莉亚手下士兵的谈话，米璐也探听到，选择“勤王”的并不止有王室的一部分军队，还有不少自发组织起来的平民。
　　考虑到国王的诉求，这倒不是不能理解：
　　国王进行权力集中对普通民众的影响远没有对地方领主的影响大，只要国王稍作动员，或者加以承诺，他招募到为自己而战的士兵并不困难。
　　更何况，大部分平民甚至支持国王的这种举动。
　　这其中有一部分人是觉得这对他们有好处，更多的人则是单纯地憎恶那些靠着血缘高高在上的贵族。
　　站在艾斯莉亚为代表的保守派这边，米璐甚至都有了种和人民为敌的感觉。
　　不过……这里的民众是人，拉汶亚的民众也是人。
　　作为优先要对自己领民负责的领主，米璐尽管觉得有些感慨，也没意愿改变自己的立场。
　　“两位小姐要见艾文团长？”
　　黄昏时分，当小队长将米璐和塞西尔引荐入城后，负责接洽军队访客的一名年轻骑士发出了和之前的小队长一样的疑问。
　　“嗯。”
　　米璐点了点头，正准备说出自己的详细身份，好让对方通报。然而，她面前的年轻骑士似乎听过艾文对她的描述。
　　还没等米璐开口，仔细看了她两眼的骑士脸上就浮现出了欣喜的表情，然后很快向她行了个礼。
　　“您就是米璐·卡斯缇亚小姐吧？请跟我来。”
　　“好——”
　　“等等。”
　　米璐正想跟上去，塞西尔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瞪了骑士一眼。
　　“喂，小兄弟。”
　　“怎么了？小姐？”
　　“你也认识她？”
　　“是的，我是从艾文团长那里知道的。您是她的……”
　　“她是我的妻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威胁感
　　“啊？”
　　塞西尔的话让骑士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别说他，就连米璐也对塞西尔突然说这个猝不及防。
　　但很快，猜到她为什么这么说的少女就牵住恋人的手，点了点头：
　　“没错，骑士先生，我们之间是爱人关系。”
　　“这……真是新奇。”
　　骑士挠挠头，对她们的关系有些惊讶与不解，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
　　在安排人看好了米璐的车后，骑士带着两人，进入了王都。
　　一路上，他向米璐介绍了骑士团的情况：夏尔骑士团的正式骑士共有两百多人。由于人数众多，除了一部分人负责着长公主的护卫工作外，其它骑士都驻扎在他们的临时总部皇家铸币局内。
　　米璐对铸币局早有耳闻——王国发行的每一枚克伦金币上都印有皇家铸币局的字母缩写，在大部分人眼里，这座宏伟的建筑便是“金钱”的代名词。
　　不过，由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这里的工作已经陷入了停滞状态，而其中的大量贵金属库存则成为了一块烫手山芋。
　　以长公主艾斯莉亚为首的保守派的要求是维持之前的秩序，所以不会对铸币局动什么手脚，反而会尽力保护它们。
　　艾斯莉亚之所以让以恪守十二箴言出名的夏尔骑士团驻扎在此，也是出于此地的安全考虑。
　　“好了，就是这儿了。卡斯缇亚小姐，请稍等，我这就去通知团长。”
　　带着两人来到铸币局前庭后，和她们介绍了一路的骑士示意米璐和塞西尔在原地稍等一会儿，然后自己进去进行了通报。
　　没过一会儿，那名骑士就和另一个穿着银色半身甲胄的骑士就从铸币局里走了出来。
　　或许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在见到银胄骑士的一瞬间，米璐就一眼认出了他就是艾文。与此同时，脸上还带着怀疑神色的艾文也一眼认出了米璐，并在一怔之后，迅速走了过来。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即使如此，他的声音里还是满溢着激动和思念：
　　“米璐，你怎么来王都找我了？”
　　牵着米璐手的塞西尔白了他一眼：“别误会，她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是……”
　　感觉到塞西尔手掌力度的少女点了点头。
　　“我这次来王都本来是为了觐见国王陛下。在过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米里昂的骑士，并从他那里知道了王都发生的事情……我本来不知道你会在这儿，可听到你在这里，我当然不能不过来看看你。毕竟……”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没等米璐把还没说出口的“毕竟我们是朋友”说完，艾文坦然笑了起来。
　　“但米璐，从拉汶亚来这里路途遥远，而且情况复杂。你能来这里，难道是你已经完成你的目标了？”
　　“嗯。拉汶亚现在由我统治。”
　　在几个月前和艾文告别时，米璐曾经在心里想过，如果她和艾文再见面的时候已是拉汶亚女伯爵，会不会感觉很有成就感。
　　但现在，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里却只有波澜不惊的淡然，就仿佛她拿回权力是应当的，也顺其自然的一样。
　　这种从未有过的自信感让米璐自己都有些惊愕，但她很快就告诉了自己，这只是尘埃落地之后的必然心态，而非先驱系统的存在塑造了她的飘飘然。
　　“我就知道。”
　　不知道米璐正在自省的艾文用温柔地目光看着她，嘴角带着笑意。
　　他的这副表情让旁边的年轻骑士十分惊讶：他经常从自己的骑士团长脸上见到笑容，却从未见过他对人投以如此柔情的目光。
　　“在我离开时我就笃定，以米璐你的才干，从你弟弟手上夺回领地根本不成问题。”
　　“……”米璐心里想的是“所以你就在别人面前到处尬夸我？”，嘴上却还是把住了门，“艾文，你不也不赖吗？这才多久，你就当上骑士团长了。”
　　米璐的这句夸赞算不上有多刻意：骑士团长和骑兵队长，甚至骑兵军团长这种军职听上去有些相似，可两者间的性质却有着天壤之别。
　　米里昂的每一个受封骑士都是最小的领主，而骑士团长虽然没有额外的贵族头衔，却控制着整个骑士团所有骑士的领地，相当于他们的独立封君。
　　如果按面积算，几乎每一个米里昂骑士团的团长，地位都相当于银钩堡、或者屏海城这种大城市的当地统治者，且不会在领地内受到更上一级的约束。
　　米璐知道艾文出身不凡，能力也很强，但他回去一趟就坐火箭，还是让她由衷地感到钦佩。
　　毕竟，她自己是有外力帮忙，但艾文却一定是凭自己解决了什么问题，才走到这一步的。
　　至于那个问题是什么……
　　米璐很好奇，不过这里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
　　“对了，艾文，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三个单独聊聊吗？”
　　“三个？”
　　艾文看到了塞西尔就在米璐身边，可他只是把她和米璐的动作当成了闺蜜间的亲密，也不觉得塞西尔和米璐的关系会和米璐与自己曾经私定终身过的关系一样——虽然就现实来说，“关系不一样”这个情况倒是真的。
　　“呃……既然塞西尔小姐也来了，要不，我先为塞西尔小姐单独安排地方休息，然后我们再说？”
　　“不用。”塞西尔皱着眉，拒绝了艾文的提议。
　　米璐之前从没见塞西尔这幅样子，这让她不禁猜测，塞西尔是不是从艾文这里感觉到了某种威胁。
　　嗯……
　　站在客观角度，艾文对女性的确很有吸引力，而且又曾和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关系亲密。现在两人重新见面，塞西尔做出这种反应也不奇怪。
　　塞西尔不愿意，米璐当然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
　　给了艾文一个抱歉的眼神后，米璐挽住塞西尔的手，同样说了句不用。
　　“好吧……”
　　见状的艾文有些遗憾，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让报信的年轻骑士重回岗位，他带着米璐和塞西尔离开前庭，进入了铸币局西侧的一排居住用建筑中。
　　这里之前曾是铸币局管理官员的住所，现在则被骑士团征用，当做骑士们的临时寓所。
　　“那个——”
　　刚一在房间里坐下，米璐和艾文就异口同声地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从那之后，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修罗场
　　说出同样一句话的两人都愣了愣，接着，由艾文首先开了口：
　　“米璐，你还记得我当时离开的理由吗？”
　　“记得。”略有些尴尬的少女点了点头——对这种事情，她几乎不需要回忆，“你当时告诉我，你感知到身上用来联络的共鸣水晶出了问题，而你的扈从也不见了。”
　　“是的。我当时以为他们擅离职守了，但返回米里昂后，我才知道，他们实际上是受到了征召。”
　　米璐眨眨眼，疑惑道：“征召？”
　　“嗯，是当时的夏尔骑士团团长的征召。这种征召令十分特殊，它……”
　　“它可以直接跳过骑士，征召他们的扈从？”
　　听到米璐的猜度，艾文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就是这样，米璐。这种征召是每个骑士团最高层级的征召，唯一的问题是，按照常理，这种征召不应该漏过我。”
　　“是因为你当时的距离远于共鸣水晶的感应范围，还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你避讳？”
　　“后者。”
　　即使艾文十分相信米璐的能力，但对她能如此准确地猜到各种可能性，他还是有些惊讶。
　　而紧接着，在短暂的一瞬后，这种惊讶便变成了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就仿佛米璐的荣耀便是他的荣耀，他的荣耀也与米璐共享一样。
　　“当我返回我的封地后，骑士团的人告诉我，我的一个朋友——准确来说，是曾经的朋友——背叛了骑士十二箴言，并伙同一群心术不正的法师在米里昂边境组建了一支劫掠团队。这个叛乱骑士和他的扈从训练有素，又有法师支援。一个月内，他们连续杀害了三个前去讨伐他们的骑士，甚至威胁到了夏尔骑士团的总部。为此，骑士团才征召了所有在外的骑士和扈从，以应燃眉之急。”
　　“原来如此……”
　　听着艾文的解释，米璐若有所得地点了点头。
　　艾文现在说起那件事时的表情轻描淡写，然而，能让一整个米里昂骑士团不得不征召所有在外兵力回援，那伙“叛乱骑士”的实力绝对不小。
　　更别说，叛乱者还曾经是艾文的朋友。
　　在艾文脸上的平淡背后，米璐能感受到他隐藏着的另一种复杂情绪；难以言表，也难以释然。
　　“所以艾文，你在回到米里昂后，帮助骑士团解决了这个问题？”
　　“对。”
　　说出这个字时，艾文的声音下意识地低沉了下来。
　　“我带领我的【一三】扈从和骑士团联合战斗，在米里昂境内同他进行了一场苦战。在这场战斗中，我们的骑士团长身先士卒，以身殉道。而我则顺着团长打开的道路，亲手处决了那个背叛者。”
　　“怪不得，看来这就是你成为新骑士团长的理由了，”
　　塞西尔双手抱着胸，睥睨着眼前这个她曾经打过主意的骑士领主，话里多少带着点因敌意而生的阴阳怪气。
　　艾文看了她一眼，虽然感觉到了她那股在他看来十分莫名的抗拒感，但还是和煦地笑了一下。
　　“是的，塞西尔小姐。我深知这并非我一人的功劳，也并非我一人的荣耀。但我既然身受此职，就当鞠躬尽瘁，以身蹈十二箴言为己任。”
　　“冠冕堂皇。”塞西尔嘁了一声，用余光瞥了旁边的少女一眼，“……你们还真是像。”
　　没听清灵猫嘀咕的米璐眨了眨眼：“塞西尔，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米璐，你呢？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好吗？”
　　被问到的少女将视线转向了骑士：“我？我挺好的。你离开后，我在拉汶亚以北集结了自己的部队，并步步为营，拿下了拉汶亚城。我的弟弟想逃，但被我事先安排的伏击部队抓到了。”
　　“那就好……你应该知道，我只在乎你的安危。在此基础上，你能这么顺利地夺回拉汶亚，更证明了你就是我相信的那个最优秀的米璐。”
　　“……”
　　米璐本来以为艾文多少会关心关心她的家事，问上一句她把贝尔特怎么样了，但艾文却对此毫无兴趣。
　　看上去，就和系统标识出的弱点一样，他的眼里真的只有米璐一个人。
　　在之前，这只是让米璐感到有些困扰。可现在，她是真的有些物理性质上的头疼了。
　　她和塞西尔已经确定了关系，塞西尔又因为这种关系对艾文十分提防，如果不解决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她在王都的事情肯定办不顺利。
　　与其一直遮遮掩掩，不如干脆趁着就他们三个人在，直接把事情说清楚拉倒。
　　“那个……”
　　打定主意后，她牵起了塞西尔的手，然后抬头看向了艾文。
　　“塞西尔，艾文，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什么？”
　　“是关于我们感情的问题。”见两人都看向了她，少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啊？”
　　米璐的话塞西尔疑惑地啊了一声，艾文则在微微一怔后，表现得十分高兴。
　　看到他这副样子，米璐自己都有些不忍心继续。
　　但本着当断则断的原则，她还是在艾文期待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艾文，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了。”
　　“为什么？”
　　由于米璐的回答在艾文的心里过于荒诞，甚至到了让他觉得在开玩笑的程度，他在第一时间都没有受到打击，而是单纯地对米璐的这句话感到疑惑。
　　“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
　　听到这句话的塞西尔没说话，但胸脯十分明显地挺了挺。
　　与之相应的，艾文的表情则严肃了起来。
　　“结婚？怎么回事？你和谁结婚？是谁逼你的吗？”
　　“不，我是完全自愿的。至于对象，则是她。”米璐半举起塞西尔的手，说明了自己的结婚对象，“塞西尔·珀拉尔格，我已经和她定下终身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米璐你之前从没说过……”
　　“是，我知道，艾文。但也许是因为失忆改变了我的一些东西，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看着骑士的表情，米璐的心里涌上了一股强烈的、根本不出于她主观意志的内疚，似乎残留在身体里的那位卡斯缇亚大小姐的灵魂碎片仍然在拒绝着这么做。
　　但米璐不是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米璐就很清楚，自己不再是曾经那个恶行累累，性格乖戾，却又对艾文一片深情的米璐·卡斯缇亚，而是只想着活下去，并有一段属于自己生活的先驱系统的代行者。
　　“抱歉，艾文，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可在感情上，我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你，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多余的感情
　　“……”
　　米璐的这句话结束后，房间内只有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现在的艾文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的少女轻轻咬着嘴唇，一边抵御着心里那股内疚和酸楚夹杂、强烈到几乎要让她哭出来的身体本能，一边等待着艾文的下一句话。
　　而艾文——他表情僵硬地沉默着，右手紧紧攥着胸口吊坠的银色细链。
　　米璐见过链子上吊着的东西：那也是枚魔法护符，而且和她身上的是一对。
　　和她们上次见面时不同的是，艾文身上那枚护符的水晶里此时像是琥珀一样嵌入了什么东西。
　　当她凝神观看时，她才注意到，那是她在艾文离开时送给他的发丝。
　　在当时，米璐本以为那会是对一段感情的诀别，不过显然，不管是艾文还是她的身体都并不这么想。
　　“…………”
　　房间内的沉默恼人地继续着。在这种沉默中，米璐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就仿佛她的意志和身体不再是一体，而是发生着强烈抵触的对立两面。
　　一方面，她的理智清楚地知道跟艾文说清楚这件事情是应该的，也不应有什么负罪感。另一方面，她身体上的心悸，不安和强烈的懊悔情绪又不受控制地干扰着她。
　　在今天之前，不管是见到贝尔特，还是遇到其它事情，她都没有感觉到“米璐·卡斯缇亚”的残留意识出现，以至于她已经完全觉得她身体的原主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只有到了艾文身上，她才能感觉到一种一直存在，且无法被她控制的本能冲动。
　　……不要说这么绝情的话。
　　……不要和他分开。
　　米璐的耳畔没听到实际的声音，脑中却翻腾着涌上了这些念头，数秒间，这种念头又涌上了她的眼角，变成了莹莹的泪光。
　　“咳咳……！”
　　不想被塞西尔发现这点的米璐借故打了个喷嚏，用袖子拭掉了这些来自身体本能的眼泪，但没有主动开口。
　　因为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以及这种沉默所积累着的复杂情感，她不想——甚至是不敢——再说什么。
　　而在见到了她的这个动作后，一直不发一语的骑士这才像是突然从石化术里苏醒过来一样，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别担心我，米璐，我没事。飞鸟总会乘风飞向远方，这是你以前跟我说过的。”
　　不知为何，艾文的这句话就像一句咒语，让少女翻腾的心口平和了不少。
　　她捂着胸口，有些惊讶于刚才那种情感的褪去速度。但表面上，她还是没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来。
　　“……艾文，你真的没问题吗？”
　　“我说了，米璐，我没事。因为我相信你，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做。”
　　艾文笑着摇摇头，说道。
　　他的表情和话语都透着理解，可米璐却察觉得到，他并非是真正接受了要和米璐断绝恋爱关系的事实，而是刻意将她的话归类为了一种“难言之隐”。
　　对无法接受这件事情的艾文来说，这实际上是一种自我欺骗行为。
　　为了杜绝之后再出什么问题，米璐最好的做法，就是打消他的这种幻想，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
　　但她刚一生出这个念头，刚才那股强烈的内疚和懊悔感又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尽管有些生气于她身体主人的“阴魂不散”，米璐在想了想后，还是没有硬着头皮，，在这里把事情完全说死。
　　毕竟，对现在的米璐而言，艾文从来没害过她，还帮了她不少忙。而在此之前，他也的确和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有感情。
　　既然艾文已经表态不会因此对米璐做出什么强迫的事情，米璐也不想再继续在这里盯着这件事情，真正把他的心伤透。
　　“谢谢你能理解我，艾文。”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永远理解你。”
　　听到米璐的话，艾文用他与米璐在铁矿见面时那种坚定而温柔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松开攥着吊坠的手，在塞西尔发出下一声冷哼之前，将话题转到了他们情感之外的地方。
　　“米璐，你和塞西尔小姐这次来王都，应该是为了觐见国王，让他给你正式册封的吧？”
　　“对。”米璐点了点头——在心里的那股纠结感情褪去后，她的思维也利索了不少，“但我们来的好像不太凑巧。”
　　“是不太凑巧。你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解到了情况，如果国王不做出什么立场转变，而是继续选择一意孤行，短时间内，王室直辖领的秩序都不会恢复。”
　　“立场转变，是指国王放弃他想要将各领归于王室的意图吗？”
　　“没错。”
　　“都这种情况了还不想罢休，国王的立场看起来还真是坚定。”
　　米璐感叹了一句他的“抵抗意志”，但内心并不觉得这个国王能够成功。
　　——即使成功了，她也不在乎。
　　“艾文，你对现在的情况怎么想？”
　　“我在成为骑士时宣誓过向王室效忠，而在王室之前，我还宣誓过要忠于整个王国。眼下，国王的决定只会将整个光辉王国带入毁灭。哪怕只是他的一些阶段性的成功，都会让整个光辉王国分崩离析，并引来精灵与东部荒原诸蛮敌的觊觎。”
　　米璐没说话，颔首赞同了艾文的判断。
　　看了米璐一眼，艾文继续说道。
　　“所以现在，米璐，我能做的就是和其他保持理智的骑士一起，将战斗尽可能控制在直辖领境内，不让光辉王国就此因一人的意志而崩溃。”
　　冷眼旁观的塞西尔翘着腿，提出了关于这场争斗的一个核心问题：“那如果国王继续一意孤行，你们打算怎么办？杀了他，然后扶长公主当女王？”
　　“塞西尔小姐，我们不想那么做，只想让国王停止他的荒谬行为。但如果他执意如此，我们虽然不会杀他，可也不排除拥立艾斯莉亚殿下的可能。”
　　“果然如此。”
　　塞西尔轻蔑地笑着，好像看透了那些上位者打着正义名义，只为扩大权力的本质。
　　而在米璐看来，这个答案其实算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艾文，以我们的关系，我就不跟你说空话了：我对谁坐上王座都没有兴趣。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向国王求助——如果国王不行，艾斯莉亚长公主应该也可以帮我的忙。”

第一百三十章 长公主殿下
　　“这……”艾文稍稍犹豫了半秒，“米璐，虽然国王的行为让人难以认同，可在王权没有更迭的情况下，仍然只有国王才有权承认新继位领主的身份。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别扭，但我们既然为秩序而战，就必须遵守秩序的底线。”
　　“……”
　　米璐有些无语。
　　她知道艾文会错了自己的意，以为自己是想要找艾斯莉亚承认正统性。可事实上，她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我明白，艾文。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正统性问题，也不在乎我能不能得到王室承认。我只是想要为我的领民要到生存的机会。”
　　“怎么回事？拉汶亚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因为战争？”
　　“有这个原因，但更多还是因为拉汶亚的雪。艾文，你没感觉去年的冬天有些异常吗？”
　　艾文想了想：“要是这么说……米里昂去年的冬天比往常更冷，也要更长久。”
　　“而在拉汶亚更甚。”米璐接着他的话说道，“这场雪十分奇怪。按照莫兰领高塔法师的说法，它可能和南方另一块大陆上的魔法仪式有关，且肯定会造成拉汶亚数年内的粮食减产和绝收。我现在已经在尽全力从拉汶亚周围各领采购粮食，但就算用掉手头所有的钱，也无法解决整个拉汶亚的粮食问题。只有王国的掌权者愿意对拉汶亚施以援手，我才能有办法不让我的领民饿死。”
　　“我知道了。”
　　艾文看着少女，眼中除了有些惊讶，还带着一丝欣慰。
　　在他心里，米璐的印象曾经定格过好几次。
　　而每一次定格，她对这种问题的处理方式都会不一样。
　　一开始的米璐在面对这种事情时只会无动无衷，甚至端着蛋糕、在拉汶亚城堡的塔楼笑眯眯地看着城里有多少人饿死。
　　而现在，她却关心起了拉汶亚的民众，甚至愿意亲自涉险，远涉重途来到王都——这不得不让他感到惊讶。
　　尽管艾文对哪一种米璐的感情都不会有变，可他毕竟是遵守十二箴言的骑士。
　　以他的价值观来说，米璐此时所表现出的“仁君”风格，毫无疑问是他最为认同的。
　　“米璐，有你这样的领主是拉汶亚民众的幸运。既然事情这么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艾斯莉亚殿下，跟她说明拉汶亚的情况。”
　　“好。”
　　现在天色已近入夜，天际线上的余晖早已褪去，只留下了残存的一染暮紫。
　　米璐原本以为自己要明天才能见到长公主那种大人物，现在，既然艾文能行方便，她自然不愿意浪费时间。
　　“艾文，那就拜托你带我去见长公主殿下了——塞西尔，你跟我一起去，还是？”
　　“我就在这里等着。”
　　塞西尔耸耸肩，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她能放心让米璐跟艾文走，一是对米璐刚才的表态十分满意，二是因为，尽管她在艾文面前表现得有些不对劲，她本身还是管着整个毒蛛的老油条，知道自己什么场合该出现，什么场合不该出现。
　　以她的身份，跟着米璐一同过去没有好处，反而可能给米璐带来麻烦。
　　“亲爱的，你和艾文先生去见那个长公主吧，但别让我等太久。”
　　“好。我见完艾斯莉亚，马上就回来。”
　　“嗯。”
　　塞西尔平淡地点点头，找了个舒服点的椅子坐下，摘下眼镜、闭目养神了起来。
　　见她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米璐也没了顾虑。
　　按照礼节，在见这种既是王室成员，又有实权的大人物前，米璐多少得做些着装上的准备。
　　但现在王都的情况本身就不稳定，米璐又是风尘仆仆为了求援而来，再打扮一番，反而有些刻意，所以她干脆没换衣服，直接跟着艾文离开铸币局，前往了长公主艾斯莉亚的所在：位于王都东侧的群星女神圣堂。
　　在光辉王国的多神信仰中，群星女神司掌诞生与毁灭，是凌驾于诸多神祇之上的主神。
　　对她的这个身份，米璐倒是觉得挺贴切的——群星之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星辰黯灭，又有无数星辰诞生。
　　群星女神既然代表着整个宇宙，其神格位于代表自然与人心的其它诸神之上，当然就成了顺其自然的事情。
　　而作为人类神系的主神，为女神所建的圣堂也是整个王都中数一数二的宏伟建筑。由于有着魔法存在，工匠们更能将自己的巧思付诸实现，而他们所打造的这处宏大圣堂，即使放到地球的工业时代之前，亦是无物能出其右。
　　在王都内战的情况下，群星女神圣堂此时已经成为了长公主艾斯莉亚的行宫和堡垒，被忠于她的军队与米里昂骑士们层层拱卫。即使以艾文夏尔骑士团团长的身份，也在一路上经过了两次例行盘查，这才能带着米璐进入圣堂后殿。
　　在这里，米璐总算是见到了自己要找的正主：光辉王国的长公主，国君的长姐，艾斯莉亚·塔林·格罗瑞尔。
　　这位主导了这次内战的女性看上去年纪在三十五岁左右。她精致的容貌被淡淡的妆容点饰，让米璐联想起装饰肖像画上的贵妇。
　　和她容貌相匹配的，则是上层贵族女子特有的华贵与雍容，但又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一种凌厉感。
　　米璐曾在哈纳尔的女儿艾琳娜身上感受过这种如剑出鞘般的感觉，但艾琳娜给人的压迫感远远比不上眼前这位有着苍蓝色长卷发的王室贵胄吗，更别说给她带来什么压力了。
　　“诺尔诺斯卿，你来了？”
　　因为事先已经得到通报，艾斯莉亚此时已经做好了会见艾文和米璐的准备。
　　当这位长公主的视线转向米璐时，米璐没感觉自己受到何等逼视，反而觉得她刚才所感受到的那股隐隐的压迫感消失了。
　　这并没有让米璐放松多少——能随时收放自己让人感觉到的气势，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原来如此……”
　　用玩味地眼神打量了一下米璐，长公主摇着手中的鸵毛团扇，微微笑了出来。
　　“诺尔诺斯卿，看来，这位就是你一直提到的那位未婚妻，拉汶亚的女伯爵米璐·卡斯缇亚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魔法寒潮
　　艾斯莉亚的话让米璐稍微有点在意。
　　不是在意她对自己“未婚妻”的称呼，而是她对艾文的称呼。
　　在铁矿时，米璐曾经听艾文提起过，在获得足够的地位与荣誉之前，米里昂的骑士领主一般会保持自己的名字。
　　例如米璐之前见过的那个骑士兰菲·安·蒂特伦克，他的中间名“安”代表他在家族中的辈分，蒂特伦克则是他的家族名。
　　而在获得足够多骑士的承认之后，米里昂骑士便能直接以米里昂之名作为自己的姓氏，相应的，他原本的姓就会变成中间名，例如艾文。
　　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很少会再按之前的称呼叫他们。
　　但长公主艾斯莉亚却没这么做。
　　米璐猜测，这要么是因为她的特立独行，要么是因为，这位长公主在很早之前就和艾文打过交道。
　　如果是以前的米璐·卡斯缇亚，一定会对后者感到有些不满。但以米璐现在的眼光看，这反而是件好事。
　　艾文和艾斯莉亚的关系好点，就能多在这里说上些话，她能拿到支援的可能自然也会大上不少。
　　“是，艾斯莉亚殿下，不过……”艾文看了身侧的米璐一眼，没有让她难办，“我们的婚约目前已经暂缓，她现在只是我的朋友。”
　　“见过艾斯莉亚殿下。”艾文的话说完，米璐也微微俯下身，行了个礼。
　　“哦？”
　　长公主对艾文的话有些奇怪，可在短暂的疑惑后，她很快微笑着向米璐挥挥扇子，态度亲和地让她不用拘礼。
　　“别这么客气，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我与你们并非君臣关系，只是同一战线的盟友。虽然我比你们年长一旬，但以平辈对待就好。”
　　艾斯莉亚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有些低，但这又并不像是某种试探——从这点看，她对繁文缛节的厌烦并不亚于米璐。
　　示意米璐起身后，她用手中的团扇掩住嘴唇，只露出一双海蓝色的和媚双眸，略带笑意地审视着米璐。
　　“米璐·卡斯缇亚，我听从诺尔诺斯卿那里说过你的事情，也为你弟弟的行为感到不齿。但因为王都的情况，我一直无暇对你提供帮助。现在，你能在戡平内乱之后来到这里，我也发自内心地为你感到高兴。只是可惜，我没有权力为你举行册封仪式。”
　　听到艾斯莉亚这种“我想提供帮助，但一直没时间”的场面话，米璐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因为她这次是有求于人，即使有些腹诽，她在表面上也维持了刚才的尊敬：
　　“谢谢艾斯莉亚殿下还有心关注拉汶亚的事情，我代我自己，也代着拉汶亚的民众向您表示感谢。不过，我来这里并非是因为我自己的册封仪式，而是希望在物资方面向您寻求帮助。”
　　“物资？”艾丽丝雅手中的扇子稍稍斜了斜了，露出了她闪着淡淡珠光的唇角，以及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想要什么？”
　　“粮食，大量的粮食。”
　　“是因为魔法寒潮的事情吧？”
　　看了米璐两秒，艾斯莉亚忽然开口说道。
　　她的话让米璐相当惊讶：到现在为止，除了贝尔特和莫兰领女公爵的侄女希兹·科林迈尔，她还是第一次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情。
　　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不奇怪：以王都的魔法和情报资源，观测不到这种事情，反而显得这个国家名存实亡了。
　　“正是，艾斯莉亚殿下。您对它有所了解？”
　　“我对此了解不深，只是一段时间前听王都占星院的报告提到过。”
　　艾斯莉亚摇摇头，表现得轻描淡写。
　　可从她的眉宇间，米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还有些话没告诉自己。
　　她的这种隐瞒，让本来只想要粮食走人的米璐忍不住观测了一下她的属性：
　　【艾斯莉亚·塔林·格罗瑞尔】
　　[女 32岁]
　　[所属：艾斯莉亚党]
　　[军事：14]
　　[谋略：13]
　　[魅力：9]
　　[管理：21]
　　[战斗：6]
　　[性格：善于观察、演员、（？）]
　　[弱点：自负、（？）]
　　[特性：领导者（领导不大于1000K单元的作战单位时，麾下单位的组织度提升25%）]
　　[可用编辑点数：6]
　　看完艾斯莉亚的属性，米璐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从特性来看，这个长公主殿下的可堪帅才。
　　25%的组织度提升相当有价值。在米璐现在这种打顺风仗的情况下，组织度的重要性暂时提前不出来。可一旦进入双方战斗力1:1的战斗，这些组织度将可以为我方军队带来绝对优势。
　　如果能将她收入麾下，米璐所有编制内军队的战斗力都能得到整体提升。
　　可惜，这种事情目前也只能想想。
　　先不说艾斯莉亚与自己的地位差距，光看她的性格和作为，她也不是什么甘于屈居人下的人。
　　她本人就是一党领袖，米璐很难通过招募方式控制她。要让她心悦诚服到被系统承认，那就更拉倒了。
　　将脑中的闪念摒除，米璐关掉面板，露出了一副有些遗憾的表情。
　　“是吗……”
　　“别揪心，卡斯缇亚家的女儿。”
　　艾斯莉亚微笑着看着米璐，这种笑容背后所带着的洞察力，让米璐感到有些瘆人。
　　就好像……她完全看穿了自己的遗憾是装出来的一样。
　　系统面板所显示的“善于观察”果然不假。
　　若是如此，那艾斯莉亚的话，乃至于她现在这副亲和的样子，恐怕都不能全盘相信。
　　“就像我说的，我对魔法雪灾不太了解。可是，这并不代表我不愿意帮你，对吧？”
　　椅子上的长公主将扇子从脸侧挪开，坐直了身子。
　　“说吧，你要多少粮食？”
　　“七十万吨。”米璐一直在等着这个问题。艾斯莉亚的话音刚落，米璐就说出了她计算好的数字。
　　拉汶亚的人口没有准确数字，如果按拉汶亚城堡留档的数据估计，则在一百八十万左右。
　　要维持这么多人一年的生存，至少也需要这么多的口粮。
　　考虑到王都目前的焦灼情况，米璐在报出这么大的数额后，心里稍微有些忐忑，担心艾斯莉亚不会帮忙，或者有心无力，根本凑不出这么些需要几十万亩地一整年才能种出的粮食来。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听到这个数字后的艾斯莉亚爽快得有些出乎意料。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支持与条件
　　“可以。”
　　将扇面在扶手上轻轻拍了拍，长公主十分干脆地同意了米璐提出的求助。
　　而在下一秒，她就补上了另一句话。
　　“但我有个条件。”
　　“请艾斯莉亚殿下明示。”
　　“好。”
　　艾斯莉亚点了点头，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我必须跟你说清楚：我帮你是为了国家，而我提出的条件，也是为了国家。我提出的条件很简单：我正准备找人去解决魔法寒潮的问题，但以王都现在的情况，我实在脱不开身。我记得，你统治的拉汶亚有着一支强大的舰队。在我帮你解决粮食问题的情况下，我也希望你能为国家出份力，弄清楚这场魔法寒潮到底是怎么回事，并替我结束掉它。”
　　说到这里的长公主顿了顿，看了艾文一眼，继续说道。
　　“当然，我知道这是在让你以身涉险，诺尔诺斯卿也肯定不高兴。但根据我收到的消息，这场寒潮的影响是广泛，且持续的。你们一年两年的粮食，王都和北方诸领尚可供给，而这种情况若是持续下去，我们除了放弃所有南方领土，别无他法——这也是我这么快答应你的理由。这些粮食数额不小，可和南方诸领比起来，它们算不了什么。”
　　艾斯莉亚的话让米璐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会这么痛快地给出这么多粮食，原来，在她的心里已经进行过了两害相权的衡量。
　　在弄清楚了她爽快缘由之后，米璐对她的要求只有一个感觉：
　　求之不得。
　　就算没有艾斯莉亚的这个条件，她也会去探索南方，弄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有了她的这句话，米璐更是白赚了一笔，完全不用再因为粮食的事情受她什么人情了。
　　“我明白了，艾斯莉亚殿下。果然，整个王室里还是艾斯莉亚殿下您最为国家着想。”
　　知道艾斯莉亚洞察本领的米璐努力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高兴，并用恭维掩饰了自己的表情。
　　而对她的恭维，长公主只是浅浅地笑着。
　　“呵呵，嘴巧的小姑娘。你现在是暂住在铸币局吧？我会安排我手下的官员跟诺尔诺斯卿接洽，半个月内，这笔粮食和负责运输的民夫就能筹措到位，我还能派一队士兵在路上给你提供安保。”
　　“十分感谢，艾斯莉亚殿下，但运输问题我可以自己解决。”
　　“哦？”
　　艾斯莉亚将视线转向了艾文，艾文则向她点了点头。
　　见状，艾斯莉亚没再——至少表面上没再——对米璐的能力表示怀疑。
　　“那好，那我就不多此一举了——诺尔诺斯卿，我明天就把维尔坎派去你那里，他会负责筹措粮食，并向你汇报的。”
　　“多谢艾斯莉亚殿下，拉汶亚诸民当永铭您的仁慈。现在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您了。”
　　“去吧，诺尔诺斯卿，还有卡斯缇亚家的女儿，别忘了我说的事情。”
　　“是，殿下。”
　　再次行了个抚胸礼，落实了求援事项的米璐跟着艾文一起，离开了艾斯莉亚的行宫。
　　当重新走出群星女神圣堂时，米璐感觉心情放松了不少，就连看着天上的星星，她都要觉得它们比平时还要明亮可爱。
　　这次艾斯莉亚能这么快地答应帮她，实在是帮了她大忙。
　　至于她为什么婉拒了艾斯莉亚的护卫……那倒不是因为谦逊，而是单纯为了搞更多粮食。
　　在以人力畜力为主进行运输的情况下，即使路途上有定居点可以补给，运输队所消耗的粮食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但如果换成米璐手下的运输车队，则能节省掉这些粮食损耗，替她剩下大量的运输损耗。
　　当然，这么多粮食，光靠米璐现在手下的车队根本不可能用完。想完成任务，她就必须用上她的库存。
　　经过过去两个多月的不间断生产，她手里目前已经攒了三百多辆卡车，按她原本的计划，这些车的目的是用来配装她手下的四个军团，让原来的四个军团编制全部完成机械化换装。
　　但现在，和让军队全机械化比起来，扩大拉汶亚的运输队伍显然要更加重要。
　　这对米璐来说算是个抢时间的任务：艾斯莉亚需要半个月时间筹措粮食，米璐则需要在这半个月间再返回拉汶亚一趟，把仓储里的三百多辆卡车提出来，补给好燃料，再另外教会三百多个人类驾驶车辆。
　　去掉她的来回时间，这其中留给她训练司机的时间只有五天。
　　虽然这着实有些困难，但形势严峻如此，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艾文，塞西尔，我得回去铁矿一趟，整备一下我手下的运输队。”
　　回到艾文在铸币局的居所后，米璐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车钥匙，急匆匆地准备离开。
　　艾文见识过米璐的交通工具，对她能快速来回很有信心，但对她一路上的安全，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这么着急？米璐，需要我陪你一起吗？”
　　“不用了，艾文，你只要在这里帮我看着他们把粮食准备好就行。等我们都有空了，我再拉汶亚请你喝酒谢谢你。”
　　“……那好吧，我会帮你督促长公主殿下手下的事务官的。”
　　“嗯。”少女点点头，望向了旁边的塞西尔，“塞西尔，你呢？你是跟我回去，还是……”
　　塞西尔想了想，回答了米璐：“我留在这里。”
　　“……”
　　米璐惊讶地看了塞西尔一眼，但没对此说什么。
　　塞西尔没说她要留下的原因，而即使她不说，对她十分熟悉的米璐也能想到她的想法。
　　她留在这里，无外乎就是想在这里混熟一点，顺便看看看是不是有利可图。
　　从米璐第一次见她起，塞西尔就是这种性格。不过，有夏尔骑士团的人看着，她应该做不出什么太危险的事情来。
　　基于这种想法，米璐并没有多去干涉爱人的决定。
　　在同两人简单告别，并叮嘱塞西尔保持联络后，她离开王都，发动装甲车，再次开向了来时的南方地平线。
　　这次，在回去路上，米璐第一次体会到了开车开到吐的感觉。
　　她的装甲车跑跑中短途还可以，可面对这种高强度的长途旅行，最好的方法还是既安全，又快速的飞行载具。
　　唯一的问题是，米璐之前只摸过车，没摸过飞机。
　　而不只是她，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人开着超音速载具飞行过。
　　为了不把自己给作死，在没有条件之前，她就算再难受，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跑车，争取早点让拉汶亚稳定下来，好在自己的领地内建立航空设施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放血
　　数天的行车时间很难熬，但回过头来，又觉得有些转瞬即逝。
　　米璐对王国境内的烂地已经习惯，再加上她对回去的路也熟悉。在返回时，她比之前过来时的速度还快了不少，只用了四天时间就回到了拉汶亚。
　　这段时间里，拉汶亚和东部荒原的情况都尚且稳定，她也在路上抽空联络了约伦·暗石，让他把手下的所有海豚团海盗都从那座冷得要命的小岛上撤下来，尽快前往拉汶亚城待命。
　　按照米璐原本的计划，她是准备把海豚团的舰队用在与贝尔特争夺权力的战争中的。只不过，由于她只靠陆地进攻便成功解决了问题，海豚团的海盗们一直没有出动的机会。
　　而在她控制拉汶亚后，海豚团又被她留在原地，当做了提防手下封臣叛乱的预备队。
　　米璐这次叫他们过来，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她手上实在找不到可以用的人了。
　　在收复拉汶亚后，米璐亲自审查提拔了一批平民出身的有才官员。这批官员重塑了拉汶亚的政治架构，可同时也把她的军团编制塞得满满当当，一个空余都没有，以至于让她现在还没办法重编军队。
　　这些官员目前都处于拉汶亚政府的各个职位上，显然不能用来当司机使。而放眼米璐手下剩下的人类部队，黑薯村卫队和松籽堡守备队的人虽然没有在行政岗位上，可也同样被广泛被铺洒在军队里，控制着拉汶亚军队对米璐的忠诚，不能擅离职守。
　　而黄铜义勇军——作为米璐手底下最精锐的突击力量，米璐更不可能让他们都去开车。更别说即使把他们全拉去当司机，他们也填不满装备空缺了。
　　在这种情况下，米璐能用到的人，就只剩下了海豚团的五百多个海盗。
　　约伦·暗石在听到米璐控制拉汶亚的消息后，一直在嚷嚷着要回到拉汶亚城堡，亲自为卡斯缇亚大小姐祝礼，只不过因为米璐让他在南方海岸待命，所以才一直没有擅离职守。
　　听到米璐召集他和他的手下前往拉汶亚城，约伦·暗石就像过年一样，乐呵呵地答应了下来。
　　等米璐回到拉汶亚城时，昼夜兼程赶往北方的海豚团海盗们也正好到达城市，刚刚接受完拉夏和埃布尔的安置。
　　“约伦，我们现在有些麻烦……”
　　和几人见面后，简单说了一下自己此行见闻的米璐没扯太多，直接向约伦·暗石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希望能从海豚团这里拆人出去组建运输队。
　　当然，说是“希望”，实际上，在米璐面前，约伦·暗石也没有拒绝的可能。
　　“大小姐，你不用说这种话。只要你开口，我和我的人都随你差遣。”
　　“那就好——让他们去城外吧。”
　　点了点头，获得了约伦配合的米璐下达命令，将除开天马成员外的所有身体健全的海豚团成员都聚集在了城外的空地上，并在这里提出了仓储里的三百多辆卡车，动用自己的沙盘控制系统，让海盗们开始了对驾驶技术的强制学习。
　　米璐没什么时间让他们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时间实际驾车，好在指挥系统的强制学习能力功能强大，能让他们在理论方面滚瓜烂熟。
　　五天不到的临阵抱佛脚过后，米璐挑出了首批的三百多名驾驶员和几十名备用驾驶，让他们以二十车为一组，在最后一天分组进行了人均不到一小时的实操。
　　等这次实操结束，她便亲自带上他们，同在这几天里集结到拉汶亚城外的其它运输车辆一起，重新驶上了前往王都的道路。
　　除了给拉汶亚留下物资运输必要的车辆外，米璐本次带走了手上的所有卡车，一共531辆。
　　这么多卡车，光是开出去，就能在路上拉出一条几公里的长龙。而听说这些车都是去为拉汶亚运粮食的，拉汶亚的民众们更是纷纷自发聚集在北门附近，向着米璐和他们挥手告别。
　　“请为我们带回足够的粮食来！”
　　“卡斯缇亚女伯爵万岁！”
　　“只有米璐·卡斯缇亚大人想着我们！”
　　“……”
　　民众们的欢送仪式声势浩大，让米璐感觉到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然而，她的心情却没有因此明朗多少。
　　她这次去王都的确是白嫖到了王室的粮食，可在算过消耗后，她还是发现，这对她是个赔本买卖。
　　就这一路上两千多公里的烂地，米璐哪怕不算备件消耗、光算油耗，一辆车一趟就得吃掉接近一吨油，和车上运的粮食等于是按着10:1的比例在消耗。
　　米璐之前预算是用三千万克伦购买煤炭，再转化为75万吨燃油进入储备。但实际上，因为在战争期间拆出了大量资金去补贴军费、购买粮食，“魔钢生意”的钱用到底，她的燃油库存也只不过填满了这个预计数字的三分之一。
　　即使她让所有车辆超载运输，要将这些粮食运完也得出动四五万车次，消耗的燃油总量不会低于5万吨，等于直接就去掉了她库存能源的25%。
　　如果不尽快解决这场寒潮，这种运输工作持续一天，就等于是在给她放一天血。
　　现在，靠着之前那笔拉汶亚和翠石堡之间的大额交易的后续款项顶着，米璐尚且能够维持。但真要长期拖延下去，就算有人免费给她送粮食，她也运不过来。
　　必须尽快查清南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在前往王都的路上，米璐毫不犹豫地将这件事情标记为了最紧要的事情。
　　……
　　数天之后，5月6日。
　　经历了持续六天的高强度跋涉，庞大的运输车队顺着米璐之前北上的道路一路横穿数片领地，进入了王室直辖领。
　　因为路况和驾驶员技术等原因，运输车队在路上先后损失了6辆卡车，只有525辆车成功到了王都。除此之外，在一路上，这支规模庞大的车队也遭到了包括银规领在内的地方部队的盘查。
　　好在米璐这次特意从拉汶亚城堡带了老伯爵留下的印信，又让他们检查了车队里确实没多少武装人员，这才能够成功通关，没在路上跟人打一仗。
　　“这些就是拉汶亚的车队？”
　　6日中午，当目睹到这支长长车队的保守派士兵满脸惊恐地将这副场景上报后，知道是米璐来了的长公主艾斯莉亚离开行宫，在艾文的陪同下亲自来到了城门附近。
　　“……？！”
　　当眼前的钢铁长蛇映入眼帘时，即使自信如她，也不禁露出了浓浓的讶色。
　　站在打头的装甲车前，有些怀疑自己眼睛的长公主转过头，看向了已经提前下车、正在外面等着她到来的少女。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来的速度实在超出了我的预料。能不能告诉我，你身后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互制约
　　这些东西都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就连白痴都能想出来：和普通的马车一样，它们也有轮子，自然也都是交通工具。
　　但艾斯莉亚真正想问的，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米璐不是第一次被人问到这个，可艾斯莉亚的这个提问却尤为尖锐，尖锐到让米璐感到了一丝不适。
　　“长公主殿下，这些都是拉汶亚新研究出的一种交通工具，能一次搭载不少货物，我带它们过来，就是为了能把粮食运回去。”
　　“研究？”
　　艾斯莉亚紧紧盯着米璐的眼睛，不想露怯的米璐也没有退让，同样处变不惊地直视着她。
　　“看来，你除了指挥军队，在这方面也有强处。”
　　“长公主谬赞。我在这其中没有功劳，只是我的领民聪颖罢了。更何况，就算他们再能干，不也都是光辉王国的子民吗？”
　　“说得对，卡斯缇亚女伯爵。”
　　少女的话让艾斯莉亚盈盈地笑了起来，就连说出口的称呼也变得有些逾矩。
　　米璐能感觉到长公主的笑发自内心——但她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好现象。
　　“也就是说，这些……”
　　“我称它们为载重汽车。”
　　“这些载重汽车，能够带着装满它车厢的货物，一天跑上五六百公里？”
　　“嗯。”
　　米璐点了点头，回答了她。
　　从艾斯莉亚的表情里，米璐已经可以肯定，她盯上了自己手下的这些卡车。
　　对这点，米璐虽然不太舒服，不过也并不担忧。
　　随着系统装备的广泛使用和战争行为，包括热武器和机械化设备在内的东西早晚会外流。
　　但是，就算这个世界的本地人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原理，甚至摸透了它们的功能，也不可能做到复制它们，或者对米璐产生后来居上的技术优势。
　　原因很简单：即使有魔法存在，以农业生产为主体的社会也根本就不支持他们这么做。
　　一发子弹从金属到被装进枪膛，光是弹壳，就需要经过十几道复杂工序，至于重型车辆更是如此。
　　退一步说，哪怕有人劫了米璐手下的装备，或者像艾斯莉亚这样的人强行从米璐这里要走一些车辆，没有合适的燃油，它们也不过是些废铁。
　　不管是炼油还是煤转油，这些听上去轻巧的词汇所需要的化工和加工水平都极高。
　　除非哪个神明突然显灵，否则，没人能在同样的路线上对米璐产生优势。
　　“那它们能载多重的东西？”艾斯莉亚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辆卡车，继续问道。
　　“一台这种大型车辆，如果把运力压榨到极限，大概能运20吨左右的物资。”
　　“是吗？”闻言的长公主舔舔嘴唇，目光愈发明亮了起来，“那操控它们需要多少人？它们一次最多又能行驶多久？”
　　“嗯……如果熟练的话，一个人就能操作一台载重汽车。至于它能行驶多久，取决于它有没有遇到意外故障，以及它们携带的燃料。”
　　“那在一切都理想的情况下呢？”
　　“2200公里左右，差不多等于从翠石堡到王都跑个单程。”对这种标准卡车性能烂熟于心的米璐对答如流。
　　“……”
　　艾斯莉亚微微颔首，没有对此发表评价，但从她的眼神里，米璐能明显看出来她对这些卡车的印象：
　　好东西。
　　“卡斯缇亚女伯爵。”当米璐观察着艾斯莉亚的表情时，她也忽然转移视线，看向了米璐，“你们拉汶亚每制造一台这种载重汽车，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米璐随口扯了一个不算太短，又和身后车队规模匹配的时间：“三个月左右。”
　　“你们制造它们，就只是为了载货？”
　　“它们的设计目的就是如此。”
　　“那还真是暴殄天物。它们的机动性要超过任何畜力，如果用在战争中，绝对是能够扭转战局的利器。”艾斯莉亚停顿了一下，盯着米璐的苍蓝双眸中透出了些许怀疑，“卡斯缇亚女伯爵，如果你说你没在领地战争中使用过它们，我不太相信。”
　　“……长公主殿下真是直觉敏锐。我是在战争中用过它们。它们的设计目的虽是载货，但载人也同样没问题。”
　　“好——很好。诺尔诺斯卿果然没看错你。”拍了拍手，艾斯莉亚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艳了起来，如同绽开到最盛时的重瓣百合，“米璐·卡斯缇亚，你有兴趣加入我的麾下吗？我会保留你的封地，让你在王都任职、获得远超过一个边地领主的实权。而如果你觉得这对你的安全有害，我也能单独给你开个方便，让你在财政上更加宽裕。”
　　“殿下，您实在高看我了，我的志向只是好好维护好父亲留给我的领地，没有更上一层的意思。”
　　米璐苦笑一声，婉拒了艾斯莉亚的邀请，同时在私底下瞥了眼自己的仓储库存。
　　在来回路上，她的生产也没停。半个月下来，又生产了近七十台卡车。
　　她很清楚艾斯莉亚要招揽她的意图——她无外乎就是想要米璐手下的卡车。
　　既然如此，她倒不如顺势反客为主，主动交出一些卡车，把事情挑明，也免得被驳了面子的艾斯莉亚对自己用什么阴招。
　　“不过，如果长公主需要，我愿意将三十台载重汽车送给您，并派一名手下向您解释如何操作它们。”
　　“慷慨。”
　　艾斯莉亚看了米璐一会儿，再次笑了出来。
　　“王室向来倚重忠于王国的领主。而愿意为王室奉献的人，也自会有所回报——维尔坎。”
　　“在，殿下。”
　　随着艾斯莉亚的呼唤，从她身后的随从中走出来了一名有些秃顶的近臣。
　　在同艾斯莉亚低声交谈了几句后，这名叫做维尔坎的近臣从自己的长袍里拿出了一枚嵌着魔法水晶的王室徽记，用双手恭敬地将它递交给了米璐。
　　米璐接过徽章的同时，艾丽丝雅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是有着特殊印记的王室标志，一般只交给属于皇家心腹的监察官。有了它，你和你的运输队就能在整个王国畅通无阻。而你要的粮食，你也能马上去装载。”
　　“谢谢长公主殿下。”
　　米璐之前在银规领被拦了几次，自然知道这东西的确有用处。
　　收好这枚有着通行证效力的王室信物，她在最后提了一嘴关于卡车的一件重要事情。
　　“对了，殿下，我刚才忘记说了。这种载重车虽然性能优良，但却需要一种特殊的液态能源才能驱动。”
　　艾斯莉亚微微皱起了眉：“液态能源？不是水晶？”
　　“不。那是一种需要经过提炼的资源，是……”米璐赶在艾斯莉亚察觉到她在现编之前，用最快的速度想出了一个说辞，“是从拉汶亚的沿海地区开采而来的。”
　　“其它地方没有？”
　　“其它地方可能有，不过目前，我只在拉汶亚沿海见过这种资源。”
　　米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艾斯莉亚之前注意过的卡车边，拧开了卡车油箱。
　　“长公主殿下，请看，就是这个。”
　　“……”
　　艾斯莉亚一语不发地走到米璐身边，朝着油箱里看了看。
　　这一眼过后，她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不对。
　　米璐刚才的这句话不但是对汽车的“科普”，实际上，也是对艾斯莉亚的一种反制行为。
　　艾斯莉亚用自己的地位和粮食来迫使米璐同她合作，米璐给她的卡车则同样是一种带条件的“支援”。
　　虽然米璐名义上没对赠送卡车提出任何要求，但按照她的解释，卡车的能源供应却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对艾斯莉亚而言，这同样是个抉择。
　　如果她选择不用这些卡车，她将不会受到来自拉汶亚的任何制约，可也不能使用这些强大的运载装备。
　　而如果她用了，而且用顺手了，那又等于让米璐掌握了她的弱点。
　　万一米璐在她动用车辆进行战斗的关键时刻停止燃料供应，她甚至可能满盘皆输。
　　进一步，还是退一步？
　　又或者干脆一点……直接抓住眼前这个小姑娘？
　　想到这里的艾斯莉亚冷冷地扫了米璐一眼，察觉到她投来的危险目光，米璐也提高了警惕。
　　但或许是因为对自己能控制住米璐有自信，最终，艾斯莉亚并没有当场翻脸。
　　“如果是这样，那情况可就麻烦了。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应该知道，我要你的这些载重汽车，不是为了送货，而是出于现在的战争需求可。按照你的说法，我只能从你那里获得那种独特的燃料——我当然不怀疑你的立场和聪慧，但万一关键时刻你不在，那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您所愿
　　“这点请放心，长公主殿下。”
　　米璐现在很需要艾斯莉亚的帮助，也确实不想在王国的政治中心惹上太多麻烦。所以，在该让步时，她还是表现出了自己的大方。
　　“我的运输队运完粮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殿下您随时可以从我的车队里抽调燃料。如果您还觉得不安全，我可以现在就调出足够三十辆车使用一年的燃料给您，您觉得如何？”
　　“很好的表态，卡斯缇亚家的女儿。”
　　有了这句话，艾斯莉亚的笑容总算少了点儿威胁感，甚至多了些刻意的亲近。
　　“既然我们两个都是能办事的人，那现在就开始落实吧。”
　　“如您所愿，殿下。”
　　俯身行了一礼，米璐按照自己的承诺，从她带来的运输车队里抽出了三十辆卡车交给艾斯莉亚——这么做至少没凭空变出三十辆车那么显眼——又跟艾斯莉亚说明了燃油的储存要求和容器标准，顺便还向她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静电。
　　“需要这么谨慎？”
　　听到油料储存条件上的严格要求，艾斯莉亚表情有些怀疑，甚至开始揣测米璐是不是在故意设置严苛条件。
　　但在皱了皱眉后，已经打定主意自己研究这种液体燃料的她还是没有再让米璐给她调出一年的燃油，只是让她往现有的车里灌满了油。
　　等到亲眼见过每一辆赠送车辆的状态都没问题，她这才回过头，向米璐要起了“驾驶教员”。
　　对她的这个要求，米璐也同样予以了满足，甚至，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她还特地没有让那名调出去的海豚团驾驶员携带任何衣服以外的设备。
　　“……不错。”
　　艾斯莉亚的性格属于吃软不吃硬的那种。
　　见到米璐如此配合的态度，她表现得十分满意。作为回报，在粮食方面，她也没刁难米璐什么。
　　不过，七十万吨粮食实在太多，要是一批弄过来，先不说需要调多少人运输，光是用来存储的库房都得要五百多亩。
　　而以王室直辖领目前这种混乱情况，这显然不太现实。
　　基于以上种种客观条件限制，艾斯莉亚虽然下了给米璐筹集七十万吨粮食的命令，但因为她笃定米璐不能一次把这些粮食都运走，实际上，这十五天里首批到位的粮食也就五万吨左右。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有些高估了米璐车队的运输能力。
　　即使用库存里的车补上刚才送出去的三十辆，米璐一次也就能拉走一万吨左右的粮食。分到拉汶亚的每个人手里，刚好就五公斤多一点。
　　好在拉汶亚不是每个人都要领救济粮，哈纳尔之前从翠石堡等地调度的粮食也有剩余。
　　种种因素相加后，以米璐现在的运输队规模，正好能够维持拉汶亚的温饱状态，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战备盈余。
　　“多谢长公主殿下慷慨。接下来的一年里，我的运输队可能都要往返与王都和拉汶亚之间。这条路线维系着拉汶亚的生存，还请您多加关照。”
　　处理完两边的事情后，艾斯莉亚、米璐和艾文重新回到了群星女神圣殿，并简单地对这次合作进行了庆祝。
　　握着艾文给自己递来的起泡酒，米璐没忘记提醒一下艾斯莉亚运输线路的重要性。
　　刚刚拿到三十台“秘密武器”的艾斯莉亚笑呵呵的，一边点着头，一边向米璐做出了保证：
　　“放心，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我说了给你七十万吨粮食，就会保证说到做到。”
　　语毕，长公主隔空和米璐象征性地干了一杯，继续说道。
　　“而我也能向你保证，你的选择不会有错。有了你们拉汶亚的载重车，我就能够更快地恢复王都与整个王国的稳定，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您说得很对，长公主殿下。我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愿意冒着被指责不忠的风险站在您这一边。作为拉汶亚的领主，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王国安宁稳定，海晏河清。”
　　“嗯。”
　　意味深长地看了米璐一眼，松弛了嘴角的艾斯莉亚唤来艾文，同他低声说了两句话。
　　几分钟后，随着艾斯莉亚打了个哈欠，一口没动杯中液体的米璐十分自觉地主动道别，离开了这里。
　　当她和艾文两个出门后，一直紧绷着的少女这才松了口气。
　　“呼……”
　　“怎么了，米璐。你面对艾斯莉亚殿下很有压力吗？”
　　“当然有了，毕竟她是王都的大人物嘛。”
　　米璐用手指转着被风吹到面前的发丝，声音带着些戏谑。
　　她和艾文的感情是一回事，但对艾文本人，她并没有什么防备心。
　　毕竟，一个弱点就是她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害她的。
　　“你没看到她那副笑容？好像随时都在算计我一样。啧，简直比塞西尔还狠。”
　　“嗯……就外人看来，艾斯莉亚殿下的确不易亲近。”
　　“外人？”少女松开头发，带着开玩笑的心思故意重复了一句这个词，“喂，艾文。她一直叫你诺尔诺斯卿诶，你之前是不是就认识她？”
　　“没错。”艾文点点头，不觉得这是如何需要在米璐面前避讳的事情，“那是我还很小的时候。当时，九岁的我受夏尔骑士团的推荐去王都游学，并在那里见到了艾斯莉亚殿下。”
　　米璐歪着脑袋算了算：“那就是十四年前？那时候，她也才刚刚成年吧。”
　　“嗯。我当时在王都的骑士技击场遇到了艾斯莉亚殿下。那时候，我是对决的预备骑士之一，殿下她则是看客。”
　　“啊？”米璐疑惑地眨眨眼，在圣殿的七十二级台阶上停了下来，“技击？是决斗吗？你那时候才九岁，他们居然也要让你这种小孩子上？”
　　“技击并非生死决斗，只是点到为止的骑士或预备骑士间的切磋。按照技击场的规定，参与的骑士也需要最少十四岁才能上场。我当时要上场，还是多亏了艾斯莉亚殿下的授意。”
　　“艾文……你不会觉得她在提携你吧？我觉得她只是单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从没这么觉得。因为，当时是我抱着她的腿求她的。”
　　“……”
　　见米璐不说话，艾文也有些尴尬。
　　“咳……当然，我当时只是希望能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和其他骑士同台竞技，没有其他意思。”
　　“我也没觉得你有其他意思。那你赢了吗？”
　　“输了。”
　　“我还以为会有个骑士小说主角一样的遭遇呢。”
　　“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奇迹。但通过那次，我的确学到了很多，也在事后得到了一些近卫骑士的指点。从这个意义上，艾斯莉亚殿下也算是我的半个老师吧。”
　　“明白了，怪不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不错。”经过艾文的解释，米璐算是弄清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我们继续说说艾斯莉亚。你说‘外人觉得她不容易亲近’，也就是说，实际上，她其实很平易近人？”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能说，对于殿下看重的人，她会坦诚相待。”
　　“要真是这样的就好了，我就不用担心她会临时变卦、停止供粮协议了。”
　　“放心吧，米璐。有我在这里，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谢谢。对了，艾文，艾斯莉亚刚才是不是跟你说了些话？介意跟我说吗？”
　　“没什么……”
　　听米璐说到这个，艾文突然间有些语塞。
　　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猜测这件事情或许涉及到自己的米璐摇摇头，没再追问下去。
　　“好了，如果是什么机密，那不告诉我也行的。”
　　“不，不是什么机密，只是……”
　　“是什么？”
　　“殿下说，希望我们在举行婚礼之前早一点通知她，她好为我们准备礼物。”
　　“是吗？……哈，哈哈，长公主殿下还真会……”
　　怀着恨不得给自己嘴上来一巴掌的心，知道了艾文语塞原因的少女也满脸尴尬地打起了哈哈。
　　但看到艾文有些低沉的情绪，她还是把“真会开玩笑”收了回去。
　　“……她还真是对看重的人挺亲近的。”
　　“嗯。”
　　艾文低着头，简单地回了一个字。米璐想和他搭话，又实在没立场去嬉皮笑脸。
　　最后，两人只能在一路的诡异沉默中回到了铸币局。
　　塞西尔这些天一直都维持着白天活动、晚上回来的行动规律。今天看到了米璐的车队过来，她提前中止了自己在王都的调查，在铸币局等着她过来。
　　刚一见到米璐，她就满脸开心地跑了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亲爱的，你和那位长公主谈得怎么样？”
　　“还不错。”
　　和塞西尔老夫老妻般地打了个招呼，米璐把今天的情况简单告诉了她，并和她一道在这休息了两小时。
　　两小时后，随着车队装货完成，准备离开这里的米璐和艾文道了别，并专门他留了一套方便和自己联络的通讯设备。
　　做好了这些，她这才跟着运输车队一起，踏上了往拉汶亚的返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国策
　　在回去的路上，米璐没忘记抽空打开了自己这段时间新开的国策面板。
　　现在离她拿下拉汶亚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所以实际上，她上一个准备的国策在这个月5号就已经完成。
　　但和游戏不同的是，系统提供的国策有一个固定7天的“完成缓冲期”。换句话说，所有的国策正式生效都需要在显示的时间上加上7天，所以她今天才算正式完成了[巩固统治]这一国策。
　　根据她的猜测，缓冲期的存在或许是为了不让决策的效果过于突兀地投影在现实世界里。可如果是这样，那同样有影响现实效果的决议功能却又不需要这个缓冲期——这让她不禁有些奇怪。
　　好在7天时间不算长，多等这点时间，她也没什么所谓。
　　随着[巩固统治]国策的完成，米璐的支持度得到了某种隐性增加，从领地内能收上来的税收【玖六】也有了一个不在面板上显示的特殊加成。
　　而与此同时，与这一国策并列的[武装边境]和[宣称新天命]都变得不再可用，取而代之的，则是[巩固统治]之后的下一级国策树。
　　和刚开始的孤零零三个国策树比起来，[巩固统治]的下级国策要多上不少，而且十分明显地分为了三个分支。
　　统治分支共有四个国策，分别是：
　　[铁腕统治]（60天）——通过强化正统性与对领地内舆论的管控。人们将会“自发地”称颂和尊重你。（在现有控制区域内，为治安单位和情报单位提供25%的永久效率加成）
　　[只要再忍一忍]（60天）——虽然现状不怎么乐观，但你还是应该告诉人们一切都会好起来。毕竟，希望就在地平线上。（领地内民众将会在不影响生产效率的情况下，自发削减15%的生活物资消费。持续三个月。）
　　[拉汶亚蔷薇]（60天）——美丽，高洁，令人信任。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有魅力的领袖也能安定人心。[提升1点魅力（隐性），提升5%的凝聚力，并加强对领地内民众进行公开活动时的煽动性。]
　　[与神恩同在]（60天）——宗教可以让人们对苦难的耐受度增强，也能提供更强的凝聚力；只要不在乎负面作用。（为领地选定一个主体宗教。提升5%的凝聚力，同时增加对相应神祇祭司的移民吸引。）
　　军事与建设分支同样有四个国策，但其性质类似通用科技树，也没有特殊介绍：
　　[整备陆军]（60天）——（增加500陆军经验，可重复完成。）
　　[整备海军]（60天）——（增加500海军经验，可重复完成。）
　　[整备空军]（60天）——（增加500空军经验，可重复完成。）
　　[整备工业]（60天）——（新添加1个地图外工厂，可重复完成。）
　　而在最后，涉及到外交——或者说事件——的分支数量最多，一共有五个国策可供使用：
　　[强化友邻关系]（120天）——在将最可怖的野心付诸实施之前，维持和盟邦的关系亦是立身之本。（提升所有邻接领地对拉汶亚的外交好感度，并大幅降低其对拉汶亚的攻击倾向。）
　　[异族同盟]（360天）——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平等的。无论其是人类，兽人，鹰身女妖，亦或像西格娜那种有洁癖的长耳朵。（辖下领土的民众将改变观念，接受所有的友好非人类种族在领地内活动；该观念将形成思潮，以一定效率向周围城市传播；小幅提升所有未接受该思潮的人类政治实体对拉汶亚的敌对程度，大副提升拥有“高排外倾向”和“人类主义”的人类政治实体对拉汶亚的敌对程度。）
　　[接触次大陆]（120天）——安蒂亚次大陆上的国家神秘而未知，是敌是友，接触过后方知分晓。（与安蒂亚次大陆上的两个国家建立外交关系。外交交涉可以由辅助系统进行远距离即时传达。）
　　[组建联合舰队]（360天）——面对未知的敌人，整个光辉王国的海上力量都需要联合起来。团结一致，方能胜利。（一支由 318 艘风帆战舰编成的联合舰队将加入拉汶亚，并受你指挥。持续一年。）
　　[组建直属部队]（90天）——为了自己的安全，指挥官需要一支忠诚而充满荣誉感的护卫部队。（立刻获得1000单位的特殊军团编制。如将该单位完整编成独立部队，且由你亲自指挥，则其组织度提高50%）
　　“……？”
　　看到国策中的[异族同盟]那条时，米璐突然有些怀疑这些国策的文案是不是绿松石临时写的。
　　不过，如果将目光聚焦到它们本身上，米璐不得不承认，这些国策比起一开始的三个起始国策要强大了许多，且包含了很多信息量。
　　进行简单归纳后，她整理出了几条她之前并不知道，或者并不能确定的信息：
　　第一，国策和决议一样，能够以某种特殊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民众的行为和心理认知。
　　第二，米璐调不出自己的属性面板，可[拉汶亚蔷薇]国策却能给她增加魅力点数。这代表她的属性其实也是可以被量化的，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单独隐藏了起来。
　　第三，系统工厂虽然并不能像游戏一样，由工厂自己生产出来，但也并非只有完成任务一个办法。以现在来说，通过[整备工业]国策，米璐可以以60天一个的速度，持续增长自己的工厂数量。
　　第四，根据[接触次大陆]这个国策，系统有办法在不属于米璐编制内的生物和她之间建立超距离连接，就像她通过沙盘指挥系统控制几百公里外的部下一样。只是目前，这种能力并不能由她主动使用。
　　而第五，就是米璐之前的发现——系统的文案好像是由人工智能绿松石负责的。
　　换句话说，绿松石的工作其实就是“本地化”，让米璐能完全理解来自未知文明的先驱系统到底想让她干什么，又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
　　这些发现里，一是她已经通过决议知道的事情，二、四是她早就有的猜测，五算八卦内容，只有第三条有着重大价值。
　　有了增加工厂的固定手段，就代表米璐多了一条极端情况下的保守路线作为保险。
　　万一她真的因为某种原因崩盘了，只要她还活着，就能窝到一个穷乡僻壤造上十年工厂，再带着更多的产能卷土重来。
　　当然，保险是保险，在有基本盘的情况下，她可一点也不想尝试这种“重头再来”的感觉。
　　“……”
　　还算平整的土路上，米璐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分心思索着该如何在新的国策树中进行选择。
　　和决议不同，国策只能同时进行一条。
　　在这13条国策里犹豫了一会儿，米璐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异族同盟]和[组建直属部队]两个国策上。
　　米璐目前最需要的是可靠的人力，而这两个国策，都正好能提升她能够用在拉汶亚境内的人力数量。
　　从影响力和效果来说，[异族同盟]所提供的优势肯定更大，也能让米璐光明正大地用兽人或狗头人部队控制拉汶亚的局势。
　　但顾虑到它巨大的副作用，米璐又有些迟疑。
　　而另一边，[组建直属部队]虽然可以十分保险地为米璐提供1000单位的编制，且还自带战斗力加成，但这个数量吧……又实在有些少得可怜，让她不想浪费那条立刻完成国策的控制台指令。
　　“米璐，你在看什么呢？”
　　注意到了米璐的眼睛有些无神，副驾驶上的塞西尔匆忙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提醒她别忘记看路。
　　“啊——没什么。”回过神来的米璐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什么事？”
　　“塞西尔，你的消息比我灵通。你觉得，王国的人对兽人，或者其它的‘怪物’都是怎么看的？”
　　“能怎么看？”灵猫翻着白眼，回答了她，“当然就像你说的一样，把它们当成怪物了。米璐，你不会是又想着把你的那些兽人军队弄到拉汶亚来了吧？我建议你别那么做，要不然，我们会有麻烦。”
　　“具体是什么麻烦？”
　　“看到那些怪物，民众会害怕，冒险者也有可能误伤，外地人还可能把这个消息到处传，弄得好像拉汶亚已经被兽人占领了似的。”
　　“那如果抛开前面的，只谈最后一件事——如果这个消息到处传，于我们会有直接风险吗？”
　　“这个嘛……”塞西尔想了想，答道，“其他地方我不清楚，但暮辉领和莫兰领等一票领地都和荒原上的怪物有夙仇，如果知道我们这么做了，他们肯定会不高兴，甚至去王都告状。”
　　“除了告状呢？他们会派兵过来干涉吗？”
　　“哈？亲爱的，你想什么呢，他们可不会做这种没回报的事情。”
　　“那就没问题了。”
　　“没问题了？”
　　“嗯。”米璐点点头，说道，“现在王都这个样子，国王都不能正常理政，我不觉得他们的‘告状’能有回应。”
　　“唔……这倒也是。再加上我们和长公主艾斯莉亚的关系，就算他们的信使把能说的都说了，只要艾斯莉亚没倒台，王室恐怕就不会对我们怎么样。而她如果倒台了，那不管有没有这件事，国王都不会放过我们。”
　　“所以，总结就是，我可以放心让我的兽人部队在拉汶亚活动了。”
　　塞西尔叹了口气：“米璐，你可不能这么总结。你忘记了前两件事情吗？怪物会在领地内引起恐慌，甚至引发一些阴谋论。比起那些外面人的看法，这才是对你最重要的。”
　　“别担心，塞西尔——我知道这个，也有办法处理这个。”

第一百三十七章 灭国舰队准备
　　“处理？”
　　塞西尔疑惑地看着米璐，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而在她盯着米璐看的时候，下定决心的米璐已经打开系统面板，往国策槽里填进了[异族同盟]，并紧接着使用了Focus.IgnorePrerequisites命令，在几秒钟内完成了这个需要近一年时间才能完成的长期国策。
　　【国策[异族同盟]已完成】
　　控制台命令凌驾于普通的系统机制之上，以至于甚至没触发那个7天的缓冲期。
　　但在国策完成后，除了一条提示国策完成的命令，米璐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为了测试这个国策的效果到底如何，她打开沙盘控制系统，从铁矿的驻军里调了二十个兽人，让他们打着自己部下的名义，尝试着进入了黑薯村。
　　因为铁矿那还留着几辆备用的车，它们只用了几小时时间就完成了米璐的指令。
　　米璐无法用指挥系统弄清楚它们是如何和人类交流的，可光从地图上看，这二十个兽人就算进入了黑薯村的广场，也没有发生任何减员——这已经从侧面证实了这一国策的有效性。
　　知道了它确实有用后，放下心来的米璐又往国策槽里填入了她的另一个备选项[组建直属部队]，然后继续作为头车，带着队伍南下返回。
　　在回去的路上，米璐也发现了，艾斯莉亚给她的那枚徽记的确有着特殊之处。
　　当她向拦路的士兵出示那枚徽章后，不管是银规领，伊赛纳斯还是暮辉领的军队，都立刻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他们的地方长官。紧接着，随着那些地方官员通过某种法术确认了徽记的真伪，米璐的车队便不再在当地受到军队的任何阻拦。
　　这让米璐不得不感叹，论效果，王室的东西果然还是要比拉汶亚的印信有用。
　　从王都出发六天之后，带着车队成功在拉汶亚和王都间跑了一个来回的米璐回到了拉汶亚城。
　　由于车队的驾驶员们已经知道了来往路线，还有其它事情要处理的米璐也就不准备再亲自跟着他们跑车，而是找来了约伦·暗石，把运输线的保障工作交给了他，并同时向他转交了艾斯莉亚的皇室徽记。
　　被委以重任的约伦·暗石紧紧攥着米璐给她的徽章，发着誓保证自己会完成任务。
　　有了这位值得信任的“两朝老臣”在，米璐也总算有了足够的时间，能够转过头来，专心解决起领地目前所面临的最急切的问题：
　　南下。
　　现在的时间已是五月中旬，肆虐着整个王国南方的魔法寒潮却仍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如果米璐不能在今年之类解决这个麻烦——就如艾斯莉亚所说的，拉汶亚，乃至于王国所有南方领土的崩溃都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要想找到这场寒潮的罪魁祸首，米璐就必须带着足够的战斗力量去到被远洋阻隔的南方大陆。
　　在“如果过去”这个问题上，米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水路，要么走空运。
　　考虑到南方海域的恶劣天气、航空器的运载能力、以及拉汶亚近乎为零的飞行配套设置，米璐几乎在产生这个问题的瞬间，便剔除掉了看似最快的后者，而将目光放眼到了海路上。
　　包括海豚团、屏海城和风槌城的所有舰队在内，拉汶亚领内现在一共有五十多艘八百吨以上的风帆巡防舰。
　　凭借着舰上的空间储存魔法，这些巡防舰在近海活动时的自持力很不错。然而，南下探索毕竟不是缉私和驱逐海盗，而是一场跨越上千海里距离的长时远航。
　　别的不说，光是这些风帆舰的吨位，就完全无法应付远洋的恶劣天候。
　　而如果米璐要用系统工厂从头建造一支舰队，那更不现实——她之前造一条内河炮艇都造了好几天。想光靠堆时间建造大型舰船，没有半年一年的，一艘船都下不来。
　　这种时候，米璐唯一的后手，就是她之前特意留下的瞬间建造指令。
　　在完成控制拉汶亚的阶段性任务后，米璐手上的工厂已经增加到了18个。也就是说，只要使用这条指令，她就可以在转瞬间建造出一支由18艘船只组成的现代化舰队来。
　　如果把这18个名额全部用来建造大型攻击战舰，这支舰队就是一支完完全全的灭国舰队。哪怕刚刚建造出的舰船不携带任何弹药，利用它们在海上航行的时间，米璐也足够制造出一批让它们能够进行一次高烈度作战的炮弹或导弹。
　　所以，装备不是问题。
　　——而既然装备不成问题，那米璐面临的主要问题，就还是落在了人员上。
　　和风帆舰只需要水手不同，即使是最早期的装甲舰，每艘船也都需要几百，甚至数千个司职不同的船员。
　　光要说人，这些人的确可以从拉汶亚现有的舰队水手里抽调。
　　但在没有把他们纳入编制的情况下，米璐将无法对他们使用强制学习功能。
　　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先不说她根本不相信一批平时打流的水手能安下心来好好学习。就算这些水手都是些好学生，可按照正常的教学进度，要把一批没接触过现代舰船的水手培养得勉强能用，那也至少需要2-3年的时间。
　　真要等到这个时间，拉汶亚恐怕早就已经完蛋，更谈不上什么出海远航了。
　　要想快速让舰队形成战斗力，米璐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快速建造指令配合强制学习功能，“速成”一支能够在年内出动的大型舰队。
　　这样一来，问题又绕回了她之前在司机问题上犯的愁——哪怕算上因为[异族同盟]国策而能在拉汶亚活动的两千多个怪物士兵，她手上的4000个编制名额也完全不够支撑如此规模的一支舰队。
　　绕了一圈后，米璐忽然发现，在南下之前，她最终还是要把目光聚焦到东边，先完成掉那个被她一直放着的[摧毁或控制超过五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任务，拿到两个军团槽位——现在则是2000人编制——的奖励才行。
　　夺回拉汶亚后，米璐现在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可拉汶亚军队对她完成这一任务却提供不了太大帮助。
　　在她去年的“南征北战”中，东部荒原中南部的敌对怪物聚落已经都被她给扫清。因此，要想完成任务，她只能要么北上，要么往东“出关”，攻击血桡堡垒以东的食人魔军队。
　　米璐之前之所以放弃向北前进，就是因为考虑到补给线太长的问题。现在，随着她的运输队都用在了运粮工作上，这件事情变得更不现实。
　　另一方面，有着由铁矿和碎斧-怒牙-血桡诸部落为节点组成的补给线，米璐向东进攻的难度要远远小于向北。
　　所以，要想继续“剿匪”，她的最佳目标，就是血桡堡垒以东的食人魔。
　　由于忙于攻略拉汶亚，自从去年年底开始，米璐就已经没怎么去过东部荒原。如今时间已经快半年，她也正好打算去那边看看。
　　现在拉汶亚与王都间的粮食运输线已经开始运行，短期之内，拉汶亚的民生状况不会出现问题。
　　她这次要出远门，唯一的顾忌，就是拉汶亚的各地方领主。
　　米璐在上个月曾给所有地方领主下了命令，要他们五月份来拉汶亚城述职。然而，出于畏惧或抵抗等情绪，到目前为止，那些家伙只是零零星星地来了寥寥几个。
　　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米璐在回到拉汶亚后的翌日亲自接见了这些准时赶来的地方领主。
　　对这些愿意过来的人，例如屏海城城主、银钩堡男爵、安纳尔堡的守备司令等人，米璐都表现出了自己既往不咎的大度。鉴于银钩堡将军裴洛斯在战争期间的正确选择，米璐甚至还特意褒奖了一下银钩堡的领主。
　　对米璐的褒扬，这个在继承人战争中立场模糊的中年老人显得诚惶诚恐，并当着其他人发下誓言，表明了自己对米璐的忠心。
　　而在此之后，米璐又以书面形式给他们许下了愿，表明了她会自己的统治期间保证他们个人的地位和荣膺。
　　米璐在口头和书面上都着重提到了“个人”，这让她的言外之意显得很清楚——这些地方豪强可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继续做富家翁，但政治方面的事情，还是得由她本人统一决定。
　　这种集权行为其实和光辉王国国王的行为性质相同，但在不同的环境中，两者所得到的回应却截然相反：
　　米璐的命令能够顺利得以推行，国王却只能引来一堆人“清君侧”。
　　这只能让米璐感慨，有时候，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
　　而继承法这玩意，并不全认脑子。
　　“拉夏，有活给你干了。”
　　和这几个领主见面并不是米璐的全盘计划。
　　见面结束后，米璐还没等几个领主做过的椅子变冷，就继续叫来了在城里待命的拉夏。
　　对愿意合作的人，米璐愿意采取羁縻态度。可对那些本来就不想合作的人……
　　有人当标兵，自然就有人要当杀鸡儆猴的鸡。
　　两天之后的5月15日，在让人调查了一下各地领主的当前位置和拖延情况后，米璐直接调集黄铜义勇军，以“合谋贝尔特余党反叛”为由，强行突入了风槌城内的城堡，将迟迟不动身，甚至在暗地里嘲讽米璐的当地领主抓了起来，并一路宣扬着他的罪行，将他押回拉汶亚，丢进了地牢里。
　　这手中央干预地方的雷霆手段让所有还在迟疑的地方领主都为之震惊——听到这回事后，首先从他们心里涌出来的就是一种抗拒和危机感。但很快，随着他们的理智掌握主动，这种抗拒感便成为了对米璐的深深畏惧。
　　好好听米璐的话，继续保持自己的财富地位。和不听米璐的话，被人像待宰的猪一样在半夜从床上拉出去。
　　在这种时候，没人会选择错误选项。
　　一时之间，各地领主对米璐的效忠信纷纷后发先至。
　　而在之后的短短一周内，不管他们是官僚还是贵族，之前迟迟未到的各地负责人都老老实实地日夜兼程，来到了拉汶亚城。

第一百三十八章 牡蛎很寂寞
　　对这些有着骑墙心态、只是出于暴力威慑才来到这里的地方领主，米璐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把他们的效忠发誓放在心上。
　　她所提拔的年轻官员不但控制着拉汶亚中央的政治体系，还有一部分人是专门为了督查地方而预留。
　　在这些领主表完忠心后，米璐便顺势下了命令，将这部分中央官员派到了各地，让他们至少把控了当地包括财政、军事在内的至少一项重要岗位。
　　当然，为了维持政治生态、保持地方稳定，米璐也没有一下完全架空他们。
　　而这，已经是她对手下这些地方豪强的最大“仁慈”。
　　“……”
　　对米璐的这个安排，在场的领主毋庸置疑，多多少少有些心生不满。可面对米璐手下那“随叫随到”的军力，他们的这点不满根本不敢抬头。
　　各自从米璐这领了几位“祖宗”回去后，在拉汶亚城集结的各地领主纷纷散去。而在背后，米璐还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动用了天马的人，让他们作为那些新提拔官员的随从，以不让人注意的身份在各地展开情报工作。
　　“呼——”
　　做完了这道维持稳定的最后安排，近期一直没消停过的少女总算有了出门的底气。
　　回想一下，她上一次在东部荒原纵横驰骋时，还是秋天。
　　而比起上一次，现在的一切已经有了太多不同。
　　她成为了拉汶亚的女伯爵，埃布尔和图娅也都有了自己的岗位在身，不能再和她一起到处活动。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把这些任务交给她那些原本只是冒险者的同伴，到底对他们是好事，还是折磨。
　　而对她自己，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自己现在所得到的一切，是好事，还是坏事？
　　“……”
　　抬起头，米璐看向了头顶的阴霾天空。
　　阴云浮动，如同命运漂移。
　　她，系统，领地——一切都在发展，但想起新年那天晚上的聚会，她却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这不是她第一次突然涌出这种感觉。
　　只能说，身体对人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在以前，她并不是一个太感性的人。可随着以女性身份在这边生活，她似乎也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
　　即使她的心里知道，作为决策者，这样不太好。可情绪一上来，她也改不了这点。
　　但……
　　“算了……”
　　算了，这有什么呢？
　　这里又不是战阵之前，也不是什么紧要关头。
　　偶尔伤春悲秋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更何况，她这次虽然不能带上图娅和埃布尔，但好在有塞西尔在。
　　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亲近，之前对塞西尔瞒着自己在东部荒原有军队这件事的米璐也早就把情况告诉了她。
　　有灵猫陪着，她这次过去怎么着也不会孤单。而且，血桡部落的大祭司摩罗也不算是个乏味的家伙。
　　想到这点，少女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又不禁昂扬了起来。
　　和往常一样安排好拉汶亚的其它杂事后，米璐回到住处、好好睡了一觉后，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叫醒身旁的塞西尔，和她整理好行李，一同离开了拉汶亚城。
　　因为米璐想看看牡蛎她们的情况，越过拉汶亚和翠石堡的边境后，米璐没有直接前往东部荒原，而是先去了铁矿据点。
　　作为米璐最早的一处据点，这处据点留下了不少她当时亲自建设的痕迹，也曾经有过风风火火的时候。不过现在，这里只有一百来个负责保卫此处的兽人战士留在这里。
　　而除开这些兽人，剩下的便都是些米璐熟悉的人：她在铁矿初遇的冒险者“红莺”米蕾卡；被她从塞西尔手上“赎”下来，疑似图娅和埃布尔妹妹的蒲桃；有着魔弓附体的屏海城小跟班牡蛎；还有从法林·珀拉尔格那里撬来的魔法顾问黑知更鸟与她的同伴。
　　米璐虽然很久没去荒原的兽人部落，但上次来铁矿时却还只是两个月前。
　　见到米璐，正在铁矿空地上聊着什么的黑知更鸟和剑士艾尔菲德都很惊讶，并有些尴尬地向米璐打了招呼。
　　看出他们已经正式结成男女朋友，米璐笑着给了他们一句祝福，并问了问他们要不要跟自己去拉汶亚。
　　“不、不用了，卡斯缇亚大小姐。我们在这里就很好。这里的空气很不错，又不像南方那么冷，挺适合我继续动脑子补充魔法目录的。”
　　“是的，女伯爵大人，我们对去城里没什么兴趣。”
　　有些紧张的女巫半低着头，结结巴巴地婉拒了米璐。她身边的剑士也抓着她的手，向米璐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米璐原本还担心他们不喜欢待在铁矿这种偏僻地方，现在，见他们一副适应这里的样子，她也没有强迫他们搬到南方。
　　在让他们不用在意自己、继续聊下去后，米璐和塞西尔一道，进入了矿洞的房屋内。
　　——咚，咚，咚。
　　刚一进屋，米璐就听到了一些木器相撞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是蒲桃正和米蕾卡一起在客厅里学着做野菜团子。
　　“咦？‘灵猫’？还有米璐小姐……”
　　见到悄悄进来的两人，吃了一惊的米蕾卡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同她们打了招呼。
　　或许是因为时间已经磨平了伤痕，在她身边的蒲桃没有再像一开始一样对塞西尔产生应激反应，而是同样向着两人挥了挥手。
　　“嗨~”
　　“米璐？！”
　　米璐刚想同她们说话，听到外面动静的牡蛎就突然撞开房门，一脸气鼓鼓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米璐，你还知道来这里呢？”
　　“……”自知理亏地米璐佯装无事发生，“咳咳……牡蛎，我不是前两个月才来过吗？”
　　“才——才，才？！你上次来已经快六十天了！而且上次也只是来了就走了，根本就没带我去外面看看。”
　　“我之前就说了，那边是前线，不安全。”
　　“可现在呢？我都听说了，拉汶亚早就是你的了。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脑袋都快被那个幽灵弄得精神分裂了。”
　　“别担心别担心，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会帮你去精灵那儿找解决方法的。”
　　“那‘处理手头的事情’又要多久？”牡蛎跺着脚，没相信米璐的话，“我不管，米璐，你这次一定要带我去拉汶亚。”
　　“好好好，我会带你去的。但牡蛎，我这次真的不是去拉汶亚，而是去东部荒原。”
　　“那也没关系，只要你带上我出去走走就行。”
　　牡蛎说着说着，忽然瞥了一眼旁边的米蕾卡和蒲桃，稍微减弱了点气势。
　　“当然……我不是不喜欢米蕾卡、蒲桃，还有外面的那个女巫和她男朋友才这么说的，只是我真的受不了这种无聊的日子。要是早知道会被一直晾在这里，我宁愿饿着肚子继续卖裂血藤了。”

大哥大嫂过年好
　　大家新年快乐！虎年大吉！
　　今天休息一下！明天恢复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后方安排
　　“是吗？”
　　听着牡蛎喋喋不休的抱怨，挽着米璐手的塞西尔笑得眼睛弯弯的，像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
　　“小牡蛎，你还不知道吧？米璐上台后已经废除了贝尔特的禁止堕胎法案，如果你想继续卖裂血藤，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屏海城，让你重操旧业、卖个痛快，怎么样？”
　　“这个……”没想到塞西尔真的会接茬的牡蛎被噎了一下，“这个就算了！那里的人会欺负我，而他们一欺负我，我就会杀人。我可不想给米璐惹麻烦。”
　　“可——”
　　塞西尔拿手指抵着唇角，还想再说些“直击人心”的话。但她刚一开口，不想让她和牡蛎斗嘴的米璐就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腰，止住了她。
　　“好吧~”
　　收到米璐暗示的塞西尔笑着耸了耸肩，把话头交给了米璐。
　　“囔，让你米璐姐姐说。”
　　“可牡蛎，你如果要跟着我们去，给我惹的麻烦也不小。”
　　“别用这种话来唬我，我不怕。”不服输的牡蛎轻哼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腰间，仿佛那里就挂着她的那把能够凝滞时间，洞穿生命的魔弓，“说吧，你们要去哪？”
　　“东部荒原。”
　　“那有什么？不就是怪物吗？这里全是怪物，我都习惯了。我昨天还和那些管自己叫血桡祭司的兽人猜拳呢。”
　　“那里有的不止这些，还有两个多你高的半人马，残忍的狗头人，还有能把你撕巴撕巴炖汤的食人魔。”
　　“它们不都是你的部下？”
　　牡蛎的话让米璐略有惊讶——她没跟牡蛎详细说过自己的军力情况，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不过，考虑到她和这里的兽人待了那么久，能知道这些情况似乎也不奇怪。
　　“我的确有些怪物手下，可它们只是一部分，荒原上更多的还是危险的怪物。”
　　“那你们就更需要我了。”牡蛎抬起头，昂首挺胸地看着眼前比自己稍高一点的少女，大声说道，“有我的弓在，你们的安全更能得到保证。”
　　“……”
　　瞧着牡蛎一副豪言壮语的表情，米璐捂着额头，有些无奈。
　　她倒不是惦记牡蛎那把魔弓，而是牡蛎实在是一副不跟她去誓不罢休的样子。
　　米璐怀疑，如果自己不答应她，她甚至可能在她们出发时扒着车底跟过来。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她放在自己目光能监视到的地方安全。
　　“……牡蛎，如果你真的受不了再待在这里，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我有个条件。”
　　“又是和之前一样让我听你话对吧？放心，你们的小牡蛎可乖了。”
　　牡蛎拉下眼睑做了个鬼脸，嘴上带点阴阳怪气，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
　　贝尔特的“孩子气”造成了严重后果，所以在米璐看来十分可笑且可恨。但对牡蛎，米璐拿她是真没什么办法。
　　“知道就好。我们这次过去大概率会和东边的食人魔聚落开战，一旦战斗爆发，你要么躲在后面，要么在我旁边，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
　　“好点儿回答。”
　　“是——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大人，我知道了。”
　　“嗯。记住我的话，要是偷偷干什么，我以后再也不会带上你出远门的。”
　　“明白！”
　　米璐不是第一次给出这种警告，牡蛎也不是第一次给出这样的回答。
　　学着士兵的样子大声回答了一句，牡蛎忽然低下头，装成不好意思的样子对了对手指。
　　“对了，米璐姐，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
　　“你能给我指挥一支军队吗？”
　　她的话让米璐相当无语：“……牡蛎，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你根本没有任何经验，怎么指挥作战？”
　　“但这很有意思，对吧？”
　　“不行。”发现她是在真的向自己要指挥权后，米璐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战争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也不想你掺和进来。”
　　“嘴上这么说……可从我来这里以来，你们不是一直在打仗吗？”
　　用余光瞟了眼米璐，知道她不会改变主意的牡蛎踹了脚地面，小声嘟囔了起来。直到她被米璐轻轻敲了一下脑袋，这才安分了下来。
　　让牡蛎先去外面等着后，米璐又和蒲桃和米蕾卡聊了聊，问了问她们的情况。
　　按米璐的预想，她原本准备这次直接把她们接去拉汶亚，让铁矿这里变成一个纯资源据点。不过，通过谈话，米璐发现蒲桃似乎和黑知更鸟一样不太喜欢离开这里。
　　再考虑到拉汶亚仍要比铁矿这儿要冷上不少，同两人交流过后，米璐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等南方的魔法寒潮褪去之后，再把她们接过去。
　　第二天，稍微在铁矿修整了一下，米璐、塞西尔和牡蛎三人一起，前往了被所有王国人类视为险地的东部荒原。
　　因为这段时间没有进行扩张动作，米璐在东部荒原的据点仍然是四个。只是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她抽空重新调整了一下军队指挥层级，让她用得比较顺手的人做了各地的地方指挥官。
　　其中，黄铜要塞由和暮辉领边防军谈判过的兽人“兽脂”负责；人口最多的碎斧部落由兽人“榔头”和“圆木”共同管理；驻扎着第1军团主力部队的怒牙部落则由狗头人“米汗”统领指挥。
　　至于最后的血桡堡垒——那里的情况比较特殊。
　　米璐曾在那里招募了几十个血桡祭司，而在之前用毒气抵抗食人魔军队进攻时，她又在那里部署了400个装备轻重武器的碎斧兽人。
　　但因为她不想完全接手那处前线堡垒，那里的控制权目前仍掌握在血桡大祭司摩罗的手里。就连米璐在给那里的驻军制定行动规则时，也是让它们平时接受摩罗的差遣。
　　所以，在指挥方面，为了不出现一个堡垒两个实际领袖的尴尬情况，米璐并没有在那里配置指挥官。
　　事实证明，她的这个决定没什么问题：在米璐攻略拉汶亚期间，包括血桡部落在内，各个兽人部落的情况都很稳定。
　　当然，由于狩猎和伤病，怒牙和碎斧部落加在一起也有两位数的人口自然减员——而在米璐之前提拔新官员时，这些减员的缺口都已经被她完全填满。
　　在前往作为应对食人魔前线的血桡堡垒前，进入荒原的米璐按照从南向北的顺序，依次去了怒牙、碎斧两个部落，以及更北方的黄铜要塞视察。
　　两个兽人部落的情况都很正常，米璐也没在那里久待。只有在到达黄铜要塞时，米璐才稍微多停留了一会儿。
　　而导致她留在那里的原因是：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裁撤掉这个哨所，让所有的主战单位都从这里撤军。
　　毕竟，要最有效的完成系统任务，她就必须集中拳头出力——而黄铜要塞这儿却牵制了她不少的兵力。
　　要知道，这些兵力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碎斧或怒牙兽人，而是她手下第1军团的主战力量。
　　除了它们，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出一支能由兽人担任中坚，狗头人作为狙击队，地精操作支援火力，食人魔充当突击队，还能有半人马作为机动力量的“合成部队”。
　　把第1军团的一部分留在这里，几乎削弱了米璐主力部队四分之一的战斗力。但另一边，如果她选择直接放弃黄铜哨所，她又失去了观望北方与暮辉领的前哨。
　　“嗯……”
　　在独自思索了一阵，并和一直留在这里的莱登·赫里斯商量了一下后，米璐最终决定只在这里进行一次兵力置换，从人口众多的碎斧部落往这里补充三百个人，替代掉黄铜要塞的第1军团驻军。
　　而在下达兵力置换命令的同时，米璐也给了莱登·赫里斯一点甜头，没再让他继续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原要塞里待着，而是直接亲笔写了一封委任他为拉汶亚城防副总指挥的任命书，让一名兽人司机将他送去了拉汶亚城。
　　莱登的特性是[守若磐石]，让他去干这个活，正好能派上用场。
　　城防副总指挥的职位虽然是个副职，可比起他之前的暮辉领边防军大队长，待遇和实权上还是跳了好几级，他也不会不满意。
　　“谢谢。谢谢，卡斯缇亚大小姐……不，现在应该叫您伯爵大人了。”
　　如米璐所想的一样，莱登·赫里斯在读完米璐给他的委任书后，十分高兴地接受了这个调令。
　　在一开始遇到米璐招揽的时候，他的本意是留在这里、向暮辉领边防军那些排挤他的同侪找回公道。
　　可随着黄铜义勇军的人都去了拉汶亚，他也开始自觉一个人在这没什么意思。听到米璐对他的安排，他几乎没做犹豫，就千恩万谢地答应了下来。
　　经过米璐这样一处理，整个东部荒原中南部的战略稳固性不会有动摇，同时，她又依然能对北方几个领地的行动有所预警，算是没有了“东出”的后顾之忧。
　　翌日，在黄铜要塞休息了一个晚上的三人在清晨启程，前往了她们这次的主要目的地：
　　血桡堡垒。

第一百四十章 各族平等，精灵除外
　　和每次去自己控制区的某个地方前一样，在前往血桡堡垒前，米璐便已经给那边的部下发了消息。而在它们的通知下，摩罗也已经知道了她会过来。
　　当米璐开着车到达像个大碉楼似的血桡堡垒前时，摩罗已经带着几名血桡祭司、亲自在这里准备好了迎接米璐。
　　对于这个帮了自己大忙，又比自己年长的雌性人类，摩罗的内心十分尊敬。尽管出于某种自尊心，他不愿意把这种尊敬表现出来，可米璐依然能清楚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无戒备感。
　　不过也是——以血桡堡垒现在的情况，米璐如果想要控制这里，根本不在于他戒备不戒备。
　　而且，在赐福黑铁锭的战争女神祭坛因为系统的原因失效后，血桡堡垒的所有黑铁炮都已经全部报废，只能依靠米璐手下的部队才能守住这里。
　　过去半年里，东边那些臣服于食人魔君主的怪物群虽然没有再对血桡堡发起大规模进攻，但小规模进犯却几乎每月都有两次。如果没有米璐部署在这里的“化学部队”，血桡部落的兽人根本不可能在战斗中毫发无损。
　　对这一点，摩罗虽然不太想承认，却又十分清楚。
　　唯一能在和米璐的关系中让他得到安慰的一点是，他部落里的血桡祭司对米璐很有价值，也有不少在米璐手下服役。
　　多亏了这点“本钱”，他才能将血桡部落和米璐的关系定位为合作的盟友，而不是单方面受她庇护的孱弱部落。
　　“卡莉尔祭司，欢迎你再次过来。”
　　“午安，摩罗~”
　　见到在堡垒入口处等着她的摩罗，米璐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在她的身边，塞西尔同样用带着好奇的笑意打量着摩罗，只有牡蛎躲在两人身后、用充满戒备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肤色和耳朵有些奇怪的“人类”，看上去对他并不放心。
　　认真说起来，米璐和摩罗其实没接触多久，可也许是因为他爱憎分明的性格，米璐对这个混血兽人有种特别的亲近感，并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即使血桡部落现在在实质上完全依附于米璐，她也一点没有庇护主高高在上的架子。
　　——别的不说，要论做弟弟，摩罗比贝尔特可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摩罗，你现在不用叫我卡莉尔了，那是我的化名。我的真名是米璐·卡斯缇亚，光辉王国拉汶亚伯爵领的领主。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叫我米璐姐。”
　　“……是吗？”
　　摩罗对人类王国的地位阶层不甚明了，也并不感冒，所以，在听到米璐报出的身份时，他只是稍稍感到有些惊讶。
　　但当听到米璐让他叫她姐姐时，他的脸色却有些尴尬和窘迫。
　　“那个……抱歉，卡……米璐祭司，我还是习惯你的战争女神祭司的身份。”
　　米璐笑了笑：“那也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就继续照那么叫我就好了。”
　　“我明白了，米璐祭司。”
　　感觉自己打赢了一场“辈分保卫战”的摩罗暗地里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不过，你说你是人类的领主？为什么？我知道碎斧和怒牙部落都是真心尊敬你，但人类会允许你担任两个部落的大祭司吗？”
　　“这个嘛……”被问及于此的米璐略略歪着头，想了想，问道，“摩罗，你觉得人类是什么样的？”
　　“……”
　　摩罗沉默了几秒，答道。
　　“在见到米璐祭司你以前，我认为，所有的人类都视我们为怪物。他们是仇敌，杀戮者，也是能供我们劫掠粮食的人和生育工具。”
　　“那见到我以后呢？”
　　“我不知道。”摩罗看了眼米璐旁边的塞西尔和牡蛎。对素未谋面的她们，他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只是带着些对米璐问题的自问自答般的无解迷惑，“米璐祭司，我不知道是你和人类不一样，还是人类和我想的不一样。”
　　“当然是……”
　　“当然是我们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了！那些人把兽人当怪物猎杀，只有我，米璐姐， 还有塞西尔姐这样厉害又宽容的人物，才能够大发慈悲地接纳你们。”
　　米璐正想来点正能量发言，提升一下拉汶亚和兽人的关系，一个人却忽然在她之前跳了出来。
　　一听到这阵声音，米璐就知道说话的人是牡蛎。
　　她的嘴上平时就好像缺了把锁似的，现在再配合上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强烈表现欲，简直就是正经话题中的一场灾难。
　　“牡蛎，别乱说话。”
　　回过头，米璐皱着眉，严肃地瞪了牡蛎一眼。
　　她对牡蛎平时的耍赖是没办法，也不想没事去凶牡蛎，可这种关乎基本教养的问题却不一样。
　　她既然收留了牡蛎，就有当她监护人的责任，也要尽姐姐的力去教育她。
　　“我……”
　　牡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可看到米璐不似平时的严厉目光，知道自己好像惹祸了的她还是扁着嘴，乖乖安静了下来。
　　一直盯着牡蛎看了几秒，把她盯到只敢看着鞋尖的米璐这才转过了头：
　　“抱歉，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向你介绍一下。我旁边的是我的爱人，塞西尔·珀拉尔格。这个小家伙是牡蛎，我收留的一个小女孩，我把她当成妹妹，所以她平时有些骄纵。”
　　“不，没事，米璐祭司。她只是说了实话。”
　　“这并不是实话。摩罗，也许你的那个老祭司告诉你，人类和兽人、以及你这样的混血种水火不容。但在拉汶亚，情况并非如此。”
　　“……？”
　　米璐的话让摩罗流露出了十分自然的疑惑表情，就像听见了什么奇闻。
　　他的疑惑并不奇怪——要不是国策发力，这件事情现在也只会是件天方夜谭。
　　可就客观事实而言，如今的拉汶亚，情况却的确已经有所不同。
　　配合着自己的肢体动作，米璐向摩罗说明了一下拉汶亚的情况：
　　“在我上台后，我修改了领地的法令。现在，我的领地里正一视同仁地接纳所有对人类没有敌意的异族。不管是和兽人，地精，狗头人，还是其他什么。只要它们愿意和我的领民和平共处，我的领民便也能同样地接纳它们——更进一步地说，我把它们也当成我的领民。”
　　“当然，精灵除外。”
　　见米璐的这句话已经说完，在旁边的塞西尔帮着没有政治敏感性的少女补充了一句。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米璐也点了点头。
　　“对，对，精灵除外。”
　　摩罗对人类与精灵的战争没什么了解，所以其实并没有意识到米璐说这句补充的意思。
　　出于对米璐言谈的信任，他真正在意的，还是米璐所说的那个能让所有种族和睦相处的拉汶亚。
　　“米璐祭司，你说的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想要去看看，我可以之后带你去拉汶亚玩玩。”
　　“我……”
　　收到邀请的摩罗目光亮了起来，但很快，他又锁着眉头，陷入了犹豫之中。
　　能让大祭司身份的他这么犹豫，本身就说明了米璐这个提议对他的诱惑力。
　　瞧见他这幅表情，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的少女笑了笑：
　　“你在担心血桡堡垒的安全？”
　　“……是，米璐祭司。我毕竟是这里的大祭司，即使此地的远古祭坛已经崩毁，我也要为血桡部落的安全与存亡负责。”
　　“放心，摩罗，作为拉汶亚的主人翁，我邀请你去玩，当然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不瞒你说，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向血桡堡垒东边发动攻击，彻底消灭那个骚扰堡垒的食人魔君主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另一处祭坛
　　摩罗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说：
　　“米璐祭司，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是来这看看……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我代表血桡部落对你表示感谢。”
　　“感谢就不用了。到时候去拉汶亚，我请你吃大餐。”
　　“……谢谢。不过米璐祭司，你打算怎么做？”
　　“在开始战斗之前，我需要搜集一些情报。”仰起下巴，米璐朝着东边示意了一下，“在之前的战斗中，我看到听命于那个食人魔的不止是些虫子，也有大量地精和鹰身女妖之类的怪物。这代表着，它们一定在东边有着不少单独的聚落，对吧？”
　　“嗯……”
　　摩罗点了点头，以一副倾听者的模样等着米璐说下去。
　　但实际上，因为战争迷雾的存在，米璐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她这次来找摩罗，除了用血桡堡垒作为攻击集结点，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希望从这里弄清楚敌人的规模和情况。
　　见摩罗这么盯着自己，知道他会错意了的米璐挠了挠鬓角。
　　“那个，摩罗，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就是想知道我的猜测有没有错。”
　　“啊……”突然被叫到的摩罗低低地啊了一声，有些紧张地接上了话，“……是，米璐祭司，你猜的一点不错。我的年纪还小，所以没亲自去过东边。但按照老祭司说的，食人魔虽然没有自己的国家，但它们和其他的各族都有着和我们类似的部落。而食人魔君主，就是它们所有部落的头领。”
　　“哦？看来血桡部落留下了不少它们的消息嘛。摩罗，你能不能把你对它的了解全部告诉我。”
　　“好。”
　　面对米璐的询问，摩罗再次点点头，向三人解释了起来。
　　按照摩罗从死去的上一任血桡大祭司那里听来的说法，依凭远古战争女神祭坛建立的血桡堡垒在这里已经屹立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作为兽人诸部落最东边的一支，血桡部落的存在意义也一直都很简单：守护这处女神祭坛。
　　除此之外，像是“帮荒原上的兽人们抵御东部食人魔的攻击”之类的东西，其实都是这个“唯一意义”的附带效果。
　　当然，随着女神祭坛的失效，血桡部落的责任现在已经随风消逝，转而变成了自保——但这和摩罗要说的事情无关。
　　他所说的内容，全部基于血桡堡垒数百年来和东部食人魔的碰撞摩擦。
　　在血桡堡垒刚刚建立的那段日子，甚至在那之后很久，东部食人魔都没有所谓的“君主”存在，也不像现在这样，能够动辄纠集起成百上千的各类怪物发动袭击。
　　就和东部荒原的混乱情况一样，过去数百年来，荒原以东的大片地区同样各族聚落林立，即使偶有颇具侵略性的食人魔向血桡堡垒进犯，也只是一些规模不大的袭击。
　　一切的改变发生于近二十年。
　　近年来，也许是因为食人魔里面真的出了个聪明的主儿，它们反常地在同一个食人魔——也即摩罗所说的食人魔君主——的号令下集结了起来，并开始向着周围的各个怪物聚落大张挞伐。
　　作为荒原东部唯一的一个兽人部落，一个叫做“败龈”的兽人部落成为了这种劫掠的第一个牺牲品，在数天之内便被彻底消灭，所有的战争祭司也都被扔进了炖锅。
　　而在那之后，不管是荒原地精、半人马、蜥蜴人还是鹰身女妖，都在这个食人魔君主的武力征服下归附于了它。
　　甚至，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它还能够驱使沙漠中的巨虫为它而战——这也正是米璐在之前的攻击中见到的那些沙漠蠕虫和巨型蜘蛛的来由。
　　“原来是这样？”
　　摩罗的话有些出乎米璐的意料。
　　她之前原本以为“食人魔君主”只是个能够继承的身份，而东部荒原怪物的浑然一体也是食人魔数代的耕耘。
　　但听摩罗这么一说，这个食人魔君主居然只是凭一己之力在有生之年做到了这点。
　　米璐能够集结各族兵力，是因为有系统协助。而那个食人魔能做到这点，虽然少不了一些诡秘的魔法帮助，可也绝不简单。如果换成人类，它绝对当得上一个“有为君主”的称呼。
　　假设对上它，米璐所面临的棘手程度还真不一定比收复拉汶亚时要低。
　　好在她对付这些怪物不需要顾及人道主义和附带损伤。实在不行，化学武器可劲上，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摩罗，谢谢你的介绍。”短暂的惊讶过后，米璐收回思绪，问起了一个她所需要的重要情报，“血桡部落和食人魔打了那么多年，应该有一些关于它们的记载。你知道它们的老巢在哪里吗？”
　　摩罗摇了摇头，表情有些遗憾：
　　“抱歉，米璐祭司。血桡部落的人口本身就比其他各部落都要少，很少会选择主动出击。即使出去了，也走不远。所以，虽然我们和东边的食人魔对抗了很久，却没有更多关于它们的情报。”
　　他顿了顿——不是因为某种刻意，只是单纯地在说了长句后换了口气。
　　“不过……”
　　“不过什么？”
　　“米璐祭司，你还记得，我之前请求你在这里驻兵协助的时候，曾经提到过我打算在这半年里寻找新的远古祭坛吗？”
　　“记得。你有结果了？”
　　“对。”摩罗用略显急促的声音肯定了米璐的猜测，“我的几个勇敢的部落成员冒死去了一趟东边，并在前几天成功活着回到了部落。它们告诉我，就在血桡堡垒东边大概一百八十公里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远古祭坛，但它却已经被一大群食人魔所占据。”
　　“照这么说，那儿应该就是那些食人魔的老巢，或者至少是老巢之一。”
　　“我也是这么想的，米璐祭司。”
　　“嗯……”少女微微低头思索了一下，继续问道，“摩罗，你觉得这个祭坛会不会和它整合东部各族有关系？我听怒牙部落的祭司说，它们的祭司有一种战争女神的‘神印’，可以驯服和控制凶悍的黑霜狼。那个食人魔君主能操控沙漠里的巨虫，说不定也是依靠着这种神术。”
　　“我不知道。按理来说，女神不会庇护食人魔那样的异种残害它的信徒。但……女神也鼓励竞争，并只予得胜者荣膺。食人魔君主能做到这个，只可能是女神赐福……”
　　摩罗对米璐的提问无法肯定回答。只是，基于对战争女神的信仰，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他显然还是倾向于她的这个猜测。
　　听完他的介绍，米璐对食人魔君主的情况也算有了个大概了解。
　　正当她抬起头，准备向摩罗索要那些血桡侦察兵带回来的地图时，她身边的牡蛎忽然上前两步，拽住了她的袖子：
　　“米璐，别相信这个怪物，这是个陷阱。”

第一百四十二章 侦察任务
　　要是说这话的是塞西尔，米璐虽然不完全相信，可怎么也得迟疑一下。
　　但牡蛎不一样。
　　米璐很清楚这小家伙的性格，也知道，她说出这种石破天惊的话，其实很大概率只是想吸引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同时试探一下自己有没有因为她刚才的话真的生气。
　　从实用角度，米璐完全可以无视这句话。
　　不过，为了照顾牡蛎的感受，她还是装作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问了她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见米璐的表情十分认真，牡蛎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躲闪过了米璐投来的目光，“只、只是是他告诉我的。”
　　“那个幽灵？”
　　“嗯。”
　　牡蛎低着头，点了点头，被她质疑的摩罗也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幽灵？”
　　“对。”弄清楚怎么回事的米璐轻轻拍了拍牡蛎的脑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转头看向了摩罗，“牡蛎的身上有把灵魂武器，经常会在她耳边唠叨些没用的废话。摩罗，你有听说过类似的传闻吗？”
　　“没有。但是米璐祭司，我真的没有设下什么陷阱。”
　　“我知道我知道。”
　　米璐笑了笑，用一个信任的目光打断了摩罗的辩解。
　　她虽然已经很久没来这里的，但论对血桡堡垒的控制力，摩罗还真不一定有她强。
　　而即使抛开她对摩罗的信任，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针对她的陷阱能在血桡堡垒里准备。
　　牡蛎身上的那个幽灵一直以来都很神经质，这次唆使牡蛎这么说，也就是纯粹为了找乐子。谁要是上了他的当浪费时间，那才真是脑袋进水了。
　　“走吧，牡蛎，塞西尔，我们先进去。”
　　“可米璐——”牡蛎鼓着脸颊，仍然有些在米璐给的台阶前面徘徊。
　　但两秒钟后，知道阻止不了谁的她还是闭上了嘴，乖乖跟了上去。
　　和米璐所笃定的一样，当三人进去后，里面除了纷纷向她们行礼致意的怒牙兽人，没有任何特殊情况。
　　而在米璐的眼里，半年时间过去，这座堡垒也变了不少。
　　失效的黑铁炮都被从堡垒各层拆了下来，集中堆放在了一层。取而代之的则是由碎斧兽人布置的机枪火力点。
　　为了弄清楚堡垒的重火力状况，米璐还特地去堡垒顶部看了一下——她之前安排的那套用来打毒气弹的火箭炮还在这里，而且还多了个木石结构的坚固掩体。此外，在它的旁边，另外还安排了好几个同样有着牢固掩体的射击位，专门用来对付鹰身女妖之类的空中目标。
　　这幅景象让米璐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手下部队改善防御的“主观能动性”有了新的认识。
　　半小时后，视察完了堡垒情况的米璐回到了堡垒三层，让摩罗找来了那几个从东边回来的血桡兽人，并根据它们的说法，在地图上模糊定位了另一处战争女神祭坛所在的位置。
　　——有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起来。
　　在沙盘指挥系统的快速命令下，米璐花了一段时间，将她手下的主力部队全部召集到了这里。
　　整个东部荒原的作战部队中，最先到达血桡堡垒的是会飞的瑟瑟维菈姐妹。在她们之后紧随而至的，是由名义上的怒牙部落大祭司坷垃带领的由100个怒牙祭司和20个血桡祭司组成的“野战医院”。
　　比起需要携带大量武器装备的作战部队，他们所需要携带的装备最少，更早到达自然也不奇怪。
　　在这两批人之后，才是隶属于第1军团的狙击和炮兵部队、50个被甲食人魔，220名悍蹄骑兵，还有300多个全副武装的兽人步枪手。
　　这些部队是米璐手底下最强的武装力量，可要论人数，却着实算不上多。
　　要靠着这些兵力在广阔的荒原东部玩清剿战，肯定需要车辆来维持机动性。
　　米璐手头现在有18个工厂，一天的产能是6台卡车。说来也巧，她调出三十辆车给长公主艾斯莉亚那天起到现在，她手上刚好生产出了能装备这支部队的车辆，还能额外留几台备用。
　　乘着第1军团里之前的那几十个兽人驾驶员都在，米璐直接把仓储的车辆在这边调了出来，并补充好燃油，完成了对第1军团的机动性换装。
　　随后，她重新召集了坷垃、米汗、榔头和圆木在内的所有军官，以及手上唯一能进行长距离空中侦察的瑟瑟维菈姐妹，举行了一场战前会议。
　　会议上，米璐用手绘地图向他们指示了食人魔巢穴可能的位置，并说明了自己这次行动的目的——摧毁至少五个血桡堡垒以东区域的怪物聚落。
　　这一作战的核心目的是提高米璐的军事编制名额，为接下来的渡海侦查做准备。
　　不过，因为“系统”这东西过于玄学，即使是对自己编制内的手下，她也不太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
　　为了能让部下听懂，在解释发起战争的原因时，米璐综合了它所附带的一切好处：获得一个新的远古祭坛、保证荒原兽人的安全、以及剪除拉汶亚的后顾之忧。
　　出于各自的种族和信仰，米璐手下的兽人们很好地理解了这些好处的重要性，不是兽人的米汗也对米璐的指示绝对忠诚。
　　至于瑟瑟维菈姐妹——她们虽然没被米璐招募，但吃了她这么久的饭，干了她这么久的兽人，她们也对承担一些战斗任务毫无异议。
　　“……所以，我们的第一目标，就是用最快的速度确定祭坛所在的位置。至于在确定位置后，我们是将其立刻摧毁占领，还是先扫除周围的威胁，还需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向手下军官做完战前简报，米璐说出了他们第一阶段的任务。
　　而在这个阶段中，起最关键作用【肆五】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自由自在的瑟瑟维菈姐妹。
　　鹰身女妖最高能在数千米高空滞留十几个小时，她们姐妹俩更是都有着[迁徙猛禽]这个增加100%飞行耐力的特性。只要配给她们一些观瞄设备，她们就能承担起长滞空侦察机才能担任的侦查任务。
　　而且，比起外形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的侦察机，本身就是“本土生物”的她们也更适合在天空中进行侦查行动。
　　“这场战役的第一个任务——瑟瑟维菈，我需要你和你妹妹来负责。”
　　“我？”
　　闻言的瑟瑟维菈扇扇翅膀，疑惑地歪着脑袋。
　　鹰身女妖平时给人的印象往往与凶残和狂暴绑定，只有这个动作，才能让人想起她的生理年龄其实也就十四五岁。
　　“没错。”
　　米璐点头肯定了她的疑问，并叫来两名怒牙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套摄像设备挂在了她们身上。
　　在没有中继站的情况下，两台摄像机的传输功率无法和米璐实现实时通讯，但也能够物理存储下不少影像。
　　只要她们成功把这些影像带回来，米璐就能根据这些信息，定位出敌对目标的位置。
　　当然，既然前提是“成功回来”，就代表着她们也可能遭遇风险。
　　不管是为了更多地保留轨迹信息，还是能在她们遇险时进行营救，米璐都需要知道她们的实时位置。
　　米璐在天上没有卫星，用不了常规的实时定位系统。所以，她只能用了个取巧的方法，让瑟瑟维菈把一个地精炮兵团里个子最小的地精绑在了身上。
　　这样一来，即使她们不是米璐的编制内部下，她也能通过这个地精来定标她们的位置，实现对她们行动轨迹的动态追踪。
　　“啊……？”
　　由于身体某部位的短小程度在各个种族中名列前茅，矮个子地精基本上处于鹰身女妖们鄙视链的底端。
　　瑟瑟维菈能接受米璐给自己的“镜头项链”，可对她要往自己身上放地精这件事，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抵触。
　　好在，经过米璐的再次劝说，她总算还是强忍住不适，接下了这个侦察任务。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剪除计划
　　即使是炮兵队里最为矮小的个体，一只矮地精也有足足二十公斤重。
　　这些多出来的负载多少会影响瑟瑟维菈的滞空时间，不过，那些血桡部落的侦察兵也说了，远古祭坛的位置离血桡堡垒至多只有两百公里远。
　　以鹰身女妖的速度，这还不至于让她们无法完成这次任务。
　　“人类，那我们就出发了。”
　　最后和米璐打了声招呼，两只鸟妖从血桡堡垒的顶层展翅离开，向着堡垒的东边直直飞了过去。
　　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后，米璐打开地图，监测起了她们的情况。
　　按照事先的计划，瑟瑟维菈姐妹在离血桡堡后遍一路以直线向西飞行，一直飞到离堡垒一百六十公里处时，才开始向着四周展开盘旋搜索。
　　女妖的飞行高度加上敏锐视觉，让她们能够清楚地看到二十公里以外的事物。因此，这场搜索只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
　　米璐一直在关注瑟瑟维菈姐妹的行踪，见到地图上的友军标记重新靠近血桡堡垒，她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呼~呼~我们回来了……”
　　离她们出发正好两小时后，瑟瑟维菈姐妹重新返回了堡垒。
　　刚回来的瑟瑟维菈喘着粗气，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雌性鸟妖味道，酸酸涩涩的，但意外地并不难闻。
　　见状，米璐迅速让人给她们拿来了盐水和食物，让她们好好休息了一阵。
　　等她们休息好后，少女这才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手绘地图，让她们以血桡堡垒为参照物，标示出目标的位置。
　　“嗯……”
　　望着地图思索了一下，瑟瑟维菈用前爪爪尖蘸着墨水，一口气在上面接连点出了六个小点。在她之后，她的妹妹也在更偏东南方向的地方补上了一点。
　　看到这么多标记的米璐稍微有些意外：
　　“瑟瑟维菈，这些是？”
　　“都是我们看到的聚落。”瑟瑟维菈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说道，“我们在天上转了一圈，发现了六……呃不，一共七个聚落。它们都离我们一开始到的位置不远。”
　　“你们有看清楚这些聚落的情况吗？”
　　“有。”
　　瑟瑟维菈抬起爪子踩在一张凳子上，像抓着树枝的禽鸟一样蹲了下来，然后用自己的前爪为引导物，一一对地图上的标记做出了解释。
　　“你看，人类，这边的这个点是一个荒原地精部落，大概有七八百个地精。这边的这个点是群半人马，数量和悍蹄猎群差不多。这边和这边的两个点都是蜥蜴人，数量很多，至少都在四位数。然后这边是一个女妖巢穴，有七八十只我们的同族。这边是一处小食人魔聚落，看上去有两三百个食人魔居住。而这个——”
　　瑟瑟维菈每介绍一个点，米璐就会一边点着头，一边在自己的地图上把这个点标出来，然后做上注释。
　　在一连说了好几个这个后，鹰身女妖在桌子上磨掉爪尖的墨水，将前爪点向了她刚才第一个绘制，也是全地图最大的一个墨点上。
　　“这个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一个有着高高黑曜石塔的食人魔部落。”
　　“高高的黑曜石塔……”
　　米璐低声复述了一句，看向了旁边的摩罗。
　　“摩罗，这是不是就是你的族人发现的祭坛。”
　　“没错，米璐祭司。”被问到的摩罗肯定地回答了她，“它们跟我说过，那里有座黑紫色的高塔，和血桡部落的祭坛一样高。”
　　“很好。”
　　听完摩罗的肯定，米璐微微侧过头，在地图上做好了最后、也最重要的标记。
　　“瑟瑟维菈，这个食人魔据点里有多少食人魔？”
　　“我不确定。”
　　“哦？”米璐愣了愣，看向了她，“你从空中看不清楚状况吗？”
　　瑟瑟维菈摇摇脑袋，说道：“不，人类，不是看不清楚，而是数不清。围绕着那座黑曜石塔有着很多食人魔建筑，至少向外蔓延了一两公里。而且，那里面住的不仅是食人魔，还有很多其它种族的生物。我尝试着数清楚食人魔的数量，但在里面走来走去的荒原地精密密麻麻的，我就是脑袋数晕了，也没数清楚。”
　　“我作证！”旁边的鹰身女妖妹妹附和着姐姐，高高举起了自己带翼的右前爪，大声喊道，“我和姐姐约好分头数它们。我从左边数起，她从右边数起，可我们都没能数清楚。本来我们还想再数数的，但那些听命于食人魔的姐妹没给我们机会。”
　　米璐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这处聚落规模庞大，人口众多，还有鹰身女妖守卫？”
　　“没错。”
　　“要是这样，可能有些麻烦。就算把翠石堡的边防军全部调来，也不一定能攻下这么处地方。”
　　塞西尔对军事有所了解，这让她对米璐所总结出的敌人情况禁不住有些担忧。
　　和她比起来，牡蛎则显得毫无负担。
　　“怕什么？米璐不是打下了拉汶亚吗？那种深沟高垒的大城市都能攻破，打掉一个怪物部落，还不是小菜一碟？”
　　“……”
　　米璐凝神看着眼前漂浮的地图，没有对两人的话发表评价。
　　她对拿下目标有自信，但也不至于像牡蛎这么乐观。
　　她很清楚，自己之前能拿下拉汶亚，不光是因为她的军事实力。
　　在那场战争中，她的继承人身份、当地军队的倒戈、拉汶亚民不聊生的状况、还有她之前准备的资金都在其中起了巨大作用。
　　而在荒原里，这四样东西一样也派不上用场。
　　地精和食人魔对人类的金币没有需求，更不会因为她给它们几口饭吃就心存感激，而是只会把她也当做食物。
　　除了击败它们的首领、夺得单个部落的头衔以外，米璐更是没有任何有效控制怪物群的办法。
　　在拉汶亚，米璐有着天时地利人和。
　　在这里，这则会是一场硬仗。
　　米璐手上的确有不少武器能对付大规模堡垒群，可另一方面，瑟瑟维菈姐妹报告的也只是食人魔君主明面上的兵力。
　　按照米璐之前的观察，除了这些带有智慧的荒原怪物种族，那个食人魔头子还能召集大量的荒原生物为之而战。
　　除此之外，那座黑曜石祭坛也是个潜在威胁。
　　血桡堡垒的战争女神祭坛为这里的兽人提供了黑铁炮这种颇具威胁的武器，另一座祭坛肯定也会提供一些功能。
　　因为拉汶亚留给她的时间还有至少半年，出于保险起见，思虑后的米璐还是决定不直接引兵深入、对带有祭坛的食人魔巢穴发起速攻。而是先一个个清除掉巢穴周围那些较小的怪物聚落，依次剪除巢穴周围的威胁，防止她在进攻食人魔巢穴时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包围，同时优先完成消灭五个怪物聚落的系统任务，在发起总攻之前获得2000人的新编制名额。
　　这一略显保守的战术虽然不能速战速决，但同样不会让米璐丧失主动权。
　　如果食人魔君主对她的拔点行动置之不理，她便能在总攻前有条不紊地清理掉周围的所有威胁。
　　而如果它派出兵力对周围聚落进行救援，米璐也能通过围点打援的方式提前削弱食人魔巢穴的兵力，并拿到更多关于那里的情报。
　　只要她能保持部队机动性，每次都以最小伤亡完成拔点，这两个可能里，不管哪个，她都不会吃亏。

第一百四十四章 扫荡
　　翌日，午夜。
　　如果说要给人类划出来的怪物们排个名次，那最垫底的一个，绝对就是地精。
　　身材矮小，胆小如鼠，但成群结队对付弱者时又凶残异常——某种程度上，这是各种小型群居生物都有的特性。
　　然而，对其它族群来说，往往是组成族群的个体数量越多，族群实力越强。
　　可地精这玩意儿就是不一样：在数量少的时候，它们会倾向于成群结队。可如果一个地精部族的数量多于五百，它们之间则大概率会和老鼠一样，开始无意义的内耗。
　　这种内耗的凶猛程度让人类都叹为观止。而在敌人眼里，这则让它们成为了最容易对付的软柿子。
　　——米璐也同样这么觉得。
　　哪怕这些皮肤颜色和它们其它同胞不同的矮子能在祭坛神力的影响下团结一心，它们那脆弱的战斗力也注定了它们的不堪一击。
　　自然而然的，它们也就成为了米璐下手的第一个目标。
　　在血桡堡垒就地整备了一天后，米璐调集手上的所有部队，向着荒原地精的营地开始前进。
　　为了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米璐特地选在了深夜两点出发。高机动卡车的越野能力让它们在荒原上能轻松跑出七十公里的时速，当他们到达目的地附近时，时间甚至还没到凌晨五点。
　　米璐在很早之前就对第1军团进行过整编，将兽人、狗头人、食人魔和地精部队各自编成了五个独立的连队。
　　在对地精营地迫近时，米璐也依然沿用了这个编制，让五个连分别从三个方向向营地逼近，并将之后才编入的悍蹄骑兵作为预备队留在身边，以防意外情况。
　　在她的对面，已经很长时间没被袭击过的荒原地精对自己所面临的危机根本毫无警备，甚至连半个哨兵都没有安排。
　　当手持自动武器的兽人战士近乎光明正大地走到离它们营地一百米开外时，地精们的营地里仍然没有发出一声警报。
　　由于敌人实在过于软弱，隔着老远，米璐就能感觉到自己那些兽人部下心里对战斗的渴望和躁动。
　　但为了减少伤亡，她还是没有让兽人直接突入，而是派出了身披定制重甲、专为冲阵存在的食人魔突击队为前锋。
　　“卡莉尔族长要我们第一个上去干！”
　　“那就干，干，干死这些矮子！”
　　食人魔的战意与它们的兽人同袍一样旺盛。除此之外，它们还对眼前的荒原地精有着另一种欲望——食欲。
　　拍拍自己笼着重甲的圆滚滚肚子，二十来个数米高的食人魔突击手哈了口气，纷纷咧开獠牙大嘴，挥舞着双手战斧便冲了进去。
　　因为受食人魔君主保护，当这里的地精看到一群食人魔冲进来时，它们离奇地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意图，而是下意识地趴在了地上。
　　可惜，这种示弱并不能换来怜悯——米璐对食人魔的命令是“歼灭所有敌人”，它们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慈悲。
　　——噗。
　　一脚将一个哆嗦着的荒原地精踩着肉渣，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披甲食人魔用力将斧一挥，直接将一个木头搭成的地精小屋砍成了两半。
　　和木头一起被砍碎的，还有里面拥挤着的七八个地精。
　　“啊——啊啊！”
　　混合着木屑的骨头碎末被从斧刃上甩出，溅了前面的几个荒原地精满脸满身。
　　它们看着眼前如同恶魔般的食人魔，用各族通用的惊恐声音大叫了起来。但没等这阵惊叫达到高潮，食人魔突击手随之而来的另一斧就把它们的上半身甩出去了十几米开外。
　　见了这副场面，剩下的地精总算意识到，眼前的食人魔并不是来视察的统治者，而是专门来杀光它们的屠夫。
　　可地精毕竟是地精——在意识到这点后，它们所做的居然不是第一时间组织起反抗，而是像被掏了窝的老鼠一样，疯狂地向着营地外开始逃亡。
　　二十五个食人魔突击手在如同鼠潮般的地精群中刮起了一阵血肉旋风，但每一个还能活动的地精都不在乎这一秒里有多少同族被杀死。
　　它们只想着逃跑，逃跑，至于逃到哪里，它们脑子里根本就想不着。
　　“呼——呼——”
　　当一群荒原地精踩着同族的尸体冲过斧刃组成的死亡风暴时，即使是平时再蠢笨的地精，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一丝庆幸。
　　这种庆幸只持续了大概三秒——三秒钟后，跑在第一个的荒原地精揉了揉被血污沾染的眼睛，看到了眼前的恐怖景象：
　　就在它们身后那队持斧食人魔的后面，25个手持机炮的食人魔已经端着20毫米机炮，对准了它们。
　　——砰！
　　机炮发射的声音沉闷而响亮。
　　一声炮响后，一枚20毫米弹头从这只地精的眼球穿入，脑后穿出，像打炸了一个大水泡。
　　而紧接着响起的，便是更密集的枪炮声。
　　在机炮附近的地精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而当它传到十几公里外时，它则像极了一阵隐隐的雷鸣。
　　庞大的机炮在巨大的食人魔手里就像随手折下来的小树枝，不管它们怎么开火，都表现不出多少后坐力。
　　大口径机炮组成的火力网横扫着聚成一团的地精，每一发炮弹都能贯穿不止一具身体，食人魔身上缠着的弹链则让这阵机炮声更加持久而残酷。
　　当最后一个食人魔机炮手打完身上的炮弹时，黄澄澄的弹壳已经在它们的脚边堆成了一堆。而在它们面前，也同样堆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由残肢断骨组成的血肉。
　　只不过，这堆血肉的规模，要比那些弹壳多出不少。
　　几百个地精说少不少，可在自动火力面前，它们就像毫无反抗之力的移动靶，只能被屠杀。
　　在战斗之前，米璐本来做好了损失一些食人魔的准备，但就连她都没想到，这些地精能如此废物。
　　除了突进去的食人魔突击手，她手下剩下的部队甚至一枪没放，就彻底扫平了这个部落。
　　“这、这些怪物好厉害……”
　　地精聚落几百米外，牡蛎拿着米璐递给她的望远镜，一边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战场，一边惊叹着食人魔突击手的战斗效率。
　　闻言，站在她旁边的少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用无线电给食人魔们下了命令，让它们补刀处决所有还在苟延残喘的地精。
　　米璐的温情和冷漠在几秒间快速转换，让牡蛎看着有些愕然。
　　而随着她的命令下达，几十个食人魔很快行动起来，用二十分钟时间把聚落里所有的地精都砍成了两——或者更多——段。
　　当最后一个还在蠕动的荒原地精也被一斧子拍扁后，米璐扩军任务的计数成功往上增加了一点，变成了1/5。
　　“突击手收队，重新补充弹药，清洗甲胄。”
　　按着喉麦，米璐有条不紊地对食人魔们下达了第二个具体命令，然后裹上围巾，抬手看了看表。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五点三十分。
　　东部荒原的朝阳刚刚升起，将血腥的战场染上了一抹辉光。
　　这抹旭辉也预示着，这一天离结束还很早。

第一百四十五章 因地制宜
　　米璐的目的不是单纯的“杀人跑路”，因此，在歼灭这个荒原地精部落后，她并没有让部队马上离开。
　　这些荒原地精隶属于食人魔君主治下，这就代表着，这个营地里或许会有一些与之有关的东西。
　　就着天边微微的曙色，少女换了双鞋，带着几十个兽人士兵亲自进入了被摧毁的地精营地，开始在建筑中搜索了起来。
　　“呕呕……”
　　见米璐要过去，牡蛎一开始还吵闹着要跟她一起走。可刚走近聚落，她就被浓烈的血腥味熏得干呕了起来。
　　米璐不觉得这种能让她意识到战争残酷性的味道是坏事，但还是不想看这小家伙难受。
　　给塞西尔使了个眼色后，她让塞西尔带着牡蛎退到了车上，然后自己带人开始了搜寻。
　　一段时间的搜索后，几十个兽人士兵成功把地精营地里那些散发着腌渍臭味的坛坛罐罐翻了个底朝天，可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在营地里最大的一间建筑中，米璐倒是发现了一个装饰精美的箱子，并从里面找出了一支法杖。
　　这支染着黯淡血迹的法杖看上去是个好东西，可对不会魔法的她却没什么作用。
　　将这唯一的收获带了出来，她把它拿给塞西尔看了看，想看看这是不是和食人魔有关。
　　仔细检查了一番法杖的塞西尔对上面镶嵌的那枚魔力水晶的增幅作用感到惊讶，同时也认出了它上面的铭文来自于莫兰领的一处高塔。
　　换而言之，它就是支地精从人类那儿弄来的战利品——这对米璐就更没有价值了。
　　虽然没有额外收获让人有些遗憾，不过对大局而言，这倒也无伤大雅。
　　把这枚法杖留给了塞西尔研究，准备一鼓作气的米璐整顿队列，离开了这处只剩下满地残骸的地精聚落。
　　一小时后，当整个第1军团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几十公里外的另一处半人马营地外。
　　米璐曾经和断箭猎团的半人马交过手，也知道这种生物在各方面都要强于刚才的荒原地精，尤其是以其机动性和耐力见长。
　　或许也是因为这点，它们所选择的居住点位置周围十分平坦，能够让大规模的半人马群在旷野上尽情奔驰。
　　在这种地形上，米璐如果想要用之前的方式打歼灭战，很容易会放走大量半人马、或者遭受半人马群的冲击伤亡。
　　仔细检查了一番地形后，她决定因地制宜，临时改变一下战术。
　　半人马的机动性强，第1军团的速度也差不到哪去。
　　她在和断箭猎团对阵时选择结阵应对半人马群的集群冲锋，单纯是因为那时的她还没有完成对军队的机械化换装。
　　但现在，在能保证“除了半人马外的所有人都有车坐”以后，她对付起这些天生重骑兵有着更好的办法。
　　“米汗，帮我向各连队传递命令，让所有步枪手和狙击手都绑好武器固定绳，准备在车上射击。”
　　清了清嗓子，米璐打开无线电，用早已恢复的悦耳声音下达了新指令。
　　在这个指令里，第1军团将不再分队进攻，而是采用帕提亚战术，让所有手下留在车上，将卡车当成战车，在机动中向半人马营地展开攻击。
　　由于米璐对这种复杂微操不太有把握，她仍然选择了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的手下执行。
　　“收……嘶……收到，大祭司。”
　　捋了捋自己下巴上那撮类似胡子的柔软鬃毛，远在两百米外另一辆车里的狗头人米汗点点脑袋，将米璐的命令分散下达给了每一辆车。
　　驾驶卡车的兽人技师都是米璐手下最早的一批老司机，要执行这种任务并不困难。
　　在第1连车队头车的带领下，不规则排布在米璐装甲车附近的数十辆卡车重新发动，排着纵队接近了半人马营地，并在接近到它八百米后，开始调转方向，默契地组成了一条沿环形路线前进的衔尾蛇。
　　此时的天光已经大亮，半人马也不像荒原地精一样毫无警惕得像个傻子。
　　当第1军团的车队出现在地平线时，几个已经醒来的半人马便已经注意到了它们。只是因为它们之前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它们才没有贸然出去接触。
　　直到车队对它们的“环形包围”几近完成时，感觉到这些怪家伙似乎是冲着它们来的半人马们这才提高了警惕。
　　“看——看那些怪东西，小心。”
　　随着半人马哨兵的高亢嗓音，警告和提醒在半人马群间互相传播，并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唤起了好几十头正站着睡觉的半人马。
　　在瞥见环绕营地的黑色小点后，这些有着健硕肌肉的高大生物从自己的麻布帐篷里拿出了战斧和弓箭，做好了与敌人战斗的准备。
　　可尽管如此，“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的疑问仍然盘亘在所有半人马的脑子里；再加之卡车队行进发出的噪音让这些天生悍勇的怪物感到了一丝畏惧，即便它们知道车队可能是敌人，也仍没有一头半人马胆敢率先冲出去看看。
　　就在这种对未知的不安中，沿环形路线慢慢接近营地的车队毫无阻碍地将圆环半径压缩到了不到五百米。
　　到了这个距离，躲藏在车厢里的兽人和狗头人再也没有隐瞒意图的必要——顷刻之间，每辆卡车的乘员射击口里就探出了密密麻麻的枪口。就连一个人就占了卡车四分之一运载量的食人魔突击手也不甘落后，把长长的机炮管想法子从孔洞里亮了出来。
　　突然探出的枪管像是钢铁甲虫上生出的“尖刺”，让半人马们想起了突然亮出全身尖刺的荒原犰狳。
　　荒原犰狳做出这种动作，代表着它们即将发起攻击。
　　而眼前这些跑得飞快的大家伙突然绽出刺来……
　　半人马们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但都本能地意识到了其所代表的危险性。
　　在一阵短暂的慌乱后，第一批由三十多头半人马组成的先遣队终于鼓足勇气从营地里冲了出来，想要试试这些包围它们的怪东西的底细。
　　而在握着武器的兽人、狗头人和食人魔们看来，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则和之前的每一场战斗毫无差别。
　　“嘶……嘶——”
　　几声细碎而急促的呼吸后，用长枪管步枪瞄准着半人马的一名狗头人射手轻轻扣下扳机，将第二场战斗的第一发子弹打了出去。
　　由于没有受过足够的车上射击训练，它的这一枪没有命中目标，而是从被它当做目标的那头半人马的耳畔掠过，落在了它身后的远处。
　　“啐……”
　　第一枪的落空让狗头人抽了抽鼻子，满脸都是懊恼。但这一枪是否命中，对整场战斗其实无关紧要。
　　在这声起到发令枪作用的枪声响起后，下一秒到来的，便是一阵密密麻麻的子弹雨。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效资料
　　瑟瑟维菈提供的情报十分准确：整个半人马聚落里的半人马数量和悍蹄猎群相当，总计超过了四百头。
　　数量如此之众的半人马集结起来，足以摧垮两到三个王国边防军大队。而因为自己的数量和强悍体魄，它们也向来不把除了食人魔君主之外的其它“异族”放在眼里。
　　但在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枪林弹雨前，四十头还是四百头，其实没什么本质差别。
　　——哒哒哒！
　　伴着车上自动武器的一阵火力突击，最先出来的几十头半人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纷纷全身被弹、四脚朝天地倒在了地上。
　　而在解决这些敢于出来的半人马后，第1军团的射击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将整个半人马聚落当成了目标。
　　和大部分人类眼中的野蛮异族一样，半人马虽然战斗力惊人，却并不懂得建设什么坚固的防御工事。即使有着双手和巨大的力量，它们的聚落也仍只是一些由石块、木头和毛皮搭建起来的栅栏与营房。
　　如果是一群人类躲在这道屏障里面，那些构成了部分围墙的大石头说不定还有一定防御效果。但此时此刻，半人马引以为傲的壮硕身躯反而成为了阻碍，让它们甚至连利用掩体躲避都做不到。
　　随着鞭炮般的杂乱枪声，各种口径子弹在营地里横冲直撞，不时打翻一头半人马、或者让一个人马帐篷被鲜血从内溅染。
　　当食人魔突击手的机炮扫过来时，本就脆弱的木板和支撑架更是被扫得碎片四溅，不是断裂，就是坍塌，将不少半人马生生活埋在了它们的帐篷里。
　　让米璐有些佩服的是，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半人马的悍勇仍然支撑着它们没有逃跑，而是努力集结着、想要从车队里找到一个薄弱点进行突破。
　　可先不论车队有没有薄弱点；事实上，在半人马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跑的那一刻，它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在半人马和人类双方的常识中，怪物和人类之间都没有谈判的先例，也不存在向人类投降的可能。
　　因此，直到徒劳地发起冲锋、然后被全部射杀在冲锋路上为止，都没有一头半人马向米璐表示屈服。
　　算上它们，在今天发起的两场战斗中，米璐没有给敌人留下一个活口。
　　对这点，米璐有自己的理由：人类懂得畏惧，也能被显而易见的利益所引诱。但对这些生物，她既没有谈判的基础，也没有谈判的欲望。
　　既然如此，彻底的剿灭它们，反倒对双方都算落个干净。
　　“所有人，重新集结。”
　　枪声停歇后，米璐没有去细看地上的尸体——通过系统2/5的进度播报，她已经知道了这场战斗敌方没有生还者。
　　让所有车队重新在营地外集结完，她照例将几十个兽人步枪手派了下来，然后亲自带队，开始了对半人马营地的搜查。
　　满地残骸中，比地精营地还要浓重的血腥味翻滚着涌上来，让米璐的肚子也有些不舒服。不过这次，她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有价值的东西：
　　当她准备抬脚跨过一个高大、且戴着由骨头和宝石做成的装饰项链的半人马尸体时，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系统弹窗。
　　【有效资料T-323811-α-0003-21可收集，请将其投入资源回收栅格进行回收】
　　见到弹窗上的一长串编号，米璐愣了愣，停在了原地。
　　她上次看到这个提示，还是血桡堡垒的远古祭坛被打开的时候。
　　那次，先驱系统自动收走了一样和祭坛有关的重要物品，直接导致了保护血桡部落的祭坛失效。发现这点后，有些后悔的米璐当时就关掉了系统的自动收集能力。
　　也还好她之前提前关掉了那玩意，要不然，这次的东西指不定又要被换成经验了。
　　系统能把这里的东西认定为有效资料，就代表着它对先驱系统很有价值。
　　米璐上次没见到祭坛里那件东西的影子，而这次，她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傻傻地直接把它丢给系统。
　　通过对它的分析，米璐不但能更了解那个食人魔君主，也许还能顺藤摸瓜，通过它的性质弄清楚先驱系统到底在索求什么。
　　“哼哼……”
　　想到这点，感觉自己在绿松石那儿扳回一局的少女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然后拍了拍手，蹲下身准备挪开那具半人马尸体。
　　但即便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尸体挪开，反而还差点被它把手压在了下面。
　　知道自己这小身板对付不了这么大一坨肉，米璐赶紧叫来了两个兽人：
　　“这儿！来两个人帮下忙！”
　　“是，大祭司。”
　　米璐手下的兽人们都经过了对人类语言的学习，也听得懂米璐拿王国语下达的命令。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离她最近的几个兽人很快赶了过来，一起把那个看上去像是猎群族长的半人马尸体搬到了一边。
　　在它四膝跪地俯卧着时，米璐只能看到它背后有几个弹孔。而在它被掀翻在地后，她这才发现，这头半人马的胸口和肋侧都已经被穿出来的弹头打了个稀烂。
　　在一片模糊的血肉间，一枚被串在项链上的紫石英般的柱状体正闪着微光。
　　“……！？”
　　看到这东西的一瞬间，米璐的脑中就想到了那些暗榕刺客塞到自己体内的东西——这让她的脸莫名红了红，还好兽人们都没看到。
　　在检查了一下自己胸口的护符、确认里面还有足够魔力后，少女拔出身上的猎刀，割断项链，将那枚约有两指长的柱状体取了出来。
　　这枚水晶柱握在手里冰冰凉凉，就像一根普通的水晶坠饰。只有依然漂浮的提示告诉她，这就是系统所谓的“有效资料”。
　　至于它到底是干什么的，又怎么有效……不但米璐看不出来，就连塞西尔恐怕也不清楚。
　　要想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还得去找摩罗这种专业的战争女神祭司才行。
　　“好了，我们可以收队了。”
　　最后在营地里逛了逛、确认自己没有错过什么后，米璐把水晶柱放进口袋里，和兽人们一起回到了车上。
　　由于驾驶员数量有限，第1军团这次出击只带上了装载兵员的卡车，而没有专门分出弹药车来。
　　经过两场战斗后，部队的弹药已经消耗了不少。虽然剩下的弹药还能支撑一两场战斗，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打算先返回血桡堡重新补给一下，并观察一下食人魔君主对这两次“灭门”事件的反应，然后再根据对方的调动情况，选定自己的下一个攻击目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战争神印
　　纯机械化部队进攻快，退却更快。
　　在准备从半人马聚落撤退时，米璐已经见到了远处的扬尘。但凭着卡车的机动性，第1军团还是在摧毁两个怪物聚落后，毫发无损地返回了血桡堡垒。
　　一回到堡垒，米璐就找来摩罗，将弄来的水晶柱交给了他：
　　“摩罗，你看看——这是我从听命于食人魔君主的半人马部落那里找到的，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
　　“米璐祭司，我试试。”
　　对自己能力有些不太自信的摩罗接过水晶柱，闭上眼仔细感受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东西，米璐祭司。我能从上面感受到澎湃的神力。”
　　“澎湃……？”
　　米璐有些疑惑地把手放在上面探了探，没感觉到任何异常。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要感叹一句，自己果然和这种超自然能力绝缘。
　　“那摩罗，你能知道它具体有什么作用吗？”
　　“嗯。”摩罗点点头，睁开了眼睛，“米璐祭司，你应该知道战争刻印吧？”
　　“知道。怒牙部落的楔鲁瓦曾经用它控制过黑霜狼。”
　　“根据我的感受，这枚水晶柱上的神术印记和战争刻印相似，但表现形式有所不同。”
　　“怎么说？”
　　“普通的战争刻印只能用在无神智野兽的身上，且需要单独对每一个个体使用。但这个……”
　　摩罗低下头，凝视着手里的水晶柱。淡紫色的微光如呼吸般缓缓闪烁着，映照着他的脸庞。
　　“这枚水晶柱的能力更强。它不但能控制无神智野兽之外的东西，而且还能通过血脉联系来控制数量众多的个体。这种力量超乎了我的认知，所以我可以确定，这和黑铁炮一样，也是女神的赠礼。”
　　“等等……”
　　越听越感觉这描述有点耳熟的米璐打断了他。
　　“也就是说，食人魔君主在用这个控制半人马群，让它们听命于它？”
　　“没错。”
　　摩罗再次点了点头。而他的回答也肯定了米璐的猜测——那个食人魔君主的崛起果然并非偶然，而是和战争女神祭坛有关。
　　在控制部下的方式上，它甚至和米璐有些相似。
　　如果摩罗说的没错，战争女神祭坛便是整个食人魔君主控制体系的控制中心，这些小水晶柱则是分散在每个怪物部落里的中继器，让它们得以听从食人魔君主的调遣。
　　甚至，那些沙漠昆虫可能也是基于这种原因，才会听从食人魔的差遣。
　　至于米璐为什么没从地精那里找到这个，可能单纯只是因为那些矮子天生服从强者，就算不用这种东西，食人魔们也足以让它们唯唯诺诺了。
　　这种利用神力控制其它聚落的能力和先驱系统比不了，可如果不算系统，它的强度就和摩罗说的一样，“超乎了常人的认知”。如果它能对人类起效，更可能导致极大的混乱。
　　米璐本来只是想来这边完成任务，没想到，她居然还意外发现了一个光辉王国的心腹大患。
　　“摩罗，你先收着这个，等我找到更多东西，再来问你。”
　　弄清了这枚水晶柱的用途，米璐决定缩短一下休整时间，并再让瑟瑟维菈姐妹出动，侦查一下东边的情况。
　　但她的话说完，摩罗却没有接话。
　　直到她疑惑地再叫了他一声，摩罗这才有些表情复杂地抬起了头：
　　“米璐祭司，你真的信任我吗？”
　　“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水晶柱递了过来，“这个东西是战争女神的造物，这就代表着它在我手里也能发挥作用。米璐祭司，你把它交给我，难道不担心我反过来利用它？”
　　“这个啊？”
　　米璐不是没得想到这点。但系统的能力覆盖在这种战争刻印上，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摩罗说的这种可能。
　　不过，有这么好的卖人情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
　　“放心吧，摩罗，我很相信你。你能跟我说这句话，就代表你值得我信任了。”
　　“……谢谢，米璐祭司。”
　　“没什么。”
　　向着被自己忽悠得晕头转向的摩罗微笑了一下，米璐让他返回了自己的楼层。
　　随后，她重新叫来瑟瑟维菈姐妹，给她们下了再次侦查的命令。
　　被叫过来的两只鹰身女妖身上带着些奇怪的味道，看起来刚刚被打断了跟兽人们的鏖战。
　　听说又得把擀面杖兽人换成小铅笔地精，瑟瑟维菈懊恼地“嗷”了一下，不过还是执行了米璐的命令。
　　乘着她们侦查的空隙，米璐找到塞西尔和牡蛎，跟两人说了刚才拿到的信息。
　　听完米璐的描述，塞西尔的眼睛像反射着光源的猫科动物一样，亮得有些慑人：
　　“亲爱的，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可以把那个给我吗？”
　　“你想用它来干嘛？”
　　“做生意。”塞西尔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暧昧地笑了一下，“亲爱的，你知道的，有了那个，我做生意会更加方便的。”
　　“但你又不是战争女神的祭司。”
　　“我可以学嘛。而且有了那个，我也能更多地帮上你的忙了。”
　　“……”
　　塞西尔的索求意愿过于强烈，以至于在牡蛎眼里，她的心思都昭然若揭，
　　有那么一瞬间，米璐怀疑起了塞西尔——不是怀疑她的意图，而是怀疑她的野心会不会因为这个而膨胀。
　　但想了想后，她还是觉得这不是件坏事。
　　虽然塞西尔依然喜欢玩些小把戏，可两人处了这么久，她对她们间的感情一点也不怀疑。
　　塞西尔也许会做些缺德事情，但作为底线，她不会对爱人有所不利。
　　米璐目前的经略方向不是王国内部，换而言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需要一个稳定王国的支持。
　　如果这东西真能对人类使用，用来扩张一下塞西尔在王国内的关系网，倒也不错。
　　唯一的问题是，这枚水晶目前放在摩罗那儿——她前脚刚说完信任摩罗，现在马上又去要回来，多少有些离谱。
　　如果真的要把它给塞西尔，那还不如先彻底解决了食人魔君主，再把东西给她也不迟。
　　“没问题，亲爱的~”
　　听完米璐的想法，塞西尔亲密地挽住了少女的臂弯，在她脸上啾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的牡蛎想说些什么，又有些顾忌。
　　看到她的表情，米璐主动问起了她。
　　“唔……”
　　牡蛎看了看米璐，又看了看塞西尔，小声说道。
　　“其实没什么，只是那个幽灵说了些话。”
　　“什么话？”
　　“他说……”牡蛎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咳……他说，他一直想同时在床上干一对情侣，你们两个就不错。”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求战欲
　　“呵……”
　　米璐大概弄清楚了一件事情：牡蛎如果露出这种表情，那肯定就是那个傻逼幽灵在放屁。
　　为了她的心情，她以后再也不会在牡蛎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时让她开口了。
　　……
　　半小时后。
　　随着瑟瑟维菈姐妹的侦察任务再次完成，她们返回了血桡堡垒，并报告了她们发现的情况：
　　食人魔君主已经对两个部落遭米璐歼灭有所反应。当瑟瑟维菈来到半人马聚落上空时，她正看到一支由少量食人魔带领的蜥蜴人部队盘踞在那里，一些沙漠蠕虫则大啖着那些半人马的血肉。
　　这一点，正好和米璐之前撤退时观察到的扬尘互相印证。
　　当时卷起扬尘的应该是随处可以找到的昆虫，而成建制的蜥蜴人军队，则应当是在之后才赶到的半人马部落。
　　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行动速度，它们都和米璐的第1军团比不了。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食人魔君主对自己的控制区有着很强的态势感知能力。
　　米璐没在两场战斗中发现附近有其它的鹰身女妖存在，代表着这种感知能力并不来自于空中。
　　这样一来，事情就只有一个解释：通过用于控制怪物群的水晶柱，食人魔君主可以确认它属下怪物群的情况。
　　这个发现，让米璐更加确定了自己刚才做的没错。
　　她现在无法肯定食人魔君主的远古战争祭坛能不能对已被缴获的水晶柱产生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把那玩意暂时封存起来、等彻底解决敌人后再做处理，才是最正确，也最安全的决定。
　　“除了半人马这边，食人魔控制区的其它地方就没有调动吗？”在心里做完判断，米璐向瑟瑟维菈问起了更详细的情况，“荒原地精聚落呢？那里的情况如何？”
　　“我们去过那边。在我们到的时候，那儿也有一群虫子正在吃着地精的尸体，但没有食人魔君主的部队存在。”
　　“明白了。”
　　闻言的少女微微点了点头。而对这种“区别对待”的原因，她也大致能够猜到：荒原地精本来就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连受战争刻印的资格都没有，自然谈不上被食人魔君主如何重视了。
　　综合女妖姐妹的报告后，米璐可以知道，在整个荒原东部，目前只有一支蜥蜴人部落被调动起来调查情况。
　　在瑟瑟维菈战前提供的侦查情报里，身高和人类差不多、但肌肉发达、且有着厚厚鳞甲保护的冷血蜥蜴人是食人魔君主手下数量最多的有组织聚落，几乎等于是米璐一方兽人战士的平替。
　　已经被发现的蜥蜴人部落有两个，每个部落里都有着数以千计的蜥蜴人。要彻底歼灭这样一支数量庞大的部落，所造成的动静和所需要的时间都要超过她已经得手的两个目标。
　　现在食人魔君主主动将一支蜥蜴人军队调去调查，倒是正好给了米璐分批吃掉它们的机会。
　　“瑟瑟维菈，在半人马部落的蜥蜴人有多少人？”
　　“大概四五百只的样子。”
　　“四五百……”
　　米璐无意识地咂咂嘴，在“先吃掉这股敌人”和“直接偷掉它们的营地”间有所犹豫。
　　为了更好地作出决定，她把这两个选择向自己的手下和塞西尔都说了一下。
　　米汗谨慎地建议她最好优先吃掉最有把握的目标，榔头和坷垃等一票兽人则显然对蜥蜴人部落这块更大的肥肉感兴趣。
　　至于塞西尔，她这次站在了兽人这边：
　　“亲爱的，半人马营地那儿的蜥蜴人军队看上去不多，但那片地区已经被食人魔君主所关注到，没人知道那里的沙砾和荒土下到底藏着多少虫子。相反，对于后方的蜥蜴人部落，它们不会有多少准备。即使有准备的心思，它们也猜不到你的军队动得有多快。”
　　塞西尔的话比兽人们“我们就想多砍几个蜥蜴人”的理由听上去更有道理，也和米璐的想法有些相同的地方。
　　最终，对自己部下有信心的米璐还是决定摒弃保守方案，再次用机械化部队长驱直入，直插食人魔控制区的后方，摧毁掉分兵出去探查的蜥蜴人部落。
　　“嘿，嘿嘿，还是米璐大祭司懂我们。”
　　听到马上就有新的仗要打，摩拳擦掌的兽人战士们各个笑得脸上开了花，就连搬运弹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除了它们，米璐手下的森林食人魔对自己的远房亲戚也一点没有怜悯，而是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拍扁它们的脑袋，把它们的脑子捣碎当果汁喝。
　　看它们这副兴奋样，米璐不得不承认，在争斗这点上，异族比起人类来还真是有些天然优势。
　　人类为了“有仗打”而高兴，要么是因为战胜后的奖励，要么是因为对主君的忠诚，再不济，也至少得有个利己的动机。
　　那些极少数把杀戮当成欲望来满足的人，虽然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可仍只会被身边的人视为疯子。
　　而在兽人、食人魔和半人马这儿，被“有仗打”所激励却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虽然它们不是什么真正的战争机器，可这么狂热的争斗欲，也早就超过人类眼里的“正常”范畴了。
　　米璐原本预计重新补给需要整整一天时间才能完成，没想到，这些好像吃了春药似的兽人只用几个小时，就把武器维护和油弹补给全部完成了个遍。
　　等到了黄昏时分，一大群怒牙兽人已经拄着自己的步枪，咣咣咣地点着地面，就等着米璐一声令下，好让它们杀奔东方。
　　“……”
　　看它们这么热情，本来想好好休息一晚的米璐都有些不太好拒绝它们。
　　用“速战速决是好事的理由”安慰了一下自己后，她和塞西尔小声道了声歉，然后修改了今晚和塞西尔的休息计划，重新组织起了一支机动部队。
　　和今天早些时候的两次战斗不同，它们这次的行动，完完全全是一场夜间作战。
　　第1军团早先就屯着一批夜战装备，在渗透血桡堡垒时也用过它们。
　　但那些装备只够小规模“特种部队”装备，用在这种大规模战斗中，既无能力，也无必要。所以，打算把好钢用在刀刃上的米璐没有把数量有限的夜视仪发给每个战斗小组，而是把它们集中起来，分配给了各车的兽人驾驶员。
　　对于剩下的其他人，她直接让它们从血桡部落拿了些火把充当照明设备和指示物，接着便开始率军启程，向着东边穿插前进。
　　——带着现代化轮廓的高机动卡车、步枪，以及到处都是的火把。
　　这些代表着新和旧的元素结合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可又给这支军队笼罩上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史诗感，浪漫感？
　　透着车窗看着这一切的米璐也说不清楚，但别说，如龙的火把和车灯延续在荒野上，看着还挺威风。
　　只不过，这种威风没能持续多久——等到了深入食人魔控制区之后，整支车队便进行了灯火管制，全仰仗着兽人技师们脸上的夜视装备，继续在黑夜中维持着速度。

第一百四十九章 蜥蜴人部落
　　静谧的原野上，只有车轮轧过地面的声音，以及寒风的呜咽。
　　而在米璐的装甲车内，车载音响里的吉他曲则成了主题。
　　音乐这个东西，只要听觉器官能听到的频率一致，不管是哪个文明的智慧生物都能听出味道来。
　　比如塞西尔——她就爱听米璐音响里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悠闲音乐。有时候，她还会提两句自己以前萌生过的“成为翠石堡远近闻名的吟游诗人”的少年梦想。
　　就在车内车外那些和血腥战斗毫不搭调的月光与乐声中，第1军团的车队在食人魔控制区内“开膛破肚”，来到了它们本次的目标附近。
　　作为东部荒原的原生生物，蜥蜴人的建筑风格与行踪遍布整个大陆的兽人和半人马都有所不同。
　　由于这里的特殊环境，它们不喜欢木头——也可能只是因为在荒原里根本找不到能支撑起一个几千人部落需求的木料产地——而是用经过打磨的巨石和油鞣皮革来构建起了自己的居所。
　　那些被用作篷布和裹身之物的皮革来源五花八门：有从野兽身上弄的，有从巨虫身上扒的，甚至还有从死去的蜥蜴人身上剥下来的。
　　不同的颜色，不用的材质，不同的鞣制水平，让每一户蜥蜴人的小屋子都显得与周围与众不同，远远望去，很有一种现代社会贫民窟的感觉。
　　而或许是出于成本考虑，除了喜好的建筑材料不同外，它们也没有和兽人与半人马一样用栅栏或城墙保护自己的聚落，而是用几条几米深的环形壕沟把聚落围了起来，只留了一条容它们出入的安全出口。
　　还别说，如果是像半人马聚落的那种木石栅栏，米璐的重火力很好解决。 可对这种原始的“反坦克壕”，缺少工程车辆的她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但在这种事情上，她也不是没有经验：这个蜥蜴人部落的情况和当时的拉汶亚城堡很有些相似，周围都被屏障保护，只有一个出入口。一旦被更加强大的对手围住，就等于是在作茧自缚。
　　在围攻拉汶亚城堡时，米璐直接断了城堡的粮道。但在这里，这招行不通。
　　一旦时间拖延到早上，食人魔君主的其它部队很快就就会赶来。更别说，这里的蜥蜴人首领还可能用另外的方式主动求援了。
　　要想速战速决，她就必须尽可能地在对短时间内对它们造成杀伤。
　　而要如何做到这点？
　　放出无人机观察了一下部落的地形后，米璐心里很快有了办法。
　　让车队在离蜥蜴人部落一公里的地方停下，她跳下装甲车，将第1军团的18个地精迫击炮小组全部调了出来，并让米汗把它们单独集中在了一起，准备让它们用燃烧迫击炮弹直接轰击部落内部。
　　18门82毫米迫击炮算不上多，就算用上燃烧弹，要想光靠它们杀伤掉几千人的蜥蜴人部落还是不太现实。
　　米璐让它们这么做，真实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部落里的蜥蜴人都赶出来。
　　几千蜥蜴人虽多，却填不满好几道几米深的壕沟——这就是米璐说它们作茧自缚的原因。
　　在被摸不到的远程火力连续轰击的情况下，它们不管是想逃离部落，还是发起反击，都只能通过唯一的一个出口离开。
　　在这种情况下，第1军团其它部队的直射火力就能最大效率地杀伤它们。
　　“卡莉尔族长，好……嘶……好主意！”
　　被委任了炮兵指挥的米汗擤着鼻子，夸赞着米璐的这个决定。一旁的塞西尔没说话，可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给地精炮兵布置了任务后，米璐又转向了她的其它部队：为了防止被人偷屁股，她还是照例只调了兽人、狗头人和食人魔部队执行火力封锁，而将机动性更强的半人马安排在车队后方，作为预备队和警戒部队。
　　地精炮兵这次的任务不需要多少精准度，就连校炮无人机都不需要用到。
　　在从车上下来后不久，五十多个地精炮手便用车体作为掩护，在一片空地上构筑好了发射阵地。
　　一片暝暗之中，维持着日常生活的蜥蜴人部落对即将到来的攻击毫无察觉。
　　直到随着米汗一声令下，18门迫击炮同时开火为止。
　　“开……嘶……开火！”
　　——砰。
　　迫击炮发射药的爆炸声混着些炮筒振动产生的金属低鸣，低沉，却又听起来别有一番顺耳。
　　第一批被发射出去的迫击炮弹在空中飞行了几秒钟时间，然后便在离地数米时凌空爆炸，将破片和燃烧物四射到了四面八方。
　　顷刻之间，就有几十个蜥蜴人和十几处建筑燃烧了起来。
　　“啊——！”
　　被这阵从天而降的火雨一招呼，蜥蜴人部落里顿时发出了阵阵凄厉的尖叫。
　　东部荒漠里根本不会出现与之类似的自然现象，所以在受到攻击的第一时间，它们就意识到了是有敌人在攻击它们。
　　可敌人是谁？
　　考虑到今天白天两个其它部落受到的毁灭性打击，攻击它们的很可能是西边的兽人。
　　但看着这些火雨，社会组织程度较高，且曾经和光辉王国有过不少接触的蜥蜴人又不得不怀疑，这些东西是人类法师弄出来的诡计。
　　“是兽人？”
　　“不，肯定是人类！”
　　部落中的贵族蜥蜴人们对“敌人是谁”各持己见，且对这个答案的关心程度甚至要高于对救火的急迫程度。
　　一直等到这个部落的酋长，一只有着漂亮紫红色鳞甲的高贵蜥蜴人拿起自己的长矛、在几名护卫的跟随下走出来时，用各种宝石和金属装饰着自己的蜥蜴人贵族们才纷纷转过了自己的三角形脑袋。
　　"酋……"
　　——砰！
　　它们刚想要开口，新的18发炮弹又落在了部落里，炸开了阵阵焰光。
　　“在那边，那些人类在那边！”
　　这些冷血动物的眼睛和狗头人一样，有着优秀的夜视能力。
　　这次，它们也都看到了迫击炮弹过来的曲线——这让其中一个蜥蜴人贵族兴奋地叫了起来。
　　“不是人类，肯定是那些糙皮肤兽人杂种。”另一个蜥蜴人贵族哼哧一声，立刻接了上来。
　　“是人类，是人类，不是人类，根本就不会有这些魔法。”
　　“呸，呸呸。”
　　“呸——！”
　　本来在平时就对各种事情意见相左的蜥蜴人贵族们互相咒骂着，推搡着，连带着让酋长都有些疑惑了起来。
　　就在它们弄不清情况的时候，热手完了的地精装弹手的速度开始变得越来越快。
　　等到炮群的第一批两百多发炮弹全部打完时，半个蜥蜴人部落都化为了一片火海。这下，还在用长长的利爪互相指责的蜥蜴人贵族也总算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刚才，迫击炮弹的爆炸声几乎掩盖了蜥蜴人贵族交谈的声音。等到了地精炮手们从车上搬运炮弹的间隙，一个蜥蜴人贵族赶紧抓住机会，得意洋洋地大声说出了自己的立场。
　　而不管它说得对不对，这个几千人的小社会里总会有和它地位相同的人看不惯它。
　　“我们必须向卡瓦陛下求援。”
　　“是，是，只有陛下才能救我们。”
　　“来不及，蠢蛋！找食人魔根本来不及，别忘了这是我们的地方！”
　　“但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那些人类好像不会停下来，我们最精锐的战士又在外面。”
　　“还等什么？它们只是些人类，出去，出去，撕了他们。只要我们靠近，它们就完了。”
　　蜥蜴人贵族们配合着肢体语言，用信子般的舌头各自述说着声调奇怪的论点。
　　在此期间，或许是地精们搬运炮弹的间隙有些稍长，它们甚至产生了一种“好像攻击结束了”的幻觉。
　　然而，还没等有这种感觉的人把它说出来，新的一批燃烧炮弹又再次炸开在了部落里。
　　它们这次的落点比起之前更加向东，一枚炮弹甚至就落在这些贵族附近，点着了酋长的一个护卫。
　　蜥蜴人的外鳞对火焰有着天然的抵抗力，可面对沾着烧的燃烧剂，这点抵抗力根本起不了作用。
　　当另外两个蜥蜴人护卫使尽全身解数把它身上的火扑灭时，它的身上已经多出了几个深可见骨的大洞。
　　看到护卫的这副惨状，从震惊中恢复的蜥蜴人酋长很快拍了板：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继续在这里挨打。”
　　“是，没错，酋长。”
　　“走！走！”
　　蜥蜴人贵族们互相看着自己的“政敌”，声嘶力竭地支持着酋长的决定，仿佛要用自己的音量来显示自己对酋长的忠诚力度。
　　当然，它们能有心思这么做的一大原因仍是：迫击炮的压制力度毕竟有限，尚不足以完全打破它们的胆子。
　　在蜥蜴人酋长的亲自号召下，整个蜥蜴人部落很快一边灭火，一边出来了百来个强壮的雄性蜥蜴人，跟着蜥蜴人酋长一起，向着外面冲了出去。
　　酋长的勇气激励了不少蜥蜴人，让它们仰头激动地怪叫了起来。不过，在真正冲出去之前，这位聪明的酋长还是稍稍收住了脚步，让它那些无畏的部落勇士冲在了最前面。

第一百五十章 地下虫鸣
　　热血——准确来说，应该是冷血——上头的蜥蜴人战士没怎么注意自己酋长的动作，就算注意到了，它们也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荒原的恶劣生存环境，以及远超地精等卑猥物种的社群程度，让这些蜥蜴人和早期的人类部落一样，都存在着对于“荣誉”“勇气”之类的与生存无关的概念。
　　而作为部落中最强健的雄性，它们往往也是最能将其付诸实施的一批蜥蜴人。
　　可惜，不管它们想的是什么，都对于米璐无关紧要。
　　她之前炮击了那么久，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在布置完毕的拦截火力面前，对方出来，就是送死。
　　如果它们不出来，她也耗得起。
　　她这次带了近一千多发迫击炮弹药过来，等这一千多发炮弹打完，整个蜥蜴人部落至少也得死伤过半，失去战斗力。
　　更何况，除非对方都是些没有心智、不知畏惧的疯子，否则，在本能驱使下，它们不可能就那么一直窝在里面被火烧。
　　等到第一批冲出来的蜥蜴人大部离开聚落、挤在一条窄道上后，米璐看向米汗，让它向准备好的兽人和狗头人部队下达了开火命令：
　　“米汗，让它们自由开火。”
　　“是，卡莉尔族长。你们都开……嘶……开火！”
　　阻击部队的精神本就因求战欲而高度紧绷。米汗传达的命令只说了一半，几个用发红双眼死盯着前方的兽人机枪手就已经搂了火，并带动了剩下的其他人。
　　由于距离原因，首轮开枪的只有狗头人狙击手和兽人里面的机枪组，但光靠着这些火力，它们也足够把这批蜥蜴人杀个人仰马翻。
　　——嗖嗖！
　　在弹头划过身旁的恐怖破风声中，无数血花从蜥蜴人勇士们的身上瞬间绽开。
　　让蜥蜴人引以为豪的、平日里能够格挡利刃和箭镞的鳞甲在超音速弹头面前如同一张薄纸，几乎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面对从左右两侧射来的夹角火力，中枪的蜥蜴人们就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纷纷倒伏在了地上。
　　当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蜥蜴人被杀戮殆尽后，剩下的蜥蜴人这才发现情况不妙，慌乱地跳进了旁边的壕沟里。
　　蜥蜴人的壕沟【肆壹】里没放尖刺或者陷阱之类的阴损东西，可它们的深度基本都超过4米，这些蜥蜴人一旦进去了，就难以再从里面爬出来。
　　一阵激烈的枪声结束后，最先冲出来的百来个蜥蜴人在路上被打死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则全部或伤或残，摔在了他们自己的壕沟里。
　　半分钟过去，有两个蜥蜴人踩着同伴的肩膀，努力蹦了上来。结果刚一露头，就被瞄着那边的狗头人一枪打爆了脑袋。
　　“这，这些兽人……”
　　“这些人类……”
　　见敢出去的人被如此屠杀，蜥蜴人贵族们面面相觑，纷纷打消了出去的念头。打算躲进里面存储粮食的半地下室，在地穴里躲过火焰。
　　但蜥蜴人酋长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毛皮和尸体燃烧产生了大量浓烟。如果这种火焰攻击一直不停，就算躲进去，它们也会被熏死在里面。
　　在重新召来所有贵族后，酋长紧紧攥着长矛，用复杂的目光在它们间扫视了起来。
　　读出它的眼神中的意味，所有蜥蜴人贵族的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见此情景，酋长干脆叫了两个护卫，把一个看上去垂垂老矣的雌性蜥蜴人贵族抓了出来，按倒在了地上。
　　被抓出来的蜥蜴人贵族浑身发着抖，旁边的蜥蜴人则一副身免大祸的表情，松了口气。
　　盯着地上的雌性蜥蜴人，酋长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半是抱歉，半是无奈地说道：
　　“没办法，现在，我们只能希望卡瓦陛下能帮我们了。”
　　“是，这也是没办法的。”
　　旁边的蜥蜴人贵族们忙不迭地点着头，附和着酋长的话。地上的雌性蜥蜴人则什么也没说，自顾自闭上了眼睛。
　　看到它已经接受命运，酋长不再废话，从腰带上挂着的皮口袋里拈出了一枚紫水晶柱。
　　对着水晶柱低声赞颂了一句战争女神的神名后，它举起长矛，用力将被选出来的雌性蜥蜴人钉在了地上，然后伸出爪子，掏开它的胸脯，从里面取出了尚在缓慢跳动的心脏，并用几句咒语让心脏和紫水晶柱起了反应。
　　随着暗红色的心脏慢慢萎缩、变黑，原本只是散发着微光的紫水晶柱愈发光辉明亮了起来。并在数秒钟后猛地爆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紫色光芒，然后重新归于了沉寂。
　　看到这一幕，手上沾着血的蜥蜴人酋长这才拄着长矛，跪了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
　　“呼……”
　　……
　　“……嗯？”
　　蜥蜴人部落一公里外，米璐正用望远镜看着部落，观察着里面的火势。
　　就在她疑惑地思考那些蜥蜴人为什么还不出来时，她突然感觉胸口一凉，有一只有些冰冷的手从她的领口探了进来。
　　被按住敏感部位的少女吃了一惊，但紧接着从耳边传来的熟悉呼吸声，让她打消了伸手去拔枪的动作。
　　“塞西尔？”
　　感受到“入侵者”手上不安分的动作，米璐有些嗔怪地转过了头，正好和塞西尔从镜片后投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按照计划，她今晚本来和塞西尔“另有安排”。塞西尔现在忽然这样做，估计是在向她表达不满。
　　还好她的周围一片黑漆漆的，没亮车灯，只有迫击炮队的附近打着几盏近光灯作为辅光。
　　在旁人看来，塞西尔只是单纯地从后面抱着米璐，说着些悄悄话。
　　不过，她手上的动作却没那么单纯。
　　几个呼吸下来，被她娴熟手法弄得有些躁动的少女便放下望远镜，低声向她讨了饶：
　　“塞西尔……别弄了，现在不是时候，”
　　“我知道不是时候，亲爱的。不过你看，那些蜥蜴怪不可能过来。我们还从没在这种时候亲热过，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刺激？”
　　“……”
　　米璐原本并没想到这点。听塞西尔这么一说，她也忽然泛起了一种奇怪的背德感——这又让她所感觉到的触感更加明显了起来。
　　“别、别弄了，塞西尔。”
　　“为什么？”塞西尔的声音甜甜的，像混了果汁的蜜糖。
　　她手上的动作和她的音色一样暧昧黏人，让米璐必须攀着她的手臂，才让自己不至于因为腿软跪下去。
　　“……你再弄下去，我要是想要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回车上。”
　　“不行，所有人都看着呢，还有牡蛎在。我说了，现在不是时候。”
　　“那好吧。”灵猫的嘴上说着还好，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那米璐，你求我。”
　　“啊？”
　　“你求我，我就停下来。”
　　“……”
　　塞西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嘴角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
　　正当米璐犹豫着，想考虑要不要矜持一下时，她又把另一只手伸了进来。
　　“唔❤……”
　　双管齐下之下，少女终于无法忍耐，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带着忍耐和愉悦的低哼。
　　就在她承受不住，想要松口时，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粗重的脚步踏地声。
　　不是真想让米璐出洋相的塞西尔迅速收回手、搀住了米璐，感觉像被一盆冷水浇头了的米璐也赶紧拉好了领口的衣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了身。
　　发出这阵动静的是一名披着定制甲胄的半人马士兵；在开赴这里时，米璐将机动性最强的半人马部队分成两队，分别布置在迫击炮阵地的西南和西北位置，用于警戒车队的后方与侧翼。
　　它突然跑过来，想必是有什么情况。
　　“怎么了？”在开口询问前，米璐顺手打开地图，看了一眼。但在地图的侦测范围内，她并没有发现多出来的蓝色标记。
　　感受到米璐眼中的疑惑，俯视着她的半人马低下头，报告了它们的发现：
　　“族长，我们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在我们的西南侧，有一阵十分明显的地下虫鸣。”

第一百五十一章 蠢虫
　　“地下虫鸣？”
　　即使是从长期和食人魔势力交战的血桡兽人那里，米璐也没听到过这种类似术语的词语。如果不是系统的翻译功能，她甚至根本听不懂它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既然知道这个词的意思，那光从字面上，她就大概能理解这代表着什么。
　　“你指的是那些沙漠蠕虫之类的东西潜地行动时的动静吗？”
　　“是的，族长。”
　　已经把头低得足够低的半人马略显艰难地点了点头。
　　听到它的话，少女蹲下身，用手在地面上探了探，却没能感觉到任何动静。
　　看样子，这种动静只有专业设备、或者半人马这样的荒原生物才能感觉到。
　　“那你们能不能知道它们的规模、距离和前进速度？”
　　“虫鸣汹涌杂乱，代表虫群的数量庞大。它们现在离我们的距离大概八公里。十五分钟内，就会到我们的脚下。”
　　十五分钟，八公里。对“掘进”而言，这个速度已经相当之快。
　　米璐在出发之前就做过敌军援军到来的预案，她之前留下半人马也是为了防备这点。但面对这些全部在地下潜行的沙漠蠕虫，她还真感觉有些棘手。
　　看了看西南边，又看了看远处燃烧着的蜥蜴人部落，她向着半人马信使继续问道：
　　“你们在遇到这种东西时一般怎么对付？”
　　“躲开。”
　　半人马的答案对米璐没什么参考价值。
　　如果现在直接躲开，不但等于前功尽弃，也会给那些蜥蜴人可乘之机。
　　可如果不躲开，就必须在荒原上和那些大虫子交战。
　　米璐的部队就算火力再强，对付直接从脚下钻出来的怪物也发挥不了多少长处。一旦陷入混战，第1军团将不可避免地遭到损失。
　　要想安全渡过这关，她就只有逼迫这些虫子在距离她一定距离的时候钻出地面，才能让部队发挥全部的远程火力。
　　可要怎么做，才能做到这点呢？
　　一瞬间，米璐的脑中闪过了很多念头，但不管哪种办法，都需要临时一些生产技术或者工程设备。
　　问题是，那些虫子留给她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这点时间，别说生产重型设备，就光是弄些特种炮弹，工时都有些不够。
　　“……！”
　　凝眉思索了十几秒后，米璐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脖子——这让她的余光瞥到了燃烧的蜥蜴人部落，也让她忽然有了个主意。
　　蜥蜴人的部落纵横都有一公里多，且被几道深深的壕沟所环绕。
　　而对付地道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用壕沟。
　　米璐早半年前就了解过东部荒原的地形；这处荒原虽然有着沙漠蠕虫这种东西，但它的地质不是真正的沙漠。这里的表层土地较为松散，而再往下不远，就是有着大量碎石矿物，让蠕虫的尖牙利齿也难以掘进的硬土层。
　　之前在血桡堡垒防御时，米璐见到的沙漠蠕虫都只是在浅表地下掘进，甚至能在地面上看到隆起的移动痕迹——这也证明了它们无法掘地太深。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限制了她进攻方向的蜥蜴人壕沟，反而可以成为对付沙漠蠕虫的武器。
　　“塞西尔，我们上车。”
　　为了快速行动，在口头通知了塞西尔后，米璐没有再通过米汗下令，而是直接用沙盘指挥系统给所有部队下了“立刻上车”的命令，
　　收到命令的士兵们虽然有所不解，可还是二话不说，该收枪收枪，该收炮收炮，赶在五分钟内全部撤回了车上。就连在后方警戒的半人马，也都纷纷上了车，卧坐在了对它们而言有些拥挤的卡车车厢里。
　　十分钟后，完成机动准备的车队赶在沙漠蠕虫过来之前从原地离开，沿着蜥蜴人部落绕了四分之一圈，前往了它们的北边。
　　熊熊火势照亮了半边夜空，也让机动中的车队一览无余。但此时的蜥蜴人已经被部落里的大火弄得焦头烂额，酋长和贵族又只等着食人魔君主前来救援，根本不敢出去。
　　当整个第1军团完成转移，绕到预定位置时，整个蜥蜴人部落都没有再派出任何援军。
　　米璐之所以选择绕到北边，而不是蜥蜴人部落的背后，还是因为她有些顾虑。
　　她的第一个顾虑是，如果所有军队都转移到部落的东面，蜥蜴人的大部队再出来，她的火力会照顾不到。
　　她的第二个顾虑在于那些沙漠蠕虫：那些虫子虽然没有智力，但难保控制它们的食人魔君主不能进行“微操”。
　　如果这些怪物一头撞死在壕沟上，自然很好。可要是它们十分聪明地在濠沟前钻了出来，她的部队也能乘机多干掉些大虫子，不让它们再次威胁到自己。
　　也是因为这些想法，在转移到位后，米璐立刻按照之前袭击半人马部落时的战斗方式，让所有轻武器都在卡车上进行了展开。
　　而等到她的这个命令实施后，米璐也总算是听到了半人马所说的“虫鸣”声。
　　所谓的虫鸣，并不是说沙漠蠕虫本身有什么发声器官，而是代指它们掘进时撕裂土石产生的声音和震动。
　　当这些有异于其它任何轰鸣声的嘈杂噪音由远及近时，任何挡在它面前的人，都会本能地感到一阵不安与恐惧，就仿佛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坚实地面，而是下一秒就会吞噬自己的流沙。
　　远远望去，上百条由浮土组成的轨迹在地面扭曲蜿蜒，就像在大地上生长的骇人伤疤。
　　要是换成无人机角度，多少会触发一下观察者的密集恐惧症。
　　眼看着这些蜿蜒、却又保持着方向的轨迹即将和第一道壕沟接触，米璐按下无线电、让所有卡车侧过方向，像侧舷开火的风帆舰一样，将一侧火力对准了那些汹汹而来的浮土。
　　数秒钟后，随着一阵让空气都为之震动的诡异咆哮，从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撕裂般的巨响。
　　那是沙漠蠕虫钻破土地的声音。
　　——轰！
　　和米璐所想的最好结果一样，沙漠蠕虫根本就没什么脑子。
　　最前面的几十只沙漠蠕虫在几秒钟内先后钻出土壤，直直地撞在了蜥蜴人的壕沟里。
　　可怜落在里面的十几个倒霉蜥蜴人——它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沙漠蠕虫七鳃鳗般的大嘴绞成了碎末。
　　而这，便是这些可怖口器最后发挥威力的地方。
　　沙漠蠕虫重新钻地需要一个近乎垂直的角度，但壕沟的宽度明显不允许它们这么做。
　　毫无转圜之地的狭窄地形阻碍着破土而出的沙漠蠕虫。头部被卡在壕沟里的蠕虫们挣扎着，扭动着，却只能徒劳地浪费体力，完全挣脱不出来。
　　当第四十只蠕虫被卡在壕沟里后，后面的蠕虫这才停止了自寻死路，在离壕沟一段距离的地方从土里钻了出来。
　　而它们刚一露头，早就准备好的弹雨就如雨般洒了过来，将这些硕大的蠕虫打成了一滩滩的滚地烂肉。
　　“还好它们没脑子……”
　　看到这副场景，被那些虫子恶心到的米璐稍稍松了口气。不过此时，她已经不打算再在这里久留。
　　她从发起攻击到现在还不过几十分钟。从沙漠蠕虫来的速度判断，蜥蜴人肯定是在这段时间里通过某种方式把求援消息传达了出去。
　　米璐倒不怕多来两批虫子，或者直接和蜥蜴人硬碰硬，但再滞留下去，来自食人魔君主的调动恐怕会让她的撤退路线会受到威胁。
　　这个风险，让她不得不临时更改计划，甚至有些心疼地的放弃被她打残的蜥蜴人部落。
　　不过撤退归撤退，她这次既然来了，就不打算空手而归。
　　蜥蜴人的社会性和智力比地精要高，也是很好的情报源。
　　这次，她就算全灭不了这个蜥蜴人部落，也得从它们这里抓些舌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秘话
　　击溃完那批沙漠蠕虫，蜥蜴人部落的入口处暂时已经没有了威胁。
　　为了避免被大队蜥蜴人缠住，米璐没有让第1军团的大部队重新回去，只是额外派了十几个半人马，让它们带着些用来牵拉车辆的纤维索跑了过去。
　　几十只沙漠蠕虫挤在壕沟里蠕动的情形相当诡异，不但人类看着瘆人，就连和它们算是半个盟友的蜥蜴人都觉得有些恶心。
　　因为这个，当半人马捕俘队到达位置时，部落内根本没有蜥蜴人主动出来攻击他们。
　　乘着这个机会，半人马们按照米璐的吩咐，将目光投向了保护部落的深深壕沟。
　　第一道壕沟里本来有着十几个蜥蜴人，但它们在刚才的撞击中都已经变成了肉酱。一半和沙漠蠕虫紫红色的血肉混杂在一起，一半黏腻地涂抹在光秃秃的壕沟壁上。
　　第二道壕沟倒是没有被沙漠蠕虫撞击，不过，这里的蜥蜴人受到的射击最为猛烈。掉下去的人也多少都带着伤。
　　领队的半人马朝着下面望了一眼，只发现壕沟底部的蜥蜴人要么被摔碎了脑袋，要么已经因为枪伤流血而死。就算还剩下一两个活着的，也都身受重伤，光有出气，没有进气。
　　一直等它们找到第三道壕沟，它们才从沟里发现了几个相对来说比较“生龙活虎”的蜥蜴人。
　　“嘿！哈！”
　　几声发力般地大吼之后，几个半人马同时朝着沟底甩出编成套索形状的纤维索，各自套住一个蜥蜴人，将它们拉了上来。
　　被拉出坑的蜥蜴人没看到第1军团刚才转移的光景，还以为眼前这些救了它们的半人马是它们的盟友。
　　可还没等它们张口道谢，满脸阴沉的半人马们就猛地勒紧绳子，把它们一个个绑成了粽子，然后挟着这些俘虏飞速离开这里，返回了大队伍。
　　十几分钟后，当另一队有着敢死队精神的蜥蜴人勇士鼓足勇气、试探性地冲出部落时，烧掉了它们半个部落的车队早就已经开出十几公里，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
　　回去的路上，米璐一直警惕地注视着车窗外。
　　系统地图的标记功能很强大，但勘测距离十分有限。在城市里，这个能力十分有用。可在东部荒原这种一马平川、又除了敌人就是敌人的地方，靠肉眼索敌反而比较靠谱。
　　一路上，她在远处至少看到了两波向着东边大规模行进的兵力。因为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对方的种族，只能确认组成那些怪物群的都不是什么大型生物。
　　等车队有惊无险地回到血桡堡垒时，时间正好是凌晨时分——她昨天对荒原地精发起攻击的时间点。
　　这个点是大部分夜间休息的生物最疲劳的时候。光源微弱的堡垒里，所有的血桡兽人都在休息，只有预先得到米璐命令的一部分碎斧兽人依然保持着警戒，并在车队返回后，用独立于神术开关的铰链为它们开了门。
　　“米汗，让所有人补充弹药，另外分出一个连队保持警戒，防止敌军袭击。四个小时后，它们休息，换人轮班。另外，把那几个蜥蜴人俘虏看好，明天我要亲自审讯它们。”
　　随口向米汗安排了一下警戒工作，米璐走进堡垒，前往了瑟瑟维菈姐妹休息的隔间，想让她们再侦查一下东边的情况。
　　可真到了她们的房间外，她又突然有些犹豫了起来。
　　最终，听着她们不亚于兽人的呼噜声，又看了看身后哈欠连天的塞西尔和牡蛎，米璐还是没有让身边人陪她一起强行连轴转下去。
　　带上塞西尔和牡蛎，她没再敲门，而是去了摩罗给她们在堡垒里留出来的房间。
　　困得要命的牡蛎在车上就睡着了一个小时，回到住处，她更是连评价刚才那场战斗的热情都没有，就直接沾床就睡了过去。没几分钟，一样昏昏欲睡的塞西尔也早早地上了床。
　　或许是由于一直保持着精神紧张的缘故，米璐倒是不感觉很困。等两个同伴睡下后，她独自洗了把脸，换了睡衣，这才吹灯回到了床上。
　　刚一上床，刚刚还没什么动静的塞西尔就突然转过身，抱住了她。
　　“塞西尔？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本来要睡着了，但……”黑暗中，米璐看不到塞西尔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她轻轻的呼吸，“闻到你的味道，我突然又清醒了。”
　　米璐戳了戳她的脸：“我是什么提神熏香吗？”
　　“对我来说，你是，但不仅仅是。”
　　“好了好了，别肉麻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已经很晚了。”米璐叹了口气，伸出手，同样抱住了塞西尔，“大家都累了，我们今天就这样睡吧。”
　　“……”
　　塞西尔沉默着摇摇头，十分自然地往上抬了抬腿，把大腿滑到了米璐的双腿之间。
　　两人的皮肤都很滑，不管是米璐还是塞西尔，都从这个动作里感觉不到任何阻力。
　　虽然做出的动作有些暧昧，但塞西尔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正经：
　　“米璐，我不是想跟你做爱。我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
　　“关于那枚水晶柱。”
　　“啊？”米璐本以为塞西尔会说些私人话题，没想到她居然提起了那个，“怎么了？你急着想要那枚水晶了？”
　　“不是。而是那枚水晶让我想起了一些东西……我可能知道它是什么。”塞西尔顿了顿，向米璐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基础五元素吗？”
　　“你是说地、火、冰、风、雷，对吧？”
　　灵猫点了点头：“嗯。”
　　“但是根据现在的通行说法，魔力只是一种拟态元素，所谓的基础五元素应该也只是表象。”
　　“这的确是主流说法，但对这点，这个世界上没人敢百分百肯定。而且，我也不是要和你探究魔法本源。”
　　塞西尔看着米璐——米璐依然看不清她在黑暗中的表情，只能瞥到从她眸中反射的些许星光。
　　“亲爱的，你听说过元素母水晶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母水晶
　　“从没听说过。”
　　少女稍微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闻言的塞西尔看上去对此并不奇怪：
　　“这很正常。这东西都算是个传说了，甚至高塔里都不教。我算半个野路子，又经常和行会的人出任务，所以知道一些。”
　　“别卖关子了，塞西尔，直接说吧。”
　　“嗯。”
　　将顶着米璐的腿收了回来，塞西尔往上扯了扯被子，认真解释起了她口中的‘传说’。
　　“按那些流浪法师的说法，母水晶顾名思义，就是主宰、控制和影响五大基础元素的大型水晶。它们的存在维护着世界上的元素平衡，也能给找到它们的人超出想象的力量。”
　　“是吗？”
　　塞西尔的这个提法让米璐感觉有点熟悉。这倒不是因为她忽然想起自己听那个冒险者说过，而是在她玩过的一些角色扮演游戏里，和元素挂钩的大水晶是经常出现的东西。
　　看来，只要人类的思维相同，估计不管在哪都能想出这种传说——如果它真的是传说的话。
　　“但塞西尔，按黑知更鸟说的，这种说法和高塔的主流口径相悖……”
　　“所以啊，这个传说是真的有些年头了。”
　　“以你的风格，肯定不会因为‘觉得像’就把这种街头传说郑重其事地跟我说的。”
　　“嗯。”塞西尔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按照传说，每枚母水晶不但和所关联的元素息息相关，也能赐予拥有者一些其它的能力。地是复苏，火是净化，冰是停滞，风是拘束，雷是统御。”
　　“等等……”听完这句的米璐感觉其中有些不对，“怪了，塞西尔。这些元素本身都和自然有关，可这些能力有些却像是为人类，或者说智慧种族量身定制一样……不管有没有人类存在，地下的水晶矿都会在那里。但为什么这些母水晶的能力会是这些？”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要我猜，这些母水晶应该是神造物吧。”
　　“……这个解释还真是简单粗暴。”
　　“不是简单粗暴，米璐。而是，这很可能是唯一的解释。”说到这句时的塞西尔双眼聚焦在少女脸上，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而通过她的话，米璐也知道了她真正想说什么。
　　“所以，你怀疑食人魔君主手上有雷元素的母水晶？”
　　“没错。不过我只是突然想到，又随口一说。如果猜错了，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
　　米璐摇着头，在被子里牵住了塞西尔的手。
　　米璐用点力，塞西尔也用点力。到最后，两人的手指紧紧扣在了一起。
　　下一秒，在黑暗中互相笑了笑的她们又都默契地放松了力度。
　　“好了，塞西尔，我明天会从蜥蜴人嘴里求证这个的。现在，我们先睡吧？”
　　“嗯……”
　　塞西尔的声音有点不情不愿，不过几分钟后，她的身体还是诚实地和米璐一道，陷入了沉眠。
　　……
　　米璐睡着的时候已经不能说是“晚上”，因为心里还惦记着事情，她这一觉也没睡上多久。
　　等她醒来时，窗外阳光正艳。看看时间，现在离她们上床也就过了不到四五个小时。
　　在米璐掀开被子的时候，塞西尔几乎和她同时醒了过来，只有牡蛎仍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着。
　　帮那个小家伙盖好了被打翻的被子，两人交换了一个早安吻，接着穿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离开房间的米璐首先和值班的士兵确认了一下昨晚的情况。在确认没有遭到夜袭后，她这才找到瑟瑟维菈姐妹，向她们发布了侦查任务。
　　知道自己已经是专业侦察兵的瑟瑟维菈在一个小时前就把自己的肚子——当然是用食物，不是其它液体——填得满满当当。接到命令，她们十分痛快地带上“导航地精”，飞了出去。
　　目送着两只鹰身女妖加一只地精在天际消失，米璐重新回过头，和塞西尔一道来到了关押俘虏的地方。
　　昨天的战斗中，半人马一共从壕沟里套出了六个蜥蜴人俘虏。
　　这些俘虏是第一批敢于出来的战士，不但身强力壮，在蜥蜴人部落里的地位也不低。当发现自己被抓到了兽人的堡垒里时，它们骂骂咧咧地用本族语言骂了一整晚。幸好堡垒隔音不错，声音才没传到米璐那里。
　　等米璐过来的时候，它们都已经骂得有些疲累。可在见到过来审讯自己的居然是人类后，几个蜥蜴人仍然猛地抬起头，面面相觑着，满脸地不敢相信。
　　——尤其是当她有些生涩地说出它们的语言后。
　　“怎么样？你们几个昨天休息好了吗？”
　　“人类……”
　　蜥蜴人俘虏瞪大桃核状的金色眼睛，死死地盯着米璐。
　　它们的目光里带着对她昨天攻击营地的愤怒，也带着对她身份的不解。
　　“人类，是你让这些兽人袭击的我们？”
　　“是。”
　　米璐点点头，干脆地承认了下来。
　　她刚才的那句“关心”其实也就是客套一下。现阶段，这些蜥蜴人对她而言没什么统战价值——而在东部荒原，没有统战价值，就是没有价值。
　　“我是怒牙和碎斧部落的大祭司。如你们所见，昨天攻击你们的正是我的军队。”
　　“你这个混蛋！”
　　听到她亲口承认，亲眼看到部落内惨状的一个蜥蜴人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一个人类会成为兽人的大祭司，当即激动地想要站起来，给米璐来上一爪子。
　　但它刚一有动作，腿上的绳索就把它绊了个趔趄。
　　紧接着，没等米璐开口，两个在旁边看着它们的碎斧兽人同时走了上去，一人给了它一脚，然后把它重新拉了起来。
　　看着满脸愤怒的蜥蜴人，米璐笑了笑：
　　“别这么生气，也别急着骂我，小蜥蜴。你们想知道鳞被一片片刮掉，然后把皮剥下来是什么感觉吗？”
　　“……”
　　面对米璐的恐吓，几个蜥蜴人看上去没被吓倒，可也没再说话。
　　“老实说，我也不想去打你们。我和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是你们逼着我不得不这么做的。”
　　“你在放屁。”
　　“我放屁？你们的部落是不是在为食人魔君主效力？”
　　“是。”一个蜥蜴人高傲地仰起了下巴，“我们的部落是在为卡瓦陛下效力。但我们是战士，而非奴隶。”
　　听到这个蜥蜴人的话，米璐用它们难以察觉的幅度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蜥蜴人既然这么说，就代表它们还有自己的自主意识，而非像暗榕刺客一样，是一些完全被控制的傀儡。
　　“战士？别给自己找借口了。你们就是那头食人魔的一群狗，说着自己是战士，它要你们去做什么，你们敢不做吗？”
　　“你……”
　　“你们长期生活在东部荒原，应该知道食人魔君主平时在干什么，又多少次侵犯过血桡部落。既然我们和它是敌人，作为它们的奴隶……”米璐顿了顿，特地加重了奴隶这个词，“我们作为强者消灭你们，算不算天经地义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审讯专家
　　“合理？哈哈，这是很合理。但很快，卡瓦陛下就会把你们都扔进汤锅，炖成脱骨的烂肉。”
　　蜥蜴人的确受到了米璐的刺激，可它们却没有直接破防。
　　在愤怒之后，这几个蜥蜴人的表情就表现出了荒原种族特有的狠毒，没有任何要跟米璐谈下去的意思。
　　冲着它们耸了耸肩，米璐打算再给它们一个机会：
　　“光靠嘴上诅咒，我一根毛也掉不了。这样吧？我问你们一些事情，如果你们愿意说，我就放了你们，然后你们再回去准备复仇，怎么样？”
　　“……”
　　米璐开出的条件对人类来说很有诱惑力，但几个蜥蜴人依然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她，看上去根本不想和她废话，只想把她生吞活剥。
　　见这些蜥蜴人软硬不吃，本身就不是什么谈判大师的米璐叹了口气，开始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先饿上它们几天，再试着去撬它们的嘴。
　　就【九壹】在这时，她身旁的塞西尔突然开了口：
　　“亲爱的，让我来吧。”
　　“塞西尔？”米璐愣了愣，问道，“你会它们的语言？”
　　“不多，但就和兽人语一样，基本沟通还是够用的。”
　　收到米璐投来的眼神，塞西尔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久违的残忍，甚至还有愉悦。
　　这让米璐忍不住有些腹诽：这家伙跟着自己时不能做些怪事，估计也憋坏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某种意义上的善堕？
　　不管怎么样，要是塞西尔真的能听懂，那她真是帮大忙了。
　　“那好，塞西尔，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哼~”
　　塞西尔点点头，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在冲着蜥蜴人们做了个“祝你们好运”的表情后，米璐离开这里，把房间交给了塞西尔和几个碎斧兽人。
　　她刚离开没几步，房间里就传来了蜥蜴人惊悚的惨叫。就着这些可怖而扭曲的伴奏，米璐重新上到堡垒四层，在这里等起了瑟瑟维菈姐妹。
　　鹰身女妖姐妹回来的时间比蜥蜴人服软的时间要快一点——半小时后，安全返回的瑟瑟维菈姐妹接过米璐递来的毛巾，一边擦着身上的汗，一边向米璐说明了食人魔控制区最新的调动情况：
　　在第1军团昨天重创了一支蜥蜴人部落后，整个东边几乎所有的怪物部落都开始了调动。但它们不是往西，而是往东。且如果将它们的移动轨迹画线，几个怪物部落最终会汇集到邻近食人魔巢穴的两个点上。
　　根据这一报告，米璐推测，这应该是食人魔君主在对她的零敲碎打进行针对性的战术调动。
　　经过昨天的三次连战，食人魔君主心里肯定已经对第1军团的攻击能力和机动能力有了概念。
　　面对这么个“强火力、强机动”的敌人，如果它仍然将手下的怪物部落星罗棋布在荒原上，就只有被各个击破的结果。就算它想要派兵阻截，由于不知道第1军团的行动路线和行动时机，它也很难抓到他们。
　　恐怕正是因此，食人魔君主才打算将零星散布的兵力集群重新集中。这样一来，不管是之后准备一次大攻击，还是单纯地应对机动袭扰，它们的生存能力都能得到加强。
　　客观来说，这个决定不算有错：在机动和情报两方面都落后的情况下，如果换成米璐，她也得先考虑集中兵力、稳住阵脚，扭转被缓慢蚕食的态势。
　　再者，东部荒原不像文明社会。在这里，一个怪物部落所延伸出的控制区既没有人口，也没有附属设施。土地的整体价值不大，属于可以随时丢弃，又随时夺回的东西——这就更增加了食人魔君主这个决定的合理性。
　　从这点上，那个食人魔君主就不像普通食人魔一样蠢得冒泡。
　　但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就算你算无遗策，所做到的极限也就是“尽人事”。
　　米璐的情报优势不仅仅在于两只鹰身女妖，还在于，她之前发动袭击时表现出的力量，并不是她真正的底牌。
　　米璐对蜥蜴人部落的进攻展示出了第1军团在常规火力下的攻坚极限，可要论屠杀效率，真正厉害的不是枪弹和迫击炮，而是那些被小心存储在血桡堡垒里的神经毒气弹。
　　米璐之前之所以没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是因为她不清楚食人魔君主的任何底细，所以希望能从那些食人魔君主的下属部落里找到情报。在这种情况下，毒气造成的沉降无人区会让她的部队无法展开搜索，所以她才没有使用毒气弹。
　　而现在，她已经对对方的情况有了脉络。食人魔君主在这个时候把手下的怪物部落靠拢在一起，反而有助于她把它们一锅端。
　　现在是五月，受寒潮的影响，东部荒原的平均气温要比往常低上几度，但风向却不变，都是从海上刮来的南风。
　　只要风速不变，她打出来的毒气弹就能顺风污染十几公里，正好把瑟瑟维菈查明的两个“集结点”全部覆盖在内。
　　“瑟瑟维菈，它们的集结大概需要多久时间完成？”咀嚼了一下女妖姐妹带回来的信息，米璐看着瑟瑟维菈，继续问道。
　　“最快的部落两天就能到，最慢的可能需要四天。”
　　“嗯……”
　　拿到答案的少女点点头，在想了想后，叫来了米汗。
　　按最慢速度计算，食人魔君主麾下的所有怪物部落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完全到齐。
　　米璐现在只想坐着等它们自己聚过去挨毒气，但如果她在这段时间完全没有行动，又稍微显得有些怪异。
　　为了打消食人魔君主的怀疑，她特地让米汗带上了一支全部由兽人步枪手组成的小部队，专门袭击落在后面的怪物群。而且不求歼灭，只求在最短时间内洒出火力，造成杀伤，然后调头就跑。
　　如果对方没有追击，它们就兜个圈子，换个目标，再贴上去。
　　而如果对方调动了大规模兵力追过来，它们就径直往血桡堡垒撤退，让堡垒的主力部队消灭追兵。
　　“是，卡莉尔族长。我……嘶……我保证不会让它们安安静静地睡上一觉。”
　　收到命令，知道这个任务重要性的米汗点着脑袋，迅速离开了这里。
　　米汗离开后不久，楼下那隐隐约约的惨叫声也总算停了下来。
　　没等米璐下去，披着红色斗篷的塞西尔已经走了过来。她的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正拿着块小方巾，擦着自己眼镜上的血。
　　“搞定了？”
　　“嗯，稍微花了点时间。”
　　将带血的手帕随手丢到窗外，塞西尔戴上眼镜，走到了米璐身边。
　　“照那几只小蜥蜴的说法，它们的酋长手上也有一块水晶。那块水晶有着战争女神的神力。能让它们更加强大，更加有力……”
　　“没看出来。”
　　“我也没看出来。它们和画像上的没什么不同，所以我猜，这种强化可能需要进行什么仪式，又或者需要食人魔君主首肯。”
　　“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就是和传说相符的部分。”塞西尔拿出一个小抄记本，将上面的一些王国语词汇串联了起来，“食人魔君主用黑曜石祭坛的巨大紫水晶统治着它们，并向它们提供着庇护。我问过它们所谓的‘统治’是什么意思，它们说，就是一种发自心底的敬畏。离食人魔君主本人越近，这种敬畏越强。只要那个巨大矮冬瓜发一声吼，这些腿吓软的小蜥蜴就会和傀儡一样，乖乖听它的。”
　　“听着倒是挺‘统御’的……”
　　“还有呢，我还问了它们关于水晶柱的更多事情。那东西除了能在某种特定情况下强化它们，还能当做传讯装置，向食人魔君主求救。只不过，需要蜥蜴人贵族的心脏做祭品。”
　　塞西尔的话让米璐有些疑惑：
　　“这就怪了。它们离食人魔巢穴的距离不算多远。求救只需要发送一个简单的是否信号，甚至连信号意义都不需要，只需要像共鸣水晶一样散出魔法涟漪就行。但在它们这儿，却需要用到心脏？还指定是贵族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口-2
　　塞西尔轻笑了一声，像是在之前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也对此早就有了答案：
　　“亲爱的，这件事可能没那么复杂。母水晶不可能觉得一个蜥蜴人的血有多高贵，我猜，这就是食人魔君主故意增加的附加条件，好向它的走狗展示自己的权威罢了。”
　　米璐点点头，对塞西尔的这个解释还算认可。而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另一件事情就也会连带着成为现实：“听你的话，你好像笃定食人魔手里的真的是母水晶了。”
　　“可以这么说。”
　　目光狡黠如猫的塞西尔顽皮地笑着，与之前在审讯室里展现出残忍和嗜虐的她判若两人。
　　只有在米璐这儿，她才会如此之快地转换表情，而不用担心别人认为她在巧言欺骗。
　　“人总是会想些新奇的事情。而且，如果能够确认母水晶真的存在，那可是件大新闻！如果能拿到它的力量，米璐，你和我都能变成故事里的传奇人物——我和你，一起创造传奇，不好吗？”
　　“好好好~”
　　塞西尔的年纪已经不小，但提到这个，她还是表现得像个憧憬童话里公主生活的小姑娘。
　　看她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就算只是出于私人关系，米璐也打算在击败食人魔后对此细究一下。
　　至于塞西尔拿到的审讯结果——它们补充解释了食人魔君主麾下势力的权力构成，但并不会影响米璐已经做出的决策。
　　现在，她不需要有什么大动作，只需要小小地推波助澜一下，然后看着那些不知死的怪物们缩在一起，迎来它们的终局。
　　“塞西尔，等真正抓到了食人魔君主，我会把母水晶的位置问出来。不过接下来几天，我暂时不打算再有行动了。”
　　“为什么？”塞西尔愣了一下，没想到米璐会突然这么说。
　　早有准备的少女看着窗外，把原因告诉了爱人：“瑟瑟维菈姐妹刚才带回了新的侦查报告。她们看到食人魔君主正在把它的部队往巢穴附近集中，想要依靠数量和坚实壁垒防御我的各个击破。所以，我打算换个方法，不再到处去戳它们，而是用毒气把它们一锅端了。”
　　“你还有那个？”
　　听米璐提到更有效率的杀戮武器，塞西尔的声音又像是那天看到水晶柱时一样，稍稍激动了起来。
　　但很快，在想了想后，她接着产生了一些担忧。
　　“米璐，普通的毒气能对付得了那些怪物吗？”
　　“没问题，”米璐点了点头，说道，“我之前在血桡堡垒对入侵的怪物试过，很好用……”话说到这里，她忽然从塞西尔的语气里意识到了什么，“等等，塞西尔，你不会是想要那个吧？”
　　“我？呃……我用不到，所以就不要了。”
　　被问到的塞西尔匆忙摆摆手，回答得有些勉强。
　　从塞西尔的表情里，米璐能看出来这只灵猫在掩饰自己的欲望。
　　塞西尔虽然停了一部分脏活，干的却仍然是灰色生意。对她来说，能够对不同怪物致死的毒药本身就很有诱惑力。她对此问上一嘴，也不稀奇。
　　“真的？我怎么感觉你很想要。”
　　“真的，绝对是真的。”
　　“那好吧。”米璐透露出了自己的怀疑，可也没有在塞西尔不想回答的时候追问下去，“塞西尔，如果你真的有需要，可以之后再找我说。只要你不是想熏死半个翠石堡的人，我都会想办法帮你的。”
　　“嗯……”
　　“对了，你对那几个蜥蜴人做什么了？”
　　“它们？我就是放了点血，没干什么。我知道你不想我现在弄死它们。”
　　塞西尔对刚才的审讯动作描述得轻描淡写。但从那些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惨叫来看，她做的应该不只是放血这么简单。
　　不过事实上，只要情报到手，米璐其实根本无所谓几个蜥蜴人的死活。
　　在随便叫来两个血桡祭司，让它们前去为蜥蜴人俘虏治疗一下、同时给它们送去些食物后，米璐靠在窗边，安排起了自己的日常工作。
　　由于不确定最终需要多少毒气弹，为了保险起见，她修改了两个工厂的生产内容，把正在生产的卡车生产线替换成了火箭炮用的毒气弹，准备乘着这几天补充一下毒气弹补给。
　　之后，她重新切了个面板，查看了一下各地的基本情况。
　　拉汶亚还是她出来时的样子——有艾斯莉亚的粮道吊着，领地里不会发生人道主义灾难。但天气继续如此，人们依然好过不到哪去。
　　米璐王都一行的一个额外好处是：在知道自己吃的每一口粮都是领主大人费尽心思弄来的以后，普通民众对米璐的好感和支持率都增加了不少。以至于现在，就算是在屏海城最乱的地方，也无人再会主动提起她以前的那些黑历史。
　　而王都那边，根据总督运输车队的约伦·暗石的消息，利用她给的车辆，长公主的部队的确有所进展。
　　这种进展不像她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大，可也足以打破形式均衡。
　　尤其是在她用机动部队封锁了“勤王军”进入王室直辖领的几处要点后，艾斯莉亚的胜利便已经是时间问题。
　　因为国王削减地方权力的离奇立场，周围收到求援消息的地方领主本来就不太愿意出兵，甚至乐意看着同为王室成员的艾斯莉亚上台。
　　而在前往王都的道路遭到“机械化米里昂骑士”的迅速封锁后，惊讶于艾斯莉亚党速度的骑墙派更加坚定了自己坐观成败的心思，即使是如银规领领主那般有心“勤王”，希望藉此获得更多权力的领主，也不得不在斟酌过自己能不能对付长公主的军队后，按下了出兵计划。
　　知道这一情况的米璐乐得如此。
　　她之前愿意帮助艾斯莉亚，半是形势所迫，半和当时的哈纳尔帮助她一样，是一种政治投资。
　　米璐不求艾斯莉亚掌权之后能给自己什么好处，只要王室能在自己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要给拉汶亚找麻烦，她就算是有了回报。
　　“米璐，喝点浆果汁吗？”
　　“啊？谢谢，亲爱的。”
　　米璐频繁操作面板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就是看着远方发呆。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旁边的塞西尔去到楼下，从摩罗那弄了几杯东部荒原的特产过来。
　　接过果汁的少女谢了声自己的小贴心，塞西尔也因为她下意识的“亲爱的”十分开心。
　　喝了口酸酸的浆果汁，米璐继续靠着窗，处理起了剩下来的项目。
　　当她例行检查着自己的兵力情况时，她突然发现，四个军团总计4000的总兵力值要比昨天少了2点，只剩下了3998。
　　放在平时，这种事情并不奇怪：即使没有战斗，她的士兵也可能发生一些减员。尤其是东部荒原的兽人，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遭遇一些狩猎损伤，或者意外死亡。
　　可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当她仔细检视完地图后，她惊讶地发现，这消失了的两个单位不是来自怒牙或碎斧部落，也不是来自可能出车祸的粮食运输队，而是她一直留在翠石堡的两个暗榕教团成员。
　　米璐在昨天战斗收队后特意检查过人数，确认了那时四个军团全装满额。
　　现在军团里突然掉了两个人，很显然就是在她休息的这段时间内被干掉的。
　　谁会在一夜之间杀死两个暗榕刺客？
　　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不是她想不到答案，而是可能的答案实在太多，让她根本无法凭空揣测。
　　米璐在翠石堡的情报渠道相当单一，主要依赖于塞西尔和松鹭箭团。
　　塞西尔人现在在她身边，肯定不知道昨天是怎么回事。乘着现在没事，米璐索性直接用系统界面联系到了绿松石，让她向松鹭箭团的情报分部打听起了这两个单位被消灭的事情。
　　[肯定。绿松石现在就去帮你问问。]
　　她的消息发出后，一直在线的绿松石以惯常的3秒延迟给出了回应。
　　短短几分钟后，她的消息再度传了过来：
　　[松鹭箭团的情报力量主要用于渗透人类高层，对两个离群的暗榕刺客之死，她们没有关注，也无法给出解释。]
　　“……”
　　绿松石给回复的速度快是挺快，但这种回复，基本等于没有回复。
　　在这种情况下，米璐只能认为是知道城内还有暗榕教团势力的洛洛米肃清了那两个刺客，或者暗榕教团出手清理掉了门户。
　　这两个可能性中的任何一个对她都不是好事，但因为被打掉了两个眼睛的损失很小，她没打算，也没空去深究这件事情。
　　她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扩大军队编制，然后出海南进，弄清楚南方大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至于贝尔特、莫兰领女公爵和暗榕教团之间那些一团乱麻的关系，她根本没兴趣去处理。
　　她之前愿意在围城中放走希兹·科林迈尔和贝尔特，已经算是向莫兰领表现了自己的和平诚意。只要莫兰领不继续在她的地盘里发展教团，他们就是在翠石堡再怎么搞淫乱邪教，那也不关她的半毛钱事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化学徐进弹幕
　　确认完各地都没有太过特殊的情况后，米璐暂时放下了心，开始在血桡堡垒静静等待了起来。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米汗领着小部队在食人魔控制区左冲右突，按照她的吩咐接连突袭了数个落后的怪物部落。
　　它们严格遵照着米璐的命令：尽量输出火力，但绝不打近战。
　　几番骚扰之下，落后的怪物部落被它们袭扰得心惊胆裂。虽然没损失太多人员，可也对枪声和引擎声产生了烙在心里的天然恐惧。
　　而在这一行动中，米璐也发现，食人魔君主的势力比瑟瑟维菈姐妹之前侦察到的还要强大。
　　就食人魔周围方圆两三百公里的范围内，受号召前往巢穴集结的就不止瑟瑟维菈之前报告的那几个部落，而是超过了十个。
　　如果考虑到食人魔巢穴更东边的地区，最终在巢穴附近集结起来的怪物很可能达到数万，甚至上十万之多。
　　好在她用的是毒气攻击，要不然，光靠火力硬啃，就算对面不还手，她十天半个月都很难啃掉这么大一团肉来。
　　等到5月25日，也就是她下达袭扰命令的第四天，除了被米汗拖延了脚步的几个弱小怪物部落外，大部分部落都按照食人魔君主的号令，聚集在了食人魔巢穴周围，并开始建设起了一个巨大的、堪比人类城市的大型营区。
　　由木头、石块和骨架搭成的绵长栅栏内，数不清的锅炉被架起，数不清的柴薪在燃烧。由各个部落带领而来的骨肉被扔进大锅，咕噜咕噜地焖炖着，然后分发给所有吃肉的怪物。
　　如果米璐有时间，她还能在这里玩点阴招，故意不去打它们，让它们耗尽粮食，徒费心力，甚至产生内乱。
　　可没办法——她来这里就是为了速战速决，不是为了和这群什么都吃的怪物打上两三年的持久战。
　　在发现对方的大部队已经集结好后的第二天，她直接让人将血桡堡垒上的火箭炮拆了下来，然后带上第1军团的所有部队，向东南方向迂回了两百公里，接着直转北上，在食人魔巢穴的南边停了下来。
　　他们的卡车刚一停下，便有十几只为食人魔效命的鹰身女妖就发现了异状，从北方盘旋了过来。
　　米璐对着些瑟瑟维菈的姐妹没有心慈手软。为了不暴露目标，她直接让部队里的食人魔机炮手击落了它们。
　　看着身边的姐妹一个个爆着血花坠落地面，仅剩的一只鹰身女妖刺耳尖叫着，转身就准备飞走。但没飞出几十米，就被一名狗头人狙击手一枪打了下来。
　　打掉了这些敌人的眼睛，米璐这才跳下车，一边命令炮组拆下火箭炮、前出部署，一边将一个风向标放到车顶上，大致测算了一下风速和风向。
　　东部荒原南方几乎没有山脉丘陵，从南方大洋来的海风一路直插进来，刮得风轮呼呼直转。
　　和她之前预计的一样，现在刮的是正正的南风，而且风速不低，很便于毒气快速传播。
　　若是光论天气，现在放毒正是好时候——不过，在考虑一番后，米璐还是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原地让车队用荒草做好隐蔽，一直等到了晚上。
　　黑夜之中，大部分怪物都已休息。这让扩散的毒气能够无声无息地杀死它们。
　　即使它们发现了毒气正在蔓延，因为看不清情况，它们也会自相纷扰踩踏，导致无法快速逃离毒气沾染区。
　　和这些好处相比，就算晚上的风稍微小点，米璐也不觉得有问题。
　　更何况，真的到了晚上后，南风实际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炮组听命，化学火箭炮准备。”
　　“是，卡莉尔大祭司。”
　　晚上九点，随着米璐的一声令下，火箭炮的炮口迅速抬了起来。
　　出于安全考虑，真正在前实施炮击的只有一个炮组和两个十几人的弹药装填组。除了它们，第1军团剩下的主力都留在后方几公里的位置，且引擎没有熄火，随时做好风向改变、立刻撤离的准备。
　　米璐在火炮旁边帮不上什么忙，自然不会专门过去作死。
　　下达完射击命令，她老老实实戴着防毒面具，在后面观察了起来。
　　数十秒后，随着炮组将火炮参数调校完毕，前方的多管火箭炮发出了数声刺耳的啸叫，将炮管里的神经毒气弹朝着最南端的一个怪物部落打了出去。
　　没等这轮炮弹落地，炮队又匆匆调了一下表尺，将炮弹落点向北移了五百米，紧接着打出了第二轮火箭弹，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短短数分钟内，这种徐进式毒气布撒一直持续了六轮，打出了一吨多重的毒气弹。
　　当第六轮毒气弹在食人魔巢穴西北的一处荒原地精部落上炸开时，最开始发射的神经毒气已经出现了明显作用。
　　被当做靶点的一个蜥蜴人部落最早受到了毒气沾染。炮弹空爆开的数秒钟内，离爆点最近的几十个蜥蜴人就感觉自己全身麻痹，喘不上气，挣扎着倒了下去。
　　而随着南风将气溶胶状的毒剂吹散，被毒气沾染的人数开始急剧上升。仅仅只是两分钟不到，一个两千多人的蜥蜴人部落就仅剩下了几十个还活着的人。
　　它们之所以活着，不是因为它们对毒气有什么抗性，而只是由于它们位于炸点的南方。
　　随着察觉到情况不对的这几十个蜥蜴人踏入已经一地尸体的营地中央，并尝试着要唤醒那些不知为何倒在地上的同族时，它们也被宣告了死刑。
　　真正的杀戮从不在于一刀，一剑——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很早就知道这个道理。
　　但即使疫病炼金术师传播的瘟疫能够致使成千上万的人死亡，可因为种种原因，那些奇怪的，从玻璃坛子里培育出来的病菌都只能算是“瘟疫”，而非单纯代表死亡的杀戮武器。
　　而现在，在这里，在这片被夜幕笼罩的荒原之上，这些散布在诸荒原部落上空的无色死雾却是天生为杀戮而生。
　　没有任何一个没有防护的正常人能在近距离看到这一幕后还能活下来。
　　如果真有那么个人，他也只会震惊于眼前的一切，然后低声喃喃着，此处是否是有死亡之神亲临。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雾
　　无形但致命的毒气在半小时内就扫荡了集中在食人魔巢穴和它附近的十几个怪物部落，但米璐还是耐心地在原地等了一个小时。
　　在此期间，她让人将剩下的毒气弹都重新密封了起来，并让前面的炮队回到了主力队伍中。
　　而在没过几分钟，她期待已久的系统提示也在她的面前弹了出来：
　　【普通任务[摧毁或控制超过五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完成，获得3000经验，扩容2000个所属单位配额】
　　【新增普通任务[摧毁或控制超过十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任务奖励：5000经验，扩容5000个所属单位配额】
　　在系统之前进行过升级后，原本的“军团编制”被平替成了性质相同的“1000指挥配额”。这个改变从实质上来说没什么影响，不过从形式上来说，按米璐的想法，这大概算是RTS游戏从一本升到了二本。
　　而在第一个任务完成后，另一个新出来的任务也没出乎她的预料，仍是上一个任务的升级版本。
　　在她满怀期待地等待中，第二个任务的进度以三四分钟一个的速度缓慢上升着。等了半小时后，“摧毁10个怪物部落”的任务完成度已经到达了即将完成的9/10。
　　然而，也许是食人魔巢穴西边的怪物真的被她杀了个干净。她在之后继续等了二十分钟，却没发现这个数字再发生任何变化。
　　这让她稍微有些失望，但这种失望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东部荒原上远不止这么些怪物部落。要想填上最后一笔，她只要之后随便找个倒霉鬼就行。
　　现在，她的当务之急，还是确保对食人魔巢穴的彻底摧毁。
　　一个小时的等待结束后，米璐连续下了两道命令。
　　第一道命令是让主力部队从卡车水箱里接出水管，准备进行消洗工作。
　　第二道命令则是让预先被分出来的两百名兽人步枪兵和她一道，统一戴上放毒面具，准备向食人魔巢穴进发。
　　火箭弹所使用的神经毒剂分解很快，不过也需要一天的时间才算完全安全。
　　如果她的敌人只是些单纯的怪物，米璐大可以和之前一样，等到第二天再去收尸。但她对魔法向来有所忌惮，再加之食人魔君主所拥有的力量不同寻常，很可能并没有被当场消灭。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弄清楚食人魔巢穴的具体情况，她还是需要一支能够冒毒突入的先锋部队。
　　这次任务毫无疑问有着不小的风险——这些风险不但来自于可能幸存的怪物和生死未卜的食人魔君主，也来自于她刚才打出去的那些毒气弹。
　　米璐很清楚这点，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和刚才一样远远地避着，而是决定亲自出马，和这支部队一起冲上去。
　　她这么做的主要目的，除了要亲眼确认食人魔君主的死活，就是为了调查塞西尔所说的母水晶。
　　如果真的有一个能被系统认定有情报价值的母水晶，那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好东西。
　　之前，光是她从半人马尸体上搜来的一枚小小的子水晶柱就能换取经验。如果她真找到了老大一枚的母水晶，怎么着也够她升上好几级。
　　在她心里，食人魔巢穴的战利品都已经是她的东西。如果她去得晚了，不管母水晶被还活着的怪物抢夺还是破坏，都等于是在从她手里抢钱。
　　对这种事情，她可忍不了。
　　“塞西尔，面罩都密封好了吗？”
　　花几分钟时间整理好了自己的装备后，米璐回过头，看向了身旁的灵猫。
　　塞西尔对母水晶的渴望更甚于米璐，自然不会缺席此行。
　　“嗯。”
　　听到米璐的声音，塞西尔点点头，从面罩后闷闷地回应了一声。
　　虽然她这么说了，不放心的米璐仍然走到她旁边，替她仔细检查了一下。直到确认塞西尔的装备穿得没有问题，这才带着她一起上了车。
　　一阵低沉的引擎声后，以一辆卡车打头，包括米璐装甲车在内的十二辆车开着近光灯，向着北方开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面罩隔绝了声音的缘故，越靠近那些怪物聚落，米璐就越能感觉到一股弥漫的寂静死气。
　　当车队在离他们最近的那处蜥蜴人部落旁停下时，地面上密密麻麻交叠的尸体让所有人都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上一次使用毒气弹时，被攻击的主要都是些虫子之类的非人形怪物，所以看上去即使恶心，却也能接受。
　　可这么多的人形生物死在地上，即使它们不是同族，米璐也能赶到一股发自基因深处的不安。
　　强忍住心里的不适感，米璐和手下跳下卡车，踩着枕藉的尸体来到了部落里最华贵的一间帐篷内，并在这里看到了倒毙的蜥蜴人酋长。
　　在这个身高比其他蜥蜴人都要高出一头，且鳞片略微泛红的怪物身上搜索了一会儿，她果然找到了一枚与之前类似的紫色水晶柱，也收到了系统的可回收提示。
　　因为这东西被毒剂沾染，米璐不能把它直接拿回去，所以只能先用小袋子封了起来，随手放到了口袋里，然后继续前进。
　　在接着往前走的路上，她们又遇到了两个全军覆没的怪物部落。而这些部落的首领无一例外，身上都带着一枚相应的紫色水晶柱。
　　“看来前面的情况都【肆一三五】一样，我们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将从眼前那具半人马尸体身上搜来的水晶柱揣进兜里，米璐用尸体的衣服擦掉手套上的血迹，站了起来。
　　亲眼见证了毒气的杀伤效果后，她已经可以确定，另外那些部落的情况和这里不会有差。
　　这样一来，继续探查这些小部落便毫无意义。
　　这些小水晶柱想什么时候收集都可以，但食人魔君主那儿却仍可能有变故。
　　为了控制局势，她还是得马上向着那边过去。
　　“我也觉得。”
　　知道形势的塞西尔点了点头，没有因为对那些小水晶柱的兴趣在这里滞留。
　　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她和米璐一同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半人马酋长大帐。
　　但就在这时，帐篷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的爆鸣声。
　　即使在面具里戴着降噪耳机，巨大的声音也把米璐吓了一跳。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怎么回事？
　　米璐和塞西尔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却都是这四个字。
　　下一个瞬间，回过神来的少女一边拔枪，一边匆忙打开了地图：刚才还一个蓝点都没有都地图上，此时已经赫然出现了几十个蓝色标记。
　　碰到这种情况，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们遭到了沙漠蠕虫的钻地袭击。
　　“塞西尔，跟着我——！”
　　虽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体，不过在对待爱人时，米璐还是会下意识地拿出自己剩下的那点男子气概。
　　大声示意塞西尔躲到自己身后，她举枪瞄着前方，用枪口挑开了帐篷的帘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石肤食人魔
　　一眼看上去，帐篷外的场景和地狱差不了多少。
　　米璐不知道刚才的爆鸣声是怎么来的，但她至少能确认一点：在巨响响起的同时，这处半人马营地里也发生了一次爆炸。
　　巨大的爆炸在离她们近百米远的地方制造了一个直径三四米的大坑。原本位于那里的几十具半人马尸体在爆炸中被冲击波彻底撕裂、搅碎。断肢、内脏和碎肉像是在处理中途从绞肉机里爆出来了一样，洒得营地里到处都是。
　　而就在那个爆炸大坑的不远处，十几个手执战锤的食人魔正舞着手中的大铁坨，拼命攻击着在营地里搜索的兽人部队。
　　这些食人魔的体型异常巨大，比米璐手下的食人魔还要高出半米。且和它们的普通同族不同的是，它们的双眼中闪射着一股怪异的紫色光芒。
　　紫色的魔法光芒——莫名的，米璐忽然想到了暗榕刺客身上的魔法纹路。而只是在她分心的这一闪念间，就有一个兽人步枪手被一名食人魔一锤子打飞，喷着血朝她飞了过来。
　　“起风——！”
　　见到像炮弹般飞来的兽人，塞西尔拔出法杖，条件反射般地打出了一个瞬发风炮。
　　一声闷响过后，一枚扭曲空气的风球从她的法杖尖端疾射而出，在半空撞上兽人士兵，把它打到了一边。
　　随着它的身体重重落地，米璐这才看清楚，这个朝着她飞来的兽人士兵脑袋都已经被锤子砸进了胸腔里，断无生还的可能。
　　而在她们的不远处，激烈的战斗仍在进行。
　　兽人士兵手里的步枪子弹密集射出，如暴雨般打在食人魔的身体上。
　　若是对付普通食人魔，这种程度的火力早就已经把它们打成了筛子。可眼下，这些子弹却仿佛是打在了坚硬的岩石上一样，只能在食人魔的体表崩出一个个浅浅的小创口，却完全打不进它们体内。唯有精确命中它们的眼睛，才能让它们丧失辨识目标的能力——但即便如此，兽人手中的步枪也无法杀死这些明显受过魔法强化的怪物。
　　显然，米璐遇到了她一开始就担心的情况：
　　魔法被作用在了怪物身上。
　　更麻烦的是，如果说金属法术或者传送法术还能从黑知更鸟那里得到信息，对这些食人魔使用的魔法，她简直完全无从下手。
　　“……”
　　看到不远处的食人魔被打得血肉飞溅，却根本没有破防，米璐果断放弃了朝着食人魔开枪的念头。
　　兽人士兵使用的步枪弹打它们都没用，她手里的9毫米子弹对它们更是挠痒痒。
　　与其开枪吸引它们的注意力，给自己引来危险，还不如在安全的前提下想个办法。
　　“塞西尔，我们先进去。”
　　回过头，不想被食人魔一锤子砸成肉馅的少女拽住恋人的手，把她重新拉进了帐篷里。
　　没等塞西尔开口发问，米璐又重新凑到帐篷帘子前，将染血的帘子拨开一条缝隙，观察起了外面的情况。
　　她这次一共带了两百个兽人步兵过来。经过刚才的短暂战斗，此时已经有十几个兽人步兵死伤，而食人魔那边却只有两个被打瞎了眼睛。
　　幸好她带部队过来的时候没有打乱它们的基础编组——在这些兽人队伍里，除了有最基本的步枪手，也还有着一些机枪手和带了枪榴弹的爆破手。
　　兽人士兵们能够熟练操作手上的武器装备，但因为基础智力属性有限，在没有米汗或者榔头这种基层指挥官的情况下，兽人部队在战术上的临机应变能力十分堪忧。
　　就比如现在：即使明知食人魔有着很强物理抗性，兽人们仍然在本能地用步枪火力和普通机枪弹攻击它们。
　　乘着手下的部队还没死伤太多，米璐赶紧纠正错误，下了命令，让兽人里的机枪手换上穿甲弹链专打那些食人魔的眼睛，装备榴弹的爆破手则用枪榴弹重点攻击它们的膝关节和头部。
　　经过她这么一调整，这批突然出现的食人魔总算遭到了遏制。
　　——砰砰砰！
　　凌厉的穿甲曳光弹像凿子般，一下一下用力凿在了这些食人魔身上。
　　即使食人魔有魔法加强，它们皮肤的硬度也不比花岗岩硬。在穿甲弹的连续射击下，它们的眼睛不但都被打盲，有的甚至被打掉了半个脑袋。另外一边，十几个兽人爆破手也用榴弹集火的方式成功打碎了五个食人魔的小腿。
　　失去步行能力地食人魔扑倒在地上，依然试图用自己的拳头和牙齿来杀死兽人。但没了高度优势，它们手中的巨锤根本就挥舞不起来。
　　当机枪手解决掉另一侧的食人魔后，这几个倒地的食人魔也很快被穿甲弹一阵滥扫，消灭在了地面上。
　　“呼……”
　　见到外面的食人魔全部被解决，米璐拍拍胸口，小小地松了口气。
　　虽然她表现得很镇定，但刚才的情况真的给她吓了一跳。
　　这些怪物所表现出的抗毒和抗打击能力和她此前遇到的任何怪物都有所不同，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除了魔法，没人能解释它们为什么能像花岗岩一样抗打。
　　“塞西尔，你知道这些食人魔是怎么回事吗？”走出帐篷，米璐扫了眼地上的食人魔尸体，向着身边的恋人问道。
　　“应该是石肤术。”
　　“石肤术？”灵猫的话米璐有些疑惑，“听上去像人类的魔法，这些食人魔有法术帮助吗？”
　　“不。”塞西尔摇了摇头，“实际上，有的怪物也会使用一些和高塔所载魔法相同的术法。虽然两者的咒语和触媒不同，但实际效果差不多，所以我们一般会给一个统一称呼。”
　　“原来如此……那这个法术的效果是什么？让它们的身体和石头一样坚硬？”
　　“没错。实际效果你刚才也看到了，你的那种武器能轻易打爆一个人的脑袋，但打在它们身上，简直就是挠痒痒。”
　　“嗯……”
　　如果放在以前，米璐肯定会对形态没有改变的蛋白质组织能硬成这样有所不解。
　　不过在接受了“魔法不可测，或者只能让系统去测”这个设定后，她反而不会再去多想这些烧脑问题。
　　尽管她仍然对自己不太了解的魔法充满忌惮，但在心里，她已经把它们当成了这个世界构成的一部分。
　　既然没人能给她一个合理解释，她自己又研究不出来，她就没必要在这上面钻牛角尖。
　　让手下部队继续四散警戒后，米璐走到一具食人魔尸体旁边，俯身检查了一下它被打碎的脑袋。
　　在死亡之后，食人魔的身体组织已经恢复了正常硬度。可在刚才，米璐可是亲眼见到一枚步枪弹打在它的大脑上，然后被直接跳开的。
　　从这点来判断，虽然这种法术被称作“石肤术”，但加强的却并非只是受术者的表皮。
　　而这种作用于全身的变化，或许就是它们能不受神经毒气影响的原因。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上塔
　　遭遇了刚才这遭袭击，知道食人魔会用魔法的米璐没敢再莽撞前进，而是往后退了两百米，在避免再次遭袭的同时，从后面将麾下的食人魔机炮手调了过来。
　　她刚才之所以没带食人魔过来，主要是因为它们的脸太大，根本无法佩戴平常的防护面罩。即使用最大的一号，也只能堪堪照顾到它们的鼻子。
　　但因为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些重火力，她只能将就一下、委屈委屈这些大个子，让它们用卡车备件里的密封胶封上了自己的嘴，然后再过来报道了。
　　“呼哧……呼哧……”
　　十分钟后，乘着五辆卡车过来的25个食人魔机炮手到达了这里。
　　戴着“小小”防毒面具的食人魔机炮手说不出话，只是用哼哧着的艰难弯腰表示了对米璐的尊敬。
　　有了这些食人魔机炮手，米璐的心里总算有底了不少。
　　食人魔的抗打击能力比兽人更强，而机炮的威力也更大。
　　要是再遇到敌对的食人魔，别说石肤术，就是它们用了铁肤术，20毫米机炮也能给它们给凿烂了。
　　“走吧，我们继续前进。”
　　在半人马部落补充完了重火力，米璐重新整好队伍，开始继续向前进发。
　　按照之前的计划，从半人马部落离开的他们绕开了前面那些横尸遍地的怪物部落，取道往东，径直前往了围绕高耸黑曜石塔而建的食人魔巢穴。
　　由于被石肤食人魔惊了一次，米璐在这一路上都保持着戒心，随时准备着面对一场遭遇战。
　　但也许刚才真的只是意外——直到到达食人魔巢穴，她仍然没见到任何一个活着的怪物。
　　当兽人爆破手用榴弹炸开门锁，踢门进入巢穴内部时，这里面的景象和也和外面并无差别：
　　尸体，尸体。
　　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受了石肤术的食人魔是可以抵挡呼吸道毒气的入侵，可食人魔君主显然不可能给所有食人魔都套上这个法术。
　　巢穴内部，死去的食人魔在地上躺倒了一地，它们身边的十几个大锅里还炖着各种各样的怪物。
　　因为离开火时间不算太久，这些“炖菜”里仍有些汤汁，不仅没被完全烧干，反而把里面的肉块越煮越入味。
　　“咕噜……”
　　闻着沁食人魔心脾的肉香味，食人魔机炮手们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种族本能驱使着它们，让它们想要立刻扑到锅边，抓起一只断手断脚就开始大快朵颐。
　　但另一方面，对米璐的忠诚还是约束着它们，让它们没有这么做。
　　“一队，二队，去前面侦查一下情况。剩下的人，在周围搜索布防。”
　　向手下单位有条不紊地下达完命令，米璐用一具食人魔尸体的大肚子当作垫脚石，站上这处“制高点”，仔细观察了一下食人魔巢穴的情况。
　　和血桡堡垒一样，围绕远古战争女神祭坛建立的食人魔巢穴也和其他的怪物部落有着很明显的不同。
　　这个半径五百米上下的圆形聚落整体被一圈黑色的金属围墙所围绕；漆黑的围墙带着尖刺，形状狰狞。而从围墙材质上看，它们很像是血桡部落所用黑铁炮的那种黑铁。
　　这一点，既证明了这里的确和战争女神祭坛有关系，也证明了这些食人魔并不是这处营垒的建设者，只是在这里鸠占鹊巢。
　　营地里零散遍布着几十个食人魔帐篷，但经过米璐的生化袭击，帐篷里早就没有了任何活物。
　　放眼四望，唯一还可能有活人的地方，恐怕就是巢穴中央那处大门紧闭的黑曜石高塔了。
　　“就是这里了……”
　　在米璐抬头仰望黑曜石高塔的同时，塞西尔也同样注视着这处诡异的远古建筑。
　　一种收获之前的兴奋感让她在面罩后忍不住地喃喃低语。当她转头看向米璐时，她双眸中燃烧着的探求炽火甚至比和米璐在一起时的欲火还要强烈。
　　“米璐，我们进去吧。”
　　“嗯。”
　　面对塞西尔的请求，米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进去，还是不进去——既然已经站在这里，这对她来说便不再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刚才的食人魔突袭只是些怪物幸存者造成的意外。现在，她此行最大的战利品就在她面前，由不得她在这里折返。
　　从食人魔尸体上跳下来，她从向四面搜索的兽人士兵那里获得了搜索结果。
　　这些士兵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和她想的一样，整个营地里没有一个还活着的食人魔。
　　坏消息同样是她之前想过的一点——前来巢穴集结的并不止有食人魔巢穴以西的怪物部落。从位于高处的食人魔巢穴往东望去，不远处赫然就是另外数个亮着灯火的怪物部落。
　　一旦发觉到不对，这些怪物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对他们造成威胁。
　　如果要求稳，米璐需要退回主力部队那里，等待新一批毒气弹生产完成，然后在消灭那些怪物后再来探索。
　　但看着近在眼前的黑曜石塔……
　　实在不想再那么折腾的米璐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普通怪物的威胁不大，就算它们发觉到异常、开始向这里发动进攻，她手下的部队也能挡住它们。
　　两相权取之下，米璐还是决定不再浪费时间，直接在这里解决掉关于食人魔君主的一切。
　　让二十个食人魔机炮手和一半的兽人士兵依托东侧高墙架好阵地，她带着剩下的部队走到塔前，让一名勇敢的食人魔作为先锋，推开了黑曜石塔的沉重大门。
　　——轰……
　　实心石门被推开的声音低沉而洪亮。
　　而在漆黑的大门之后，没有爆炸，没有陷阱，没有突然冲出来的敌人，也没有哪怕一具尸体。
　　黑曜石塔的内部幽暗而死寂，只有幽蓝的魔法火焰闪烁跃动着，提供了仅有的照明。
　　在门口观察了一下石塔一层后，没什么特别发现的米璐叫来几名兽人士兵，让它们将她和塞西尔护卫在中央，然后带着部队，缓缓进入了这座来自于远古战争女神祭团的奇特塔楼。

第一百六十章 玩阴的是吧
　　塔楼内的地面材质十分特殊。它看上去像是带有凹凸纹理的黑曜石，但即使是食人魔这样的大家伙走在上面，也没有发出任何过于明显的声音。
　　——轰。
　　当最后一名殿后的食人魔机炮手走进塔楼后，随着一声沉重的闷响，塔楼的大门忽然自己关了起来。
　　这个异常让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
　　米璐，塞西尔，兽人，食人魔……几十双眼睛盯着大门看了两秒，又迅速转向了塔内的其他方向。
　　……
　　依然没有陷阱，依然没有敌人。
　　塔楼的一层很安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死寂——这似乎代表着这并不是一场伏击。
　　排除掉灵异事件，大门自动关上只有两个解释：要么这是个魔法自动门，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在等着它们进来。
　　如果情况是后者，米璐倒不难猜到这个想要“瓮中捉鳖”的人是谁。
　　她刚才在塔外没发现任何首领模样的食人魔。要是不出意外，那个所谓的食人魔君主应该就在这座塔楼之内，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你们两个，去试试能不能把门打开。”
　　随手指了殿后的两个食人魔，米璐让它们退到门边，尝试着重新推开大门。
　　但就和她想的一样，由于受到某种魔力的加护，不管它们如何使劲，都无法挪动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分毫。
　　好在她身上的无线电畅通，沙盘指挥系统亦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这扇门关上，仅仅只是物理上封锁了他们的退路。
　　稍微迟疑了一下，米璐在一层留下了两个食人魔和十几个兽人步枪手，让它们留在门边，作为接应。之后，她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向着前方前进，登上了通往高塔第二层的阶梯。
　　和刚才的大门关闭相同：当最后一个跟着她的兽人士兵走上二楼地板时，刚刚还显得无比坚固的旋转楼梯如同被暗影侵蚀一般，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想都不用想，这肯定也是这座塔楼自带的魔法机关。
　　到目前为止，这里算得上是米璐感受到魔法气息最浓郁的地方。哪怕是那些专门培训人类法师的高塔，里面估计也就不过如此了。
　　“塞西尔，这楼梯是怎么回事？”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米璐还是向队内的专业人士询问了一下。
　　“没什么，就是个很常见的法术，和毒蛛会所里的雕像一样。”灵猫在防毒面罩后努了努嘴，对此并不在意。
　　“这也是怪物的手笔？”
　　“之前的石肤术可能如此。但这个，我也不敢肯定。这座塔很有年头了，也许以前建造它的是人类或精灵也不一定。”
　　塞西尔一边说着，一边侧头环视了一圈周围。
　　塔楼的二层和一层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点着的魔法火把比之前多了一些。
　　看着这些火把，她的表情若有所思，但嘴上却没有多说什么。
　　“别太担心了，米璐。我能侦测到魔法陷阱，小心前进，不会有问题的。”
　　“好。”
　　在魔法方面，米璐对塞西尔保持着绝对信任。
　　有了塞西尔的打包票，她没再去看身后那些已经消失的阶梯，而是带着手下，继续向着通往三层的阶梯走了过去。
　　然而，正当他们在塔楼二层走到一半时，米璐忽然感觉太阳穴一痛，抑制不住地有些恍神。
　　当她重新回过神来后，她惊愕地发现，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已消失，而她本人也不在高塔内，而是站在一处盛开着紫色野花的山丘上。
　　山丘周围的方圆天空碧蓝，盛花烂漫。淡淡的花香撩拨着人的鼻腔，暖和的阳光则让人想要眯着眼小憩一会儿。
　　对那些漫山遍野的紫色小花，米璐的印象尤其深刻。
　　夙恋紫。
　　这是她……不，是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最喜欢的花。
　　可问题是，这里是哪儿？
　　从周围的景色，米璐判断不出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她身边的野花和翠草无比真实，却总让在冬天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她感觉有些奇怪。
　　假如这不是传送法术的话，那就应该只有一个答案。
　　而要验证这点——
　　“果然……”
　　打开系统地图，米璐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虽然她所看到的场景是在花海，但在地图上，她所处的位置依然位于食人魔巢穴，且身边布满友军标记。
　　毫无疑问，她眼前这片漂亮风景都是她看到的幻觉。
　　这种会被动触发的幻觉应该是某种魔法陷阱。它虽然不伤害肉体，却能困住人的精神。如果被困的人真的相信了周围的一切，恐怕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不过，设计这种陷阱的人估计不会想到，米璐身上本身就带着个“作弊器”。
　　但她识破是能识破，麻烦在于，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除这种状态。
　　如果她能看到自己的属性面板，那[弱点]一栏绝对是“魔法”没跑了。
　　“绿松石，快帮帮我。”
　　遇到这种事情，米璐没有别人能找，只能去找绿松石帮忙。
　　绿松石的回应倒是一如既往地快：
　　[绿松石在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呃……我现在好像被魔法困在幻觉里了，你能把我弄出去吗？”
　　[肯定]
　　“真的？我要怎么做？”
　　[提交可收集有效资料T-323811-α-0003-21进行分析，绿松石会尽快进行应对]
　　“……”
　　绿松石的回复比她的初始响应速度还快，快到让米璐忍不住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她想从自己这弄资料的话术。
　　不过，她现在进的的确是远古祭坛，这儿又的确和她找到的那些水晶柱有些相关。
　　如果要破解，可能还真要从那些东西下手。
　　还好米璐身上带了三块之前从怪物首领身上搜出来的水晶柱，既然这东西不算稀缺，又正好能派上用场，关键时刻，她也没有吝啬。
　　打开用来手动投放资源的收集栅格，她将口袋里的三块水晶柱全部掏了出来，往栅格里丢了进去。
　　当水晶柱穿越栅格时，只有一枚水晶柱被吸收成了2000经验值，剩下的两枚全都从半透明栅格里掉了出来。看样子，系统对重复的有效资料并没有额外需求。
　　米璐本来还想着以后能用这种水晶柱刷刷经验，现在看来，她的这个想法算是拉倒了。
　　把两块掉下来的小水晶柱重新收好，米璐拍拍手，再次打开了和绿松石的通讯界面。
　　正当她想要集中意念，发消息告诉绿松石她搞定了的时候，她忽然又感觉到了和刚才一样的一阵恍神。
　　半秒钟后，经过一瞬恍惚的她重新回到了高塔的二层。而站在她眼前的，则是一群同样进入幻象，双眼无神的手下。
　　米璐对食人魔能进入什么幻象有些好奇，但现在显然不是好奇这个的时候。
　　“绿松石，你的速度真快。”
　　[那是自然。不用夸奖绿松石，这是绿松石应该做的。]
　　“那你有办法把其他人的状态也解除吗？”
　　[否定。缺少硬件，无法执行]
　　“硬件？”
　　米璐愣了愣，想询问一下绿松石所说的“硬件”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等她开口，她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第一百六十一章 魔法陷阱
　　“嗯？”
　　米璐对这个拍肩的力度很熟悉。转过身后，她也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她后面的塞西尔。
　　塞西尔依然戴着自己的圆框眼镜——但她不知何时把面罩取了下来，原本被扎在脑后的头发也都散到了肩上。
　　见到她这副模样的米璐吓了一跳，连忙准备捡起地上的面罩，想要把它重新按到塞西尔脸上。
　　可在弯腰时，她突然发现，塞西尔的目光没有焦距，看上去就和旁边的兽人一模一样。
　　——难不成，塞西尔也陷入了陷阱里？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米璐有些忧虑。而就在她因为担心塞西尔安危分神的同时，一直盯着她的灵猫忽然扑了上来，将她按倒在了地上，然后跨坐在她的腰上、用体重压制住了她。
　　皮肤与黑曜石地面接触的冰冷感让米璐打了个寒颤，可更让她感到不安，甚至有些恐惧的，还是塞西尔那双无神的眸子。
　　“塞西尔？”
　　被突然袭击的米璐尝试着叫了塞西尔一声，但塞西尔没有回应。
　　当她尝试着推开塞西尔起身时，压在她身上的灵猫又忽然按住她的肩膀，把她固定在地面，接着一把扯掉了她脸上的面罩。
　　“呼——”
　　石塔内的空气潮湿而压抑，却并没有神经毒剂的辨识性味道。
　　在毒剂自然沉降的情况下，没有窗户、且又比地面更高的塔内没有被毒气污染。
　　察觉到这点的米璐呼出口气，少了点担忧，可塞西尔的危险却仍未解除。
　　扯下她的防护后，坐在她身上的灵猫拔出法杖，低声吟唱起了魔法咒语。
　　和如同私房情话一般细碎的两声呢喃后，青色的幻光从她的法杖尖端浮现，化作无形的枷锁，固定住了少女的四肢。
　　米璐试着想抬起手，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风压阻止着她。
　　等她想再次开口时，塞西尔已经俯下身，用力吻住了她。
　　“……！”
　　被强吻的米璐全身紧绷，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知道，塞西尔应该是陷入了和她刚才一样的幻觉里。
　　她原本以为那种幻觉只是会让人迷失，阻碍人的行动能力。可现在看来，这种幻觉还能直接对现实里的人生效。
　　米璐对塞西尔没有任何防备，她身上的护符也对风缚术这种低速非杀伤性法术起不了作用。
　　在塞西尔的魔法风缚之下，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陷入了完全无力反抗的情况。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像被陷阱抓住的羊羔一样，等待着猎食者的处置。
　　“……”
　　这不是米璐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但——她的脸红了红——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的感觉有些不同。
　　在此前被人追杀时，绝境只会让她的大脑高速运转，迫使她努力寻找逃生方法，同时产生一种对袭击者的愤怒。
　　可被塞西尔这样绑在地上、当着几十个兽人和食人魔的面这样做，她却一点都愤怒不起来，反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在希望着塞西尔再多做些什么。
　　一想到这个，她的脸更加红了起来。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这个动作，塞西尔将手里的法杖调了个头，舔了舔法杖末端，然后掀开米璐的裙子，抓住她的安全裤就往下扯。
　　“哇……哇啊啊！”
　　看到塞西尔的动作，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少女惊叫了起来。
　　她刚才是有点动情，可没想到塞西尔会直接来大的。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不是做这种事情的地方。
　　“塞西尔！不要！”
　　米璐摇着脑袋，在接吻的间隙大喊着，想要用声音唤醒塞西尔；可塞西尔似乎根本没听到她的话。
　　在把她的遮挡物扯下来后，塞西尔俯身亲了亲米璐的嘴唇，又舔了舔她的耳垂，然后顺着她的脖子，一路用舌头滑了下来。
　　看到塞西尔用舌头帮自己梳理小绒毛的米璐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不过这时候，要找缝钻的好像不是她，而是……
　　“别……”
　　幽蓝火焰之中，钝圆的钻头小小地钻进了甬道。然后在壁障前停了下来。
　　闭着眼睛的米璐睁开眼，发现塞西尔的嘴角挂着坏笑。
　　愣了愣，她很快反应了过来。
　　“塞西尔！你戏弄我？！”
　　“嘿嘿。”
　　被识破——或者说故意露出破绽——的塞西尔笑了笑，将手里的法杖向上挑了挑。
　　虽然是小幅度的动作，但还是让少女有些生气的轻哼变成了细微的呜咽。
　　“别……别这样了。”
　　“怎么了？亲爱的？你不喜欢？”
　　“当然了！”知道塞西尔是在唬自己，米璐的气势重新翻了上来，“你能不能别那么色情？我不是不喜欢，但这里明显不是开这种玩笑的地方。”
　　塞西尔愣了愣，微微垂下了头：“……米璐，你生气了？”
　　“我只是不想随时出来一个石肤食人魔把我们摁死。”
　　米璐半真半假地瞪了塞西尔一眼。
　　对塞西尔的不分场合，她有些生气。可看着塞西尔马上露出的歉疚样子，她又有些不忍心再说重话。
　　塞西尔的占有欲有些强——她对这个一直很清楚。
　　她对塞西尔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反感，不过，能在这种地方开这个玩笑，这家伙也实在太心大了。
　　“算了算了……把这个拿开。我知道你一直想干那个，但法杖很脏。等回去了，你再用其它什么都行。”
　　“抱歉，亲爱的，我只是想逗你玩玩。”
　　“我知道，别跟我道歉了，快把法术撤掉吧。”
　　“收到~”
　　亲了亲米璐，知道自己有些过火的塞西尔顺从地撤掉了风缚法术。
　　这种法术在通常情况下可以直接把人勒死，但因为只是恋人间的小游戏，法术撤去后，米璐身上连一点伤痕都没留下。
　　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米璐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确认她的部下依然在幻觉里后，她才回过头，看向了塞西尔：
　　“塞西尔，你没进幻觉吗？”
　　“进了，但我可以解除。这只是个简单的魔法陷阱。”
　　“咦？你不是说这里没有魔法陷阱吗？……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没有没有，我可不会拿你的安全开玩笑。只是我方才疏忽了一点。”塞西尔摇摇头，用法杖指向了她们周围的黑曜石墙面，“我们的四周的确没魔法陷阱，但你看那些灯。”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灭火无人机
　　“灯？”
　　听塞西尔这么说，米璐注意到了她所指着的那些壁灯。
　　镂空的金属灯盏内，青蓝色的魔法火把幽幽跳动着，像极了墓场里的鬼火。
　　它们的颜色让它们看上去有些诡异，可除了这个，米璐并没能感觉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
　　“这些灯有什么问题吗？”
　　“它们比第一层多了四盏。从多出来的四盏灯上，我能感觉到一些涌出的魔力波动，但光看单盏灯，我无法确定这些魔力被固化在这里的用途是什么。现在看来，它们应该共同构成了一个陷阱矩阵。”
　　塞西尔一面解释着，一面调转法杖方向，朝着她们现在所站位置的四个斜角分别点了一下：在这四处斜角上，正好是多出来的四盏魔法壁灯。
　　“你看，这四盏魔法灯的魔力扭曲在一起，影响着这个空间。只要来访者踏入，就会陷入幻觉之中。”
　　“明白了。”
　　米璐感觉不到魔力的存在，但听着塞西尔的说明，她还是能够理解这些灯的作用。
　　这些灯表面上是照明设备，可实际上却是一个类似“阵法”的东西的组成部分。
　　如果前来探索的队伍里没有法师，估计就是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塞西尔，我有个问题。这种幻觉只是迟滞，还是会像你刚才装的一样，影响到周围？”
　　“理论上来说是后者，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灵猫看了米璐手下的兽人和食人魔一眼，表情有些疑惑，“你的这些手下都只是呆呆地站着，并没有对我们做什么。”
　　“嗯……”
　　米璐点了点头，没对此发表评价，但心里知道，这应该是系统对它们的支配压制过了幻术。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陷阱还真实挺阴险的。”
　　“不阴险也不能叫陷阱了。而且，这座塔从外面看一共有五六层，我们每上去一层，恐怕之后要面临的危险就会更多——米璐，你没问题吧？”
　　通过二层的陷阱，塞西尔对整个黑曜石塔的危险程度做了判断。
　　米璐知道她对母水晶的兴趣。塞西尔肯定不希望米璐退出去，而她既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说出这句有些劝退的话，就代表她真的觉得上面很有风险。
　　但已经到了这里，不但塞西尔不想后退，她也不想。
　　“……”盯着大厅尽头由悬浮石板组成的阶梯看了一会儿，米璐冲塞西尔点了点头，“没问题，塞西尔。不过现在我的人都被迟滞在了这里，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这个没事。我可以直接帮这些兽人和食人魔解除影响，就是需要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嗯？难道不是直接熄灭魔法灯火就行了吗？”
　　“没那么简单，熄灭灯火可以阻止新的人陷进去，但无法让它们清醒过来。不过放心，它们的问题不大，交给我就行了。”
　　“那就拜托了。”
　　得到许诺的少女伸手和塞西尔击了个掌，将帮手下解buff的任务交给了爱人。
　　至于她自己，则琢磨了一下之后可能面临的风险。
　　就和塞西尔说的一样，这个塔里越往上，恐怕就越被密集的魔法陷阱所保护，而且不一定像二层的幻术一样没有伤害。
　　如果她和冒险者探索地下城一样一层层往上走，哪怕身边有部队护卫，也不能保证她和塞西尔的安全。
　　而如果要想从外面抄捷径，这座高塔又没有任何窗户。
　　仔细观察了一下塔内的情况后，她干脆打开生产列表，往生产线里塞了架无人机。
　　等塞西尔为第十个兽人解除了幻术的同时，她也正好把刚刚生产好的无人机拿了出来。
　　操控着这架没太多挂载能力的小旋翼机，米璐将它飞上了黑塔的三层。
　　由于无人机根本就没有触碰到阶梯，二层通往三层的阶梯并没有任何变化。通过无人机的光电头，米璐成功看到了三层的场景：
　　黑塔三层的场景和她所在的二层基本一样，唯有魔法火把又比二层多了四个。
　　当米璐操控着无人机试探时，摇曳的火把没有对无人机产生任何干扰。但她可以肯定，三层肯定有着魔法陷阱，而且要比二层的魔法陷阱更加厉害。
　　看着屏幕思索了两秒，米璐忽然侧过头，叫了声塞西尔：
　　“塞西尔。”
　　“亲爱的，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让侦察机上了三层，发现那里的火把比这层还多。我现在想知道，这些魔法火焰可以用水来熄灭吗？”
　　“这个嘛……魔法火焰的本质还是高温火焰，足够的水可以熄灭它们。如果事先熄灭掉有魔法印记的火把，甚至可以阻止魔法陷阱发动。但和我刚才说的一样，要是陷阱已经发动了……”说到一半，猜到米璐意思的塞西尔声音低了下来，眼睛却有些发亮，“嗯？米璐，你是想用你的小玩具提前解决它们？”
　　“没错。”
　　“别说，这还真可能有用。”
　　塞西尔本身不确定这样做是否可行，可毫无疑问，这的确值得一试。
　　几分钟后，召回了无人机的米璐走到一名兽人步枪手身边，取下它携带的水壶，然后拧开盖子、斜着固定在了无人机上。
　　紧接着，她控制着这架无人机重新回到了三层，并慢悠悠地飞到了一处魔法火焰上空。随着无人机的角度缓缓倾斜，水壶里的水也哗啦啦地浇了下去。
　　——嘶嘶……
　　与水接触的魔法火焰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嘶声，在水流冲击下开始迅速萎缩。等一壶水浇下去后，刚才还明亮的火把只剩下了一点小小的焰光在闪烁。
　　没过几秒，这最后的火焰也最终熄灭，变成了一缕青烟。
　　“很好。”
　　见这个方法真的有效，米璐顿时有了信心。
　　重新收回无人机，她按照同样的程序，一一熄灭了三层的所有魔法火把。
　　在她熄灭最后一个火把的同时，塞西尔也帮助最后一个被幻术控制的食人魔回归了清醒。
　　怪物士兵们对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显得很迷糊，仿佛它们陷入的不是和米璐一样的“虚假回忆”，而是单纯地陷入了昏沉状态。
　　但不管怎么迷糊，听到米璐“前往三层”的进军命令，它们还是抖擞起精神，端着武器向阶梯冲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电击危险
　　当所有留在二层的部队都踏上三层地面时，他们刚刚经过的楼梯和二层一样，同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没有灯火的三层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兽人们身上携带的零星手电照明。为了避免重蹈刚才的覆辙，这次，学乖了的米璐没有亲自前进，而是让一个兽人步枪手作为诱饵，走到了三层到四层的阶梯处。
　　结果，直到它的半只脚就要踏上阶梯，米璐和塞西尔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来这个方法果然有用。”
　　“亲爱的，你可真厉害。建造这个塔的施术者肯定不会想到有人会这么破它的陷阱。”
　　“我也觉得。不过，我稍微有些奇怪。”
　　“怎么了？”
　　“如果食人魔君主在上面监视着，它应该不会对我们刚才的行动无动于衷。假如它在我们还留在二层的解除幻术的时候派来一队石肤食人魔，那我们早就被它给干掉了。”
　　“的确。”听到米璐的话，塞西尔同样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我也对这个有些奇怪。但我们现在看不到任何一个还活着的食人魔，所以无法作出推测。但我建议，在继续往上时，还是按照米璐你刚才的方法走。”
　　“嗯。”
　　不用塞西尔说，米璐也会这么做。
　　点了点头后，她在黑曜石塔的三层留下了四个兽人步兵哨卫，然后接着开始了之前的重复工作。
　　一时间，旋翼旋转的嗡嗡声，流水倾倒的哗哗声，以及火苗熄灭的嘶嘶声不绝于耳。
　　高塔第四层的灯比第三层多四盏，第五层的灯又要比第四层多上一盏。还好食人魔身上携带着容量巨大的大水壶，要不然，光靠兽人步兵身上的水，米璐想搞定这么多的火炬还真不太行。
　　熄灭火焰需要无人机精细操作，更需要米璐聚精会神。
　　在用了一个小时、换掉两块电池后，米璐总算成功熄灭了向上两层的魔法火焰，带着部下进到了黑曜石塔的第五层。
　　到了这一层，米璐隐约听到了一阵从上方空间传来的的奇怪嗡鸣。
　　当她照例把无人机派上去时，她在这座高塔的顶端见到了这阵声音的来源——
　　一块悬浮在半空中，发着紫色光芒的巨大菱形水晶。
　　巨大紫水晶的高度超过五米，直径也在两米以上。它的紫色光芒耀眼无比，周围不时还有电火花频繁闪烁。从外形判断，这应该就是塞西尔所说的雷属性母水晶。
　　除了这块巨大的水晶，整个高塔顶层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照明设备，但依然亮如白昼。
　　而在水晶之前十几步的地方，正倒毙着一具硕大的食人魔尸体。
　　这具尸体的身上穿着装饰有金银宝石的厚重甲胄，腰悬一柄比米璐人还高的长长弯刀。在它的手臂旁，还散落着一顶金色的、做工精致的王冠。
　　从尸体的随身物品判断，米璐认为它就是所谓的食人魔君主。
　　只不过，她辨别不出它的本来模样——食人魔仿佛遭到了高压电贯穿，全身都已经变成了焦炭，甚至还在微微冒着烟。显然，它才刚刚死去不久。
　　假若这具尸体真的是食人魔君主，米璐之前的疑问便能得到解释：
　　它人都已经死在了这里，自然没能力再监视并阻止她们。
　　但对它为什么一个人死在这里，还是被电击而死这点，米璐还是有些奇怪。
　　转过无人机控制台的屏幕，米璐把上面的画面展示给了塞西尔。看到屏幕边角那枚巨大水晶的塞西尔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不过马上就把视线转到了尸体上。
　　“看来这个就是食人魔君主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它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应该是母水晶的缘故。米璐，能让你的小玩具靠近点吗？”
　　“我试试……”
　　闻言，少女拨动操控摇杆，尝试着控制无人机靠近了水晶。但无人机刚越过食人魔尸体，她们的头上就传来了一声爆响，紧接着无人机也失去了链接。
　　放下控制台，她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行，无人机应该打掉了。”
　　塞西尔微微皱着眉：“看来母水晶有一种攻击性魔法屏障。它会摧毁任何靠近的东西，不管是活物，还是死物。包括食人魔君主，应当也是死于水晶的雷击。”
　　“噢？它不是能借用母水晶的力量吗？怎么反而会被水晶杀死？”
　　“这种事情我也只能靠猜。”塞西尔凝神看着前方的阶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据说，母水晶只会承认自己承认的人——按这个假定，它本身或许就是个有灵智的东西。当这个食人魔强大时，水晶承认了它。而现在，随着它被迫来这里寻求帮助，母水晶也就翻脸不认人了。当然，也可能只是它单纯没有获得过母水晶的承认，只是用那些碎片控制着怪物群。在发现我们的攻击后，它想要病急乱投医，可却失败了。”
　　听完她的解释，米璐认同地点了点头——在逻辑上，这两个可能的确都能解释这件事情。
　　而不管是哪种可能，既然食人魔君主死了，受它控制的怪物就一定会有变化。
　　为了确认这点，少女接通无线电，联系了在外面防守的一支兽人步枪小组，向它们询问了堡垒东侧怪物群的情况。
　　不出她的所料：听完她的询问，兽人小队长很快便告诉了她，黑曜石塔以东的怪物群在她们进去十几分钟后就开始自相残杀，目前仍在一片混乱之中。
　　在同一个频道的塞西尔同样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的表情没显得太惊讶，但米璐还是能看出来，她也没想到食人魔君主的势力会瓦解得这么快。
　　“这对我们也是好事。现在我们暂时不会有更多威胁，所以能再这里多待一会儿。”米璐松开喉麦发言键，看向了塞西尔，“塞西尔，你还知道更多和母水晶有关的情况吗？这东西显然有攻击性，如果贸然靠近，恐怕会有危险。”
　　“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了。要想知道更多，我们还是得凑近了看。”
　　米璐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行，那太危险了。这东西不会跑，我们可以先找找资料，想办法能不能解除屏障，然后再想想怎么利用它。”
　　“可我们真的能找到办法吗？”塞西尔侧过头，对视上了米璐的目光，“母水晶的传说本来就资料很少，就算真的有，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塞西尔，如果你真的很需要它，我会帮你的。”
　　“但我已经等不了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亲爱的，我们一起
　　说完这句话，知道米璐要问“她为什么这么着急”的塞西尔笑了笑，没有给米璐继续追问的机会：
　　“好了，亲爱的，就这样吧。待在这里，别跟着我。如果我失败了，那就去另外找别人。”
　　塞西尔说话时的表情和以往一样的轻松。
　　但和她在一起这么久，米璐当然能看出来，塞西尔这次真的不是在狐狸玩兔子，而是打肿脸充胖子。
　　这让她忽然猜到了塞西尔刚才为什么会开那个有点不分场合的玩笑——在进入这座塔后，她应该就已经笃定了母水晶就在这里面。而因为某种原因，她似乎急于追寻这种只存在传说里的、比寻常魔法更加强大的力量。
　　而塞西尔虽然在表面上什么也没透露出来，但她心里却很清楚，她并不一定能安全获得母水晶的承认。
　　以她的性格，肯定是想着，如果她死了，也得给米璐留下点让她难忘的东西。
　　用那种方式，让自己永远记住她？
　　……简直就是胡闹。
　　即使不这么做，她的存在，本身就让米璐很难忘了。
　　“说什么呢，塞西尔。”
　　看了塞西尔一会儿，米璐忽然哼了一声，在塞西尔胸口轻轻锤了一下。
　　“别装出这副有多悲壮的样子。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冒险的队友，这也不过是个小麻烦。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吗？”
　　“但你现在是拉汶亚的领主——”
　　“也是塞西尔·珀拉尔格的爱人。”
　　打断塞西尔的劝说，米璐将手搂到腰间，拔出了身上的猎刀。
　　“走吧，要上去，我们就一起上去。亲眼看到那东西，也许我们就能想到更多办法了。”
　　“……”
　　塞西尔咬着嘴唇，定定地看了米璐一会儿，而米璐则以一种坦然的微笑回应着她。
　　十几秒后，她总算点了点头：
　　“好，亲爱的，我们一起。”
　　……
　　米璐不会抛下自己亲近的人，不过这次，她也并不是单纯热血上头做的决定。
　　既然决定上去，她就要尽量做好提前准备。
　　在答应下塞西尔后，她先是和刚才一样，将一队兽人步枪手在本层，作为了她们的后卫部队。之后，她让一个食人魔抱起自己，把她放到了它的肩膀上。
　　“……？”
　　塞西尔疑惑地看着她，米璐则冲她比了个“V”。
　　她这么做不是因为走累了，或者想让食人魔把自己举高高，而是在隔着地板，确认水晶是否能被收为资料。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之后母水晶对她或者塞西尔产生致命威胁，她可以直接启动系统的“自动收集有效资料”能力，将危险中断。
　　根据她之前的经验，系统自动收集的是一个球形范围。这样一来，就算隔着一层地板，她也能弄清楚那玩意能不能起效。
　　【有效资料T-323811-α-0003-01可收集，请将其投入资源回收栅格进行回收】
　　果不其然，当米璐让食人魔走到母水晶在下层的对应位置后，系统在她眼前弹出了一个小提示。
　　确认了这点，她这才让食人魔将自己放了下来。
　　“米璐，你这是干什么？”
　　塞西尔对她的举动十分奇怪。米璐对此很难解释清楚，所以只能找了个借口，说她在测试母水晶会不会隔层影响到下面的人。
　　“你也太冒险了……”
　　听到解释的塞西尔唠叨了她两句，让她不应该自己去试，只需要找个兽人就好，米璐则打着哈哈蒙混了过去。
　　做完了先期准备，米璐没再在这层停留。
　　带上剩下的军队，她和塞西尔一起，上到了黑曜石塔的顶层。
　　当她们身后的阶梯消失时，她们看到了和无人机视角同样的景象：一枚巨大的紫色水晶悬浮在半空之中，以十几公分上下的幅度微微晃动着，仿佛浸泡在溶液中的离体器官。
　　而在刚才的食人魔尸体旁边，正散落着之前那架无人机的残骸。
　　残骸落地的位置和食人魔的尸体位置几乎一致，代表了母水晶的“攻击范围”应该就在那一条线上。
　　除此之外，对魔力没有任何感应的米璐暂时看不出别的东西：
　　“怎么样，塞西尔，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这种感觉……”塞西尔半眯着眼睛，仔细感受着从紫色水晶上逸散出的特殊魔力，“这种魔力和普通的雷属性魔力完全不同。它要更加强大，也更加纯粹……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母水晶了。”
　　“那我们有办法解除它的防御吗？”
　　米璐看着母水晶，继续问道。
　　她的这句话不但是在问塞西尔，也是在问绿松石。
　　系统之前吸纳了水晶柱作为样本，并帮助米璐解除了幻境，或许会有对付这个的办法。
　　然而，绿松石的回答和之前如出一辙：她需要整块大水晶作为资料，才能分析出来。
　　这让米璐有些无语——既然她都把大水晶换成经验了，她自然也没有再去解除水晶防御的必要了。
　　忽视掉绿松石所说的正确的废话，米璐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塞西尔。
　　几乎在同一时间，塞西尔也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不行。我没办法从根源上解除母水晶的自我保护。但……”
　　塞西尔顿了顿，忽然举起法杖，向着紫水晶打出了一个风炮。
　　“起风——！”
　　——砰！
　　扭曲空气的青色风球在法杖尖端凝聚成型，并向着前方飞射而出。
　　在风炮即将靠近水晶时，水晶主体猛地爆出了一道电弧，紧接着便是一阵刺目的闪光。
　　闪光过后，无形的风炮被雷光分解在了母水晶前，没有接触到其本体分毫。
　　见塞西尔这么做，米璐索性也让手下的兽人步兵尝试着对水晶周围打了两枪。
　　这种火力试探的结果和风炮一样：不管是子弹还是炮弹，都被雷光阻截在了外面。
　　较小的步枪弹被凌空打得粉碎，较大的20毫米机炮弹则被雷击变形，落到了地上。
　　这种能力看得米璐都有些心动：这么强大的近防系统，要是能利用起来，可比什么主动防御装置都有用得多。
　　可惜……
　　“好像没办法。”
　　就和塞西尔说的一样，她找不出办法安全突破这里。
　　高速和低速投掷物全部试过，唯一没试过的——米璐看向了胸口的护符——恐怕就是艾文送她的项坠了。
　　护符的防御魔法不弱，而且能够重新充能，如果用它去试试，兴许能够测试出防护魔法到底有没有效。

第一百六十五章 紫色
　　但她刚想伸手去拽护符，却猛地感觉心口一突，手也停在了半空。
　　米璐的心率没有变快，心跳声却在耳边变得愈发明显。
　　她很熟悉这种感觉：就和之前在王都想要对艾文说狠话时一样，这似乎还是原本的米璐·卡斯缇亚的某种残留意识在影响她。
　　而这时，注意到米璐动作的塞西尔也出声阻止了她：
　　“米璐，不用这样。这种护符存储的魔力有限，不可能对抗得住母水晶的雷击。”
　　“是吗？”米璐抬起头，放下了手。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瞬间，那股强烈的心悸感也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和我之前说的一样，先回去再想办法吧？”
　　“不。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吗？母水晶不会伤害它愿意承认的人。”
　　“你要自己过去？”少女愣了愣，然后迅速摇了摇头，“不行，你这是在赌命。”
　　“这不是赌，而是我有某种感应——亲爱的，我能感受到魔力，你看不到，对吧？”
　　“……是。”米璐不想塞西尔去冒险，可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这就是我敢去的原因。”
　　塞西尔微微一笑，重新望向了悬浮着的母水晶。巨大的水晶周围依旧电弧闪烁，让人心生畏惧。
　　“从母水晶散发的魔力里，我能感觉到某种呼唤。”
　　“……”
　　米璐无从鉴别塞西尔这句话的真伪。
　　她很担心塞西尔和刚才一样，又是在故意瞒她。但看着她决心已定的表情，她又无法去阻止塞西尔。
　　以前有好几次，她也在塞西尔面前表现过决心。
　　这一次，即使是作为互相尊重，她也不可能强迫塞西尔跟她离开。
　　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不得不去这么做的理由，换成是她，恐怕也会义无反顾去做的。
　　但反过来，要让她说出“同意”两个字，她却又觉得唇瓣仿佛有千钧之重，无法开口。
　　看出米璐的犹豫，知道她现在很为难的塞西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行了，笨蛋，别摆出那副样子。让我去试试吧。我有预感，我会成功的。”
　　“好……不过如果有危险，立刻退回来。”
　　“不用你说，我现在可还不想死。”
　　塞西尔扯扯眼睑，跟米璐做了个鬼脸。
　　米璐一边凝重地点点头，一边打开了和绿松石的通讯，让绿松石保持随时反应，准备听自己的命令开启自动收集功能。
　　“对了，米璐，帮我拿着这个。”
　　在尝试着去接触母水晶前，塞西尔想了想，将自己的法杖交到了米璐手里。
　　过了两秒，她又把自己的眼镜也摘了下来。
　　“这个也帮我拿好，千万别摔碎了，要不然，你待会儿只能牵着我走了。”
　　“嗯。”
　　米璐再次点了点头，将爱人递来的两样东西紧紧握在了手里。
　　她知道塞西尔是故意这么说，好让她别太紧张。
　　但这种强装出来的轻松感，反而让米璐忍不住更加忧虑。
　　“好了，我现在过去看看~”
　　最后在米璐脸上亲了一下，塞西尔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水晶。
　　在她的身后，米璐也随时准备好了要让绿松石动手。
　　一步，两步，三步……
　　随着塞西尔的步伐一点点向着危险线靠近，米璐也屏住了呼吸。
　　当塞西尔跨过无人机残骸的那一瞬间，米璐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把已经编辑好的消息向绿松石发出去。
　　……
　　还好，当她的脚步落下后，水晶周围什么都没发生。
　　塞西尔转过头，冲米璐笑了笑，做了个“你看，我就说没事”的表情。
　　见到她安全，米璐算是松了口气，不过仍然没有解除警惕。
　　现在看来，塞西尔对母水晶的了解应该远非只是“听来的传说”，甚至，她可能提前就对此做好了相应准备。
　　从利己主义的角度，如果这一切成立，这又是对她的一种利用。
　　但米璐早就不在乎这个——她利用过米璐，可也对米璐提供了大量帮助。更别说，两人现在的关系早就不是合作伙伴，而是伴侣。
　　在确定关系之后，她关心的就只有塞西尔的安全，而不是她从自己这里蹭了多少好处。
　　紧紧盯着塞西尔和水晶，米璐紧抿着嘴唇，提防着随时可能突然爆发的雷光。
　　所幸，直到塞西尔走到母水晶前、并把手贴到水晶表面，也没有发生危险，反而是雷之水晶附近的那些闪烁电弧开始渐渐减弱，直到消失。
　　“塞西尔？”
　　米璐试探性地喊了声塞西尔，但她并没有说话，而是闭着眼睛，似乎在和水晶沟通着什么。
　　见状，米璐也耐心地在原地等了起来。
　　几分钟后，随着水晶的光芒逐渐暗淡，塞西尔这才收回手臂，回过了头。
　　这一瞬间，米璐惊讶地发现，她的瞳孔变成了和水晶一样的紫色。
　　这种颜色很漂亮，但让米璐感觉有些陌生，甚至有些担心塞西尔是不是被母水晶所控制。
　　直到塞西尔重新走到她身边，并一把抱住她时，她这才确认了，眼前的人仍然是自己的恋人。
　　“塞西尔，你还好吧？”
　　“我很好。”紧紧抱着米璐的灵猫在她耳边低语着，“我的感觉一点没错。水晶的确不排斥我，现在，它的力量也到了我身上。”
　　“什么样的力量？你的魔法能力变强了？”
　　塞西尔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嗯，但还不止如此。回去之后，我仔细跟你说。”
　　“好。对了，塞西尔，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紫色了？”
　　“诶？”塞西尔愣了愣，往后退了两步，“紫色？真的吗？”
　　“真的。”
　　米璐点点头，从一名兽人步兵手里拿过步枪，卸下弹匣，然后将反射瞄准镜朝前的一面朝向了塞西尔。
　　从瞄准具的镜面镀膜中，塞西尔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果然和米璐说的一样。
　　“这个应该也是母水晶影响的缘故……米璐，你还喜欢这个颜色吧？”
　　“当然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我都喜欢。”
　　“诶嘿。”
　　听到这句话，塞西尔卸下了刚才的所有担心，再次抱住了面前的少女。
　　“走吧，米璐，我们现在可以下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分给你
　　在塞西尔获得了母水晶的力量后，整个黑曜石塔似乎也受到了她的控制。
　　她只是一抬手，便让那些之前消失的阶梯重新浮现了出来。
　　这种能力让米璐十分惊讶，也代表了她们不会再在塔内遇到任何危险——但因为毒气不长眼，在下到一层之前，她们还是乖乖戴上了防毒面具。
　　当她们从黑曜石塔里出来时，外面的混乱仍未结束：她们在塔里经过了多久，外面那些失去控制的怪物们也就差不多互相厮杀了多久。
　　从黑铁围栏边缘向下望去，遍地都是尸体、血迹、还有凌乱的怪物群。
　　或许是对这里还有残余的畏惧感，除了一些零星的、仓惶逃命的荒原地精外，并没有怪物敢向着黑曜石塔的方向冲过来。
　　见状，不愿意放过这些怪物的米璐没有立刻撤出这里，而是立刻向驻留在几公里外的主力部队下了命令，让它们全部上车机动，从东南侧绕过黑曜石塔与西边的怪物部落，向一团混乱的怪物发动了攻击。
　　全机动化【玖六】的部队打起这些各自为战的怪物来几乎摧枯拉朽，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到场的第1军团主力就歼灭了一个苟延残喘的荒原地精部落。紧接着再十分钟，它们又迅速消灭了两个只剩下几十个成员的半人马部落。
　　【普通任务[摧毁或控制超过十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完成，获得5000经验，扩容5000个所属单位配额】
　　【新增普通任务[摧毁或控制超过二十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任务奖励：8000经验，扩容20000个所属单位配额】
　　猛烈——且单方面——的交火之后，之前任务进度已经到达9/10的扩军任务很快便被完成，并紧接着出现了第二个任务。
　　新任务的完成条件让米璐开始考虑要不要在东部荒原常驻一支部队“刷怪”，而就在她想着这个的时候，新任务的完成数量又往上涨了一些。
　　当混乱中的怪物们大部分溃退时，第二个任务的完成度已经到达了5/20。
　　综合已完成的两个任务的奖励，米璐目前的兵力上限已经从4000提高到了11000，差不多增加了200%。
　　不过，因为她之前的四个军团都处于重要位置，无法调动，她眼下真正能用的，也就是这次多出来的七千个员额。
　　这个数字听起来多，但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填满几艘大型战舰。
　　这和米璐瞬间十几艘巨舰的产能有些差距，好在她也没有强求一次把十几艘船填满——东部荒原面积巨大，在食人魔巢穴的更东边还有不少的零散怪物部落。只要她将第1军团留在这里刷刷怪，当她们到达南方大陆时，应该能完成下一个任务。到时候，她再按需调配人力也不迟。
　　“米汗，不要再追了，让所有人过来集合。”
　　眼看追击溃兵的第1军团即将脱离自己的视线，米璐赶紧用无线电让它们转了回来，然后将手下部队带下高地，由车队对它们进行了洗消作业。
　　米璐原本的想法是在消灭食人魔君主后立刻返回，可因为雷之水晶的本体仍在这里，她还是需要留下一支军队，在这里保护这处战略要地。
　　这当然不是没有好处——这里的设施齐全，又自带一些基础设施。占领了这里，就等于在荒原更东的位置多了一个节点，也能为第1军团在东边“刷怪”提供行动基地。
　　但从短期看，要在这里立足，她还需要做大量工作。
　　最简单的一点：她的毒气在这里制造了大量尸体，清理起来需要一段时间。
　　此外，她虽然控制了这里，但在东部荒原的兵力却没有增加。如果要将这里作为前沿基地，势必拉长补给线，将原来的补给线延长为怒牙、碎斧部落—血桡堡垒—黑曜石高塔一线。
　　要如何在完美调度这条补给线的同时确保路线安全，也需要米汗和坷垃它们仔细研究应对。
　　不管如何，她们今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
　　为了避开毒剂污染，米璐没有返回黑曜石塔附近，而是带着所有部队在被怪物们废弃的营地里扎下营地，休息了一夜。
　　经过刚才的战斗，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消除了食人魔君主的威胁，没有放哨任务的士兵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武器，好好休息一觉。就连心里还有很多问题要问的米璐和塞西尔也不例外。
　　第二天中午，睡在废弃半人马帐篷里的米璐感觉到自己被人推了推。
　　睁开眼，她发现塞西尔就跪在她的身边，有些兴奋地看着她：
　　“米璐，睡醒了吗？”
　　“嗯……”少女揉揉眼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坐了起来，“唔……亲爱的，现在几点了？”
　　“已经中午了。”塞西尔起身打开兽皮窗帘，让阳光照进了室内。然后没等米璐爬起来，便拿起米璐的手枪，放到了她手里，“来，米璐，对我开枪。”
　　“啊？”
　　米璐疑惑地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塞西尔在说什么。
　　见状的塞西尔又重复了一句，然后帮米璐打开了保险。
　　看到她的这幅样子，米璐大概猜到了，她应该是想向自己展示新获得的能力。
　　尽管塞西尔看上去很自信，但出于安全考虑，米璐还是把枪口偏了偏，朝着她的左侧瞄了两公分，然后有些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砰！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帐篷内爆发出了两道闪光。
　　第一道小的是手枪的枪口火光，第二道大的，正是一道和母水晶相同的、被米璐比喻做近防炮的防御雷电。
　　“怎么样？！米璐，厉害吧？！”用雷光打碎子弹的塞西尔高兴地在原地转了一圈，脸上洋溢着最单纯的开心。
　　见到爱人比以前更强，米璐一样为她感到高兴：
　　“厉害！这个是母水晶的能力吗？”
　　“嗯！你现在可以不用担心我了。”
　　“那也不准做些危险的事情。”
　　“放心，我会的。”两步走到米璐跟前，塞西尔半跪在地上，向她伸出了手，“来，米璐，把手给我，我把这个也分给你一些。”
　　“分给我？”米璐愣了愣，“还可以这样？”
　　“当然了。我现在能主宰雷之水晶的力量，只要我还在，你的力量就也会存在。有了这个，你在战场上就能更安全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雷电屏障
　　塞西尔说完，主动抓住了米璐的手。
　　下一秒，绚丽的紫色电弧包裹住了帐篷里的两人。
　　围绕在米璐身边噼啪作响的电弧看着吓人，但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感觉从塞西尔的手上有一股凉凉的、游丝般的东西钻进了自己体内。
　　几秒种后，额头有些沁汗的塞西尔呼了口气、松开了少女的手，然后用米璐自己的手枪朝她身后打了一枪。
　　——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刚才米璐开枪时一样：当子弹接近米璐周围时，一阵紫色的雷光突然从她的身上迸出，将初速数百米的弹头击得粉碎。
　　这让米璐的眼睛不禁亮了起来——虽然她没把黑曜石塔上的大水晶换成经验，但有了这个新的“防护罩”，她绝对不亏。
　　米璐之前一直顾忌的一件事情，就是她的身板太弱、没有自保力量，就算有艾文的护符，也只能针对一些特定场景进行防护。万一她在室内或者狭窄地区被人逼近，只有被当场打爆的份。
　　但现在，在有了这个雷水晶屏障后，就和塞西尔说的一样，不管是在战场指挥还是在后方移动，她的处境都能变得更加安全。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是否和艾文的护符一样需要充能，它展开反击的触发条件又是什么？
　　“塞西尔，这种电障只会击落向我过来的投射物吗？”
　　“在不去控制它的情况下是这样。但只要学会控制，它就完全服从你的意志。”塞西尔神秘地笑了笑，说道。
　　她的话让米璐有些好奇：“要怎么做？”
　　“来。”塞西尔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米璐的右手手腕，将它抬了起来，让米璐的手臂和肩膀停在了一条线上，“亲爱的，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手腕上。”
　　“好。”
　　米璐按照塞西尔说的，闭上眼睛，在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右腕。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脑海里突然被灌注进了什么模糊的知识一样。
　　这种感觉和系统完全不同，更加基于她本身，或者说，基于所谓“灵魂”的感受。
　　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米璐就像发现了什么新领域一样，忍不住重新睁开了眼。
　　“怎么样？米璐，有感觉到什么吗？”
　　“一种模糊的感觉……就好像脑子里多了些什么。”
　　“这是成功的标志——现在继续闭上眼，在脑海中模拟出你手腕的样子，并想象中央有一团小小的雷电。”
　　“……”
　　重新闭上双眼，米璐照着塞西尔的话做了下去，也真的获得了成功。
　　感觉到一团雷电在眼前的黑暗中真切出现，她比昨天完成扩军任务时还要感到兴奋。
　　毕竟，在今天之前，她对魔法还一窍不通。但现在，她却凭自己感觉到了这种奇妙的能量。
　　“亲爱的，我感觉到了。”
　　“很好——接下来你应该可以给它发号施令了。就像平时思考一样。用你的意念告诉它，你不想让它攻击下一个靠近你的投射物。不要逐字逐字地想，而是去把它缩短为一个闪念，一个不需要语言就能表达的意志。”
　　“我试试。”
　　塞西尔说得简单，只是对从没受过施法训练的米璐来说，这种对思维的凝练还是有些困难。
　　米璐尝试了好几次，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把“不要攻击下一个靠近的投射物”缩短到零点几秒内，而是仍然需要先在大脑里组织语言，再去向身体里的“雷电”传达。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成功地向身体里的雷电赋行了这个意志，并感觉到体内的雷属性魔力做出了相应改变。
　　“塞西尔，我感觉到有变化了。”
　　“好，现在我来测试一下。”
　　示意米璐睁开眼睛，塞西尔退后两步，从地上捡起一个水壶，然后用力朝着她扔了过来。
　　咚地一声后，水壶从她的肩头掠过、砸在了她身后的帐篷上，一点也没触发雷击防御。
　　而当塞西尔再随手把一块石头扔过来时，紫色的雷电忽然再次出现，瞬间击碎了飞来的砾石。
　　“很棒！亲爱的，你在魔法方面也很有天赋嘛。母水晶的力量就是这样，仿佛有着自己的灵魂，可同时又有些死板。你只让它放过下一个目标，它就只会放过那个水壶。”
　　听着塞西尔的描述，米璐隐隐觉得这似乎是在形容一个计算机程序，不过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等着塞西尔继续说了下去。
　　“相应的，如果你想要不让利刃、或者敌人近身，也只需要去改变身体里的雷属性魔力。如果你将攻击目标变成所有东西，你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一片白地。”
　　“我明白了。”
　　塞西尔没有实际演示她所说的那种类似人形球形闪电的能力，可光听这个描述，其威力就绝对不小。
　　如果换个思路，米璐甚至怀疑，她能把自己变成一个活动的人力发电机。
　　唯一限制这种奇特力量的，恐怕就是雷电的输出功率，以及用来供给的魔力是否稳定了。
　　“塞西尔，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这些雷电来自哪里？总不会凭空产生吧？”
　　“不用担心这个，亲爱的。所有塑造雷电的魔力都来自于你的周围，而非体内。”
　　塞西尔伸出手，在掌心变出一个小小的电火花，解答了少女的疑惑。
　　“母水晶的力量十分强大，甚至与天地之间的所有魔力相关联。只要这个世界还有魔力存在，它的力量就不会消失。不过，因为魔法聚集速度存在限制，这个雷电屏障实际上也有一个补充上限存在。”
　　说到这儿，灵猫挥散掉手中的电火花，再次望向了米璐。
　　“亲爱的，你常在战场上走。母水晶的能力强大，但还是别觉得有这个就乱往前跑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塞西尔。”
　　“别这么说，米璐，要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去到塔顶，拿到这个。”
　　塞西尔短暂地笑了笑，表情罕见地有些害羞。但很快，她就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亲爱的，除了雷电来自哪里，你应该还有不少问题要问我吧？”
　　米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对。我是对母水晶的事情有些奇怪，但如果你不想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塞西尔打断了米璐，“亲爱的，我之前的确向你隐瞒了一些东西。”
　　“母水晶传说的由来？”
　　“是的。”被米璐猜中的塞西尔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点，“我之前告诉你母水晶是我从冒险者行会听到的传闻，但实际上，这不是什么传闻，而算是个知者较少的秘密。”
　　“秘密？”
　　“嗯——米璐，你是卡斯缇亚家的大小姐。对珀拉尔格这个姓氏，你有什么了解吗？”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仇敌
　　米璐当然知道珀拉尔格是什么意思：她之前就了解过这个词。“珀拉尔格”是个至少横跨了两个领地的姓氏，而且词源来自王国语的天马。
　　但她刚想说自己了解时，又突然发现，这些东西还远谈不上算是了解。
　　塞西尔既然这么问了，事情肯定不止一个“天马”这么简单。
　　“嗯……我只知道这个词的意思是天马。至于其它的，我不太清楚。”
　　“这也很正常。”猜到米璐会这么回答的塞西尔跪坐在米璐身边，继续说了下去，“珀拉尔格在王国语里的意思是‘白翼天马’，但在精灵语里，和它相同发音的单词的意思就是‘水晶守护者’。”
　　“什么？”米璐愣了一下——她之前并没有往精灵那边猜想过，“也就是说，你们和靛青王国有关系？”
　　“这个问题我也给不了准确答案。我猜是有，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有尖耳朵来联系我。”
　　灵猫耸了耸肩，继续解释道。
　　“亲爱的，我说这些，主要是想告诉你，整个宽泛意义上的珀拉尔格家族都和母水晶有所关联。我之所以知道母水晶，也是因为我小时候在家里看到的一些东西。如果那东西上说的是真的，珀拉尔格家族的血脉大多都能得到母水晶的承认。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在塔上才敢冒险。”
　　“是家族笔记之类的东西吗？”
　　“差不多。”塞西尔撇了撇嘴，没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下去。
　　米璐能看出来，她不是想对自己隐瞒什么，而是和图娅兄妹一样，不怎么愿意提起自己的家庭。
　　塞西尔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家人有联系——甚至，她还有没有家人都是个问题。
　　在这点上，她没必要撒谎。
　　不过，若是这样，米璐就不得不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那你和法林·珀拉尔格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塞西尔很果断地摇了摇头，“也许几百年前我们的祖辈互相认识，但现在，除了姓氏一样，我和他没有任何接触。”
　　“他会不会也知道母水晶的事情？”
　　“我不知道。不过……”灵猫打了个响指——和以前不同，在获得雷之水晶的力量后，连她的这个小动作都带上了紫色电弧，“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他知道母水晶的事情，也不觉得这件事真实存在。”
　　“嗯……”
　　米璐微微颔首，对此表示了同意。
　　法林·珀拉尔格之前在拉汶亚的地位不低，如果他真的把“获得母水晶”当成了一件有可操作性的事，肯定不会在过去一年里对此无动于衷。
　　“但我还是有些奇怪。这么强大的力量，居然一直以来都没人觊觎，也没人调查？”
　　塞西尔轻声笑了笑：“这不奇怪，亲爱的。母水晶已经很多年没出现在人类的视野里了。长期以来，东部荒原对人类来说都没什么有价值的，平素也不会有人专门过来。如果不是你，恐怕现在王国还没人知道食人魔君主的存在。”
　　“也是。”
　　仔细一想，米璐感觉好像事情的确如此。
　　在二月份的两个勘探决议完成后，米璐在自己的控制区里还有一个崭新的煤矿和一个混合金属矿等待开采。而只要她愿意，一段时间后，她又能在这片土地上获得更多能源作为战略储备。
　　但她是她，其他人是其他人——先不说王国现在正因内乱自顾不暇，没空关心这个。就算王室知道东部荒原里埋藏着大量资源，也不可能把手伸出边界。
　　原因很简单：对米璐来说，从低品位矿里提取需要的物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若是要用常规方式进行开采，不但意味着王室需要把大量人手丢到这里、负责他们的吃喝拉撒，还意味着王室需要在这里常驻一支军队，时刻提防怪物的袭击。
　　即使是在光辉王国过去最鼎盛的时期，这件事情也很难做到。除了她，王国内部还真没人会去打这儿的主意。
　　弄懂了这个问题，米璐算是知道了塞西尔为什么能那么笃定母水晶真的存在，且自信于她们能得到承认。
　　但除了这个……
　　“塞西尔，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问吧，亲爱的。”
　　“你说的等不了了，指的是……？”
　　“……”塞西尔知道米璐会问这个。但当真的被问到这个时，她的表情还是变得阴郁了起来，“是一些私事。我想要杀个人，但没有母水晶的力量，很困难。”
　　“塞西尔。”
　　看了塞西尔一会儿，米璐忽然牵起了她的手，和她十指扣在了一起。
　　突然被牵住的灵猫略显疑惑地看着她：“亲爱的？"
　　“你爱我吗？”
　　“当然了。”
　　“我也爱你。所以，我不想失去你。”
　　“米璐……”
　　“能告诉我你到底急着杀谁吗？”
　　“……”
　　听到米璐的问题，灵猫低下头，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的这副神态让米璐更加忍不住猜疑了起来，甚至担心塞西尔的目标是她认识的人，或者会突然说出“我要杀我爸爸”之类的话。
　　好在，在沉思了几秒钟后，从塞西尔嘴里蹦出的并不是任何一个米璐熟悉的名字。
　　“佩拉·安蓬，我的一个老仇人。”
　　“他之前惹到你了吗？”
　　“惹？”塞西尔的唇角有些僵硬地勾了勾，“可不止是惹，亲爱的。你知道灰蛇兄弟会吗？”
　　米璐回忆了一下：“和毒蛛对着干的那个帮派？但我记得他们不是早就被你从翠石堡挤走了吗？”
　　“没错，这还要多亏了你的帮助。”塞西尔稍微顿了顿；当她说出下半句话时，米璐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言语间的咬牙切齿，“不过，灰蛇兄弟会没了，我们的仇还在。”
　　不管是之前被“狐狼”的人伏击，还是落在“锻炉”摩恩的手里，塞西尔所表现出的都只是单纯的报复心，而非现在这样的切齿仇恨。
　　这不禁让米璐更加疑惑：这个叫做佩拉·安蓬的人到底和塞西尔结了什么仇，能让她如此记恨。
　　“塞西尔，这家伙干什么了？”
　　“……”
　　第三次的短暂沉默后，一直半低着头的塞西尔抬起头，从嘴里说出了一个她曾在梦中念过的名字。
　　“他杀了艾丽娅。”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家亲爱的
　　米璐只有两次听塞西尔说到过艾丽娅。
　　第一次是她们初次亲热的时候，在车上睡着的塞西尔曾在梦里念过这个名字。
　　第二次是则米璐在之后问起这件事时，塞西尔重复了一遍它，并轻描淡写地糊弄了过去。
　　当时，她告诉米璐，艾丽娅只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
　　可不管是从她当时的犹豫神态还是敷衍语气，米璐都能猜到，情况不会是这样。
　　米璐本身没什么感情洁癖，也不在乎自己的爱人是不是有前任。再加上她当时和塞西尔的关系还不比现在，她便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真正没想到的是，那个叫艾丽娅的女孩居然已经不在了。
　　“抱歉，亲爱的，我之前没跟你说艾丽娅的事情。”
　　见米璐没有说话，塞西尔神情歉疚地向她道了个歉。
　　本来就没怪塞西尔的米璐愣了一下，赶紧摇了摇头，示意塞西尔不用这样。
　　对塞西尔，她也有些东西瞒着——比如先驱系统，还有她的来历。
　　反过来，她也能理解这种事情。
　　“不用这样，塞西尔，每个人都有秘密。”
　　“这不是秘密，只是在我发过誓，在获得复仇的能力之前，我不想再提起来。”
　　看着塞西尔黯淡的眼神，米璐踌躇了一下，继续问了下去：“塞西尔，你和她是……”
　　“是朋友。”塞西尔闭上双眼，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虽然我喜欢女孩，也有想过和她表白，但我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所以，到最后一天为止，我们都是朋友。”
　　“……”
　　米璐想安慰一下塞西尔，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将安慰转为了问题。
　　“艾丽娅也是毒蛛的人吗？”
　　“不。”睁开水晶般通透纯粹的紫色双眸，塞西尔苦涩地笑了一声，“她和我不一样，亲爱的。她没我那么肮脏，没我那么下作，没我那么不择手段，就像是图娅小姐一样。而我——”
　　“你才不是那种人。”
　　在塞西尔说完之前，米璐捂住了她的嘴。
　　被捂住嘴的塞西尔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米璐，然后忽然叹了口气，艰难地笑了一下。
　　“嗯……米璐，你说得对。我不该跟你这么说。”
　　“你们从小就认识吗？”
　　“我是在来糠草镇之后认识她的。我那时候什么也没有，脏兮兮，乱糟糟，只能在排水槽里捡别人丢掉的食物。是艾丽娅帮了我第一把。”
　　“这么说，她是糠草镇的本地居民？”
　　“如果是的话倒好了。”
　　塞西尔苦笑着，重新闭上了眼睛。
　　在她脑中闪现的记忆不需要她屏蔽视觉来刻意回想，她这么做，仅仅只是不想让米璐看到自己眼里的泪光。
　　“她是个冒险者。”
　　“冒险者？”
　　虽然图娅也是冒险者。但米璐真的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和图娅一样的人。
　　“是啊……亲爱的，你知道的，像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个。”
　　“嗯……”
　　米璐点了点头，也总算理解了，塞西尔为什么在一开始遇到自己时会劝她别太仁慈慷慨。
　　以前，塞西尔一直解释——米璐也一直那么以为——那是她在故意和米璐拉近关系。
　　但实际上，她那么做的原因，应该还是她心中的这个芥蒂。
　　“她……艾丽娅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嗯。艾丽娅收留了我，给了我吃的，给了我衣服，给了我住处。她帮我，我也在能帮到的地方帮她。那时候，我们都没多少钱入账，但也不用去多想什么。”
　　听着塞西尔的回忆，米璐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之前的时光。
　　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地球。
　　在她还年轻、才刚毕业不久的时候，她每天都能和共同工作的朋友在一起，也如塞西尔说的那样，没多少钱入账，但不用去多想什么。
　　“……真是段好日子。”
　　“是。”塞西尔回应着，努力想让自己再笑一下，可挤出来的却不是笑容，只是泪滴。
　　“那艾丽娅她……”
　　“是我害的。”
　　塞西尔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着。
　　一直要强的她并不想哭，可提到这个，眼泪还是扑簌簌地流了出来。
　　不想让米璐看到的她用手捂住了眼睛，泪光却依然渗过了她的手指缝隙。
　　几秒后，几年来都没向别人说过这件事情的塞西尔终于呜呜地哭了出来。
　　“呜……呜呜……都是我……”
　　“……别伤心，塞西尔。”
　　见塞西尔突然哭了起来，吓了一跳的米璐赶紧挪到她的身边，伸手抱住了她。
　　少女怀里的灵猫一下一下地啜泣着，发着抖，没有再强装着自己没有脆弱的一面。
　　等塞西尔的啜泣声逐渐平息，米璐这才捧着她的脸颊，抬起她的脸，用自己的脸帮塞西尔蹭掉了眼角的泪珠。
　　“亲爱的，我都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不……”塞西尔抹了把泪，用红红的眼睛看着米璐，“ 米璐，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真的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我家亲爱的。”米璐微笑着，把脑袋靠在了塞西尔的肩膀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如果你真的想故意让我帮你，你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愿意说这种事。”
　　“对不起……”
　　“怎么了？”
　　“摩恩那次，其实是我设的局，想借你的手除掉他。”
　　“所以我就说嘛，我家亲爱的不会害我。我对付摩恩是小菜一碟，但这个佩拉·安蓬一定挺麻烦，所以你才顾忌我的安全，一直瞒着我，想要自己去解决他，对不对？”
　　“……”
　　塞西尔没说话，只是用能让米璐感知到的微小幅度点了点头。
　　摸着她缎子般的头发，少女在她的耳边继续温柔地絮语着：
　　“可是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的这么去做了，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我知道了。”
　　“现在跟我说吧？”
　　米璐和塞西尔间的关系向来是塞西尔比较强势。
　　这次，米璐少见地在两人的关系中占据了主动的一方，不过此时，她一点都没有心思去自鸣得意，只是想着赶紧帮塞西尔解决问题。
　　“亲爱的，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米璐，佩拉·安蓬……那个混蛋，他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为什么？”
　　“他现在已经不在翠石堡，而是去了莫兰领。”

第一百七十章 谁穿婚纱来着？
　　“那儿？”
　　在内心里，米璐并不觉得“目标在莫兰领”算是什么困难条件。
　　莫兰领和拉汶亚中间就隔了翠石堡与暮辉领两块地，边界与边界间的直线距离不到一千公里，就算路况不好，一支专门的轮式越野车队也能在24小时内开完这段路。
　　米璐能把车队开到离拉汶亚更远的王都，自然也能把车开到那里，更别说她还能选择从东部荒原进军、直接绕过翠石堡和暮辉领的阻拦了。
　　当然，由于莫兰领女公爵本来就和米璐就贝尔特的事情有些纠葛，如果她直接把军队开过去，肯定会和莫兰领的军队发生冲突。
　　但在这种王室自己都内乱的时候，就算地方诸侯大了起来，王国中央也无力对此进行干涉。
　　万一两边真的擦枪走火，不管是为了帮助塞西尔，还是报暗榕教团煽动内乱的一箭之仇，米璐都有足够的决心和对方交战。
　　至于和所谓的“世界末日”有关的事情——这种事，俘虏也能说。
　　“亲爱的，莫兰领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可以派我手下的特种部队去。”
　　米璐将手搭在塞西尔肩上，向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今天一天下来，她对塞西尔说的“亲爱的”简直比过去一个月说得都多。不过只要能让塞西尔不再掉眼泪，哪怕再把嗓子喊哑一次，她也认了。
　　“特种……部队？”
　　“没错。拉夏·卡洛兰带领的军队很擅长远程奔袭，要去莫兰领杀一个人很容易。如果你想亲手杀了他，我也能让他们把他抓回来。”
　　塞西尔微微一怔，随后摇了摇头：“对普通人可以如此……但米璐，他不一样。”
　　“哦？这混蛋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嗯。”
　　说完这个字的灵猫再次短暂回忆了一下。
　　而与她这段回忆相伴的，不是怀念与伤心，而是中烧的怒火。
　　即使塞西尔还没有张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意和怒意也让她像是一只露着獠牙哈气的猞猁。
　　“佩拉·安蓬那个杂种在莫兰领很受重用，且他本身的战斗力也不弱，甚至可以说，很强。米璐，我记得你的手下并不擅长对付法师，要是动用你的军队去杀他，不但需要不少时间，也不太保险。更何况，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件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米璐看着塞西尔，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亲爱的，你这么说，你觉得我能放心吗？”
　　“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塞西尔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米璐，你这次就相信我吧。我手上有消息，那个杂种很快就要离开莫兰领。准备往西边去。我在王国西边没有情报网，如果在这里跟丢了他，我就很难再找到他了。”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塞西尔闭上了嘴，只是用漂亮的紫色双瞳注视着米璐，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恨不得将杀了她朋友的人现在就抓到面前，碎尸万段。可在看向米璐时，她还是保持着对爱人的理智和真挚。
　　在她的对面，米璐心里也清楚，塞西尔说的其实没错。
　　她麾下的战斗部队是很强大，但他们最强的地方在于装备和战术，而非身体或魔力。
　　米璐手里唯一的专职法师部队就是来自各个兽人部落的战争祭司，除了这些“医疗兵”外，即使是拉夏所率领的精锐部队，也几乎全都是由普通人组成。
　　就算他们中有那么几个会魔法的人，在讲究一致性的军队中，这些施术者也依然得以车轮和火器作为最大的武器。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在这种模式下，米璐扩军的速度几乎只和她的装备产能挂钩。
　　火器的门槛远低于冷兵器，就算是再没有战斗经验的农民，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简单训练，再拿上武器，就能成为一个有战斗力的基本作战单位。
　　而这样做的坏处同样明显：尽管有着黑知更鸟做魔法顾问，也有一本常见魔法手册在手，在没有实战磨砺的情况下，米璐还是很难针对性地对部队战术做出改变。
　　这几乎可以说是她面对这个世界本地部队的最大劣势——即使是大陆上最博学的人，恐怕也无法数清楚每个种族的每种法术，并点出破解它们的方法。
　　因此，在和大量、或者单个强力魔法单位的交战中，米璐的军队天然就要丧失一些主动权。
　　这一劣势可以用足够的情报来弥补，但在实际操作中，这种“弥补”很难以照顾到每一支战斗小队。
　　这就导致了，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维持军队一致性的代价，就是必然会有的伤亡。
　　米璐心里一直没把军队当做易碎的玻璃玩具，也清楚战斗损失是很自然的事情。
　　然而，在这种近乎于“暗杀”的任务上，即使是黄铜义勇军组成的精锐部队，也很难保证能一次完成任务。
　　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不但米璐的部下会受到损失，也很可能丢掉对方的踪迹，或者让莫兰领加强对此人的保卫力量——这显然是塞西尔最不能接受的。
　　从“只赌一次硬币正反面”来看，把这件事交给熟悉佩拉·安蓬的塞西尔处理，反而是个成功率更高的选择。
　　但……
　　但要是真让她一个人去，米璐也不可能放心。
　　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米璐向塞西尔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这样吧，塞西尔。我派几个黄铜义勇军的人跟你过去。他们会携带侦查和通讯设备为你提供护卫和帮助，但不会主动挑起事端。到了莫兰领后，你先想办法和他们一道确认佩拉·安蓬的具体所在地，然后再和我商量怎么具体行动，怎么样？”
　　塞西尔想了想，点了点头：
　　“……要是这样能让你放心，也好。”
　　“知道我在担心你就好。”米璐翻了个白眼，稍微涤去了一些帐篷里的悲伤氛围，“答应我，别自作主张。”
　　“放心，亲爱的，我只是想报仇，不是想殉情。而且你忘了吗？雷之水晶的力量不但有雷电，还有统御。只要让我追到他，我会有办法杀了他的。”
　　“噢对。”米璐拍了拍脑袋——不是塞西尔提起，她差点忘了这个，“塞西尔，需要我把之前收集到的那些水晶柱给你吗？”
　　“不，那东西对我已经没用了。它们现在已经不再受到母水晶的承认，也被切断了连接。在获得母水晶的力量后，我可以用实体魔力凝聚出新的子水晶来。”
　　“那就好。”
　　有了塞西尔的这句话，米璐算是放心了不少。
　　雷之水晶的统御之力很强大，且根据之前的幻术影响来看，它对人类同样有效。
　　以塞西尔的性子，在有了这一手后，她就肯定不会去和对方硬碰硬。
　　在米璐没有拿下拉汶亚时，她就一直嚷嚷着要当“伯爵夫人”。但一转眼两三个月过去，到了现在，两人仍没有开始正式准备婚礼。
　　而眼下，塞西尔要解决她的仇敌，米璐要准备“南征”，两人又都没时间处理这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才能在拉汶亚的大礼堂把婚礼办了。
　　不过说到婚礼……嗯……
　　到时候应该谁穿婚纱来着？
　　【选项】
　　1.没有比可爱的米璐·卡斯缇亚大小姐最合适穿礼服长裙的人了！
　　2.塞西尔很少穿女性化的衣服，她穿婚纱一定很好看。
　　3.说是说“伯爵夫人”，但两个人都是女孩子，要穿婚纱自然得一起了。
　　4.傻子才穿那一不小心就会绊倒自己的玩意！就穿当冒险者时候的衣服就挺好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牛皮糖
　　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米璐脑袋里蹦出的就是塞西尔穿婚纱的样子。
　　可惜，这处还弥散着血腥味的营地并不是个适合徜徉幻想的地方。
　　随着这边的战事结束，米璐的控制区又往东边拱了一段距离。
　　接下来，她在东部荒原的打算是维持现状：在打乱食人魔君主这个有强目的性的“重兵集团”后，东部那些由各种怪物组成的散兵游勇对她已经没什么威胁。
　　如果她再继续向东攻击、压缩它们的活动区域，反而会让她能刷的怪物减少。
　　再者，黑曜石塔离安蒂亚半岛的距离其实已经不远，再打下去，肯定会和半岛国家发生接触。
　　以米璐目前的兵力，她既没力量、也没兴趣去干涉半岛上的战争。
　　比起一直向东扩张，用东部荒原的怪物为她和安蒂亚半岛间做缓冲，反而是个更好的选择。
　　中午，在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处理尸体后，米璐带上塞西尔和第1军团的剩余部队回到了血桡堡垒，并按照之前的计划，重新整合了一下这边的部队。
　　她先是从碎斧部落里抽调了一支兽人，组成了后勤部队，维持从血桡堡垒到黑曜石塔之间的后勤。之后，返回了铁矿的她又专门从车队里调了几个精干人员交给了塞西尔，负责为她提供协助和即时通讯。
　　在再三叮嘱完塞西尔要记得跟她保持联络后，她这才和塞西尔告了别，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返回拉汶亚城。
　　“什么？你又要走了？！”
　　自打米璐从黑曜石塔回来，牡蛎就一直在为没赶上大场面而喃喃自语，从血桡堡垒一路念到了铁矿。
　　现在，听到米璐又要丢下她回去，她几乎在没有借力的情况下原地蹦了起来。
　　“不行，我也要一起！”
　　这小家伙并不知道米璐和塞西尔之间的秘密，但不妨碍她像牛皮糖一样跟着米璐。
　　一开始，米璐还是想用“那边太冷”或者“那里不安全”之类的理由搪塞她，见她不买账，又告诉她蒲桃可能会寂寞。
　　但牡蛎这次算是真正做到了咬定青山不放松，不但嘴上不饶人，甚至直接爬到了装甲车的引擎盖上，摆出了一副要睡在上面的架势。
　　被她磨得实在没办法，米璐只好带上了她，一道回了拉汶亚。
　　……
　　与过去半年每一次前往拉汶亚时一样，当米璐驾车靠近翠石堡和拉汶亚的边境线时，周围的景色便开始渐渐覆上了一层白色，天上也落下了雪花。
　　直到她到达拉汶亚城，天上的大雪也一刻没有停过。
　　“拉汶亚！我们到了！”
　　看着车窗外被严霜覆盖的宏伟城市，小脸通红地牡蛎一边高喊着，一边兴奋地拍着车窗。
　　她之前并非没有去过大城市——屏海城的人口没拉汶亚城多，但规模却小得有限。
　　只不过，哪怕是同样的景象，不同阶层的人也能看出两幅模样。
　　在街头战战兢兢地卖裂血藤时，牡蛎没有任何一秒有心情欣赏海边难得的雪景。
　　但在这儿，作为“领主大人的好朋友”，哪怕她眼前摆着的是堆建筑垃圾，只要有人能看到她这副嘚瑟模样，她估计都能开心地叫出声来。
　　“头儿。”
　　“米璐小姐！”
　　在教训了领地里不长眼的几个地方领主后，拉夏和他的突击队就一直重新留在拉汶亚城待命。
　　因为米璐事先向他进行了通报，她的车刚一到达，在这里等着她的埃布尔和拉夏就迎了上来。
　　“拉夏，埃布尔。”
　　将车在路边停好，少女跳下来，伸手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跟在她身后的牡蛎背着双手，享受着士兵们向她——实际上是米璐——鞠躬的感觉。
　　但狐假虎威了没多久，她就同样看到了埃布尔：
　　“哟，埃布尔！”
　　“牡蛎小姐？”牡蛎的矮个子让她被完全挡在了米璐身后。直到她猛地闪出来，埃布尔这才发现了她，“你不是在铁矿吗？怎么也跟着来了。”
　　“我和米璐是一起的~”踩着没到脚踝的积雪，牡蛎颠巴颠巴地走到米璐身边，搂住了她的手，“我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帮米璐解决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吃的问题。”
　　米璐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一边摸摸牡蛎的脑袋，一边回答了埃布尔。
　　被摸着头的牡蛎眯着眼睛，既是高兴，也是在显摆她和米璐的关系好。
　　“懂了。”听到米璐话的埃布尔点点头，明白了牡蛎来这没什么正事。
　　而对这个灰色头发的小姑娘，拉夏同样有些好奇。
　　牡蛎从1月份起就一直待在铁矿，而那时候，拉夏正刚刚带队和米璐一起拿下黑薯村，并准备紧接着攻击松籽堡，所以两人并不认识。
　　见到埃布尔和米璐都对眼前的女孩很熟，他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头儿，这是？”
　　“牡蛎，我的妹妹。”米璐微微侧过身，向拉夏介绍了贴在她身上的牡蛎。刚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干妹妹。”
　　“哦哦，我明白了……头儿你还真是有爱心。”
　　闻言的拉夏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领会了牡蛎的来历。
　　感觉被轻视了的牡蛎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踹了脚地上的雪。
　　“什么爱心不爱心的？我又不是街边的流浪猫？！”
　　“抱歉，牡蛎小姐。”
　　一些碎雪溅到了拉夏靴子上，但他却一点都不生气。
　　压着自己的头盔外沿，拉夏哈哈笑了笑，向牡蛎道了声歉。但同时，也给米璐投了个眼神。
　　知道他有事要跟自己说的米璐冲他点了点头，把牡蛎暂时交给了埃布尔看着，然后单独和他去了北城区的卫戍司令部。
　　踏入室内后，拉夏取下自己的头盔、呼了口气，米璐也抖掉了身上的雪：
　　“怎么了，拉夏，我不在的时候，拉汶亚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以这么说，头儿。”拉夏将头盔放到桌上，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手写的记录，“您看看这个——都是天马的人记下来的。在您不在的时候，有人暗地里想在拉汶亚兴风作浪。”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PS：
　　关于更新——
　　因为这本书是保底，加上字数已经不少但是卡订阅，从2月份开始，这本书的更新数量被限制在只能6-9万字，所以更新数量会比之前少。
　　不过可以确认不会tj或者被砍，所以会继续按完整剧情正常写下去的(>д<)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造舰计划
　　“哦？”
　　米璐走到桌边，随手拿起两张报告、看了一遍。
　　她对报告上面的名字都不熟悉，但天马的情报员十分细致地给每个人的身份都做了标注。
　　结合这些标注和他们的“事迹”后，米璐不难看出来，的确有一些拉汶亚各地方领主的人正在串谋颠覆她的统治。
　　“头儿，我们和天马合作，已经锁定了不少人，但因为他们可能有些其它地方的背景，暂时没有下手。就等着头儿你回来，看看怎么对付他们。”
　　“啧……这些人还没被你们打痛吗？”
　　米璐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些家伙能比牡蛎还牛皮糖。
　　之前那次杀鸡儆猴虽然起了作用，可显然没能根除掉她手下某些封臣的“反心”。
　　“头儿，要我说，那些贵族就是些贱骨头。经过之前那次，他们中的有些人被打痛了，剩下的那些人在表面上也都有所收敛，但他们的心里却依然惦记着跟您作对——呸，也不知道您那个妹妹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贝尔特给不了他们多少。那些人无非是觉得我根基不稳，王国又形势动荡，所以想要自成一派罢了。”
　　冷笑了一声，少女放下手中的两张报告，继续拿起桌上的其它情报，粗略过了一下。
　　“呵，这里面都是那些地方领主的仆人和亲戚，没有一个有头脸的人再敢明面上跳出来……一群胆小鬼。”
　　“我也这么觉得。头儿，我们现在要怎么做？直接动手，把后面的人解决掉？”
　　米璐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要下手，我们就得拔掉他们各自在统治区域的整个家族势力，但那样做的时机还不成熟。我们现在光杀掉一个两个人，起不了决定性效果，反而会让他们抱成一团。”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
　　“当然不。”
　　米璐轻哼一声，顺手将手里的纸张丢回了桌上，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拉汶亚是她的基本盘。她可以在王都跟人拉扯，也可以在东部荒原处于守势，但她既然已经成为了拉汶亚的领主，就不能放任有人再动摇她的权威。
　　特别是在现下——她出海向南肯定需要一段时间。
　　为了确保这段时间拉汶亚不出问题，她必须在离开前做出些表示，让那些地方领主收起他们的歪心思。
　　“拉夏。”
　　“在，头儿。”
　　“让你的人准备一下，三天之内，我要你们把天马标出来的所有人全部打掉，但不要去动他们的后台。”
　　“明白了，头儿，您想警告一下那群吃里扒外的混账。只砍手，不杀人，对吧？”
　　“嗯。”
　　米璐没有明说，拉夏也没有再次确认。但两人心里都知道，她这句话“不杀人”里的人，指的只是那些贼心不死的地方领主。
　　至于那些要被砍断的“手”——给他们的主子卖命的那一天，他们就该想到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行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处理吧。拉夏，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紧要事情吗？”
　　“没有了。”
　　“法林·珀拉尔格呢？你有他的消息吗？”
　　拉夏挠了挠头：“抱歉，头儿。我们最近一直没有此人的消息，不过我的人仍然在注意他。我会督促他们的。”
　　“没事儿。这不是什么要紧任务，不需要你专门留心，只要留两三个人负责就行。”
　　拍了拍拉夏的肩膀，米璐一点架子也不带地鼓励了他一下，然后和他一同离开了卫戍司令部。
　　他们刚出来不久，埃布尔就通过无线电给米璐发来通讯，告诉她他已经把牡蛎带去了拉汶亚城堡。
　　米璐本来想专门给牡蛎布置个房间，但转念一想，牡蛎之后肯定会缠着她要和她一起出海，这也让她打消了专门给牡蛎安排一个旅行计划的念头。
　　经过前段时间的努力，拉汶亚已经拥有了至少六个月的安定时间。
　　接下来，她的主要任务，就是从拉汶亚的民众里挑选舰员、准备自己的“南下舰队”了。
　　在拥有拉汶亚领主头衔的情况下，大部分没有特殊所属的拉汶亚民众都能被她招募，从这些人里挑出一些没案底的青壮年做水手，对她来说问题并不大。
　　需要她仔细考虑的是后者——以她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所有的防空驱逐舰和护卫舰都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在这个世界，她最需要的不是区域防空或点防空单位，而是纯粹的、尽可能深入内陆的支援火力。
　　这样一来，搭载大量火炮和对地导弹的武库舰或登陆支援舰便成为了最合适的选择。而在这其中，也可以夹杂一些航空母舰。
　　航母上的舰载机不但能让她的火力更加深入内陆，还能给她训练出第一批飞行员来。
　　只要手上有了一批高速飞行器，不管之后是战斗，还是运输，她都能有更多，也更有效的选择。
　　除了这两者之外，米璐本来还想着弄点大型补给舰。可惜，现实条件还是不允许她这么做。
　　甚至，就算她只单纯建造武库舰和航母的组合，也不可能把这些船都开出来。
　　原因很简单：她没那么多油。
　　一艘10000海里续航左右的万吨级武库舰需要十万马力的蒸汽轮机驱动。在这种配置下，以十几节航速前进100海里，就需要消耗三十多吨重油。而吨位动辄数万吨的主力航母更是消耗恐怖。
　　米璐现在的油耗已经给车队支去了很大一部分，即使算上这些天哈纳尔采购到的燃煤补充，她的库存也就只有二十万吨。
　　哪怕南方大陆离拉汶亚南海岸只有500海里，考虑到舰载机、发电、海浪阻力等种种因素，18艘满编巨舰一来一回都得吃掉她几万吨燃油。如果大陆之间的间隔距离更长，她的这点儿库存甚至支持不了一两个来回。
　　有鉴于此，即使她使用控制台指令瞬间刷出来一支大型舰队，最多也就只能用到其中的4-5艘，剩下的则只能作为库存，暂时储备起来。
　　她能从中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她这次收获的7000个新编制名额正好能和这个战舰数目契合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马号航母
　　在拉汶亚城里仔细计算了一个下午，并连喝了四杯柠檬水后，米璐总算是做好了出海方案。
　　按照她的计划，她会给舰队固定留下十万吨的燃油储备，作为这场南下出海的基本消耗。
　　而在舰队配置方面——控制台命令能让她瞬间建造十八艘战舰。这其中，四艘武库舰和一艘航母将被她投入到这次的南下出海里，而剩下十三艘船的名额，则被她按两艘补给舰、四艘航母、五艘武库舰、一艘大型拖船、一艘破冰船的编制进行了分配。
　　受限于客观原因，尽管南下舰队和储备舰队中都有武库舰和航母这两类大船，但它们的吨位却并不相同。
　　米璐对自己能源储备的远期期望很不错，所以用来储备的战舰全是五万吨以上的大船，航母甚至直接套了预设模板，达到了十万吨以上。
　　只要把它们留在[储备]里，在需要或条件成熟的时候，米璐甚至可以重新动用系统工厂，对储备船只的动力系统进行修改，把所有船型都改成近乎无限续航力的核动力舰船。
　　但眼下，因为燃料限制，她准备实际投入作战的五艘船的吨位还是都不能做得太高。
　　为了让它们能够更加契合她现在的能力，米璐以系统提供的默认蓝本为基础，对这两型战舰进行了相当程度的改进，甚至可以说是在“能用”的基础上完全进行了重新设计。
　　经过她的重新调整后，以大型防空驱逐舰为蓝本的万吨级武库舰彻底摈弃了防空能力，转而塞上了4门152毫米主炮、8门大口径火箭发射器和64个垂发巡航导弹单元，专门用于对陆进攻。
　　另一边，南下舰队里的航空母舰也被设计得不同于地球已建造或存在于设计图的任何一种航母。
　　在保证适航性的基础上，这艘标排六万吨、320米长的航母完全舍弃了防御设施，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海上机场。
　　加上机库容量，这艘大平板船一次能带上40架固定翼战机，再加上20架左右的直升机。
　　而在不满载的情况下，它还能承担大型运输舰的任务——光是它甲板的载货量，就比整个光辉王国任何一艘船的载货量都要高。
　　自然而然地，它也是米璐未来的旗舰。
　　刚出厂的航母不会携带舰载机，好在米璐的产能还够，可以在之后进行训练时紧急生产一批。
　　系统工厂的生产效率里，“产品重量”这一权重和“资源富余度”各占一半。这使得即使缺少航空铝之类的重要资源，米璐强行生产的速度也不会太慢。
　　“呼……”
　　认真地将所有蓝图设计全部做好后，米璐揉了揉太阳穴，将所有准备建造的舰船塞进了工厂生产栏，然后输入了瞬间建造命令：
　　[instantconstruction]
　　……
　　指令输入的瞬间，不管是面板还是现实里都没出现什么惊天动地的效果。
　　就和游戏中一样：工厂列表里的十八艘船瞬间跳了一下，然后马上出现在了仓储栏里。
　　以米璐的常识而言，“瞬间建造”这一过程实在有些超现实。
　　不过，系统本来就是个超现实的东西，绿松石又在这方面守口如瓶，她也就根本就没再往控制台的原理上去想。
　　接下来，按照惯例，所有的战舰都需要命名型号与船名才能出厂。
　　米璐之前特意向绿松石问了一下，按照绿松石的说法，对武器装备的系统命名将直接和她手下的编制单位挂钩。
　　简单来说，就是米璐将一艘船命名为“米璐”号，哪怕她手下的军团单位在之前从没见过，也从没听过它，在见到它的第一时间，他们都会下意识地知道，它的名字叫做“米璐”号。
　　米璐向来就是取名废，因此，尽管知道这点，她还是很简单地把武库舰命名成了A级，航母命名成了B级。
　　王国海军没有以“型”区分船只的惯例，这个信息只有她能看到，自然可以随便一点。
　　但在具体的船名命名上，她还是没有太随意。
　　舷号01、02、03、04的四艘A级武库舰被她以拉汶亚境内大城市的名字，分别命名为了“银钩堡”、“屏海城”、“安纳尔”和“风槌城”。
　　如果以地名的命名方式，最大的B级航母理所应当地当被称为“拉汶亚”号，可想了想，她还是在舰名栏里填上了塞西尔姓氏的王国语解释：
　　“天马”。
　　当五艘现役舰船的命名结束后，米璐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把它们从仓储里提出来。
　　这个地点不可能在拉汶亚城——她没本事从拉汶亚把十几万吨的金属疙瘩旱地行舟到海边，所以，船只的下水工作只能在拉汶亚的滨海城市进行。
　　拉汶亚本身建有大型港口的滨海城市只有两个，米璐之前只去过屏海城，在选址时，她也就十分自然地选择了这里。
　　屏海城原本最大的海上威胁是海盗。但长期的寒冬早就让零星海盗绝种，战斗力最强的海豚团也本身就是米璐的手下。
　　当米璐把海豚团从岛上撤走后，屏海城附近的海域便已经完全没有了海盗威胁，正好能让米璐扩建港口、安置船只。
　　除了这一优势外，因为米璐已经杀鸡儆猴，再加之并未在“魔钢生意”里损失太大，这座城市的城主对她的忠诚度其实要高于其它地方，只要她调一支拉汶亚的城防部队过去，就能完全确保住局势。
　　在之后的一到两个月时间里，屏海城将会成为米璐的下一个行动中枢，承担起港口建设和水兵训练任务。
　　她这次在东部荒原新获得的7000个编制名额足以填满这支舰队，而且还能余出编制来额外组建一支“海军陆战队”，方便她在之后进行登陆作战。
　　要是把时间放长远一点，她还有一个[组建直属部队]的国策能在七月底完成，届时，她还能多出1000个名额来。
　　只不过，米璐并不准备在屏海城等上三个月，再加上这1000个名额在南方大陆可能会有作用，在再三考虑后，她还是没有将此列入她这次的计划之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六月
　　六月的第一天，拉汶亚城。
　　去年的今天，这整座城市还是一片叶绿花繁的夏日景象。但今年的六月，拉汶亚城就像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座城市和村庄一样，都被裹在了厚厚的雪层里。
　　连续几天的大雪稍歇后，几日没有露面的艳阳高高挂在天空，让城市的温度比前几天稍微暖和了一点，却也让房顶和街道白得有些刺眼。
　　一大清早，拉汶亚卫队的士兵就按照图娅的要求，拿着工具开始清扫街面上的积雪。
　　而在拉汶亚城堡的露台上，穿着厚绒斗篷的米璐则就着阳光，最后清点着她这次准备带去屏海城的兵力和物资。
　　“prpr……”
　　在少女的不远处，满脸开心的牡蛎举着两个大大的棉花糖，一边一下地来回舔着，时不时还因为舌尖上的甜味而高兴地眯起眼睛。
　　她之前从来没吃过这个——不仅仅是她，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吃过这种软蓬蓬的糖果——因为这些棉花糖就是米璐今天现做的。
　　这个世界没有儿童节，牡蛎的年纪也已经不算是儿童。但今天一大早，一直记着6.1儿童节的米璐还是用工厂产能造了个棉花糖机，给牡蛎做了两个棉花糖。
　　事实也证明，以牡蛎的小孩子心性，这些好玩的东西对她的诱惑力真的很大。
　　“米璐小姐，你叫我？”
　　上午九点，米璐刚核对完清单没多久，受她差人邀来的埃布尔便在虚掩的露台大门边敲了敲门，并在米璐招手后，来到了她的身边。
　　牡蛎好奇地看着这么早过来的埃布尔，但被糖果染成粉色的舌头却一点都没停下。
　　“嗯。”
　　放下手里的笔记，米璐抬起头，看向了散乱着一头棕发的少年骑士。
　　日光下，他微卷的短发漾着虹光，仿佛融入了阳光的一部分，又仿佛他本身就是束阳光。
　　眨了眨眼，米璐微笑着，照例寒暄似地问了句他的情况：
　　“埃布尔，最近对这儿的工作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米璐小姐。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做不了那么多事，但实际做起来，我发现其实也还能胜任。”
　　“你看，我之前没说错吧？这不过才一两个月，你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米璐小姐谬赞了。”
　　“这不是谬赞，是实话——埃布尔，你不愧是我的骑士。”
　　“谢谢米璐小姐夸奖。”埃布尔笑了笑，神情间，已经少了些和初次听到这个称呼时一样的窘迫和尴尬，“不过我能这么快适应，主要靠的还是各层官员和军官的配合。光靠我一个人，就算再优秀，我也做不了什么。”
　　米璐刚才没乱夸埃布尔，埃布尔此刻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拉汶亚目前的行政官僚都是米璐挑选出来的高属性精英，且绝对忠诚于她。
　　不管是在能力还是主观能动性上，整个王国都不可能再找出比他们更有效率的一套人员体系来。
　　“不管怎么样，你的优秀都是毋庸置疑的。”
　　“谢谢。”埃布尔俯下身，微微鞠了一躬。当他重新直起身子时，他的表情变得稍微严肃了起来，“米璐小姐，你这次叫我来，应该不只是说这个吧？”
　　“是。”
　　寒暄完毕，米璐也把话题转到了这次的正事上。
　　“埃布尔，我有个任务想交给你。”
　　“帮拉夏他们？”
　　“不，那种活，拉夏和他的人去处理就足够。”
　　米璐摇摇头，否认了埃布尔的猜测，然后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笔记。
　　“我需要你帮我的是其它忙——我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南下出海、查明长冬问题的舰船。但不管是港口，还是人员，拉汶亚这里都无法就位。为此，我准备去一趟屏海城。”
　　“嗯……”埃布尔微皱着眉，思索了一下，“米璐小姐，如果要准备舰队，的确需要去港口城市。那里有着能够停泊和修复大船的海港，而且也有不少商船的水手。我听约伦将军说，自从严冬影响航运后，他们便一直滞留在那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少女顿了顿，继续说道，“埃布尔，你愿意带着人跟我一起过去，保护我的安全吗？”
　　听到米璐给他的任务，埃布尔短暂地愣了愣。但很快，他就按下腰间那把仪式剑的剑柄，用骑士对待领主的姿态在米璐身前单膝跪了下来。
　　“当然，米璐·卡斯缇亚大人。”
　　“……？！快起来，埃布尔，跟我不用这样。”
　　和埃布尔一样，米璐同样有些发愣。
　　只不过，埃布尔是没想到米璐会给他这个任务，她则是没想到埃布尔会弄得这么正式。
　　见埃布尔仍然跪着没有起身，还坐在躺椅上的少女赶紧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并将自己刚才核对完的清单给了他。
　　这份清单上写着米璐这次需要的东西：一支五百人的护卫队，能够供给他们生活三个月左右的粮食和日用物资，还有五十万克伦的现金。
　　当然，说是说“护卫队”，但实际上，米璐带这么多人并不是真的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而主要是为了在招募水手时能有足够的人手可用。
　　至于那五十万克伦的现金，也是她为应召水手提供的报酬。
　　在极端情况下，所有隶属于米璐编制内的单位其实都可以任由她进行压榨，在不领取一毛钱工资的情况下持续工作。
　　但人类毕竟不是兽人或其他对金钱没概念的非人怪物；先不说米璐根本做不出这种缺德事情，即使光从利益得失的角度考虑，她这么做也并不划算。
　　她的人类部下大部分都是拉汶亚人，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生活，也都有需要养活的家人。要是真的一个子儿都不给他们，这笔账实际上也不会少出，只是会从“薪金”转移到“赈济金”的账目上，还给领内徒增动荡。
　　基于这点，在这方面，该花的钱，她从来都不吝啬于花。
　　“……我明白了，米璐小姐。我这就去准备。”
　　三分钟后，花了点时间看完清单的埃布尔点点头，当即应下了任务，并转身离开了露台。
　　等他从露台离开后，米璐收拾了一下手边的纸笔，准备回房间进行一下例行联络。
　　但还没等她起身，一直舔着棉花糖的牡蛎突然凑了上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港口
　　“米璐~”
　　“？”
　　“米璐姐~”
　　“……”
　　米璐总觉得牡蛎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听到这小家伙用和棉花糖一样软软的声音叫着自己姐姐，米璐更是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妙。
　　“怎么了，牡蛎？”
　　“米璐姐，埃布尔是你的骑士吗？”
　　“……没错。”
　　不确定牡蛎为什么问这个的少女回答得稍显犹豫。在说完之后，她又迅速补充了一句。
　　“只是骑士，没有其他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牡蛎来回转着手里的棉花糖签，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我知道米璐姐你的女朋友是塞西尔，我没有八卦你和埃布尔的关系。我只是想说，米璐姐，你能不能也把我册封成骑士？”
　　“啊？”
　　牡蛎的要求让米璐有些莫名其妙。
　　说句何不食肉糜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骑士有什么好当的。
　　埃布尔想当骑士可以理解，那毕竟是他从小的梦想。普通人想当骑士也挺正常，毕竟拉汶亚最末等骑士的收入也比得上三个瓦匠。
　　但牡蛎之前就和这东西无缘，又本身不会半招剑术，她怎么突然想起要当这个的？
　　“因为很帅！”
　　当米璐问出自己的这个疑惑时，牡蛎挺起小胸脯，一脸自信地回答了她。
　　闻言的少女叹了口气，伸手就给她脑袋来了一小下。
　　“……别开玩笑了，牡蛎。骑士不是谁都能当的，再说，你拉弓的时候本来就挺帅气了。”
　　“真的吗？”
　　“真的——但别在室内你那把弓弄出来。”
　　“噢……”
　　被米璐拒绝了的牡蛎有些失望，但同时，米璐的对她“很帅气”的承认又让她觉得有些开心。
　　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的牡蛎干脆报复性地大口咬了口棉花糖，结果一口咬得太过，弄得脸颊唇边全是甜丝丝的小糖丝。
　　看着脸上乱七八糟的牡蛎，米璐强忍住自己想要再给她头上来一下的欲望，像保姆一样把她脸上的糖浆给捯饬了干净，然后才把她打发了出去，和拉汶亚以外的各个要地进行了例行联络。
　　今天的日常联络结果和之前一样：包括运粮队、糠草镇和黑曜石塔在内的各处都没有什么问题，塞西尔也正在前往莫兰领的路途当中。
　　确认了这些信息，米璐也就安心等了起来。
　　经过她之前对拉汶亚卫队军官架构的调整，拉汶亚城的所有军队都已经成为了一支完全忠诚于她的私人部队。要调动起来，自然也十分简单。
　　在收到她的命令后，埃布尔只花了一下午时间，便筹备好了这次的物资，并将米璐要的五百个卫队士兵带到了拉汶亚南区的城门集结点。
　　临出发前，米璐在拉汶亚城留下了这些天生产的大部分卡车，用来给运粮队替换损坏的车辆。剩下的另外一部分卡车，则被她配给了三十个她之前单独调来的兽人技师，用来运载这五百名要和她一起去屏海城的卫队士兵。
　　[异族同盟]这个国策目前还没对拉汶亚造成太大改变——至少还没到在街上随便看一眼就能看到怪物的程度——但在这种需要技术人员的时候，它还是给米璐减少了许多麻烦。
　　6月1日傍晚，随着最后的人数清点结束，500名卫队士兵很快满怀新奇地乘上卡车，和米璐、埃布尔和牡蛎一起，前往了他们大多数人都没去过的拉汶亚南方海岸。
　　而让米璐没有想到的是，这支车队一出发，就在路上开了整整三天时间。
　　从没进行过机械化行军的卫队士兵们惊叹于卡车的方便和迅速，习惯了在东部荒原上飙车的米璐则对这个速度相当不满意。
　　不过，考虑到拉汶亚南部的雪要比铁矿附近大得多，兽人驾驶员可能对此不太适应，她还是没有对那些兽人技师苛责什么。
　　6月4日中午，经过两天三夜加一个上午的行驶，承担了招募任务的车队总算来到了银装素裹的屏海城。
　　作为拉汶亚曾经的商业中心，屏海城的城区规模几乎能与首府拉汶亚城相匹敌。只可惜，在长期严冬的肆虐下，不但海运凋敝，整个街面都要比米璐上次来时更加萧索了不少。
　　或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尽管城里并不好过，听到卡斯缇亚女伯爵要过来，当地的城主还是组织了不少市民，在城门处对米璐进行了欢迎。
　　米璐对这里的城主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是老伯爵的旧部，曾经和她的父亲并肩作战过。而在之前的拉汶亚内战中，屏海城也没有像银钩堡或淬锋城一样急于站在贝尔特那边。
　　在贝尔特尚未显露颓势时，屏海城城主做出这个决定需要足够的勇气和魄力。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勇气和魄力，让他在战争结束后收获了回报——尽管米璐往包括屏海城在内的拉汶亚各地都安插了不少人，但她却没有去动屏海城城主的位置，而是依然让他主管屏海城的政务，并给他留了一些可供安排亲信的肥差。
　　维持这里的旧秩序固然会让很多问题继续存在，譬如基层官吏的以权谋私、卫队对平民的压榨，还有兴盛且无管制的红灯区……在米璐看来，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也无益于拉汶亚的发展。
　　不过，在分得清是非的同时，她也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现在，拉汶亚最紧要的问题还是这场持续已经快七个月的魔法寒冬。
　　在将其解决之前，米璐不打算太动当地既得利益团体的蛋糕——尤其是向屏海城城主这样愿意配合她的人。
　　“卡斯缇亚女伯爵大人，屏海城城主艾兰·扎尔·鲍恩斯，恭迎您的到来。”
　　当见到米璐从头车上跳下来时，穿着华丽冬装的屏海城城主踩着马镫、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半跪在了她的面前。
　　从这些迎接者头顶上的积雪来看，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阵子。
　　光看这点，他们做得还挺有心的。
　　“起来吧。”
　　看了眼年纪和已故老伯爵差不多的屏海城城主，米璐点点头，示意半跪着的城主起身。
　　她现在的身份是拉汶亚伯爵，而非女眷，所以也用不上那些繁琐的贵族女性礼节，只需要用上级对待下属的态度就好。
　　闻言的城主站了起来，但仍保持着恭谨的模样，没有直接去看米璐的脸：
　　“谢卡斯缇亚大人。”
　　“鲍恩斯城主，我前几日派了使者传达信息，说我需要改造这里的港口以供使用，你都收到了吗？”
　　“是的，卡斯缇亚大人。”
　　屏海城城主右手抚胸，点了点头。
　　“我已经下令将港口的船只已经全部清空，也为您准备好了一支两千人的劳工队，随时准备听您差遣。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按照您的要求，立刻开始改造屏海城的港口。”

第一百七十六章 港口建筑师
　　“那就让他们开始做吧。”
　　“啊……？”
　　城主稍微愣了一下，没想到米璐会这么快就下命令。
　　不过，在短暂的惊讶后，他很快就敛去脸上的愕然，像个老道且忠心的侍臣一样，主动走在了前面。
　　“明白了，卡斯缇亚大人。屏海城最优秀的港口建筑师正在等着您，请跟我来，我这就带您去见他们。”
　　“嗯。”
　　米璐之前处理过一些拉汶亚城的建筑修复工作。这份经验让她很清楚，要想改造屏海城港口，就必然需要用到对本地熟悉的建筑工程师。
　　在跟着城主过去之前，她特地向埃布尔交代了两句，示意他和自己兵分两路、直接去和城里的民政官员接洽，准备尽早展开对水手的征募工作。
　　交代完这个，她这才带上牡蛎和几名护卫，前往了高耸着的屏海城城主府，并在这里会见了几名屏海城的港口建筑师。
　　这些建筑师并不是屏海城港口最初的设计师——那些人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进了坟墓——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在自己的领域都有着不低的造诣，在专业性和权威性方面，也都是“港口设计师”这一行的翘楚。
　　尽管近一年来，受海盗风波和魔法寒冬的影响，屏海城港口的修缮程度和船只妥善率不如以往，但在得知米璐准备重建屏海城港口时，这些建筑师们仍然敢拍着胸脯向城主夸下豪言：只要给他们的钱到位，他们能设计出任何船只所需要的港口。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屏海城短时间内不会再扩建海军，也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专业能力十分自信。
　　然而，即便自信如这些本行业的大师，在听到米璐向他们报出的要求时，他们的第一反应仍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六万吨重？伯爵大人，您是不是多报了点数目？”
　　四五个港口建筑师用一种看外行的眼神看着米璐，就好像她刚才只是和他们说了句玩笑话。
　　“不。”面对建筑师们的疑问，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少女摇摇头，再次确认了一遍，“我没有报错，各位，就是六万吨。在满载的情况下，这艘大船的排水量甚至能到八万吨往上。”
　　高超的专业技术让建筑师们心中都有着股傲气。即使对方是一方领主，也不能让他们完全收敛起言语里对“外行“的尖刻感：
　　“呃，恕我冒昧，伯爵大人，敢问您所说的真的是一艘真正存在的船，而非您昨天晚上的梦中一瞥吗？”
　　“当然。”
　　“……”
　　少女的回答仍然让他们难以相信，但她的领主身份和言语间的那份笃定，又让建筑师们难以再次对此直接提出质疑。
　　转了转眼珠，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建筑师前倾着身子，旁敲侧击地向着米璐打听了一下：
　　“……真是难以想象，伯爵大人。那它有多长？”
　　“三百多米吧。”
　　“哦？”
　　向米璐套话的建筑师有些意外，他身边的同僚表情也都差不太多——如果米璐张口便说出一个离谱的数字，他们就能确认，所谓的几万吨大船只是眼前这位年轻领主的妄想。
　　可当她真的说出来后，他们又突然发现，从数字计算上，她所说出的这个数据偏偏并没有太大差错。
　　难道说，她说的都是真的？
　　“群星女神在上，如果伯爵大人您说的是真的，那这艘船是怎么建造起来的？我曾经去过王国的大部分港口城市，据我所知，即使找遍整个王国，也找不出能建造这种大船的船坞来。”
　　“这点，你们不需要知道。”
　　米璐瞥了眼说话的那名胡子花白的港口建筑师，声音稍稍生硬了起来。
　　“各位先生，我知道你们都是优秀的港口建筑师。正因如此，我才会专门腾出时间来见你们。今天这次见面，我只想和你们交流交流专业上的事情，而你们则只需要告诉我能不能做到即可。”
　　“是，伯爵大人，是我失礼了。”
　　感觉到米璐突然变化的语气，老建筑师的灰白胡子打了一哆嗦。
　　随手冲他摆了摆手，米璐继续说了下去。
　　“好了，老先生，别在意，我没有生你们气的意思。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我需要你们将屏海城港口改造成能停泊至少两艘这种大型船只的海港，并配上能够运送物资的吊机。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留出一些余量，用来留给其它四艘船——它们的吨位都在一万吨左右。”
　　“……”
　　有鉴于修建一个大型舰队基地在屏海城、甚至整个王国都是个前所未见的大工程，为了防止直接把这些建筑师吓退，米璐特意少说了一点要求，把还在仓储里的剩余舰船暂时排除在了外面。
　　但尽管米璐已经在提要求方面有所“克制”，在她的话说完后，整个房间还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
　　在有现代工业链依托的情况下，米璐提出的要求算不上有多离谱。
　　可在最多只造过四千吨风帆舰的光辉王国，她的这个要求却着实让人有些难以下手。
　　这种棘手感，就好像一名21世纪的建筑设计师突然接到任务，突然要他给20万吨的太空战舰建造一个太空轨道港一样。
　　这个任务听上去没有突破人的常识，但若真要实施起来，又完全无从入手。
　　在近乎停滞的空气中，几名建筑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把“做不了”三个字写在了自己脸上。
　　看出他们的难办，米璐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哎，你们做不了这个？”
　　络腮胡建筑师摇了摇头，说道：“伯爵大人，我们很想帮到您的忙，但说句实在话，您的要求的确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甚至超出了我们的见识。”
　　“没有其他方法吗？如果只是单纯把港口延伸和扩大呢？”
　　“这……”他犹豫了片刻，“这点倒是可以做到，但如果光是如此，恐怕又难以保证能完成伯爵大人您的要求。此外，您要求的装卸吊机也是个大麻烦。”
　　“那也就是说，你们完全做不了喽？”
　　“……伯爵大人。”
　　场面再次沉默几秒后，一名一直在旁边没怎么说话的年轻建筑师突然开了口。
　　“如您所见，如果以现在的条件，我们的确很难做到。毕竟，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实际见过那么大的船只。不过，如果您真的能让我们实际看看那艘船，也许我们会有办法也不一定。”

第一百七十七章 大家伙
　　“可以。”
　　屏海城本身就是个深水良港，以现在的港口设施，虽然无法为大型船只提供补给和维护，但如果只是停泊一艘中型航母，问题并不大。
　　既然他们需要实际看看才能动工，米璐也不介意让他们见识一下。
　　正好，她自己也想亲眼见见，这艘她迄今为止做出来的最大武器到底能大到什么程度。
　　“各位想要看船，那就请跟我来吧。”
　　冲着几人微微点了点头，少女从还没坐热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话让建筑师们有些疑惑：
　　“伯爵大人，您难道是坐那艘船从海上来的？”
　　“不是，但船在我身上。”
　　米璐耸耸肩，说了句实话。不过这句话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却显得她像是个谜语人。
　　她早猜到他们会如此反应，也没准备跟他们解释太多。没等房间里的几人领会这句话的意思，米璐就已经率先走了出去。见状，几名建筑师和屏海城城主也赶紧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在门口接上正在看风景的牡蛎后，对去港口的路很熟的米璐径直前往了位于城市南边的海港。
　　曾经繁忙的屏海城港口此时冷冷清清，看不到货物，也看不到一艘船只。
　　就和城主说的一样，原本停泊在这里的军舰和货船都已被清开，挪到了更靠西边一些的地方——而因为卫队的事先清场，港口里甚至都找不到其它的货物或闲散人员。
　　“呼……”
　　向着被寒雾遮掩的南方海面看了一眼，米璐呼了口气，牵起牡蛎，然后踩着及踝深的积雪，一步一步走到了港口边。
　　等那几个港口建筑师、屏海城的城主以及他的几个亲随都跟上来时，正好走到码头上的她重新转过身，看向了他们。
　　“各位，我把那艘船放在了魔法道具里。因为那东西很重，可能会掀起大浪，所以请不要离海边太近了。”
　　“是，大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对米璐的话有所怀疑，但还是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牡蛎，你也退后。”
　　“可我……”
　　“听话。”
　　“好吧……”
　　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米璐，牡蛎嘿咻咻地向后跑了二十多米，然后停了下来，向米璐挥了挥手。
　　确认他们都处于安全距离后，米璐这才伸出手臂，指向了海面。
　　她的这个动作在其他人看来是在引导施法，但实际上，这是米璐在调整“天马”号出现的位置。
　　在从仓储提出这种大东西时，系统默认使用的是和她之前在铁矿造房子和水管一样的“建造模式”。在这种模式下，米璐可以一句话确定航母落下的坐标。
　　不过，这么大几万吨重的东西，万一放错了地方，那就是一场大灾难。
　　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老老实实地采用体感方式预览着航母的三维全息投影，并微调好了它在自己附近的落下位置。
　　然后……
　　在按下确认键的下一秒，米璐立刻闭上眼睛，蹲在地上，紧紧抓住了胸口的护符。
　　——轰！
　　尽管已经通过全息投影大概确定了它的大小，这艘巨舰所实际造成的动静还是让米璐吃了一惊。
　　“天马”号上没有搭载任何人员或舰载机，可即便如此，它巨大的自重也让它在刚刚出现的一瞬间便重重砸进了海里。
　　数万吨的海水被强行排开，激起了十几米高的滔天巨浪。即使屏海城港口本身有防波设计，亦是无法削弱浪头多少。
　　震耳欲聋的轰响当中，大部分海浪重新拍进了海里，但仍有几道浪头重重砸在了码头上。
　　这一阵兼具了重量和速度的浪头拍下来，几乎等于一个高阶攻击法术。就算米璐有护符保护，也被这阵动静弄得有些害怕。
　　等这一阵巨浪过去，她重新睁开眼、看向胸口的吊坠时，这才发现，那枚魔法护符原本充盈的魔力几乎已被完全耗尽。
　　这让米璐不禁有些后怕——这种行为实在不太安全。如果不是因为从仓储里提东西有距离限制，她也不会这么做。
　　下次再让大船下水时，她还是得造个庇护所挡挡才行。
　　“米璐姐！”
　　巨大的海浪不止吓到了米璐，也打得岸上的其他人惊魂不定，拔腿又往后跑了几十米。只有担心着她的牡蛎没有后退，反而冒险跑了过来。
　　而在大浪褪去，反应过来的屏海城城主也头皮一麻，顾不上自己这把老骨头，赶紧跑了过来。
　　“米璐姐，你没事吧？”
　　“没事。”
　　米璐伸出手，笑着摸了摸牡蛎的脑袋，然后站了起来。
　　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关心的自己的。
　　“呼……呼……卡斯缇亚大人，您还好吗？”
　　“谢谢关心，我很好。”
　　“刚才实在是……”城主一边喘着气，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实在抱歉，大人。如果早知道这样，我肯定会提前做准备的。”
　　“不，这不是你的过失，我也没想到动静这么大。”
　　米璐看了城主一眼，轻描淡写地摇了摇头。
　　她看得出城主是在故意献殷勤，但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是他真的第一时间奋不顾身跑过来，那才不太正常。
　　“其他人没有伤到吧？”
　　“他们都没问题，卡斯缇亚大人。”
　　“那就好。”
　　将吊坠重新放回贴身一层，米璐挥挥手，招来了还留在远处的几个港口建筑师。
　　直到这时，从骇人海浪里回过神来的他们才带着后怕，将目光投向了眼前的这艘庞然大物。
　　这一眼看过去，他们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骇然。
　　在魔法的帮助下，光辉王国境内不乏群星女神圣殿那种数十米高的大型建筑。可不管是以建筑的标准，还是以船舶的标准，他们面前的这艘航母都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整艘航母长达320米，不算上层建筑，从龙骨到甲板的高度有二十多米高。就算有一部分没进了吃水线下，也是一座仿佛移动城塞一样的庞然大物。若是算上上面的舰岛，那更是堪称壮观。
　　“米璐，这艘船也太厉害了……”
　　牡蛎见过米璐从仓储里往外一次提出几十辆车，所以并不奇怪这艘船能够突然出现。
　　真正让她发出感叹的，正是这艘巨舰所带来的那种无比直观的压迫感。
　　“是啊，可惜现在还没人上去。”
　　将目光从高高的主桅杆上收回，米璐侧过头，看向了那几个把嘴张得老大的港口建筑师。
　　“怎么样，各位？实际看到这艘船后，你们对港口的扩建有什么想法了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宣传策略
　　由于这些建筑师之前露出的难办表情让米璐过于印象深刻，话说出口，她便做好了他们知难而退的打算。
　　不过显然，她有些低估了这些一直把自己当技术人员的“专家”们。
　　若是在日常生活遇到什么麻烦事，他们可能会想着知难而退。可当他们在专业上遇到挑战时，不管是对于能力的自信，还是对于名声的自负，都让他们不可能在没做尝试之前就举手告负。
　　甚至，“天马”号给他们带来的刺激不仅没让他们畏缩，还反而使他们露出了一副兴奋的表情。
　　对这些被高薪养在城主府的建筑师们而言，从很早以前开始，他们的工作就只是机械劳动，或者修修补补，而非是能够挥洒他们创意与设计的舞台。
　　现在，面对着一艘他们前所未见的巨大船只，他们在感到棘手的同时，也油然生出了一股“挑战强敌”的豪迈感。
　　在这个世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米璐早就比一开始更会看人。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她的心里便已清楚，这件事算是十拿九稳了。
　　“伯爵大人，把这件事交给我们吧。不是我吹牛，您的这艘船虽然大，却还没超过我们的能力范畴。只要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绝对能给出一个合适的方案来。”
　　年轻建筑师舞着自己的手臂，兴奋地向米璐做着承诺，好像他们之前在城主府里所表现出的畏难情绪只是一场幻觉。
　　看着恨不得立刻爬上船观察的建筑师，米璐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各位。要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伯爵大人，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我们还有件事情需要您帮忙。”
　　“什么事？”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们到船上去研究一下？”
　　“呃……”
　　米璐有些为难。
　　这倒不是她准备向这些建筑师保密什么，而是听到他们的请求的她突然发现，她自己好像也没办法上去。
　　还好“天马”号出来时就是下锚状态，要不然，她还真担心它顺着洋流飘走了。
　　“抱歉，我现在也没办法上去。”
　　看了看高高的航母甲板，又看了看远处的港口观景台，米璐摇了摇头。
　　她和牡蛎曾在那座观景台上与海盗们战斗过——它的高度足够，但它离航母太远，根本没办法直接当做去甲板的跳板。
　　要想把人送去航母上，她只能单独弄一个能登上去的大梯子，然后才能从船上把舷梯放下来。
　　这件事情，系统工厂不太好做，反而是交给当地的工匠比较合适。
　　“鲍恩斯城主。”
　　“卡斯缇亚大人，我在听着。”
　　“你有办法打制一个梯子，让我们登上这艘船吗？”
　　“没问题，卡斯缇亚大人。卫队营地里有库存的攻城塔，只要把它重新组合起来，再延长一下登城梯，就能从码头搭到大船的甲板上。”
　　“改造攻城塔？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果现在开始做，大概多久能完成？”
　　“一天之内，最多两天。”
　　“那好，那就拜托鲍恩斯城主了。”
　　“哪里的话，为您处理好这些小事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荣幸，卡斯缇亚大人。”
　　城主诚惶诚恐地鞠着躬，领受了米璐的任务，然后向城内派出了两个亲随，一个带着建筑师们先在附近休息，另一个则赶去卫队军营、下达组装攻城塔的命令。
　　至于他自己，则依然像侍从一样，微笑着跟在米璐身边。
　　他脸上的笑容十分殷勤，却又及不上谄媚，让米璐讨厌不起来。
　　在等攻城塔组装好之前，她暂时没什么要做的。
　　正当米璐准备让鲍恩斯派人守住码头，自己回去休息的时候，她忽然瞥到了远处一些建筑上的情景：
　　在刚才那声巨响后，港口附近只要有个二三层的房子都打开了窗户，而窗户后面站着的，全是看热闹居民。
　　凭空出现的大船对建筑师们是种震撼，对城里的平民更是如此。
　　他们不仅站在室内看着航母，有的甚至还挤到了卫兵们的封锁线边，踩着积雪和石块，好奇地眺望着海上的庞然大物。
　　米璐本想让卫队把住港口，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但看到这一幕，她忽然有了个想法。
　　抓起调成公共频率的手台，她呼叫起了正在城里的埃布尔。
　　“埃布尔，能听到吗？”
　　“米璐小姐？我能收到。”
　　“你那边情况如何？人员都安排好了吗？”
　　“我刚刚跟着屏海城卫队的军官安排好士兵们的住处，正准备去城主府找你。”
　　“我现在不在城主府，在港口。”
　　“什么？”无线电对面的埃布尔愣了一下，“我刚才听到南边有声巨响，难道是……”
　　“那是船只下水的动静。这里的港口建筑师要看，我就先把船弄出来了。”
　　“是吗……米璐小姐你没事就好。”
　　“……别在那瞎担心我了。现在带上我们的人和宣传物料，都到港口来，我有任务要给你们。”
　　“明白，米璐小姐，我马上带他们过来。”
　　埃布尔还没来得及歇上口气，但米璐有任务，他也不差多歇这一会儿。
　　【玖九】叫上从拉汶亚城带来的五百名士兵，他让他们带着一些纸张、涂料和木板，动身前往了港口。
　　十几分钟后，当埃布尔一行人来到港口、见到海面上的航母时，他们所有人都十分正常的惊愕了半分钟，然后才在牡蛎的催促下，匆匆来到了码头边。
　　“米璐小姐，我把人都带带了。”
　　“很好。”
　　米璐看了眼带着各种工具过来的卫队士兵，点了点头。
　　“埃布尔，海边的人最知道水手难当。我本来想准备一下，让你们先想想宣传语，画几幅宣传画，再讨论下用多少钱才能打动人过来应征。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东西的广告效应都比不上这艘船。”
　　“的确如此。”
　　脸上仍带着惊讶的埃布尔抬着头，仰望着近二十层楼高的航空母舰，对它的大小一阵咂舌。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它，我不会相信这么大的船真的存在，也不会想到，它能够成为我们宣传的一部分。”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招募水手
　　作为这个世界上最浅显易懂的道理之一，大就是好这一原则充分体现在这个世界的各个方面——即便是在宣传上也不例外。
　　当米璐尝试性地让封锁港口的屏海城卫兵撤除封锁线后，感觉到她所透露出的开放态度的屏海城民众们纷纷像得到了号令一样，朝着港口涌了进来，惊叹地观摩着眼前的海上巨兽。
　　人们的脚步融化了地上的积雪，就连原本萧索的港口，都在恍然间连带着恢复了曾经的人气。
　　而当埃布尔按照米璐的命令、开始直接在码头附近搭起招募水手的大棚后，效果更可谓立竿见影。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便有上千人从围观者里涌了出来，报名加入了这一行列。如果不是临时招募棚的处理速度有限，报名的人数绝对比这个数字还要更多。
　　而更让米璐欣喜的是，这些报名者大多数还都是老练的商船船员，或者退役的拉汶亚海军士兵。
　　虽然他们的大部分知识都需要重新学习，但至少在适应海上环境这方面，他们要比从未出过海的普通人好出许多，也替米璐省了不少工夫。
　　“你们听到港口那艘大船弄出的动静了吗？”
　　“就是之前轰的那一下？”
　　“没错！听玛丽瑟说，现在领主大人正在那儿给那艘大船招募水手。”
　　“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我都打算去看看。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嘿——等等，也带我一个！”
　　航母下水的动静本就已经足够震撼，随着米璐招募海员的消息在城里传开，一个小时后，港口的人潮热度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更加人头涌动了起来——这让刚刚撤出的屏海城卫队又不得不重新拉起封锁线，防止人员过多，引发踩踏事件。
　　随着人数增多，前来应征的人里也开始并非都是一门心思奔着大船去的老练水手。
　　因为埃布尔在招募棚里公开了水手的待遇——大约是拉汶亚卫队普通士兵薪水的两倍——除了一些老船员外， 也有不少普通人，甚至游手好闲的街溜子混杂了进来。
　　米璐之前的打算是将所有水手收入编制，所以倒不担心他们加入舰队后的忠诚度。
　　问题在于，对她的忠诚，不代表着他们平时就不会干败坏拉汶亚军队名声的缺德事。
　　在光辉王国的大部分地方，民众们都不认为“士兵”是个褒义词。通过之前在内战中的各种救济行动与和平谈判，米璐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了她手下军队的良好形象。她可不想一着不慎，让几颗老鼠屎坏了她手下部队的名声。
　　既然不缺应征者，在私德方面，她便打算卡上一卡，尽量招募些没有前科的水手。
　　属性面板能够十分方便地看清一个人的负面性格，以及他的能力是否优秀。但她这次要招募整整七千人。要是一个个看过去，不说浪费时间，她本人都得累死不可。
　　为了不让自己对属性面板产生PTSD，米璐将普通水手的背景调查和能力筛选交给了熟悉本地的屏海城城主，她自己则只负责对中层军官和重要技术人员的筛选。即使如此，她也需要负责审查好几百个人。
　　按一天工作八小时，每五分钟审查一个人计算，她至少得要一周时间才能完成审核。
　　但没办法——为了保证舰队不出问题，就算再急，这种事情也粗心大意不得。
　　在告诉屏海城城主，让他把背景清白，又有些能力的应征者送过来后，米璐和牡蛎回到她在城主府的临时住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办公室。
　　……
　　“见、见过伯爵大人。”
　　第一个来见米璐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水手：据他自己所说，他在海上已经飘了二十来年，在因为魔法寒冬“失业”之前，还曾是一艘中型商船的大副。
　　尽管他在海上经验丰富，年岁也不小，可在知道自己将得到拉汶亚领主的亲自接见后，还是觉得有些如在梦里。
　　在拉汶亚内战过后，关于拉汶亚女伯爵英勇作战的传说已经在屏海城风闻。能直接一对一的见到这么个大人物，是他之前从没想过的事情。
　　这让他在觉得不胜荣幸的同时，也不禁感到有些战战兢兢。
　　“嗯。”
　　桌台后的少女对他微微点了点头，没对他的结巴发表什么评价。
　　她的惜字如金十分符合水手对大人物的想象，但实际上，她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嗓子。
　　要是她遇到每个人都寒暄一句，那过不了半天，她的嗓子恐怕又得哑回去了。
　　“唔……呃……伯爵大人，您对我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一定知无不言。”
　　“不，只需要让我看看你就好。”
　　回绝掉应征者的毛遂自荐，米璐调出他的属性面板，快速检查了一下。
　　他的各项属性都在平均线1-2点以上，性格也没有什么乖戾孤僻的地方，符合她的筛选标准。
　　在心里审核通过后，米璐低下头，在纸上写了个“1”，然后在后面打了个勾。
　　“好了，你可以走了。”
　　“啊？”
　　米璐的举动让水手完全摸不着头脑。没过几秒，这种疑惑又转为了深深的失望。
　　高高在上的女伯爵刚才只看了他一眼，连提问的兴趣都没有。由此看来，他应该是直接落选了。
　　自己到底是哪里不讨女伯爵的欢心了？
　　衣着，长相，还是自己太过紧张？
　　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水手一边反思着自己，一边懊丧着脸，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见到第一个应征者折戟，排在他后面的人都不禁有些被他的沮丧所感染，变得紧张了不少。
　　在水手即将离开前，一名从拉汶亚来的士兵忽然拦住了他，示意他在旁边暂且等待。
　　“为什么？我不是落选了吗？”
　　“不是落选，而是伯爵大人已经完成了对你的审核。你到底通没通过，要看一小时后的第一批名单。”
　　“真的？”水手愣了愣，满脸的不敢相信，“可伯爵大人她明明什么都没问我啊？”
　　“大人不需要问。”士兵瞥了他一眼，板着一副脸说道，“伯爵大人神通广大得很，只要一眼，她就能看出你们到底是一腔热忱想要报效拉汶亚，还是藏着什么坏心思。”

第一百八十章 礼物轰炸
　　士兵的话带着股敷衍劲，但应征的水手并不怀疑这句话的真伪。
　　领主大人是很年轻，可她再年轻也都是个大人物，还是打着军队答应了一场战争的那种大人物。
　　越是没接触过一件事情的人，就越是对某些事有着离奇的想象。
　　比如现在，在这名水手心里，只要有着“拉汶亚领主”这个头衔，不管对方是个小孩，还是个残障，都一定有卓然出群的地方。
　　他从没真正见过读心术，但在他想来，这种东西，在大人物那里都是些小意思。
　　毕竟，如果他们看不穿别人，又是如何统治这么大一片土地的呢？
　　……
　　“……下一个。”
　　房间里，等着下一个待筛者的米璐不知道这位首位应征者心里的想法。
　　如果是在平时知道有人这么揣测她，她估计会对着这种金锄头笑话笑出声。
　　但看着外面一直排到城主府外的一条长队……知道今天有得忙的她实在没办法再挤出个笑容来。
　　“下一个……”
　　“下一个。”
　　“再下一个……”
　　整整一个下午，米璐把这几个字重复了将近百遍。而与之相应的是，她也成功甄别了一百个基层军官候选人。
　　这个速度比她之前想的要稍快一点。至于原因——除了她的“高冷”起了作用外，也是因为第一批报名者的素质本来就不错，再加上他们都经过了屏海城卫队的初筛。
　　一整场甄别下来，米璐一共只刷掉了十二个人。
　　这十二个人里有大半都是性格有隐患，另外几个则是基本属性低于平均值，不符合米璐的要求。总体来说，将近90%的通过率还算不错。
　　“哈欠——”
　　忙活到傍晚时分，坐了好几个小时的少女打了个哈欠，在名单上记下最后一个编号，然后结束了今天的甄别。
　　在她起身后，一名刚刚从城主那赶过来的守卫十分及时地走了过来，告诉她，屏海城城主已经为她摆下了宴席接风。
　　米璐本来就肚子有些饿了，准备找个地方吃饭。见有现成的宴席，她自然不会推辞。
　　因为埃布尔还没收队，米璐没再差人去叫他回来，而是在附近的客房洗了把脸、扎好头发后，便直接叫上正在外面等饭的牡蛎，一道前往了城主的宴会厅。
　　从来这里到现在，米璐一直没去过什么规模较大的宴会。因此，虽然卫兵说了是“宴席”，她也只以为是场几个人的便饭，最多吃得丰富点。
　　没想到，当她在侍从引导下进入宴会厅时，等待她的不是一个四五人的小餐会，是一个能够容纳24人的大圆桌，还有早已落座、就等着“一睹芳容”的当地显贵。
　　见到米璐进来，正在三三两两各自交谈的显贵们纷纷站了起来，表现得和之前的城主一样诚惶诚恐。
　　“鲍恩斯城主，这里怎么这么多人？”事先不知此事的米璐皱了皱眉，看向了席间的城主。
　　见到米璐脸上的疑惑，正在等着她过来的城主深深鞠了一躬，赶忙向她进行了解释：
　　“是我的错，大人，是我忘记向卡斯缇亚大人您禀告了；这里的人都是屏海城本地的一些贵族，他们都感恩于卡斯缇亚家族多年的荫蔽。为了表示自己的感谢，刚一听到卡斯缇亚大人您来了这里，他们就火急火燎地过来找我，希望能有幸和您见上一面、亲自表达感谢。”
　　“是吗？”
　　米璐闻言，用目光扫了这些人一眼。
　　圆桌边的显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从着装来看，他们的确都是本地的有钱人。
　　看完了他们的外貌，米璐又打开战术地图，检查了一下周边：在地图探知距离内，所有的标记都是红色的友军标记，并没有蓝点——这让她稍微放下了心。
　　城主这种先斩后奏的会客安排让她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她也知道，这怪不到城主身上，而是她身边本身就少了个类似秘书岗位的人去接洽这个。
　　既然她需要在屏海城待两个月，这些当地要人又对她没有敌意，那见见他们，也未尝不可。
　　“若是这样，我倒要谢谢各位的热情了——鲍恩斯城主，能不能劳烦您为我介绍一下各位？”
　　“当然。”
　　见米璐没有责怪之意，城主欠欠身，转身介绍起了在场的赴宴者。
　　不出米璐的意料，这些人的身份要么是城主的远房亲戚和重要部属，要么是些商会主管、海运联盟投资人，或者大粮商之类的生意人。
　　屏海城城主每念到一个名字，那个人便会用自己行会或家族的方式，满脸带笑地向米璐行礼。
　　当他将最后一个屏海城的垄断珠宝商介绍完后，那名珠宝商率先捧出了一个礼盒：
　　“卡斯缇亚女伯爵大人，我们能在这里立足，都要多亏您和您父亲的英明治理。今天能有幸见到您，我实在无以为报，只能给您送上这个——这是银规领彩晶矿里的整块彩晶打造的首饰，希望您能喜欢。”
　　珠宝商说完，打开礼盒，向米璐展示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没等米璐看个明白，本地冒险者行会的负责人又挤了上来。
　　“伯爵大人，请看。这是一把用寒钢和人马蹄打造的短剑。虽然它没有开刃，也不是魔法武器，但它的造型精致别致，不管在什么场合下，都能配得上您的着装。希望大人您能笑纳。”
　　“请看看这个，伯爵大人。这对耳环里存储着从北方诸领沉眠火山中萃取的魔力精华，您不需要做任何魔法动作，只需要把它戴在身上，就能让您的皮肤变得一天比一天细腻，更显容光焕发……”
　　宴会厅里的人们争先恐后地送着礼物，生怕自己比别人晚了一步，导致米璐对他们的礼物失去兴趣。
　　而面对这些见面礼，把它们当成预备军费的米璐也一个都没拒绝。
　　这些人送东西不可能毫无所求，但米璐无所谓：反正她现在东西照收，办不办事，那得看以后的具体情况。
　　首饰，耳环，然后是短剑……在米璐的首肯下，被城主安排跟着她的侍从一个一个地收着礼物，并将它们暂时放到外面的储藏室中。
　　米璐就这样一直收了快二十件礼物——直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把四个年纪和牡蛎差不多大、打扮得和洋娃娃似的漂亮小女孩带到她面前为止。
　　“这是……？”
　　“伯爵大人，听说您喜欢可爱的女孩。这四个孩子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如果您不嫌弃，就让她们给您做个干粗活的女仆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接风宴
　　“……”
　　米璐有些无语——此人的话说得还算委婉，但其后的意味，却连傻子都能看出来。
　　在这种场合送这么四个人过来，说是女仆，其实就是送床伴。
　　她喜欢女孩这点倒是没错，可问题是，她对这种事情并没有除塞西尔之外的人数需求，也压根不是恋童癖。
　　这家伙之所以选择这样送礼，估计是因为之前就有关于她性取向的风闻到了这边，她又在这次过来时随身带着牡蛎。
　　米璐只是把牡蛎当做妹妹，但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这无疑等于反应了她的某种“喜好”。
　　……不得不说，这些滑溜得和泥鳅似的本地显贵别的不会，投其所好倒是挺能耐的。
　　这一套礼物下来，不管是金银还是美人全都齐了。
　　在意识到这是离谱的色情贿赂后，米璐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些女孩退回去。但在准备开口时，她又注意到了这些女孩的眼神，还有她们锁骨处的烙印——被折断的钥匙，代表着受王国承认的合法奴隶。
　　光辉王国的奴隶地位十分低下，且身上有着明显的标记。而不管是在历史，还是故事书上，都从没有什么奴隶成为王后，然后反过来操控朝政的故事。
　　如果可以，没人会主动愿意被当做礼物一样送来送去。
　　要是她不接受，这些奴隶估计会被送到其它地方，或者其他人手里。届时，她们的命运恐怕就和那些被米璐卖掉的猫娘一眼，未曾可知了。
　　米璐从没有什么拯救天下人的道德使命，不过眼下，既然自己有能力帮助她们，那随手帮帮也未尝不可。
　　虽然这可能让她坐实百合恋童癖的名声……但管它呢。
　　比起之前一夜干掉一千个人的拉汶亚魔女，这种事情简直是毛毛雨了。
　　“谢谢。”冲送上女仆的贵族道了声谢，米璐从旁边叫来了一名城主手下的侍从，把女仆们交给了他，让他先带她们去外面等着。
　　见到米璐的安排，贵族有些意外：
　　“伯爵大人，您不让她们伺候您就餐吗？”
　　“不了，我习惯自己动手。”
　　少女摇了摇头，掀起后裙摆，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而牡蛎在看到对方送出的礼物，又看到米璐的欲言又止后，也已经明白了其中门道。
　　尽管米璐收下了这四个侍女，她仍旧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坐在了米璐身边。
　　不出所料的人，人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她这个唯一还没被介绍过的人。
　　“伯爵大人，这位是……”
　　“牡蛎，我的干妹妹。”
　　“哦？”米璐的话让他们的表情有些微妙，“我们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正常。她不是拉汶亚本地人，而是翠石堡人。之前我被贝尔特·卡斯缇亚的爪牙追杀的时候，她曾经帮过我。”
　　米璐不想这些人里有人去调查牡蛎的底细，所以没跟他们说实话。
　　乍听到米璐这么说，牡蛎有些惊讶。但在接着听到米璐平白给她安上的功劳后，她很快嗯嗯地点着头，承认了下来。
　　“……真是没想到，牡蛎小姐小小年纪，也是和伯爵大人一样的少年英才。”
　　“那是自然。”
　　牡蛎挺着胸，接受着面前这些她以前高攀不上的人的夸赞，好像在向以前的悲惨生活狠狠报复。
　　直到她的肚子响亮地叫了一声，一名正在拍马屁的贵族才在一滞之后，哈哈笑着提起了开席。
　　因为场合原因，米璐没办法真的闷头吃东西，所以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说了些本来准备留在之后的场面话：
　　“各位，作为拉汶亚的领主，我代表我的父亲收下你们的感激，也代表我自己对你们为拉汶亚的贡献表示肯定。你们都是屏海城有头脸的人物，这座城市能否保持安宁，稳定和繁荣，还需要靠各位的努力和配合。”
　　“当然了，伯爵大人。您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的。”
　　“这场雪实在让人难过……但伯爵大人，我保证会尽力配合鲍恩斯城主，让屏海城渡过难关。”
　　“没错，没错。”
　　几个相互熟识的贵族各自站起身，向着米璐做出了保证，同时也打听起了一些事情。
　　“伯爵大人，我听说，您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解决这场雪灾的？”
　　“对。”
　　不管是在之前通知屏海城城主时，还是在今天开始招募水手时，米璐都没有隐瞒南下舰队的目的。介于此，在场的人能知道这点并不奇怪。
　　以他们的身份，恐怕早在米璐刚让屏海城城主筹备港口后不久，他们就已经从城主这里知道消息了。
　　“各位就算没有亲眼见到，也都或多或少的知道我带来的船舰了吧？”
　　“那还用说？伯爵大人，那简直就是场奇迹！我亲自去看了它，那艘船高大宏伟，而能装载它的储物魔法道具，其价值恐怕也不会低于千万克伦。”
　　“那就是我准备南下渡海的舰队的一部分。”米璐看了搭话的珠宝商一眼，“作为拉汶亚的领主，我有责任帮助我的领民平息这场灾难。”
　　“说实话，刚知道这个消息时，我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伯爵大人您已经为拉汶亚做了太多，甚至主动去王都借了粮食。不是我对老伯爵不敬，但如果真的是他，恐怕都做不到伯爵大人您的水平。”
　　“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谁能想到，我们的新领主能如此英明？”
　　贵族们的奉承话一拥而上，半是真的震惊于突然出现的航母，半是在习惯性地拍马屁。
　　而不管是谁，都在发言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贝尔特统治拉汶亚的那半年多时间，仿佛那段日子根本就不曾存在。
　　“不用这么说话。我说了，这只是我的责任。”
　　“抱歉，伯爵大人，是我们唐突了。不知道伯爵大人打算组建怎样一支舰队，又要任命谁为舰队指挥官？”
　　见这种语言奉承对米璐没用，旁边的珠宝商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起了关于这场远航的消息。
　　米璐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我会作为舰队指挥，亲自带着他们出发。”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了拉汶亚的春天
　　“什么？”
　　听到米璐的回答，不止珠宝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您、您亲自去？那岂不是太危险了？”
　　“拉汶亚两面环陆，两面临海。得益于拉汶亚卫队的肃清行动，拉汶亚东境的荒原区域已经再无大规模怪物袭扰。而我们和北方的翠石堡又关系友好，不用担心任何地面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这场寒冬。”
　　“我同意这点。”
　　“伯爵大人的话一语中的，简直字字如金。”
　　“这就是我要亲自去的理由。”
　　米璐扫了他们一眼，心里对他们的想法门清。
　　这些人嘴上不说，脑子里现在想的十有八九只有一个问题：
　　如果她在出海之后回不来，那该怎么办。
　　老伯爵的兄弟早夭，米璐·卡斯缇亚和贝尔特的生母也因为离世，和母家没什么联系。换句话说，卡斯缇亚家族这一辈就只有米璐和贝尔特两个人。
　　现在，贝尔特已经被“绞死”，如果还没有孩子的米璐再折在了海上，整个卡斯缇亚家族便可能完全断绝。
　　按照王国法律，在这种情况下，下一任继承者将由国王亲自指定。
　　他们不会蠢蠢欲动到觉得自己能成为拉汶亚的下一任领主，但却都十分统一地意识到了，这也许是另一场政治投机的机会。
　　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的米璐没有说穿他们，也根本没必要去说穿。
　　她本人就算出航，也可以随时指挥拉汶亚的军队。不管这些人怎么想，他们都在拉汶亚闹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各位。”
　　稍微顿了一下，少女继续说了下去。
　　“如你们所见。这场冬天已经折磨拉汶亚太久了。”
　　“我曾经来过屏海城，见识过这里的繁华，而如今的屏海城与往日比起来，简直像换了个地方——拉汶亚的其它城市又有谁不是如此？”
　　“现在的情况十分明朗：如果不解决这个最主要的问题，不管我们在民生方面再做什么努力，都是在扬汤止沸。唯有找到寒冬的原因，将其解决，才能让屏海城和拉汶亚恢复往日繁华。”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我会不会能好好回来——这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次出航，我必定要让拉汶亚的春天重新回来。若是失败，也必定会有比我更优秀的人来完成这个任务。”
　　“……”
　　米璐的话是场面话，但或许是因为情真意切，又或许是因为她的坚定与这场寒冬格格不入，她的这句话甚至对这些老油条都有了些感染力。
　　当她的话音落下后，几个贵族先后再次向米璐行了贵族礼，一个年轻、却已有资格出席宴会的青年甚至握紧了拳头：
　　“伯爵大人，您真的能让拉汶亚的春天重新回来吗？”
　　“当然。”
　　米璐看向了他——根据城主的介绍，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城主的侄子，屏海城海军舰队的总军需官。
　　从他的这句话来看，他的确和其他人有不一样的地方，也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理想主义和锐意。
　　“我们的春天在等着我们——只是它稍微迟了一点罢了。”
　　“那伯爵大人，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去？”
　　“……！”
　　青年的话让城主愣了愣。他刚想要说话，米璐已经做出了回答：
　　“我的舰队正在招募海员，只要符合标准，不管是谁，我都欢迎他加入这场远征。”
　　“我明白了。”得到答案的青年兴奋地点点头，看向了身边的城主，“叔叔……”
　　“……”
　　和青年对视了几秒后，城主叹了口气，无奈地挥了挥手。
　　“……去吧，安萨伦，如果你愿意随卡斯缇亚大人鞍前马后，我不拦你。”
　　城主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
　　知道拦不住侄子后，他便干脆把话往好了说。而另一边，米璐也很欣赏这种有使命感的年轻人。
　　“鲍恩斯城主真的愿意让你的侄子跟我去冒险？我听说你是我父亲的宿将，现在看来，您的整个家族都很勇敢。”
　　“卡斯缇亚大人谬赞了，连尊贵如卡斯缇亚大人您都如此为了拉汶亚奋不顾身，年轻人自然不能在后面待着。”
　　“这片土地上有这样的人存在，就是我愿意为了拉汶亚去冒险的理由。”米璐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了城主的侄子，“你是叫安萨伦对吧？你需不需要和家人再说一声。”
　　青年摇了摇头：“不必了。在我的父亲去世后，鲍恩斯叔叔就是我的父亲。”
　　“去世？”
　　“是，卡斯缇亚大人。”屏海城城主在一旁接上了话，“十五年前，我的弟弟率领巡防舰队拦截一支掠洋海盗，却没想到中了对方的埋伏。我弟弟和弟媳都在战斗中被海盗杀害。从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成我的儿子看待。”
　　“原来如此……他们都是些勇士。”
　　“他们只是希望能保护这片土地上的人罢了，就和现在的卡斯缇亚大人您一样。”
　　“那就干一杯吧。”
　　收回目光，米璐举起了手边的酒杯。
　　她对这场宴会没有准备，但在出海之前，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参加这种宴会了。
　　“各位，为了拉汶亚的春天，为了我们能够凯旋。”
　　“为了拉汶亚的春天。”
　　“为了伯爵大人能够凯旋！”
　　贵族，富商，行会领袖……能坐在这里的每个人几乎都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有时候，一些纯粹的东西就是能够感染人。
　　酒过三巡，即使是送米璐女仆的那个贵族，都高唱着舰队的船歌、主动给米璐倒起了酒。
　　而在之后的交谈中，米璐才知道，本地的贵族里十有八九都是拉汶亚海军出身——也怪不得他们会对米璐的那句话如此动容。
　　一顿饭下来，米璐不但收了十来件礼物，还在餐后拿到了当地显贵们各自拿出的两百多万克伦军费。
　　这些钱不多，可总能补贴一下米璐用在征募海员方面的经费。
　　当她返回住处时，一时兴起，喝得有些晕乎乎的她下意识地靠在牡蛎身上，差点把牡蛎压得和她一起摔倒。
　　——而她的意识也就到了这里。
　　第二天，当她昏昏沉沉地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城主府里的住处。
　　四个昨天收下的小侍女围着她，有的捧着水盆，有的举着熏香。而牡蛎则坐在床边，一边嚼着鲨鱼脆片，一边担心地看着她的脸。
　　见到她睁开眼睛，牡蛎松了口气，但马上就用一种恨铁不成钢般的无奈掩饰了过去——这是她少有的能对米璐露出这种表情的机会，当然得要好好珍惜珍惜。

第一百八十三章 舰长人选
　　“米璐，你也太逊了。”
　　“怎么了……？”
　　有些头疼的米璐揉了揉太阳穴，半坐了起来，感觉脑袋里有些嗡嗡的。
　　她上次喝这么多，还是刚来到糠草镇时和萨拉尔喝酒套近乎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对自己这副身体的酒精抵抗力有些诟病，结果现在快一年了，她的酒量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女主人，请好好躺着。”
　　瞧见她按脑袋的动作，一个跪坐在枕头边的小侍女立刻凑了过来，帮米璐按起了脑袋。
　　她的手法实在太娴熟，甚至比图娅还厉害，以至于让刚坐起来的米璐差点又不自觉地陷在了枕头里。
　　还好她的意志足够坚定，才没融化在床上。
　　“谢谢……”
　　在按摩下缓解了一下，米璐向小侍女道了声谢，侍女则满脸诚惶诚恐的表情，不敢领受米璐的感谢。
　　知道她们对自己的态度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米璐也没再去强行纠正她们，而是转头看向了牡蛎。
　　“牡蛎，什么叫我太逊了？我昨天是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了吗？”
　　牡蛎撇了撇嘴：“那倒没有。我就是感觉你喝一点就醉了。”
　　“一点？”米璐拨开粘在嘴唇上的发丝，回忆了一下，“奇怪，我记得我喝了挺多的。”
　　“我喝的比你还多，但你看我——”牡蛎站起身，展示似地转了个圈，“你看，一点事儿都没有。”
　　“该不是那个幽灵帮你消化了吧？”
　　“他？”
　　米璐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成想，被她这么一提醒，牡蛎居然真的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来也怪，我昨天喝了酒后，就感觉那家伙突然安静了下来，就算偶尔说两句话，也没头没脑，颠三倒四的……难道真的是他帮我挡了？”
　　“啊……？”米璐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我是不是以后每天喝酒就——”
　　“不行。”米璐敲了她一下，“小孩子不能老喝酒”
　　“嘁……不喝就不喝。”
　　“埃布尔没来？”
　　“他之前想来看米璐姐你，不过我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把他赶走了。”
　　“……倒也不必赶走。算了，走吧，去看看今天还有多少人得排队等着审核。”
　　“好！”
　　牡蛎在屏海城生活了十几年，但却没有一个朋友。除了守着米璐，她现在也没什么好干的。
　　见到能和米璐一起，她原地蹦了蹦，很快给米璐拿来了要换的衣服。
　　见状，四个小侍女像训练有素的机器人一样，又开始自动准备服侍米璐更衣。
　　被她们的动作弄得有些头皮发麻的米璐没敢让她们碰自己。随口给她们分了个洗衣服的任务打发走了她们后，她匆匆换好衣服，和牡蛎一起逃跑似的离开了这里。
　　米璐今天的工作内容和昨天差不多，都是对有军官资质的人进行甄别。
　　由于这只是第二天，前来应征的人里仍由有经验的海员居多，相应的，她的甄别速度也要快上不少。
　　在甄别中，米璐除了挑出属性优秀的人外，偶尔还能发现一些有着特殊特性的人。根据他们特性的不同，她会在他们的编号后留下注释，并给他们提前在舰队里留好位置。
　　从起床之后一直工作到中午，米璐一共从六十多个应征者里筛选出了五十来个人。
　　在她和牡蛎去吃午饭前，最后一个应征者匆匆赶了过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她昨天曾在宴会上见过一面的城主的侄子，安萨伦·亚尔·鲍恩斯。
　　为了避免舰队受屏海城本地利益集团的影响，米璐在这次征募中刻意没有去调拉汶亚海军中的现役海员，而是另起炉灶，招募新人。就算有一些有海军背景的人应征，那也都是些已经从拉汶亚海军退役的老水手。
　　而安萨伦作为屏海城舰队的总军需官，又是城主的亲戚，本身就有很强的“地头蛇”属性。
　　如果不是他昨天展现出的勇气打动了米璐，米璐本来不会把他放到自己的南下舰队里面来。
　　但反过来想想，如果舰队中有这么零星一两个和旧海军势力连接的纽带，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在屏海城城主对她一向忠诚的情况下。
　　“嗯……”
　　能当上军需官的人可能贪婪，但一定不是个蠢蛋。
　　在之后对他属性的检视中，米璐也确认了这点。
　　除了战斗力不如艾文，他的属性几乎和艾文不相伯仲，绝对能胜任舰队的主要军官。如果自己在之后加强一下他的军事和谋略属性，更是可以直接作为舰长使用。
　　“通过。”
　　关掉他的属性面板，米璐在纸上记下了他的编号，并在后面打了个勾。
　　她的甄别速度这么快，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卡斯缇亚大人，这么快就……好了？”
　　“对。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想说，您不用因为我的身份对我通融什么。我以普通海员的身份来应征，就要和其他人接受一样的标准。”
　　“你误会了，安萨伦。我不是在故意放行你，而是已经考核过你了。”
　　“啊？”
　　卫兵不会对安萨伦去说“伯爵大人神通广大，一眼就能看穿人”，他也不可能相信这种话。所以，听米璐这么说，他的心里仍然只有疑惑。
　　见他如此惊讶，米璐又重复了一遍：
　　“你没听错，我已经考核过你了。至于具体怎么考核的，你不需要知道。”米璐放下手里的笔，活动了一下手腕，“安萨伦，你对此有疑问，是因为觉得我看错了你、你没能力加入我的麾下？”
　　“当然不是！卡斯缇亚大人，我只是想说，我实在不理解您甄别应征者的标准是什么。”
　　“我有我自己的标准——我挑人，不需要他在我面前做两百个俯卧撑。”
　　“我明白了，卡斯缇亚大人。”
　　“安萨伦，如果我准备让你担任那艘大船的舰长，你有没有信心？”
　　“……”
　　少女的话让青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如果是刚刚成为骑士的埃布尔，也许会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任命有所踌躇。
　　但他只是犹豫了不到一秒，就用力点了点头。
　　“我能做到，卡斯缇亚大人。如果您将那艘大船交给我，我会带着它和您一道征服这场寒冬，然后再和您一起凯旋。”
　　“这就对了。”
　　米璐看着斗志昂扬的青年，满意地点了点头。
　　“去吧，等着我之后的召集。你现在是我的麾下，当我需要你的时候，别迟到了。”
　　“是，卡斯缇亚大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新舰队
　　结束了对安萨伦的甄别，米璐和牡蛎去吃了点东西，然后继续开始了下午的工作。
　　接着是第二天，第三天——
　　到了第四天，在米璐准备开始工作时，跟随塞西尔一同行动的联络小队终于向她发回了信息，报告说他们已经抵达了莫兰领的首府城市：
　　艾兹赫兰。
　　艾兹赫兰这个词是由“黑色”和“火焰”两个单词的后半段拆分组合而来，这也是它的别名“黑焰之城”的由来。
　　最初，这个词只是施术者之间使用的一种俚语。但随着数百年前以火焰魔法而著名的法师领主“黑焰”达拉奈·科林迈尔·霍芬受封莫兰领领主，并将原来的主城更名后，这个生造的单词便从此由王国全境所熟知。
　　这片领土面积和拉汶亚不相伯仲的土地上有着王国东境最强大的军队，同时也建立着数座魔法高塔。其数量之多，甚至占据了王国内部魔法学院数量的十分之三。
　　也因为如此，一提起莫兰领，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往往就是那里的魔法师。
　　而就在这座学识氛围浓厚的城市里，塞西尔的仇人，灰蛇兄弟会的首领佩拉·安蓬，便藏匿于此。
　　认真来说，用藏匿这个词并不妥当——根据那支黄铜义勇军分遣队发回的消息，佩拉·安蓬没有在这里销声匿迹，隐藏行踪，而是大喇喇地以自己的原名在当地活动，并出任了莫兰领女公爵的参谋近臣。
　　坊间传闻他是女公爵的姘头，但不管是塞西尔还是米璐，都对这种花边消息没有兴趣。
　　塞西尔抱着复仇的决心来到这里，那就代表着，此人就算是长公主艾斯莉亚的姘头，那也得死。
　　“……我明白了，让我和塞西尔直接联络一下吧。”
　　“是，头儿。”
　　用无线电听完分遣队的简要报告后，米璐告知对面的黄铜义勇军，让她换上了塞西尔。
　　接过麦克风的灵猫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多深的恨意。
　　但以她的性格，越是表面平静，心里的执念就越强。
　　“米璐？”
　　“是我。塞西尔，你现在在艾兹赫兰城里？”
　　“对。米璐，你那边怎么样了？”
　　“按部就班，没什么好担心的。反而是你——”米璐叹了口气，“我刚才听我的人说，你已经打探到佩拉·安蓬的位置了？”
　　“嗯。”千里之外，位于艾兹赫兰一间不起眼旅店里的塞西尔点了点头，“打探是打探到了……不过那儿并不好进去。他们刚才也跟你说了，佩拉·安蓬现在是统治着的莫兰领的那个老婊子的姘头，要杀他，就要直接闯进艾兹赫兰城堡。”
　　听到塞西尔开口就要强上，米璐皱了皱眉。
　　虽然塞西尔现在的魔力得到了大幅强化，但带着几个人闯进城堡里，仍然是个风险很高的事情。
　　她当时帮洛洛米解决暗榕教团的那个重要目标时，是靠的远处狙击。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用上相同的方法。
　　“塞西尔，你先别急着进去。先看看有没有其它的办法，比如摸清他的行动路线，然后伏击之类的。或者……”
　　没等米璐说完，塞西尔便打断了她：“我知道，米璐。如果能不进去，我不会孤身犯险，让你担心。”
　　“那就好。你着急过去，是因为怕他离开。但以他的身份，短时间内肯定不会远离莫兰领。既然如此，你最好还是多观察几天，找到一个最保险的机会再下手。”
　　“放心，我都听你的，亲爱的。”
　　“记得下手之前通知我详细计划。”
　　“没问题。”
　　十分干脆地答应了米璐后，塞西尔和米璐道了个别，挂断了通讯。
　　知道塞西尔的情况还好，米璐也不再分心，重新投入到了眼前的事务上。
　　屏海城适合当水手的人毕竟有限：随着头两天过去，后面开始应征的人逐渐变得良莠不齐了起来。即使有埃布尔和屏海城卫队协助进行筛选，米璐在进行甄别时的效率也慢了下来。
　　好在她这次真正需要的海军军官并不多；四艘武库舰的舰员总共只需要1400人左右，航母所需要的海员数量同样差不多是这个数。
　　这两者加起来差不多只占了3000人的名额，即使米璐打算按高比例配置军官，这几天下来，她甄别过的人数也已足够。
　　而在剩下的4000人里，四分之一是航母的飞行和勤务人员，四分之一是为船只补给和之后在南方靠岸做准备的港口勤务人员，剩下的二分之一，则是她预留的地面作战部队。
　　这些人员里的军官比例较低，相应的，米璐的工作量也降低了不少。
　　两相影响下，到了6月6日，米璐便已经完成了对所有预备军官的甄别——这比她之前的预计要快上整整两天。
　　等这些人全部就位后，米璐命令屏海城卫队再度封锁了港口区域，然后把她新征募到的七千人全部拉到了宽阔的码头上，并通过经过改造的攻城塔，分两批登上了航母，参观了甲板。
　　终于能够亲自登上巨舰的水手们满脸激动，即使对这艘船的造型和设备不甚了解，也涌出了一股深深的自豪。
　　这次登船参观大大提振了一下水手们的士气，不过，这其实不是米璐的主要目的。
　　她把这些人拉到远离主城区的地方，主要还是为了更方便地招募他们。
　　等待两拨人全部参观完航母后，米璐让他们在码头列队齐整，然后打开军队界面，以拉汶亚领主的头衔收编了他们所有人。
　　做完了这个，她又让埃布尔搬来装满克伦金币的箱子，给他们每个人都预发了一季度的军饷，并给他们每个人三天时间，用这笔钱去办一些他们需要办的事情。
　　“伯爵大人万岁！”
　　这种行为多少会给人来带些临战的紧张感。可对大部分平民出身的水手来说，这笔钱确实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对米璐的欢呼先是零星而杂乱地响起，没出十几秒，便变得整齐而洪亮了起来。
　　从这一刻起，尽管米璐的手上只有一艘暂时还开不动的航母，但拉汶亚的新海军却已经有了雏形。
　　而随着她在这边完成人员编制，埋头规划了几天的建筑师那儿也送来了好消息。

第一百八十五章 速成培训班
　　根据建筑师们的报告，经过几天的规划，他们已经设计了一款新的吊装设备。
　　因为米璐需要“尽快投入使用”的要求，这些设备有一半零件可以和原先的港口吊机通用，甚至有些部分能直接在原有吊机上进行加强。
　　而剩下的必须靠增大体积，或者提升性能才能解决的部分，在钱到位的情况下，处理起来也很快。
　　看完建筑师们的设计后，米璐计算了一下它们的吊装效率，决定第一批先在港口建设三座这样的大型吊机——港口建筑师们就此向米璐报出的完工时间是一个月。而对这个时间，她也算还能接受。
　　当她招募的水手第一次通过攻城塔登上航母后，他们便按照米璐的指示，放下了航母上的两道接岸舷梯。
　　舰队的新舰员对完全超出当地科技水平的航母一无所知，不可能一开始就直接把它开动，或者驾驶飞机开始训练；因此，在最初的舰上训练期间，南下舰队只需要拥有基本的人员和日常物资供应能力——这一点，航母和武库舰本身的货运舷梯就都能满足需求。
　　即使是在最大头的燃料方面，米璐也可以通过系统仓储随地释放的能力，直接往动力系统里加注重油。
　　等到新吊机建设完成后，各舰海员们的紧急培训正好接近完成。届时，她可以再往船上吊放一些重载，并开始实际的航海操船演练，一点不会耽误时间。
　　“明白了，伯爵大人。”
　　港口建筑师们并不知道米璐只给自己的舰队留了两个月训练时间。但因为有着严格的时间要求，他们一点也不敢在这上面怠慢。
　　和他们接洽完毕，米璐回过头，重新将目光转回了自己的部队上。
　　为了方便训练，在将所有征募到的海军人员全部招募后，她将他们分散在了两个驻地里。
　　其中，舰队舰员和飞行、地勤人员一组，港口后勤人员和海军陆战队为另一组。
　　前者的训练场地高度依赖船舰本身，所以米璐直接在港口为他们建设了临时驻地。
　　后者除了要经受一些必要的海上适应和海上救生训练外，主要执行的还是地面任务。为了不让港口区域太过拥挤，米璐把他们安排在了屏海城卫队的军营附近，借助军营的训练场地，对他们进行基本的战斗训练。
　　——这两者的核心，都是米璐摸索出来的“强制学习”功能。
　　正常来说，不管是要训练一名士兵，还是训练一名舰员，两个月的时间都远远不够。
　　但在她下达的学习命令下，所有执行此命令的单位每时每刻都处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状态，学习能力也远超平时。
　　当然，速成班毕竟只是速成班。要是只要求平稳出海，两个月的训练时间还算勉强够用。可如果想要拔高他们的实际战斗水平，还得花更多时间，甚至在实战里去磨练。
　　这个时候，米璐忽然理解了塞西尔之前说“我等不了了”的心情。
　　塞西尔不愿意放跑仇人，她则是被时间逼着不得不临阵磨枪。
　　说到这个，塞西尔那家伙这两天没什么回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想到塞西尔，米璐忽然莫名地感觉有些担心。
　　从屏海城卫队的兵营赶回住处，她打开电台，联系起了跟塞西尔一起行动的黄铜义勇军。
　　直到听到他们报告情况无恙，又听到塞西尔熟悉的声音，她这才放下了心。
　　和塞西尔聊了一会儿，并叮嘱她把计划做得细致点后，米璐先后前往两处驻地，组织开始了舰队成员的训练工作。
　　短短一天之内，大量提前生产的、经过本地化的操作手册被她从仓储里拿了出来，分发到了海员、飞行员和维护人员的手中。
　　另一边，几车从拉汶亚城运来的轻武器和弹药也送达了这里，并装备给了米璐招募的陆战部队，供他们进行与黑薯村民兵同样标准的战斗训练。
　　“强制学习”让操作手册上的内容如钢印般烙进了他们的脑子里，再配合上对舰上设备的模拟实操，整个舰队的人员培训进度完美符合了米璐的预期。
　　经过三天的前期学习，米璐将航母的舰员们放上船舰，让他们把学习场所搬到了船上，一边实际熟悉各种设备，一边习惯船内的生活。
　　而对应征而来的舰员们来说，这甚至不能说是“习惯”——在他们来看，“习惯”这种中性词简直有些侮辱了这艘大船。
　　舰上那些功能奇特，闻所未闻的设备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里面的居住环境更是比城里的普通民居好了不知道多少。
　　刚一上船，最吸引他们的不是舰岛，不是升降机，而是居住区里的自动贩卖机。
　　等他们逐渐发现船上神奇的地方不止一处后，每个人又都把拿到的操作手册当成了导游手册，开始乐此不疲地去到各种他们只在纸面上听过名称的地方。
　　米璐完全能理解他们的这股新鲜劲，所以没对他们的行为进行任何干涉，倒是另外那些编制不在航母上的舰员们在一旁看得心里直痒痒。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少女没让他们就等：等航母船员们熟悉了两天航母、并开始继续推进培训进度后，确认了这个法子可行的米璐又把剩下的四艘武库舰全部在码头弄了出来，把属于它们的船员也送了上去。
　　这下，看得心痒痒的人从武库舰舰员变成了飞行员。
　　米璐这次一次性招募了200名飞行员和近千名名地勤人员。他们除了能在“天马”号上工作，也是米璐为之后建立大规模空军部队打的基础。
　　对于人类而言，飞行一直都是一件极具冒险精神的事情——在地球如此，在有能够帮助人们腾空的魔法的光辉王国亦是如此。
　　所以，即使在不知道飞行员严苛选拔标准及飞机昂贵造价的情况下，这些飞行员们仍然自觉地认为他们是这批新征募人员中最优秀的一批。
　　也正因如此，尽管他们对米璐的忠诚毋庸置疑，但在看到米璐连着两批放船下水，却没有弄出哪怕一架飞机让他们训练后，急着想看看自己武器的飞行员们还是一起找到了米璐，希望她能快点让他们长长见识，真正见到那种手册上所说的“能飞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机队
　　“……”
　　看着前来联名请求的飞行员们，米璐感觉有些头大。
　　她并非没想过给飞行员们做准备，相反，受够了拉汶亚烂路的她其实比他们更渴望有着空中交通工具可供使用。
　　然而，她的工厂产能毕竟有限，此前准备大量的学习材料又占用了部分产能和时间；再加上现在她并不急着动用空军，所以到现在，她的生产线里堆着的还是一些武库舰使用的弹药与舰用耗材。
　　不过，头大归头大，被他们这一“请愿”，奔着“一次性解决装备问题”去的米璐对飞机也不禁有了心思。
　　以现实为蓝本、能够在航母上起降的舰载机和海军直升机型号并不算多，但先驱系统在这方面的能力也不是盖的。
　　系统所提供的自动化装备改造系统十分强大，她只要耗费一些军事经验，就能把任何有历史蓝本的飞行器改为舰载型号，甚至能在更详细的改装中以“只保留一张座椅，其它全部重做”的方式，全新设计一款适合她的飞行器。
　　只可惜目前，她还缺少改造所需要的空军经验。
　　用于改造装备的军事经验的获取方式主要有三个：战斗、训练或者长期维持编制。
　　经过她在东部荒原的作战，陆军经验她是一点都不缺。而海军经验虽然收入渠道少，由于她之前一直把一艘炮艇的编制保留在海豚团内，几个月下来，她也留出了刚好能把之前建造的那批战舰改造完的经验。
　　可空军……
　　在这方面，她真的是个零蛋。
　　如果硬要说的话，鹰身女妖勉强算是空军。问题是，米璐收服瑟瑟维菈姐妹的方式是感化，而非纳入军团编制。这使得直到现在，她的空军经验一栏也空空如也。
　　没有空军经验，意味着她不能对飞机做改造，只能量产系统蓝图库里已有的舰载机。
　　米璐本身不是专业人员，对这些技术装备没什么了解，也无法依靠经验评判出优劣来，唯有从系统提供的纸面数据进行选择。
　　在地球历史上，不管哪个国家的舰载机，都受限于设计时的作战需求，有着各自的缺陷或者侧重。
　　这不是件多坏的事情，不过却会导致毫无经验的米璐难以把握自己到底该用哪款飞机。
　　而另一件麻烦的事情是，因为不清楚南方大陆的情况，就连她自己也无法对自己真正需要的舰载机提出具体的功能和性能需求。
　　“……”
　　面对预备飞行员代表们期待的目光，米璐想了想，干脆放弃了直接制造可以用于作战的蓝图舰载战斗机，而是先生产几架低速起降性能较好的海军教练机，让他们好好熟悉一下到底何谓飞行，再根据他们提供的反馈意见，正式选择“天马”号所采用的舰载战斗机。
　　“各位，别着急。一个星期——等一个星期，我会让你们看到实物的。”
　　“真的？！”
　　少女的话让学员们的私语戛然而止。一些人惊讶于米璐回答得如此干脆，而更多人则基于对她的信任和忠诚，根本就不会去下意识地再问出一句“真的？”。
　　“别瞎想了，伯爵大人金口玉言，绝对不会说假话骗我们。”
　　“我就说了吧，伯爵大人不会让我们干等着的。”
　　“我……我也早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了。”
　　“卡斯缇亚大人万岁！拉汶亚万岁！”
　　“哦哦！”
　　有了她的这一承诺，飞行员们脸上的失落和抱怨一扫而空，纷纷举手欢呼了起来。
　　简直……
　　……简直就像得到奖励承诺的小孩子一样。
　　看着高兴的学员们，米璐苦笑了一下，内心却一点都不反感他们的这种热情，反而被他们带得有些昂扬了起来。
　　等他们离开后，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她迅速对比了一下几种教练机的纸面数据，并选择了一款系统蓝图库里的海军教练机，将它们加入了自己的生产列表中。
　　“飞机”这个词听上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家伙，不过实际上，轻型教练机的重量要远远小于一台米璐现在使用的高机动卡车。即使在加满油的情况下，它们的起飞重量也就6、7吨左右。
　　基于这点，尽管米璐缺少一些必要的稀有材料，可真正生产起来，它们所消耗的工时和一辆卡车差不了多少。
　　她能每个月生产130辆卡车，就能每月生产同样数量的轻型飞机。即便抛开生产线持续生产的效率加成，一星期时间，也足够米璐生产出20架轻型教练机来。
　　她招募的200个预备飞行员里有一半是直升机驾驶员。这20架飞机，已经足够100名固定翼预备飞行员进行基本训练。
　　真正可能影响飞行训练的，倒是配套的地勤和甲板控制人员。
　　和飞行员一样，这也是些需要大量时间积累的技术活，要在一个星期内便让他们投入实战有所困难。
　　就算飞机都生产出来了，米璐还是准备先让飞行员们坐上半个月的静态座舱，然后才真正开始飞行。
　　“呼……”
　　处理完了固定翼教练机，米璐切换了一下生产面板，又马不停蹄地开始为自己的部队物色起了直升机。
　　以拉汶亚的环境，直升机的泛用性要比喷气机高出许多——直升机对跑道没有要求，不需要建造专门的机场。用在海上时，也不用像舰载机一样考虑起降距离。此外，在让飞行学员们上手的难易程度上，它们比固定翼飞机更是简单不少。
　　最重要的是，如果直升机能投入使用，米璐将总算能够拥有一批能在天上飞的运输载具。
　　系统蓝图库里的直升机大部分飞行速度都接近三百公里，比鹰身女妖全速飞行还要快上一筹；因为油量原因，它们的飞行半径相对有限，但普遍一千多公里的转场航程也已经足够覆盖米璐的控制区。
　　而如果一定要去更远的地方，则可以依靠米璐自己——她自己本身就是个人形加油机，甚至能原地提供新飞机。只要她不出事，支持一支直升机队进行环球航行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教练机
　　花了段时间完成了生产调度，米璐的事情又变得简单了起来。
　　不过，也就只是她的事情变得简单了起来而已——对所有新征募的舰队成员而言，他们所面临的压力都是前所未有的。
　　在加入米璐的舰队之前，所有应征者们虽然都惊讶于航母的巨大体型，可在他们的心里，它和其他的船只应该不会有什么根本性差别。
　　如果把“根本性”定义为“在海上漂”，这个判断倒是没错。
　　但除了这个之外，操控航空母舰和操控风帆舰完全就是两回事。
　　大量的文字和图像内容等待着他们去学习，大量未知的事物等待着他们去摸索……对他们而言，这些东西的复杂与陌生程度，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睁开眼所看到的世界。
　　而就连他们自己都感到疑惑的是，在某种强大意念的驱使下，他们对所需要掌握的东西居然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学习能力。
　　一种火热的，近乎冲动的求知欲驱使着他们孜孜不倦地学习着，几乎要压榨完他们的精力极限。但他们却不但一点都不感到疲累，反而能因为自己所记下的每一个字，每一段话而产生一种奇妙的满足和欣快感。
　　即使是在再嘈杂的环境中，这些学习者们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以外人的眼光看去，学习中的舰员们仿佛一个个与世隔绝的个体，只沉浸在自己所需要掌握的知识，以及这种掌握所能带来的喜悦里。
　　若是他们能与这些舰员的目光对视，则更能感到惊讶：在加入舰队之前，这些舰员们或许只是个普通的木匠，农民，或者退役好几年的潦倒水手，其中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没和书本打过交道，也对那些沉甸甸的纸质合集没什么兴趣。
　　可现在，哪怕是狂热信徒背诵圣典时的热情，都比不上他们的十之一二。
　　米璐不是第一次对这种能力有过怀疑：早在铁矿的时候，她就觉得这种强制学习有些精神控制的味道。现在看到手下舰员们一副看书看嗨了的样子，更是有感觉它的效果有点强得过分。
　　好在这种学习只影响他们所掌握的知识，并不会改变他们的人格和思维方式。所以，尽管知道这点，她也没有顾忌对这一功能的使用。
　　安排好生产线后，在生产完成期间，米璐除了每天去两处驻地视察训练进度外，平时便没有再去其它地方。
　　牡蛎受不了这种三点一线的日常循环，因此在一开始跟了她两天后，就没再跟米璐一起，而是白天自己去找地方消遣。
　　牡蛎本身就是屏海城人，回到这里就像回了老家一样，倒是不用让米璐操心。
　　真正让她挂念的，还是塞西尔那边。
　　从上次联络后，塞西尔虽然又和米璐联系了一次，但却只是和她报平安，却一点都不透露自己的计划。
　　哪怕米璐主动去问，她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告诉她不用担心。
　　如果塞西尔是在糠草镇这么说倒也算了，但在艾兹赫兰，她越是这么说，米璐反而越是觉得她在偷偷做什么冒险的事情。
　　为了确保塞西尔不会冒险行事，米璐不得不私下里给陪同她的几名士兵下了指示，让他们关注一下塞西尔的行踪，别让她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
　　6月17日，就这样有些担忧，却并无意外地渡过了几天之后，米璐生产线里的第一批轻型教练机成功完成了全部生产，进入了仓储之中。
　　米璐原本是想将这些飞机一半留在港口，一半放在舰上。不过，考虑到港口的吊机可能无法把飞机完好无损地吊装上去，她还是稍微改了改主意：
　　在第一批的20架飞机里，她只留了6架在港口，作为方便地静态学习工具。剩下的14架则被她分别放到了航母的机库和甲板上。
　　如无意外，放在港口的6架教练机应该永远都是静态教具，不会有机会起飞。
　　这么奢侈的行为，即使在地球的一些主权国家也很难做到。
　　如果不是米璐制造装备只需要考虑资源和时间，不需要担心花钱，她还真不舍得这么做。
　　“这些就是我们要飞的飞机？”
　　“感觉和之前在书上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预备飞行员们早就等着这一天的来临，见到新部署的教练机，期待它们一周的预备飞行员们无一例外，都表现得十分兴奋。
　　不过同时，由于他们之前在学习手册上看到的图例都是专门的作战飞机，他们对小了一圈的教练机的外形也有些疑惑。
　　当听到米璐解释说这些只是教学用的初级载具时，他们才弄清了教练机是怎么回事，也理解了，“飞机”这种东西并非只有他们在手册上看到的那么一两种。
　　“卡斯缇亚大人，也就是说，只要我们坐进去，就能控制着它飞起来？”
　　“没错。”刚刚从航母上下来、在港口空地上布置完六架教练机的米璐点了点头，回答了他们。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
　　“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们之前学的都只是些关于驾驶的常识，而非操作技巧。每一种飞行器的操作方式都有差别，要想开着它们上天，你们首先得学会这个。”
　　“这个？”
　　学员们对米璐的话摸不着头脑，早有准备的米璐则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响指，在身后变出了一大堆的纸质文件。
　　“我身后这些就是这种飞机的操作手册。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你们需要结合它们和已有的教练机，在地面上熟悉一下各种基本操作。如果半个月后，你们的技能熟练度通过了我的考核，我就允许你们尝试着驾驶飞机上天。”
　　“……”
　　听完米璐的话，学员们诡异地没有说话，只是用炙热的眼神看着米璐。
　　被盯得有些尴尬的米璐清了清嗓子：
　　“咳咳……别这么看着我，我设立这道门槛，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飞机不像马车，它们的高度高，速度快，万一出了事情，可能连尸体都找不到——我不希望你们出事，我相信，你们的家人和朋友也是如此。”
　　“卡斯缇亚大人，谢谢您能如此关心我们！不过我们不是在抱怨您给我们设置考核。”
　　“那是……？”
　　“呃。”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学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们的意思是，您能不能让开？您站在那儿，我们都不好去拿书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演习计划
　　“……”
　　就算有“强制学习”这个外挂，米璐也真的很佩服他们——要是她上学时有这股劲头去博览群书，在之前碰到的一些事情上也不会那么吃瘪了。
　　把飞行学员和预备地勤所需要的资料都留在了港口的驻地后，米璐和牡蛎去“黄金鲨”吃了顿午餐，然后又前往了屏海城卫队营地附近的海军陆战队驻地，检查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和“从零开始学飞行”的飞行学员不同，得益于米璐从拉汶亚城带了批部下过来，陆战队新兵的训练有教官可以提供指导；再加上操枪弄炮本来就比控制飞机要简单，要论学习进度，他们应当是新招募的7000人中最靠前的一批。
　　米璐不是第一次训练新兵，所以她很清楚：当这些新兵学习完基本的武器操作、装备保养、行军驻营和战场守则后，他们离真正成为一名士兵的距离，就只差在心态上了。
　　“心态”这个词听上去很主观，但却是真正适应战场的必备素质。
　　而要想能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不动如山，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以米璐之前的经验，即使是装备了自动武器、面对敌方有巨大装备优势的部队，也很可能被战场的血腥氛围或枪炮轰鸣所震慑，导致战斗力大打折扣。
　　在这点上，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米璐手下的松籽堡守军。在他们与银钩堡军队在拉汶亚城西进行的那场战斗中，米璐除了有几辆卡车被金属魔法算计了外，几乎没有其它损失。
　　可即使是在那样的战斗里，被坚固工事保护着的松籽堡步兵也在面对对方大规模冲击时表现出了明显的慌乱和失措。若非她事先设置了严密的封锁线，又有经验丰富的黄铜义勇军压阵，那些松籽堡部队甚至都有被银钩堡骑兵冲垮的可能。
　　如果米璐之后在南方大陆登陆，这支新招募的两千人陆战队将是她最主要的地面作战力量。
　　要想不在之后的登陆阶段出现问题，米璐就必须在真正面临战斗前，便锤炼一下他们的战斗水平。
　　而若要弥补心态上的不足，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来上一场实打实的战斗。
　　要是没这场寒冬，米璐可以把他们拉去东部荒原，用那里活跃的怪物来作为他们的磨刀石。
　　但现在，以王国南方目前的状况，她压根就没办法把这支两千人的部队拉出太远。
　　没办法，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抓紧点时间，在真正出发之前让他们多进行几场对抗演习了。
　　“演习？”
　　陆战队驻地内。听到米璐提出的方案，被她召集起来商量这件事的十名军官都愣了愣。
　　按照自己的习惯，米璐将两千人的海军陆战队分为了由五个独立作战营组成的一个团级单位。
　　整个作战团的主官暂时处于空置状态——米璐准备把它留给拉夏——而五个陆战营的正副军官则都是她从黄铜义勇军带来的人。
　　他们算是米璐的老部下，所以都能理解她用的“演习”这个词。
　　让他们感到不解的，是米璐打算怎么规划这场演习。
　　“头儿，你是想用这种方式练练这些新兵蛋子吗？”
　　“没错。”
　　倚墙靠着的少女点了点头，向手下们确认了自己的决策。
　　她和这里的军官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他们“头儿”的称呼在保守的卫队军官看来是种僭越，但习惯了的米璐却反而听着顺耳。
　　毕竟，能叫她“头儿”的部队，都是她手下的精锐。
　　要是换个称呼就能提高手下的战斗力，她巴不得自己手下的所有部队都把她当山大王。
　　“我们现在和王国境内的任何势力都没有交战，所以不可能在南下之前为他们提供实战环境。再加上我们的时间紧迫，我不打算再让他们过家家似的每天组织队形，而是希望能让他们多进行几场对抗性演习，熟悉熟悉新的战术战法。”
　　“对抗性演习……”
　　听到米璐的话，刚才发问的那名军官微微皱着眉，继续问道。
　　“头儿，如果是对抗演习，就需要另外的人来扮演他们的对手了。”
　　“对。”
　　“那，他们的敌人是谁？”
　　“这就是我要说的。”
　　米璐脚跟略一发力，让背部离开墙面，略显严肃地站直了身子。
　　“各位，我不知道我们在南方会面对什么样的敌人，而在指挥战斗方面，我的经验和水平也都不如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想想，到底要给那些新兵设置怎样的对手，才算合适？”
　　“这……”
　　突然被米璐当成了参谋，陆战队的军官们惊愕之余，还带着点受宠若惊。
　　而在一开始的惊讶后，他们很快便应下这份职责，开始认真思索了起来。
　　几分钟后，交换了一下意见的十名军官统一出了第一个答案。
　　“头儿，要说对抗，我觉得我们首先要考虑的对象就是王国境内最普遍的正规军队。”
　　米璐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南方大陆的国度可能和我们完全不同，可同在一颗星球上，终归有一些东西会互相相通。”
　　“正是如此，头儿。拿我们所在的暮辉领边防军举例：一支和我们的陆战队人数相等的军队，除开辎重、军官和魔法支援，有着三分之一的骑兵，三分之一的弓弩手，三分之一的步兵，而王国其它各个领地的配置也差不太多。我们不确定南方大陆的人是否和王国军队一样，但我们觉得，如果要给我们的军队找第一个对手，最好还是先找熟悉的那种。”
　　“嗯。”
　　对这个方案没有疑义的米璐略一颔首，示意他们继续说了下去。
　　得到米璐的首肯，军官们很快又把接下来的几个方案说了出来。
　　简单来说，这是一种进阶式的演习模式：按照他们的设想，第一场演习，陆战队方面将以营为规模，轮番对抗两倍于他们的王国军队。
　　如果他们在这种对抗中的表现尚可，第二场演习将在仍然对抗王国军队的基础上，为他们的假想敌加入最标准的战场法术单位。
　　同样，要是他们的表现及格，第三场演习将会在他们自己之间展开——这也是最能暴露问题的一个阶段。
　　等到这一轮演习过去后，经过一些磨砺的陆战队将最后再和作为“主考官”的黄铜义勇军-黑薯村联合部队打一场，作为整轮演习的结束。
　　这一套演习下来，大致可以测试出他们对武器的掌握和对战术的应用水平，并为他们的战术改进和团队团结提供不少助益。
　　至于更高一级的团级协同作战、呼叫地空支援这些东西……米璐自己弄不明白它们，这个世界上也没人实践过，所以，也只能等真正到了战场上有需求的时候，再临机创造经验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对抗演习
　　在决定了明确的演习目标之后，假想敌的担当人选也就简单了起来：
　　“王国军队”可以直接由屏海城卫队扮演，随军法师则可以就地招募一些城里的冒险者。
　　至于最后的“考官”，理所当然的，就由米璐从拉汶亚城调人过来应战。
　　“头儿，我们还有两个问题。”
　　向米璐提交了演习计划的大步骤后，看上去对此还有些担忧的军官们共同提出了一些疑问。
　　米璐看向了说话的军官：“什么问题？”
　　“第一个是场地。”一名陆战队营长指了指房间外，“这里是有片空地，但我们的作战方式和王国军队完全不同。即使是一个营的人展开，也是这里完全容纳不下的。”
　　“这点不难，我们可以直接让他们去野外。”
　　“但野外的雪……”
　　“很麻烦，对吧？”对此早有预想的少女打断了他，笑道，“我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不过各位，我们要去的是南方，而不是北方。作为魔法寒冬的源泉地，南方大陆的环境恐怕比屏海城还要更恶劣。要是我们在演习里刻意清理场地，反而会干扰他们适应在这种环境下战斗。”
　　“……的确。”被点醒的军官怔了一下，苦笑了一声，“抱歉，头儿，是我还陷在老经验里了。”
　　“哦？边防军平时也做演习吗？”
　　“是的，不过在边防军那儿，这种事情只有刚进来的菜鸟才干。而他们干这个，多半也是为了敷衍上面的人，让他们觉得我们在备战。刚进来的菜鸟适应不了什么恶劣环境，一碰到积雪和泥泞就怨声载道，更别说大冷天去握剑了。”
　　“但暮辉领的边防军不是最精锐的吗？”
　　“那都是用时间堆出来的。”军官再次自嘲地笑了一下，向米璐展示了一下虎口处的老茧，“除了这个，还有血——有我们自己流的，也有其它人流的。”
　　“……我明白，各位。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也是希望能让我们的人少流些血。”
　　“哈哈，头儿，您不知道，赫里斯老大让我们在黄铜堡垒训练时也这么说。”
　　“哦？那我们还挺意见一致的。赫里斯现在在拉汶亚城当城防副指挥，正好负责城市卫队的训练。怪不得我看他制定起训练计划时那么娴熟。”
　　“这也是我们的幸运，能连着遇到两个把我们当人的长官。”
　　军官慨然叹了口气，不想再提起之前在边防军的事情，转而说起了剩下的那个问题：
　　“对了，头儿，我们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说吧。”
　　“如果用刀剑战斗，我们可以使用木质的替代品。但步枪里射出来的是子弹，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们的士兵不在演习里出事？”
　　“这个简单。”
　　米璐刚想到要演习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也已经对此有了打算。
　　系统的火星工厂能制造正经武器，造起用于演习的空包弹和激光识别套件同样是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把激光组建装在武器上，再和空包弹的发射联动，就能在模拟步枪射程的情况下进行非实弹演习。
　　一套演习用的对抗设备就五公斤，按工厂造卡车一天四十多吨的重量产能算，一天能造八千多套。而在算上缺少材料导致的减速效果后，一天也能有三千套的产能，只要生产两天，就完全足够装备给所有演习部队使用。
　　再加上剩下的分发物资、组织导调团和确定流程之类的事情，总共花不了多长时间。
　　“原来如此。”
　　得到米璐的解释，担心造成误伤的军官们总算放下了心，开始放心投入了对演习的准备之中。
　　一周之后，在陆战队军官们紧锣密鼓的筹备下，第一轮演习的各项前期工作全部准备到位，演习正式开始。
　　作为拉汶亚军队的最高指挥，米璐理所当然地亲临了现场。而由于这场演习是最近难得一见的大规模活动，除了她，屏海城城主和当地的一些显贵也都在提交申请后作为观众到了场地附近，等待着观看接下来的“战斗”。
　　他们来这里不是给米璐面子，而是纯纯的自愿——即使是对城主来说，这种规模的对抗演习都是件难得一见的热闹事，对其他人更是如此。哪怕外面是大冷天，能看上这么一场演习，也比窝在剧院里看十场音乐剧更能让人兴奋。
　　和他们一样，米璐之前从未见过这种活动。
　　好不容易上一次不用担心伤亡的战场，有些玩心大起的她这次自告奋勇地担任了扮演“敌军”一方的屏海城卫队的总指挥，准备指挥“敌军”，和她新征募的海军陆战队作战。
　　听闻卡斯缇亚伯爵将亲自作为他们的指挥官和她新招募的手下战斗，卫队士兵们在感到兴奋的同时，多少都有了些因表现欲而生起的轻敌情绪。
　　他们早就听闻过伯爵大人会给自己的一些部队装备一些强大的武器，可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些新兵。
　　哪怕里面有些屏海城舰队退役的老海员，他们也十分自信，那些新兵蛋子在陆战方面根本无法和他们相比。
　　——而老实说，不止他们这么想，就连米璐心里都有点这种想法。
　　6月24日上午十点整，随着一枚信号弹升上天空，由陆战队一个营对阵屏海城卫队一个千人大队的战斗正式开始。
　　演习拟定的战场位于屏海城北的一片稀松树林，双方设定的环境是一场遭遇战。为了避免双方消极避战，米璐在场地中间插了面旗杆，谁能把自己的旗帜挂上去，并守住旗帜半小时，就算胜利。
　　林间的积雪对米璐手下的卫队稍显不利，使得其中的骑兵无法正常发挥，没办法保证能赶在陆战队之前占领旗帜。所以米璐干脆没让他们去抢点，而是利用自己战术地图的上帝视角，让一半骑兵从北方的林间穿插过去，吸引注意力。另一半骑兵则弃马步行，和剩余的步兵一起联合作战，确保人数优势。

第一百九十章 塞西尔的小麻烦
　　骑兵的速度虽然受到了地形影响，但总归还是比步行要快。
　　和米璐想的一样，当她把手下的百来名骑兵派出去后，应战的那个陆战营果然被他们吸引了注意力。
　　有过作战经验的陆战营长大声喝令着，通过无线电指挥着他们原地防御，用火力驱逐骑兵。
　　面对横扫而来的自动火力，利用枯树干作为掩护的骑兵队倒也不接近他们，只是隔着段距离，朝着他们抛射出一些没有箭头的钝头箭杆。
　　一顿噼里啪啦的“投射物交换”后，几十个被判定击中的骑兵身上亮起了警告灯，但也有差不多二三十名陆战队士兵被箭杆前面的染料擦在了身上，被判明失去了战斗力。
　　一场小规模遭遇下来，双方的交换比将近1：1。考虑到两边人数本来就不对等，这对新兵上路的陆战队显然不算是个大捷。
　　察觉到这点的陆战营长对此不甚满意，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另一边，借着骑兵骚扰拖延对方的时间，米璐让剩下的步兵部队快速前进，赶在陆战队击退骑兵队之前来到了旗帜所在位置。
　　刚一就位，习惯了原本作战方式的屏海城卫队开始以小队为单位，各自准备结阵。好在米璐及时阻止了他们，没让他们结阵对敌，转而让他们在雪地上或挖坑，或垒石， 制造了大量的简易掩体。
　　等驱逐了骚扰骑兵的陆战营赶过来时，这些新兵已经在骑兵骚扰下减员了差不多15%。而他们面对的，则是在雪地、石头和枯枝后藏得严严实实的八百多个卫队士兵。
　　看着飘扬着的屏海城卫队旗，黄铜义勇军出身的营指挥官虽然知道把军队拖入近战不好，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让军队一边火力压制，一边分散推进。
　　他们的火力一路上让近百名卫队士兵身上的标识器亮起了红灯，可当他们推至旗帜周围、被迫卷入近战后，这种“零伤亡”的情况很快就被打断。
　　“杀啊！”
　　从雪地里跳起来的卫队士兵拿着木剑和木矛，势如破竹般地向着近距离内的陆战队士兵卷了过来。
　　突然涌出来的数百名士兵相当吓人，从他们嘴里发出的呐喊更是吓得不少新兵双手发抖。一个照面下来，前面的几十个陆战队士兵就被“杀”了个干净。
　　当后面的陆战队士兵卸下空包弹匣，用激光标记解决了这些跳起来的卫队士兵后，迎接他们的又是从不同方向突然蹦出来的卫队士兵。
　　等到损失了60%的屏海城卫队被判明“遭击溃”后，整个参与演习的陆战营也损失惨重，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人。
　　毫无疑问，这次战斗陆战队虽然赢了，可表现得并不出彩。
　　尽管其中有“激光无法穿透掩体”和“陆战队必须主动向旗帜靠近”等客观因素的干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算再让卫队的士兵多“死”上一半，陆战队的“伤亡”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一场演习结束，前来观摩的城主等人啧啧称奇，陆战队军官的表情却十分严肃。
　　在接下来的修整时间中，第一个参演营的军官和士兵们向其他的同袍说明了战场情况，并分享了一些经验。
　　当第二场演习开始时，因为第二陆战营有备而来，米璐的骑兵袭扰没起到太大效果。不过等到近战阶段时，第二陆战营一样遭受了三位数的减员。
　　一直演练到下午，最后一个参演的陆战营才利用部署反包抄小队和利用远程火力耐心压制、逐步推进的方式，在卫队占领旗帜二十多分钟后，以一个两位数的较小伤亡夺得旗帜，并取得了胜利。
　　从米璐的视角看，陆战营这些新兵的缺陷主要还是表现在对战术的临机应变不够，以及缺少有效的攻击配合上。
　　当他们成功转入防御阶段后，即使米璐手上还有四五百人，也无法冲破他们用自动火力组织的防御网。
　　为此，在总结阶段，米璐提出的主要意见，就是让他们好好检讨一下今天的经验教训，并在第二天给她拿出一套纸面上的战术应对方案来。
　　“是，头儿！”
　　被米璐“调教”了一下，五个陆战营的军官脸色都不太好看。
　　领命之后，知道自己弱点在哪里的他们很快返回驻地，做起了复盘和反思。
　　晚上，在外面挨了一天冻的米璐洗了个热水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早点休息。
　　刚一走到卧室门口，她又看到那四个小侍女正站在卧室里，等着她下命令。
　　米璐不习惯使唤人，对她们也是真没什么好命令的。在和之前一样让她们各自去住处休息后，她坐到桌边，例行和陪同塞西尔行动的联络队进行了通讯。
　　让她意外的是，通讯接通后，回应她呼叫的不是她的手下，而是塞西尔本人的声音。
　　“亲爱的，能听到我吗？”
　　“塞西尔？”
　　听到塞西尔声音的米璐愣了愣，下意识地打开地图检查了一下。在确认跟着塞西尔的几名士兵没有损失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呼……吓我一跳，你今天怎么有空守在无线电旁边了？”
　　“说来话长。米璐，那个混蛋已经死了……不过有点小麻烦。”
　　“……？”
　　米璐早就对塞西尔会瞒着自己下手有所预感。果不其然，塞西尔的行为完全印证了她的预测。
　　此外，塞西尔说小麻烦，那就肯定不是小麻烦——尤其是在对米璐这么说的情况下。
　　“塞·西·尔——你又瞒着我干什么了？”
　　“亲爱的，别生气，这次我真没瞒着你。佩拉·安蓬是死了，可并不是我动的手。”
　　“真的？”
　　“千真万确！要是我撒谎了，你回去可以打我屁股。”
　　“那你说的麻烦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动手暴露自己，但却好像被人盯上了。暗榕教团的密探正在全城找我，甚至……”
　　无线电对面的塞西尔停顿了一下，听声音，好像是起身看了眼室外。
　　当她重新开口时，她的声音又低了几个分贝。
　　“那群家伙把城门都戒严了，还专门画了我的肖像画到处搜查，简直像不抓到我誓不罢休似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存在的天平
　　“啊？！”
　　塞西尔的话让米璐有些疑惑。
　　按常理判断，在塞西尔真的什么都没干的情况下，她不应该被莫兰领公爵这么严密的通缉，甚至还让对方用上了暗榕教团。
　　如果她所言属实，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个可能：塞西尔在撒谎。是她杀了佩拉·安蓬，或者用非常明显的手段让人认为她是凶手，所以才导致了这种搜捕。
　　第二个可能：莫兰领的反情报机构技术无比高超。以至于他们在过去几天里主动出击，通过对塞西尔的行为判断确认了她的暗杀企图，并将她列为了目标。
　　第三个可能，则是有人因为其它原因盯上了塞西尔，不管她有没有杀死佩拉·安蓬，都要对付她。
　　要是塞西尔是在其他地方碰到这种情况，米璐可能只会怀疑前两种可能。
　　然而，塞西尔所在的位置偏偏是莫兰领——考虑到贝尔特之前在派人追杀米璐时曾在糠草镇对她做过关系调查，也知道塞西尔和她的关系，希兹·科林迈尔和贝尔特都有这个嫌疑与动机这么做。
　　是不是贝尔特或者希兹为了报复自己，所以才想要抓到塞西尔？
　　米璐无法确认这点。但不管如何，塞西尔目前都处于危险之中。
　　即便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出这种事，她仍然得想办法把塞西尔弄出来。
　　“塞西尔，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其它人呢？”
　　“我和你的部下都在城门附近的一处小旅店里，我给自己和他们做了乔装，城市卫队的人暂时认不出我来。但如果想出去，有很大概率会暴露。”
　　塞西尔没说可能暴露的原因。可想想也知道，暗榕教团那些间谍经验丰富的成员会有一些手段甄别要搜捕的对象。
　　塞西尔的化妆技巧再高超，也无法改变她的身板底子。
　　“那武力突破呢？你有雷之水晶的力量，不能乘晚上人少的时候突破出来吗？”
　　“米璐，他们在出入口附近安排了不少魔法师，还有暗榕教团的人。我倒是不怕他们，不过如果打起来，我很难保证你的属下全身而退，而且还可能毁掉半个街区。我记着你的话，不想挑起拉汶亚和莫兰领的冲突，所以暂时先藏在这里，到现在也没和任何一个人动手。”
　　“……”
　　米璐愣了愣，没想到塞西尔居然会这么把她的想法放在心上。
　　“……笨蛋，我是这么说过，可如果真的碰到危险，你千万别束手束脚的。”
　　在她的话说完后，塞西尔同样怔了一下：
　　“诶？”
　　“政治利益是政治利益，你是你。我是不想让你挑起冲突，但代价不能是你的安全。现在，先挑事的是他们。如果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的少女轻咬着嘴唇，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天平。
　　这架天平的一端放着拉汶亚，一端则是塞西尔。
　　两端都放着万钧砝码的天平稳稳地立着，不偏不倚，就像是道经典的电车难题，几乎让她无法抉择。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抉择——哪怕知道有办法什么都不失去，但这种可能失去什么的感觉，还是会让她感到一丝恐惧。
　　……更何况，有些东西，是不能放上秤盘来衡量的。
　　“总之，塞西尔，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现在就想办法去帮你，在那之前，别让我担心。”
　　“我明白了，亲爱的。”
　　远端的灵猫窗户之外就是险境，可听到米璐的话，她反而有些开心地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很高兴亲爱的你能对我说这种话。我还以为，在你心里，那些可能对无辜者造成的附带伤害要比我更重要呢。”
　　“……别贫嘴了，我现在就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你等着就好。”
　　米璐的声音没什么好气，不过心里对塞西尔的担心却半点不减。
　　她的手上现在还有一个暗榕教团主祭的头衔，名下的部队编制也有两位数的空缺。只要她人能去到那里，即使不带部队，也能找到安全带塞西尔离开的方法。
　　问题在于，她该怎么过去。
　　屏海城距离艾兹赫兰的直线距离将近两千公里，要想及时赶过去，她唯一的门路，就是用飞行器。
　　在这次来屏海城之前，米璐对空军没有任何想法。这次算是赶巧，她刚刚扩编了手下部队，也部署了一些教练机。
　　只是，那些飞行学员目前根本驾驶不了飞机。而因为没有场地降落，那些已经部署的教练机同样派不上用场。
　　这样一来，剩下的方法，就只有直升机了。
　　按米璐之前通过纸面数据对直升机产生的概念，只需要她在沿途中转加油两三次，便能成功到达莫兰领境内。
　　而在驾驶员方面——米璐带不走一支部队，可如果只需要载她一人过去，她并非没有办法。
　　“绿松石，紧急呼叫！”
　　或许是察觉到了米璐的焦急，绿松石的回应比之前快了将近一倍：
　　[绿松石收到]
　　“我现在遇到了点事情，需要乘坐直升机长途赶去莫兰领。你有没有办法能够在身体不到场的情况下，帮我控制直升机飞行和起降？”
　　[肯定。但需要前置条件]
　　“什么条件？”
　　[请消耗陆军经验修改需要乘坐的载具，并在上面附加辅助人格关联系统]
　　“辅助人格关联系统……”
　　按照绿松石的指示，米璐打开直升机的装备改造列表，在里面找了找，果然发现在门类繁多到让她根本没耐心全部看完的[杂项]一栏里有着一个“辅助人格关联系统”。
　　顾名思义，这应该是一种对装备进行自动化改造，方【九三】便绿松石接管的东西。
　　这东西和之前的“关闭自动收集”功能一样。在平时，绿松石根本不会主动提示它有这玩意存在。直到米璐真正有详细需要的时候，她才会提供相应的提醒。
　　米璐有些后悔自己知道这东西太晚了——要是早发现这个，她之前也不用一天十个小时聚精会神地在烂地上开车。
　　但想想，这事也怪不到绿松石头上。军事装备改造里的适配配件真的很多，多到了近乎离谱的程度。如果不就用途进行检索，光是按照名称把它们一遍遍介绍下来，那都得耗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只要把这个改装到直升机上，然后生产出来就可以了吗？”
　　[肯定]
　　“好。”
　　得到绿松石确认，米璐很快在几个面板间快速操作了起来，并很快把一架除了自动驾驶系统外没经过其它改良的卡-27直升机放进了生产列表里。
　　她之前在准备给航母选择载机时就看过这型蓝图直升机；这型号的飞机在21世纪看来有些老旧，不过，双旋翼直升机的稳定性很适合在拉汶亚南部的恶劣天候飞行，这里的寒冷温度也使得它的旋翼除冰系统成为了标配。
　　再考虑到米璐只是需要一架尽快能造出来的飞行载具，而非性能多优良、或者武装多强力的空中坦克，这种海军适用的紧凑直升机正好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夜行千里
　　直升机的重量和卡车差不了多少，生产起来也很快。所有工厂全力运作下，一个小时不到，一架十吨重的直升机就被生产了出来。
　　虽然这种动不动就调动全部工厂的动作会打断系统工厂的持续生产效率加成，但在现阶段，她所需要建造的东西门类本就繁多，那点加成不吃也罢。
　　虑及她独自一人跑去莫兰领这种事情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这次行动前，米璐向屏海城方面隐瞒了自己的去向，仍旧让港口和卫队营地的两支人员继续按照计划训练。
　　即使是对埃布尔和牡蛎，她也只是告诉他们，自己有事要连夜去铁矿一趟。
　　她不告诉埃布尔真相，是避免他担心。不告诉牡蛎，则是她知道，一旦把这件事情跟她说了，那小家伙肯定会想办法磨着和她一起去。
　　米璐承认牡蛎的魔弓的确有些战斗力。但要论战斗力，塞西尔所操控的雷水晶之力比她的魔弓还强上不少，米璐这次缺的也不是这个。
　　本来她这次过去就要负责撤离包括塞西尔在内的好几个人，另外再带上人过去，反而麻烦。
　　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她甚至佯装着把车开出了屏海城几公里，这才在平地上从仓储放出直升机，加满燃料，然后坐了上去。
　　直升机的仪表盘比汽车复杂很多——尤其是这种都是机械仪表的老飞机。
　　光是看着眼前那些复杂的仪表盘，米璐都有些眼花。
　　但在驾驶员操纵位上，她还是看到了一个造型风格和整架直升机明显不同的黑色小盒子。想来，这应该就是供绿松石提供远程操控的关联装置了。
　　“绿松石，我已经上飞机了。你现在能够直接控制这架直升机吗？”
　　[肯定。绿松石开始进行测试——机内电力供应是否已开启？]
　　“嗯。”米璐点了点头；在绿松石说话的同时，机舱内的辅助灯光的确都亮了起来。
　　[测试2，请观察旋翼桨叶是否小幅度转动]
　　借着直升机前侧方的灯光，米璐看了眼外面的螺旋桨，再次确认了一次：
　　“确定。”
　　[测试完毕。本地环境对远程控制无实际影响，请在战术地图上标明目的地，或自定义路径]
　　“嗯……”
　　绿松石需要米璐执行的这个操作做起来很简单。就像在RTS游戏里给单位做路径导航一样。
　　不同的是，玩游戏的她是上帝视角，可现在的她却就在单位内部。
　　整个光辉王国境内都没有什么和“防空”相关的东西，除了气候影响或者小概率的机械故障，她不用担心飞航安全问题。
　　但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米璐还是没有选择最快的直线路径，而是向东绕了一段距离，将大部分飞行路径都放在了渺无人烟的东部荒原上空。
　　东部荒原的地形能够最大程度避免地形风对飞航的影响，还能让直升机维持超低空飞行。
　　200米和2000米毕竟不一样。别的不说，万一飞机真出问题了，从更低的高度掉下去，机体的形变至少不会有高空坠落那么恐怖，她的安全也更有保证。
　　[已确认路径。现在，请系好安全带]
　　“明白。”
　　规划完路线后，米璐把屁股往座位后挪了挪，然后按照绿松石的要求，乖乖系好了安全带。
　　数秒钟后，机身上方的两道旋翼开始快速转动了起来，并很快将直升机带离了地面。
　　哪怕算上还在地球的日子，这都是她第一次乘坐直升机。
　　看着逐渐缩小的地景，米璐忍不住有些小兴奋，甚至能脑补到如果牡蛎也在这里，会怎么呜哇乱叫。
　　海军直升机本身在设计时就以稳定为先，即使屏海城寒风凛冽，当飞机开始飞行后，它的姿态仍然十分稳固。
　　想体验一把高空气流的她尝试着打开了舱门窗户，但马上就感觉被凛冽的风刀割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赶紧又把窗户关了起来。
　　和绿松石确认了一下直升机的各项情况都正常后，米璐打开机载电台，联系起了塞西尔那边。
　　塞西尔现在躲在房间里哪儿也出不去，所以米璐刚一呼叫，那边就有了回应。
　　“米璐？”
　　“塞西尔，我现在已经过来了，大概凌晨五点左右会到艾兹赫兰。”
　　“什么？”塞西尔掩着嘴，被米璐报出的时间吓了一跳，“亲爱的，你怎么做到的？你难道在翠石堡、暮辉领和莫兰领建立了连锁的传送信标？”
　　“我可没那么多魔法师能用。”
　　“那……？”
　　“忘了吗？塞西尔，我之前提到过，我手上有些能飞的载具。只不过以前都没让它们露面。”
　　“……”塞西尔沉默了几秒，心算了一下米璐所说的“飞行载具”的速度，“这个速度都和鹰身女妖差不多了。要是我们早有这个就好了……亲爱的，回去之后，能不能让我也试试？”
　　“可以，不过我们先得好好回来——塞西尔，我记得，雷之水晶除了能让你使用强力雷电魔法，还有控制人心的力量？”
　　“对。不过那需要把子水晶交到对方手上，并进行一次施术。现在的情况，我不太好用这种方法。要是能把什么人弄到房间里来，倒是可以试试……”
　　“别——”
　　塞西尔的提议让想到一些不好东西的米璐当场打断了她。
　　“我不需要你做这个。我只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在我到达的时候设法造成一些混乱，把艾兹赫兰卫队的人从你周围吸引走。如果不行，也问题不大。”
　　“唔……”灵猫思索了一会儿，“要是只是单纯把对方吸引走，我有另外的办法。”
　　“你打算怎么做？”
　　“我可以用激活的雷属性魔力打进云层，然后用超远程的雷魔法在城市另一处地方弄出动静。这样应该能分流掉一部分人，可要想把他们全部调走，恐怕有些困难。”
　　“一部分人就够了。”
　　米璐看了眼自己的编制缺口——她现在还有75个空缺的编制名额可以用来招募。
　　莫兰领不可能在一个城门堆上75个暗榕刺客。只要善用这些名额，就足够她找到带着塞西尔离开的突破口。
　　“塞西尔，你先休息一下。等我就位的时候，我会再给你发信号，到时候，你再按这个计划行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震雷
　　“收到。”
　　听到米璐的嘱咐，塞西尔点头应了下来，然后挂断了通讯。
　　而米璐这边——不止塞西尔需要休息，她也得好好休息一下。
　　之后的行动需要集中注意力。米璐今天白天一天都在处理演习的事情，本来就累得要命。万一在莫兰领因为打瞌睡出了问题，那就麻烦大了。
　　“绿松石，拜托你了。”
　　将直升机驾驶权限全部交给绿松石后，少女戴上驾驶座旁的降噪耳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开始打盹。
　　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直升机上睡觉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闭上眼后，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在空中的米璐有些飘飘忽忽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却并没有给她带来被失重感笼罩的梦境，而是将她拉入了沉眠之中，直到绿松石提醒加油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才会惊醒过来，在一次短暂着陆中为飞机填充好燃油，然后再次起飞。
　　如此循环两次后，当米璐再次被绿松石唤醒时，她所听到的终于不再是燃油警告，而是提醒她即将着陆的声音：
　　[距离目标还有30公里，预计8分钟后到达，请确定具体着陆位置]
　　“唔……”
　　从短暂睡梦中清醒过来的少女揉揉眼睛，略有迟钝地咀嚼了一下这句话。
　　几秒钟后，反应过来的她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看了眼窗外。
　　深沉的黑夜中，地面的景象被黑暗掩护得影影绰绰的，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地形轮廓，却看不清具体情况。
　　而因为离城市还有一段距离，在西北方的地平上，米璐也看不到建筑群的影子。可通过系统地图判断，毫无疑问，她现在已经来到了莫兰领的核心腹地。
　　为了确认一下情况，她让绿松石继续往艾兹赫兰方向飞了一段距离，直到能通过晨雾确认城市的位置后，她才结合地图，将直升机的着陆点设置在了艾兹赫兰城东南角的一处被树丛掩映的低地上。
　　这处低地周围的植被能为直升机提供有效掩护，离城市的距离也只有两公里，步行几十分钟就能到达。
　　到了这个距离，她不需要机载电台，只用带上手台，便能联系到塞西尔。
　　“绿松石，就在我标的位置着陆吧。”
　　[肯定]
　　确认完指令的绿松石稍微偏转了一下直升机方向，然后开始向着地面缓缓降落。
　　出于安全考虑，直升机在接近城市后便关闭了包括着陆指示灯在内的所有灯光，即使远处有些人听到了旋翼转动的响动，也只会把它当成林间的兽鸣。
　　凌晨4点20分，借着黎明前的暗雾，直升机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成功降落到了地面。
　　带上自己的随身武器和无线电手台后，米璐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徒步朝着城市前进了一段距离。
　　当发现戒备森严的城门已经近在眼前时，找了个隐蔽物的她蹲下身，重新和塞西尔进行了联络。
　　米璐之前提前说过自己的到达时间，所以这个点，塞西尔已经醒了过来，并在电台旁边守着她。
　　尽管知道米璐从来不会骗她，但真的听到米璐说出“我已经到了艾兹赫兰”后，塞西尔的惊讶仍然溢于言表：
　　“亲爱的，你真的到了？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就在艾兹赫兰的东南门，离你的直线距离应该不到1公里。”
　　“哇哦……”塞西尔和米璐一样刚清醒过来没多久，说话还带着些气泡音，“那我现在要怎么做？直接准备法术吗？”
　　“对。”
　　米璐通过望远镜看了一下城门情况，点了点头。
　　艾兹赫兰的东南门除了有十来个她很熟悉的教团“斗篷人”，也有人数超过八十人的城市卫队士兵。
　　若论危险性，前者的战斗力要远胜后者，不过，因为米璐能直接招募那些暗榕刺客，最需要调开的反而是那些普通卫兵。
　　如果她和塞西尔所料不错，一旦城市里出现了意外情况，优先被派过去调查的应该也是这些普通人。
　　“塞西尔，你现在就弄出动静把城门附近的卫兵弄出去，我会在之后想办法控制城门。”
　　“好。”
　　“还有，别往有人的地方落雷。”
　　“放心，亲爱的，我会避开民居的。”
　　塞西尔平时可能有些言语轻佻，但有着之前当队友的默契，她在和米璐正经打配合时从不含糊。
　　在她从米璐这里收到信号后不久，艾兹赫兰上空的暗云开始渐渐向着城市中央聚集，并组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气漩，其中隐隐还有雷光闪烁。
　　这个点，除了街上值守的士兵和暗榕教团成员，大部分人都尚在熟睡，所以对此毫无察觉。
　　而暗榕教团的成员虽然都是强大的魔法刺客，但因为他们是用另辟蹊径的方式获得的魔力，对于这种明显由魔力引发的异象，他们也没办法准确感知到其中的魔力因素，更无法定位到造成这一切的庞大魔力源。
　　能察觉到这一魔力异变的，唯有城内高塔的那些魔法导师。
　　“……？”
　　“这是……”
　　听着从半空中传来的闷雷，短短一分钟内，高塔上便有不止一扇窗户被从内推开。
　　能感知到巨大魔力漩涡的法师们惊讶于魔力聚集的浓度，并很快意识到了这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
　　在强烈危机感的驱使下，这些法师们从床上或案前离开，准备拿起自己的法杖，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清楚这里有不少法师的塞西尔并不准备给他们定位自己的机会。
　　——轰！
　　几十秒的魔力准备后，随着一声震撼全城的巨大轰鸣，一道十几米宽的紫色雷电仿若浩劫一般，重重轰击在了城内。
　　这道由母水晶提供魔力引导的高阶魔法的威力是如此巨大，即使是有所准备的米璐都被吓了一跳，更遑论尚在睡眠中的普通人。
　　一时间，整座城市都被这道震雷所唤醒，并因为惊恐而沸腾了起来。
　　街面上的灯火逐渐点亮，雷击落点附近也很快出现了救火队。
　　和米璐所料的一样，当雷击发生后，作为唯一正在值班的治安维持力量，各处城门的卫队士兵都在主官的命令下匆忙跑了过去，只留下零星四五个士兵留在城门处。
　　抓住这个机会，米璐在远处招募了东南门的十五个暗榕刺客，接着从隐蔽处起身，光明正大地向城门走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拯救小猫塞西尔
　　“什么人？”
　　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孩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任谁都会感到有些反常。
　　更别说现在的时间是凌晨，米璐的着装看上去又很有些奇怪。
　　没等她靠近城门，几名卫队士兵便警惕地看了过来，他们手中的矛尖也顺着他们的目光一道，半指向了她。
　　面对卫兵们的逼视，早有准备的米璐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一旁的一名暗榕刺客。
　　被她盯着的少年和她遇到过的其它暗榕刺客一样年轻。当他的目光和米璐交汇后，他惶恐地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
　　“卡莉尔主祭。”
　　“主、主祭？”
　　少年的话让卫兵们吓了一跳。
　　艾兹赫兰卫队的士兵能和暗榕教团合作，自然心里都清楚这些人的身份。
　　听到身边的暗榕刺客如此称呼米璐，他们在惊讶的同时，也纷纷对她产生了一股畏惧感。
　　普通的暗榕教团成员都性格怪异，不好相处。作为教团高层，那些主祭们更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性格乖戾的怪胎。
　　如果惹恼了他们，自己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人，您请。”
　　这种怪人在凌晨突然从城外进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即使她没什么正当理由，也没有人会在艾兹赫兰招惹一个暗榕教团的主祭。
　　见自己成功不发一语就唬住了这些卫兵，米璐面上表情冷漠，心里却忍不住松了口气。
　　为了方便之后把塞西尔他们撤出来，她没有独自一人进去，而是随手在城门的暗榕刺客里点了几个人。
　　在莫兰领之外的地方，暗榕刺客往往会做些伪装，隐蔽自己的杀手身份。
　　不过。在这处暗榕教团的老巢，他们虽然象征性地披着暗色斗篷，却根本不顾忌皮肤下隐隐露出的魔法纹路。
　　有两个暗榕刺客跟着，她就能自动屏退不少不长眼的人。
　　“你，你，你们两个，跟我来。”
　　“是，主祭大人。”
　　被点到的两个刺客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动身跟在了米璐身后。
　　带着他们俩，米璐按照地图上的友军标记，轻车熟路的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街道里绕了绕，然后来到了塞西尔他们所隐藏的旅馆。
　　还没到营业时分的旅馆大门紧闭着，只有几间被震雷惊醒的窗户亮着幽幽的灯光。
　　少女瞥了眼楼上的灯火，然后走到门边，咚咚用力敲了两下门。
　　半分钟后，没被打雷吓醒，却被敲门声触发条件反射的旅店老板披着外衣，满脸不耐烦地打开了房门。
　　“干什……”
　　话刚到一半，见到两个暗榕刺客的他便把嘴里剩下的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从不耐变成了僵硬的笑容。
　　“原来是卫队的人，请问……”
　　“我们是来找人的。”
　　一名事先和米璐通过气的暗榕刺客打断了他，指了指通往二楼的阶梯。
　　“主祭大人需要带走几个住客，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当、当然。”听到他们的目标是住客，而非自己，旅店老板如蒙大赦般地擦了把汗，“大人，您要带走谁？我来给您带路。”
　　“不用了，我们自己有办法。”
　　一直没说话的米璐扫了他一眼。
　　她这一眼没有刻意做出的凌厉感，可想到坊间一些和这些怪胎有关的传闻，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的旅店老板赶紧噤若寒蝉地闭上了嘴，老实闪到了一边。
　　走上二楼后，米璐放大地图，直接定位到了自己几名属下所在的房间，接着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
　　几次敲门之后，房间里没有传出任何应答。
　　见状，知道塞西尔是不放心外面的情况的米璐清了清嗓子，稍稍提高了声音：
　　“有人吗？卫队查房。”
　　“……！”
　　米璐可以闭着眼闻出塞西尔的味道，同样的，塞西尔也不可能把米璐的声音听错。
　　当发现外面的人真的是米璐后，仍旧基于常识对米璐的速度保持了半分怀疑的灵猫满脸兴奋地走到门前，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门——
　　“亲爱的！”
　　“嘘——”米璐捂住了她的嘴，“声音别太大了。我已经控制了城门，现在跟我走。”
　　被捂着嘴的塞西尔眨眨眼，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你们几个都准备好了吗？”放开手，米璐看向了房间内的几名黄铜义勇军联络员。他们看上去情况不错，没人受伤，装备也都齐全。
　　“没问题，头儿，东西都收拾好了。”
　　“那就走吧，飞机上有位置。”
　　“是，头儿。不过我们要不要留下人掩护你们先离开？”
　　“没必要。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把你们都带走。”
　　“……明白了。”
　　几名黄铜义勇军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即使米璐不需要用言语来换他们的忠诚，她的话仍让这些曾经在边防军被当做消耗品的士兵们有些感触。
　　带上自己的武器和通讯设备，一行八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旅店，前往了被米璐控制的东南城门。
　　塞西尔的雷霆在城市中部制造了一场火灾，除了专门待命的城市救火队，三处城门和各个城区的值班卫队亦都被调了过去。
　　经过紧急扑救，雷击火灾有了缓解，但那些被调走的人却还没有来得及撤回来。
　　至于剩下的那些卫兵——知道了米璐的“身份”后，他们更是不可能再阻拦她。
　　当他们来到直升机前时，米璐本想将那两个暗榕刺客遣回去。可想到如果卫兵将刚才的见闻上报，他们两个肯定没有好下场，动了善心的她还是没把这两个孩子丢在这，而是带上他们一起，登上了直升机。
　　在让绿松石启动直升机前，突然想到一件事的米璐看向了塞西尔。
　　米璐不确认塞西尔雷电屏障的防御范围是多少。万一那东西把直升机桨叶当成高速袭击物体给炸了，那他们今天就别想走了。
　　“塞西尔，你的雷电屏障还在生效吗？”
　　“没错。”塞西尔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我需要你暂时关掉它，拿东西可能会干扰飞行器的正常运行。”
　　“明白了。”
　　塞西尔不太清楚这东西会怎么干扰飞行，不过既然米璐发话，她还是乖乖点了点头，闭眼调动了一下魔力。
　　“……好了，亲爱的，我身边现在已经不会吸附任何雷属性魔力了。”
　　“那好——绿松石，现在可以启动了。就用刚才过来的航路返回屏海城。”
　　[已确认，引擎启动]
　　短暂的命令交接过后，直升机的旋翼桨叶重新动了起来。
　　在塞西尔好奇的注视中，他们头顶上的桨叶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直到快到让人完全无法看清。
　　然后……
　　——啪！
　　就在桨叶带起的升力即将让飞机升空时，一支附魔箭矢忽然从西北方向射了过来，打穿机舱玻璃，深深楔进了机舱内。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断尾
　　突然打进来的箭矢透进来了至少十公分。玻璃碎裂的声音惊到了机上的所有人，也吓了米璐一跳。
　　她刚才急着带塞西尔他们过来，一路上并没有太关注身后的情况。现在一看地图才发现，就在离她两三百米的地方，居然赫然多出了几十个敌对标记。
　　直升机停放的地方不但有大量树木遮掩视野，还有地形差作为掩护，因此，对方的这一箭应该不是直瞄射击，而是对着发出声响的方向随手射了一箭，正好命中了机舱玻璃。
　　好在这有点运头的一箭虽然蒙中了飞机，但并未打在直升机的关键部位上，无法阻止它的起飞。
　　不过，这些附魔箭矢的初速和穿透性都很强，追击者中还很可能有施术者。万一飞机在还没飞到安全高度时遭到箭雨和法术袭击，就算米璐和塞西尔有水晶之力保护，几名黄铜义勇军也避免不了伤亡。
　　眼看直升机就要升上树梢，来不及做其它行动的米璐只能选择蜥蜴断尾，动用了刚刚招募的那些暗榕刺客。
　　赶在直升机目标暴露前，她通过指挥系统，给十三个混杂在追兵里的暗榕刺客下达了“就地攻击附近的敌人，优先处理远程单位”的命令。
　　……
　　“怎么回事？”
　　“等等，喂，你们在干什——啊！”
　　追击者们并不是米璐担心的精锐法师，而是一支收到目击者举报的普通卫队士兵。
　　他们的人数众多，但手上最强力的装备，其实也就是射中直升机的那种附魔箭矢。
　　在米璐的命令下达完后不久，伴着从直升机西北方爆发出的几阵闪烁紫光，地图上的蓝色敌对标记在短短几秒内就消失了十几个。
　　突然从内部遭到袭击，追击者们一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架奇形怪状的大铁盒子飞上了半空，然后压低机头，迅速掠过树梢，消失在了东边。
　　等他们中的不少人在几秒钟后回过神来时，暗榕刺客的紫色利爪已经抹过了他们的脖子。
　　“他妈的，这些怪胎是疯了吗？！”
　　“不管了……现在想活下去，只能先杀了他们！”
　　侥幸活下来的卫队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为了自保，他们只能拿起武器，和刚刚还站在同一阵营的暗榕刺客展开战斗。
　　一场短暂而血腥的血战之后，所有“发了疯”的暗榕刺客都被卫队士兵们格杀，而负责追击的卫队士兵也伤亡惨重，十不存一。
　　厮杀结束，幸运幸存下来的卫队军官提起湿漉漉的裤子，带上几个还活着的卫兵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城内，向卫队指挥官报告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
　　指挥官对他的话十分怀疑，可那些伤员身上由固化魔力利爪留下的伤口却是很明显的证据。
　　一时间，他的疑心渐渐转化为惊愕，惊愕又很快转变成了愤怒。
　　艾兹赫兰卫队和暗榕教团的关系本就十分微妙，如今有了这一出，两者之间的裂痕只会变得更大。
　　接下来，这一事件必然将在艾兹赫兰掀起一阵暗澜。不过，对于已经飞出上百公里外的米璐而言，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
　　将戳进来的箭矢用机上的扳手敲了出去，并用电工胶密封好了窗户破洞后，米璐从驾驶位爬到直升机货舱，检查了几名黄铜义勇军的情况。
　　确认完他们没受伤，少女又转过头，望向了正兴奋地看着窗外的塞西尔：
　　“塞西尔，你还好吧？”
　　塞西尔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窗外的黎明景象上，甚至都没忍心回头：“没什么，这点事情吓不到我——米璐，你的这玩意真是太棒了！它是怎么操作的？”
　　“这个……”
　　见塞西尔一点也没抓住重点，米璐叹了口气。
　　但想想，这种对飞行载具的天然热衷，应该就是她[一号王牌]特性的由来。
　　“操作有点复杂。但如果你想学，屏海城有地方教你。”
　　“真的？太好了！”
　　被允诺的塞西尔高兴地拍了拍手。
　　用余光注意到米璐的表情后，她又回过身，向着米璐撒娇般地笑了笑。
　　“好了，亲爱的，我知道你想问的不止这个。”
　　“是啊。”
　　米璐白了塞西尔一眼，有些嗔怪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软软的，弹弹的，别说，手感还挺解压。
　　“塞西尔，你那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准备了半个月没动静，然后突然告诉我目标自己死了？”
　　“我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提起这件事的塞西尔撇撇嘴，语气有些无奈，“我本来做了周密的计划杀死他。为了等他一个月一次的外出狩猎，我还准备了一整套用于在野地里埋伏的装备。没想到，我还没等到那个点，他就被别人弄死了。”
　　米璐略感疑惑：“别人？还有其它的仇人还惦记着他的命？”
　　“没错，但杀他的人却未必和他有仇；那个杂种在翠石领惹了不少人，要想把他千刀万剐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不过通常来说，他惹过的人，都没能力在艾兹赫兰把他干掉。所以我猜，要他脑袋的人不是因为私仇，而是因为利益。”
　　“哦？塞西尔，你之前说过，那家伙是女公爵的近臣，又和教团走得很近……难道是莫兰领军队的人下的手？”
　　塞西尔愣了愣：“咦，米璐，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米璐耸了耸肩，说道。
　　她的这个猜测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因为之前在城门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城市卫队和暗榕教团间的隔阂。
　　他们虽然并肩作战，但双方之间的关系却不像是平等的友军。
　　如果要做比喻的话，暗榕教团更像权限更高，行事也更无章法的特务机关。别说莱登·赫里斯这样的职业军人不会喜欢，就算是只为了军饷过来混日子的征召兵，也不会对教团有什么好印象。
　　再加上教团成员的性格大多异于常人，长期下来，军队和教团间的摩擦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看你的表情，难道我猜对了？”
　　“嗯。”塞西尔点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之前在跟踪佩拉·安蓬时，还留意过一些人。在佩拉·安蓬被杀之前的十几分钟，有莫兰领军队的军官在附近出现过。他做了乔装，可瞒不过我的眼睛——而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如果他不需要干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就没必要乔装。”
　　“要是这样，那我刚才干的事情，应该能让他们自顾不暇了。”
　　“亲【】爱的，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追兵里的暗榕刺客杀了其他人。”米璐说着，看了眼旁边的两名暗榕刺客，“忘了说了，他们俩也是暗榕教团的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飞上天（物理）
　　“啊？！”
　　闻言的塞西尔微微张着嘴，惊讶地看了看那两个暗榕刺客，又看了看米璐。
　　既惊讶于这两人的身份，也惊讶于米璐的神通广大。
　　因为两个刺客一直都在跟着米璐行动，塞西尔之前虽然见到了他们身上那些由魔法纹路留下的痕迹，却只把它们当成了故意做出来的伪装。
　　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是货真价实的暗榕刺客。
　　“米璐，你是怎么让这些邪教徒听话的？”
　　“这个嘛……”
　　米璐不太能解释自己能直接招募人的事情，所以干脆换了个说法，告诉塞西尔，她从在拉汶亚捣毁的教团分部那里得知了一些控制普通教团杀手的方法。
　　“……原来是这样。”
　　听完米璐解释的灵猫点点头，眼中疑窦尽消。
　　而在和她解释完后，米璐也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塞西尔，现在佩拉·安蓬死了，你不会再对莫兰领有什么执念了吧？”
　　“哼……那杂种是死了，不过死得并不让我满意。”
　　塞西尔冷哼了一声，一副提到他就来气的模样。
　　“没有亲手杀了他，我很失望。我甚至觉得……”
　　——滋啦！
　　说到气头上的塞西尔抬手想要打个电火花出来，但想到米璐刚才的告诫，她及时收了手，没有酿成一场空难。
　　“我甚至觉得雷之水晶的力量对我的意义少了一大块。现在，它对我的意义，只剩下保护你了。”
　　“保护我……？”米璐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理解了塞西尔这句话意思的少女便开心地笑了起来，“嗯哼，我家亲爱的总会在合适的时候插上情话。”
　　“笨蛋，这不是情话，是实话。”
　　“我相信我相信，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总之，佩拉·安蓬已经死了，不管杀他的人是谁，客观事实总是一样的。”
　　“真的吗？”
　　塞西尔抬起头，用一种略带迷惘的眼神看着米璐，问道。
　　“米璐，你觉得，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儿？”
　　“嗯……”
　　如果是以前，米璐会下意识地回答人死灯灭，身体决定意识。人死之后，一切都会归于虚无。
　　但前有先驱系统，后有牡蛎的魔弓，无论是从经验主义还是从客观角度，意识，或者说“灵魂”，似乎都并非是她之前所认为的那么简单的事情。
　　无垠的星辰间，每一个有足够力量的文明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来对待“灵魂”——而因为魔力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一些从唯物主义角度看上去神神叨叨的东西并非没有意义。
　　死灵法术唤起的尸体里残存着本能和破碎的记忆，而有别与治疗魔法的神术则能为信徒祈来遥远天际的治愈之力。
　　祈祷既然能向神明获得力量，那祈祷，又能否能让灵魂留存？
　　“我不太清楚。”将思绪拉回眼前，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的米璐摇了摇头，“塞西尔，我记得，每个神祇的信徒都对死后的去处有自己的说法，对吧？”
　　“对。不过除非亲自死一次，否则，谁也不能笃定这种事。”
　　塞西尔的话让米璐想起了牡蛎：“死一次？如果我们去向牡蛎身上的幽灵询问，会不会有答案。”
　　“那不是一回事。”塞西尔摇摇头，说道，“牡蛎身上的‘幽灵’并不算是真正经历了死亡，只不过是将意识寄宿到了武器上。你要是去问它，它肯定也答不出来，真正的死亡是什么感觉。”
　　“也是……”
　　“其实，我问这个只是有些感到遗憾。如果死后的灵魂真的能归流，那没有给那个杂种死前留下足够的痛苦，也太便宜他了。”
　　“的确。不过往好了想，若是如此，我们以后也许能和艾丽娅再相见呢？”
　　听到米璐的话，塞西尔脸上的表情停滞一下，低头苦笑了一声：
　　“……但愿如此吧。好了，亲爱的，我就是随口一问，别在这上面费脑子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屏海城，我的地盘。我正在那里训练舰队，准备前往南方大陆。”
　　“米璐，我知道这是明知故问，不过，你真的要向南出海？那可能很危险……”
　　“我当然知道那很危险，可我不是有你的守护之力在吗？”
　　看着爱人担忧的表情，米璐笑了笑，挽起了她的手。
　　“亲爱的，你问完了，我也来明知故问一次——你愿意和我一起出海吗？”
　　“当然。”短暂的半秒钟后，塞西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没办法再杀佩拉·安蓬一次，我有什么理由拒绝？”
　　“不挂念着你的毒蛛了？”
　　“我说过，我经营毒蛛是为了给你提供帮助。毒蛛的主要势力都在翠石领，要是你准备吃下那里，我会立刻去翠石堡做准备。但你现在的目的是南方，那样一来，比起隔着几千里为你祈祷，跟你一起才让我更安心。”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它？”
　　“就这么放着。”塞西尔耸了耸肩，“我对我手下的人有信心。即使我不在，它也能维持一定程度的正常运营。”
　　“这样也好……那接下来，我们就不用再各自为战了。”
　　“嗯！对了，米璐，你刚才说，屏海城有地方教我学驾驶这个？”
　　“没错，那儿不但能教你这个，还能教你开飞得更快的大家伙。”
　　“……！”
　　塞西尔挥了挥拳，那股发自内心的兴奋劲溢于言表，几乎将没手刃仇敌的懊悔冲了个干净。
　　不过马上，不知道想到什么的她就沉默了一下，用余光瞥了瞥旁边的黄铜义勇军，然后稍稍压低了声音。
　　“亲爱的。”
　　“怎么了？”
　　“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梦想，就是能在天上飞。”
　　米璐有些疑惑歪了歪头：“我们现在不就在天上飞吗？”
　　“嗯——”
　　没有反驳的塞西尔前倾身体，更加凑近了米璐一点，然后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
　　“……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我想在这儿也让你飞上天。”
　　“……”
　　知道塞西尔在开黄段子的米璐脸红了红，但并没有抗拒。
　　相反，被塞西尔这么一说，她也对在飞机上“打卡”有了兴趣。
　　她和塞西尔的第一次就是在车上，要是能在飞机上来一次，那也算是“继往开来”了。
　　不过，这里毕竟还有她的部下。米璐可以当着他们和塞西尔亲亲我我，但再进一步……
　　咳咳……她的脸皮还没锻炼到那种程度。
　　……
　　数小时后，在放松的环境中安稳飞行了近千公里的直升机来到了已经完全由碎斧兽人接管的黄铜要塞，并在这里进行了一次燃料补给。之后，米璐又在继续往南飞了段距离后再次补充了一轮燃料，然后利用它们，径直飞回了屏海城。
　　米璐回到屏海城的时间是翌日下午，离她离开时还不到24小时。因此，当消失了一上午的她重新出现在屏海城时，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甚至不少人都没察觉到她在短短一天内往返了几千公里。
　　而随着任务的完成，知道塞西尔会管不住嘴的米璐也没再对埃布尔和牡蛎有所隐瞒，将这次的行程经过地告诉了他们。
　　得知自己错过了一次大冒险的牡蛎显得气鼓鼓的，不过，想到之后还会有一场更大的冒险，她还是没有冒着被米璐留在这里的风险，躺在地上跟她耍赖。
　　好不容易解释完行程回到房间，米璐还没来得及歇口气，那几个小侍女又跑了过来。
　　“亲爱的，这些是……？”
　　“唔……”
　　面对塞西尔疑问的眼神，米璐赶紧解释了一下，告诉了她这些都是本地贵族送来的礼物。
　　正当有些尴尬的米璐准备让几个侍女出去时，摸着下巴的塞西尔忽然嘴角一勾，叫住了她们。
　　“等等——亲爱的，她们可以不用走。我想到了个好玩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暖冬
　　米璐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人就是塞西尔，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在这种时候说“好玩的”，与其说是好玩的，不如说是好色的。
　　毒蛛会所的业务范围十分广泛，塞西尔知道的玩法肯定不会少。
　　只不过……
　　“……”
　　只不过，她真的没有恋童癖。
　　“别别别！”匆忙摆了摆手，猜到塞西尔意图的米璐阻止了她的打算，“塞西尔，还是别让她们在这了，我们两个呆着就好。”
　　塞西尔故意歪了歪头：“嗯？亲爱的，你害羞了？”
　　“算是吧。我是真的不太习惯……”
　　“那好吧~”
　　见米璐露出的示弱模样，仿佛就是为了看她这幅表情的灵猫得逞般地笑了笑，没有再阻止几个小侍女离开。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后，关上门的塞西尔伸了个懒腰，坐到了米璐身边。
　　她散落的金发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纤细的手指则有意无意地搭到了米璐腿上、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女的皮肤。既是贪恋着缎子般的触感，也是感受着有那份只给她一个人触碰的温暖。
　　尽管没什么出格动作，可一段时间的分离下来，就算只是这样坐在一起，两人的呼吸便都变得有些灼热了起来。
　　“米璐。”
　　“亲爱的，我在听。”
　　“这边真的要比北方冷很多。”
　　“是啊。”
　　听到塞西尔的话，注视着恋人的米璐别过头，看了眼窗外的飞雪。
　　一片一片，一丛一丛——对拉汶亚的民众来说，这已经是再常见不过的景象。
　　而就是这副景象，已经在安安静静中，夺走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拉汶亚已经被这场雪祸害了半年多了。还好北边的莫兰领几乎没受影响，就连翠石堡受到的影响也有限。”
　　“反过来说，这也证明了它的影响极限。”
　　“……”
　　米璐无声地点了点头，对此深有同感。
　　在一开始的“冰期”后，拉汶亚的气候和温度便没再有什么太大的波动，而魔法寒冬所影响的范围也停留在了拉汶亚和翠石堡的边界附近。
　　这条分界线没有任何阻碍冷空气活动的地形，从常识角度，这种事情并不正常。
　　但如果把整个寒潮当成一个大范围魔法来理解，这种固定的“覆盖范围”却很符合对通常法术的定义。
　　对北方诸领和担忧寒冬蔓延的长公主艾斯莉亚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可于米璐而言，即使知道了这回事，也对她没什么意义。
　　即使寒潮在拉汶亚北境止步、不再寸进一步，她所面临的情况依然不会有任何缓解。
　　而南下，仍旧是件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塞西尔，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是不太习惯这边的温度吗？”
　　“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紧张。”
　　“……紧张？”
　　闻言的米璐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的脸颊是有些发烫。不过比起紧张，更多的还是害羞，还有那么一点期待。
　　“有吗？”
　　“有。”塞西尔点着头，认真地说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分开太久了？”
　　“不可能。”
　　“那……是你太冷了？”
　　“没那回事啦。房间里很暖和。而且，我也一点都不紧张。”
　　“真的？”塞西尔抬起手臂，将手搭在了米璐的肩膀上，“能不能让我验证一下？”
　　“随你的……唔！”
　　少女话还没说完，早憋着使坏的塞西尔已经搂住她的脖子，吻了上来。
　　米璐没有因为一段时间的分离感到紧张和疏离，反而是塞西尔变得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加狂热。
　　她不会告诉米璐她为何会这样，可米璐能猜到这是为什么。
　　在塞西尔的计划里，艾兹赫兰之行的危险性并不小。
　　如果是她死里逃生回来然后见到塞西尔，她也许也能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主动。
　　不。
　　不是也许，而是肯定。
　　“呀？！”
　　想到这儿，忽然有点感同身受的米璐不知道从哪里来了股力气，逆转了攻守。
　　被反推回来的灵猫睁大眼睛，似乎有些猝不及防。可很快，就用更热烈的动作作为了回应。
　　两人间最先被摘下的是塞西尔的眼镜，最后被摘下的，则是米璐湿漉漉的贴身衣物。
　　窗外的雪依然纷纷扬扬地下着，窗内的温度也依然比外面要温暖。
　　只不过，比起之前，它还要更加，更加的温暖一点……
　　……
　　翌日。
　　米璐从没想过自己能坚持那么久，但那样“大搞特搞”的副作用显而易见：
　　第二天，当只裹着被子的少女被塞西尔从床上摇起来时，她仍感觉身体某些部位有些火辣辣的痛。床上的血迹也说明了，她完成了和塞西尔之前在黑曜石塔里的约定。
　　“……”
　　米璐对这种事情并不是特别在意，所以在稍微感叹了下自己把一血交了后，就十分正常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并带着塞西尔去了港口的驻军营地。
　　当她真正迈开步子走在路上后，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没她一开始想的那么无所谓——可既然已经走了出来，她也只能努力坚持着不被自己部下发现她的异常了。
　　两人到达营地时，这里的飞行学员们正按照计划，一部分在进行理论学习，一部分在静态教练机内熟悉仪表。
　　看着停在港口上的几架飞机，尽管从没见到过这种载机机械，气动外形所带来的优美流线感仍然深深地吸引住了塞西尔——这种吸引力甚至还超过了停泊在港口的巨型航母。
　　“米璐，我能上去看看吗？”
　　看了好一会儿飞机后，视线好不容易从座舱上挪开的塞西尔搓了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管是冲她这副样子，还是冲她昨天那么卖力，米璐都没理由拒绝她。但为了不影响学员的正常学习，她还是没让塞西尔直接上有人的教练机，而是带着她去了航母机库。
　　一路上，塞西尔好奇地打量着军舰的内部，并时不时问着米璐一些关于战舰的小问题。
　　塞西尔出生在内陆的翠石领，对船只这种东西没什么概念。因此，航母对她所带的震撼并不像当地人那么大。
　　即使米璐在解答问题时说出了一些足够让老海员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参数，对米璐“神奇力量”习惯了的塞西尔依然像平时一样点着头，就像光临某个普通景点的游客。
　　直到她们登梯到达航母机库后，塞西尔脸上的表情才重新从好奇变成了炽热。
　　“哇哦……”
　　舔了舔嘴唇，骨子里就有飞行基因的灵猫牵着米璐的手，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离她们最近的一架开着舱盖的教练机，并踩着阶梯爬了上去。
　　虽然塞西尔无法让这架飞机挪动分毫，但她还是在机舱里东摸摸、西看看的鼓捣了好一会儿。
　　直到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她才在米璐的提醒声中意犹未尽地从机舱里爬了出来。
　　“嘿咻！”
　　从机舱里直接跳下来的塞西尔拍拍手，看向飞机的目光炙热不改。虽然和看米璐的眼神有差别，可也差不了多少。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试航
　　塞西尔注视飞机的眼神让米璐有些起鸡皮疙瘩——不止她如此。如果那架飞机有思维，恐怕都会因为这种火热的视线感到肉麻了。
　　“塞西尔，你就这么喜欢它？”
　　“这还用说吗？”
　　转过头的灵猫眉飞色舞地回应着少女，就差把“我喜欢它”这四个字用蘸水笔写在脸上了。
　　“亲爱的，我之前就说了，我的梦想就是能够自由自在的飞上天——那可不是为了开色情玩笑编出来的谎话。”
　　“既然如此，这架飞机就送给你了？”
　　“谢谢亲爱的。”
　　就等着这句话的塞西尔踮起脚，在米璐脸上mua地亲了一下。
　　“亲爱的对我最好了。晚上回去，我要好好感谢感谢你。”
　　“……不，今天还是不了。”
　　听出塞西尔话里的意思，自觉身体还有些不太舒服的米璐摇摇头，及时拒绝了塞西尔。
　　见到她这幅模样，塞西尔有些暧昧地笑了笑，没有强求，而是重新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教练机。
　　“米璐，我要怎么才能让它飞起来？需要用到魔力吗？”
　　“不用。驾驶这个不需要魔力基础，不过，要想把它玩转，需要学的东西不比高塔的三年制魔法课教的东西要少。”
　　“没关系。不管它多难，我现在都想学会。”
　　塞西尔侧过脸，目光灼灼地看着米璐，半点没有被她的描述所吓倒。
　　“米璐，我能不能和你的那些手下一起学习？”
　　“可以。”
　　米璐本来就准备这么办。现在塞西尔主动提出这个请求，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但在答应之后，她还是有些委婉地再次提醒了塞西尔，学习飞行真的有些难度。
　　即使塞西尔再怎么热爱飞行器，光凭着她的主观能动性，她的学习效率应该也无法和“强制学习”状态的学员们相比。
　　而对此，塞西尔的反应仍和刚才一样——她根本没把这点困难放在眼里。
　　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在离开前，她甚至还专门拿了桶机库里用来翻新标记线的涂料，在这架专属于她的座驾上画了个白色V形标记。
　　推测不出它是什么意思的米璐看着新刷上的图案，有些疑惑：
　　“塞西尔，这是什么？”
　　“‘真理’的首字母。”塞西尔昂着头，答道，“在高塔学习时，我曾把这个用作我的姓名标记。不过自从毕业后，我已经很久没用了。”
　　“原来如此……以后你可以在你的所有座驾上都刷上这个。”
　　“那当然。”
　　仿佛翘着一根无形尾巴的塞西尔带着笑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涂料刷。
　　动作间，几滴涂料不小心溅到了机身上。见状的塞西尔想都没想，直接走过去用衣服抹掉了那些涂料。
　　一些和塞西尔打过交道的人很难想到她会这么做——在毒蛛会所露面时，她比王都的贵族小姐们表现得都要优雅，不容许着装上有丝毫瑕疵。即使是在当冒险者时，塞西尔也对自己的外表十分在意。
　　能让她下意识这么做的，除了米璐，估计就只有飞机了。
　　“呼，还好没留下印子。我的标记刷得特完美，要是弄脏了，那就太可惜了。”
　　“同意——走吧，塞西尔。我们回去港口的营地，我去带你看看该学些什么。”
　　“嗯！”
　　米璐本身对飞行员的学习内容没什么了解，只知道他们要学的资料很多。
　　她能开车，是因为她本身就有基础。如果让她去从头学飞机驾驶，没个两三年，就算拿刀子逼着她上天，她也不敢。
　　米璐很清楚这点——这也让她根本没打算真的去当个“手动挡”飞行员。
　　但塞西尔和米璐完全不同；不仅她对于飞行器的热爱超乎米璐的想象，在看到学习资料时，塞西尔所表现出的学习欲甚至与强制学习状态下的飞行学员们相差无几。
　　米璐对此有些惊讶，不过也乐得这样。
　　看到自己的恋人能找到一件她自己喜欢的事情，本身就很值得开心。
　　更何况，米璐之前在筛选舰队军官时曾看过不少人的数据面板；能够担任军官的应征者属性都要超过平均线，可即便如此，他们中拥有正面特性的人仍然是绝对少数。
　　这让米璐深刻地意识到了，像塞西尔所拥有的这种特性有多稀有。
　　如果塞西尔的[一号王牌]天赋能够发挥出来，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她绝对能为米璐提供很大帮助。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拉汶亚的各地都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波澜。
　　“天马”配合拉夏手下突击队所展开的行动几乎完全平息了拉汶亚境内残余的反对者，舰队成员的培训进度在米璐的预料之中稳步上升，而最重要的王都-拉汶亚间的粮道也没出什么差错。
　　等到了半个月后的七月中旬时，具备了部分实战能力的航母舰员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全体登上舰船，在屏海城民众们的万众瞩目下进行了船只试航，并在绕了个十几海里的圈子后成功返回了港口泊位。
　　航母最后停泊时的稳当动作引起了围观者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在航母返航后的庆功宴上，屏海城城主和当地显贵更是表现得比之前还要热情。
　　这其中固然有城主侄子在舰队中担任要职的关系，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米璐所展现出的力量和控制力已经完全逾越了他们的野心所能触及的范畴，让他们根本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心。
　　这样一来，他们在拉汶亚境内进行的所有政治谋划，便只能为了一个目的：尽可能地表现自己对米璐和卡斯缇亚家族的忠诚。
　　米璐看穿了他们的这点源自畏强心理的小心思。所以在之后的几天里，她又给他们来了剂猛药。
　　短短一周内，四艘A级武库舰“银钩堡”、“屏海城”、“安纳尔”和“风槌城”号全部紧随航母之后，先后进行了各岗位全部在岗情况下的海上试航。
　　四艘船的试航有三艘完美成功，只有“安纳尔”号出了点麻烦，但也很快被训练有素的维护人员迅速排除。
　　老实说，这点有些出乎米璐的意料：因为松籽堡军队的前车之鉴，米璐对这些新征募的兵员没有太大信心，甚至笃定这些战舰舰员在面临战斗或战损情况下时很可能发挥不出训练时的能力。
　　没想到，仅仅第一次试航，“安纳尔”号的舰员就能在这种所需技术能力远超普通步兵的岗位上做到完美的应急处理。
　　这让米璐在佩服这些水手的同时，亦不禁对“强制学习”将理论知识转化为实践的能力刮目相看。
　　而随后，见到舰队形成战斗力的过程如此顺利，米璐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旁边的空军和陆军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空军与陆战队
　　陆军方面，过去两周中，海军陆战队按照预定计划进行了好几次演习，目前正在陆战队内部以营为单位进行自由交战的阶段。
　　通过之前的几次演习，这些新编入米璐手下的士兵们成功掌握了自己手里的武器，了解了它们的性能，也因地制宜地制定了一些和固定对手的战斗方式——这些战斗方式帮助他们在和假想敌的演习中取得了好几场胜利，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优势和自己的缺陷到底在哪。
　　别看黄铜义勇军是米璐手下数一数二的尖刀部队，但如果要他们现在和第1军团同等规模的机动部队打起野战来，哪怕两者装备相当，他们也大概率不会是第1军团的对手。
　　这当然不是证明人类比其他种族要差，而是技术程度越高的军队，就越受对装备掌握程度的影响。
　　知道自己的劣势，守如磐石。
　　清楚自己的优势，攻无不殆。
　　就是因为在大规模战斗中磨砺了这两点，第1军团的机动部队才是米璐手下——也可以说是整个光辉王国——最强的野战力量。
　　而现在，她新招募的海军陆战队也表现出了这种能力。
　　即使他们目前所装备的都是些轻武器，可有了洞察敌我优劣的头脑，他们就能在持久的战斗中变得更强。
　　亲自观摩过最后一场陆战营间的作战演习后，米璐对他们这些天的成效给予了高度评价，并亲自嘉奖了五个陆战营的营指挥官。
　　而空军方面——在两周的计划学习后。第一批预备飞行员和地勤学员都已经做好了首飞准备。
　　他们这个快得可怕的学习速度有些超出了米璐的常识，让她自己都对这次飞行不太有把握。
　　偏偏在这方面，纯粹是个外行的米璐又完全做不了什么。
　　出于“尽人事”的思维，她只能利用绿松石的天气预报能力，尽量为试飞的日子挑了个少见的晴天，并让飞行学员们在实际飞行前充分了解了这次行动的风险性。
　　不过，她显然有些低估了这些由海转空的飞行学员们的勇气：
　　海员的冒险精神不亚于刀头舔血的冒险者，“成为某个领域吃螃蟹的人”更是他们一生所追求的荣誉。
　　尽管米璐已经十分严肃地告知了风险，可首批四十个有试飞能力的飞行学员还是一个都没有退出。
　　到了最后，因为抉择不了到底该选谁，米璐甚至只能用抽签的方法决定了第一批的五名飞行员、以及辅助他们的四十名地勤人员。
　　——紧接着，随着晴日的到来，于港口沉寂了数天的“天马”号再次开动。
　　米璐对飞机起降看不出什么门道，所以这次，她没有去甲板上，而是和塞西尔一道，站在港口，等待着升上甲板的海军教练机起飞，
　　随着拔锚的航母缓缓远离海港，人，设备，乃至舰岛上的每一个窗口都逐渐变成了小小的一个点。只有进入整备区的飞机还隐隐约约能看清轮廓。
　　金色的阳光刺透层云，如同十几把出鞘的金色短剑，将辉光洒落在海上，甲板上，还有港口的每一寸土地上。
　　遥望着保持巡航速度缓缓移动着的航母，忽然想起了什么的米璐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塞西尔：
　　“塞西尔，你知道这艘船的名字吗？”
　　“嗯？”被问到这个的塞西尔想了想，“我之前听人说了。它叫‘天马’号，对吧？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和我的姓很像……”说到这儿的灵猫愣了一下，“等等，米璐，你不会是专门为我取的这个名字吧？”
　　“没错。”
　　少女伸出双臂，囊括着远处的巨舰，还有它周围的一方水域与天空。
　　“我在起名时突然想到了你，所以就取了‘天马’这个名字了。怎么说呢？嗯……勉强算是个给你的小礼物吧！”
　　“这……亲爱的，我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米璐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信。你现在想的肯定不是不好意思，而是什么时候才能自己飞吧？”
　　“亲爱的果然是我亲爱的，我想什么都知道。那，能不能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才能飞？”
　　“这不取决于我，而是得看你的学习进度。如果你觉得自己足够掌握了，我才敢让你上天。”米璐顿了顿，补充道，“别跟我说你现在已经能飞了。”
　　“我就知道……”
　　刚准备张嘴就被米璐猜中话的塞西尔叹了口气，有些泄气。
　　“好吧，亲爱的。我会好好学的。不过，我——”
　　“哇！！！”
　　塞西尔的话还没说完，她们身后的人群忽然集体爆出了一阵欢呼。
　　猜到发生了什么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向着航母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艘海军教练机从甲板上飞了出去。
　　飞行器弹射起飞的身影迅疾而又优美，仿如纵身跃入碧空的猎鹰。
　　机上的飞行员听不到岸上的欢呼，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座驾的起降轮所接触的已经不再是甲板，而是气流时，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建设，他的激动心情也难以言表。
　　他很想现在就在海上做个花哨的动作，以抒发自己的激动之情。不过，想到米璐之前的叮嘱，他还是保持着平飞姿态，并在转了个弯后，按照预定计划往回掠过了航母，掠过了港口，然后掠过了整个屏海城。
　　“群星女神啊，那是什么……”
　　同一个时间，同一座城市，每一个听到飞机掠过动静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了天上飞行的铁鸟。
　　千米高空上的轻型教练机靠体型带不来太多的压迫感。可光是它在“飞”这件事，就足以让整个屏海城为之沸腾。
　　一瞬间，“一架飞得这么块，还能载人的载具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个问题涌入了大部分人的脑海。
　　这个问题就如同人们平时想的“我要是有一百万克伦该怎么花”一样天马行空，却也像它一样，让每个人都能说出不同的答案。
　　旅人想到回去的路途能够不再千里迢迢。商人想到它能让珍贵的地域性货物跨越万里之遥。
　　而作为它的实际使用者，米璐对它的定义反而朴实无华：
　　这东西就是个教具。
　　当南下舰队真的出海后，航母上的载机将不再会是没有武装的教练机，而是能够挂载大量对地攻击弹药的炸弹卡车。
　　到时候，所有在航母上服役过的教练机都将被退下来，留在屏海城供后备部队继续作为教学用具。
　　至于屏海城市民们所畅想的那些可能……米璐有打算在之后建设机场，用运输机将拉汶亚，甚至王国其它领地境内的各个要地连接起来。
　　只是，在解决魔法寒冬的“大计划”前，那一切都得往后稍稍。

第二百章 各司其职
　　教练机首次飞行的顺利完成为整个舰载机部队开了个好头。自那之后的两周，预备飞行队的所有飞行学员都在实飞中表现得很出色，地勤方面也没有出什么漏字。除了因为撞鸟导致损失一架教练机、飞行员跳伞外。上百趟的飞行下来，并没有出现一次严重事故。
　　到了七月底，[组建直属部队]的国策顺利完成，让米璐手上又多了1000个编制名额。算上舰队的7000个编制名额和之前的四个军团，她手上直属单位的总员额已经达到了12000人。
　　这个人数完全契合米璐拉汶亚领主的身份：放眼整个王国，任何一个伯爵领的统治者想拿出这个数字的直属部队都有难度。
　　如果把没有被她收编的拉汶亚卫队和各个城市、城镇的地方部队算上，整个拉汶亚拉个十万能立刻投入作战的军队出来都毫无问题。
　　这种军事力量不但超越了几乎所有的伯爵领，甚至在专事防务的诸公爵领之间都算翘楚。
　　这让米璐更加坚定了和长公主艾斯莉亚合作的决心：要是名义上的光辉王国国王成功实现了自己的“改革政策”、加强了君主集权，那她这样坐拥重兵的地方领主绝对会是第一批被下手对付的人。
　　米璐不怕和王室开战，但一旦开战，总会让成千上万的王国民众流离失所——这在她看来是完全反道德，且没有必要的事情。
　　艾斯莉亚不是什么善茬，不过，只要双方间彼此有需求，她们之间的联盟就不会破裂。
　　即便艾斯莉亚最后通过逼迫国王退位的方式获得了中央权力，等米璐成功解决了南方的威胁回来，不管是她能腾出来的军事力量，还是她通过消除魔法寒冬在拉汶亚获得的声望，都足以抵消王室对这片土地施加的任何影响。
　　……
　　数天之后，王国历1148年8月1日，上午。
　　往年，这个时间正是南方海岸最为酷热的盛夏时令。
　　热风和曝晒的双重影响下，贫苦的民众往往在这种时候会脱光了衣服，欲求一片阴凉之地而不可得。即使对有那么家底的人来说，冰系魔法师的服务也是一个星期难以消费一次的奢侈品。
　　……而在今年的八月，笼罩着这片被凛冽寒冬凌虐了好几个月的土地的，仍是灰蒙蒙，白茫茫的鹅毛大雪。
　　如果没有领主带来的物资赈济，在八月的第一天，说不清会有多少人在冰冷的雪地里冻饿而死。
　　望着阴沉沉的天幕，人们咒骂着该死的天气，感叹着领主的仁慈，也愁眉苦脸地为着之后的日子发着愁。
　　不过很快，随着一个消息在城里传开，不管是在这住了几十年的本地居民，还是因寒冬滞留在此的商人，都很快陷入了如同第一次看到飞机掠空一般的沸腾之中：
　　领主大人的舰队准备出发了。
　　南下舰队这么快就要出航的消息对屏海城来说如同一个炸雷，但实际上，这个时间一直在米璐的计划表内：米璐刚来屏海城时，便做好了打算，只准备在这训练两个月。而随着昨天海军陆战队的最后一个营成功完成考核演习，她手下新征募的所有人员也都整装待发，真正做好了投入作战的准备。
　　当然，计划总归是计划——临了到头，她还是发觉两个月的时间让她在不少事情上有些仓促。
　　可时间不会等人，拉汶亚本土脆弱的物资供应体系更容不得她继续去赌时间。
　　在提前两天用吊机给舰上运送了大批食物，并做好了其它所有能做的准备后，米璐按照自己的时间表，在8月1日发布了让所有成员登舰的命令。
　　听到这个消息的屏海城城主和本地贵族们来到港口，为米璐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欢送仪式，祈祷舰队能够成功返回。欢送的人群中，几名没有随舰的黄铜义勇军还拍下了不少照片，准备把它们带回拉汶亚城，作为宣传资料。
　　一个上午的时间，水手、飞行员、陆战队士兵、维修机师……在屏海城有社会关系的人和自己的家人、亲属、恋人和朋友告了别，然后奔赴了各自的岗位。至于那些孑然一身的勇士，更是已经早早地登上了战舰，等待着剩下同袍的到来。
　　一行人忙活到了下午三点，除了米璐最初从拉汶亚城带来的五百人外，她在屏海城的所有部下全部登上了五艘战舰。
　　在最后和塞西尔与牡蛎登舰之前，米璐找到埃布尔，单独和他谈了十几分钟。
　　谈话中，她给了埃布尔很高的权限，并交代他务必在自己离开的时候配合其他人，稳定住拉汶亚的局势。
　　如果王都方向有变，他在及时通知自己的同时，也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一切以保障拉汶亚的稳定为先。
　　面对米璐的嘱咐，埃布尔认真地点着头，一一将它们记了下来。
　　当发现米璐突然不再说话后，埃布尔感觉到了一阵突兀而又莫名的不适应感，然后才意识到，米璐已经没什么要说了。
　　“……”
　　从不适应中回过神来，埃布尔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想说些关心的话，却又不敢抬头去看米璐的眼睛，只能握紧了手边的剑柄，维持着平时侍卫在米璐身边的姿势，像是一尊不动的雕塑。
　　米璐不是白痴，当然明白埃布尔在想什么，又在担心什么。
　　盯着眼前的骑士，她用清脆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埃布尔·赫拉。”
　　“米璐小姐……？”
　　“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你应该明白这次的任务有多重要吧？”
　　“……我明白，米璐小姐。”
　　“你是我的第一个骑士，也是我目前唯一的一名骑士。我把这些事交给你，就是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告诉我，我信任错人了吗？”
　　“没有，米璐小姐！请放心，我就算豁出性命，也不会让拉汶亚在你不在的时候出问题。”
　　“我不需要你豁出性命。就算我的骑士要牺牲，也是为我而牺牲。如果你做错了什么，等我回来，我会做处理——但最重要的是，等我回来。我不想回来之后发现有一堆烂摊子，却只能对着墓碑发脾气。”
　　“是，米璐小姐。我和图娅一定会等你回来。”
　　“嗯。”
　　见到埃布尔的目光不再闪躲，米璐欣慰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和他碰了碰拳。
　　“好了，骑士先生——接下来，就让我们各司其职吧。”

第三卷

第一章 南方大陆
　　光辉王国南方的大洋之上，青灰色的海面一望无垠，一眼望去，就连半只海鸟也难以觅到。
　　灰蒙蒙的海天之间，唯有朔雪纷飞，冰屑起舞，仿佛永不止歇。
　　而就是在这片寒风凛冽的汪洋之中，由五艘战舰组成的拉汶亚南下舰队正列成纵队，以巡航速度向着西南方向劈波前航。
　　因为不清楚南方大陆离拉汶亚海岸线的具体距离，在从屏海城启航时，包括米璐在内的所有人都做好了在海上进行长时间航行的准备。之前有过风帆舰航海经验的退役水手们甚至向其他人传授起了如何在长达半年的航海中派遣无聊的经验。
　　但实际上，这场向南的航行并不是一场人们想象中的枯燥远航。
　　南下舰队见到陆地的速度快得有些让人诧异——舰队出发的第三天，在向南偏西方向航行了刚过一千海里后，一架自告奋勇充当侦察机的海军教练机就在飞行中发现了陆地。
　　尽管事后证明，那块陆地的面积十分有限，岛屿上也有没有任何智慧生物活动的痕迹。可这却无疑是对南下舰队的巨大鼓舞。
　　果不其然，就在舰队发现岛屿之后的仅仅四天，他们就通过雷达扫描到了一些明显的地形目标。
　　当他们向着可疑目标所在的方向航行了一段距离后，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真正的、难以用目视确定边界的大陆。
　　而更让人欣喜的是，在这片大陆上，还存在着一些显而易见的人造建筑。
　　此时离舰队出发刚好一周，离拉汶亚港口的距离则正好是两千海里。
　　舰队能这么快到达目的地，除了南下舰队战舰的航行性能要远超过传统的风帆舰外，两者之间的距离相近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两千海里的距离说短不短，但如果放到王国版图上，也不过只能横贯王国版图的三分之二。按这个距离算，南方大陆和拉汶亚之间的间隔，与王国南北两边两个领地的间隔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南方重洋险恶，加上王国版图本就庞大，四面又都有敌对势力骚扰不暇，所以几百年来，并没有任何一支远航舰队能够成功跨越这两千海里，发现南方大陆。
　　在找到了大陆后，米璐接下来要确认的事情，就是这片大陆到底是不是制造魔法寒冬的元凶。
　　米璐招募的舰员中有几十名会魔法的人，但因为他们的战斗力和塞西尔比不了，他们所负责的岗位不需要用到这种技巧，米璐并没有把这些人专门集中起来。
　　当确认舰队离岸只有几十公里的距离后，米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塞西尔。
　　遣走向她报告的舰队军官，米璐准备亲自找来塞西尔，让她感觉一下这附近的魔力浓度有没有变化。
　　可也许真的是两人心有灵犀——还没等米璐走出舱室，正好也在找米璐的塞西尔就突然跑了过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呜！”
　　被硬撞了一下的米璐捂着脑袋，后退了两步。被顶到鼻子的塞西尔也闷哼一声，差点摔倒，还好她扶着门框，才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米璐？我撞到你头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是我没看路……”
　　等两人互相看清对方后，从地上爬起来的塞西尔惊讶地向米璐道了歉，米璐则揉了揉头上的小包，摇了摇头。
　　“塞西尔，我正好想去找你，没想到你就过来了。”
　　“这么巧？我也有事情想找你。”
　　“啊？”米璐愣了一下，“我们说的不会是一件事情吧？”
　　“我猜猜……”塞西尔用食指轻轻划过嘴角，想了想，说道，“要是我没猜错，亲爱的，你是想问我我们是不是在向大型魔法的源头接近，对吧？”
　　被猜到想法的少女点了点头：“没错。”
　　“那我们还真是有默契~”
　　抓住机会的塞西尔伸手想要来刮米璐的鼻子，但被米璐灵巧地躲闪开，还被反过来在屁股上拍了一下。
　　“哇啊！”
　　“哼哼，我就知道你说这种话就是要动手。”收回手，开完玩笑的米璐看向了塞西尔，“塞西尔，说正事，我们现在的航向正确吗？”
　　被米璐问及这个，灵猫收起脸上的笑意，推推眼镜，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不能完全保证魔法源头就在我们前面的那片大陆上，但我能感觉到，从屏海城到这里，游离魔力的浓稠度的确在越来越高。”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发现这些魔力很奇怪，这让我产生了一个怀疑。”
　　“什么怀疑？”
　　“以常识而言，除非神祇亲临，否则，没有人和团体能够释放出能影响几千公里半径的大型魔法。即使是集王国上下所有高塔的力量，最多也只能让霜冻或火焰蔓延百里之远，更谈不上持续好几个月。”
　　“的确……”
　　米璐沉吟片刻，颔首表示了赞同。
　　从黑知更鸟透露的信息来看，高阶魔法师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学院派魔法对“强大”的追求主要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造成尽可能大的毁伤，不可能凭空施放这种法术。
　　更何况，长公主艾斯莉亚之前透露过，她已经召集手下的精英施术者进行了商讨，却对此无能为力。
　　艾斯莉亚有可能在其他事情上欺瞒米璐，可在这件事上，她和米璐的利益一致，没有隐瞒的必要。
　　“塞西尔，你的意思是？”
　　“在确认母水晶真的存在后，我心里就一直对这场魔法寒冬有所怀疑。而现在，在这里……”塞西尔伸出手，在掌心炸出了一个小小的电火花，“我感觉到了和雷之水晶很相似的力量。这些由魔法构筑的冷云和寒雾并不是被聚集的自然之力，而是由其它属性，或者完全没有属性的魔力快速转化而来的。”
　　“这和你所能操控的魔力很相似。”
　　“嗯。”
　　塞西尔点了点头，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所以我想，制造这场魔法寒冬的力量源泉可能未必来自于施术者，而是另一块母水晶。”

第二章 您的妹妹真可爱
　　从塞西尔的话里，米璐只能猜到一样东西：
　　“你是说……是冰之水晶？”
　　塞西尔再次点点头，说道：“有很大概率如此。不过，就和我不能保证问题源头是母水晶一样，我也不能保证祸源就是冰之水晶。至于原因，恐怕又得回到那个对魔力本质的结论上——”
　　猜到塞西尔要说什么的少女顺口接了下去：“魔力用拟态实现所有的魔法效果，而非固定形态，或者固定属性的能量。”
　　“没错。”
　　塞西尔打了个响指。紫色的电弧如游龙般在它的指尖顽皮窜动，又在凭空撞出几道璀璨的电火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雷之水晶的魔力庞大无比，即使我现在离它的本体隔了几千公里，也依然能调动它的不少力量。我以此推断，如果有其它的母水晶在这片大陆上，它所能释放出的魔力比我能调动的魔力只多不少。如果有强大的施术者对其进行干涉，也可能以损耗一定魔力的代价，将其它属性水晶的魔力转化为促成这场魔法寒冬的源泉。”
　　“……的确如此。”
　　“另外还有一件事。”说完推断的塞西尔停顿了两秒，接着说道，“没有掌控者的母水晶的力量相当不可控，所以，就算灾害源头真的是母水晶，我们除了不清楚母水晶的具体属性外，也无法确认这块母水晶到底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被人利用。”
　　“嗯……”
　　米璐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
　　塞西尔的寥寥几句话里说了好几个不清楚。但在理清思路后，这乍看上去万端无序的情况，其实指向同一个起点。
　　“既然如此，塞西尔，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就很简单了：先进行登陆，然后弄清楚魔法寒冬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正是这样，亲爱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个。”
　　“很好。”
　　结束和塞西尔的信息交换，米璐转过身，以舷窗外的海面作为背景，打开了自己的指挥面板。
　　除了牡蛎和塞西尔外，整个南下舰队里的其它所有人都是米璐的编制内手下。这也使得在指挥他们时，米璐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得心应手。
　　譬如现在，她甚至不用把在舰长室休息的舰长安萨伦·亚尔·鲍恩斯叫过来，就能直接通过指挥系统给舰队五艘战舰的所有成员下令，让他们各就各位，保持向陆航向，准备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登陆。
　　“卡斯缇亚大人的命令……？明白了。”
　　舰队内每一个岗位上的士兵在同一时间收到了米璐的命令，也都在同一时间迅速行动了起来，在继续航行二十分钟后成功确定了一个适合舰队近岸停泊的登陆场。
　　这处海岸的断崖式地形让航母能够逼近到离海岸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停泊，吃水更浅的武库舰还能更加靠近一点——这大大方便了之后的人员和物资登陆。
　　下午三时，随着第一波港口勤务部队和装备通过登陆艇成功登陆，几道浮桥很快被搭在了微微结冰的海面上，和不远处的五艘舰船连接了起来。
　　紧接着，舰队中剩下的几百名港口勤务人员跟着之前同袍的脚步，踩上了南方大陆的坚实土地。
　　米璐给这些勤务人员的正式编制是两个“港口防卫营”；这些人是米璐单独训练的港口勤务人员，专门负责在舰队登陆点建设临时港口、搭建物资集散地，并负责登陆地区的守备工作。
　　由于这里没有敌人，除了海边的地形，两个港口防卫营在登陆时没有遇到任何其它阻碍。
　　当所有港防营成员到齐后，点好了名的两个港防营指挥官按照预定计划，开始一边向四周派出侦察兵，一边在登陆的海滩上建立起了营地。
　　而在他们开始动工后不久，分散生活在五艘战舰上的五个海军陆战营也先后出动，按照番号先后顺序，有条不紊地从舰上登上了陆地。
　　跟着最后一个陆战营下来的米璐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南方大陆和拉汶亚相隔三千六百公里，但受到魔法寒冬的影响，一眼看去，它在生态环境上和拉汶亚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
　　一样的疏松土质，一样的枯萎植物，一样的冰雪覆盖。
　　如果不是这周围荒凉到看不出什么人迹，她甚至都以为自己是绕回了屏海城附近的哪片海滩。
　　米璐原本不准备动用舰上的水手和飞行员，可在观察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她还是又叫下来了几百名各舰的舰员，让他们帮助港防营，尽快建立起滩头营地。
　　终于，黄昏时分，在数千人的努力下，足够规模的营地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建立了起来。
　　数以百计的深绿色保暖帐篷铺洒在灰白的大地上，被临时拉起的铁丝网层层保护。在专门留出的几个出口附近，几辆从舰上运下来的装甲越野车正带着机枪和大功率探照灯，巡视着营地周围的空旷荒原。
　　营地之内，则是仍在忙碌的几千名舰队成员。
　　“嘿咻……真他妈累啊。”
　　“何止累，还冷呢。这地方的温度真是比屏海城还要低……”
　　“别在那抱怨天气了，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结束这一切的。快，把炉火架起来，弄点吃的暖暖身子……”
　　随着天色渐晚，刚刚干了几个小时体力活的士兵们开始蹲在帐篷边，用从战舰上运下来的冷冻食物开始做饭。
　　米璐和塞西尔原本能回去更舒服的船上，不过，想到不可能一直窝在舱室里，她们还是都留在了滩头营地，并和陆战队的士兵们一起吃起了大乱炖。
　　“卡斯缇亚大人，这……”
　　没想到米璐会亲自到他们身边的士兵们显得受宠若惊，不过见到自家领主脸上的柔和笑容，他们又觉得，一个愿意为了领地民众而冒险的领主，如果不能屈尊这么做，那才反而不太正常。
　　“大人，来，尝尝我们的手艺！”
　　陆战营没有专门的炊事组，所以在扎营时，都是以排为单位各自烹饪。
　　往坏了说，这叫不够标准化。但往好了说，这也算得上能让士兵们各显身手。
　　见到米璐和塞西尔过来，这个陆战排里几名负责做饭的士兵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努力想要把自己这辈子能做得最好吃的美食给做出来。
　　老实说，他们的手艺还的确不错——闻着大汤锅里的香味，原本不怎么饿的米璐都有些嘴馋。
　　她身边的塞西尔看上去和她一样，只有吊在米璐身后的牡蛎捂着肚子，满脸的不情愿。
　　米璐知道这小家伙是在挑食：她在船上就很讨厌这些冷冻食品，就算士兵们的伙食再好吃，有这个心理因素在，她也吃不开心。
　　为了不让她捣乱士兵们之间的气氛，米璐只能临时生产了几块巧克力，当做晚饭塞给了她。
　　“prpr……”
　　拿到巧克力的牡蛎舔了舔这些黑乎乎的小方块。在尝到她最喜欢的牛奶巧克力味道后，她的脸上几乎瞬间多云转晴，立马就把对冷冻食品的不满抛到了脑后，和米璐一起在营火边坐了下来。当有士兵给她舀汤时，嘴里还叼着巧克力的牡蛎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被这个笑容迷住了的士兵一恍神，差点把勺子里的汤都给翻了出去。
　　“啊……！呼……还好，没把东西洒出去。”
　　“怎么了？你被什么东西绊到了吗？”
　　“不，卡斯缇亚大人。只是因为……是因为……”年轻的陆战队士兵挠着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我是想说，您的妹妹真可爱。”
　　“牡蛎？”米璐侧过头，看了米璐一眼，然后再次笑了出来，“是啊。就和你们一样可爱。”
　　“我们……？大人，您说笑了。我们只是些粗人。”
　　“但……”
　　“嘁！”
　　没等米璐开口，不知道从士兵话里理解出了什么的牡蛎忽然放下巧克力，不屑地嘁了一声。
　　“小子，你在那阴阳怪气什么呢？还‘我们只是些粗人’？说得好像谁没在屏海城的街上混过似的。就你这样还想追求我？有本事就现在和我打一架呗？”

第三章 霜城
　　“……”
　　士兵看着突然变得气势汹汹的牡蛎，表现得不知所措。
　　事实上，不止是她，就连米璐都对牡蛎的敏感点有些愕然。
　　士兵当然不敢和牡蛎真的打上一架，可牡蛎不一样——感觉自己被看低了的她挽起袖子，一副“老娘也是混社会”的样子，硬要和他来场决斗。
　　好在在两人真的打起来前，一支外出返回的侦察部队开进营地，及时打断了他们。
　　“哼……”
　　见米璐有正事要做，牡蛎乖乖偃旗息鼓，坐了下去。在她对面的年轻士兵也擦擦额头，松了口气。
　　根据这支侦察队发回报告，他们在从登陆点向南推进了约十公里后，在离滩头二十公里的位置发现了一个亮着灯火的村落。
　　登陆点沿岸附近有建筑群——这和之前教练机进行空中侦查时发回的情报一致。
　　当米璐问及他们有没有抵近侦察时，侦查队队长遗憾地摇了摇头，告诉米璐，他们没有主动打草惊蛇。
　　“做得好。”
　　看着队长一副准备被问责的样子，米璐笑了笑，打散了他的疑虑。
　　她本来就不打算在晚上去和当地人接触：整个舰队都需要在晚上休息，万一这种接触招来了敌人，他们反而不好反应。
　　晚上七点，在这支侦察队返回十几分钟后，另外几支侦察小队也都陆陆续续地返回了营地，其中一支侦察队还在车上栓了两头被打死的野狼。
　　这两只灰毛野狼的骨架体格和拉汶亚的黑霜狼类似，都有一米多高。但看它们这副饿得瘦骨嶙峋的样子，简直和自己北边的同族是两种生物。
　　“各位，情况如何？”
　　“卡斯缇亚大人，我们这边没看到人，只遇到了几头狼。”
　　“我们也没发现有人，呃……狼也没遇到。”
　　“我们一样，卡斯缇亚大人。但我们找到了这个。”
　　在另外两个方向的侦察小组报告完毕后，向西搜索的侦察队小队长拿出米璐专门发给侦察小组的手机，给米璐展示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些发黑的破碎船骸，从它们的颜色判断，它们已经被遗弃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这些船只有大有小，小的只是能承载两三个人的舢板，大的则目测能有上百吨重。尽管它们的大小不一，但这些船只无一例外，都陷在了沿岸的滩涂与碎冰中。
　　王国和南方大陆相隔数千公里，这种小船不可能是从王国开过来的。可光比照船型，它们又和王国使用的主流船型十分相似，都是以木质骨架为主体的桨帆船或风帆船——这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南方大陆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且它们的技术水平并没有超过光辉王国。
　　有了这个判断，别的不说，至少米璐不用担心在这边碰上什么高科技外星兵了。
　　“这些船的位置在哪儿？”看完照片，米璐抬头，问起了这个侦察组的小队长。
　　“就在离我们几公里远的位置，大人。那里看上去应该有个码头，不过已经完全被海浪打碎了。”
　　“那些船上有什么标志吗？”
　　“这……我们没太看清楚。”
　　“那我亲自过去一趟，再把它们看清楚一点。你们先休息吧，就留一个向导带我和塞西尔两个人过去就行。”
　　“是，卡斯缇亚大人。”
　　“米璐姐，还有我呢！”
　　“牡蛎？别捣乱。外面又黑又冷，你不会喜欢的。”
　　“但是……”被米璐拒绝的牡蛎犹豫了一下，说道，“米璐姐，那个幽灵说，他来过这里。”
　　“啊？”
　　米璐和塞西尔闻言，互相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她们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幽灵在说谎，或者，是不是牡蛎在说谎。
　　但毋庸置疑的是，对目前就南方大陆一无所知的她们而言，这的确是个值得一试的突破口。
　　“牡蛎，你没骗我们吧？如果说谎，我之后都不会带你去其它地方了。”
　　“没有，我真的没说谎！”
　　“那好。那你也跟我们一起吧。”
　　“好！”
　　听到米璐愿意带上自己，牡蛎在原地高兴地蹦了蹦，兴冲冲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侦察队和巡逻队用的装甲越野车都是米璐给自己留的备用车，型号上完全一致，她驾驶起来也没有任何困难。
　　在换下返回的侦察小组后，米璐上了驾驶位，向导坐在副驾驶，牡蛎和塞西尔则一起坐在后排。
　　在沿着海岸向西开了一段距离后，米璐果然借着装甲车大灯的灯光，看到了一艘半截埋在水里的船骸。
　　这艘船是之前照片里最大的那艘。因为相机感光原因，这艘船和照片上的模糊影子有所不同：放近了看，它的船体上插着一些残破的、已经看不出面目的旗帜。且在船首安装着三门巨大的，完全不像普通渔船装备的金属弩炮。
　　这三门金属弩炮从左到右依次排列，将射击范围构成了一个针对前方的扇形。尽管因为海浪侵蚀，弩炮早已锈迹斑斑，但光看结构米璐也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用什么来捕鱼的鱼叉，而是专门用来攻击船舰的军用弩炮。
　　——换句话说，这很可能是一艘南方大陆本土的军舰。
　　米璐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将车在船骸边停下，她拿出手电筒，率先跳了下去。
　　上百吨的船和南下舰队的战舰比起来就像只小蚂蚁，但和人比起来，仍然是个庞然大物。
　　借着灯光，米璐靠近船骸，围着它露出水面的部分转了半圈。
　　当它绕到船骸右侧时，她成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塞西尔，你能不能用风炮打一下那个位置？我需要把上面的牡蛎壳打掉，但不要伤到船体。”
　　“没问题。”
　　跟在她后面下来的塞西尔点点头，拔出法杖，对准了米璐所指的位置。
　　两秒钟后，伴着“起【玖六三五】风”的咒语，一枚苍青色的风炮飞射而出，将一簇已经没有内容物的牡蛎壳打了个粉碎。
　　没有了遮掩，船体上的痕迹自然而然地显露了出来：
　　被牡蛎挡住的痕迹是一枚用白漆漆成的纹章。纹章的造型有些剥落，可依稀能看出来，它原本是一枚造型奇特的十二瓣雪花。
　　用来组成雪花花瓣的十二个外延形似长矛矛尖，带着明显的军事意味，很可能是南方大陆本地政权的标志。
　　“这艘船是在码头毁坏的，且上面没有发现骸骨。所以，它应该不是被冲到海岸上的遇难船，而是被主动放弃的岸防舰。”
　　看到这一幕的塞西尔微微皱着眉，结合船上的情况给出了判断。
　　米璐的想法和她一致。而以她们手头的信息，她们也只能判断出这些东西。
　　要想弄到更多情报，接下来，就只能指望牡蛎身体里的那个幽灵了。
　　“牡蛎，帮我问问那个幽灵，他知道船上的这个标志吗？”
　　“好。”
　　牡蛎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垂下头，无声地沟通了几秒。
　　当她重新抬起头时，从她的嘴里说出了一个在场所有人之前都没听说过的词汇。
　　“十二瓣雪花纹，这是霜城安刻尔的纹章。”
　　“霜城安刻尔？”
　　“安刻尔是南方大陆的强大城邦之一——至少在两百年前如此。霜城的施术者以冰霜法术见长，并用永恒不化的坚冰构筑了自己的城垣和武器。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在气候温暖的南方大陆叫这个名字的原因。”
　　“嗯……”
　　带着这个回答，米璐再次看了眼水中的船骸。
　　这艘损毁的岸防舰已经在港口摆了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一年前，霜城安刻尔还存在，且有足够的军事力量控制这片大陆的北岸地区。
　　再结合这座城市“善于使用冰霜魔法”的特征……这很难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塞西尔，我怀疑这个所谓‘霜城’的立城之本就是冰之水晶，就连这次的魔法寒冬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手笔。”
　　“这的确是最大的可能。而且，他们也有这么做的动机。”塞西尔将法杖插回腰间，掸掉了肩上的雪花，“安刻尔人能用永恒坚冰铸造武器，必然也相当适应严寒环境下的生活。如果他们有扩张企图，那这场魔法寒冬，便是在给他们争取战略优势。”

第四章 外乡人
　　“的确。”
　　米璐和塞西尔的想法在大部分时候都很一致——这次也不例外。
　　以她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如果她是安刻尔的统治者，应该也会做出相同的决策。
　　只不过，这暂时还代表不了什么；她们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那个幽灵又不愿意透露太多。
　　要想确认塞西尔的这个猜想是否属实，她们还需要掌握更多情报来进行佐证。
　　“我们对这些船骸能判断出来的东西就这些，假如要知道更多，就只能去向本地人求证。之前侦察队报告说，他们在南边发现了一个亮灯的小村庄。既然那儿有人，我们应该就有办法打听到一些情况。”
　　“是倒是这样，但亲爱的，我们不会说这里的语言，现在又是晚上。要不，我们还是等明天再和军队一起行动？”
　　米璐想了两秒，摇了摇头：“没必要。我之前不让军队贸然接触，是因为他们的装束攻击性太强。我们白天再动身固然最稳妥，但大规模的军队到达很可能会改变当地人的态度。所以我想，就我们几个乘着现在装作平民过去一下，试探试探他们的底细。我们的战斗力都不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至于语言……我之前在拉汶亚城堡里学习过一种据称是南方大陆语言的东西，在王国，我一直用不上这个，也许能在这里用到。”
　　“啊？”塞西尔掩着嘴，低声惊叹了一声，“米璐，你的小城堡里还真是什么都有。”
　　少女耸了耸肩：“毕竟卡斯缇亚家还算有点权力。再说，万一我学的东西不顶用，不是还有牡蛎吗？”
　　“没错没错！”被提到的牡蛎点着头，毫不谦虚地彰显着自己的重要作用。“那个幽灵说了，他之前来过这儿，也知道说这里的话。他同意帮我们翻译，但有个条件——”
　　“先别说条件。”不想被幽灵借此挟制的米璐打断了牡蛎的话，“替我谢谢他刚才的解答，但我暂时不需要他再向我提供帮助——尤其是有条件的这种。”
　　“好嘞！”
　　虽然在发现酒精能让幽灵闭嘴后，牡蛎经常会在一些“烦躁的时候”偷偷摸摸地躲着米璐几个小时。可在对待幽灵的态度上，她一直都和米璐保持着同一个立场：不要让那家伙得寸进尺。
　　带着所有人回到车上后，决定了下一个目标的米璐用车载无线电向营地说明了自己在这里的发现及下个目的地，接着发动车辆，带着几人前往了南边。
　　她手下的侦察兵之前已经探开了一些战争迷雾，那座村庄的位置正好包含其中。
　　跟着地图指引，米璐选了条最短的路，颠簸着前往了那处村庄。
　　从远处看去，这座村庄的规模不大，看上去大概能容纳百来户人。
　　在继续熄灯往前开了一会儿后，看清楚村庄细节的米璐发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就和牡蛎身上那个寄宿幽灵所说的一样，这座村庄真的用一些厚重的冰块环绕起了村庄四周，结成了一道坚固的围墙。
　　米璐之前和银钩堡军队作战时，曾亲眼见过银钩堡的法师构筑起防御冰墙。
　　一道足够厚实的冰墙的抗打击能力一点都不弱，即使是米璐手下的现代化部队，在没有重型火力的情况下，也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破一道几米厚的坚固冰墙。
　　这东西的麻烦之处在于，要是想要持续维持它的存在，就必须有专门的魔法师负责维持法术，输送魔力。
　　但在这儿，它的这个弱点似乎得到了解决。
　　如果这里的冰霜法术真的像幽灵所说，都是“亘古不化”的话，那还真是个好东西。
　　“我们就在这里停车，然后听我的安排。”
　　在一处隐蔽处停下装甲车，准备进入村庄的米璐预先做了下准备：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敌意，她让全副武装的侦察兵向导留在车上，只由她们三个女孩进去。
　　之后，她又和塞西尔和牡蛎对了对口风，让她们在之后声称自己是落难的旅行者。
　　为了装得像一点，塞西尔甚至还特地用猎刀弄破了自己的红斗篷。
　　“塞西尔？没必要这样。”
　　“没事，我有很多备用的。”
　　把猎刀还给米璐的塞西尔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回想起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米璐也没再说什么。
　　跳下装甲车，她带着塞西尔和牡蛎，徒步走近了村庄。
　　刚才在远处观察时，她们没看到任何一个在外面活动的人。
　　可就在她们走到离冰墙十几米远后，几个似乎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敏捷人影突然从冰墙后面闪了出来，吓得牡蛎“哇”得叫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他们身材壮硕，穿着厚厚的冬衣，手里拿着不同的武器——不过并非由寒冰铸成，而是普通的木柄长矛。
　　和王国人不同，这些当地人的肤色要白上不少，发色也是介于雪地和月光之间的银白，就好像长期生活在寒冷地区的人种。
　　但这很奇怪……
　　魔法寒冬只持续了不到一年。这点时间，应该不至于让当地人演化出和正常气候完全不同的体征才对。
　　“你们三个，停下！”
　　在米璐感到疑惑时，离她们最近的一个本地人伸出手，指向她们，大喊着让她们止住了脚步。
　　他们的语言果然和米璐在光辉王国听过的各地方言不同，好在其中没有什么拗口音节，借助系统辅助，米璐和他们交流起来并不困难。
　　“你们好……请别担心，我们没有敌意。”
　　“咦？”见三人都是女性，看上去又没什么威胁性，几名当地人的敌意稍微收敛了一点，不过仍未放下手里的武器，“不是银发？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一艘客船的乘客，我们的船在附近触礁了，只有我们几个漂到了岸上。”
　　领头的本地人皱了皱眉：“也就是说，你们是外乡人？”
　　“对。”米璐点点头，拔出自己的猎刀，在他们警惕的目光中将它放到了脚边的雪地上，然后举起了手，“我们只是来寻求帮助的。能不能别用武器对着我们？我的妹妹很害怕。”
　　“……”
　　牡蛎其实根本就不害怕——她的眼神就像是只小老虎，一点都没有露怯的样子——可或许是因为米璐的动作真的足够善意，潜意识里没把她们当成敌对目标的几个当地人在犹豫片刻后，还是抬起长矛，将把指向她们的矛尖重新对准了天空。
　　“外乡人，我们不想伤害你们。不过，你们既然前来求助，有些问题就必须要弄清楚：你说你们不是这里的人，那你为什么又会说我们的语言？”

第五章 发生什么事了？
　　“我是从我国家的一本古书上学到的这些语言，可惜掌握得并不是很熟练。你看，我说话是不是磕磕巴巴的？”
　　被质问的米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塞西尔和牡蛎。
　　“这两个是我的妹妹和我的同伴，她们都不会你们的语言，所以听不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
　　“你的国家……？”
　　少女的话没有完全打消几人的怀疑，只是在怀疑之余，他们更多的还是好奇。
　　米璐本以为这些本地人会问更多，不过，也许是看三人穿得没他们厚实，他们没有在这里截住她们问个明白，而是在确认她们没有危险后，示意他们跟自己进入了村子。
　　“谢谢。”
　　目标本就是进来打听消息的米璐欣然接受了这个邀请。在进去的路上，她还抽空将刚才的对话翻译给了塞西尔和牡蛎。
　　听出她是在翻译对话，带路的本地人没有对此进行任何干涉。
　　带着三人在村里走了百来米后，这几个本地人来到了一处建筑风格和拉汶亚大相径庭，倒是和北方诸领有些相似的大厅前，让她们走了进去。
　　紧接着，这队本地人中的一名女性单独走进大厅，在大厅里的一个大木桶里给她们一人舀了一大杯自酿酒，放到了刚刚坐下的三人面前。
　　“给，喝点酒暖暖身子。”
　　“多谢~”
　　米璐还在犹豫，塞西尔已经捧起杯子，大口灌了一口。
　　见到米璐投来的担忧目光，灵猫用余光瞥了眼酒桶。
　　经她一提醒，米璐才发现那个酒桶旁边有着不少新旧不一的酒渍，明显是经常在使用。
　　这些人如果要动手，之前在外面就能下手，没必要故意把她们骗进来暗算。再者，就算要放什么东西，也不可能往那个常用的桶里放。
　　“咕噜……。”
　　打消了疑虑，米璐也跟着举起杯子，礼节性地喝了一口。
　　这种清澈自酿酒的味道闻上去有些柚子味——米璐一开始以为它是果酒，没想到它的度数奇高，一口下去，从喉咙直接烧到了胃里。
　　不过在这儿，恐怕也只有这种烈酒能让人感觉暖和了。
　　“三位，感觉好点了吗？”
　　见三人没有抗拒自己的款待，给她们拿酒的本地人摘下帽子，撩开头发，坐在了她们对面。
　　在室内的灯光下，米璐更能看清这位南方人的细节：她看上去二十七八岁左右，身材强壮，鼻梁高挺，脸上的皮肤苍白，但双颊红润。还沾着雪粒的银灰色睫毛下，是一对同样浅色的灰色双瞳。
　　当注意到米璐正在观察自己时，她并没有闪躲或防备，反而坦然地面对着她，反而盯得米璐都有点不大好意思。
　　“多亏了你的酒，我感觉暖和多了。”
　　“那就好。”虽是女性，动作却大大咧咧的当地人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先我介绍一下。我是郊狼村的民兵队长，你可以叫我默尔菈。”
　　“我叫米璐。我旁边的是塞西尔，我的同伴。然后那是的我的妹妹，名叫牡蛎。”
　　“嗯。米璐。”名叫默尔菈的民兵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继续说道，“话先说在前头，米璐。我不是怀疑你们是骗子，可我还是想再问一句……你们真的是从其他‘国家’来的？”
　　“没错。我们来自北方，和这片大陆横隔了一片广阔海洋。”
　　“居然真的如此……”默尔菈闻言，惊讶地咂咂嘴，感叹了一句，“冬水晶在上，我以前就觉得除了安刻尔，大海的对岸应该还会有其他地方。一些臭小子曾经不相信我，现在他们该信了——米璐，能不能详细跟我说说，你们的国家指的是哪里？那里又是什么模样？”
　　“呃……”
　　对于光辉王国，哪怕只是用最简单的语句进行解释，也需要花上半个小时。
　　但为了从这里交换到情报，米璐还是耐心——且有选择——地和她说明了光辉王国的一些情况。
　　米璐所说的一些新奇事物让默尔菈惊讶地张大了嘴，而当听到光辉王国的人口和疆域时，她的眼里更是透出了些光芒。
　　在等待米璐的介绍完毕后，她几乎立刻便抛出了一个问题：
　　“米璐，你能让你们的国家能帮帮我们吗？”
　　“帮你们？”
　　米璐微微歪着头，明知故问地问道。
　　“你们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对。”提到这点的默尔菈握着拳头，脸上夹杂着深深的不安，以及对某种事物的愤懑，“米璐，和你们一样，我们也有自己的国家。我们的国家叫安刻尔，也叫祖霜之国。一直以来，它都是让我们信赖和赖以为生的祖国。然而，最近一段时间，它遇到了一场灾难。”
　　默尔菈的话与牡蛎身上那只幽灵所描述的有些许不同。
　　不过，考虑到时间已经过去两百多年，“霜城”为什么会变成“祖霜之国”这件事情倒是不难理解。
　　“灾难……是和这里的天气有关吗？”
　　“没错！”
　　默尔菈用力拍了下桌子；如果不是塞西尔很擅长判断人的表情，她的这个动作几乎要让她把法杖拔了出来。
　　“米璐，你是怎么知道这点的？”
　　“因为我的家乡也受到了影响。”被问及的少女用手撑着下巴，苦恼地叹了口气，“从去年开始，一场奇怪的寒冬就笼罩了光辉王国的海岸。这场寒冬持续了八九个月，让王国的南方领地苦不堪言。因为受影响的是南方地区，所以我一直想，会不会是南边有什么东西影响了那里——而这正是我乘船往南的理由。”
　　“……啊？”默尔菈诧异地看了米璐一眼，“没想到，米璐。你看上去像只小鸭子，却居然有如此的勇气。”
　　“……”
　　米璐相信她这句话是在真心夸赞自己，不过，它在用词上实在有些有待斟酌。
　　瞧着默尔菈这身腱子肉……米璐就当这是本地的风土人情了。
　　“所以默尔菈小姐，现在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
　　“应该就是如此。很抱歉，米璐，还有你的朋友和妹妹。我从没想过这场灾难还会影响到大洋之外的人。”
　　“你们看上去也是受害者，没什么好道歉的。”
　　摇了摇头，没准备对这些普通平民发难的米璐问出了她这次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能继续说下去吗？默尔菈小姐，这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六章 停滞之冰
　　米璐自己没有太多自觉，但实际上，一年的领导者经历下来，她的言谈间其实已经有了一股特别的气势。
　　这种气势并不尖锐，亦不突兀，却能隐隐中给人带来一种连对方都难以察觉的威压感，让默尔菈就像是见到了幼年时教她使矛的老头子一样，自然而在地配合回答了米璐的问题。
　　“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那是一场灾难；安刻尔的先祖依靠冬水晶统一了整个大陆，也亏了如此，从我还记事时开始，安刻尔就再没有什么战乱发生，一直到去年安刻尔城里出了些事情为止。”
　　米璐微微点着头，安静地充当着聆听者。
　　在她的对面，喝了口自酿酒的默尔菈捂着嘴打了个嗝，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这件事早在前两年就有了苗头。从那时到出事前，新上任的宰相一直在声称这片大陆已经无法再满足我们了。按他的说法，我们需要更多的船，更多的军队，然后去可能什么都没有的海对面——可这根本就是扯谎！我们的东西都足够，根本用不到再去其它地方，但他却坚持如此。”
　　“所以他才利用冬水晶，制造了这场魔法寒冬？”
　　“不。冬水晶只有王族血脉才能控制，宰相不是王族，不可能做到这点。可……”
　　默尔菈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判断和事实有些矛盾，
　　在自顾自地奇怪了几秒后，想出了一个解释的她临时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
　　“可不知怎么的——也许他真的是谁的私生子吧？总之，在那天他亲自去皇宫与女王对峙以后，天气就变成这鬼样子了。这场雪毁掉了附近的港口，也毁掉了我们的生活。听从安刻尔城周围逃出来的人说，整座城市在一瞬间化为了一座冰雕，所有在之后试图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
　　默尔菈的描述让米璐愣了愣：
　　“也就是说，整个安刻尔城都已经被毁了？”
　　“没错，而且这还不是最恐怖的。你知道吗？米璐，我们以前不长这副模样。”
　　“……？”
　　听到这句话的米璐眨眨眼，下意识地盯向了默尔菈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好奇冰之水晶哪来的增肌功能。
　　结果下一秒，默尔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我们以前长得和你们差不多，皮肤和头发都不是这种该死的，和雪一样的讨恼颜色。只是在安刻尔城出事之后，村子里的一部分人才在一个月内陆陆续续变成了这样。”
　　“哦？”有些惊讶于这种变化的少女没忽略掉默尔菈话里的细节，“那另一部分人呢？”
　　“那些人都变成了没有神智的怪物！他们的头发全部掉光，皮肤白得可怕，就像是行走的尸体一样。”
　　行走的尸体。
　　默尔菈的这个描述，让米璐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她之前遇到过的死灵法术，或者艺术作品里的僵尸。
　　只不过，按照她之前的经历，死灵法术似乎不会导致这种外观上的巨大改变。
　　再者，以常识论，就算是再强大的死灵术士，应该也很难对活人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死灵转化。
　　“‘就像是尸体’，代表他们其实还活着？”
　　“……”
　　被问到这个的默尔菈沉默了几秒，喝了口酒，沉重地叹了口气。
　　“当时还活着，可现在都死了。改变后的他们很有攻击性，陆陆续续地杀死了十来个村民，就连自己的父母和子女也不放过。最后，我们不得不杀死了那些怪物，并组建了这支民兵队，防止从其他地方游荡而来的怪物。”
　　“整个大陆都是这种情况吗？”
　　“我没去过太远的地方，可我们之前收留了几个来自不同村镇的人，据他们说，大部分地方都出了这种情况。按比例计算，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变成了这种怪物。”
　　“我知道了。”
　　问了几个问题后，米璐暂时中止了一下谈话，将两人刚才的交谈内容翻译给了塞西尔。
　　听完她的转述，塞西尔皱着眉头，满脸凝重：
　　“米璐，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冰之水晶的属性吗？”
　　米璐回忆了一下：“停滞？”
　　“对。“塞西尔点点头，“如果这个女人没骗我们，她所说的话，便是这种属性的直接体现。寒冰封城是对‘运动’的停滞，那些人的变化则是对‘生命力’的停滞——这不是什么怪事。五颗元素水晶的传说里，唯一和死灵法术有过关联的，就是冰之水晶。”
　　“看来这一切的源头是另一颗母水晶无疑了……那塞西尔，根据这些信息，你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吗？”
　　“就像雷之水晶的统御之力不可能凭空生效一样，冰之水晶的停滞之力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自发发动。所以毫无疑问，这背后有人在下手。至于下手的人是这女人说的什么宰相，还是他们的女王，我暂时不好下判断。”
　　“明白了。”
　　和塞西尔的对话让米璐心里对这件事情有了大致框架。
　　为了能更详细地确认一下南方大陆目前的情况，短暂间歇了一下后，她再次向默尔菈询问了起来：
　　“默尔菈小姐，我看你们的村子似乎离最近的其它聚居地很远。这种天气，你们的粮食和其他物资是怎么保障的？”
　　“啊？”
　　闻言，默尔菈下意识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米璐一眼。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眼前的人是客人，而非村民。
　　“哦，对，我忘记你们是北边来的人了。我们一直吃的都是祖霜菇，一种能在这种天气种出来的大蘑菇。不光用来吃，就连我们现在喝的酒，都是用祖霜菇酿的。”
　　“原来如此……”
　　默尔菈的话解释了这么一个孤立的小村庄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保持完好。
　　能供应他们生存这么久，这种叫“祖霜菇”的东西必然在营养和产量上都能一定程度替代主食。
　　如果把它们引进到王国北部地区，应该能很大程度上缓解王国的粮食问题。
　　至于把它们弄到拉汶亚做替代主食——对打定主意彻底解决魔法寒冬的米璐而言，这不是个她愿意去考虑的方案。

第七章 一衣带水
　　充足的食物是社群维持最基本的所需，可并不是唯一需要的。
　　根据默尔菈的描述，自从去年的灾难发生以来，整个安刻尔的行政中枢便已经完全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光有物资，而无秩序，很难让郊狼村像现在这样看上去井井有条。
　　按照常理，在一个保持秩序的聚居地背后，理应还有一个具有一定力量的统治权力存在才对。
　　“默尔菈小姐，从灾难发生以来，你们一直在独立生活吗？”
　　“并不是。光靠我们自己，对付不了那些怪物。”默尔菈接下来的话肯定了米璐的猜想，“在灾难发生后大概一个月，附近一处要塞的军队便派人联系了我们。他们会向我们定期征收一些祖霜菇和存储容器，作为交换，他们建立起了保护村子的冰墙，并担保会在有大规模怪物入侵时保护我们。万幸，我们现在还没用到那个承诺。”
　　“嗯……”
　　提供物资，换取保护。
　　在安刻尔的中枢政权崩塌之后，这种地方军队掌控周围聚居地的行为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那除了定期上缴食物之外，你们和那支军队就没有更多接触了？”
　　“是的。”默尔菈点点头，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头。从她的眼神里，米璐看不出来她觉得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我们现在的情况还好，但不知道还能这样生活多久。米璐，你的祖国如此强大，如果能帮上我们，整个安刻尔都会向你和你的国家表示感谢的。”
　　“如果能做到，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米璐笑了笑，本着试探的态度，稍微向她透了透底。
　　“实话说了吧，默尔菈小姐，我们并不是落难而来，而是带了一整支军队过来，专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默尔菈怔了一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嘴里简直能塞进一个大酒杯。
　　在此期间，米璐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希望借此判断本地人对一支域外力量的到来到底会是什么态度。
　　然而，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出现在默尔菈脸上的，只有最简单，纯粹的喜悦。
　　“冬水晶啊，这实在太好了！终于有人肯来帮助我们了！谢谢你们，我这就去告诉所有人这个好消息。”
　　“等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默尔菈小姐。但如果要解决目前的情况，我需要先跟更了解这件事的人谈谈。你能把那处要塞的位置告诉我吗？”
　　“当然！”
　　默尔菈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对米璐的配合程度甚至超过了她自己的想象。
　　一开始，米璐还以为这只是她一个人神经比较粗。可在她将这件事情告诉民兵队的其他人后，他们的反应居然也和默尔菈差不了多少。
　　看样子，她们和“怪物”完全不同的样貌，的确给了这些担惊受怕的人一种天然的安全感。
　　但这种“安全感”，不管是对于经营毒蛛的塞西尔，还是对于差点被自己亲妹妹弄死的米璐，都显得有些异类。
　　“啧，这里的人还真是‘淳朴’。知道我们带了军队来之后竟然还在那笑呵呵的，他们难道就不担心我们顺手把他们一起解决吗？”
　　离开村子后的塞西尔对这里人们的态度嗤之以鼻，和她在糠草镇“教训”米璐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米璐耸了耸肩，随口为他们找补了一下：
　　“他们可能的确不觉得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抢他们的蘑菇。又或者，他们只是觉得事情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但愿是前者。这些人的脑子越简单，我们的麻烦就越小。不过亲爱的，平民是平民，军队是军队。附近的要塞还有一支安刻尔的军队存在，他们的态度恐怕不会像这么友好。”
　　“嗯，我知道这点。”
　　给了塞西尔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米璐打开车门，让其他三人上了车，随后发动车辆，顺着来时的轨迹回到了营地。
　　……
　　南方大陆的第一夜；既黑暗，又寒冷。
　　没适应这种温度的人只要躺上半夜就会被冻僵。好在屏海城的陆战队士兵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寒冷天气，而且，比起晃晃荡荡的甲板和舱室，脚面下的冻土反而让他们感觉更加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天边刚蒙蒙透亮，确定了今天目标的米璐便召集了所有的陆战营指挥官，向他们说了自己做完搜集到的情报。
　　五名军官对这种事情都很诧异，但没人擅自提出行动意见。
　　在交代他们派一支侦察小队前去盯着郊狼村后，米璐带上一个陆战营，准备前往她昨晚在地图上标明的要塞位置。
　　根据地图比例，滩头营地离要塞的距离有四十公里左右。这段距离不算长，只是由于一路上几乎没有可以称得上“路”的东西，在速度上，徒步前往和驾车前往的速度差不了多少。
　　同塞西尔商量了一下，考虑到车辆可以多带些重装备的米璐最终还是决定带着车队出发。
　　车队上搭载的大口径机枪和其他重武器能在可能的战斗中派上用场。而除了各种武器，她还在车队上装了不少从舰上运下来的食物，准备给要塞的本地军队送点见面礼。
　　“卡斯缇亚大人有令！都别磨蹭了！”
　　“走走走，开动！”
　　在陆战队士兵们七七八八的吆喝声中，几十辆排成纵队的卡车从营地内缓缓开出，在一片雪白的冻土上艰难蠕动了起来。
　　正午时分，用十公里不到的时速前进了好几个小时的车队总算成功打开一条道路，到达了要塞附近。
　　和郊狼村的民居相比，这座要塞的建筑风格和拉汶亚的风格极为相似。
　　这再次证明了一件事——南方大陆和光辉王国所在的主要大陆并非完全隔绝。而且，这种联系不只是牡蛎身上那个幽灵所代表的“一两个游客”，也不是太古时期两块大陆还有陆桥连接时的早期人种流通，而是一种让双方都在潜移默化中受了不少影响，以至于造成了两者不少趋同点的奇特文化交流。

第八章 暮风要塞
　　尽管两片大陆的人都不知道对方存在这件事有些吊诡，不过考虑到渡过两千海里海路比横穿东部荒原还要高的危险性，种种巧合之下，这种事情倒是不难发生。
　　米璐甚至怀疑，在几百，或者上千年前，也许有大规模的船团来到过这里，只是出于某些政治原因，这件事情被隐讳了下去。
　　这个消息一旦传回王国，绝对会有不少史学家或冒险者对此感兴趣。但眼下，这不是她的任务。
　　将车队停在离要塞一公里的距离上，准备尝试和对方接触的少女带上一个连的士兵，徒步靠近了这座要塞。
　　如此大规模的车队毫无意外地引起了要塞守军的注意力：当米璐带着的军队靠近走近要塞入口后，一队三十来人的士兵簇拥着从要塞内走了出来。
　　这些士兵身上穿着用绳扣连接甲片的黑色皮甲，手上握着的则是些形制与光辉王国稍有不同，但用途差不了多少的短剑和长柄武器。
　　乍看上去，他们的情况不算太好——每一个士兵的体型都和强壮搭不上边。他们露出的十指苍白而干瘦，眼窝因为缺乏营养而深陷着，简直就像是默尔菈描述中的那些怪物僵尸。
　　面对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士兵，他们甚至懒得抬起武器，只是用一种漠然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
　　在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停下后，米璐高声喊了他们一声，尝试着和他们交流，可奇怪的是，这些人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正当有些疑惑的米璐准备确认一下这些士兵究竟是不是怪物时，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这些步履蹒跚的战士忽然让开一条路，让一个人走要塞内了出来。
　　来者是一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年轻女性。她的年纪看上去和塞西尔相仿，一头齐腰长发色同样受水晶影响变成了银色，不过脸色要比这些士兵好上很多。
　　她的身上没有携带兵刃，而是在身后背着一根双手法杖。黑木做成的法杖尖端没有镶嵌水晶，却依然有蓝色的冰雾流转不息。
　　从她的这副打扮，米璐猜测，此人应该就是给郊狼村提供了冰墙保护的法师。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调查了一下对方的属性。
　　【安·佩尔娜】
　　[女 25岁]
　　[所属：暮风要塞]
　　[军事：8]
　　[谋略：13]
　　[魅力：9]
　　[管理：10]
　　[战斗：25]
　　[性格：谨慎、冷漠、（？）]
　　[弱点：火焰、（？）]
　　[特性：无]
　　这个属性表并不出色，甚至可以说，除了战斗力外，这个名叫安的魔法师的属性相当平庸。
　　贫弱的军事属性再加上她身上的装束，让米璐几乎可以确认，她不是专门的军职人员——可她却又偏偏像是这里的领导者。
　　她的这一身份，再加上这些要塞士兵的奇怪状态，让米璐不禁感觉更加诡异了起来。
　　“你们是谁？”
　　在米璐调查她的时候，安也扫视了一圈米璐、塞西尔，还有她们身后的士兵，用冷淡的声音质询起了她们的身份。
　　她不像这些士兵一样是哑巴——对米璐来说，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我叫米璐·卡斯缇亚，是北方国度的领主，带着我的军队远渡重洋而来。”
　　“哦。”
　　安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郊狼村村民那样的激动，也没什么显而易见的敌意。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分一杯羹吗？”
　　“并非如此……”
　　米璐摇摇头，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将冰之水晶对拉汶亚的影响和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说了一遍。
　　安认真地听完了米璐的陈述。而在此之后，她对此的回复只有简单两个字：
　　“离开。”
　　“抱歉。为了我的民众，我不能离开。而且，我们来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能打听一些关于这场灾难的情况。”
　　“我没有什么能告诉你们的。”
　　“可……”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插手。”
　　安皱皱眉，打断了米璐的话，态度从冷淡变得强硬了起来，
　　“……”
　　对她的这个强硬态度，米璐还真没什么办法。
　　她不可能直接攻击这个要塞——这既无好处，也没必要。而由于安就是这个要塞的头目级“英雄单位”，米璐又没办法用系统来招募她。
　　如果她实在不松口，米璐也只能自认倒霉，算是这次白跑了一趟。
　　在过来的路上，米璐留意了路边的环境，确认南方大陆的土地已经完全冻土化。
　　这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片土地上不会有成规模的本地军队与他们对抗。
　　坏消息是，因为土地没有正经产出，加上无法以战养战，登陆的陆战队几乎完全失去了就地补给的能力，只能依靠舰上的存货和米璐的火星工厂生产的食品。
　　要是这里的人不愿意给她提供帮助，陆战队接下来的行动虽不说举步维艰，可也必须谨慎打算。
　　米璐的想法是尽量利用空中力量探开地图，确定安刻尔城的位置，以及通往那里的安全道路。在确认这些后，再将部队拉过去，一次解决问题。
　　至于眼下……
　　对方不愿意谈，那她也不会强求。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撂下这句话，少女摊了摊手，一点装腔作势都不带的转身准备离开。
　　她刚走了没两步，刚才还一副冷淡态度的安忽然张口叫住了她。
　　“等等。”
　　“嗯？”
　　“我看到你们带了很多车来。”魔法师抬起手，指了指停在远处的那些车辆，“你们带有食物吗？”
　　“当然带了。”
　　从对方话里察觉到有转机的米璐眼珠转了转，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按之前的计划，动提出赠送物资示好。
　　对方的态度之前并不友好。与其她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还不如让对方先开口，也能当做交换情报的筹码。
　　听到这个答案的法师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半步：“你们能不能把食物给我一些？”
　　“我们的物资不多，不过匀出一些也还足够。”
　　米璐没有拒绝她的这个要求。但在说这句话时，她故意意有所指地看了那些士兵一眼。
　　“看起来，你的这些手下是真的挺饿的。”

第九章 突然袭击
　　魔法师不是没有神智的怪物，自然能听出米璐的言下之意。
　　可她似乎并不在乎米璐的这句敲侧击，也并没有想要隐讳什么：
　　“他们本身就吃不了多少东西。”
　　“为什么？”
　　“原因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米璐没有放弃这个话头：“说不定我知道呢？我们之前刚从郊狼村过来，那里的人已经向我说了安刻尔发生的事情——宰相和女王的争执，水晶给人带来的变化，还有其它一些东西。如果你也是怪物的一部分，我不会放心和你做交易。”
　　“……”
　　安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好像在斟酌自己到底该不该和米璐说一些她不想说的事情。
　　最终，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对食物有一些急迫需求，重新抬起头的她还是在回答上松了口。
　　“这些人不是怪物。在他们受到冬水晶影响的半途，我用魔力抑制了这种变化。”
　　“还能这样做？”
　　米璐有些惊讶地再看了看那些士兵：排除掉先入为主的猜测仔细观察的话，这些士兵好像是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只不过处于一种非常虚弱、且混沌的状态中。
　　看样子，就算魔法师的抑制魔法的确有效，副作用也绝对不小。
　　“如果重新让冬水晶恢复稳定，他们的情况会好转吗？”
　　“我不知道。”魔法师的声音冷冰冰的，比地上的积雪还不带温度，“你问完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整个要塞里都是这样的士兵吗？”
　　“……这和你们无关。”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会把食物给你们。你自己说的，这些受水晶影响的士兵吃不了多少东西。”
　　“那你可以离开。”
　　安皱了皱眉，回答得比之前的任何一句话都要干脆。
　　和这种人谈事情让人不太舒服。不过，米璐原本就没想着一定要用食物去挟制这处要塞，再加之她推测这处要塞里应该还有一些被收容的平民存在，她还是没有强硬施压下去。
　　打开指挥面板，她圈上几辆满载物资的卡车，让它们开了过来，将二十吨的食物放在了雪地上。
　　因为机动车在积雪里近乎蹒跚的移动速度，这些跨时代的载具没有引起魔法师的注意，反倒是那一大堆食物让魔法师眼前一亮。
　　但很快，她就掩饰下这种惊喜，开始指挥手下士兵往要塞内搬运起了粮食。
　　乘着这段时间，米璐再次尝试着和她搭起了话。
　　也许是真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次，她的语气比刚刚稍微多了些感情色彩。
　　“女士，我想再向你确认些问题。如果不愿意和我说任何话，我可以让我的人马上离开。”
　　“你问吧。我只是不会回答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安刻尔到底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在郊狼村那里听人说了吗？冬水晶出了问题，整个安刻尔都完蛋了。我知道的和他们知道的一样，不会更多。”
　　“那你之后怎么打算？”
　　“我没想好，也与你无关。”魔法师看着米璐的方向，瞳孔的聚焦点落在她身后的远方，回答和之前如出一辙，“还有要问的吗？”
　　“我现在想要去安刻尔解决那里的问题，你有什么建议给我们吗？”
　　“……？”
　　米璐的这句话让魔法师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了她脸上。
　　她看着米璐的眼神在短短一秒间变了两次，先是惊讶，然后又变得好像在看个死人。
　　不过，看在二十吨食物的面子上，她还是在犹豫两秒后说出了一个情报：
　　“我和安刻尔城没有联络，但之前听到逃难者的消息，王族的人召集了整个安刻尔幸存下来的精英，在安刻尔城的东边建立了一个营地，准备策划让冬水晶恢复平稳。这个消息是半年前收到的，现在看来，他们并没有成功。”
　　“我明白了……多谢。对了，能帮我个小忙吗？”
　　总算拿到份有用情报的少女点点头，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用笔在上面画出了海滩、郊狼村和要塞三个点，再将笔交给了对方。
　　“能不能帮我在上面标出安刻尔的位置，并给我指一条过去的路？”
　　“……”
　　魔法师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接过纸笔，在简易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路线。
　　拿回本子后，米璐将安刻尔的位置和这一路径都按比例在战术地图上标了出来，准备回去以后派出侦察机，顺着路线进行侦查，看能不能给地面部队探出条路。
　　正当她对比确认着两份地图，以确认自己没弄错比例尺时。挂在少女右耳的耳机里忽然传出了来自陆战队士兵的紧急呼叫：
　　“这里是狮-1，紧急呼叫！能收到吗！”
　　这个讯号由监视郊狼村的侦察小组发出，并由营地的通讯节点直接中继到米璐耳边。
　　呼叫者的声音很急促，显然遇到了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卡斯缇亚大人，那个当地人的村子正在受到攻击，我们要不要帮一把？”
　　“攻击？”米璐惊讶地打开地图看了一眼——她刚才在大比例尺模式下还没有发现，现在一看，郊狼村附近居然在不知何时遍布了密密麻麻的数百个蓝色标记，“谁在攻击他们？”
　　“怎么说呢……看上去像是另外一伙当地人，还有些怪物。”
　　“哦？”
　　米璐昨天只和陆战营的指挥官交换了情报，但还没来得及把“有部分当地人受水晶污染”这个情报告诉所有人。
　　所以，侦察小组所说的当地人，很可能就是受水晶影响的人类。
　　至于怪物——那应该就是真的怪物。
　　“狮-1，给我详细报告，那些当地人的行为正常吗？怪物又是什么？”
　　“他们的动作有些奇怪，不太像是正常人。和他们一起行动的怪物都是些地精，不难对付，不过数量很多。两者加在一起有六百以上。”
　　“你们在安全距离上尝试一下警告射击。”
　　“卡斯缇亚大人，我们试过了，但没用。那些人已经和村子里的人厮杀起来了……等等，还有一群怪物朝我们这过来了。”
　　郊狼村的人口只有两百来人。就算有着冰墙保护，如果没人施以援手，面对五六百怪物的攻击估计也凶多吉少。
　　问题是，侦察组的人数同样不多，一共就十来人。再加之他们的车辆在雪地里又开不出速度，要是让他们留在原地直接参战，同样风险很大。
　　在这里的当地人和她从拉汶亚带来的士兵面前，米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狮-1，你们别管村子了，先撤回来再说。”
　　“是，卡斯缇亚大人。那这个村子……”
　　“我有办法。”
　　匆匆撂下这句话后，来不及切换频道、口头表达的米璐直接打开了沙盘指挥系统，给驻泊在海面的舰队下了命令，要求航母上的所有直升机部队立刻进行整备，准备起飞。
　　这种地形，机械化部队难以快速行动，能真正起到救急作用的只有飞机。
　　“天马”号上的固定翼飞机都是些教练机，只能挂载轻型武器，且在这种冷兵器混战中，根本无法在不伤到友军的情况下进行空中支援。
　　要想用最快速度支援郊狼村，尚未参加过实战的直升机部队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第十章 飞行的牡蛎
　　在从屏海城向南方大陆进行航行的途中，米璐一共给“天马”号装备了12架海军直升机。
　　这些直升机全部配备了用于自卫和对地支援的链炮，也各配置了正、副两组驾驶员以供替换。不过，因为并没有想到这些直升机会比步兵还要更快参战，她的这个命令还是下得有点赶鸭子上架。
　　考虑到直升机驾驶员的熟练度有限，为了降低任务的危险性，米璐没有让他们在舰队周围进行密集的临空编队，而是让直升机以两架为一个编组，从甲板上陆续起飞。
　　起飞后的直升机将会按照她的命令，先降落到海滩营地附近、各自搭载一个班的陆战队士兵，然后才再次起飞，前往郊狼村方向，对地面进行支援作战。
　　“对了……”
　　下达完这个任务，又想起什么的米璐又临时补充了一个命令，让最后出发的一组直升机改变目标，不去搭载陆战队，而是直接向着她们这边过来，把她和塞西尔接过去。
　　有了雷之水晶的力量，塞西尔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后方指挥人员，同样也是一个强大的战斗力。
　　而米璐自己——这还是她第一次遇到南方大陆的怪物。
　　她很奇怪这些怪物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想要弄清这些怪物的属性面板里有没有所属阵营，所以她同样需要尽快赶过去。
　　米璐的一整套指挥流程下来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熟悉她身上装备的塞西尔知道她在下命令，但看在魔法师眼里，却只是她突然开始了自言自语。
　　见到眼前少女莫名其妙开始“臆语”，魔法师脸上出现了一抹和[冷漠]略显格格不入的疑惑：
　　“外乡人，你在说什么？”
　　“郊狼村受到攻击了。”松开连接对讲机和耳机的PTT按钮，米璐回头看了她一眼，“我留在那里的观察员向我报告说，几百个受冬水晶影响的怪物正在攻击那里，并且已经进入了冰墙。现在，他们已经厮杀在一起了。”
　　“……！”
　　安愣了愣，原本就被刚才的疑惑破开裂缝的淡漠面容更加难以维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忧虑之色。
　　“居然这么快……”
　　她的这句话让米璐有些奇怪：“这么快？你知道会有怪物攻击他们？”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听郊狼村的人说，你承诺过要为他们提供保护。”
　　“是，所以我会去履行我的承诺。”
　　魔法师的性格里刻着[冷漠]，可面对这种事情，她还是表现出了一些冷暖人情。
　　这在米璐看来很正常——安刻尔的社会架构目前已经完全崩坏，在这种混乱情况下，除开一些天生的破坏者外，即使是再冷漠孑然的人，也会因为过去身处社会的惯性而渴望回到之前的情况当中。
　　权力，知识，财富都是人们所追求的。但如果没有了社会存在，这一切都只会变成蹩脚、且绝望的独角戏。
　　眼前的魔法师正值青年，对这点，自然更能理解。
　　但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她的这句话实在有些可笑了：
　　“你要怎么履行承诺？准备让你的这些士兵过去？”
　　“嗯。”
　　“你在郊狼村那里设立了传送信标吗？”
　　“传送信标？”
　　“呃。”意识到安刻尔可能没有传送魔法存在的米璐换了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在一分钟内赶到郊狼村？”
　　法师摇了摇头：“没有。”
　　“你能让他们跑得飞快吗？”
　　“不行。
　　“那你要怎么帮助郊狼村？这些士兵的速度比普通人还慢，等他们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黄花菜……？”
　　安的谋略属性不弱，可不知为何，她的反应稍有迟钝，关注点也总是落在一些不重要的地方上。
　　有些无奈的米璐不想再解释一遍黄花菜是什么，所以直截了当地给出了她的断定：
　　“我就直说了吧，光靠这些士兵步行，他们是不可能赶上战斗的——你心里应该也清楚这点吧？”
　　“我清楚。我会尽力去做。”
　　“……”
　　面对米璐带着些质问意味的话，魔法师回答得相当执拗。
　　她或许只是想尽力而为，又或许只是想用这种看似尽力而为的行动来消除自己内心因此产生的愧疚。
　　但如果没有米璐在这里，不管她的想法如何，郊狼村都只有毁灭一途。
　　也幸好，米璐在这儿。
　　“别再惦记这些慢腾腾的士兵了。我不能让你和你的士兵全都赶上，但有办法带你尽快过去——你愿意和我们走一趟吗？”
　　被问到的法师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等米璐第二次提问时，像是在权衡什么，又好像是在等个台阶的她这才点点脑袋，用微小的声音答应了下来：
　　“……好。”
　　……
　　米璐说不清她这到底是好面子，还是外冷内热。
　　不过，她能说出“这么快”，想必是了解更多关于这场灾难的情报。
　　既然如此，她能答应跟着过去，总归是件好事。
　　数分钟后，前来接应米璐和塞西尔的两架海军直升机到达暮风要塞，在要塞前空旷处的离地一米处保持悬停，打开了舱门。
　　前一架直升机的舱门后是半蹲着的机枪射手——这看上去很正常。
　　但马上，米璐就在第二架直升机打开舱门后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在舱门口蹦了蹦：
　　“嘿！嘿！米璐！塞西尔！快上来！”
　　看到直升机上的人，米璐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跳痛了一下：
　　“牡蛎？你在干什么？谁让你上去的？”
　　“我自己上来的！我知道我们要去打怪物！忘了我的魔弓了吗！还有我的幽灵！放心，我会帮上忙的！”
　　牡蛎的声音配合着她欢快的肢体动作，在螺旋桨制造的噪音中也显得格外突出。
　　米璐有心想追责那个乱放人上去的飞行员，可眼下，她又不能再让飞机再飞回营地，只能权且先和塞西尔上了飞机。
　　当直升机上的米璐向安伸出手时，这个努力维持着淡漠形象的魔法师用力咬着嘴唇，试图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可仍然难掩对眼前这一幕的惊诧。
　　直到米璐再次喊了她两次，她才小跑着走到直升机旁，在米璐的帮助下爬上了飞机。
　　等她上来后，米璐又招呼了一个班的陆战营士兵，让他们上了另一架直升机。
　　短短三分钟不到，两架海军直升机重新提升高度，飞向了东边。
　　窗外飞掠过的地景让魔法师看得满眼愕然，就差把“我没见过世面”写在了脸上。
　　按理说，这种时候，牡蛎多少会表现一下自己的“老成”，炫耀一下自己经常坐飞机的老手——当然是假的——身份。只可惜，两片大陆的语言差异和直升机的飞行速度都没给她这个表演机会。
　　没等她想好要怎么不用开口地向“乡巴佬当地人”展现一下自己的见多识广，双直升机编队已经飞临了郊狼村上空。
　　而在这里，战斗早已开始。

第十一章 机降部队
　　最初的战斗开始于郊狼村的民兵和入侵者之间——郊狼村的位置不是什么特别的高处或洼地。虽然今天的天气和“好”搭不上边，但这也不至于让他们对怪物无法察觉。
　　真正导致他们没有及时发现敌人的，不是别的，正是那道为了保护他们而建立的巨大冰墙。
　　坚固的冰墙厚达数米。在这种厚度下，冰块几乎完全失去了透明特性，即使隔着冰墙的两人近在咫尺，也无法通过冰墙看清对面的情况。当距离隔了几百上千米时，情况更是如此。
　　根本没受专业军事训练的郊狼村民兵对哨兵重要性的理解远不如正规军队，所以并未在冰墙之外安插固定哨位。
　　而由于这道冰墙的阻碍，米璐留在村子北边的侦察小组也十分巧合地没能及时发现那些靠近的怪物。
　　等到所有人发现情况不对时，一大群混编着被污染人类和地精的怪物集群已经相互拥挤着，涌到了离村子不到百米的地方。
　　“怪物！怪物来了！！”
　　当怪物们的身影总算被透过冰墙缝隙看到后，第一个见到这副场面的民兵愣了两秒，然后扯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带着颤抖的警告。
　　他们之前对付过怪物，甚至对付过由身边村民变成的怪物，可在今天之前，他们从没有被数量如此众多的水晶怪胎袭击过。
　　喊完这句警告的民兵想要退到后面，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动，只能看着那些毫无生机的怪物踩着积雪，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而随着这些蝗群摩擦般的恐怖脚步声，它们的脸庞也在他眼中不断放大，仿佛昭示着死亡的来临。
　　——嗖！
　　在最前面那个蹒跚的怪物即将碰到他的前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脑袋上突然爆出了一团雪花，扑地倒了下去。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将还在发愣的民兵朝后拉了过去，又一斧子挥开了跟在后面的两只怪物的脑袋。
　　被拉了个趔趄的民兵惊讶地看着他身前的女性：
　　“默尔菈？！”
　　“在那傻站着干什么？想被他们撕碎吗？”
　　“我……我……”
　　民兵想说些什么，但在他把话出去来之前，已经有一股液体从他裤腿上淌了下来。
　　知道这家伙不顶用，默尔菈用力把他往回推了一把，然后自己带着十几个能战斗的民兵顶了上去。
　　而就是在这同时，负责监视这里的侦察小组向米璐报告了郊狼村遇袭的情况，并在原地替民兵们进行了一阵火力掩护。
　　他们的火力攻击吸引了一部分怪物，不过效果有限。即便如此，在接到米璐要求他们撤回的命令后，十几个陆战队士兵仍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打空了弹匣里的弹药。
　　郊狼村民兵的行为勇气可嘉，侦察小组的举动也不算冷血无情。
　　但在庞大的怪物群面前，不管是十几个民兵，还是几十发子弹，都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民兵队和怪物们的战斗几乎谈不上“撞击”——在双方接触数十秒后，十几个民兵就像落在潮湿地面上的雪花一样，消融在了成群的怪物群里。
　　在他们身后，剩余的民兵和有战斗力的村民也都纷纷拿起武器或工具，希望在冰墙的缺口处堵上那些怪物。
　　可越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就越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眼看身边熟悉的人在怪物的攻击下一个个倒下，逐渐停止心跳，失去呼吸。眼看他们的鲜血从身体各处喷涌而出，在雪白的地面上蔓延，染出了大片大片的粉红，一些村民的心智开始慢慢陷入崩溃。
　　即使苟活了几个月，他们的死仍是必然的？
　　谁也阻止不了这些怪物？
　　“……难道，这就是冬水晶的意志？”
　　没有神明给他们做出回答。但当人们开始逐渐绝望之时，一些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忽然划破了冬日长空。
　　郊狼村的村民不认为这个声音预示着好事，而眼前的困境也让他们无法抬起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在他们心中，反正最坏的结果无非一死。
　　当他们眼前的怪物开始成片成片的倒下时，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似乎发生了变化。
　　“看！那是什么？”
　　第一个抬头看向天空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手里拿着一根粪叉，躲在自己叔叔的身后，被怪物们无意识地嚎叫压迫地不敢吭声。
　　可在看到空中那些盘旋而过的奇怪飞行器时，他的少年心性还是让他第一个叫了出来。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纷纷抬头看向了天上。
　　在这个瞬间，他们心里的想法和那个孩子一样——
　　那是什么？
　　悬浮在他们头顶上的是一些奇怪的金属物体。它们成群结队地在空中飞行，却又不像雪鹰般拥有双翼。更离奇的是，他们居然在上面看到了和他们一样的人类。
　　“上面有人？”
　　发现这点的村民们擦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编队盘旋的海军直升机。
　　而对他们的惊讶，直升机上的炮手们回应的则是倾泻向怪物群的子弹。
　　一架海军直升机首下的大口径航炮和侧面的.50侧射机枪能够构成几乎没有盲区的对地攻击射击。当直升机多起来后，这句话里的“几乎”也能够被完全去除。
　　震耳欲聋的密集枪声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弹雨从天而降，共同扫荡着地面上的怪物群。
　　灼热的金属碎片像是它们撕开村民身体时一样撕裂它们的肢体，其杀戮速度却比它们还要更快。
　　当最前排的两百多个怪物被全部消灭后，十架直升机中的四架开始降低高度，在雪地上放下了机内搭载的陆战队士兵。
　　在这段时间里，直升机队的火力有所减弱。可随着两个排的步兵投入战斗，刚才的火力损失很快就被弥补。
　　如此轮换三次后，一个连的陆战队士兵都从地面投入了战斗。
　　在连级军官的指挥下，三支在不同地方机降下来的部队从三面围住了入侵的怪物群，将它们囊括进了一个火力口袋。
　　不过，由于在半途收到了米璐“不要赶尽杀绝”的命令，这支空地混合编队并没有用火力封锁它们过来的南方，而是重点攻击怪物群的前锋，防止它们继续靠近郊狼村。
　　等接送米璐和塞西尔的两架直升机到达郊狼村上空时，怪物的数量虽然还有一百左右，可整场战斗都已经到达了尾声。
　　看着地面上剩下还在活动的怪物群，有些技痒的塞西尔跃跃欲试地想要试试自己的雷魔法，但担心尸体堆里可能还有村民活着米璐还是阻止了她。
　　至于牡蛎——米璐对牡蛎使用魔弓时的空间凝滞记忆犹新。
　　为了不让飞机在半空中突然掉下去，她也没敢让牡蛎在飞机上对着地面展开连射。
　　等到数分钟后她们的飞机在雪地里降落后，又被步兵火力收割了一轮的怪物群此时已经十不存一，已经从六百之众锐减到了不到三十。

第十二章 罪魁祸首
　　怪物只剩下这么点，生擒活捉它们便成了手到擒来的事情。
　　花了点工夫，陆战队士兵成功抓住了十几个被水晶污染的人类和怪物地精，将它们带到了米璐面前。
　　对它们的存在十分疑惑的少女扫了它们一眼，然后随便挑了个受污染者，扫了一下它的属性：
　　【扎·纳尔】
　　[男 33岁]
　　[所属：无]
　　[军事：1]
　　[谋略：1]
　　[魅力：1]
　　[管理：1]
　　[战斗：7]
　　[性格：无]
　　[弱点：火焰、（？）]
　　[特性：无]
　　这个人的属性表中的数字整齐得有些可怕。看着清一色的“1”，米璐还以为是系统出了什么bug。
　　但在继续检查了几个怪物的面板后，她算是确认了：除了身体本身素质残留所带来的几点战斗力之外，这些怪物的其它属性无一例外，都只有1点。
　　如果以他们毫无神智、如同僵尸般的外表作为判断依据，它们只剩下这点属性似乎也不奇怪。
　　可如果是这样，这么一群怪物又是怎么被集结在一起，并且目的鲜明地朝着人类聚居地展开袭击的？
　　不太明白这点的米璐没准备靠自己想通这个问题。在检查完怪物们的属性后，她挥挥手，让陆战队士兵们将这些怪物暂时带了下去。
　　见到它们离开，几个对这些怪物有些后怕的郊狼村村民这才有些怯怯但走了过来。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经历过刚才的惨重伤亡，大部分郊狼村村民都悲惶地在尸体堆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人，或者熟悉的人的尸体。不过在此之余，幸存者们还是对看上去是援军领导者的米璐表示了感谢。
　　在感谢完米璐后，他们又看向了跟着米璐她们下来的安·佩尔娜，同样向她表示了谢意。
　　显然，村民们认为米璐是受了这位帮他们建立冰墙的人的命令——或者请求——而来的。这让知道自己根本没帮上忙的法师有些手足无措。
　　“不……”
　　对这份不该得的感谢略显排斥的魔法师摇摇脑袋，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一个不字。
　　瞧见村民们脸上的疑惑表情，她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米璐。
　　“外乡人，我知道你有话想问我。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吧。”
　　“可以。”
　　魔法师如此配合，米璐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她。
　　按住耳麦，她给附近的陆战队下了命令，让他们建立警戒哨、协助村民清理战场，同时将那些幸存的怪物都捆绑好，准备带回营地研究。
　　乘着他们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她和塞西尔、牡蛎与魔法师一道，重新回到了一架着陆在地面的直升机机舱里，然后拉上了舱门。
　　——砰。
　　随着舱门间的空隙关闭，舱外的声音陡然减弱了下来。
　　坐下来的塞西尔饶有兴致地看着魔法师，米璐注视的对象同样是她——不过神色比塞西尔更加严肃。
　　“法师小姐，为什么你现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
　　“……因为我感谢你们帮助了郊狼村，让他们没有被怪物杀光。”
　　“只有如此？”
　　米璐盯着魔法师的眼睛。
　　通过法师刚才的表现，米璐能看出来，她的那副冷漠外表不仅是一道拒绝人的屏障，也是她唯一的一道伪装。
　　在此之下，她并不擅长作弄人心，或者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比如现在，她的眼眸中就有些能被米璐读出来的神色——她在迟疑有些话该不该说。
　　“还有……你们很强，我觉得，你们也许能做到。”
　　“做到解决这场灾难吗？”
　　“是的。”魔法师犹豫了一下，说道，“外乡人，之前我没告诉你……我叫安·佩尔娜，是安刻尔的王族。”
　　米璐早就知道魔法师的名字，但她后面的那句自我介绍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没等米璐开口，旁边的牡蛎突然发了话：
　　“她说的是真的。”
　　“哦？”听到牡蛎声音的米璐瞬间切回了拉汶亚方言，“是那个幽灵说的？”
　　“对。”
　　“他还有说什么吗？”
　　“什么也没说了，那混蛋就憋了这么一句话。”
　　“喂喂~亲爱的，你们在说什么？”
　　“关于这个人的身份。”米璐侧过头，回答了塞西尔的问题，“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安·佩尔娜，是安刻尔王族的血裔。”
　　“王族血脉？怪不得……”
　　“怪不得？”
　　“亲爱的，你在飞机上不是跟我说了吗？这个女人告诉你，暮风要塞的那些士兵都是被她半途中止了水晶影响的人。我那时就在奇怪——一般来说，普通人很难干涉母水晶的力量；但如果她和受水晶承认的人有血脉联系，这点就说得通了。”
　　“嗯……”
　　被塞西尔这么一提醒，米璐也想了起来，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佩尔娜小姐，我的名字叫米璐·卡斯缇亚，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米璐就行。我相信你没有在身份上对我说谎。不过，你为什么会独自一人留在暮风要塞？”
　　“我是被王族流放的。”安顿了顿，微微垂下脑袋，声音里的阴郁寒若冬雪，“这件事和冬水晶无关，我不想多说。”
　　见安明显不想回答这件问题，米璐没有故意去揭人伤疤，而是换了个问题：
　　“明白了。那你之前说的‘这么快’是什么意思？”
　　“我能感觉得到一些东西——在南方，安刻尔城虽然被封冻，可冬水晶的力量还在活跃。而且，依然有人还在驱使着这股力量，让那些被水晶影响的人扫荡所有还没被水晶影响的生物。”
　　“那个人是女王，还是宰相？”
　　安摇摇头：“我不知道。从几个月前开始，我就无法再和冬水晶的力量产生共鸣，可它的力量却依然在翻涌澎湃。”
　　“共同血脉无法再控制冬水晶的力量……看来，继续在控制水晶的应该就是那个宰相了。”
　　“……”
　　安没有抬起头，只是肩膀微微颤了颤。
　　尽管心里对这件事情十分清楚，可从别人嘴里听到，她的表情还是有些痛苦。
　　“……大概吧。”
　　“放心，佩尔娜小姐，有一个能问责的罪魁祸首对我们而言不是坏事。我们会按照预定计划探出一条前往安刻尔城的道路，推进到那里，然后解决那个脑子进水的宰相。在此期间，如果佩尔娜小姐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们的速度也许还能更快。”
　　“我很想帮你们，可我不能离开要塞，那里还有人需要照顾。”
　　“明白了。”
　　对此早有猜测的少女点点头，没有执意让魔法师跟着自己，而是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
　　“若是如此，佩尔娜小姐，你能否允许我派遣一支联络小队在暮风要塞？他们不会干涉你做任何事情，只是作为一个传话者。如果我有问题要问，他们能及时让我们进行联系——就像我之前和远在这里的手下说话一样。”
　　魔法师有些惊讶：“在不面对面的情况下互相联系？这要怎么做到？”
　　“这是我们国家的秘密。在操作上，你只需要找我的部下就行。他们也许听不懂你的话，但只要你对阿门拍三下手，他们便会明白你的意思。”
　　“……”
　　和之前回答米璐的大部分问题时一样，听到米璐的提议，安照例踌躇了一会儿。
　　不过这次，她犹豫的时间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短。
　　“……我知道了，米璐。我接受这个条件。”

第十三章 脑残地精
　　在异地作战，能有本地人愿意配合是件很方便的事情。
　　尤其是，这个本地人还在当地有着不低的地位。
　　尽管安·佩尔娜因为某种原因被王族流放，这个残破的国家也谈不上还有完整的阶级存在，但光是她对安刻尔城的熟悉度，就比郊狼村的所有村民加在一起还有效。
　　和安达成协议后，心满意足的米璐跳下直升机，再次确认了一遍村子的情况。
　　经过陆战队和村民的共同工作，大部分的怪物尸体和村民尸体都被分开收殓完毕，只有地上大片大片的粉雪还弥留着浓烈的血腥味。
　　扫了圈满目狼藉的战场，米璐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默尔菈是第一个冲进怪物群、并被怪物淹没的人。她身上带着好几处伤，但却十分幸运的还活着——和她一起进去的十几个民兵一共也就活下来了不到三分之一。
　　从不同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感让她禁不住地咧着嘴角，不过，她的体魄摆在这儿，步伐倒也还算稳健。
　　“默尔菈小姐！”
　　踮起脚，米璐挥手喊了不远处的默尔菈一声。
　　“啊？”
　　被叫到的默尔菈看向了这边。在发现是米璐在叫她后，她擦擦脸上的血，快步走了过来。
　　或许是之前第一波水晶影响所带来的生离死别已经砺粗了她的心肠，她虽然对死伤者感到痛惜，却不像其它村民一样哀痛或消沉：
　　“谢谢。感谢你们，还有你们的国家的军队。要是没有你们，不但我会没命，村子里还会死更多人。”
　　“不用谢我，默尔菈小姐，我不会对能帮助的人袖手旁观。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了，可你们总还得为剩下的人做打算。”
　　“是的。”默尔菈点点头，然后和之前其它那些过来感谢的村民一样，向米璐身后的魔法师也表达了谢意，“佩尔娜大人，也感谢您。是您让这些外乡人来帮我们的吧？”
　　安摇了摇头：“……不，这都是他们自己的力量。”
　　“啊？”闻言的默尔菈张着嘴，惊讶地看着米璐，“冬水晶在上，大恩人，你们的国家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强大！刚才天上飞的那些东西，我就是连梦都没梦到过。”
　　“那些东西都是我们军队的一部分。它们对付起这种怪物来还算轻松，但我们手上的兵力毕竟有限。默尔菈小姐，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你们要不要去我们的船上？我们的主力部队会在明天向安刻尔城进发，但留在岸边的舰队还是会为你们提供庇护。”
　　“不用了。我很感激你们愿意信任和帮助我们，可我们不想离开这座村子。我们和你们大部分人的语言毕竟不通，而且，这里还有我们亲族和祖辈的坟墓，也有我们一手搭建起来的屋子。”
　　“那暮风要塞呢？佩尔娜手下有军队，她也在那里收容了一些人。”
　　“这……”听米璐提到村民们更为尊敬的魔法师佩尔娜，默尔菈稍稍迟疑了一下，“我不能做决定，大恩人。这还是需要看村民们的意见。”
　　“默尔菈小姐，这没什么好犹豫的，我相信你能说服他们；听我的，凭着一股念头留在这里没有意义。暮风要塞不远，等这场寒冬结束了，你们可以重新回到村子，继续生活。但如果你们继续留在这儿，再次遇到怪物袭击，那我们下次的救援可能不会像今天这样及时——如果所有的村民都不在了，这座村子和那些坟墓还有什么意义？”
　　“呃……”
　　默尔菈挠着头发，思索了一下米璐的话——就好像她之前没想过这点似地——然后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大恩人。我这就去告诉大家这回事。”
　　“好。”
　　成功说服了默尔菈将剩下的村民带走，米璐转过头，把视线从她的背影转到安的身上。
　　“抱歉，佩尔娜小姐，我刚刚替你擅作主张了。”
　　“没什么，如果他们同意，我可以收留他们。”
　　“我也会尽量匀一些食物给你们。”米璐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直升机，“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带这些村民一起过去。”
　　“那好。”
　　安愿意在这儿等着，米璐也不反对。
　　给留在暮风要塞门口的那个营下了撤退命令，米璐带上结束任务的机降部队，回到了滩头营地。
　　她之前没工夫——也不方便——仔细观察被水晶影响的人类和地精，现在回了营地，她总算有了点时间，和塞西尔一道检查了一下刚才那场战斗的俘虏。
　　被水晶影响的人类是要比暮风要塞士兵在形骸上更为可怖。如果只看外形，大部分拉汶亚人都会把他们和被唤起的不死生物弄混。
　　可如果仔细检查，这种怪物又的确还有脉搏，甚至还隐隐有着呼吸。
　　发现了这点，米璐没再对这些人形怪物下手，而是另外找了个苍白的地精。
　　“塞西尔，帮帮忙，帮我固定住这个地精。”
　　“好嘞。”
　　被叫到的塞西尔应了声，用在黑曜石塔拘束过米璐的风锢术控制住了地精。
　　确认这只怪物不会突然跳起来啃自己的鼻子一口后，少女走到仰躺着的地精怪身边，抽出用来剥皮斩骨的猎刀，用力劈了几刀，砍开了地精的头盖骨。
　　米璐之前没对地精进行过专门解剖，但在和地精的战斗中，她也没少见过脑袋被打烂的地精尸体。
　　正常地精的脑组织再不如人类，也一般都有小南瓜那么大。而眼前这个地精的脑子却只有可怜的核桃大小。
　　“看样子，这些受水晶影响的生物脑子都出了问题，所以才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塞西尔，你见过什么类似情况吗？”
　　“我看看。”
　　见惯了血的塞西尔没觉得眼前这副血腥场面有什么。走到米璐身边，她低下头看了看，又用法杖扒拉了一下面前的血糊糊。
　　“嗯……亲爱的，我以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对人和怪物体内的东西也没什么研究。我只能说，从我掌握的学识判断，这仍是‘停滞’的一部分。”

第十四章 南地末日
　　灵猫的话让米璐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只能从中提取出她所表达出的结论：
　　“你是说，这些怪物大脑萎缩的也和停滞有关？”
　　“是的。”塞西尔推推眼镜，认真地点了点头，“严谨来说，至少书上是这么归类的。至于具体原因，我猜，‘停滞’并不代表固化——否则它们就都永恒不灭了——而是只给它们的身体活动设立了一道屏障。如果突破不了这道屏障，它们的身体自然就会向后退化，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是吗……”
　　带着塞西尔掉书袋般的解释，米璐再次仔细看了一遍那个核桃大小的脑子。
　　老实说，因为其中所带着的那种魔法特有的神秘学要素，塞西尔的解释无法让米璐完全信服。只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无论这些怪物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都是冰之水晶的魔力造成的影响。
　　对这片大陆的人而言，这绝不算是个好消息。
　　从塞西尔的角度，这只是很普通的魔力对人体的影响。
　　但米璐十分怀疑，这种影响就和她在毒蛛见过的把蛇发女妖变成雕像的金属法术一样，虽然可能只是魔力“拟态”出的物质现象，却在物理上是不可逆的。
　　这个世界的意识能以离体灵魂的方式独立于身体存在，可那绝非自然而然的事情。在意识仍然依附身体的情况下，大脑被这样破坏，必然会对生物的意识和记忆造成影响。
　　这些地精如此，那些被水晶影响了的人类也是如此。
　　就算米璐在之后控制了冰之水晶，那安刻尔那成千上万变成怪物的人类，恐怕也无法复原了。
　　这个猜想让米璐有些不安，也有些庆幸这种影响只覆盖了南方大陆的一部分，没有波及到她身边的人。
　　根据她之前的研判，王国南部很可能就是魔法寒冬所能波及到的极限。可安·佩尔娜之前的情报已经表明，冰之水晶目前仍受人操控。
　　只要它还受人为意志主导，事情就未必没有发生变化的可能。
　　为了尽早遏制意外情况的发展，原本准备在进军时稳妥一点的米璐决定稍微变更一下自己的计划，从两路同时行动。
　　主力部队方面，她依然让他们按照原本的计划，由舰载机对进军路线进行侦察，然后陆战部队依托机械化设备进行地面推进。
　　另一方面，米璐决定亲自带上一支机降部队，乘坐直升机先去安刻尔城附近看看情况，弄清那附近是否和佩尔娜说的一样，还有一个“反抗者营地”。
　　如果那个营地还存在，她或许就能从他们那里知道更多情报，甚至能打听到进入安刻尔城的办法。
　　哪怕那个营地真的如佩尔娜所猜测的一样已经覆灭，她们也能多出几天的研究时间，免得等大部队到位后还被冰冻耽误在外面，无法进城。
　　“我同意。”
　　听完米璐的计划后，和她想法相同的塞西尔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两人达成一致后，米璐又同舰队及陆战队的上层军官们说了这件事情。
　　因为牡蛎身上的幽灵可能知道些什么，这次，米璐也没忘记带上牡蛎。
　　第二天，经过十几个小时的短暂修整，空中和地面两路部队先后离开海滩，开始向南方进发。
　　两架带了副油箱和光学侦查吊舱的教练机最先起飞，沿着安·佩尔娜指出的路径进行搜索飞行，确保一路上没有危险地形或重大威胁。在他们之后，米璐带着由参加了郊狼村战斗的一个陆战连组成的机降部队，跟在侦察机飞过的路径快速前进。
　　整个行动序列最后的是由4个陆战营加3个陆战连队组成的地面部队。由于需要解决雪地难行的问题，他们用一天的时间给一些卡车改造了铲雪设备，并将这些铲雪车专门分配给了一个陆战连，让它们作为开路先锋走在最前，清理道路。
　　这个由陆战队士兵们自己想出来的法子很有成效：比起之前从滩头营地去暮风要塞时时速不到十公里的“爬行”，陆战部队在改变战术后的开进速度得到了成倍提升。
　　尽管提升后的速度依然只能吃空中单位的尾气，可也显著增加了他们的行军效率。
　　而在他们的头上——当他们稳步前进的时候，米璐所带领的机降部队已经去到了前面。
　　灰雪笼盖的安刻尔烈风呼啸，寒雾弥漫。在这种天气里降低高度会提升飞行风险，但不想错过地面情况的米璐还是单独给自己的座机下了命令，让飞行员保持了低空飞行。
　　在往南飞行的途中，米璐真正目睹了这场水晶灾难为南方大陆带来的浩劫：一路上，倒毙在雪地里的尸体和马车残骸数不胜数，被大雪掩埋的村庄亦是隔段时间就能见到一处。在往南飞了两百多公里后，米璐甚至还见到了一座被遗弃的完整城市。
　　这座城市的规模和拉汶亚的几个重要城市无法比拟，不过也有三四个糠草镇大小。
　　看着规模如此庞大的残垣废墟，再配上零星几个漫无目的游荡着的怪物，同为人类，对此有些感同身受的米璐颇感到了一些末世般的苍凉感。
　　当直升机来到城市中央时，米璐让飞行员降低高度，尝试着搜索了一下城市里是否还有幸存者。可惜，在来回盘旋了几圈后，她仍没有在地表见到一个还活着的正常人，不得不放弃搜索，重新跟上了机队。
　　第一天时间，整个机降部队向前推进了八百公里，已经超过了直升机的极限单程航程。
　　米璐手上有不少油料库存，倒是不在乎这个。
　　黄昏时分，她给直升机编队下了命令，让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合适的空旷地带停了下来，就地进行了扎营与补给。
　　如果强行赶路，这支从陆战连临时变成空中机动连的可以在晚上赶到安刻尔城。但不管是米璐，塞西尔还是牡蛎都不想在晚上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所以，整支部队还是在先野外休息了一夜，等到第二天天亮后，这才重新出发，飞往了南边。

电脑坏了，鸽一天
　　电脑坏了，明天想办法去临时弄一台，今天暂时无更新了（

第十五章 幸存者
　　机降连在第一天晚上离安刻尔城便已不远。翌日出发后，还没到中午，又逆风飞越了几百公里的他们便远远地望见了他们这次的目标：一座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被彻彻底底封冻起来的城市。
　　米璐此前从未真正看过这副场景，所以只能根据“被封冻的”这个描述进行想象。而这种想象，也大多只是基于一些艺术创作。
　　在她之前的想象中，这座城市能被称为完全封冻，应当大雪封城、是城市的每一座建筑都被单独的冰块所包裹，又或者从房屋表面延伸出了几十公分厚的冰层。
　　但在实际见到安刻尔城后，她才惊愕地发现，这里的“封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彻底，也更加可怕。
　　整座几十万人口的城市完全被一块巨大的不规则坚冰完全封在了其中，而且和普通冰块不同，封冻城市的巨大坚冰有着超乎想象的低折射率。从空中俯瞰，这座城市看上去就像是镶嵌在一块透明水晶中的微缩景观。
　　冰块中的场景仿佛被凝固在了城市遭受灾难的那一刻。在一些建筑和街道上，米璐甚至还能见到里面同样被冻住的居民。
　　或许是因为没有必要，安刻尔城没有城门，只有一些简单的土石分隔作为分界线。而这条线，也同样是这块巨大冰块的边缘。
　　稍微靠近一些后，米璐在大冰块的北边发现了几处被凿开的通道。这些通道有的深入几米，有的则达到了几十上百米。很显然，这就是佩尔娜所说的幸存者所做的努力。
　　可惜的是，这些通道无一例外，都还没来得及接近城市的核心地区，便在某处位置戛然而止，挖掘通道的人也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因为整个大冰块的高度高达数百米，光从技术层面，凭人力从上突破和横向突破的难度几乎差不了多少——无限接近于零。
　　虽然这个结论很冷酷，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没有重型武器，想要破开这么厚的坚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米璐手上不缺弹药，这块大冰块看上去又没有自我修复功能，要从这里面炸出一条通道，也需要费上不少功夫。
　　“亲爱的，留心点。”
　　直升机内，米璐微微皱着眉，思索着该如何破开这个大冰块。
　　在她的身边，同样观察着下面情况的塞西尔眼看直升机即将接近城市上空，突然提出了警告。
　　米璐愣了愣：“塞西尔？怎么了？”
　　“我感觉到魔力浓度在急剧上升，我有办法用雷之水晶的力量抵消它来保护我们，但其它直升机可能会有危险。”
　　“我知道了。”
　　米璐没理由怀疑塞西尔在这方面的专业性。收到灵猫的提醒，她赶紧用指挥系统给各机下了命令，让他们在进入安刻尔空域前停了下来，并开始按照预定方案，兵分两路围绕城市进行飞行，搜索城市周边是否有幸存者存在。
　　在各自绕飞了四分之一圈后，一架和米璐座机一起行动的直升机发回报告，表明它们发现了一处有生活痕迹的营地。
　　得知这个消息，少女没有迟疑，立刻从后面拍拍飞行员，让他朝着目标位置开了过去，并在保持引擎不关机的情况下把她和塞西尔放了下来。
　　“嘿咻！”
　　——还有牡蛎。
　　……
　　踩上地面后，三人检查了一下这处规模不大的营地：营地内的篝火已经熄灭，不过还能感觉到丝丝余温。此外，篝火上的灰烬也几乎没被打湿的迹象。
　　心知这里绝对有人的米璐扫了眼四周，又打开地图看了看——奇怪的是，除了她们和停留的直升机乘员所代表的友军标识外，她在地图上没有看到任何标记。
　　正当她奇怪的时候，随着几声交叠的脚步声，几道身影忽然从周围一片被积雪覆盖的杂草堆里窜了出来。
　　“小心！”
　　见到突然出现的袭击者，早有准备的塞西尔毫不犹豫地将手一撒，在前方召唤出了一道雷光交织的雷网。在她之后，牡蛎也紧跟着唤出了自己的魔弓。
　　魔弓的出现让她们周围的一切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凝滞。这次，除了她们自己没受影响，同样没受影响的还有塞西尔控制的雷光。
　　米璐猜测，这可能是雷之水晶的力量已经超越了牡蛎手上的魔法武器——而这个与场面无关的念头也只是她的一个闪念。
　　跟在两人之后，米璐同样把自己的手枪拔了出来，用肌肉记忆打开保险，将枪口指向了前方。
　　“等等——捂住耳朵。”
　　没等米璐搂火，似乎是看清了什么的塞西尔忽然大喊了一声。
　　米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恋人的信任还是让她选择了照做。
　　在捂住耳朵后，米璐发现身边的牡蛎仍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空出一只手，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用自己的整个左臂环住了她的双耳，然后将自己没有遮挡的左耳贴在了她的脑袋上。
　　当她这个动作完成的下一个瞬间，轰鸣骤起，犹如万钧雷霆。
　　——轰！
　　一直攥着一个法术的塞西尔没有用雷电法术攻击对方，而是高举法杖，将几道几十公分粗的紫电向着周围的空地猛地甩了出去。
　　一瞬间，原本只存在于九天的轰雷降临地面，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任何人，可它与物质碰撞所造成的巨大爆鸣仍足以把人震得双耳失聪，失去平衡。
　　即使是做好了准备，米璐和牡蛎都被震得一阵反胃，耳边嗡嗡直叫，被作为主要目标的那几个袭击者自然更加无法避免。
　　一阵爆响后，几乎被震晕的他们纷纷撇下武器，捂着脑袋，摔倒在了地上。
　　他们这一倒地，米璐也算是知道了塞西尔突然改用失能攻击的理由：
　　这些人是人类。
　　至少从外表上，这些人都并不是受水晶影响的怪物，而是普通的人类。
　　他们的容貌和郊狼村与暮风要塞的安刻尔人一样，都是银发灰瞳，但不像怪物看上去那么可怖，行动也较它们敏捷许多。
　　如果是那种大脑萎缩的被污染者，绝对做不到像这些人一样，用那么快的速度从草堆里窜出来。

第十六章 我们联姻吧
　　这么短的时间内，除了米璐之外，南下舰队不可能有人能学会当地语言。因此，在对方被震慑住后，出面谈话的人还得是米璐。
　　她能理解这些本地人对外人的戒心，也能理解他们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但并不会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就蠢蠢地擅自接近他们。
　　在塞西尔的保护下走到一个安全距离后，米璐停下脚步，告诉他们，她是从北边来的来访者。
　　或许是听力还没恢复。这些本地人对她的话没有什么表示，只不过慑于塞西尔展现出的实力——又也许是确认了她们不是怪物——他们也没再敢对米璐露出明显敌意。
　　等他们的耳朵大概恢复之后，米璐再次重复了一边自己刚才的话。
　　“北边？”
　　这次，总算能勉强听清她说话的一个本地人看着她，用小指头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那里没受到冬水晶的影响吗？”
　　米璐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到暮风要塞，冬水晶的影响都存在。”
　　她的话让几个本地人有些不解——谁都知道暮风要塞的位置在海边。暮风要塞受到了影响，其他地方自然更加无法避免。既然如此，她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如果安刻尔全境都受到了影响，你们的样子为什么没发生变化？”
　　“米璐姐不是说了吗？我们来自海那边的光辉王国，是从更北边的地方来的。”
　　面对本地人的疑问，有幽灵作为同声传译的牡蛎骄傲地昂着头，回答了他们。
　　这下，本来就对三人满心疑惑的几人变得更加惊愕了起来。
　　在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后，似乎做出了什么决【九伍】定的几个人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然后俯身在她们面前跪了下来。
　　米璐本以为他们是想要向自己求助，没想到，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却是另一个要求：
　　“几位北方来的女士，能不能请你们和我们的王族联姻？”
　　有些莫名其妙的少女睁大了眼睛：“联、联姻？你们在说什么？”
　　“如您所见，我们所有人都受到了冬水晶的影响，现在已经不堪称为人。但好在，我们倾尽全力在寒潮之下保护着王族的三位王子未受侵袭。他们和你们的年龄相仿，不管你们以前的身份是什么，只要答应，你们都能在安刻尔获得尊荣。”
　　“真的？”
　　牡蛎拿食指戳着嘴唇，看上去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动。
　　即使安刻尔已经生灵涂炭，可“异国王妃”这个身份，仍然能让年纪不大的她觉得特有面子。
　　和她比起来，米璐对此完全没有兴趣，反而是他们的悲观态度让她有了点别的想法——莫非，这东西对生殖功能还有影响？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这么做？”
　　“我说了，这是为了让王族存续下去，也是为了让安刻尔存续下去。我们无法进入被冰封的安刻尔城，所以只有将这个任务留给后辈……”
　　对方的话没有全部说完，但米璐已经大概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看样子，这些本地人是想让安刻尔王族留下作为正常人的后代，然后再让那些后代尝试着用与冰之水晶的共鸣之力解决问题。
　　这种方式听起来颇为愚公移山，可对他们来说，这应该是他们数次尝试之后万般无奈的最后选择。
　　米璐不确定这方式有没有效，更不准备这么做——除了她不可能再跟谁结婚外，还因为她根本就没时间再等到“下一代”。
　　就算把手上的资源全砸上去，这一次，她也得一劳永逸地解决南方大陆的问题。
　　看着流露出期待目光的几个本地人，米璐挡在牡蛎前面，十分果断地摇了摇头：
　　“抱歉，容我拒绝。”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是拼死，也要为安刻尔博一条后路……”
　　“等等。”不想让他们干傻事的米璐打断了他们的情绪酝酿，“别在那想些有的没的。我不想杀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解决冬水晶的异变。”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抓住塞西尔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这是我的妻子，塞西尔·珀拉尔格。她有着和冬水晶同等级的力量，如果你们愿意在情报上给予配合，我们保证能够帮你们破开封冻，取回对冬水晶的控制权。”
　　“什么？”
　　米璐的话毫不意外地引来了几个本地人的惊讶目光。
　　在惊讶于米璐的豪言壮语之前，先让他们惊讶的是米璐对塞西尔的称呼。
　　“这……难道你是男的？”
　　“……”
　　米璐想戏谑地说句“是”，但她身上毕竟缺了部件，再怎么嘴上逞强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不是。”
　　“那你们……”
　　“很奇怪吗？在我们国家，这很正常。而且，这不是我刚才所说的重点吧？”
　　“是……是……”
　　察觉到米璐语调上的变化，几个本地人也没敢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我们刚才都看到了——你们乘坐的飞马看上去不是安刻尔的东西。我们相信你们是从北方王国来的，也见识了你们的力量，但若说这种力量能与冬水晶匹敌，仍有些难以想象。”
　　“亲爱的，他们在这咕咕叨叨什么？”
　　“呃……”为了眼前这几个人的安全着想，米璐没向好奇的塞西尔翻译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只是解释了他们的最后一段话，“他们说，他们不相信你有能力破开冰层。”
　　“哦？”塞西尔挑了挑眉，镜片后的漂亮双眸微微眯了起来，“我看上去有那么弱吗？”
　　米璐耸了耸肩：“如果你不介意，也许能让他们看看。”
　　“可以。”
　　塞西尔没有牡蛎那么强的表现欲。但如果有人贬低到她头上，以她的性子，也不可能忍住。
　　朝着那几个人挑了挑下巴，她抽出自己的法杖，在手边划了个魔力符文，然后低声咏唱起了汇聚魔力的咒语。
　　米璐知道塞西尔这次要放个大的。为了避免友军误伤，在魔法准备一开始时，她便让还在飞行的直升机全部降落到了地面。
　　之后，随着灵猫的喃喃低语，天空中再次翻滚汇涌起了和苍白天幕格格不入的黑色雷云。
　　这副场面和塞西尔在莫兰领放的诱敌法术类似，但雷云的规模却比之前那次要大上许多。
　　发现塞西尔鬓角有些沁汗，米璐拉起她没拿法杖的左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不用太过用力。
　　“我明白。”
　　感受到爱人手心温度的塞西尔微微一笑，乖乖停下了施法，然后像转笔一样转了转手中法杖，将镶嵌着水晶的杖尖朝着安刻尔城方向指了过去。

第十七章 三位殿下
　　塞西尔召唤的雷光比之前要强大很多，即使隔着数公里的距离，它所造成的动静还是能媲美之前在近处炸开的雷击。
　　而在雷光消失之后，留在冰块上的，是一个二十几米深的巨大凹坑，以及留存在坚冰内部，蔓延更深、也更加庞大的利希滕贝格图形。从远处看去，就仿佛是固定着微景的大玻璃球在地上磕了一下，出现了一道内部裂缝一样。
　　按米璐的常识，如果是雷击冰面的自然现象，这种情况不该出现。
　　现出现这种梦幻般的光景，恐怕还是和这块大冰块的魔力属性有关。
　　“现在见识到了吗？”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米璐看向了大张着嘴，仿佛见到了神迹的几个本地人。
　　“冬水晶啊……这居然是真的！三位小姐，恐怕只有你们能拯救我们了。”
　　“那，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你们的其他人？”
　　“可以。因为见到了你们的飞马，其他人掩护三位殿下躲了起来……请跟我们来，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见识过塞西尔的力量后，几个本地人对她们的态度发生了巨大改变，也不再对她们有无意义的怀疑。
　　带着米璐她们，这些人来到了一处入口位于一处凹地里的地穴前。
　　这处地穴的附近藏着大量陷阱，当几人来到入口时，从周围还冒出了两个蛰伏着的哨兵。
　　他们都听到了刚才两声巨大动静——这让他们以为留在外面的几个同胞已经遇难。而这种悲壮感，又促使着他们寸步不离自己的岗位。
　　见到那几个同伴居然带着三个女孩回来，两名哨兵都有些奇怪。
　　“这是我们的救星。”
　　瞧出哨兵眼中的疑色，领头的本地人没向他们解释太多，只是恭恭敬敬地介绍了三人在他眼中的地位。
　　由于他本身在这些幸存者中的地位就不低，两名哨兵和刚才见过塞西尔实力的他们一样，十分自然地选择了信任。
　　到了这儿，米璐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忘记探查了这些人的属性。
　　乘着进入地穴的工夫，她扫了一下领头的本地人和两个哨兵。果然，和那些怪物不同，这些人都有着自己的所属，且都是统一的[安刻尔王庭]。
　　之后，跟着带路的本地人继续往里面走了一会儿，她们总算见到了这支幸存者的“主力”，还有他们的精神领袖：安刻尔的三位王子。
　　之前在提到结婚时，那几个本地人说他们和米璐三人年龄相仿。但实际上，这三兄弟的年龄估计也就能和牡蛎沾个边。
　　除了他们的年龄外，让人感觉他们和周围本地人格格不入的，还有他们的长相。
　　这三个王子都是棕发碧瞳，显然没有受到冬水晶的影响。反过来看，这副和拉汶亚人差不多的样子也可能是安刻尔人的本来模样。
　　当带路的本地人向在场所有人说明了刚才的事情，并郑重介绍了三名“救世主”后，不想打断他们发言的米璐总算有机会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里离安刻尔城如此之近，三位殿下为什么没受影响？”
　　“这都要多亏了他们的舅舅，大法师法勒斯大人。是他牺牲了自己，才在突变下保护了三位殿下。”
　　“原来如此……”
　　这个叫法勒斯的人既然是安刻尔王子的舅舅，必然有安刻尔的王族血脉。有王族血脉的安·佩尔娜能靠一己之力中断水晶对人的影响，如果付出更多代价，能把几个人完全保全下来也很正常。
　　将鬓角的头发撩到耳后，少女上前半步，半弯下腰，向着被几十个本地人簇拥着的三个少年鞠了一躬。
　　“三位殿下，我是北方光辉王国南地拉汶亚领的领主米璐·卡斯缇亚。这次前来，是因为魔法寒冬已经侵袭到了我的领地，所以特地过来解决这一事态。关于我们的能力，三位殿下的属下刚才已经说了。不知道，贵国能否告诉我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
　　一阵短暂沉默后，出言回答米璐的是三兄弟中的长兄。
　　一年的苦厄磨砺下，他已经表现出了超出年龄的成熟，让米璐想起了血桡堡垒的混血兽人摩罗——不管在哪里，形势逼迫之下，都没有幼稚的容身之地。
　　“我只记得，在灾难发生的那天，舅舅突然找到了我们，然后不顾母亲的反对将我们带出了城。之后，整个城市就被冻结在了一起……没有人能再出来。”
　　“哦？”
　　对安刻尔大法师能预知这一情况有些疑惑的米璐将王子的话翻译给了塞西尔，对此，塞西尔倒是看得很开：
　　“这没什么，亲爱的。这么大规模的封冻，必然在魔力上有前兆。只要有一定法术水平，能感觉到这点并不奇怪。”
　　“明白了。”
　　点点头，米璐继续打听了下去。
　　“在刚才来这里时，我看到那块大冰块的边缘有好几个通道，那都是你们做的尝试吗？”
　　“是的。我们在过去一年里试过好几次，想要打穿冰层，去往皇宫——至少也要救些人出来。可这些尝试全都失败了，还折进去了很多人。”
　　王子所说的目标引起了米璐的注意：“皇宫？殿下，冬水晶就在皇宫内吗？”
　　“……”
　　兴许是从米璐的话中听出了什么觊觎之色，王子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用目光求助了那个带路的本地人。
　　收到主上的目光，他拍拍胸脯，表示自己愿意为米璐一行做担保。见状，王子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嗯。冬水晶就在皇宫下的地宫内。它原本是庇护安刻尔的助力和荣耀，可没想到，因为宰相的野心，它会反过来成为我们的灾厄……”
　　“对我们来说，这都是场悲剧——对了，你们认识安·佩尔娜吗？”
　　“她？”一旁的小王子喊了出来，“她是王族的罪人！”
　　“但也要多谢了她。我们就是经她指引过来的。”
　　“……若是如此，那个罪人总算发挥了点正面作用。”小王子冷哼了一声，用质询地眼神看向了米璐，“北方人，你问了我们这么多，你们自己呢？你打算怎么做，才能把那块冰破开？”

第十八章 凿冰
　　对付一个坚固，却定死不动的目标，米璐的选项不止一个。
　　塞西尔的雷击法术破拆能力十分强大，但因为离雷之水晶本体太远，她与水晶之间的魔力传输有着不少损耗。这使得她虽然能调动来自雷之水晶的强大力量，却无法持续太久。
　　再加上这块吞噬了安刻尔的魔力坚冰在形态上很奇怪——除了雷击后留下的特殊印记外，在之前被雷击击中时，整块冰块也并没有发生任何明显共振。
　　如此种种下来，想要光靠塞西尔一个人破开坚冰，必然会有些吃力，
　　因此，要想更有效地砸开这个乌龟壳，米璐的第一方案就是运用自己手里的武器，先用大量投射火力削掉皇宫上层的冰层，然后再由塞西尔使用可以精确控制毁伤的雷魔法敲掉最后一层屏障，并从破开的口子中往里投入作战力量，控制作为灾难核心的冰之水晶。
　　如果这个方案不行，有着系统工厂存在，她还可以再去设法采用更加专业化的工程设备解决这个问题，或者采取其它临机应变的方式。
　　只不过，米璐虽有信心将这个方法对已经习惯了汽车奔行的拉汶亚人解释清楚，可要把这一计划用本地人能理解的方式描述出来……着实有些困难。
　　而且，这个盛气凌人的小王子让她感觉很不舒服——这倒不是因为她觉得佩尔娜如何无辜，或者完全受不了别人颐指气使，而是这家伙让米璐想起了贝尔特。
　　出于某种对熊孩子的恨屋及乌，在面对对方毫无善意可言的质询时，米璐的回应也很简单：
　　“我没义务解释太多。我们会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打开道路。”
　　“什么？你问了我们那么多，可我才问一句你就……那可是我们的皇宫！万一你们把它毁掉了，你们拿什么来陪？”
　　“好了。”
　　年长的王子皱皱眉，没有让弟弟继续口无遮拦下去。
　　“抱歉，卡斯缇亚领主，舍弟年纪还小，也不懂事，请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我们自己都朝不保夕，整个安刻尔亦已是一作死城。好不容易盼到能够帮助我们的人，我们自然会全力以赴，提供我们所有的帮助和信任。”
　　他停顿了一下，稍稍放低了声音。
　　“毕竟，你们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这种话乍听起来感觉像场面话，但奇怪的是，从这位大王子眼中，米璐是真的能看出来他对自己所赋予的希冀。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他把她当成了唯一的希望。
　　看来，灾难发生以后，安刻尔的状况实在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这名大王子与自己弟弟的迥然不同，让米璐两相比较之下，对他的观感不禁好了不少：
　　“殿下，不用这么说。我来这里是为了保护我自己领土上的人民。但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
　　“……谢谢。卡斯缇亚领主。”
　　说完的大王子再次顿了顿，然后目光复杂地微微低下了头。
　　在与作为精神领袖的三个王子见过面后，米璐以协助者的身份，继续在这里搜集了一下情报。
　　由于灾难发生时相当突然，加之王子们的身边并没有太多施术者，这里的幸存者们对冬水晶引发灾祸时的具体情况并不知晓。而理论上知道最内情的那位大法师，又已经因为保护三位王子去世。
　　连续问了十几个人都无果后，米璐只能放弃了从这里打听出什么核心情报的打算，转而向这里的幸存者们确认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据之前和米璐遭遇的本地人头领说，整个幸存者群落的人数目前在一百五十人左右，基本上都是三位王子的亲随和护卫人员，其中间杂着一些被收留的平民。
　　而在灾难刚刚发生时，他们的人数不是区区一百五十，而是有整整一千人。
　　几个月，一千到一百五十，这个数字变化得几乎让人绝望。如果剩下这些人中的大多数人不是王室的忠诚亲随，恐怕也支撑不到现在。
　　弄清了这些，米璐出于人道主义，给他们提供了一些仓储里的罐头食物。几乎没渠道弄到什么正经调料的幸存者们吃起罐头来狼吞虎咽，仿佛这些东西比他们之前在皇宫吃的珍馐还要美味。
　　傍晚，成功巩固了和本地人关系的米璐下达命令，将第一批过来的整个机降连都留在了这里。这个连队利用手头的资源，在幸存者们的地下庇护所附近建立了营地，用以监视安刻尔城的情况，同时保护这些幸存者免受怪物的威胁。
　　等待机降营部署完毕，米璐又将空出来的直升机部队派了回去，准备让他们再去行军中的主力部队里接送一个连队过来，好在安刻尔城附近建立一个火力基地。
　　在实际弄清楚这里的情况之前，米璐对自己的舰载机部队寄予厚望。
　　但很显然，面对“一整个城市”这样如此庞大的固定靶，用地面火炮来开凿冰层显然要更加廉价，其所能投送的火力密度也比来回一趟需要上千公里的舰载机部队高出很多。
　　阻碍地面炮兵的主要问题来自于冰层的高度——整个大冰块的最高处超过两百米，有近七十层楼高。要想准确打开一个能够让地面部队垂直进入的口子，不但需要一个好位置，也需要炮兵部队部署在一个合适高度上。
　　第二天上午，米璐和塞西尔在本地人的帮助下，连续考察了安刻尔附近的几处丘陵，并发现了几处不错的位置。要是在离城市不远的这几处丘陵上设置炮击阵地，陆战队的炮兵可以直接用大口径火炮直射攻击冰层。
　　如果要毁伤目标，这是个好位置。可因为炮兵打出的通道还需一定深度，米璐在目测估算了一下后，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地形，转而去更远的地方进行了调查，并最终在离城市十公里的地方确定了一处可以让炮兵进行高抛弹道射击的火炮阵地。

第十九章 临门一脚
　　确定完炮兵阵地位置后的当天，米璐便将新送来的机降营火速调往了这个位置，让他们依托地形、开始建立起合适的防御和火炮阵地。紧接着不久，让塞西尔在幸存者营地陪着牡蛎的她也亲自赶了过去。
　　她在那里有很多工作要做——运力有限的海军直升机没有吊放重型火炮的能力，因此，所有的火炮都需要她本人用系统工厂临时制造，并通过仓储功能就地布置到需要的位置上。
　　以这里的地形，机动炮兵相比牵引榴弹炮根本没什么优势，再加上两者的重量差别——自行火炮的重量是牵引火炮的两倍有余——所导致的产能差别，她毫无疑问地继续采用了牵引榴弹炮。
　　口径方面，为了让仓储里剩余的炮弹派上用场，米璐这次准备使用的依然是威力足够，又曾经有过装备的203毫米火炮。
　　这种口径的重炮最早被她交在黑薯村卫队手里，负责在前出部队执行任务时防御定居点。之后，那几门大炮又在她夺回拉汶亚后被转移到了拉汶亚的防御部队里。
　　算算时间，它们在米璐军队里的服役期已经超过了半年，但实际上，除了在黑薯村训练时打出过一些炮弹外，这些火炮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地投入过战斗。
　　对拉汶亚的民众来说，这是件好事：跟随贝尔特的人没那么多死硬派。少打出一发炮弹，也就少了一些人失去自己的亲人。但相应的，这也导致了米璐在拉汶亚的部队里没有多少炮兵人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陆战队虽然没有有经验的老兵，也缺少专门的炮兵编制，但习惯未雨绸缪的米璐在培训他们时曾经刻意对其中部分士兵进行了专业化的操炮训练。现在，她的这个预先准备措施正好能派上用场。
　　在工厂的全力生产下，米璐用一天工夫准备好了4门榴弹炮和几十枚炮弹，准备先让到位的陆战连试试水。
　　收到装备的陆战队士兵们花了半天时间，将火炮驻锄敲入地面、调好火炮密位、然后举起信号旗，向米璐示意火炮已经待击。
　　一一同四个炮组确认了一遍，在场监督的米璐点点头，后退到几十米开外，戴上降噪耳机，给各炮组下了开火命令：
　　“可以开火。”
　　“可以开火——炮组准备！”
　　“三——二——射！”
　　——轰！
　　陆战连长的发令声十分洪亮，可在炮弹出膛的刹那，他的声音便被淹没在了震耳的炮声中。
　　大口径火炮开炮的动静传出了十几公里远，对周围的人来说，更是撼天动地，震得人全身直发麻。即便做好了隔音措施，米璐也感觉自己耳边像是被闷鼓用力敲了一下。
　　而在视觉上，刺眼的炮口火光更是喷射出了十几米，将周遭的雪地瞬间用激波扫薄了一层。
　　基于这种震撼的击发效果，米璐对这些炮弹寄予了不小希望。
　　当第一轮齐射打出后，她迅速联系上了她之前在安刻尔城上空留置的一架直升机，确定了火炮的毁伤效果。
　　结果稍微让人有些失望：陆战队炮兵的第一次操炮不算特别准，四枚炮弹的落点两两分散，离王宫正上方都差了有几十米远。
　　要命的是，足够厚的冰块远比平常人以为的要难啃。几枚炮弹都在冰上炸出了龟裂，可也不过是把冰面削掉了一两米厚。如果四门火炮能够保证精度，效率还能接受。要是一直这样大水漫灌，不知道要炸到什么时候。
　　“调整一下密位，再打一轮试试。”
　　将直升机发回的报告告知给各炮组，米璐让他们重新进行了一遍图上作业，校正了一下射击参数，然后继续打了两轮。
　　这两轮的精度有所增加，可仍然达不到米璐的要求。没办法，她只能放弃仓储里的那些普通炮弹，在次日改用了更加精确的制导炮弹。
　　好在制导炮弹的重量没重多少，只有四门炮的炮组又船小好调头。做出这个决定后，米璐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完成了对四门火炮的换装。而这一天中，休息好的塞西尔也没闲着，用雷击继续把冰层往里打了二十多米。
　　次日一大早，准备了足够弹药的米璐重新来到炮兵阵地，让待命了一夜的火炮掀开炮衣，再次开始了咆哮。
　　有了激光引导，四个炮组这次打出的炮弹准确了不少：第一轮的四发炮弹通过塞西尔打开的“通道”，全部打在了直径两米的一个圆圈内，顷刻就在冰块内打出了一个“空腔”，将冰层削下去了近十米。
　　见到这招有效，心里有了把握的米璐很快让他们开始了正式炮击。
　　她生产203毫米炮弹的极限速度是一天400发上下，如果匀给四门炮，只能够它们饱和射击一小时。不过，因为需要不断调整弹道弧度，再加上火炮无法一直高强度开火，整个炮连一直断断续续地打了两三天，这才完成了属于他们的任务。
　　等到米璐来到安刻尔城的第七天早上时，走陆路前进的陆战队主力部队已经走完了一半多路程，而笼罩整个安刻尔城的大冰块也被打出了一个直径数米、深两百多米的大洞，只有一层两三米厚的冰层还覆盖在上面，等待着最后“开封”。
　　塞西尔随时可以打开最后一道冰墙，但眼看目标就在眼前，米璐反而压抑下了自己的急躁，没有在主力部队到达之前轻举妄动。
　　一直等到又过了几天、从陆路赶来的主力部队全部到达，她才集合了所有部队，在安刻尔城附近设立好集结点，准备进入这座冰城。
　　见到“凭空”出现在城外的一千多机械化部队，安刻尔的幸存者们第一次对“解决危机”有了实感。在让他们感到惊愕与庆幸的同时，也下意识地对如此之多的异国军队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米璐这些天没和幸存者们有太多接触，所以没有察觉到这点——即使察觉到了，她也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目标就在眼前，她没空用削弱自己力量的方式来照顾这些本地人的内心。
　　在南方大陆滩头登陆的半个月后，几个跨越大洋而来的拉汶亚陆战营在安刻尔城外集结完毕，以塞西尔的雷霆为先声，踢出了进入安刻尔城的临门一脚。

第二十章 女王寝宫
　　安刻尔，曾经的祖霜之城，现在则是物理意义上的一座冰城。
　　厚厚的冰层给它笼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盔甲，但对它的内部，米璐其实有着另一个判断：
　　由魔法产生的坚冰虽然从外将整个城市包裹在内，却并没有如水一样，充斥着城市建筑内的各个密闭空间。
　　由于这些魔法寒冰的折射率低到完全无法用目视判断厚度，米璐没办法用肉眼确认这一点。但从宰相或女王中的一人仍在控制冰之水晶这点来看，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不过，判断是判断，王宫内的情况到底如何，米璐也没有万全把握。
　　尽管出于稳妥起见，在等待主力部队到达的时候，她曾经几次派遣直升机对被炸出来的大洞进行了侦查，可临到眼前，她还是不能完全确保“有兵力而无用武之地”的情况不发生。
　　为了亲眼确认冰城内部的情况，等塞西尔的魔法雷电准确炸开最后一层屏障、并在王宫顶部开了个洞后，拥有魔法护符和雷之水晶力量保护的少女拿上武器，和塞西尔作为先锋，身先士卒地与一个班的陆战队士兵飞临入口上空，然后用滑索降了下去。
　　在两百米深的寒冰甬道里玩滑索，比最激烈的蹦极还要刺激。
　　下降到一半时，被冷空气灌得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的米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周围让人眩晕的场景，只是在心里默数着数字。
　　当她数到二十时，她感觉自己的脚踩到了地面——鞋底的坚硬触感让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而映入她眼帘的，则是和她预料中一样的场景。
　　规模庞大的王宫被两百米厚的寒冰笼罩，深锁在一片寒透彻骨的人工苍穹中。可在王宫内部，从天花板向下的空间却并未被冰块完全封死。
　　暴露在街道上的人们都被冻成了大冰块的一部分，这处宫殿内却只覆盖着一层薄冰。甚至，就在他们降下来的地方的不远处，便躺着一些已经干瘪的尸骸。
　　从这些尸骸的装束来看，他们生前都是些宫廷人员。王宫内的寒冷温度让他们在死后没有骷髅化，而是像半融化的蜡像一样，依然保持着大致的身体结构，却又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呼……”
　　深深呼吸了一口比冰块外还要低上几度的刺骨寒气，少女用一个连贯的动作打开步枪保险，端起了步枪。
　　在她身后的几名陆战队士兵见状，各自按照训练操典找了一处柱子做掩体，警戒起了四周。而在她身边的塞西尔则在同样呼出一口白雾后，利落地拔出了自己的法杖。
　　保持着戒备状态，米璐和塞西尔各自向降落点附近搜索了十几米，直到发现没有威胁目标后，她才打开耳麦，向后续部队下达了进入命令。
　　“呀嚯！”
　　数分钟后，有幽灵附身的牡蛎在收到这个命令后第一批溜了下来。在她之后的一小时内，陆陆续续的又有两百多名陆战队士兵进入了王宫内部，其中还带着那名初见时准备向米璐发动袭击的当地人，作为他们的本地行动顾问。
　　因为米璐之前已经和幸存者营地有过不少接触，对这个向导，她也没再多余问一遍“你叫什么”，而是直接通过调面板的方式喊出了他的名字：
　　“萨诺尔，这里是王宫的什么位置？”
　　“这里是银霜宫，女王陛下的寝宫。”被叫到名字的本地人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场景，回答道，“银霜宫在王宫的北侧。如果从这里的正门出去直走，一路经过断厄广场，便是用作礼会的三百二十席大宴殿。”
　　“嗯。”
　　米璐点了点头，放大战术地图，在上面做了个注释标记。
　　刚才这段时间，已经就位的陆战队分批对这处建筑进行了搜索。根据它的布局与一些生活痕迹来看，这里的确很像是王室成员的寝宫。
　　至于本地向导所说的断厄广场——米璐之前从正门出去过。由于那里是一处露天广场，它和城市的街道一样，都遭到了寒冰阻塞。
　　米璐不确定那是他们找到冰之水晶所在的必经之路，所以暂时没有让陆战队使用爆破设备开路。
　　“萨诺尔先生，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冰之水晶就在王宫地下的地宫里，对吗？”
　　向导点点头：“是的。”
　　“那寝宫里有没有能够进入地宫的道路？”
　　“没有。”他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地回答了米璐，“除了仆从与侍从女官，平常人通常不被允许进入陛下的寝宫，不过，我是三位王子的护卫队长，所以知道一些情况：为了保证地宫入口的防御强度，地宫没有设置在寝宫，而是设置在了王宫西南角的金琴殿内。”
　　“金琴殿？”
　　米璐重新打开地图，定位了一下他所说的王宫西南位置。从地图上看，如果要从寝宫到达那里，仍然需要突破被寒冰笼罩的王宫广场。
　　“那是什么地方？王家剧院吗？”
　　“没错。剧院的面积很大——这正是先王看中那里的原因。两百年来，历代先王都以布置剧院设置为名义，在那里设置了相当多的防御机巧。通往地宫的道路，便在其中。”
　　“……”
　　听完向导的介绍，米璐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个充满陷阱的复杂通道并不是让热武器发扬火力的好地方，一些防不胜防的陷阱——尤其是魔法陷阱——更可能对她的部下造成不少损失。
　　如果有选择，她不想以一支建立几个月的军队去对抗一个国家两百年的积累。
　　但眼下，她也没有其它更好选择了。
　　“萨诺尔先生，你对陷阱清楚吗？”
　　“不。我所知道的幸存者中，唯一清楚这个的人只有大法师大人，但……”
　　“我知道了。”
　　已经听说过那位王子舅舅结局的米璐打断了他，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手下。
　　“所有进来的部队！调出工兵，集中炸药，我们准备爆破，在前面的广场朝着西南方向炸出一条路来！”
　　“是，卡斯缇亚大人！”
　　对所有陆战队士兵来说，能听到米璐亲口喊出来的命令，本身便是一种荣膺。
　　随着少女的话音落下，收到命令的陆战队士兵开始迅速行动了起来，从外向内的兵力输送也一刻没有停止。
　　十几分钟后，第一批陆战队工兵在冰块上钉进去了一批定向冲击炸药，然后遥控引爆了它。
　　——砰！
　　专用于破障的炸弹一次爆破便向前推进了五米，让所有工兵都很满意。按照这个进度，用不了两个小时，陆战队就能打开一条通往金琴殿的道路。
　　稍微清理了一下碎冰，并确定爆破洞不会坍塌，第二组工兵很快轮换进去，展开了后续爆破。
　　——砰！！
　　这次的爆炸与前次不同——或许是这次爆破引发了建筑共振，在这轮爆破声响起后不久，从女王寝宫的上层突然传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米璐对这种声音相当敏感：在郊狼村与怪物作战时，那些被冰之水晶污染的人类所发出的便是这种声音。
　　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知道有敌人在接近的米璐第一时间给靠近那附近的几个班组下了警戒命令。
　　就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不久，随着一些木质结构被挤碎的刺耳声音，一些穿着宫廷服饰的被污染者拥挤着从上层掉了下来。
　　当它们挣扎着爬起来后，这些非人怪物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迈开步子，蹒跚、却一点都不慢地涌向了它们附近的陆战队员。

第二十一章 大剧院
　　对于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或人数不够的本地军队，这些怪物的出现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但可惜，在这儿，它们算是挑错了人。
　　这些怪物的下场和郊狼村的那一群别无二致：面对手持自动武器的陆战队士兵，它们甚至都没来得及从跌落下来的地方走出十米远，就被猛烈的步枪火力一阵扫射，通通放倒在了原地，比游戏中的丧尸还要死得更加干脆利落。
　　枪声停歇之后，几十只怪物的身躯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小丘。
　　从它们的枯槁的身体里流不出任何液体，即使被子弹击中，崩碎出来的也只有半干半湿的组织液。配合它们的外表，乍看上去，它们就好像一堆本来就堆在那儿，已经放了好几个月的尸体。
　　为了弄清楚它们是从哪里来的，米璐特地派了一队士兵去调查了一下它们出来的地方。
　　她原本对此抱有一些期待，想着也许能找到什么地下入口。但在经过手下勘察后，她发现，这些怪物原本所在的位置根本不是地下，而是楼上。而它们之所以突然出现，估计也是被工兵爆破的声音所吸引，所以才像僵尸群一样涌了出来。
　　知道了这点，米璐当即断绝了继续向上探索的心思。
　　在用木板重新封死腐朽坍塌的天花板后，寝宫内的士兵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警戒位置，因为这场袭击而暂停工作的工兵们也继续起了自己的工作。
　　工兵们的定向爆破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爆破期间，女王寝宫内又陆续被炸出来了一些零散的怪物。
　　而随着这些仅存的怪物在陆战队的枪口下纷纷倒毙，整个女王寝宫算是彻底成为了一个死殿。
　　这让米璐有些感慨——在灾难发生之前，这些“怪物”或许只是想要找个地方谋生，又或许怀着攀龙附凤的心思，希望能有一个光明前程。
　　毕竟，安刻尔过去的两百多年一贯如此，他们也不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会有什么不同。
　　直到冰之水晶引发的灾难毁了这一切。
　　在灾难性的魔法力量面前，以征服者态度君临南方大陆的安刻尔引以为傲的荣耀武功毫无价值，就连他们的整个文明，也如同最卑微的风中残烛一般脆弱无力。
　　如果不是魔法寒冬影响到了光辉王国、引来了米璐，南方大陆的文明可能会就这样安静地归于沉寂，掀不起一丝波澜。
　　而同样的，要不是米璐因为被驱逐而机缘巧合地在东部荒原建立了自己的势力，不出时日，光辉王国恐怕也会面临一场规模差不多的灾祸。
　　这么一想，米璐突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贝尔特对安刻尔和光辉王国两个王国都有着“救世之功”。
　　当然，她也就是这么随便一想。她根本不把那个差点弄死她的混蛋当妹妹，贝尔特就算死在莫兰领，那也和她没关系。
　　等待部下打通了前往王宫金琴殿的道路后，米璐留下两个连的战斗兵力在这里确保后路，自己则带上已经进入冰层的其他人，一起踏上了去往王家剧院的道路。
　　金琴殿不是罗马式的环形剧场，而是一个以大型舞台核心的方形歌剧厅。
　　和常规歌剧厅不同的是，它的规模非常之大，大到了足以容纳好几千人同时在座。
　　在这种没有大屏幕转播的地方，对于坐在后面的人来说，一场演出可能真的就是单纯的听个响。
　　不过，按照本地向导之前对金琴殿的介绍，这座剧院的核心恐怕也不是“好好看表演”。
　　“……”
　　铺满血红色地毯的演剧大厅空旷而寂静，唯有士兵们的脚步声在这个巨大的密闭空间内层层反射、回荡。
　　进入剧院后，米璐立刻让跟着自己的部队以座椅为掩护，四散到了剧院左右，生怕有什么穿裙子的大型铁皮机器人伴着高亢歌曲从舞台上杀出来。
　　好在这种事情没有发生。等所有人到位后，剧院里也仍没有任何动静。
　　这让米璐稍稍放下了心——看样子，在灾难发生时，这处剧院并没有人员聚集。不但没有怪物，就连尸体也没有看到一具。
　　“塞西尔，你能感觉到什么吗？”回过头，少女向对魔力十分敏感的塞西尔确认了一下情况。
　　塞西尔摇摇头，表情有些狐疑不定：
　　“我能感觉到强烈的魔力。这里的人提供的情报没错，冰之水晶应该就在我们的脚下。但……”
　　“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他？”米璐愣了愣，“你是说萨诺尔吗？”
　　“对。”塞西尔看了眼离他们不远的本地向导。
　　这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把包括胡子在内的一切打理得很干净，做起事情来井井有条，与米璐交谈时也不卑不亢。作风上很符合他王室护卫的身份。
　　米璐之前就感觉到了本地人对她手下军队的戒备。也正因如此，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在这次进入安刻尔城的行动中，她没有调动远处的炮连和在幸存者营地附近驻扎的陆战队。
　　即使向导对她们有所隐瞒，亦无法妨碍大局。
　　更何况，米璐相信，他即使要对她们捅刀子，也绝不会是在现在。
　　“放心，塞西尔，我会看着他的。”
　　“嗯，小心点。”
　　低声告诫了米璐一句，塞西尔轻轻勾起少女的手指，在她脖子上亲了一下。
　　微微一怔过后，米璐同样回了她一个亲昵的脸颊贴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脸皮变厚了。在自己的手下面前，米璐已经越来越不因为和塞西尔亲近而不好意思。
　　牡蛎用手指划着脸颊，对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羞羞的表情。但被米璐一盯，马上就把手背在身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咳咳……萨诺尔先生，这里看来没有被污染的怪物。能不能告诉我们，通往地宫的入口在哪里？”
　　“就在舞台底下。”向导凝视着前方的舞台，仿佛完全没看到刚才的一幕，“这处舞台有一个机构可以像吊桥一样拉起整个舞台。在那之下，便是地宫的入口。”

第二十二章  疑心
　　“是吗？”
　　闻言的米璐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面积上千平米的舞台边缘的确有一些类似铰链和吊臂的机械结构，如无意外，那应该就是萨诺尔所说的“机构”。
　　“也就是说，贵国的宰相和女王在进入地宫后，都重新把舞台封死了？”
　　向导回答得毫不犹豫：“对。”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么重型的设备，理应有操作员才对。可我的人没在这里看见尸体，也没发现有怪物。”
　　“卡斯缇亚领主，您有所不知。这处舞台是整个金琴殿最早被建造出来的设施。驱动它的力量不在于人力，而是冬水晶的神力。只有安刻尔的王族血脉，才能打开它。”
　　米璐皱了皱眉：“……要是这样，我们岂不是还得去把三位王子找来？”
　　“不，三位殿下已经为此做好了准备。”萨诺尔摇摇头，从厚厚的冬衣里取出了一个盛着红色液体的小玻璃瓶，“请看，卡斯缇亚领主，这是大王子殿下自伤流出的鲜血。有了它，我们就能打开这道通往地宫的关窍。”
　　萨诺尔这种到了门前才拿钥匙的行为显得十分有距离感，但米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安刻尔的大王子一样，愿意实心实意地把一个外乡人当成自己和国家的希望。
　　将一些只有自己知道的信息掌握在自己手里，对这里的本地人而言，恐怕是唯一一种保持自尊的方式了。
　　“那就请吧，萨诺尔先生。”
　　将目光从他手上的瓶子上挪开，米璐朝着舞台做了个手势，萨诺尔也没有推辞。
　　拿着装血的小瓶来到舞台旁边，他打开瓶塞，将两滴鲜血滴在了一处金属凹槽上。
　　几秒钟后，随着一阵金属摩擦声，上百吨重的舞台主体被两道从穹顶上降下的巨大钢索缓缓吊了起来，露出了其下的幽深阶梯。
　　见过航母的陆战队士兵对此并没有显得如何惊讶。不等米璐命令，他们就纷纷做好战斗准备，端好了武器。
　　“等等。”
　　眼看靠近舞台的一队士兵跃跃欲试地准备靠过去，米璐出声止住了他们，再次看向了本地向导，向他询问起了下面的具体情况。
　　可对于米璐的问题，向导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也对此一无所知。
　　“……”
　　受限于他护卫官的身份，哪怕知道他可能有所隐瞒，米璐对他的这个答案亦无从反驳。
　　为了不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遭到攻击，她索性自己动手，放了一架无人机下去，对阶梯下的空间进行了提前侦查。
　　地宫入口下面是一条黑暗的宽阔通道。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插着一根火把。由于长期没人维护，这些火把早已熄灭，覆上了一层薄冰。
　　无人机一直在通道中前进了两百米，直到它到达信号极限，被迫返回，所看到的仍然是一模一样的场景。而在来去的一路上，这架无人机都没有受到任何攻击——若是别人见此情景，恐怕已经放心走了下去。但米璐在黑曜石塔吃过亏，所以并没有放松警惕。
　　再收回电力告罄的无人机后，她又放出另一架无人机，让它贴地进行了一段距离的试探飞行。等到第二次试探结束，她这才打开手电筒，向塞西尔使了个眼色，和她一起带人走了下去。
　　从阶梯进入通道后，米璐刻意放慢了脚步，将原本在她身后的本地向导纳入了她的视野内。
　　向导察觉到了米璐的谨慎，但他表现得毫不在意，反而更加迈开了步子。
　　在这片幽深的黑暗中搜索前进了三百来米，一路搜索前进的一个连陆战队士兵终于抵达隧道底部，来到了一扇漆黑的石门前。
　　和刚才一样，本地向导信步走到石门边，从血瓶里将几滴鲜血涂到了门上的一处凹槽内。旋即，厚重的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了其后所掩蔽的核心建筑：安刻尔王城地宫。
　　位于王宫正下方的地宫兴建于一处巨大的天然地下空洞中。不管是在建筑风格还是在建筑规模上，都与地面上的王宫主体极为相似。
　　当沉重的大门打开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的塞西尔忽然低低地叫了出来：
　　“亲爱的！我感觉到了——就在这里。冰之水晶就在这儿，和我们近在咫尺。”
　　“那看来，我们的本地向导没骗我们。”
　　“但还是得小心点。别让我们的人全进来。”
　　“我知道。”
　　用王国语和塞西尔交谈完毕，米璐叫来连指挥官，示意他将两个排的人一内一外留在了石门附近，只留另外的两个排跟着她们继续前进。
　　本地向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留守兵力一眼，不过没有多说什么，依然跟上了米璐的步伐。
　　当一行人来到地宫主体宫殿的门前时，他和方才一样，掏出玻璃瓶，准备用王子的鲜血来开门。
　　但就在他扯出瓶塞的前一秒，塞西尔忽然用法杖拦住了他。
　　向导疑惑地看了看塞西尔，又看了看米璐：
　　“卡斯缇亚领主，这是……？”
　　灵猫冷哼了一声：“哼……亲爱的，帮我问他一个问题——打开地宫通道需要这么多血吗？”
　　“嗯。”
　　和塞西尔的目光一交汇，米璐便知道了她在担心什么。
　　“萨诺尔先生，别担心，只是我的妻子有个问题要问你：你为什么带了这么多血来？我能感觉得到前面就是冬水晶，如果只需要开门，一小管就已足够。”
　　“我……这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我说了，我不知道地宫下面的情况，自然也不知道有多少门需要打开。多备些血，总能省得往返麻烦。”
　　“你不知道，那三位殿下也都不知道吗？”米璐直视着他的眼睛，继续保持着质问。
　　“……”
　　向导张了张嘴，无言以对，更没想到米璐和塞西尔会突然在这里发难。
　　“卡斯缇亚领主，那您想要如何？把我也当成敌人吗？”
　　“不，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这瓶血要由我们来保管。”
　　说完这句话，米璐走到向导身边，踮起脚夺下了被他高举着的血瓶。
　　这一瞬间，向导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懊丧，但还是打起精神，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
　　“好的，卡斯缇亚领主。我知道您在怀疑我，如果这样能让您放心，那就请便吧。”

第二十三章 冬水晶在上
　　米璐夺走向导“钥匙”的动作毫不客气。
　　她之所以要在向导开门之前把这瓶血拿下来，除了是在预防他之后做出“把陆战队所有人和冬水晶都关在地宫里”的算计行为外，也是想确认一下，如果由她来使用这个开门钥匙，这些地宫的机关会不会有反应。
　　她之前特意留意了本地向导使用鲜血开门的动作：除了往凹槽滴血外，他既没有吟唱咒语，也没做施法手势。
　　假如他对地宫机关的介绍没有骗人，那么，这瓶血无论到了任何人手里，应该都能成功打开地宫内的大门。
　　“嘿咻……”
　　在塞西尔的关心注视下，夺过血瓶的少女拔出塞子，用比刚才更大的力度踮起脚尖，准备将用来开门的血滴进去。
　　然后……
　　她很快就发现，这个该死的门有点问题。
　　这个问题不来自于机关，而是那个用来盛血的凹槽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太高了。不管她再怎么努力踮脚，她的身高也不够她完成这个动作。
　　“搞什么……安刻尔的人又不是巨人，把开门机关放这么高是防谁呢……”
　　米璐本身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被这么多人看着出洋相，实在让她脸颊有些发烧。
　　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她装模作样地对大门门框踢了一脚，这才转过头，看向了塞西尔：
　　“塞西尔，能不能抱我一下。”
　　“抱？是这样吗？”被叫到的塞西尔歪了歪头，接着走到米璐身边，伸手将她横抱了起来。
　　被突然公主抱的米璐吓了一跳，还以为塞西尔是真弄错了自己的意思。
　　但看到她嘴角的笑容，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家伙是故意的。
　　“哇啊啊！不、不是这样！是让你把我举高一点！”
　　“好吧~”
　　看着怀里手舞足蹈的爱人，满足了一把戏弄瘾的灵猫换了个姿势，用双手从两侧抱住米璐的腰，将她举了起来。
　　在塞西尔做出这个动作时，米璐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不过她现在也没时间去怀疑自己的体重是不是有问题——赶在塞西尔支撑不住之前，米璐向凹槽里滴了两滴安刻尔王族的血液，然后自己跳了下来。
　　数秒钟后，随着一阵流畅悦耳的机械转动声，装饰华丽的宫殿大门如同她所想的一样，缓缓向内打开，让出了前进的道路。
　　地宫主殿的内部不像外面的通道一样幽暗无光，而是被两排明亮的金色魔法灯光所照亮。
　　在离着大门三十来米远的宫殿深处，米璐只是一眼，便看出了她这次所要找的东西——被安刻尔人称为冬水晶的五块元素母水晶之一，用庞大魔力构筑了万里雪疆的灾厄之源，冰之水晶。
　　在外形上，冰之水晶的外表和黑曜石塔的雷之水晶没有太大差别；这块巨大的水晶安静地悬浮在空中，如同拥有呼吸节律一般，一上一下，明晦不息。除了颜色是冰蓝，而非紫色外，它几乎就是米璐之前见过的大水晶的翻版。
　　除了这块大水晶外，在宽阔的宫殿之内还有两个人：一个跪倒在地，穿着血红色长裙、头戴王冠的中年女性，以及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头发半白半棕的年轻人。
　　他身上的长袍上用精致手法绣着一些与水晶相关的金色纹样，要是米璐没猜错，这两个人，应该就是安刻尔的女王与宰相。
　　而她的这个猜测，也在向导之后的反应中得到了证实——
　　“女王陛下！”
　　“……？”
　　和米璐之前想象的不同，被封在地宫里将近一年的女王并没有死去，反而还保留着意识。
　　听到萨诺尔的喊声，被呼唤的女王别过头，向着他半伸出了手。而在她的对面，安刻尔的宰相同样因为这句话向他们投来了目光。
　　“塞西尔，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两个在战斗？”
　　“不是。”塞西尔半闭着眼睛，感受着这里的魔力状况，面色间没有了刚才和米璐开玩笑时的轻松，“他们现在都很虚弱，根本无力战斗。从宫殿留下的魔力痕迹判断，这里的情况有些奇怪，就像是……”
　　“像是什么？”
　　“水晶在同化他们。”
　　“啊？”米璐愣了愣，“什么意思？母水晶还会把人吸进去吗？”
　　“不……怎么说呢。我的猜想是，他们两个人之前应该对水晶的控制权发生了争夺，且水晶的确有过两次，甚至更多次的易主。而在最后的争夺中，这两人都在‘掌控水晶’的过程中被打断了。由于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太久，在他们都能对水晶进行一定程度控制的同时，水晶的魔力也在反过来侵蚀他们——这种侵蚀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一方支撑不住，被彻底摧毁为止。”
　　“明白了……也就是说，他们现在都对水晶有影响力。且如果对他们放任不管，他们中的某一个人便最终会成为控制水晶的人，另一个人则会死？”
　　“对。”塞西尔扫了眼远处的两人，点了点头，“另外，从冬水晶引发的外在表现来看，现在占上风的应该是那个男人。”
　　“那我们要怎么做？”
　　米璐虽然看着塞西尔，但这句话却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问旁边的本地向导。
　　现在她拥有对安刻尔的绝对兵力优势，不过，她来这里的目的毕竟是为了解决魔法寒冬，而非隔海控制这个民生凋敝的长冬之国。
　　她没兴趣扩张自己的土地，本身亦对南方大陆的土地没有任何诉求——就连系统刷新的四个主线任务中，与南方大陆有关的任务目标都只是“调查”，而非“控制”。
　　此外，在之前和幸存者的沟通中，她也是用承诺解决灾难的方式换来了他们的协助。
　　有着这个隐性协议在，米璐和她的军队在这里的身份便不是征服者，而是客军，或者说“维和部队”。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会像暴君一样，独断专行地决定安刻尔原统治者的命运。
　　安刻尔的三位王子共同委派萨诺尔时，必然已经考虑到了女王还活着的可能。
　　在这件事上，米璐愿意尊重他们自己的决定。
　　“万幸……真是万幸。“
　　向导的回答合情合理：在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激动地在地板上跪了下来。
　　“冬水晶在上，女王陛下还活着……！这实在太好了。卡斯缇亚领主，请务必救出我们的女王！”
　　“放心，我会尽量保证女王安全的。”
　　向导的回答让米璐有些感慨：看来，人心并不总像塞西尔预设的那样险恶。至少，这个国家的三个王子都没有为了权力，而选择在这里让自己的母亲无声无息地消失。
　　安刻尔的女王和宰相都对冰之水晶拥有一定的影响力，但对直接针对于他们的攻击却无从防御。
　　得到萨诺尔的答案后，米璐挥了挥手，准备让自己的部下上前解决掉那个黑衣宰相，然后让女王重新控制水晶，彻底结束这场寒冰之灾。
　　然而，在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士兵即将冲过去时，安刻尔宰相的目光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
　　在某个瞬间后，他看向那些士兵的眼神里不是恐惧，不是懊悔，而是一种激动——让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理解的激动。
　　“来了，你们总算来了！你们是哪国的部队？美国？中国？俄罗斯？还是联合防御理事会？”
　　他的话用的是安刻尔的本地语言，陆战队士兵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即使听懂了，恐怕也不明白他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有米璐惊愕地看向了他，就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第二十四章 第三条路
　　米璐当然清楚他的话意味着什么。
　　而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方说出来的话大部分用的都是安刻尔的本地语言，唯有在提到国名时，他说的是纯粹的地球语言。
　　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这个安刻尔的宰相，很可能也和米璐一样，是个从其他世界过来的人。
　　他所说的每一个国家名字都让米璐很熟悉，其中甚至还包含着米璐之前生活的地方，只有他最后说的“联合防御理事会”让她有些无法理解。
　　她之前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从没在新闻里看到过它。不过，她以前并不关心政治，也许有某个她不知道的国家有个机关叫这个名字也很正常。
　　米璐暂时无法确认这个实际是地球人的安刻尔宰相到底和自己一样有先驱系统协助，还是孑然一身地来到了这里。
　　若是前者，她很可能能从对方那里问到一些在绿松石那里绝对打听不到的东西。
　　若是后者……光凭他的身份，她也不可能在这里干掉自己遇到的第一个“同乡”。
　　“停下。”
　　短暂的惊愕过后，回过神来的少女毫不犹豫地叫停了部下，然后亲自走到了离他较近的地方，蹲了下来。
　　相隔两米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他们一个惊奇，一个喜悦，却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安刻尔的宰相……是吧？”
　　“军官小姐，你不用这么叫我。看你的表情，你应该听懂我说的话了。”
　　“嗯。”米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是听懂了。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她的话让宰相咦了一声：“你们不是专门来救我的？”
　　“对。”
　　“好吧……”他的声音稍有低落，但并未有所沮丧，“是这样的，军官小姐。我以前的名字已经无关紧要……反正我也没户口。我在这里叫诺哈，是被莫名其妙弄到这里来的。凭着自己知道的一点技术手段，我勉强算是混成了个宰相。”
　　“哦？”
　　为了确认他的话，米璐试着检查了一下他的面板。
　　奇怪的是，他的面板和米璐一样，完全无法调出。
　　米璐猜测，系统的面板恐怕只对这个世界的人有效，对于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诺哈，则无法起到作用。
　　“你是怎么来的？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小姐，这种事情说来话长，如果有精力，我肯定一五一十地跟你说清楚。但现在，你得先帮帮我，帮我杀了这个女人。要不然，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米璐这句话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要问为什么？我们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理论上是，可那也得看你做了什么。”米璐站起身，指向了旁边的水晶，“这东西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按本地人的说法，都是因为你急于扩张，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对这点，你不说要承担责任，至少也不应该让我去杀一个阻止你犯罪的人。”
　　“军官小姐，看来你已经了解了不少情况。可你真的误会我了。我知道这里有不少人对我的政见不同意，可我也只是想尽快找到回去的方法。而且，这场灾难真的和我无关，是那个女人干的。”
　　“作为这个国家的女王，她有什么动机毁灭自己的国家吗？”
　　诺哈摇了摇头：“没有，但她对水晶的力量并不知情。为了杀死我，她调动了水晶的力量，结果却没有控制住，这才是导致灾难的元凶。”
　　他顿了顿，看了眼完全没精力说话的女王，继续解释道。
　　“现在我和她正在争夺对水晶的控制，想要结束这一切，不过她目前占了上风。”
　　“是吗？可她看上去要更加虚弱。”
　　“那是因为她的大部分力量，甚至意志都在水晶里了。”诺哈焦急地解释着，并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看，军官小姐，这就是证明。现在的情况是，不管我和她谁成功控制了这块水晶，这场灾难都会结束。但如果没有人对我施以援手，我绝对会死在这里。”
　　“……我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军官小姐，好好想想吧。她没有动机，难道我就有动机吗？我已经弄清了这片大陆有什么——它什么能帮我的东西都没有！——所以我才希望能够去大陆之外的其它地方寻找有没有回去的办法。而要做到这点，我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安刻尔王国，而非一些无价值的断壁残垣。”
　　“……”
　　仔细想了想，米璐觉得这家伙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
　　他对自己扩张意图的描述的确和郊狼村的本地人说的一样，而因为他异星来客的身份，这种不断以扩张以寻求回去方式的动机也很合理。
　　这样一想，米璐心里对他的“罪魁”怨恨消解了不少。
　　而另一个很现实的情况是，在知道他的身份后，不管他有没有在水晶的事情上说实话，米璐都不可能杀了他。
　　米璐有很多话要问他，但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不是细说的好时机。她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他完好地带出去。
　　可以水晶如今的状态，要想把他带走……
　　米璐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女王。
　　她之前能十分干脆地下令解决诺哈，是因为她把拉汶亚遭灾的怨恨都归结在了他身上。
　　对于这么一个罪人，她下令处决起来，除了畅快，不会有任何感觉。
　　但安刻尔女王——米璐和她从来未曾谋面，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事，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诚然，要想在这里杀了她只是米璐一句话的事情。即使因此引发了政治风波，导致和本地人关系敌对，他们也打不过南下舰队的强大军力。
　　更何况，杀死一个本就被大部分民众认为已经死去的统治者，也激起不了多少同仇敌忾。
　　……可想起大王子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她时的眼神，米璐实在下达不了这个命令。
　　“算了……”
　　一阵思想交锋后，一直被塞西尔念叨着心软的少女转过身，望向了跟着她一起过来的灵猫。
　　“塞西尔，你有没有办法同时保全他们两个人？”
　　“……我就知道。”
　　塞西尔撇撇嘴，叹了口气。
　　“要想同时保住他们两个有点困难，但办法倒不是完全没有……”
　　“真的？！”
　　“那当然。”她镜片下的双眼得意地眯了起来，“不过亲爱的，你得先告诉我你和他到底聊了什么。”
　　“……”
　　米璐看着眼前的爱人——她不是第一次说过这种话。这次，她的眸子也和以往一样，只充满着单纯的好奇。
　　但在此时听到这个问题，对米璐的意义却与以往不同。
　　即使和塞西尔已经实际缔结婚约，她仍然对塞西尔隐瞒着一些东西：
　　她的来历、先驱系统、还有她的一些特殊能力。
　　这些东西都是米璐在这个世界最为敏感的秘密，而眼下塞西尔这个问题所触及到的，也正是这些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深知她们两人是完全真心实意的米璐想要不顾一切，直接将所有的东西都告诉塞西尔，再也不藏着掖着什么包袱。
　　可在这股冲动过后，她身体里最基本的理智感还是遏制住了她的这股欲望。
　　她可以和塞西尔说明一切，她也做好了和自己的爱人坦诚的准备。
　　只是……现在并不合适。
　　“抱歉，塞西尔，我现在不能和你说。”
　　察觉到米璐异状的塞西尔有些担忧：
　　“怎么了，亲爱的，是有什么坏消息吗？”
　　“不，是好消息，不过只想在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说。”
　　“明白了。”
　　读懂了空气的灵猫点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好吧，亲爱的，那我就先说一下你想要的方法——如果不加插手，他们的结局会和我之前说的一样，一个死去，一个掌控水晶。但是——”
　　她仰起头，看向了高耸着的冰之水晶，感受着如洪潮般四溢的魔力湍流。
　　“假如在争夺水晶控制权的人中加入了没有被水晶反向影响的第三者，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第二十五章 冰与雷
　　“也就是说……需要用第三者的力量介入进去，夺取它的控制权？”
　　“对，这是唯一的办法。除此之外，不管是帮助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还是直接破坏掉水晶，都会让已经受水晶部分‘同化’的他们立刻死亡。”
　　塞西尔的结论下得十分肯定，也打消了米璐直接把冰之水晶当系统资料换经验的备用方案。
　　“那我们具体要怎么做？”
　　“用我的力量。”
　　灵猫勾勾嘴角，给出了一个比米璐想象中更加简洁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后，她阖上双眸，摊开手掌，显露出了上面的跃动雷光。
　　随着她双唇的轻吟，紫色的雷光在闪烁撞击间变得愈发狂暴，明亮，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伸手挡住了它的强光。
　　等到这团雷光已经亮到只剩下纯粹的白色时，她忽然猛一撒手，把手中的白色闪雷朝着水晶甩了出去。
　　——轰！
　　空旷的地宫大殿响起了一声响亮的鸣雷，紧跟着的，是仿佛冰晶碎裂般的声音。
　　在击破冰之水晶的自我防御后，炽热的魔法雷电在一瞬间便包裹住了整个冰之水晶。
　　除了塞西尔和米璐外，所有人在直视这道电网时都感觉到了一种源自灵魂的恐惧。而面对这道骇人的屏障，米璐非但没有感到危险，反而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雷水晶之力逐渐活跃了起来。
　　“塞西尔——”
　　有些疑惑的米璐看向了自己的爱人，塞西尔也同时看向了她。
　　就是这一眼，她已经完全明白了塞西尔的意思。
　　“亲爱的，既然能获得这么强的力量，我们为什么又要分给别人？去吧——我会保护你的！”
　　“……好！”
　　短暂的犹豫后，米璐很快点了点头，跑向了冰之水晶的方向。
　　她不想一直让塞西尔用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她，因此，就像塞西尔说的一样，既然力量唾手可得，她就没必要白白放过。
　　更何况，这股力量落在她手里后，其所带来和平的可能性，要远远超过女王与宰相中的任何一人。
　　“卡斯缇亚大人？！”
　　米璐的动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让其他人纷纷放下遮挡强光的手，将目光投向了她。
　　陆战队的士兵们担忧她的安全，向导的眼神带着恐惧，安刻尔宰相诺哈的表情则是无比的震惊。
　　米璐没空去在意这些人的目光——塞西尔没有告诉她要怎么去获得冰之水晶的承认，但因为身上的母水晶印记，她对此的领会近乎本能。
　　甩开眼前碍事的头发，放开步子的少女越过障碍，踏上台阶，然后直直地撞进了由白色雷电编织成的牢笼之中。
　　——滋啦！
　　她穿过雷网的瞬间，足以让人飞灰湮灭的雷电震动了一下，却没有伤到她的一根汗毛，反而像温柔的晚风，帮她荡涤了身上沾染的灰尘。
　　但当她更进一步、用手直接接触到冰之水晶表面的那一刻，她眼前的景象忽然如水波般，在扭曲中产生了一些变化。
　　“嗯……？”
　　就在米璐为此有些奇怪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力。
　　——砰！
　　“啊啊——！”
　　突如其来的冲击将她像个被丢弃的洋娃娃般打飞了好几米远。她在撞到地上后又滚了好几圈，直到撞到一处立柱，这才停了下来。
　　“咳……”
　　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的米璐下意识地捂着嘴，感觉到自己嘴里开始弥漫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身体的内外也都被强烈的钝痛所包围。
　　咬紧牙关，她好不容易才撑起身体，从地上坐了起来。
　　而当她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愣在了原地：
　　本地向导，她的手下，女王，宰相，牡蛎……还有塞西尔，顷刻之间，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变成了被水晶污染的可怖生物。
　　塞西尔原本的漂亮金发像腐草一样干枯发白，皮肤干瘪死灰，透着狡黠神色的双眸也变成了毫无感情色彩的深灰色。
　　见到爬起来的米璐，它们像是之前那些被陆战队杀死的无名怪物一样，迈着蹒跚的步伐，向她走了过来。
　　这副场面让米璐的心跳停了一拍，但她马上就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
　　塞西尔是雷之水晶的控制者，元素母水晶之间的力量平级，即便她触发了冰之水晶的自卫措施，导致其他人变成了怪物，塞西尔也不该受到影响。
　　再联想起之前在黑曜石塔的遭遇，米璐迅速打开地图，看了一眼——果然，在她身边的还是大量的红色友军标记，而非怪物该有的敌对蓝标。
　　有了这个，她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塞西尔虽然为她抑制了冰之水晶的强力反击，但它仍然保留有一些对希望控制它的人进行考验的手段。
　　而这种考验，很可能和黑曜石塔的陷阱一脉相承，都是幻术。
　　知道了这点，米璐没再关心眼前场景，转而在怪物模样的塞西尔即将抓住她之前，打开通讯面板，向绿松石发去了指令。
　　有之前米璐在黑曜石塔提供的子水晶蓝本在，绿松石这次没有任何幺蛾子，十分顺利地帮她强制脱离了幻觉状态。
　　在一次和刚才一样的水波纹闪过后，米璐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回了冰蓝色的水晶主体，身上的痛楚也完全消失无踪。
　　除此之外，在她身上多出来的，还有一种她能清晰感觉到的特殊联系。
　　米璐从没接触过魔法，但有着之前与雷水晶力量沟通的经验，她几乎能瞬间肯定，这就是冰之水晶的力量。
　　“……”
　　学着塞西尔的动作，少女张开五指，用激活雷电屏障一样的纯粹想象调动着魔力，在自己掌心聚集起了一朵巨大的六瓣雪花。
　　六瓣雪花的形状随着她的念头随意变化，当她的注意力移开后，这朵雪花又迅速化作纯粹的魔力，消散在了空气中。
　　如此奇妙的体验，让一直觉得自己和魔法绝缘的她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感到惊喜。
　　不过，米璐也发现了，除了这种小戏法，她现在似乎无法再聚集更多的力量，更别提像塞西尔一样召唤十几米粗的恐怖雷电。
　　虽然有些奇怪，但想到这可能是因为冰之水晶的力量已经大部分外放了出去，她也没有太过在意。
　　闭上双眼、将同时聚集着冰雷之力的右腕放到胸口，掌握了冰之水晶力量的米璐以控制者的身份下达意志，解除了水晶正在进行的所有魔法活动。

第二十六章 散霾
　　失去了冰之水晶提供的魔力，笼罩方圆数千公里、持续了接近一年的魔法寒冬，在这一刻，终于开始缓缓消除。
　　如果此时有卫星在大气层外观察，就能很明显地发现，延伸至光辉王国南部的巨大冷气团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缩，坍塌。
　　地上的积雪没有立刻化掉，可空中的雪花已经不在飘落。
　　阴霾的冬云散去之后，露出的是明媚，且久违了的阳光。
　　——属于这个季节的，夏天的暖阳。
　　最先发现这点的是王国南方各领的民众们：阔别已久的灿烂阳光突然照在大地上，让他们恍然间竟产生了一丝陌生感。
　　裹着厚厚冬衣的人们走上街头，惊讶地看着头顶的无云碧空，首次感觉到了身上的衣服似乎有些太过厚重。
　　短短数分钟后，位于南方大陆最北边的人们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南下舰队的甲板作业人员疑惑地看着头顶的奇妙天象，在他们之后，郊狼村的村民，暮风要塞的难民，炮兵阵地的陆战队士兵，安刻尔城外的幸存者……
　　每一个看到这副场景的人都忍不住望向了灼人眼目的太阳。
　　而对知道内情的人来说，这也是他们所日夜期盼的一个讯号：深入安刻尔城的队伍成功了。
　　“我就知道……她能做到的。”
　　被幸存者的喜悦惊呼惊动的大王子走出庇护所，惊讶且欣喜地注视着降临阳光的大地。
　　在他身边，他对米璐态度不算热情的两位兄弟也在这种时候闭上了嘴，没有说出什么多余的话。
　　短暂的欣喜过后，幸存者们很快拿出了仅有的物资，开始准备为米璐和她所带领的“异国救世军”庆祝。
　　而在安刻尔的地宫之内，米璐心里的高兴同样不亚于他们。
　　“塞西尔，搞定了。”
　　控制了水晶之力的少女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在走到塞西尔身前、看到爱人因为刚才输出魔力所露出的疲态时，她还是忍不住抱了上去。
　　“啧啧啧~”
　　好事的牡蛎翻着白眼，但同样为任务成功感到开心。
　　第一次完成任务后如释重负的陆战队员们也各自放松心态，对着自己的指挥官发出了“呀吼”的喝彩声。
　　唯一高兴不起来的，只有场上剩下的三个人。
　　安刻尔女王在客观上没办法高兴——她与水晶魔力融合得最深，所以受米璐行动所造成的反作用力也最大。在从水晶里剥离出来后，她虽然如塞西尔所说的留下了性命，却也直接昏厥了过去。
　　宰相诺哈在水晶易主后仍然保持着清醒，不过因为他无法确认米璐的身份和目的，他对获得水晶力量后的米璐反而抱有了更强的疑心。
　　而向导萨诺尔——他显然对米璐夺走属于安刻尔的冬水晶之力十分不满。
　　“卡斯缇亚领主，你们怎么能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
　　米璐没说话，维护她的牡蛎已经跳了出来，用蹩脚的安刻尔语和他争辩了起来。
　　“怎么了？是你们的女王自己控制不了冬水晶，让它造成了如此大的破坏。米璐姐冒着危险帮了你们，你还反过来要怪我们？”
　　萨诺尔摇着头，往前走了两步：“不，这不是理由。冬水晶是安刻尔的立国之宝，是它成就了安刻尔，守护了安刻尔，即使暂时出了意外，也不应该被外人夺取。”
　　“嘁……”
　　牡蛎等了几秒，像是在等幽灵给她翻译。
　　几秒过后，有了应对台词的她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
　　“那你们求米璐姐帮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是有能力，自己来拿不就行了？”
　　“……”萨诺尔被这句话噎得握紧了拳头，但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是，我们是向你们求助过，可从来没有说过要把冬水晶交给你们。”
　　“但这也没办法。”
　　见两人有些剑拔弩张的模样，米璐摸了摸牡蛎的头，让她退到后面，自己走了过来。
　　“萨诺尔先生，我不是在贪图你们王国的力量。只是，要想解除这场灾难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摧毁冬水晶，要么将它至于掌控之中。贵国女王的生命已经与水晶相连，要想让她活下来，就只有由其他人来控制水晶，她才能够幸免。”
　　米璐在解释时故意隐瞒了部分真相，省得萨诺尔再问她“为什么不杀了宰相来让女王控制水晶”。
　　这个解释真假掺半，但配合她的真诚表情，还是让萨诺尔的怒气稍微消了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
　　“……卡斯缇亚领主，我愿意相信你们的理由，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不会让你们带着冬水晶的力量离开我国。”
　　“那你想要米璐姐干什么？”
　　“把冬水晶的力量还给我们的女王。”
　　“不行。”
　　米璐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她是惯于遵从秩序，也不愿意故意和人作对。但这不代表她就会把到手的力量交出来。
　　“这不可能做到。不仅水晶不会再承认安刻尔王族，我也根本不知道主动让水晶易主的方法。”
　　“若是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萨诺尔一咬牙，居然又从腰带内侧摸出了一个装血的小瓶子。
　　这个小瓶比被米璐拿走的血瓶要更小，看上去也更加脆弱。它薄薄的瓶壁如同蛋壳，让人毫不怀疑它只要与硬物相撞，就会立刻粉碎。
　　“卡斯缇亚领主，你必须留下，和三位殿下中的一位结婚，成为安刻尔王族的一员，并为王族留下受冬水晶承认的血脉。否则……”
　　他看了看脚下，又抬头看向了米璐。
　　“否则，我会用王族血脉触发地宫的自毁机关。反正寒冬之灾已经解除，大不了，我就将我们都埋葬在这里。”
　　“你疯了？你们的女王还在这里。”
　　“但我服务的是三位殿下。”
　　他大声打断了米璐，将手中的小血瓶举过了头顶，随时准备下一秒就将它摔碎在地上。
　　“我也希望陛下能重新执政，可更不能容忍冬水晶的力量从安刻尔消逝——陛下没有了，还有三位殿下。若是水晶没有了，那就会毁掉我们，毁掉一切。”

第二十七章 杂技
　　从本地向导的眼睛里，米璐能感觉出他的愤怒和孤注一掷。
　　她不可能答应他的条件，但看他这幅样子，她也很难在这种时候说服他。
　　米璐刚获得了冰之水晶的力量，按理说，即使向导触发了地宫的自毁机关，冰之水晶的力量也应当能够支撑起一层保护这里所有人的屏障。
　　可麻烦的是，水晶的力量目前还没有完全恢复，米璐对这种力量的掌握程度又很低，如果让他触发了自毁机关，她和塞西尔附近的人不会有事，宫殿内和在外面守卫通道的陆战队士兵却必然会有伤亡。
　　正当有些为难的米璐想着要不要先假装答应他的条件，然后推倒女王，想办法用安刻尔王族相关的头衔控制他时，塞西尔忽然冲着他抬起了手。
　　“……！”
　　意识到塞西尔要做什么的本地向导吃了一惊，当即准备将血瓶摔到地上——但雷电的速度远比人的神经传递速度要快。
　　向导的手刚刚做出放下姿态，一道细窄的紫色雷光便已经击中了他手里的血瓶，将它炸成了碎片。
　　破碎的玻璃碎屑飞落四周，而其中的血液则被灼热的雷电瞬间蒸发，一滴不剩。
　　在他的威胁被解除后，附近的两个陆战队士兵立刻冲了上去，制服了他。因为不想和本地人弄僵关系，米璐没让人对他动粗，只是用束带捆住他的手，暂时拘禁了他。
　　失败的向导没有再继续怒斥米璐，只是灰心丧气地地看着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处理完了他，米璐和塞西尔一道扶起了地上的女王，并向诺哈招了招手，示意他先跟着自己离开这里。
　　“呼……”
　　见到米璐的行为最终还是回到了“救自己”身上，同是“穿越者”的诺哈如释重负地擦了把汗，起身跟了上来。
　　他原本还想开口向米璐问些什么。但看着少女飞快的步伐，明白在不是时候的他还是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在这种时候搭话。
　　当返回的一行人走到通往金琴殿的阶梯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居然有水从上面倒灌了下来。
　　知道这是化冰的米璐一开始还因此有些高兴，可眼见灌下来的水越来越多，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封冻安刻尔城的冰块正在迅速融化，他们现在的地势又很低。要是出去的速度太慢，恐怕全部要被淹在水里。
　　“这里的地势太低了！我们得赶紧出去！动作快点！”
　　有些着急的米璐大喊着向部下下了命令，知道事情严重性的陆战队员们也纷纷加快了速度，不敢在里面耽搁一丝一毫。
　　等所有人从地宫撤出后，半地下式的金琴殿演出大厅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周围的观众席和通往地宫的阶梯更是成为了一大一小两个瀑布。
　　拥有强大力量的冰之水晶本体不可能会害怕区区水淹，但为了不让这个地宫报废，米璐还是利用夺来的血瓶重新移动舞台，封死了地宫入口。
　　没有了向下的泄水口，大厅的积水顿时开始迅速上涨，没多时便没到了她的膝盖。好在观众席地势较高，演出大厅面积又大，很好地起到了蓄水池功效。当她带着其他人走出金琴殿后，地面上的积水反而比剧场里少了很多。
　　而坏消息是：没了积水，取而代之的就是因为化冰引起的“大雨”。
　　在从金琴殿回去女王寝宫的一路上，所有人都被天上落下来的水滴淋成了落汤鸡。
　　好不容易来回到了女王寝宫，发现这里的一层也被水淹的米璐来不及休息，又赶忙带着这里的留守部队向上转移，一路走到了女王寝宫的最上层。
　　笼罩安刻尔城的冰块很有可能在城内形成一场内涝，失去下层支撑的冰块还可能砸毁建筑。
　　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考虑，他们只能先在一个坚固的高处等待坚冰完全化掉，再考虑从城内向外转移。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吧。”
　　千辛万苦来到寝宫顶层，一路就没停下的米璐差点累到虚脱。
　　安排了陆战队按连各自生火修整，并保护好安刻尔的女王后，她想了想，又给诺哈拿了些吃的。
　　做完了这些，全身湿淋淋的她这才叫上塞西尔，单独找了个屋子，准备和她一起换掉打湿的衣服。
　　这倒不是米璐只顾自己——而是她在仓储里留着的备用服装只有她能穿的女装。
　　解开上衣，又脱掉湿透的鞋袜和打底裤，少女光着脚在地毯上踩了踩，擦干了水，然后另外给自己和塞西尔拿出了新的备用着装。
　　“嗯？”
　　弄干身体的米璐刚坐到一张书桌上准备换衣服，忽然发现塞西尔正盯着她看。
　　“塞西尔？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小内裤。”塞西尔推了推眼镜，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文雅”，“看上去挺可爱的。主要是显得你的屁股很弹。”
　　米璐佯怒着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这不是刚刚取得一场大捷嘛。”灵猫微笑着和米璐对视着，一点也没有感觉不好意思，“寒冬不再，冰之水晶又在亲爱的你手上，这趟远航简直完美。就为了这个，我们都得庆祝一下，对吧？”
　　“是啊，我带了这么多军队过来，都做好准备和这里的本地人打一仗了。没想到，最后只是用了小规模部队就解决了问题。”
　　“你不是最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吗？‘能少牺牲一个人就少牺牲一个人的世界’。”
　　米璐听出了塞西尔话里的揶揄，但只是笑了笑：“嗯。我可不后悔没有在这里多丢炸弹。”
　　“那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同样脱掉了大部分衣服的塞西尔一边点着头，一边故作不经意地走了过来，坐到了米璐身边。
　　她光滑的皮肤摩擦着米璐的大腿，让米璐感觉有些凉凉的。
　　“塞西尔，你腿怎么这么冷？刚才碰到太多水了吗？”
　　“冷？我自己倒没感觉……”塞西尔摸了摸腿上的皮肤，摇了摇头，然后乘着米璐没注意的时候在她屁股上揉了揉，“嗯~亲爱的倒是挺暖和，我以为获得了冰之水晶的力量，你也会变得冷冰冰的。”
　　米璐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你平时嘴里会吐闪电似的。”
　　“我真的可以。”
　　“啊？又是那种打响指的时候出雷的杂技是吧。”
　　“是啊~要看看吗？”

第二十八章 电 子 玩 具
　　用别有深意的语气问完这句话，塞西尔闭上右眼，俏皮地朝爱人笑了一下。
　　从她笑容里读出了某种意味的米璐愣了愣，不太想在这时候做那种事情。
　　可还没容她开口拒绝，塞西尔已经跳下桌子，分开米璐的双腿，朝着中间的小可爱一口亲了上去。
　　“……！”
　　隔着一层布料，两人十分神奇地都能从对方身体上感受到一股温暖感。
　　被塞西尔呼吸拍打着敏感部位的少女有些脸红——塞西尔以往没少对她做这种事；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她们亲热的基本功。在平时，不仅塞西尔会这么“照顾”她，她也会反过来回报塞西尔。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她们在拉汶亚的温暖巢窠，离其他人休息的地方又只隔了几堵墙。
　　被突然这么亲上来的米璐一开始并未完全反应过来。而当她感受到塞西尔舌头的湿润感、并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伸手推开塞西尔时，塞西尔真的给她表演了一下“那个”。
　　——噼啪！
　　“呜——！”
　　被雷电恰到好处刺激了一下的米璐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靠倒在了墙面上。原本想去推塞西尔的手也转而捂在了自己嘴上，防止自己叫出太大声音来。
　　见到米璐这副已经放弃抵抗的样子，塞西尔抬起头，笑了笑，继续起了自己的“杂技”。
　　游丝般的雷属性魔力如同电子脉冲，有规律地在她身上窜动着，弹跳着，从体表到体内，直至中枢神经。
　　对塞西尔想要审讯的犯人，这是一种折磨。
　　而对米璐……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折磨。
　　感觉越来越忍受不了的少女半拢着腿，十只脚趾绷得笔直。为了压住自己越来越放肆的声音，她不得不把另一只手也捂了上来，只留下小羊羔般的身体任人施为，随着塞西尔控制的节奏微微颤抖着。
　　数分钟后，随着电流所带来的感官堆积突破极限，感觉大脑完全被多巴胺冲过了一遍的米璐几乎失去了意识。
　　她微微痉挛着，从鼻子里发出了一阵柔媚的哼哼声，然后在一阵短暂的紧绷后浑身软了下来。
　　在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中，半浑浊的奇怪液体沿着桌沿，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桌前的地面上。但不知是因为下面的地毯，还是因为液体本身过于粘稠，它并没有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紧接着，没等米璐把气喘匀，塞西尔又忽然爬到桌上，跪坐在她的身前，对她的耳朵哈了两口气，然后主动吻了上来。
　　温热又缠绵地交换过弥留在舌尖上的爱意后，心跳仍没恢复平时节律的米璐在塞西尔胸口锤了一下：
　　“坏家伙——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个的？”
　　“当然是自己研究的~”塞西尔舔舔唇角，在米璐锁骨上吻了一下，“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估计也没人会这个了。怎么样，亲爱的，还满意吗？”
　　“……还行吧。”
　　“只是还行？我看你刚才都快——”
　　“别说了。”
　　有些害羞的米璐前倾身体，捂住了她的嘴；塞西尔吐吐舌头，没再说话，镜片后的眼睛却笑成了两道弯月。
　　见她这副得意的样子，有些想找回场子的米璐把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滑了下去，然后用食指抵在了她的尾椎骨上。
　　当她做出这个动作时，她能明显感觉到塞西尔的臀部肌肉紧绷了起来。
　　虽然塞西尔之前隔着无线电里装作什么都能接受，但看上去，她应该也不习惯某些事情。
　　“亲……亲爱的？”
　　“怎么了？我就是想摸摸你的尾巴。”
　　“你知道我没有尾巴，只有那些猫耳朵奴隶才有。”
　　“要是我想你有呢？”
　　“嗯……嗯嗯……”塞西尔的眼珠转了转，“也可以。只要你想，什么尾巴我都愿意戴上。不过，这种地方肯定不合适，对吧？”
　　“你也知道不合适呀？”
　　米璐白了她一眼，抽出了手。在这瞬间，塞西尔又乘机压倒了米璐，一边揉着她的小面团，一边强吻了上来。
　　跟着又打闹了几分钟，还算有分寸的两人重新回到了正事上：牡蛎还在外面等着换衣服，她们俩在这里面耽搁太久了也不好。
　　在和塞西尔换好干净服装，并清理了桌上和地面的痕迹后，米璐让还穿着湿淋淋衣服的牡蛎单独进来，给她套上了稍微大一号的备用服装。
　　乘着她穿衣服的间隙，站在旁边等着的米璐顺嘴打听起了和那个幽灵相关的事情。
　　之前在地宫的时候，牡蛎曾经借助幽灵的协助怼过发难的本地向导，从这点来看，她和幽灵的关系似乎比一开始的情况有所进展。
　　牡蛎对米璐向来没什么遮掩。被米璐一问，她很快拍拍胸脯，说出了实情：
　　“那个家伙啊？我和它的关系算不上好，但他也没之前那么烦人了。”
　　“哦？”米璐有些疑惑，“他开窍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开窍。他还是不觉得米璐姐你能帮他找到身体复活。不过……”侃侃而谈的牡蛎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挠着头停了下来。
　　“怎么了？”
　　牡蛎的声音小小的：“呃……米璐姐，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但你要保证不能骂我，好吗？”
　　“好，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我不会怪你。”
　　“嗯……就是……就是我给他喝了不少酒。他觉得，在这方面，我们挺志同道合的。”
　　“……？”
　　听到牡蛎的话，米璐的第一反应，就是责怪那个酒鬼幽灵居然引导未成年人饮酒。
　　但想想牡蛎之前喝酒时的情况……好像那些东西的确没在她体内正常代谢。
　　从牡蛎躲闪的态度来看，她平时肯定没少背着自己喝，而她在这种情况下也几乎没被自己抓到身上有酒味，那个幽灵肯定出了力。
　　米璐仍然不觉得让牡蛎喝酒是好事，不过站在牡蛎的角度，要是幽灵和她之间的关系能缓和点，那也不错。
　　等这次回去之后，她就准备想办法去一趟靛青王国，找那边的长耳朵帮忙将幽灵分离出来。
　　以她和松鹭箭团之间的合作关系，让她们帮个小忙，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第二十九章 level+3
　　数分钟后，帮牡蛎收好了打湿衣服的米璐和她一起，一前一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女王寝宫的内部十分宽敞，但顶层的面积毕竟比最下面要小，里面的坛坛罐罐又多。
　　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被淋湿的人，空间里的味道并不好闻。不过，什么恶劣环境都去过的米璐对此很能适应，以前没少在阴沟里窜的牡蛎更是不在话下。
　　和塞西尔重新汇合完毕，三人随便找了个炉火蹲着，准备等待内涝退去。
　　见到米璐一点都没有主动和自己搭话的意思，坐在一旁烘衣服的诺哈向她招了招手，嘿了一声：
　　“嘿，军官小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会和你谈，但不是现在。”
　　米璐看了他一眼；她倒不是故意不理会诺哈。她有很多事情要问他，而且这些问题都很重要。
　　正因为如此，她才需要为他们的对话找一个合适且安全的地方——比如她的舰队旗舰“天马”号。
　　拒绝了诺哈现在谈话的要求后，米璐让人从女王寝宫里找了一套男性侍从穿的衣服，让诺哈提前换上，省得他待会在幸存者面前成为众矢之的。
　　之后，他们继续在寝宫内等了几个小时。一直等到冰块差不多完全融化，米璐这才带着休息好的部队离开顶层，来到了被水完全泡过一遍的寝宫大厅。
　　巨大冰层融化形成的内涝毫无意外地席卷了整个安刻尔城，并向外蔓延了好几百米。
　　好在城内的下水设施还在起作用，随着大水退去，安刻尔城的街面虽然还是一片狼藉，但至少已经能够行人。
　　当米璐带着手下走出王宫大门时，他们所看到的景象比冰冻时还要残酷：漂浮着潮湿垃圾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他们有的是被活活冻死在冰块里的市民，有的则是倒毙之后被内涝卷出来的怪物。
　　和米璐想的一样，在“水晶污染”这点上，事情几乎走到了最坏的结果：尽管她掌控了冰之水晶的力量，并收回了所有由水晶造成的魔力影响，但那些受水晶影响的生物却没有办法复原。
　　没有了冰之水晶的“停滞”之力维持行动，本来还能活动的怪物们很快衰弱，腐化。数百天的时光在他们脆弱的躯体上瞬间倾泻下来，很快就将它们从“将死未死”变成了真正的死亡。
　　看到这副惨景，米璐因为解除冰灾产生的高兴情绪都下来了不少。
　　一路沉默着带队来到幸存者营地，她和迎接他们归来的三位安刻尔王子和留守部队见了面。
　　也许是因为这些幸存者早已在心里接受了城内居民的死亡，在得知城内没人活下来后，他们的反应比米璐想的要平淡很多，也没有妨碍他们欢迎女王回来的兴致。
　　幸存者中的医师检查了女王的状态，并确认了她只是暂时昏迷——这在让三位王子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正式宣告了庆祝的开始。
　　米璐没拒绝三位王子的邀请，不过，因为萨诺尔之前的激烈态度，她还是希望向本地人将关于水晶之力的事情解释清楚。
　　但奇怪的是，她回头看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找到萨诺尔的影子。
　　“不用找了，亲爱的。”
　　知道米璐在找什么的塞西尔走到她身边，勾了勾她的手指，低声说道。
　　“我已经帮你解决他了。”
　　“……好吧。”
　　米璐想说什么，可又感觉自己没什么说的。
　　塞西尔处理本地向导的行为有些自作主张，但站在她的立场，她没有理由去怪塞西尔。
　　更何况，这的确让她少了不少麻烦。
　　比起向导的死，她更感触的是另一件事情：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深刻意识到，塞西尔不仅仅是她亲爱的的妻子，也还是那只下手狠辣的掠食动物。
　　“谢谢，亲爱的。”
　　“嗯？”塞西尔转头看着米璐，表情略显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对我好的人？”
　　“……”
　　听到米璐的话，塞西尔没回答，只是开心地笑了笑。
　　分开勾在一起的手指，两人重新收拾了一下表情，参加了为米璐准备的庆功宴会。
　　安刻尔人能拿出来的东西不多，可每样食物都能显出他们的心意来。
　　米璐看得出来这些幸存者是在真心感谢自己，但有些谎，她还是得说。
　　在宴会上，她告诉幸存者们，造成一切的罪魁宰相诺哈已经被杀，向导萨诺尔则不幸死在了地宫中。
　　幸存者们为前一个信息欣喜，为后一个信息哀悼，但人心向来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在灾难过后的喜悦中，这些情绪都不过是些不影响基调的点缀。
　　席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米璐还主动提出为他们提供了一些帮助。
　　这些帮助当然不是物资支持：即使魔法寒冬已经解除，她的手上也没什么余粮，不可能从自己领民口里抢粮食用来施惠于海对面的另一拨人。
　　她所能做的，除了让手下部队协助幸存者们进行一下城市清理、让安刻尔城尽快成为能住人的地方外，就是派出直升机部队，向整个大陆各定居点的可能幸存者进行广播喊话，让他们尽量向安刻尔城集中了。
　　整个南方大陆的幸存人类不会超过六位数，这点人口，如果分散在广袤土地上，只会随着时间慢慢消亡。
　　要想重建整个南方大陆的文明，还是得将所有能够用上的人手集中起来，再以团结与时间来进行恢复。
　　“谢谢你，卡斯缇亚领主。”
　　得知米璐愿意帮助清理城市，年少大王子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致以了以他的身份所能做出的最隆重的感谢。
　　而在此之后，代表着所有幸存者的他认真地看着米璐，向她提出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光辉王国会不会派人过来。
　　米璐想了想，回答了大王子：“至少拉汶亚不会。”
　　这是她能做的唯一保证——在她这次返回后，整个王国都会知道她的舰队前往了南方大陆，并解决了侵袭南方诸领的魔法寒冬。
　　换句话说，这也证明了一片广阔的新大陆真实存在。
　　她可以保证不再开船来南方大陆，却阻止不了王国的其他领主对土地与利益萌生出的渴求。
　　“……我知道了。”
　　听出米璐话里的意味，大王子的眉头深锁了起来，但没有再向她请求些什么。
　　之后的时间中，庆功宴会的主基调仍然积极，只是隐隐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两小时后，当宴会结束，曲终人散，从幸存者营地离开时的米璐终于收到了来自系统的提示：
　　【阶段性任务[调查南部大陆]完成，获得80000经验，科技树开启】
　　【等级提升，编辑点数提升至7点】
　　【等级提升，编辑点数提升至8点，解锁全部性格与弱点显示】
　　【等级提升，编辑点数提升至9点】

第三十章 科技树
　　自从上次在东部荒原击败食人魔君主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过这种程度的系统信息轰炸。
　　乍一收到这么多升级提示，米璐虽然心中欣喜，但清楚自己需要时间厘清新功能的她还是没有就地停步检查，而是一直和塞西尔正常回到了附近的驻军营地后，这才借着上厕所的名义，独自一人抽空打开了系统面板。
　　这次完成主要任务的80000经验给她喂了个饱，直接让她升了三级。
　　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系列的功能提升。
　　这些功能中，最无足轻重的要数“解锁全部性格与弱点显示”：要是放在一年前，这个功能对她相当有用。不过，以她现在所掌握的力量，她已经基本不需要再看谁的脸色，这一功能的价值自然也就变得聊胜于无了起来。
　　米璐之前一直惦记着这个，主要是因为她对塞西尔被隐藏的第三个性格很好奇。
　　但在这个功能真的解锁后，她却没有再去调查塞西尔的面板——以她们两个人的关系，这种行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不管塞西尔的第三个性格是米璐之前猜测的“专情”，还是其他，都不会影响她们两个的感情。
　　“……”
　　快速划过这个更改，蹲在地上的少女继续往后看了下去。
　　除开这个功能解锁外，这次升级给她带来的重大提升还有两个：编辑点数与科技树。
　　编辑点数方面，3点的提升无疑大大强化了她在拔高或降低人属性方面的能力。
　　总计9点的属性差距，能够让一个普通人在瞬间爆发出成倍的战斗力，或者让本来就有基础的战士战斗水平更加精湛。
　　反过来，米璐也能将一个训练有素的法师——比如第一次和她见面时的塞西尔——变成一个普通人，或者把一个聪明人变成白痴。
　　有这个功能在，再配合她身上的冰水晶和雷水晶之力，她自身的安全算是彻底得到了保证。
　　此外，随着总编辑点数提高到9点，属性编辑器在操作性上又突破了一道界限。
　　按照人物面板的注释，可编辑点数超过5点，能够增删性格。到了8点，就能改变人的性别。
　　要是米璐没和塞西尔缔结婚约，她也许会想到用这个能力干点坏事。但现在嘛……除非有人有特殊要求，要不然，它也就能用来玩些花活了。
　　科技树方面，这次升级同样带来了一些突破——甚至可以说，这个功能解锁的才是系统最重要的功能。
　　先驱系统提供的火星工厂给她带来了强大的生产与支援能力，但米璐早就注意到，系统工厂所能生产产品的技术水平和她之前在地球所处的科技水平基本是相同的。
　　利用工厂，她能制造出步枪，大炮，航母，甚至洲际导弹。可要是想再往上一些，制造譬如高斯步枪或者外空间战机之类的东西，就完全行不通了。
　　而科技树的存在，弥补的就是这个。
　　打开新获得的科技面板，米璐查看了一下科技线：以最底层的工厂标志为基准，整个界面中向上延伸出了一条长长的科技树。
　　这条科技树虽然长，但总体上只有一条主轴，并没有风格不同的分支。
　　米璐粗略看了看，以她现在技术向上一级的代表性科技是可控核聚变——考虑到能够制造系统的文明十分先进，能提供这种科技并不奇怪。
　　继续往上一层，是以“控制行星系”为标准的一个科技层级。其代表科技是高效的地外生态系统，以及在行星间往返最重要的外空间高机动飞行器。
　　而当她的目光再往上时，则只看到了一样东西。
　　“嗯？”
　　有些疑惑科技树越缩越小的米璐点开这个设备，查看了一下它的介绍。
　　先驱系统将这一设备称为“维度让渡装置”，根据介绍来看，这应该就是科幻作品中常见的超光速传送门，用于让人或载具在常规速度难以抵达的距离上进行移动。
　　米璐不奇怪先驱系统能提供这种东西，她真正奇怪的是，为什么它是系统科技树的终点。
　　打开通讯界面，米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远在数千公里外的绿松石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绿松石，我有个和先驱系统有关的问题，你能回答我一下吗？”
　　[绿松石收到，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科技树’的顶端会是一个传送门？你们难道没有和它同层级的其它技术产品吗？”
　　[否定，同时释疑；科技树之所以如此设计，是因为维度让渡装置是火种2号计划的顶层目标，换而言之，部署让渡装置后，先驱系统的使命便已结束]
　　绿松石的话让米璐愣了愣——到目前为止，这还是绿松石第一次向她透露这些。
　　米璐猜测，绿松石应该随着她的等级提升获得了更多回答问题的权限。
　　而从绿松石的这个回答离，她也意识到了一些让她如鲠在喉的事情。
　　比如，她一直疑惑的，系统的最终目的。
　　系统提供给她的助力非常强大，发展到现在，甚至有潜力帮她摧毁或建造一个世界。
　　可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建造一个传送门？
　　若是如此，那这个传送门将通往何处？又或者，打开它之后，从传送门里会出现什么？
　　米璐不喜欢阴谋论，但这种太过怪异的事情，仍然让她心中生疑。
　　算算时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其实也就刚好一年。然而，这一年中的经历早已她融入了现在的身份，也在这里有了珍视的人。
　　如果系统的目的是让她成为毁灭这个世界的始作俑者，她不想去做，也不可能去做。
　　“绿松石，先驱系统为什么要如此设计？那个传送门又与什么相连？如果不告诉我答案，我拒绝继续推进任务。”
　　……
　　米璐的话传了过去，绿松石那边却罕见的失去了回音。
　　直到十几秒后，绿松石的信息才出现在了通讯界面里：
　　[请求通过，绿松石已获得3级授权]
　　[根据与协助者的沟通，绿松石自主判断，需要对火种2号计划的目的进行解释]
　　[火种2号计划的主要目的：搜集提塔物质]

第三十一章 最终目标
　　提塔物质——对米璐而言，这又是一个新名词。
　　这个名词很明显是个音译，单独从字面上，她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从地上站起身，少女靠在墙上、活动了两下膝盖，然后继续问了下去：
　　“提塔物质是什么？”
　　[一种复杂聚合物，作为必要消耗品作用于所有与时空有关的工作任务。也是开启维度让渡装置与为先驱系统供能的第一能源]
　　“也就是说，就是这东西在让先驱系统运作？”
　　[肯定]
　　绿松石的回答让米璐愣了愣，也让她不由得在心里思索起了先驱系统的原理。
　　先驱系统虽然以她平时熟悉的操作方式模拟了一个游戏系统，但它本身的复杂程度肯定没这么简单。
　　要维持这样一套能够同时干涉物质和思维的庞大系统，必然需要一套巨大的计算体系。因此，先驱系统应该至少依附于一套硬件存在，而那些为她提供产品的火星工厂也都是货真价实的生产设施。
　　由于绿松石的守密，她此前从来没有见过系统和工厂的本体，更不知道它们到底在哪儿。
　　她以为系统会把这件事情瞒她很久，但绿松石的这句话却给了她一个提示：提塔物质作用于与“时空”有关的任务，且可以给传送门和先驱系统供能。
　　将这两条信息结合起来，米璐有理由猜测，系统工厂瞬间将资源传送吸收、以及将生产好的产品传送到她手里的这个流程，就是由能够提供传送能量的提塔物质在参与。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提塔物质的确是一种强大、且对任何文明都至关重要的元素。
　　而这样一来，事情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制造先驱系统的文明将这种系统按某种规律投放了出去，交给了像米璐这样的载体——也即是绿松石说的“协助者”——以期望这些协助者能够不断获取资源，强化系统力量，为该文明本身反馈回提塔物质，同时也顺便搜集一下各行星系里的特有资料。
　　随着这种简单明了的广撒网式的投资行为在逻辑上成立，米璐心里的阴谋论色彩也随之淡了不少。
　　但她还有一个与这一猜想矛盾的问题：
　　以这种文明的能力，如果由他们自己来干，明显比这种押注似的撒网更有效率。
　　为什么他们不自己动手，却假手于人之前完完全全只是普通人的她？
　　[因为覆盖区域的存在]
　　听完米璐的疑问，绿松石迅速给出了回答。
　　“覆盖区域……？”
　　[覆盖区域是宇宙的原生灾难。这一区域能够遮蔽其中所有原有的维度传送通道，顷刻让一个恒星系级星际文明的所有聚居地都被困在行星内部，导致文明支离崩解。覆盖区域的出现毫无规律，且以一种恒定速度不断衍生，如果放任不管，最后将蔓延到整个宇宙]
　　[为了突破覆盖区域的影响，安全处置委员会只能将先驱系统和协助者在无法指定坐标的情况下投送到覆盖区域内，并通过短距离传送为协助者提供补给与援助。]
　　[当协助者收集到足够的提塔物质时，先驱系统将在本地部署维度让渡装置，以便让安全处置委员会的工程师到达，清除传送门周边的覆盖区域]
　　“……”
　　听完绿松石的一番解释，米璐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覆盖区域”是制造先驱系统的文明所创造的一个专有名词。对宇宙间的各个文明而言，“覆盖区域”相当于不可驱散，且不可通行的迷雾区，影响了几乎所有的超光速移动方式。
　　好在覆盖区域只是迷雾，而非黑域——它会摧毁原本部署在这一区域内的超空间传送门，却不会影响新的传送门部署。
　　制造系统的文明随机选中了她，用特殊方法将她和系统发送到了这片迷雾区内，等到她身上的系统强化到一定程度，开启传送门，就可以与制造系统的文明重新建立联系，清理掉她周围所有的“覆盖区域”。
　　至于她被丢到米璐·卡斯缇亚身上……那要么是意外，要么就是系统无法携带她的身体，所以只能把她的意识带过来了。
　　“绿松石，除了收集提塔物质，你们还要从传送门向这里派遣工程师？”
　　[肯定。但请放心，安全处置委员会的工程师只负责清理覆盖区域，不会对原生文明展开任何干涉行动]
　　“……那提塔物质要怎么获得？”
　　[最有效率方法是从大型提塔物质聚合体，即本地人所说的五颗元素母水晶中进行提取。]
　　“嗯？魔力和提塔物质是同一种东西？怪不得这个世界有时间魔法存在，系统又那么急着想要和水晶相关的东西。”
　　[否定。本地文明对‘魔力’的定义与提塔物质的部定义分相同，但并不完全一致。提塔物质聚合体是宇宙原生产物，在星系间有零星分布，属于珍稀资源，与‘魔力’在性质上完全不同。]
　　“我可以把它理解成星际文明中流通的黄金吗？”
　　[肯定]
　　“所以简单来说，我需要一边获取经验升级科技树，一边想办法把星球上所有的元素母水晶全部收集到？”
　　[否定]
　　“咦？”米璐有些奇怪，“我的任务不是这个？”
　　[否定。维度让渡装置没有设置技术锁，只要收集足够的提塔物质，即使没有达成前置科技，亦可施行建造部署]
　　“明白了。”
　　闻言的少女点点头，领会了绿松石的意思。
　　先驱系统和火种2号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在获得足够提塔物质的同时建造传送门，好让“工程师”抵达这片区域、驱散这里的“战争迷雾”。
　　只要能朝着这个最终目的前进，系统就不会刻意设限，限制她的行动。
　　当然，由于系统的产能受她实际掌握的资源影响，它也不可能做到让她瞬间横扫整个大陆。
　　米璐和塞西尔的手上现在已经控制了冰、雷两颗水晶。如果她要急着完成任务，接下来，她只需要再找到另外的三颗元素母水晶，便能完成火种2号计划赋予她的最终目标了。

第三十二章 我爱你
　　通过和绿松石的交流，米璐清楚了先驱系统的终极目标，也知道了要怎么去完成它。
　　可这个“终极目标”，对她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米璐的心里清楚，虽然她刚才对绿松石有所质问，但她有很大概率还是会按照先驱系统的指引做下去。
　　可对她本人而言，这种没有真切感的“危机”，实在无法给她带来太多的主动性。
　　“亲爱的——你还没好吗？你是不是拉肚子了？”
　　“啊？！没有没有！”
　　就在米璐仍在消化刚才那些信息的时候，见她一直没有出现的塞西尔有些担心地找了过来，梆梆地敲起了门。
　　被吓了一跳的米璐怔了一下，匆忙中断和绿松石的通讯，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绿松石用不带感情的陈述句向她解明了先驱系统背后的存在。而这种过于宏大的背景，在解答她疑问的同时，也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对于未知事物和巨大时空尺度的恐惧感。
　　不过，当米璐再次看到塞西尔，见到她脸上流露出的关心表情时，一种实实在在掌握着什么的踏实感还是涌上心头，压抑下了那些“好高骛远“的目标，以及以天文数字为度量的无形恐惧。
　　走到塞西尔身边，迫切想要抓住些什么的少女张开双臂，忽然抱住了她。
　　“亲爱……的？”
　　被米璐这个行为弄懵的塞西尔有些疑惑，但还是同样抱住了米璐。
　　“亲爱的，你突然怎么了？是肚子疼吗？难道刚才的食物有问题？”
　　“不，没有。”
　　米璐摇摇头，低声答道。
　　“我就是想和你抱一会儿。”
　　“就这个？好，随你怎么抱。”
　　“……谢谢。”
　　“说什么呢？”察觉到少女话音里的疲惫，塞西尔笑了笑，帮米璐理了理搭在肩膀上的头发，然后捧起她的脸，吻了一下，“怎么了，米璐。脸色这么不好，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没……”
　　米璐摇摇头，下意识地想要和之前一样瞒过去。
　　但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这种隐瞒已经成为习惯后，她忽然停了下来，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
　　“塞西尔，亲爱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从没见米璐露出过如此表情的塞西尔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伸手拉住了米璐的手，“没问题，米璐。你想跟我说什么都可以。”
　　“嗯。”
　　将手指和塞西尔的五指交叉，米璐和她一道，来到了驻军营地的一间安静营房内。
　　关上门后，深吸了一口气的少女和塞西尔面对面地坐在一起，将她之前一直没说的一些东西都告诉了她。
　　——从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到她接管了米璐·卡斯缇亚的身体。
　　——从先驱系统的特殊存在，到她用工厂生产的神奇造物与庞大舰队。
　　——再从元素母水晶与提塔物质的对应，到火种2号计划开启传送门、清理覆盖区域的最终目的。
　　因为已经确认了先驱系统是某个高等文明的技术产物，米璐解释起它来时少了不少神秘主义色彩。
　　而在她的对面，每当她说完一件事情，都会让塞西尔露出比之前更甚的惊讶神情。
　　但惊讶过后，她总是会微笑着看着米璐，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用自己的温度给她自己能给的安抚。
　　等到米璐将先驱系统的最终目的说完之后，灵猫从聆听与沉思中回过神来，认真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我家亲爱的不是普通人！这样看来，你应该是这个世界命定的救星才对。”
　　“别开玩笑了，塞西尔。我根本没这么想过，也不想去承担什么‘救星’的职责……”
　　“但我们现在已经在这么做了，对吧？”
　　塞西尔冲米璐眨了眨眼，说道。
　　由于一直跟着米璐活动，也抽空看了不少她发给部下的书，对米璐所说的情况，塞西尔理解起来并不困难，更不会像普通的王国人一样还觉得世界是个被神庇佑的大平原。
　　也正因如此，她同样能理解“覆盖区域”所带来的核心危机在哪里。
　　“亲爱的，每次控制元素母水晶时，我们都消弭了一场足以摧毁王国的灾难。如果那个‘覆盖区域’真的存在，而我们又不加阻止，恐怕这里的人类最后都会被困死在这颗星球上。”
　　“也许吧，但我们根本活不到那个时候。”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
　　“亲爱的，你心里是不是有这个想法——”塞西尔将手搭在米璐肩上，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想就这样握着爱人的手，和她一直到老，一起迈入死亡。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幸福。’，是吗？”
　　米璐没有否认：“是。我的确这么想过。”
　　“其实，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亲爱的，你看，成为英雄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如果我们能做到，为什么不去做呢？我小时候就有个梦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现在……”
　　“变了，还是时候到了？”
　　“是变了。”塞西尔勾勾嘴角，笑了一下，“现在，我想让整个星域的人——或者不是人的家伙——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
　　米璐愣愣地看着塞西尔。
　　看着她的瞳眸，看着她的睫毛，看着她搭在前额的漂亮金发。
　　然后，她忽然也笑了出来。
　　好像是她把塞西尔想得太没有斗志了。
　　“那，我也一样。”
　　“嗯哼~”听到米璐的话，塞西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而且啊，先驱系统的技术水平提升后，我们还能弄出能在星间飞行的飞行器对吧？米璐，不管如何，你一定要给我弄艘那个。”
　　“当然！”
　　把压在心里的东西说出来，还能得到最重要的人的支持。这种感觉，比最烈的酒都要让人感到顺畅。
　　看着塞西尔兴奋地说着自己的愿景，米璐原本有些踌躇的心态也被调动了起来。
　　“还有呢。”
　　说了一会儿飞船，塞西尔忽然抓住米璐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软软的，滑滑的，稍微有点肉，但摸上去很舒服。
　　“亲爱的，其实，我也一直有一件事没告诉你。”
　　“诶？”
　　“我爱你。”
　　塞西尔注视着米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米璐·卡斯缇亚。我真的，真的很爱你——爱到想给你生个孩子。但依靠我的魔法学识，根本无法做到这点。可我想，以先驱系统的能力，这也许可以实现。”

第三十三章 拉汶亚蔷薇
　　“……我看看！”
　　被塞西尔的突然表白“突袭”了一下，米璐在惊讶之后，迅速打开科技树，检索了一下。
　　和塞西尔猜的一样，在科技树的上一层科技中，的确有这个技术。
　　“没错，的确能做到。”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一人生一个，就能有两个宝宝了。”
　　“……”
　　米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和生孩子沾上关系。
　　但听塞西尔这么说……感觉似乎也不错？
　　虽然她们现在这样就很好，但感情所至，【三五】双方总是会想着为对方留下什么。
　　“嗯——！我们一人一个！”
　　……
　　一个人的秘密，变成两个人的秘密。
　　而两个人的秘密，会一直是两个人的秘密。
　　整个南下舰队没有第三者知道米璐和塞西尔之间的谈话——在结束了于安刻尔城的任务后，陆战队除了留下一支直升机编队通知其它幸存者外，剩下的人都按照来时的原路，开始向南下舰队的驻泊地撤离。
　　魔法寒冬褪去之后，靠近赤道的南方大陆直接迎来了灼人的盛夏。
　　堆积了一年的积雪被迅速融化，蒸发，以至于陆战队撤退的时候都没遇上翻浆。
　　冬，夏——季节在短短数天之内轮合转换，让每一个陆战队士兵都感觉自己来时和回时所经过的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家。
　　炎炎烈日下，士兵们脱下了身上的厚重冬装，并万分感谢连队里的机械化骡子。
　　米璐本来想借冰之水晶的力量让自己凉快凉快，但无论她尝试几次，都无法很好地控制水晶的力量，所以也只能乖乖换下里面加绒的打底裤，和第一次去东部荒原时一样，穿着裙子光着腿，就像来海边度假的邻家少女。
　　直到她被一辆卡车的后挡板磕了一下，膝盖青了一大块，她才老老实实地穿上了护具。
　　当前出的陆战队从安刻尔城来到暮风要塞时，时间将将过去了四天。
　　留在这里的安·佩尔娜和这里的难民们已经逐渐适应了气候的变化，他们的情绪也从一开始的惊喜，变成了忙于生活的焦头烂额。
　　随着怪物的威胁被解除，郊狼村的村民们重新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村子，暮风要塞里的其它难民则留在了这里，试图重建起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在顺道和佩尔娜见面时，米璐不见了那些曾经的要塞卫兵。
　　见到她疑惑的目光，佩尔娜苦笑了一下，告诉了她，那些处于半抑制状态的卫兵仍然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嗯……”
　　米璐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的身体死在了灾难结束之后，但他们的灵魂早已在灾难发生的时刻便已不是自己。
　　如今，随着那个恒冬逝去，对那些人而言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不管如何，卡斯缇亚小姐，我们都要谢谢你。”
　　“我已经听了很多谢谢，但不会差这一个。”半开玩笑似地笑了笑，米璐有些八卦地打听起了她之前一直想知道的一件事，“对了，佩尔娜小姐，我在安刻尔城附近见到了三位王子，也救出了被困在地宫里的安刻尔女王。”
　　“我知道，你的人已经告诉我了。”
　　“我的人？”米璐有些奇怪，但很快就猜到，佩尔娜说的应该是她派出的宣传直升机。
　　“对。”佩尔娜点了点头，“他们告诉了我安刻尔发生的一切。我也知道，是你救了安刻尔。”
　　“谈不上谈不上。我说了，我只是在救我的领民。”米璐摆摆手，重复了自己一贯的说辞，“我就是想知道，佩尔娜小姐你是为什么被流放的？”
　　“……”
　　佩尔娜低下了头。
　　“一些……私事。”
　　“私事？要是这样，那我就不打听了。不过我看那个小王子挺讨厌你的。”
　　“他讨厌我是应该的。”魔法师轻声叹了口气，重新抬起了头，“你们要离开了吗？”
　　“对。等我所有的部下到位，我们就准备返航了。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领土，一直留在这里不合适，我也不太习惯。”
　　“我还以为你们会留下来帮忙。”
　　“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帮忙。但像重建自己的国家这种事，我觉得，还是由你们亲手来做比较好。”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那么，再会了，卡斯缇亚小姐。”
　　“再会。”
　　两人的告别很平静，还不到朋友，却又胜过萍水相逢。
　　和她在这里的第一个向导道完别后，米璐带着已经临近海滨的陆战部队继续向北前进，回到了他们的滩头营地。
　　在他们不在的时候，海上浮冰的消融引起了一波大浪，把半个营地都弄了个乱七八糟。好在陆战队的士兵们没在这里留什么重要东西。
　　收拾了一下还有价值的物品后，舰队的工兵部队重新搭好浮桥，打开了从滩头回到舰上的道路。
　　不久之后，基本把整个南方大陆的定居点飞了一遍，顺便帮米璐探了不少战争迷雾的直升机部队也全员就位，返回了“天马”号。
　　紧接着，随着最后一架直升机被推入机库。“天马”号与其它几艘武库舰先后拔锚起航，掉头驶向了北方。
　　——这还是米璐第一次看见夏日的大海。
　　即使她还没有完全免疫晕船，艳阳下的碧蓝海面仍然让她感到兴奋和惬意。
　　在甲板游荡了好一会儿，想起自己还有正事的她才准备回到舱室，“审问”一下和她一样不是本地人的诺哈。
　　当然，在此之前，她也没忘记点了个[拉汶亚蔷薇]的国策。
　　米璐本来想的是点个[强化友邻关系]，但仔细一想，和拉汶亚接壤的只有一个翠石领，这个国策又要120天。
　　拿三个月的时间换翠石领一地的友好度，明显是个亏本买卖。至于其它的[再忍一忍]、[与神恩同在]之类的，她又没什么兴趣。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点个[拉汶亚蔷薇]，好歹也能强化一下自己的魅力——米璐的属性编辑器不能对自己用，只要能用其它办法涨一点属性，那都不算亏本。

第三十四章 零落的时间
　　数分钟后。
　　点完了下一个国策，米璐来到“天马”号的一间军官舱室中，和头发已经褪去了银灰色的诺哈见了面。
　　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她没有完全和对方开门见山，而是故意套上了对方给自己预设的身份——一支地球部队的指挥官。
　　只要她不露破绽，在对话中，这个居高临下的身份就能让她掌握更多主动权。也能让她省掉不少编借口消耗的脑细胞。
　　“军官小姐，你可算有时间见我了。”按米璐的示意在桌边的转椅上坐下，诺哈开口就来了句抱怨。
　　“嗯。”
　　米璐没在意他的怨言。
　　点了点头，她特地给他和自己拿了罐有地球品牌标志的可乐，强化了一下他对自己身份的心理暗示。
　　“我是专门负责指挥这支陆战队编队的指挥官，你可以叫我米璐。你呢？我是该叫你诺哈，还是叫你的本名？”
　　“我对这的破名字没什么归属感，米璐小姐。你叫我陈安就好。”
　　“陈安？”米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来，这也不是他本来的身体，“中国人？”
　　“没错。”
　　“那正好，省得我念着拗口话了。”
　　他的话刚一说完，米璐就瞬间平滑切回了母语。
　　她平时使用系统界面和与绿松石联络都是用的中文，所以尽管来这已经一年，但她对母语仍然并不生疏。
　　听到米璐的声音，他有些惊讶地咦了一下：
　　“咦。米璐小姐，您也是中国人？呃……不，您应该是联合防御理事会的吧？所以会几种语言也不奇怪。”
　　米璐没有马上搭话——听他的话，这个联合防御理事会似乎不是哪个小国的政府机构，而是有实际权力的国际组织。
　　但在米璐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都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难道说，在这一年里，地球那边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想到这里的少女有些疑惑，而在下一个瞬间，她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在郊狼村，民兵默尔菈曾经告诉过她，新上任的宰相在两年前就开始表现出了扩张意图。
　　换句话说，陈安来到这里的时间绝对不会少于两年——这甚至还在米璐之后。
　　如果双方的时间线没有问题，米璐不应该不知道这个联合防御理事会的存在。
　　这种奇怪的情况让她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些平行世界之类的东西，但仔细想想，情况应该没那么诡异。
　　她是由先驱系统送过来的，而陈安则可能是因为另一个渠道。
　　在跨越大尺度距离的过程中，时间将因为引力和速度受到显著影响。
　　这种时间差，很可能是因为穿梭方式不同导致的时间差距。或者，也可能单纯只是米璐的意识并没有马上苏醒，而是在这个世界沉寂了一段时间，所以才在观感上导致了陈安的后来先到。
　　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测，米璐继续问了下去：
　　“陈安先生，你是多久之前来到这里的？”
　　“我来这里刚好两年半。如果问的是地球时间，呃……是2024年2月18日。”
　　陈安的话印证了米璐的猜想——他的到来和联合防御理事会的成立都是在她在地球失去意识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个信息很简短，却已经能印证很多东西。
　　这其中，除了米璐刚才对时间的猜测，还有一些额外信息：根据她和陈安第一次见面时他所说的话，在他的潜意识里，地球的强大主权国家或者联合防御理事会能进行星际航行是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
　　甚至，这种航行能力还余裕到了有可能对“落难”的平民进行救援。
　　要知道，在米璐那时候，这可是完全的科幻小说内容。
　　短短几年间，地球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发生如此剧烈的变化？
　　从“联合防御理事会”的名字看来，地球可能遇到了什么需要各政府联合应对的大型危机。而这种危机，也同时导致了地球的技术攀升。
　　若米璐的猜测正确，最有可能的，恐怕就是接触地外文明了。
　　“……陈安先生，你在这里之前的职业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个搞通讯的。”陈安挠挠头，问道，“米璐小姐，我能不能也问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
　　“什么？”他愣了一下，“还需要再等？”
　　“对。我之前说过，我不是专门来救你的。我执行的是另一个秘密任务。不过由于‘覆盖区域’，我在这边已经失去了和理事会的联络，需要一定时间才能重建回去的通道。”
　　米璐在这句话里特意插上了“覆盖区域”这个词，并观察着他对这个词的反应。
　　不过，陈安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也看不出是知道且习惯了覆盖区域的存在，还是因为完全不理解，所以没有反应。
　　“那好吧……要是这样，我也只能再等等了。”
　　“我倒是有些无法理解。当一国宰相掌握权力的感觉应该不错，你怎么还一直想着回去？”
　　“不错？”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不错的？天天要想办法跟一群本地人勾心斗角，我还不像他们那样会魔法。要不是这个身体是安刻尔王族的私生子，我连搏一搏冬水晶的能力都没有。最主要的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儿没有互联网，也玩不了虚拟实境游戏。我根本受不了这种农村生活。”
　　“……”
　　看着眼前青年一副网瘾犯了的样子，米璐有些无话可说。
　　她虽然给手下和各个据点配置了大量电子设备，但并没有组建类似互联网的交流网络，而是只保留了必要的通讯信道。
　　原因没别的——在魔法寒冬解决之前，她总感觉那会让自己的部队分心。
　　“很好，那就这样了。”将手边还没打开的可乐推到一边，坐在陈安对面的米璐站了起来，“我要问的暂时就这些。如果之后有什么要了解的，我会再找你。”
　　“明白，米璐小姐。然后……我们有能回去的具体时间吗？”
　　“没有，但不用着急，我也急着回去。”
　　“那就好。”
　　“对了。还有件事——因为有一些妨害理事会安全的案例存在，我需要你用回忆录的形势给我写一份报告，把你在地球最近五年的经历和世界大事都写给我，我需要留档作为甄别。”
　　陈安愣愣地看着米璐：“什么？您觉得我还能在这上面说谎？”
　　“不是我不相信你，这是规定。”米璐指了指桌上的档案纸，说道，“这里的魔法有办法夺取人的身体或记忆。我不能冒着风险，将一个可能的外星人带回去。”
　　“这……好吧，米璐小姐，如果这是规定，我现在就回去写一份。”

第三十五章 联合防御理事会
　　“没问题。”
　　给陈安派完任务，没有其他事情的米璐回到自己的舱室，和留在主大陆的各单位进行了日常联络，并确认了情况正常。
　　而在此之后不久，动作十分迅速的陈安也交上了他的“报告”。
　　这份洋洋万字的报告看上去有些琐碎，但在仔细厘清其内容后，米璐还是确认了，陈安报告前半段所发生的事情和米璐经历过的事情的时间线一致——这也进一步说明了他并不是来自什么平行世界。
　　“咕噜……”
　　举杯喝了口水，确认了双方在几个关键时间节点上没有冲突的米璐往下翻了一页，将目光投向了她最关心的部分：她消失后地球所发生的一切。
　　按照报告上的描述，在她离开地球后的三个月后，地球人类忽然和科幻电影一样。在太阳系内发现了一艘外星舰船。
　　这艘外形舰船不是从多少光年外一路飞过来的，而是直接用跃迁方式出现在了太阳系内。
　　庞大的舰船刚一出现，便立刻引起了所有有能力进行空间监测的国家的注意力。在那之后，随着这个信息像病毒般扩散开来，与阴谋论与各种宗教相关引发的混乱事件开始在短时间内变得不胜枚举，甚至有小型国家因此崩溃。
　　为了应对未知威胁，并重新恢复秩序，处于紧急状态中的人类各主要国家不得不暂时放下部分分歧，基于现有的国际组织框架建立了联合防御理事会，用以组建一支针对外空间威胁的防御力量。
　　而从那以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作为普通人的陈安并不清楚——他只知道，在一开始的末日狂欢和之后的担惊受怕后，联合防御理事会似乎和那艘外星舰船建立了联系。
　　而且，对方还没离奇的表现出什么恶意。
　　双方之间的联络带来了相当大的技术发展，他所说的虚拟实境也是从获得的新型火控技术上发展出来的衍生产物——准确来说，与其说是“发展”，倒不如说是把一样东西上的一颗螺丝拧下来，单独作为一个产品使用。
　　这枚“螺丝”被单拧出来显然有着自己的目的：不管它的初衷如何，对因为与地外文明接触而担忧的普罗大众来说，这种奶头乐很好地控制了他们的焦虑。
　　之后，陈安的记录几乎全是在玩那些人类自己基于此技术开发出的游戏或互动产品，对于外星人这种大事，则基本没怎么关心。
　　“……”
　　看完这份报告，米璐现在算是相信，那家伙之前不是在装傻，而是真的对“覆盖区域”没什么概念了。
　　这份报告让她对地球现在的状况充满了好奇。
　　只可惜，她和陈安一样想要回去，却也一样一时拿不出办法。
　　和陈安的交流帮米璐解决了不少疑惑，却没有获得什么重要到能改变她目标的情报。因此，在接下来，她决定仍然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
　　提升科技树，弄到剩下三颗元素母水晶，再顺便帮牡蛎把幽灵从她身体里拽出来。
　　要按照这个步骤行动，她有不少前置准备要做：根据科技面板上的注释，科技层级提升所需要的东西一共有两种，一是经验，二是资源。并且这两种东西并非全部必须，而是只需要有一种存在，就能升级。
　　这样一来，她最快的升科技方式，就是一边在东部荒原“刷怪”，一边猛砸资源，不惜代价地把科技树升级到下一阶段。
　　而在这期间，她所需要消耗的，将是一个海量的资源数字。
　　这个数字靠她用决议勘探出来的那些矿藏根本无法满足，所以她的想法是借助长公主艾斯莉亚的力量，在她的帮助下获得王国境内大量矿藏的开采权。
　　米璐此前已经用实际行动把宝押在了长公主这边。有了之前的基础在，只要她再进一步、成功帮助光辉王国的王权易主，这件事情应该会变得很好处理。
　　“就这样吧……”
　　在心里制定完了下一步计划，无法远程干涉什么的米璐不再多想，专心等待起了舰队返航。
　　八月底，经过数日的斩浪前行，成功消除魔法寒冬的南下舰队顺利凯旋，重新回到了作为舰队母港的屏海城港口。
　　计算过到达日期的米璐把舰队的到达时间提前通知了这边；她的本意只是想让港口的勤务人员准备做好接应，没成想，这却引来了远远超出她预料的人群——还没等舰队靠岸，在港口等着迎接他们的人们就汇聚成了一股黑压压的人潮。
　　隔着老远，米璐便能听到从岸上传来的欢呼声。
　　她的领民在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将她称为拉汶亚的拯救者和英雄。
　　米璐对此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知道，在这些领民眼中，整个王国都再没有一个比她更实至名归的英雄。
　　在她的带领下，不畏波涛的舰队消弭了魔法寒冬，拯救了整个拉汶亚领，也拯救了这片土地上的百万人民。
　　虽然拉汶亚今年还无法恢复粮食生产，仍然需要依靠与王都间的运输路线。但在化雪之后，人们至少已经不用再畏惧严寒的侵袭，也有了更宽裕的时间来获取生存物资。
　　“卡斯缇亚伯爵。”
　　“米璐！”
　　当米璐带着塞西尔和舰队的军官们从舷梯上下来时，屏海城城主和早就等在这的图娅兄妹几乎在同一时间迎了上来。
　　其中，城主的表情欣喜，埃布尔的神情欣慰，图娅则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好奇地向她询问着南方大陆是怎样一副场景。
　　面对簇拥着自己的欢迎者们，米璐首先让城主的侄子和他见了面，并夸了一番他是个称职的海军军官。之后，她才在返回住处的路上，向埃布尔和图娅说了自己一路上的经历。
　　冬水晶，怪物；
　　冰城，地宫；
　　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段经历却听得两人目不转睛。
　　一路嘴巴不停地回到她在城主府的房间，喉咙差点又说哑的米璐赶紧让她的小女仆拿了个椰子过来，缓解了一下要冒烟的嗓子。
　　“你们呢？图娅，埃布尔，你们这段时间还好吧？”

第三十六章 嘉奖令
　　“我们很好。”
　　同样捧着一个椰子的图娅高兴地点着头，埃布尔则整理了一下语言，向米璐简单说明了这边的情况。
　　在南下舰队离开的这将近一个月里，米璐虽然一直保持着和拉汶亚的固定联络，但却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像在拉汶亚本地时一样关注那么多细节。
　　而作为米璐离开后的重要主事者，没人能比埃布尔更清楚这些——也没人能比他更知道米璐需要知道什么。
　　在米璐离开之后不久，那些异见分子中的漏网之鱼又开始有所活动。
　　不过，因为此前拉夏对他们进行的打击，这些阴沟老鼠干得最多的事情仍然只是口头上发表一些质疑和悲观言论，但还远远达不到“蠢蠢欲动”的程度。
　　比起这些已经注定是失败者的少数人，真正表现出摇摆，且能对拉汶亚实际情况有所影响的还是各地的地方贵族。
　　他们对向南方大陆的出航并不抱以期望，只不过，由于米璐留下的新提拔官员密切注意着他们，她的主力部队又牢牢控制着拉汶亚，这种失败主义言论往往只是在午夜时分出现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只有一些靠近拉汶亚西北部的地方贵族出于对前景的不看好，开始偷偷向周边的其它领地转移财产。
　　——对这种情况，掌握了这些情报的拉夏虽然将其通知了埃布尔，但自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制止他们的这种行为。
　　这不仅仅是他不想把事情做绝、再在拉汶亚内部引起不安，也是因为他对米璐绝对信任，所以才故意放任这些摇摆不定的投机主义者，想看看他们在南下舰队凯旋之后露出的表情。
　　果不其然，米璐的速度没让他失望——短短一月不到，她就带着南下舰队返回了拉汶亚。
　　而实际上，在米璐返回之前，随着魔法寒冬的消失，那些异见者的“希望”和地方贵族的动摇行径便已经随着冰雪，消解在了无形之间。
　　“嗯……我明白了。埃布尔，你这些天辛苦了。”
　　听完简单说明的米璐点点头，很欣慰于拉夏和埃布尔之间的通力合作，也对他们在这段时间做出的决策没有意见。
　　现在，在某些地方，一些地方贵族恐怕正在因为自己来回转移财产的花费而捶胸顿足。
　　而在支持米璐的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出好笑的猴戏。
　　“对了！你们看看这个。”
　　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椰子，突然想到什么的米璐集中注意力，利用冰之水晶的力量，在旁边的另外两个椰子内部制造了一些小冰球。
　　紧接着，她在图娅和埃布尔疑惑的眼神中拔出猎刀，两刀在两个椰子上开了口，然后把它们递给了两人。
　　“唔？！”
　　在大热天喝到冰椰子汁的埃布尔十分惊讶，图娅更是开心地把冰冰的椰子壳贴在了脸上。
　　“米璐，这个是……”
　　“冰之水晶的力量。”
　　“……啊？”
　　图娅看了看自家哥哥，埃布尔也看了看她。
　　“那个，米璐……冰之水晶的力量就只能用来做这个吗？”
　　“目前只能用来做这些……不是因为它弱啦，只是因为我还掌握得不太熟悉！”
　　被两人这么一看，感觉自己好像是有些暴殄天物的米璐摆摆手，打了个哈哈。
　　正在三人说话间，换回了她自己那身红色斗篷的塞西尔忽然推门闯了进来。
　　“塞西尔小姐？”
　　“我来找米璐。”
　　塞西尔和图娅兄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打过招呼，所以突然进来的灵猫也没有寒暄。
　　“找我？”
　　米璐转过头，看着塞西尔。
　　塞西尔是喜欢和自己黏在一起，但不至于在她和图娅兄妹说话的时候故意插进来打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嗯。”塞西尔点点头，从怀中抽出一封信，交到了米璐手里，“看看这个。这是艾斯莉亚从王都寄来的嘉奖令。”
　　塞西尔的表情让米璐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从王都寄来的是嘉奖令，但她却显得并不怎么高兴。
　　她的性格里有愤世嫉俗，但善于拉拢关系，也不是什么厌恶权贵的人。这其中，恐怕另有缘由。
　　低下头，米璐打开已经被拆开的信封，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如塞西尔所言，这是封货真价实的嘉奖令。其中的内容虽然带着皇家文书特有的高高在上，却也没有什么额外隐含的负面信息。甚至，除了这封嘉奖令，艾斯莉亚还特地给米璐送来了一枚大大的，以卡斯缇亚家族纹章为设计元素的勋章。
　　“塞西尔，我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你看看背面。”
　　“嗯……？”
　　塞西尔不说，米璐还没注意到。
　　再将已经署名完成的嘉奖令翻了一面后，米璐见到另外一份内容。
　　这份内容少了点嘉奖令的公式化，而是以较为私人的口吻书写。在这条短短的讯息中，艾斯莉亚以个人身份感谢米璐完成了自己之前在王都的委托，并向她发出邀请，希望她能去王都一趟，亲自和她见上一面。
　　难道说，塞西尔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因为在场有四个人，米璐没有藏着掖着，将嘉奖令的两面都给图娅与埃布尔看了看，然后才向他们询问起了意见：
　　“塞西尔，图娅，埃布尔，你们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很简单，她可能要对你不利。”
　　塞西尔之前就在心里有了想法，所以米璐刚一说完，她就把话说了出来。
　　“因为种种原因，你现在的名声已经传开了。王国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你去了南方大陆，平息了那里的魔法灾难，而且，还拥有着一支能够渡海远征的强大军队——如果是偏安一隅的领主，自然无所谓。但如果你马上要当女王，你会怎么想？”
　　米璐知道塞西尔想说什么，但通过地图清楚眼下局势的她的看法和塞西尔不太一样：“塞西尔，没必要这么设想。的确，防人之心不可无，但王国的内战现在还没有结束，我们的支援又对艾斯莉亚至关重要。我和她见过面，清楚她的为人，她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蠢事。”
　　“我也觉得。”
　　图娅对事物的态度和塞西尔几乎处于对立的两面，不过，她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只想着挣钱帮哥哥的治疗师，也能理解塞西尔在担心什么。
　　“塞西尔小姐，按照惯例，长公主殿下让大功臣过去亲授嘉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艾文先生不是也在那儿吗？有他在，长公主殿下绝对不会对米璐有其他心思的。”

第三十七章 婚礼准备
　　“没错。”米璐点点头，和图娅的观点保持了一致，“亲爱的，就和图娅说的一样，从理性角度，我相信艾斯莉亚不会这么做。而且，我们在王都不是还有帮手吗？”
　　“……”塞西尔沉默两秒，撇了撇嘴，“……好吧。我就是看她有点不顺眼。”
　　“我明白我明白~但我们和她只有利益关系，没必要代入太多私人感情。如果实在不放心，我们这次也一起去。以你的能力，绝对能保护我的，对吧？”
　　“那当然。”
　　“那就没事儿了。”
　　米璐牵起塞西尔的手，紧紧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安抚了一下她心里的负面情绪。
　　“好了，亲爱的，艾斯莉亚的使者在哪？”
　　“我让他在外面等着。”
　　塞西尔看了眼窗外——米璐给了她在拉汶亚的正式副手岗位，因此，即使是在旁人看来，塞西尔的此举也没有逾规。
　　“那我们一起去见见他吧？他既然代表艾斯莉亚过来，我们还是得场面上感谢一下这份嘉奖，同时也通知他一下，我们会在半个月后过去。”
　　“半个月？”
　　塞西尔皱皱眉，疑惑地看着米璐。
　　“亲爱的，为什么要等半个月？在有空军之后，我们过去只需要不到一天时间。如果不想被艾斯莉亚算计，我们最好还是打她个措手不及。”
　　“我明白。”
　　米璐没有马上辩解，只是笑着看着塞西尔，眸中流露着最浅显，也最纯粹的爱意，还有从塞西尔那儿学来的一点点狡黠。
　　“亲爱的珀拉尔格女士，政治上的事情固然重要。但别忘了，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更重要的事？”
　　“嗯。”
　　米璐点点头，将她被牵起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微微一笑。
　　“我们两个的事情。”
　　……
　　翌日上午，拉汶亚城。
　　在这个寒冬褪去后的夏日，阳光灿烂，城外的枯木也悄悄生出了迟来的绿芽。
　　对拉汶亚的民众来说，他们今天迎来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米璐·卡斯缇亚带着一部分成功远征了南方大陆的军队返回了拉汶亚的首府，拉汶亚城。
　　第二件大事，则是这位成功拯救拉汶亚于严冬之中的“拉汶亚蔷薇”，终于要结婚了。
　　这件大喜事排在寒冬褪去之后，可也足够让他们为此感到由衷的高兴。
　　短短一个早上的时间，在市民们的口口相传之下，几乎所有的拉汶亚城居民都知道了米璐要结婚的事情，以及她的婚礼对象：
　　塞西尔·珀拉尔格，拉汶亚的重要官员，也是卡斯缇亚女伯【三】爵的亲密战友。
　　这个名字在大部分人耳中都常常和米璐本人所绑定。而在少数人那儿，它还代表着另一些事情。
　　这些人知道塞西尔曾经做过的一些事，也知道她和毒蛛的关系，但这里毕竟是拉汶亚，不是翠石堡。
　　在这里，光是她“米璐爱人”的这个身份，便足以抵消一切的流言和质疑。
　　经过短暂的考察后，米璐将她与塞西尔举行婚礼的地点选在了拉汶亚城内的大礼堂。
　　这处大礼堂和王都的圣堂一样，最初都是用于主持与群星女神有关祭仪工作的宗教场所。不过，因为拉汶亚的沿海地理位置所导致的文化变革，近百年来，原本兴盛的群星女神信仰已经逐渐呈现了衰弱态势。
　　这虽不至于让群星女神就此被人遗忘，但到了现在，除了少部分虔诚信徒，大部分居民都只是会在遇到问题或喜事时提上那位掌控群星的女神一嘴，却不会主动为群星女神的教团献上半个克伦。
　　与这点相应的是拉汶亚大礼堂的现状——从上上上任拉汶亚伯爵开始，这处大礼堂就已经从专属祭仪的宗教场所变成了半官方、半可供民间租用的“开源工具”。
　　在一些节庆日或重要场合，拉汶亚领主会在此地发表演说。而在平日，如果有人出得起钱，这里也能成为一个给三大商会摆宴席的宴会厅。或者干脆成为哪个有钱人的婚礼场地。
　　米璐对拉汶亚本地的宗教变迁没什么研究，她挑选这里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基于以往的惯例。
　　在选址上，米璐可以稍微随意一些，只要场地足够合适就行。但之后的婚礼布置不一样——既然选中了这里，她就需要认真地对这里进行准备。
　　米璐在地球时很少参加婚礼，即使去了两场送份子钱的仪式，所见到的也都是没什么特点的一条龙服务。
　　和地球一样，只要人类还以婚姻为契约，就一直会有吃这口饭的人存在。
　　在光辉王国，不止民间有专门的婚礼团队，卡斯缇亚家族本身就养有一个专门的礼仪团。只不过，米璐之前在重编行政官员的时候觉得这个机构没什么用，所以直接缩减掉了它。
　　好在这种事的影响不大：以她的声望，只要说句自己需要，就算不利用系统的能力，也自然会有优秀的专业人才上门协助。
　　在放出要在拉汶亚大礼堂举行婚礼的消息后， 米璐自己设法通过手下找到了一些专门干这些事的人。
　　这些人的专业性让他们有着自己的一套专门方法，能使得“顾客”不需要懂得太多很专业的东西，只需要将自己想要的东西主观地说出来，便能完成他们想要的效果。
　　和几名随身带着纸笔的仪式策划师一起来到大礼堂，米璐一边观察着这间高大穹顶建筑的布局，一边向他们说了自己的一些需求。
　　首先，正常仪式的主要配色得是红色和金色。
　　在其他人眼中，米璐之所以用这个颜色，是因为这个配色是卡斯缇亚家族和拉汶亚领地纹章的颜色。
　　但米璐用它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塞西尔——因为她的漂亮金发，和她最喜欢的红斗篷。
　　“没问题，领主大人。”
　　“还有那边——”
　　嘱咐完配色基调，米璐又抬手指向了礼堂的穹顶。
　　“我希望能在上面用有色水晶做一些吊顶装饰，可以做到吗？”
　　“可以。您对水晶的要求是……”
　　“紫色和冰蓝色，大小和原来的吊灯差不多大就行。”
　　“明白。”
　　策划师们点着头，忠实记录下了米璐的要求。
　　这个要求同样只有米璐和塞西尔和两个人知道是为什么：雷之水晶的紫电，冰之水晶的苍冰，是她们的力量，也是她们的记号。
　　“还有这儿。”
　　“这里也是……”
　　一路往大礼堂的圣台前进，米璐一路挥洒着自己的想法和创意。
　　从大门到圣台的距离不过一百米，但米璐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总算把它走完，并大概说完了自己想要的情景，和策划师们约好了在三天后检查实际方案。
　　之后，弄完了这个的米璐没有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又披上自己的灰色斗篷，马不停蹄地去了城里工艺最好，也最为出名的一家首饰店。
　　米璐平时对首饰没什么特别要求，能起到基础的装饰作用就好。但婚礼毕竟是大事，希望和塞西尔留下特殊纪念的她也就少有地“奢侈”了一次。
　　隐匿身份来到首饰店内，米璐叫来这里的店主，用一百枚克伦金币开路，同样要了一块紫水晶和一块蓝水晶原石，并让这里的首饰匠把它们打磨镶嵌在了两枚戒指上，用来作为她们的婚戒。
　　打磨原石和锻造戒指都需要一段时间，米璐也不能当天拿到东西，所以，在这边下完了单，她又紧接着去了另一家店面，准备赶制一下另一样必需品：
　　她们的婚纱。

第三十八章 故人
　　米璐之前就有想过“两人中到底该有谁来穿婚纱”这个问题，也向塞西尔询问过。
　　结果是，塞西尔想她穿，她想塞西尔穿。
　　……折中一下，就只能是她们两个都穿婚纱了。
　　她这次所去的店面名叫“秘银缝针”，是拉汶亚城有名的服装定制店，挂靠在雪桥商会的名下运营。
　　受米璐之前一手主导的“魔钢生意”影响，在当时，白金玫瑰之外的两个商会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它们所属的一切产业也要么变卖解散，要么被白金玫瑰吞并。
　　这家店之所以能留下来，凭的除了它让雪桥商会不舍得割舍的赚钱能力，就是它本身的口碑和专业水平。
　　也因如此，在入主拉汶亚后，米璐便已对这家店有所耳闻，只不过是因为她对搜集服装没什么兴趣，所以一直没来过这里。
　　今天第一次过来，她着实感受到了这里的店员的热情——不管是对衣着华丽的贵妇，还是披着灰斗篷的她，这里的店员都表现得一样亲和。
　　在店内的展示柜台前，米璐甚至见到了两个衣冠楚楚的兽人。
　　有些好奇它们来这里干什么的米璐故意在它们身后逗留了一会儿，听了一下它们和店员的谈话。
　　从谈话中，她得知，原来这两个兽人是来这里定制衣服、准备送给它们心仪的人类姑娘做礼物的。
　　“……”
　　见到这一幕，即使是亲手点下了[异族同盟]国策的米璐，都对这个国策所带来的效果有些愕然。
　　在以往，兽人对人类女性的礼物一般只有西瓜色的大棒子。没想到，随着它们的文明化，这些异族的一些习惯居然会这么快地就和人类趋同了起来。
　　这让米璐在惊讶之余也有些开心：不管是对拉汶亚而言，还是站在整个文明的角度，这种双方自愿的融合都是件好事情。
　　人类对怪物的敌意大部分来自于它们对人类的攻击性。如果双方能够握手言和，那事情似乎也没什么难解决的。
　　“您好，小姐，您需要些什么？”
　　见米璐愣愣地在两个兽人后面站着“发呆”，一名发现她异状的店员走了过来，殷勤地向她打起了招呼。
　　反应过来的米璐啊了一声，看向了她：
　　“我是来订婚纱的，你们这里能做吗？”
　　“当然。”店员笑着点点头，问道，“您需要哪个级别的设计师？”
　　“呃……请给我最好的。”
　　“最好的？要说最顶尖的设计师，那肯定非谢米尔女士莫属了。只是，为了避免浪费双方时间，您在见她之前需要预付五百克伦的定向金。如果成单，这笔钱会抵扣定制费用。如果不成单，我们会扣除其中一半后返还给您。”
　　早就准备好的米璐根本不在乎这点钱。
　　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一千克伦的白金玫瑰存款券，她毫不犹豫地递给了店员。
　　“给。”
　　“谢谢——小姐，请跟我来。”
　　虽然店员对所有人都表现得十分友善，但见到米璐的手笔，能从中取利的她还是眼睛亮了亮。
　　在短暂离开登记后，她返回米璐身前，开始在前面为她引路。
　　跟着店员在偌大的店面内走了近百米，米璐来到了一处陈设朴素、堆满了各种织物样品和手绘设计图的单独房间内。
　　房间内唯一的一张长桌边，一个戴着单片眼镜，表情慈祥的六旬老妇正坐在桌前，仔细检查着面前的设计图。
　　见到店员带人进来，老妇朝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退下，然后微笑着看向了米璐。
　　在见到米璐样貌的瞬间，她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了难以掩饰的惊讶：
　　“……卡斯缇亚大小姐？”
　　“诶？”
　　见对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伪装，米璐有些意外。
　　“您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您。四十年前，我开始为卡斯缇亚伯爵府工作，而这一做就是三十三年。在那期间，我也为大小姐您做过不少衣服。”
　　米璐在心里算了算——按这个工作时间，这位名叫谢米尔的设计师应该是在自己十岁左右的时候离开的伯爵府。
　　这样一看，她和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也算是熟人。
　　米璐本来还因此有些高兴，但想到这具身体主人之前的斑斑劣迹，在这种时候，她又不得不显得小心一点。
　　“那个……谢米尔婆婆，我之前没有对您做过不好的事情吧？”
　　“不好的事情？”
　　设计师花白的眉毛扬了扬，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大小姐。你是在衣服上有点挑，但从来不难为我。也多亏了大小姐你，我这吃饭的本事也算见长不少。”
　　“呼……那就好。”
　　听出设计师真的不是在阴阳怪气，米璐这才松了口气。
　　而从米璐的表情中，谢米尔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大小姐，您这么问，一定是觉得自己之前有些事情做错了，对吧？”
　　米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对。我之前不懂事，伤害了不少人，我对此很抱歉。”
　　“不用自责，大小姐，错的不是你。你只是普通的小孩子心性，又碰巧在那个位置上而已。”
　　米璐和谢米尔素未谋面，但即便如此，她脸上那种长辈般的慈爱仍让米璐心里安心了不少。
　　“离开伯爵府后，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您的不好传言，但我一直都不相信大小姐您是那样的人。现在来看，我的想法果然没错。对我们这些生在，也将死在拉汶亚的人来说，您真是个顶顶好的领主。”
　　谢米尔笑眯眯地看着米璐，仿佛在注视着一个有出息的后辈。
　　“就像你的父亲一样，都是能为我们着想的人。”
　　“……谢谢，谢米尔婆婆。您这么说，我感觉好多了。”
　　“哈哈，好了，我老婆子的话也够多了。大小姐来这里，应该是要订衣服吧？”
　　“嗯。”说到这个话题，米璐的情绪重新提了起来，“谢米尔婆婆，我马上要准备结婚了，所以，我想给我自己和爱人订四套婚纱。分别是两套仪式服，两套宴会礼服。”
　　“没问题。大小姐。说出来不怕笑，早在您还小的时候，我就想过到时该怎么给您设计婚纱。我本来以为我这辈子已经没这个机会了，没想到，大小姐您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诶嘿……”
　　米璐腼腆地笑了笑，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只是随便撞来的。
　　“谢米尔婆婆，我对这些东西也不太了解，既然您这么熟悉我，那我就不提要求，全靠您帮我考虑了。”

第三十九章 婚纱
　　“没问题，大小姐。您能这么信任我，算是我这把老骨头的荣幸。“
　　谢米尔笑呵呵地点点头，欣然接受了米璐的委托，自然也没提任何关于钱的事情。
　　而米璐这边——她虽然说的是“全权”，但在这种需要量身定制的事情上，她也做不了甩手掌柜。
　　在这里跟谢米尔聊完后不久，米璐迅速回伯爵府找来了塞西尔，和她一起在服装店里量了身体尺寸。
　　见到塞西尔，谢米尔自然对这位未来的伯爵夫人又是一顿好夸。但在给两人量完尺寸后，她还是偷偷拉着米璐到一边，和她说了自己的一些担心：
　　“大小姐，在您弟弟死后，卡斯缇亚家就只有您一个直系血脉。我为老伯爵工作了那么久，也算是对卡斯缇亚家有点感情。我想，您虽然和这位叫珀拉尔格的姑娘是真爱，但为了家族存续，也需要想想办法。”
　　“嗯……嗯嗯……”
　　谢米尔婆婆没有明说“你该找男人生个孩子”，但塞西尔很清楚她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其他人，她可能会表现得不耐烦。但面对眼前这位长辈似的老婆婆，她只能像每个敷衍长辈的人一样，嗯嗯地应承着，只是没把它放在心上。
　　见米璐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还以为她把这件事已经提上日程的谢米尔欣慰地微笑着，返回桌边，开始专注地为二人工作了起来。
　　从“秘银缝针”回去的路上，知道米璐今天一天都在偷偷准备婚礼的塞西尔有些嗔怪她没叫上自己一起。
　　知道瞒也瞒不住，米璐干脆也没再独自行动，在接下来的采购必要物资时，都带上了塞西尔一起。
　　一周之后，经过她们两人一阵紧锣密鼓地准备，位于拉汶亚大礼堂的婚礼现场已经初步布置完成，她们的婚纱也有了成品。
　　金红配色的大礼堂天然带着一股大气磅礴，虽然不够浪漫温馨，但正好配合两人的身份。
　　而两人的婚纱——在谢米尔婆婆的努力下，原本制作周期长达一个月的四件婚纱成功在一周之内赶了出来。
　　因为两人都是女性，为了做出区别，四件婚纱在形制和颜色上都做出了明显区分。
　　其中，米璐的两件礼服是常规的纯白，塞西尔的则是朦胧，却符合她狡黠气质的黑色。
　　在点缀色上，谢米尔和米璐对大礼堂的布置一样，同样拆分了卡斯缇亚家族纹章的金红亮色，将鎏金用做了米璐身上的点缀，用血红装饰了塞西尔的礼裙。
　　“真漂亮……”
　　即使还没穿上身，米璐便已经为这些礼服的精致所惊叹。
　　在试穿之后，她更加钦佩于谢米尔与“秘银缝针”的技术：这四件婚纱中，不管是仪式服还是宴会装，都完美了贴合两人的身材，即使装饰累如繁星，也半点没有遮掩她们的身线。
　　穿上宴会小礼服的米璐原地转了两圈，把裙摆转成了盛开的白色花瓣。
　　见状，塞西尔也跟着转了转。她在谢米尔面前没米璐放得开，但也能从眉眼间读出她发自内心的喜悦。
　　感谢过谢米尔婆婆后，米璐和塞西尔叫来了埃布尔和牡蛎，四个人一起这些几乎和轻甲差不多重的衣服搬了回去。
　　又过了三天，在米璐预定去王都的半个月期限之前，随着拉汶亚城比往日多敲一次的鸣钟，她和塞西尔婚礼的日子总算来临。
　　伯爵府内，早早起来的米璐洗漱完毕，认真地绑好了头发，然后准备直接前往大礼堂，让那儿的人负责自己的妆容。
　　但她刚把这个想法说完，比她晚一点从床上起来的塞西尔就摇着头，拿出自己的化妆盒，主动要求帮米璐画妆。
　　“……？”
　　见到塞西尔一副兴奋的样子，感觉心里有些打鼓的米璐有些忐忑地坐到了梳妆台前。
　　她对塞西尔的化妆技术没有怀疑，不过，按之前的经验，她总觉得塞西尔在某些方面很可能用力过度。
　　比如说……
　　嗯……
　　“好了，亲爱的~”
　　米璐没怎么敢细想，所以只是闭上眼睛，等着塞西尔通知她一切完成。
　　之后的事情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当米璐睁开眼后，她自己都被镜中的少女吓了一跳。
　　塞西尔没把她画走样，她也能一眼认出那还是自己——但塞西尔把她画的实在太媚了。
　　在塞西尔的技巧和[拉汶亚蔷薇]的共同作用下，米璐妆后的气质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说她之前是朵美丽坚韧的夙恋紫，现在，就是毫不掩饰妖冶颜色的红色蔷薇。
　　任何审美归于人类主流的人，只要被她眼中流波一撇，就会感觉骨头都要酥下去——就连她自己都不例外。
　　“塞西尔，今天是我们两个结婚，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塞西尔转着手里的软刷笔，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有些得意。
　　“我就是要让其他人都知道，塞西尔·珀拉尔格的妻子是最最最漂亮的。他们看着，只能眼馋。但只有我……”她弯下腰，在米璐胸口嗅了嗅，又捏了捏，然后满意地地点了点头，“嗯~只有我能享受我家亲爱的。”
　　“……”
　　米璐自己是难以理解塞西尔这种奇怪的炫耀欲，可既然塞西尔喜欢，她也没再说什么。
　　理了理头发，她从座椅上起身，给塞西尔让出了位置。
　　灵猫对爱人用出了最强技巧，对自己也没含糊。半小时后，当整妆完毕的塞西尔笑着给米璐抛了个媚眼时，她差点也没忍住。
　　塞西尔看出了米璐的春心荡漾——不如说，她的本来目的就是这个。
　　“亲爱的，被我迷住了？”
　　米璐点点头，显得有点懵懵的：“有点儿……”
　　“那……”
　　只穿着睡衣的灵猫朝着少女走了一步，搂住她的腰，对着她的锁骨吹了口气。
　　“要不要现在来一次？”
　　被塞西尔这么撩拨，米璐忍不住有些心动。但看了眼时间后，感觉时间不早的她还是保持了理智，摇了摇头：“还是算了。现在已经九点了，要是再耽搁下去，等我们到的时候就快中午了。”
　　“那好吧~亲爱的说得对，我们现在不急。等完成婚礼，我们晚上有的是时间——记得婚礼后不要换婚纱，亲爱的。你穿得越多，我越喜欢。”

第四十章 从此刻，到终结
　　上午十点，拉汶亚城，大礼堂。
　　人人都知道米璐·卡斯缇亚领主要在今天举行婚礼，但能受邀前来参加的人并不多。
　　除了城里的重要人物外，前来参加婚礼的主要就是米璐的一些亲朋——图娅兄妹和拉夏他们自不必说，黑知更鸟、蒲桃、谢米尔和西格娜她们也没有缺席，就连萨拉尔父女、哈纳尔和他的女儿艾琳娜也来到了这里。
　　这些人看上去不少，但除了他们，米璐和塞西尔都没兴趣再邀请再多外人。因此，尽管整个城市都为今天多鸣了一次钟声，拉汶亚大礼堂的坐席却只不过被填满了二分之一。
　　而哪怕就是这么多人，对米璐而言也是个大阵仗。
　　她之前不是没见过更多的人，也不是没在人群面前抛头露面过，但今天毕竟和以往不同。碰到这种私人日子，没有经验的她拿不出拉汶亚伯爵的架子，反而显得稍微有些局促。
　　好在，有主持者的引导，她不需要去思考“自己该做什么”，只需要跟着仪式进行下去就好。
　　宾客落座、仪式就位、魔法灯光打开……婚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正午时分，在苍紫二色水晶的照耀中，穿着仪式婚纱的二人在众人瞩目下，手牵着手，从大门步入了圣台。
　　按照拉汶亚的传统，在立下誓约之前，戒指交换需要先一步进行。
　　站在圣台前，早有准备的米璐放下手里抱着的捧花，拿出藏在婚纱里的戒指，将蓝色的那枚戴在了塞西尔手上，又由塞西尔把代表雷之水晶的紫色戒指套上了自己的无名指。
　　苍紫柔光辉映之下，被精细雕琢过戒指闪射着耀眼的火彩，璀璨亮丽，如同星辰。
　　“谢谢，亲爱的。”
　　抬起手，看出米璐在打造戒指上的心意的塞西尔低头吻了吻自己的戒指。
　　见自己的挑选让塞西尔满意，米璐转动手指欣赏了一下宝石旋转的火彩，同样为此感到高兴。
　　而在这一步骤结束之后，便是由她们两人在众人见证之下，缔结正式誓约。
　　自人类社会诞生开始，契约便与人类如影随形，无时不在，无刻不存。
　　而在此之中，婚礼誓约和其他契约完全不同的一点，就在于它在纯粹的利益之外，还带着一些最本真的感情色彩。
　　这个世界并没有“魔法契约”之类的东西存在，可对任何一对真心相爱的爱人来说，结婚誓约都是比任何魔法契约还要紧固的誓言。
　　米璐不太擅长场面话，也一时想不出太好的词汇。但在开口之前，她的眼里除了眼前的爱人，已经没有礼堂里的其它任何人。
　　而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也是她自己最想说的话：
　　“塞西尔·珀拉尔格，我从不后悔来到这里，也从不后悔遇到你。不管未来有无迷雾，不管命运有无多舛，我都会和你一起走下去。不舍不弃，永不分离。”
　　在场的其他人不会知道“从不后悔来这里”是什么意思，只有塞西尔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也正因为她知道，她才对米璐的这句话感到了惊讶。
　　“米璐·卡斯缇亚，我……”
　　惊讶过后，塞西尔点点头，用戴着黑纱手套的手轻轻捧起了米璐的手腕。
　　她的目光灼灼，无论眸中还是心房，同样只包含着米璐一人。
　　“我深深爱着你。所以，我将我的心灵，我的身体，我的爱意，我的思念。我的梦想，我的未来——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我绝不会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会在任何时候都愿意为你献出一切。从此刻，至终结。”
　　两人的誓词不长，可对她们自己而言，只要看到对方说出誓词时眼中的神采，哪怕把整个誓词缩短到短短的一句“我爱你”，也足够让人满意。
　　在塞西尔话音落下后，整个大礼堂沉默了两秒，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掌声。
　　牡蛎站在椅子上，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拿来的大漏斗，“呀吼”地叫着为她们喝彩。见到她把椅子踩得嘎吱嘎吱响，害怕她摔下去的图娅赶紧从旁边拉了她一下。
　　而当米璐的目光与图娅交汇时，她也从中看出了满溢的开心和祝福。
　　仪式之后，紧接着的便是宴会。
　　在场的人都不是风餐露宿的主，不是专门为了蹭饭来的这里。但眼见美食上来，也没人能拒绝一场大快朵颐——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挺久没喝酒的米璐换上宴会礼服，举着水晶高脚杯，和所有与自己常见面与不常见面的友人与故交一一聊了聊。虽然和每个人见面时最多也就喝上一口，可累积起来量也不少。
　　没过多久，她就感觉自己开始有些轻飘飘的，说话间也没了之前的局促。
　　又是几杯酒下肚，看出少女已经喝醉的塞西尔匆匆走了过来，帮忙扶住了她，并对宾客们说了些什么。
　　迷迷糊糊的米璐没听清楚太多，只知道塞西尔的怀里很温暖，还有一股洋甘菊甜中带苦的香味。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塞西尔和她面对面睡着，右手抱着她，左手给她当着枕头。看上去，两人昨晚并没空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看着还在熟睡中的塞西尔，米璐凑了过去，在她鼻子上亲了一下。
　　“唔……”
　　感觉到米璐嘴唇的触感，塞西尔睁开眼睛，眨了眨眼，下意识地想要去拿眼镜。
　　没等她有动作，米璐忽然按住了她的手，用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以进攻方姿态压在了她身上。
　　塞西尔看出她只是玩玩，所以并没有有什么反应。任由米璐在身上蹂躏了一遍后，她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哈欠——亲爱的，现在几点了？”
　　“九点半。”
　　“九点半？”她揉揉眼，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勉强看清了不远处时钟的表盘，“那我们得起来了。”
　　“怎么了，今天有什么事吗？”
　　“没，就是……”塞西尔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又戳了戳米璐的脸颊，“你忘了？我昨天要帮你卸妆，你一直不愿意，还一直念叨着‘我就是喜欢这么好看’，所以你的妆现在还在。”
　　“啊？”
　　米璐愣了愣——不是因为带着妆睡了一晚，而是她不相信自己能说出那种话。
　　“塞西尔，你在开玩笑吧？我真的说那个了？”
　　“真的。我在这这种事情上骗你干嘛？”塞西尔翻了个白眼，没在意米璐为什么这么奇怪，“好了，快点起来，我们一起去把妆卸了，顺便洗个澡。昨天喝了那么多，我感觉现在嗓子里还有白葡萄味呢……”

第四十一章 朝发夕至
　　“唔……”
　　听这么一说，米璐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里残留的那股甜腻感。
　　脱下身上那身被压皱了的宴会礼服，米璐拉上塞西尔，和她一起前往了与卧室连通的私人浴室，并打开了水阀。
　　——咕咕噜咕。
　　——噗噜噗噜。
　　氤氲的雾气中，泡在温水里的少女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安静时刻。
　　在她身后，用绑带随意绑着头发的塞西尔拿着一把梳子，帮她打理着刚洗过的棕色长发。
　　等塞西尔整理完成，两人的位置又互换了一下，让跪在后面的人变成了米璐。
　　塞西尔能帮米璐编出很漂亮的辫子，但米璐自己到现在也就只会扎简单的马尾，以及塞西尔平时最常用的双股辫。
　　不过，米璐本身也乐于如此——她很喜欢这两个发型。虽然它们的样式简单，但不管哪个，都会让她想起自己和塞西尔初次见面的时候。
　　“亲爱的，我知道你的最终目标应该是打开传送门，让这里和你的世界连接。不过，在去见过艾斯莉亚之后，你准备干些什么？”
　　在米璐帮塞西尔扎好一侧的辫子时，抱着双腿蜷在水里的塞西尔忽然开口，问起了她之后的打算。
　　“这个嘛……”
　　米璐一边帮塞西尔摆弄着另一侧的头发，一边把自己尽快提升经验值的计划简单告诉了她。
　　听到米璐要在这方面需求艾斯莉亚的配合，塞西尔在谈及那位长公主时，语气里少了些排斥。
　　而当她听到米璐准备去靛青王国帮牡蛎时，她则是毫不犹豫地告诉米璐，她也要和她一起过去。
　　“一起去靛青王国？塞西尔，你的毒蛛不要了？”
　　“不要了。”塞西尔摇摇头，完全没再把曾经当做重要抓手的毒蛛放在心上，“我说过，我维持毒蛛是为了帮你。但在知道你的事情后，我觉得，它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塞西尔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亲爱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毒蛛干的那些伤害人的事情。既然如此，我留着它也没太大意思。”
　　“……”
　　米璐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从后面在塞西尔肩膀上轻轻吻了一下。
　　被亲得有些发痒的塞西尔咯咯笑了笑，用抱着膝盖的双手转身抱住了米璐，顺手将她压在了浴缸里。
　　在水中，米璐的皮肤触感和塞西尔平时能感觉到的完全不同。它们比平时要更加柔软，滑腻，却摩擦起来，却又感觉有种奇特的滞涩感。
　　尤其是当塞西尔的手指滑入本来就湿润的甬道后，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明显。
　　“咳……”
　　看到一串细密的小泡沫从两人身体的接触处浮上水面，米璐红着脸拍了下塞西尔，她也坏笑着收回了手。
　　玩闹了一阵后，穿好衣服的两人离开伯爵府，来到了拉汶亚卫队的军营。
　　因为要带着部分部队返回，米璐和塞西尔从屏海城回拉汶亚时并没有乘坐空中载具，而是跟着地面车队一起回的首府。
　　现在，要想在短时间内赶去王都，她就需要将留在屏海城的直升机部队调过来。
　　而城里唯一有条件大规模起降直升机的地方，也就是军营了。
　　【陆五】上午十点，在米璐下达命令后，停留在屏海城港口驻地的十二架直升机迅速起飞，在地面民众的惊呼声中低空掠过，一路飞向了拉汶亚城。
　　当这支航空兵编队在军营降落后，米璐先是为它们补给了燃料，然后又从拉汶亚卫队里调了两百人，让他们全部乘上了直升机。
　　她这么做没其他意思——也就是展示一下她的力量，好让艾斯莉亚在和她谈筹码时更多掂量掂量那么一下。
　　“卡斯缇亚大人，所有直升机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好。”
　　最后确认完调度，听到编队领队报告的米璐点点头，等到所有士兵登机后，和塞西尔一同上了一架直升机。
　　在正午的艳阳之下，十二架直升机先后重新升空，在空中编队完毕，径直飞向了王都所在的方向。
　　直升机的机动速度比卡车快了将近四倍，且无需考虑地形因素。即使拉汶亚和王都之间相聚两千公里，它们也担得上“朝发夕至”四个字。
　　直升机队正午从拉汶亚出发，到傍晚时分时，它们便已经进入了王都直辖范围。
　　而到了晚上九点整，一路经过两次短暂整补的直升机队已经成功飞临了王都附近，并在数分钟后顺利着陆在了拉汶亚补给车队在王都城墙外开辟的营地内。
　　见到这些飞在空中，还闪烁着红光——实际是警示灯——的奇怪“生物”，王都内部陷入了一阵不小的恐慌，甚至直接引发了军队和夏尔骑士团的动作。
　　如果不是米璐事先给在这边负责的约伦·暗石发了消息，告知他们自己的机队会在晚上赶来，没亲眼见过的运输队士兵甚至可能会和本地守卫一样，拿起武器，准备应对这些“空中威胁”。
　　当然，虽然约伦·暗石已经对前来观察的军队进行了解释，这些忠于艾斯莉亚的士兵仍然没有放松警惕，紧握着手中的武器。
　　直到见到飞机着陆、从中跳下来一些和他们一样的人类，他们才在震惊的同时松了口气。
　　“大小姐。”
　　米璐和塞西尔刚从直升机内下来，穿着一身紫色夏衣的约伦·暗石立刻迎了上来，向她们表示了欢迎。
　　由于需要驻守这边，他虽然知道了米璐和塞西尔的事情，却没能亲自参加她们的婚礼。
　　这让约伦稍微有些遗憾；而在他的心里，他也有着一个和谢米尔一样的担忧——关于卡斯缇亚家族血脉的延续。
　　不过，尽管如此，在真的见到两人时，他的眼中仍然迸射着发自内心的高兴。
　　“新婚快乐，大小姐。还有塞西尔小姐，恭喜。”
　　“哟。”被叫到的塞西尔挑了挑眉毛，“怎么了，不叫我乡巴佬村姑了？”
　　“哈哈，你现在可是大小姐的夫……呃，爱人，我当然不能这么叫。但就算这样，我也觉得我的歌唱得不错。”
　　“嘁~”
　　塞西尔撇撇嘴，故意嘁了一声。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她并不是真的在为难约伦，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好了，塞西尔。”
　　拍拍塞西尔的后腰，米璐走到她的前面，向约伦点笑着致意了一下。
　　“约伦，你这些天辛苦了。”
　　“这不算什么，大小姐，为您和卡斯缇亚家族赴汤蹈火，我自己乐意。”
　　约伦·暗石拍着胸脯，重复了一遍他已经说过不少次的誓言，然后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城市守卫。
　　顺着他目光所指，米璐同样望了过去——她本来以为艾文会在这种时候过来见她，但扫了一遍这些士兵，她却并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这让米璐在有些疑惑的同时，也在心里舒了口气。
　　见到米璐投来的目光，这支守军的队长走了过来，向米璐行了个礼：
　　“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欢迎来到王都。”
　　“你们是艾斯莉亚殿下的手下吧？你们在这里，是因为艾斯莉亚殿下在等我吗？”
　　“不，没有。我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觉得您的那些……”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描述直升机的队长挠了挠头，“那些东西——嗯，那些东西有些奇怪。我一开始还以为它们是什么怪物，所以才带人过来看看。”
　　“那个啊？请放心，他们都是些运载工具，也对王都没有威胁。”
　　“当然，伯爵大人。您是殿下最可靠的盟友，我们对您没有任何怀疑。”
　　“嗯。”米璐点点头，看着这名守卫队长，问道，“我现在想见艾斯莉亚，能帮我通报一下吗？”
　　“这……”他犹豫了一下，“伯爵大人，现在时间已晚，殿下恐怕已经休息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
　　“不用了。”
　　守卫队长显然是想要明天再去通报艾斯莉亚。但没等他的话说完，一个米璐耳熟的女性声音已经打断了他。
　　抬眼望去，她果然见到了自己在这儿的熟人：亲自前来的光辉王国长公主，艾斯莉亚·塔林·格罗瑞尔。
　　也许是因为是在夜间出城，今天的艾斯莉亚没有像之前一样身着盛装，而是穿着一身利落的皇家猎装，身上也佩着一柄实用性大于装饰性的短剑。
　　尽管她的装束有所改变，但她看向米璐的眼神和之前一样，暧昧，凌厉，又在欣赏中透着算计。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总是能让我有惊喜。”
　　“长公主殿下。”
　　见艾斯莉亚亲临，米璐微微弯下腰，用光辉王国的传统贵族礼仪向她打了招呼，同时问出了一个她已经从地图上知道的事情。
　　“很高兴再见到您，殿下。托您荫庇，我已经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完成了您交给我的任务，替王国解决了威胁王国南境的魔法寒冬。如今，拉汶亚的异常气候已经解除，王国南方的其它各领应当也不再受到寒潮侵扰——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殿下您这边的进展如何？”

第四十二章 内战终局
　　米璐对王国内战目前的情况算是门清——有系统的地图功能在，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定期关注一下艾斯莉亚军队的进展。
　　按照地图上显示的战况，在接受了米璐提供的机动部队后，艾斯莉亚连续策划了几次穿插奇袭，对拥卫国王的军队造成了重大杀伤。
　　早在一个多月前，艾斯莉亚便已经在整个王都直辖领取得了近乎完全的胜利，并将自己的弟弟完全赶出了王都。而伴随着她的接连胜利，周边那些试图“勤王”的领主也在遭到她的略施惩戒后，重新考虑了自己的立场。
　　现在，光辉王国的国王和他最后一批忠诚的部队已经远离王都数百公里，龟缩在直辖领东南的一处要塞内。
　　艾斯莉亚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把自己的弟弟挫骨扬灰，只是那处要塞实在易守难攻，又聚集了大量兵力——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强大的施术者——艾斯莉亚的军队虽然同样强大，却也一时无法攻克，只能四面包围，和要塞形成了对峙局势。
　　尽管内战还未完全结束，但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的国王和勤王军已经实质上失去了自己的权力，变成了一伙梁山泊式的“叛军”。
　　而艾斯莉亚虽然因为缺少一些东西，在名义上不能加冕王位，可在过去两个月中，处理王国大部分事务的批示都是从她的府邸发出，而对这些以王室名义传达下去的命令，各地领主即使心知它们的背后是艾斯莉亚，也仍然装作不知道一样，把它当做国王的命令加以执行。
　　在这种大局已定的形势下，米璐明知故问这一句，只是想试探一下她会不会在战局上说真话。
　　“哎，提到这个，我也实在有些头疼。”
　　听到少女的问题，艾斯莉亚叹了口气，果然在战局上撒了小谎。
　　不过，她并不是在虚报优势，反而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边叫着“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一边抱怨“勤王军”的力量太强大，虽然她有着卡车队当王牌，但还是碰上了不少难啃的硬骨头。
　　看她这幅模样，米璐就知道，她这么故意哭穷，肯定是又看上了自己手里的东西。
　　她所带来的机降部队让艾斯莉亚对她调动军队的能力更加忌惮，也收敛了不少针对她本人的心思。而另一方面，对艾斯莉亚现在的处境，直升机也毋庸置疑是个好东西。
　　米璐对现在的国王本来就没感情，所以也不介意再帮艾斯莉亚一把。
　　更何况，她这次来本身就是有求于艾斯莉亚，如果能让对方先开口向她要东西，她还能反向获得一份筹码。
　　而这样的前提，就是由艾斯莉亚先开口。
　　“嗯嗯……”
　　揣透了长公主的心思，米璐嗯嗯地点着头，一副对艾斯莉亚遇到的困局感同身受的样子。但接下来，不管双方怎么聊，她就是一个字也不提自己带来的直升机队。
　　当米璐、塞西尔和艾斯莉亚与她的护卫走到群星女神圣殿前时，和米璐打了半天哑谜的长公主终于率先沉不住气，向她打听起了外面的那些直升机。
　　早等着这一句的米璐“咦”了一声，就像是刚想起来“原来我还有这玩意”一样，在短暂的惊讶后，向艾斯莉亚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直升机。
　　听完米璐对它们的性能介绍，原本还怀疑米璐是不是在装蒜的艾斯莉亚也没空再想这个，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它们竟然能做到这种神奇功能？卡斯缇亚女伯爵，我弟弟盘踞的那些地方都是些险要之地，易守难攻，且居高临下。正因如此，我的部队才在几十天的时间中不得寸进。如果你带来的那些载具真的能让几百人从天而降，它们将改变一切。”
　　“真的？”
　　米璐故作惊讶地看着艾斯莉亚，塞西尔则双手抱胸，在一旁审视着眼前的长公主。
　　她的这个举动有些无礼，但这种场合下，也没人会去说她。
　　“长公主殿下，我还没想过它们那么有用。不过，几百人能攻下一处要塞吗？”
　　“当然。只要运用得当，就算只是几十个人，都能起到决定性作用。”艾斯莉亚顿了顿，继续说道，“卡斯缇亚的女儿，你这次算是给我带来了好东西。不知道，你愿意把你的那些载具借给我用用吗？”
　　“这……”
　　闻言的米璐表现得有些犹豫。
　　“长公主殿下，既然它能对您起到这么重要的作用，我当然愿意把它们给您。但那些东西的价格很昂贵，且非常难以制造……”
　　“我不需要很多，只需要你手头上这些就行。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有风险，开个价，我可以买下它们。”
　　“不不不，殿下，我没有这个意思。”米璐拨浪鼓般地摇了摇头，“殿下需要它们，我自然不会把它们留在手里。”
　　“那就好。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我果然没看错你。”
　　“谢谢殿下的肯定。但殿下，有件事情我需要先告诉您。那些直升机的操作十分复杂，只能由我手下专门的技师才能操纵。”
　　“哦？”艾斯莉亚皱了皱眉，“不能让我的人学吗？”
　　“这可能有点困难……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请放心，长公主殿下，如果您需要我的直升机队，我会把它们和配套的驾驶员都交给您。如果您想让您的手下去学，我也会让他们用心教学的。”
　　“那就辛苦你了。”
　　艾斯莉亚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米璐的这个提议。
　　在她心里，当然还是有一批自己的“飞行员”最保险。只不过，就和米璐说的一样，在没有强制学习能力的情况下，艾斯莉亚想要让普通人在短时间内学会操作直升机，恐怕不会是件简单的事情。
　　“那殿下，我这就去将直升机队交给您？”
　　“不，现在不着急。”
　　艾斯莉亚拒绝了米璐——她们三人现在才刚刚到达圣殿门口，甚至连门都还没进去。
　　她就算再急着想要米璐送来的新玩具，也不可能真的把她当工具人使。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这次来王都本来是来受嘉奖的。结果现在反而是我开口就向你要东西……这实在让我有些过意不去。我的军队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了王宫。如果你有空，不妨跟我一去去皇家宝库看看，为你自己挑一件奖励，如何？”

第四十三章 风之水晶
　　米璐来找艾斯莉亚，为的并不是皇家宝库里那些东西——要提升科技树，她所需要的是大量资源，而非什么宝货财物。
　　如果光计算元素重量，就算把皇家宝库给吸空了，也满足不了她科技升阶的九牛一毛。
　　但一来，这在名义上是对她消除魔法寒冬的奖励，与她即将用直升机去谈的条件无关。二来，艾斯莉亚这么盛情邀请，身为臣下的她也不好拒绝。
　　而且，她还抱着个侥幸心思，想看看皇家宝库里会不会有和另外三颗元素母水晶有关的东西。
　　“那好。”
　　在和塞西尔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米璐向发出邀请的艾斯莉亚点了点头。
　　“殿下的盛情难却，我自然不该拒绝。可现在天色已晚，会不会影响殿下您的休息？”
　　“不用跟我客套了，卡斯缇亚家的女儿。在战争期间，在这个点休息是很奢侈的事情，我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艾斯莉亚笑了笑，示意身边的护卫去到前方，为她们开路。
　　在艾斯莉亚护卫的带领下，三人一前两后，来到了位于光辉王国王都中心的王城。
　　因为双方的国力差距，光辉王国王城的规模要比米璐见过的安刻尔王宫大上很多。
　　遗憾的是，在过去数月的战斗中，王城的不少部分都遭到了损坏，剩下一些坚固部分则被拥护国王的守军用各种材料进行了加固，变成了一处半要塞式的防御阵地。
　　米璐给艾斯莉亚提供的车队无法加强艾斯莉亚的攻坚能力，她最终能拿下这处王宫，靠的应该还是从其他战线解围出来的兵力优势，以及让人望而生畏的血腥近战。
　　米璐看得出来，这场战斗的损失并不算小。再加之艾斯莉亚本人不住在这里，尽管她已经拿下王城一段时间，却仍然没有对这里进行大规模修缮。
　　在遍布着战争痕迹的王城里走了十几分钟，几人总算来到了放置宝库入口的一处偏殿前。
　　和安刻尔——又或许大部分国家——一样，光辉王国的皇家宝库同样位于地下，且被数道厚重的暗门与魔法机关重重守卫。艾斯莉亚用特制钥匙打开了两道暗门，又用皇家法师提供的一次性卷轴暂时解除了三道魔法屏障，这才进入了宝库内部。
　　皇家宝库之内并不像米璐所想的那样流光溢彩，堆满着金银和宝饰，而是放着满满的一排由黑色魔法金属打制的大箱子。
　　这些箱子上没有写明任何内容物的明文信息，只有一个独特的编号。唯有手上拥有对应的手册，才能知道其中的详细内容——这也是防盗措施的一部分。
　　至于这份手册，在国王被赶出去后，除了艾斯莉亚，恐怕没有其他人知道它还有几份，又分别放在哪里。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这里面都是王国的瑰宝。鉴于你的功绩，除了一些特殊物品，我可以让你从中选出一件。”
　　捧着手里与编号对应的厚重手册，艾斯莉亚微笑着看了米璐一眼，然后独自走在前面，开始了她的介绍。
　　对统治这个国家的王室而言，太多的贵金属没有什么收藏价值。
　　能被收藏在这里的，除了精工细作到极致、或者有特殊背景的装饰品外，就只剩下了各种各样的魔法道具。
　　这些东西在艾斯莉亚的口中神乎其神，当她提起一些与收藏品相关的名字时，米璐身旁的塞西尔也露出了明显的惊讶神色。
　　可惜，因为缺乏对王国历史的了解，米璐不知道那些传奇人物到底有何事迹，也没办法光从口头甄别这些道具的优劣。
　　她唯一用来甄别它们对她是否有价值的，就只有属于她的独特方法：
　　跟着艾斯莉亚在宝库里绕圈的时候，米璐悄摸摸地开着系统面板，检测着她的周围是否有能被当做有效资料吸收的东西。
　　在经过了一会儿后，走到宝库西侧的她果然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
　　【有效资料T-323803-β-0001-12可收集，请将其投入资源回收栅格进行回收】
　　在用距离测试法测试了几次后，米璐大概锁定了那样东西的位置，并指向了艾斯莉亚在介绍时略过的一个箱子。
　　“艾斯莉亚殿下，这个是什么？”
　　“这？”艾斯莉亚看了米璐所指的箱子一眼，“这是上上任王庭大法师法杖，名叫‘白鸥’。这根法杖本来便是先王所赐，自从那位大师过世后，又被重新放回了皇家宝库之中。”
　　“明白了……”
　　“怎么了，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对它很好奇？”
　　米璐点点头：“是，殿下。我见殿下您刚才没有介绍它，所以有些奇怪。”
　　“那只是我觉得你用不到罢了。”艾斯莉亚的表情平淡，看上去不似在说谎，“法杖和其他魔法道具不同，它既是武器，对于操作者的魔法造诣便有要求。我知道你对魔法没有太多了解，所以才没将它介绍给你。”
　　“原来如此……谢谢殿下如此为我考虑周到。不过，我能看看它吗？”
　　“噢？”
　　见米璐在自己说完那句话后仍然对它有兴趣，艾斯莉亚略略有些惊讶。而随着她看到米璐和塞西尔手上的戒指，她又像是猜到什么了似地，微微点了点头：
　　“可以。”
　　“谢谢长公主殿下。”
　　“不用谢我，这是你应得的。”
　　摇了摇头，艾斯莉亚抽出身上最后的一管一次性魔法卷轴，站在装盛法杖的箱子前，展开了它。
　　一道柔和的明黄色光芒过后，黑铁宝箱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根长度在六十公分上下的短法杖。
　　整根法杖由魔力传导性良好的暗榆木制成，通体黑色，形状笔直。而在法杖的尖端之上，则镶嵌着一枚硕大的绿色菱形水晶。
　　在看到这枚水晶的那一刻，米璐便肯定了，这绝对是从元素母水晶上分割下来的小块碎片。
　　元素母水晶在外形上和普通宝石与魔法水晶有着显著区别。一般人可能只觉得它稍有特殊，但亲眼看过冰、雷两颗元素母水晶的米璐一眼就能认出来它们的相同之处。
　　而从它苍青色的颜色判断，它有很大概率，就是风之水晶身上的一部分。
　　“艾斯莉亚殿下，我对这根法杖很感兴趣。如果可以，能不能跟我说说更多关于它的故事？”

请假条
　　今天头痛，稍微摸一下

第四十四章 私人求助
　　艾斯莉亚所说的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故事的内容很简单，无外乎是光辉王国的王族如何从某个地方拿到了一块带有魔力的宝石，又如何聘请魔法工匠，将这块宝石镶嵌在法杖上，将它送给了忠于王室的王庭法师。
　　王庭法师拿到这根法杖后，为当时的国王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如果没有这把武器，他也未必就会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也许就是因为这点，这把武器的故事虽在展示藏宝的小册子里写了好几行，可在王国史书上却不值一提。如果不是册子上的机记载，恐怕就连艾斯莉亚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即便故事老套，她话里的一些信息仍然引起了米璐的注意。
　　按她——或者说，按手册上——所说的，这枚水晶并不是什么收购来的珍奇，抑或某个矿洞里的发现，而是上上代光辉王国国君的战利品。
　　而这份战利品的由来，正是一支靛青王国的游侠部队。
　　“靛青王国？”
　　“对。”因为米璐话里的疑问语气，艾斯莉亚低头重新确认了一遍册子上的介绍词，“就是那些讨厌的长耳朵。”
　　“嗯……”
　　得到确认的米璐转过头，将目光聚焦在了法杖镶嵌的绿色水晶上。
　　这块碎片来自于靛青王国，换句话说，就是来自于精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长耳朵应该知道风之水晶的下落。甚至，风之水晶很可能就同安刻尔的“冬水晶”一样，位于他们的守护之下，
　　知道了这点，本来就打算去西北边的米璐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去靛青王国一趟的做法。
　　——至于眼前这块水晶碎片，她当然也不会放过。
　　她不知道风之水晶的所在地是什么情况，万一出现和黑曜石塔一样的问题，把这块碎片交给绿松石做解析，也许就能在关键时刻帮上她大忙。
　　“艾斯莉亚殿下，我决定了，我就要这个好了。”
　　“真的？”
　　艾斯莉亚将法杖从箱子中取出，向米璐确认了一遍。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整个皇家宝库有很多比它更珍稀的东西。如果在没听完全部介绍的情况下就做决定，你可能会浪费这次机会。”
　　“没什么浪费的，殿下。”米璐看了眼旁边的塞西尔，笑道，“我对身外之物没什么追求，也无意觊觎属于王室的宝物。我只是觉得，这柄法杖和我的爱人实在很般配。所以才想用这个作为送给她的礼物。”
　　“……”艾斯莉亚眼神古怪地看着米璐，摇了摇头，“你就拿完成如此重大任务的嘉奖，皇家宝库里的一样奖品作为给爱人的礼物？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浪漫，还是该说你冲动。”
　　“殿下，您既然没有直接给我某样东西，而是让我亲自来挑奖赏，不就是为了送给我我最需要的东西吗？现在，在我的心里，这件宝库里没有其它东西更能比它更合我的心意，也没有其它东西能更与我这次远征为王国带来的价值相匹。”
　　“呵，牙尖嘴利的丫头。”
　　艾斯莉亚仍然不觉得米璐给出的理由能够说服她，可她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些有着执念的人。
　　将拿在手上的册子放到一边，艾斯莉亚理理头发，接着双手捧住法杖，将它以御赐武器的形式交给了米璐。
　　米璐在接法杖时本来准备按照礼节单膝跪下，但长公主却阻止了她：
　　“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没必要弄那些。”
　　“是，殿下。”
　　米璐点点头，接受了艾斯莉亚的好意，也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句“就我们三个人”里所代表着的机会。
　　“殿下，谢谢您给我的奖励。我和塞西尔都很喜欢它，不过，我还有件事……”
　　“什么事？”
　　“我能不能以私人名义，向您请求帮助？”
　　“可以。”
　　米璐读懂了艾斯莉亚话里的“就我们三个”，艾斯莉亚也读懂了米璐话里的“私人”。
　　这种词没有挑明什么，但对心知肚明的双方而言，它本身便是双方合作更进一步的标志。
　　在见识过米璐的力量，又明白自己一时半会没办法针对她做些什么后，艾斯莉亚在刚才主动做出了友善举动，也不会介意付出一些东西来换取米璐的忠心或支持。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需要我帮你什么？”
　　“我想要一些王国矿藏的开采权。”
　　“嗯？”米璐的请求让艾斯莉亚有些惊讶——她想过好几种米璐可能提出的要求，但没想到她要的会是这个，“矿藏的开采权……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确定你说的是普通矿藏，而非魔法水晶矿？”
　　“是的，殿下。水晶矿是皇家控制的资产，我不敢逾越，也没有兴趣。”
　　“但以你的身份，应该也没必要靠挖矿来挣钱。”
　　“实不相瞒，殿下，我需要这些资源，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进行一些研究。”
　　“是吗？”艾斯莉亚上下打量了一下米璐，“……和你的那些东西有关？”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
　　“……”
　　听到米璐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下来，见识过米璐那些“神奇玩意”的艾斯莉亚沉思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给米璐一些附加条件。
　　而在仔细思索了十几秒后，她最终还是没有在这上面故意去卡米璐。
　　这实际上是她的判断失误——艾斯莉亚根本不知道米璐能在一瞬间把一座矿山给搬空。在她心里，要开发大型矿藏，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且还要消耗时间。
　　即使她把一些矿藏的开采权交给了米璐，只要她愿意，她也有办法可以把它们收回来。
　　“好，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我可以答应你的这个请求。”
　　“谢殿下。”
　　“说吧，你所说的‘一些’，到底是多少？”
　　“嗯……我希望多多益善，最好不要少于一百座。”
　　“……？”
　　尽管对米璐没有太多怀疑，她的“狮子大开口”还是吓了艾斯莉亚一跳。
　　不过，既然话已出口，艾斯莉亚也没有再行反悔。
　　光辉王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叫得出名字来的各种大型矿藏就有四位数。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影响力，要从各领中给米璐匀一些矿山开采权出来，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只要这些东西能换来米璐给她提供的决定性帮助，那么，一切都算划得来。
　　“可以。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明天——明天一早，我就会让我的内务官帮我处理好这件事，并给你一份清单。当你确认过清单之后，我会派出我的御使，和米里昂的骑士一道，护送你或者你的人接受你要的那些东西。”

第四十五章 改变规则
　　商定完这次“交易”，米璐和塞西尔重新回到了战痕遍布的光辉王城。
　　“呼……”
　　从地下来到地表，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少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
　　寒雾褪去之后，明朗的夏日星空灿烂而绚丽，令人心醉神迷，却没有一个她所熟悉的星座。
　　在一开始，她也曾经因此而感到过恐慌。但在有了身边的人之后，她也渐渐习惯了这片星空。
　　毕竟，不管身处何地，璀璨的群星都是一样的壮阔，一样的美丽。
　　“对了，艾斯莉亚殿下，艾文呢？”将目光从群星收回，米璐看着艾斯莉亚，问起了一个她刚才没问的问题。
　　“诺尔诺斯卿？”
　　艾斯莉亚用食指抵着下巴，略带玩味地看着米璐，但并没有从米璐眼中看到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经过之前的“脱敏”后，米璐虽然在提到与艾文相关的一些事情时还有些不适感，可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被负面情绪干扰到连呼吸都难以维持。
　　而对艾文，她的态度也依然和之前一样——他们之间只是朋友。
　　“很不巧，卡斯缇亚家的女儿，诺尔诺斯卿不在王都。作为我最信赖的手下，他现下正带领着米里昂的骑士和我的军队，围攻着我那位弟弟所躲藏的要塞。”
　　经艾斯莉亚这么一说，米璐当即便知道了艾文所在的位置：在系统给出的光辉王国地图上，只有一处要塞拥有双方重兵集结。
　　和艾斯莉亚的话一对应，这处集结重兵的地方，明显就是双方交战的最后一个要点。
　　但知道归知道，为了避免艾斯莉亚对她产生猜忌，米璐还是没有点名，而是故意装作了一副好奇的样子：
　　“殿下，那处要塞是……？”
　　“星飏要塞，就在王都直辖领的西南角。”
　　说到这个，刚刚还笑着的艾斯莉亚又发挥出了自己的演技，摆出了一副愁眉苦脸来。
　　“那是块硬骨头，我找你要那些空中载具，也主要是为了拿下这里；星飏要塞位于一块巨大的石柱上，原本是捍卫王都西侧的重要门户，地势险要，只有一处大型升降机可供上下。要塞里不仅挖了大量的深水井，还存着够支持好几年的粮食。要拿下它，非用一些特殊方式不可。”
　　“我明白了……艾斯莉亚殿下，若是如此，我也不等明天了。如果你有空，我现在就把那支【肆叁】机队交给你，如何？”
　　“哦？”艾斯莉亚的眼睛亮了亮，“卡斯缇亚家的女儿，要是今晚就能解决，那当然最好。不过，你的妻子……”
　　米璐看了眼塞西尔：“塞西尔，你要先去休息吗？”
　　“不用，我跟你一起。”
　　在问出话之前，米璐已经知道了塞西尔的答案，塞西尔的回答也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见此情景，迫不及待想要再看看米璐那些直升机的长公主不再多言，亲自走在了前面，甚至都没再带上她的那些护卫。
　　等三人来到城外的营地时，这里的陆战队和运输队士兵刚好准备休息。
　　见到米璐前来，已经卸下装备的他们匆忙跑到集结处，列好队形，迎接了米璐和艾斯莉亚的视察。
　　“辛苦了。”
　　冲着他们粗粗点头致意一番后，米璐带着艾斯莉亚，来到了一架海军直升机前。
　　按照直升机的外形，米璐从上到下，为艾斯莉亚大致介绍了一下直升机各结构的功能和飞行原理。之后，她又在艾斯莉亚的要求下带着她上了一架直升机，并让驾驶员在王都上空兜了一圈。
　　切身见识到直升机的卓越机动性——尤其是它的悬停转向和野战起降能力——后，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的艾斯莉亚惊讶地微张着嘴，就连抓着扶手的手都忍不住更加用力了半分。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我之前还是低估它了。”
　　“殿下的意思是？”
　　“这东西，绝对能够改变战争。”
　　改变战争形式——在此之前，艾斯莉亚曾对米璐提供给她的卡车下过类似评价。
　　但把话说得如此之满，还是首次。
　　不过平心而论，她们所乘的这架直升机也当得起这样的称赞：光辉王国内有着广泛使用的魔法力量，可不管是他们，还是周边的势力，都没有大型飞行骑兵存在。
　　这样一来，拥有高机动性、并能无视地形的空军，毫无疑问就是一件能改变战争规则的东西。
　　而在意识到这点后，在接下来的话里，艾斯莉亚已经不吝于表现自己的野心。
　　“如果有足够数量的飞行载具，我们不但能够攻下星飏要塞，还能扫荡王国东西两面，彻底除掉靛青王国这一威胁，并将王国的疆土向东开拓到安蒂亚。而在此期间……”
　　她将视线从窗外转向米璐，目光中有野心，有炽热，也有试探。
　　“卡斯缇亚家的女儿，你会是最大的功臣。”
　　“殿下实在太抬举我们了。”
　　回应艾斯莉亚的不是米璐，而是塞西尔。
　　她听出了艾斯莉亚话里的野心，同样也听出了她话里的其他意思。
　　“最大的功臣”，这可并不是个好词。
　　她和米璐都不会畏惧艾斯莉亚，但在她们的主要目标与王国权力无关的情况下，她们还是没有卷入王国内部的政治斗争的兴趣。
　　“我和米璐只是愿意为殿下和整个王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至于当不当什么‘最大的功臣’，我们两个都没有兴趣。就我们而言，能在拉汶亚偏安一隅，我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是吗？”
　　艾斯莉亚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亦没因为塞西尔的插嘴表露出不快。但从眉宇间，米璐还是能看出来，她并不觉得塞西尔说的是真话。
　　一个很简单的事实是，经过内战和南下行动，拉汶亚的军事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王国境内的任何一块其它伯爵领。 而偏偏拉汶亚的四面八方又没有什么紧迫威胁，更不像西北诸领，时刻面临着靛青王国这种大敌。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米璐主动裁军，否则，即使双方可能在一段时间内维持一定平衡下的合作，也谈不上什么相互信任。
　　这种矛盾算是她和艾斯莉亚双方关系中的“结构性问题”，米璐能意识得到，却没办法去解决。
　　好在，她也没必要一定要去解决这个。
　　她这次来谈合作的目的就是资源。而只要她所需要的资源到位，等到先驱系统的科技攀升到下一阶段。即使是举光辉王国全国之力，在她眼中，也和用石器对抗枪炮火药的原始土著毫无区别。

第四十六章 刷矿
　　和艾斯莉亚相互试探了一番后，回到地面的米璐兑现承诺，除了留下两架直升机做备用外，将这次所带来的所有飞机都交给了艾斯莉亚。
　　作为交换，这位长公主也没有在第二天食言。
　　翌日一早，艾斯莉亚手下的内务官便带着一群人到了运输队的驻地，将一张地图和一叠厚厚的文书交给了米璐。
　　艾斯莉亚似乎不想把这件事情过于公开，因此，尽管这群官员的规模不小，但却没在王都内部闹出多大波澜。
　　口头上谢过内务官后，米璐检查了一下艾斯莉亚所赠矿藏的具体信息——艾斯莉亚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让自己手下们为米璐挑出了整整一百二十处矿藏。
　　地理位置上，在这一百多个矿藏中有90%以上都位于王都直辖领内，剩下的十几个则分散在了与直辖领相邻的几个领地中。
　　而在矿藏性质上，在一整批矿藏列表里，有大约三分之一是煤矿，其余的三分之二则都是包括铁、铜、锡、铝在内的各种金属矿，没有任何一个金、银之类的稀有金属矿。
　　从这点上，米璐能看出来艾斯莉亚的“节省”，不过，她的目标本就不是贵金属，只要艾斯莉亚给她的矿藏数量没问题，又不是已经被开采殆尽的干涸矿脉，她都能够接受。
　　“一百二十处矿藏……的确是大手笔，请替我谢谢艾斯莉亚殿下。”
　　“是，卡斯缇亚伯爵大人。”身材削瘦的内务官弯下腰，用谁也挑剔不了的皇家礼仪向米璐鞠了一躬，“除了这些东西，长公主殿下还有件事想问您——您要不要去星飏要塞的前线看看？”
　　“不必了。”
　　米璐犹豫两秒，摇了摇头。
　　她没有逃避自己的想法——她不想去参与艾斯莉亚的战斗，更不想在那种场合见到艾文。
　　见米璐拒绝，内务官没有多说，只是在点点头后，默默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后不久，和塞西尔商量了一下的米璐再次求见到艾斯莉亚，向她表达了辞行的意思，并希望她能派一名特使跟她随行，方便她对王都直辖领之外的矿藏进行接受。
　　对此，艾斯莉亚十分痛快地答应了下来，然后反手就将之前的内务官重新指给了米璐。
　　对这个明显就是眼线的内务官，塞西尔表现出了明显的警惕，可米璐却还是接受了下来。
　　和塞西尔一样，她很清楚此人是艾斯莉亚的眼线。
　　但反过来，他的这个身份也能为她所用。
　　从王都乘机起飞后，米璐没有耽搁时间，迅速开始了对艾斯莉亚交给她的这批矿藏进行接收工作。
　　她第一个前往的矿场是王都西南方一百二十公里处的一处铁矿山。这处铁矿山被开采了三年，规模不大不小，平时也有着几百人日常值守工作。
　　来到矿场，有内务官做门面的米璐没有理会此处守卫的询问，直接带着艾斯莉亚签发的开采交接书，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并在名义上获得了这处铁矿的开采权。
　　随着她与当地负责人接洽完毕，她以管理人身份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所有矿工从矿洞撤出，暂时停止开采。
　　“啊？”
　　听到她的这个命令，不管是矿工还是负责人都表现得十分惊讶。
　　从成本考虑，这位一下子能接受一百多个矿山的拉汶亚女伯爵接下来要做的应该是让矿山立刻开工，将原本会交给王室的收益转交给她。
　　但没想到，她居然反其道而行之，让本身处于可以开工状态的矿山彻底停止了工作？
　　看出他们的疑惑，米璐对此给出了一个解释：她需要对矿山的安全和人员情况进行重新核算，并安排一下她手下的人，方便对此进行管理。
　　她的这个解释让矿山的矿工们松了口气，同时也成为了压在矿山负责人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
　　但实际上，她这么说只是起到一个掩人耳目的作用，根本不会真的千里迢迢再找几百人过来，就为了重新在这处矿山建立起一个属于她的“采矿团队”。
　　将矿山里工作的所有人都送出去后，米璐立刻以视察矿场的名义，与塞西尔、内务官以及矿场负责人一道，前往了矿山的一处矿洞内。
　　矿山内的铁矿并不是一块块大铁块，而是和矿脉内的岩石混杂在一起。不经过处理，其中的金属根本无法被提炼使用。
　　换句话说，如果米璐偷偷把这里的铁矿全都“吸”走，只要铁矿不再次开工，在地质和外观层面上，这里的人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而她就是这么做的。
　　和刻意带来的内务官与矿石负责人在矿洞里逛了一会儿后，米璐蹲下身，用最快速度打开系统菜单，把整个矿脉的可开采金属都丢进了用来升阶科技的资源栏里。
　　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资源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提升，并在十几秒后，最终固定到了0.6%这个数值上。
　　而和米璐意料的一样，尽管有价值的金属元素已经被抽空，但矿山却没有因此突然坍塌，或发生什么其它能让人一眼发现不对的事情。如果有人在之后对此进行检查，只会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矿山就是再也开采不出矿物了。
　　哪怕艾斯莉亚或其他人对此有所质疑，有着米璐专门带来的内务官在，也没人能对此进行指摘——在正常人心里，在十几秒内抽空数十上百万吨的金属根本上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拿出来讨论都显得毫无价值，更遑论用起来给人定罪。
　　从这里离开，米璐马不停蹄地前往了离此不远的一处小型辉钼矿，然后如法炮制，在“眼线”的见证之下，以视察的名义，迅速弄走了这里的所有有价值矿物。
　　一天下来，米璐连续跑了六处矿脉，将科技升阶的进度条提升到了3.4%。
　　第二天一大早，被进度条所激励的米璐没有怠惰，再次让直升机起飞，继续“接收”起了接下来的矿藏。

第四十七章 大扫荡
　　按米璐现在这个“挖矿”进度，收集完这一百二十个矿脉，她不一定能把进度条推满。
　　因此，在她乘机辗转在王都直辖领的时候，她也没忘记对东部荒原那边的“刷怪”行动进行部署。
　　米璐目前在黑曜石塔部署了一支来自第1军团的前哨部队，用于保护雷之水晶的本体。
　　这支混合部队虽然在平时会主动出击、歼灭一些游荡到石塔附近的怪物群，但因为补给线较长的限制，在米璐南下期间，它们并没有，也没有能力大举向更东的地方发起行动。
　　不过，随着米璐的空中力量成型，它们在补给线上的虚弱已经可以得到改观。
　　米璐在王都给了艾斯莉亚一些直升机，但除开它们，她的库存里其实还有不少储备。而在训练飞行员时，她也是按照1:1以上的比例预留的后备飞行员。
　　只要她愿意，她只需要再回一趟屏海城，就能快速重组起一支运输直升机队，为第1军团在东部荒原的行动提供支援。
　　有了这支空中补给队，本身机动力就很强的第1军团完全有能力在黑曜石塔以东展开大规模扫荡，甚至，把活动范围压到安蒂亚半岛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在米璐接收矿藏的同时，她已经分别给第1军团和屏海城的舰队下了命令，让两边各自准备好作战人员、后勤物资与预备飞行员，等待她进行调度。
　　南下舰队本身就在屏海城港口高度集中，且预备飞行员平时仍维持着基本训练。收到米璐的命令，他们第一时间就列出了可用飞行员的名单，将之交给了米璐。
　　而第1军团方面——由于长期没打什么大仗的它们一直在期待着下一场战斗，他们在准备速度上也没比舰队慢多少。
　　在米璐下完命令的第二天，整个第1军团的主力就从血桡堡垒一线前往黑曜石塔前哨，在那里进行了集中，并完成了对武器弹药的整备。
　　等到米璐在从王都离开的第四天临时回到屏海城，并从那里将新的直升机队带到黑曜石塔时，摩拳擦掌的第1军团已经在黑曜石塔以东的区域设置好了出发阵地，整装待发，只等米璐一声令下，就开始属于它们的战斗。
　　对万分期待着自己发挥作用的第1军团，米璐没有让它们马上发动攻势，而是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准备工作。
　　数天的准备中，直升机队将大量米璐无法随身携带的物资从拉汶亚运送到了黑曜石塔，将整个石塔周围堆得满满当当。
　　等到了储备物资已经足够第1军团进行30-60天的战斗时，觉得时机已到的米璐这才松口，给它们下达了准备行动命令。
　　首先出动的是辅助第1军团的直升机部队——就和艾斯莉亚所说的“改变规则”一样，对第1军团，航空兵部队到来所代表的不止是“更灵活的补给线”，还有更加充沛、有效的侦查力量。
　　在此之前，第1军团的空中观察力量只有鹰身女妖瑟瑟维菈姐妹。但现在，几乎所有的补给直升机都能被四散出去，当做斥候。
　　光靠两个鹰身女妖和地面部队，在广袤的东部荒原上搜索怪物群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可只要高度足够高，速度足够快，数量足够多，哪怕只用肉眼和简单的光电设备，这些空中斥候都能找到大量可以被当做目标的怪物群。
　　短短一天时间内，被派遣到黑曜石塔的航空兵队进行了40多架次的直升机飞行，发现了大量的可攻击目标。
　　这些情报不但展现在了米璐的地图上，更是用跟详细的方式汇总成报告，出现在了她和塞西尔的面前。
　　在此前的战斗中，为了方便小编制单位独立作战，米璐已经将第1军团的最小战斗集群设立成了拥有独立迫击炮兵和治疗祭司的单个连队。
　　这次，为了提升效率，她没有让第1军团以团为单位出动，而是以两个连队为一组，五路出击，在黑曜石塔以东展开一个扇形攻击面，扫荡一路上所有发现的怪物聚落。
　　收到这一出击命令，早已按捺不住的五个小型攻击集群一刻也没有拖延，立刻从出发点向东出击，顺着侦查航空兵返回来的情报，开始对路线上的怪物进行沿线肃清。
　　对米璐，这是完成“刷怪”任务的必由之路。
　　对第1军团，这是为“族长”或“大祭司”争取荣耀。
　　而对这个扇面中的怪物群，这就是一场恐怖的飞来横祸。
　　过去几个月里，没有了食人魔君主的统治，整个东部荒原的怪物都处于一种野蛮生长状态。
　　不同种类的怪物在离着黑曜石塔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重新开始划分势力，在相互争斗的同时，也分割着从食人魔手里流出来的大片地区，并在它们原本不敢踏足的地方建立新的巢穴和营垒，扩张着自己的族群。
　　然而，随着第1军团的大肆出击，它们这几个月所做的一切努力不但都成为了泡影，就连它们本身也成为了它人的杀戮目标。
　　全副武装的兽人步枪手高呼着战争女神和米璐大祭司的名字，用手里的自动武器倾泻弹雨和榴弹，摧毁着所有敢于挡在——或仅仅只是出现在——它们面前的怪物。
　　在它们身后，技艺精熟的狗头人狙击手则架着步枪，一下一下有节律地扣着扳机，逐一对怪物群中的显眼目标发送.50口径穿甲弹，把那些半人马、荒原地精或者食人魔的头盖骨打得四处飞溅，飞得和从机匣里抛出来的弹壳一样高。
　　米璐在这里待了三天，第1军团就在荒原上进行了三天的杀戮，并用两位数怪物部落的毁灭为米璐送上了完成下一个扩军任务的资本。
　　【普通任务[摧毁或控制超过二十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完成，获得8000经验，扩容20000个所属单位配额】
　　【新增普通任务[摧毁或控制超过四十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任务奖励：20000经验，扩容30000个所属单位配额】
　　随着在列表里躺了几十天的旧任务完成，米璐科技升阶的进度条一下就涨了将近5%。
　　这让她能对经验值与科技进度之间的对比进行一个量化转化：每1600点经验，就能大约增加1%的科技研究进度。
　　这样一算的话，她只需要再完成2-3个摧毁怪物聚落的任务，就能用任务奖励的经验与转化的矿藏一道，完成对下一阶段科技的升级了。

第四十八章 接收活动
　　第1军团就像是一台机器，而米璐所做的前期部署和对补给线的准备工作便是拧发条的动作。
　　当发条拧紧之后，她只需要处于托管模式，让这台目的明确的战争机器放手去做即可。
　　至于她自己——看着艾斯莉亚给自己的地图上所标出来的那些矿藏位置，米璐摇了摇头。
　　有这些东西在等着她，她现在可没工夫在这里观战。
　　在让第1军团继续行动后，米璐乘上直升机，和塞西尔重新投入到了对矿藏的“接收”工作上。
　　在离王都近的地方，因为王室的权威以及艾斯莉亚军队的威慑力，她的接收工作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但到了后面几天，当她开始向王都直辖领边界处的矿脉要求接管时，她却遇到了不少来自矿山负责人或当地人的刁难。
　　这很正常：毕竟，在他们看来，新的“雇主”到来，整个矿山的劳动结构就不可避免地要遭到调整。
　　作为最先可能被换掉的人，矿山负责人对米璐的到来十分自然地给予了排斥态度。而那些本地人——每处矿山所雇佣的矿工与基层管理人员都有大量本地人，因此，矿山的情况也与他们的生活情况高度挂钩。
　　出于某种对未来发生变化的恐惧，这些习惯了每天工作的本地矿工同样对米璐没有好脸色。
　　尤其是在她大量接管矿脉，并将其就地停工的消息传出来后，一些矿工甚至在矿山负责人的撺掇下，在米璐进入矿山之前就聚众拦住了她，叫嚣着让她不要来插手当地的事情。
　　即使艾斯莉亚派给米璐的内务官出面，这些当地人也一点都没有退缩，反而还耍起了赖，声称不亲自见到长公主殿下，绝不承认这种命令存在。
　　从内心里，米璐能理解这些底层劳动者的反抗——而且实际上，她在这里停止采矿、抽空矿山的行为，的确是在砸他们的饭碗。
　　对这些靠着这份体力活维生的人，即使他们不是拉汶亚的领民，米璐也不可能对他们铁拳伺候。
　　所以到了最后，她解决问题的方法就变成了一个通用范式：
　　钱。
　　在米璐当前目标已经变成科技树升阶的情况下，私人财产对她而言其实已经没什么意义。
　　她在拉汶亚用不上那些钱，索性就把它们全部转入白金玫瑰名下，然后当成了安抚矿工的敲门砖。
　　在矿山负责人的煽动下，矿洞们对米璐的态度可谓义愤填膺，简直要把她当成一个要断掉他们生路的恶毒女人。
　　但在听到米璐给他们发派安置金的承诺，并亲眼看到那一沓绝对能均分给每个人的白金玫瑰存款单时，所有人都在瞬间闭上了嘴，原本饱含怒火的眼神也转为了疑惑，惊讶，然后是欣喜。
　　这下，感到惶恐的人就只剩下了当地的矿山负责人。
　　塞西尔对这些撺掇着矿工对抗米璐的地头蛇没什么好印象。在见到他们在望向存款券时露出的担忧、而又贪婪的眼神时，她冷笑着，向米璐要求帮她解决这群家伙。
　　但米璐一来觉得他们罪不至死，二来，这些人的任命都经过艾斯莉亚的手，自己就这么直接处置，多少也是驳了她的面子。
　　尽管塞西尔看他们很不爽，米璐还是没有对他们做出惩处——当然，也没有赏给他们任何一克伦的钱。
　　“……”
　　看着手下人心已经更易，这些人就算心有不满，也不敢再对米璐表露出任何怨言，只是在她的要求下乖乖停了工。
　　花了大概十天时间，米璐接收完了王都直辖领境内的所有一百多处矿藏，再配合第1军团于东部荒原进行的扫荡行动，将科技升阶的进度提升到了81%。
　　接下来，米璐要处理的，就是王都直辖领外还剩下的十几处矿藏。
　　这些矿藏零散分部在五片不同的伯爵领内。因此，米璐一开始就猜测，接管它们的程序会比之前还要更加棘手。
　　在前往这些矿山之前，她不但从运输队给自己带了些护卫士兵，还整理了一下自己手头的编制，做好了将一部分可能于其冲突的地方领主部下收入编制内的准备。
　　不过事实表明，她还是有些低估了她在王国内的声望，以及王都周围的领主见风使舵的程度。
　　小地方的矿主没太多渠道关注整个王国的局势，所以，他们对米璐的身份和事迹其实并不清楚。
　　但他们不清楚，那些靠近王都的各个伯爵公爵却清楚得很。
　　米璐·卡斯缇亚，拉汶亚老伯爵的大女儿。刚刚成年就率兵通过军事手段夺回权力，毫不留情地斩杀了自己弟弟。
　　之后，她又受长公主的命令南下，帮整个光辉王国解除了来自遥远大陆的威胁。
　　这两个事迹中的任何一个拿出来，都足以让最高傲的领主对这位新晋的拉汶亚女伯爵另眼相待。更别说，根据王都的传说，她还在王国内战中大力帮助了艾斯莉亚长公主，且极为受到长公主的青睐了。
　　对于这种很可能在之后走上风口的人物，就算艾斯莉亚没有命令，他们都会不惜财力、主动前去结交。
　　现在，有了艾斯莉亚的命令在，他们更不可能对米璐的接管行为有任何阻挠。
　　从直辖领离开后，米璐几乎每到一处矿藏，都有当地领主派来的手下迎接，并为她带来领主的致意和礼物。
　　对这些巴结，米璐也礼尚往来，从工厂里生产了一些机巧的现代化小玩意作为回礼，让他们带回给了自己的主君。
　　这些领主原本想准备的礼物不止于此——他们中不少人都对米璐的前途十分中意，也瞄准了她二九少女的身份，想着和卡斯缇亚家族进行联姻，好更多巩固一下自己在新局势中的势力。
　　只可惜，米璐和塞西尔的婚姻完全杜绝了他们的这个念头，又没有哪个领主敢冒着指指点点，将自己年龄匹配的女儿主动“许配”给米璐。
　　当米璐接管完所有矿藏后，除了一些珠宝首饰和从矿藏抽出的资源外，她倒也并没有从这些领地里多带走什么。

第四十九章 长耳朵姐妹
　　随着王都直辖领内外的所有一百二十个矿藏全部到手，米璐的科技升阶进度再次有了阶段性提升，达到了88%。
　　这个进度已经很接近目标，只需要第1军团帮米璐完成摧毁四十个怪物聚落的扫荡任务，拿到20000点经验，她的进度条就能刚好冲到100%，提升科技等级。
　　因为任务完成只是时间问题——且这个时间不会让她等上太久——在达成88%的完成度后，米璐没有再急着在这段时间里做些提高进度条的动作，或者去王国境内的其它地方偷偷弄矿，而是带着塞西尔回到拉汶亚，抽空和大家小聚了一会儿。
　　在这好不容易的小聚之余，她也向牡蛎和图娅兄妹他们说明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前往靛青王国。
　　这次前往靛青王国，她除了要完成对牡蛎的承诺，把她身体里的幽灵抽出来。还要找到风之水晶的下落，为部署维度让渡装置进行准备。
　　米璐没有和精灵全面开战的打算，因此，这次过去，她希望采取轻装简从，隐秘行动的方式。一面用自己和松鹭箭团的关系向精灵寻求帮助、协助牡蛎抽离幽灵，一面打听和风之水晶有关的消息，在尽量不惊动精灵们的情况下将它弄到手。
　　这样一来，能去那边的也就是米璐，塞西尔和牡蛎三个人。拉汶亚这边的事情则需要和她之前南下时一样，托付给埃布尔、图娅和拉夏他们处理。
　　“嗯……”
　　听到米璐的打算，图娅虽然有些不舍，可还是对她表示了支持。
　　而埃布尔、拉夏和萨拉尔父女都表示了坚守岗位，不会让米璐有后顾之忧的决心。
　　有了他们的助力，米璐开始着力解决起了去靛青王国之前的准备工作。
　　精灵们的国度离拉汶亚有数万里之遥，要想在短时间内去到那边，自然需要走空运。
　　花了半天时间，米璐在地图上规划好了一条能够在不惊动艾斯莉亚的情况下成功去往靛青王国的路线，并从屏海城调来两名直升机驾驶员，在拉汶亚城部署了一架新的运输直升机。
　　之后，她又亲自去了一趟翠石堡，向西格娜·翠锋要了一些松鹭箭团的信物，然后又在拉汶亚境内搜集了一些精灵们肯定会喜欢的工艺品，打包装在了一个双肩包里，当做自己贿赂那些长耳朵的礼物。
　　与此同时，塞西尔也没有闲着。利用一些特殊材料，她亲手制作了一些戴在耳朵上的伪装道具，能让她们三个从人类伪装成精灵。
　　戴上耳朵道具的米璐好奇地照了照镜子——因为她们的外貌本身就很出众，在戴上伪装道具后，镜中人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而尽管耳朵上套着东西，米璐也一点都感觉不到听觉受到影响，或者耳朵不太舒服。
　　虽然这种东西无法躲避一些魔法侦测，但在视觉上，只要不凑到和她们脸贴脸的距离，她们的伪装应该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9月15日，在做好了一切能做的准备后，米璐向艾斯莉亚发去消息，声称她身体有恙，需要在拉汶亚休养一段时间。
　　随后，三人乘直升机离开拉汶亚，按照之前规划好的路线，避开沿线城镇，越过光辉王国与靛青王国的边境，在一处属于精灵领内的森林里停了下来。
　　为了避免引起精灵哨兵的注意，在放下米璐三人后，一直保持着超低空飞行的直升机立刻返航，飞往了王都，准备按计划在那里的运输营地补充一次燃料，然后再中转回拉汶亚城。
　　目送着运输直升机远去，米璐环顾了一下四周：精灵控制区的风景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太大不同。如果不是林间散布着一些刻有精灵语铭文的标记石碑，在这个季节，她很难看出来这里和拉汶亚北部的森林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里既然有石碑，就代表附近应该有精灵活动。
　　米璐身上有西格娜给的信物。在直升机飞走后，她根本不怕引来精灵，反而需要用东西引来那些长耳朵的注意力，让她们把她带出这片森林。
　　将视线从石碑上移回，她掏出一支从直升机上带下来的信号枪，对着天空打了一发。
　　——咻！
　　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中，红色的信号弹被打到了数十米的高空，然后猛然炸开，散成了一团明显的红色烟团。
　　大约五分钟后，米璐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树冠晃动声。
　　又是两分钟后，随着一团被从树冠上蹬下来的落叶，一个穿着白色夹衣，身披绿色斗篷的精灵游侠从树冠上跳了下来。
　　和大部分精灵一样，这名女性精灵游侠有着长长的尖耳朵，容颜也在人类审美中属于佼佼者。
　　在见到她们三人的同族特征时，她惊讶了一下，不过还是挽起了手里的短弓，用怀疑地目光锁定着她们，像只发现了猎物的豹猫：
　　“姐妹，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那团红雾是你们弄出来的吗？”
　　“是。”
　　米璐点了点头。她和塞西尔都会些精灵语，又很早就和西格娜有过交流。现在与精灵游侠交谈起来，倒也还算流畅。
　　“我们是从人类的国家来的。”
　　“什么？”
　　听米璐提到人类，游侠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对大部分精灵来说，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就足以让她们提升一级警惕。
　　“姐妹，你们得把话说清楚点。我不认识你们，第十二哨站也没有向人类派遣过渗透小队。”
　　“不——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渗透者，而是松鹭箭团的密探。请看，这是我们的信物。”
　　米璐摇摇头，一边解释着，一边将西格娜给她的信物展示给了这名游侠。
　　在看过那片锻造成树叶状的奇特魔法金属上的铭文后，游侠微微点了点头，放下了对她们的警惕，甚至主动上前和米璐拥抱了一下。
　　“原来是箭团的姐妹……你们辛苦了。人类那儿很危险，还好你们能平安归来。”
　　“没什么。”见游侠没看出她的破绽，米璐也放下了心，“我们没有靠近人类城镇活动，所以来到这里的路上并未遇到多大困难。刚才那团雾气，也是我希望能吸引同胞的注意力……毕竟我们也不常来这里，对这里的地形不太熟悉。”
　　“放心吧，姐妹，有我在，很快就能把你们带出去——对了，你们是有什么情报急着回来报告吗？”

第五十章 大英雄牡蛎
　　“我们是来寻求帮助的。”米璐指了指自己，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噢？发生什么了？是箭团在人类的地盘遇到麻烦了吗？”
　　“倒也不是。”摇摇头，少女拉住牡蛎的手，将她带到了身侧，“我们回来求助的是另外一件事——我们需要将一个寄宿在这孩子身体里的灵魂分离出来。”
　　“啊？”
　　闻言的精灵游侠揉揉眼，仔仔细细地看了牡蛎一会儿。
　　塞西尔的高超伪装技术让她看不出牡蛎外表上的破绽，但米璐的话，还是让她有些疑惑。
　　“你是说，这位小姐妹的身体里……有着另外的灵魂？”
　　“对。而且她不是我们的姐妹，是个人类。”
　　“什么？！姐妹，你没开玩笑吧？”
　　游侠愣了愣，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米璐。
　　而米璐这么说，也不是故意卖牡蛎，而是有其他方面的考虑。
　　塞西尔的伪装只能骗过视觉，却无法骗过一些精灵专门用来辨别同类的特别法术。
　　虽然就西格娜所说，精灵内部很少会用那种“抓内奸”的东西，但牡蛎一旦要接受精灵帮助，就必然会和她们的魔法发生接触。
　　如果在那时候露馅，不止牡蛎，就连她和塞西尔也可能受到怀疑，进而导致局势恶化。
　　既然如此，她倒还不如提前给这些长耳朵打个预防针，告诉她们牡蛎的真实种族。
　　“我没开玩笑。”
　　“你们怎么能把人类带进来？她是我们的敌人！”
　　“但这个不是。”米璐一点没有因为游侠的态度惊慌，反而摸摸牡蛎的头，笑了笑，“你看，她还挺可爱的对吧？也不像那些和我们为敌的人类一样可恶。”
　　“……”
　　游侠没说话，可也没去摸弓，算是默认了这点。
　　不过，她看向米璐的眼神仍然透着些忧虑。
　　知道眼前的精灵已经动摇，米璐赶紧趁热打铁般地拿出松鹭箭团的信物，再度冲她亮了亮：
　　“放心吧，姐妹，不用对我们有怀疑。这个人类不是我从路上随便捡来的，而是能够帮助我们的人。西格娜·翠锋的小组能在人类王国东边立足，她可算是帮了大忙。”
　　“真的……？”
　　米璐的话让正在举棋不定的精灵游侠睁大了眼睛。
　　她听说过松鹭箭团的翠锋小队在人类王国里的杰出表现，也知道，要想在那里传回那么多重要情报，她们不可能和人类没有接触。
　　可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人类，她还是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
　　“当然是真的了。如果不信，你可以放魔法信鸽给西格娜，向她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
　　“那好吧……”
　　见米璐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性子单纯的尖耳朵游侠又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多虑了。
　　继续踌躇了一会儿后，最后决定相信米璐的她低声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眼前的事实。
　　“我知道了，姐妹，这个人类不是我们的敌人——那你刚才说另外的灵魂，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
　　米璐看了眼牡蛎，给她打了个“好好配合我”的眼色，然后绘声绘色地说起了牡蛎是如何在翠石领为松鹭箭团效力，又是如何在一次危险行动中帮忙抢下一张可能威胁到精灵同伴的魔法长弓，然后被武器内的灵魂寄宿的过程。
　　听完她一番天花乱坠的瞎编，游侠看向牡蛎的眼神里少了些戒备，多了些敬佩。
　　“她居然这么做了？姐妹，这个人类姑娘真的是一个很少见的，高尚的人类。我相信，长老一定会帮助她把那个邪恶的灵魂分离出来的。”
　　“是啊是啊。”
　　“而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相信，这么一个人类小不点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勇气——被魔法武器射中，肯定会死吧？”
　　“嗯……所以她的勇气更值得钦佩。”
　　“没错，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姐妹。而且，比起为了同伴不顾自身的勇气，我更欣赏的是她能够为了真理与正义而背离自己种族的勇气。”
　　“嗯嗯……”
　　米璐本来只是想给牡蛎编个身上有灵魂寄宿的原因，没想到，眼前的精灵游侠还是个话痨。
　　尽管她说的话多少有些双标，可本身就和大量非人种族厮混在一起的少女也根本不在乎这个，更不觉得她对“人奸”的钦佩是什么冒犯。
　　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抒发完自己对牡蛎的敬佩后，变得斗志满满的游侠总算将手上的短弓挂回腰间，带着米璐三人前往了附近的精灵哨所，并准备从那里走大路去到最近的精灵城市。
　　为了照顾牡蛎，一路上，能在树冠间轻松转移的精灵游侠甚至压抑住了自己上树的欲望，乖乖走了地面。
　　精灵们的建筑风格和光辉王国大不相同，但米璐之前已经和精灵接触过，也从一些书里看过对靛青王国风俗的描写，所以，对这些带着独特艺术感的军事建筑，她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在再次向哨所的精灵们介绍了一下牡蛎的光辉事迹后，牡蛎瞬间又多了十来个大迷妹。
　　沉浸于这种虚荣中的牡蛎昂着头，很享受这种感觉，甚至想要主动介绍一下自己脑内完成的伟大功绩。还好米璐提前看穿了她的想法，在她后颈上轻轻掐了一下，没给她提供表现的机会。
　　黄昏时分。简单和这里的游侠们接洽完的米璐三人骑上哨所提供的北方矮脚马，跟着之前第一个遇到她们的游侠一道，来到了附近最近的精灵城市。
　　精灵的防御策略和人类不同——这些动作敏捷的尖耳朵在战略上着重于封锁边界，同时利用靠近边境地区的森林地形迟滞并歼灭入侵的人类。而在城防方面，她们则并不——也或许是没能力——像人类一样上心。
　　也正因如此，精灵的城池不仅没有厚重城墙保护，甚至都没有栅栏之类的明确界限，只有一些森林里常见的魔法铭文石作为标记，标示着整座城市的行政边界。

第五十一章 疾风
　　塞西尔老早之前就对精灵的城市很有兴趣，在实地来了这里后，她满眼兴奋的举着自己的手机，一刻不停拍摄着精灵城市里的场景，就好像到了什么网红打卡点的游客。
　　不光在精灵路人，就算是用米璐的眼光来看，她的这个动作也着实有些显眼；幸好精灵们并不知道她手中那个奇怪东西的作用，所以都权当她是碰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而没把她当成窃取情报的间谍。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拍了二十来分钟，三人跟着引路的游侠来到了一处位于城市中心的高耸精灵塔楼外，并在通报之后，见到了游侠口中的精灵长老：一个以人类标准看上去可能也就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精灵。
　　靛青王国虽然名义上是王国，但其内的长老会却控制着不输于女王的权力。而长老会的长老，除了等同于“议员”外，本身也是地方城市的直接管理者。
　　如果没有西格娜的信物，就算米璐再怎么说得天花乱坠，也很难直接以拜访者身份见到这种层级的人物。
　　另一方面，西格娜的信物之所以这么有效，又全因为她为靛青王国传回人类军事调动的卓越贡献——从这点来说，这倒算是米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了。
　　“长老大人，我是第十二哨站的卡雯·黄金菇。这次带这两位姐妹和这个人类来，是有要事需要您的帮助。”
　　当游侠向精灵长老做自我介绍时，她所报出的奇怪姓氏让米璐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但对此，精灵长老和周围的其它精灵倒是一点都没觉得哪里奇怪。
　　“不必拘礼，姐妹——你说，你带了人类来？”
　　“没错，就是这个小不点。”
　　精灵游侠点点头，将牡蛎推了出来，然后像说书一样，手舞足蹈地重新把米璐那篇即兴发挥的吹捧经历给复述了一遍，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是怎么一字不差地把它们记住的。
　　听完她的陈述，精灵长老若有所思地看着米璐，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转过了身。
　　“跟我来吧。”
　　“是，长老大人。”
　　见精灵长老这么快就同意帮助她们，习惯了和同类相互拉扯的米璐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直到她检查了一下这个精灵长老的属性面板，确认了她在性格上不是什么坏人后，她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在与自己人的相处中，这些尖耳朵或许会有立场分歧，却不会有任何坏心思。
　　这种团结在人类社会简直不可想象——或许，这也是她们能够凭借比人类少得多的人口，仍能与光辉王国势均力敌的原因吧。
　　……
　　由于米璐不能保证自己不被辨认出来人类身份，在塔内行动时，米璐一行仍然和这名精灵保持着相当程度的距离。
　　将亦步亦趋跟着她的三人加一精灵带到塔楼高层，精灵长老停下脚步，示意精灵游侠留在原地，然后激活了一处与某处传送信标连接的传送魔法阵，将米璐她们送到了一处远离城市的密林之中。
　　这种传送阵存在的本意是为了遮掩路径，防止其他人知道它具体通向哪里。但因为有系统地图在，它对米璐没能起到任何作用——随便瞥了眼地图，米璐便确认了，这处密林就位于她们所处城市的西北七十公里开外。
　　米璐猜测，这个精灵长老之所以来这儿，应该是因为能够帮忙分离灵魂的“母树”就位于这片密林之中。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她的猜想：跟着精灵长老继续前进了一会儿，她们果然见到了一棵超乎她们常识的巨大古树。
　　这颗状如榕树的参天大树足有上百米高，树冠荫蔽之处，一眼都望不到尽头。如果没有魔力参与，很难想象世界上能自然诞生出这种植物。
　　一条宽阔的石子路从传送信标所在的位置一路延伸到古树前，并横穿过几处戒备森严的精灵哨站。
　　这些哨站的精灵装束与边境哨站的精灵游侠完全不同。他们不仅装备着严整的金属甲胄，手中所使用的也是附魔过后的魔法长弓。
　　见到是精灵长老带人过来，几处哨站没有阻拦她们，可哨塔上的精灵哨兵却用眼睛把米璐三人扫了个遍。若非塞西尔的伪装技巧精妙纯熟，她们还真可能在这里就被抓出来。
　　“我们到了。”
　　一路前行至古树前方数十米处，一直没有回头的精灵长老停下脚步，仰头看向了头顶的蔽日树冠，闭眼吟诵了一段仪式性的精灵祷文。
　　在她的身后，米璐同样注视着这棵大树，可她的感觉却和这些尖耳朵截然不同：
　　随着米璐掌握了冰之水晶的力量，她虽然还不能熟练去运用它，却已经能够对魔力进行感知。
　　站在这个距离上，她能够清楚感觉到眼前这棵古树所散发出的强大魔力。
　　这股魔力的强度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大树的枝干间都凝结出了不少以实体逸散而出的绿色魔雾。
　　对于这种力量，米璐甚至不能用澎湃来形容，而是……
　　——在想到这里的瞬间，她看向了塞西尔，塞西尔也正好看向了她。
　　从对方的眸中，她们都明白对方想到了什么。
　　这种魔力的量级，和她们之前见过的两颗元素母水晶别无二致，甚至尤有胜之。
　　再结合从巨树枝干处逸散出的魔力的属性，如果她们没猜错，支撑这颗古树的核心，恐怕就是她们要找的风之水晶。
　　找到水晶的下落对米璐来说是好事，但这样一来，情况也同时变得有些棘手了起来。
　　这棵巨大的母树是精灵全族的主要魔力源泉，不仅对靛青王国十分重要，而且还是放在明面上的东西。
　　一旦它出了问题，周围瞬间就会有大量精灵发现异常。
　　即便米璐在这里手搓一架直升机，让绿松石辅助驾驶，她们也没办法在精灵们反应过来前逃离。
　　如果她们真的想要拿了水晶就跑，要么就找个合适的地方，让绿松石开超音速飞机带她们跑路。
　　要么——米璐将目光锁定在了眼前的精灵长老身上——在完成任务后，她手上多出了不少编制空缺。
　　如果能从这个尖耳朵身上拿到长老身份，她也能够将母树周围的守卫纳入手下，进而获得从容撤离的时间。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话：悲报：因为这本指定在120万内完结，所以之后的剧情会加快。
　　[米璐自动战斗中]

第五十二章 灵魂分离
　　精灵长老的手里没拿武器，但米璐之前有过经验：只要有需要，她只需要把自己的猎刀往她手里一塞，再重新夺回来，就算完成了夺取头衔的“仪式”。
　　如果担心对方太强，控制不住，她也能用属性编辑器调低她的战斗属性。
　　只不过，属性编辑器毕竟有着不短的冷却时间，她们身边又有着大量的精灵守卫。
　　看看身畔那圈戒备森严的精灵哨兵，一时找不到机会下手的米璐暂时收起了自己的图谋，打算先观察一下情况，同时让尖耳朵帮助完牡蛎，再做行动。
　　“米璐姐……”
　　眼看精灵长老即将开始施术，牡蛎突然拽了拽米璐，小声向她说了自己的一些担心。
　　听完她的话，米璐点点头，看向了精灵长老：
　　“对了，长老大人，我想向您确认一件事。”
　　正在对着母树吟诵咒文的长老垂下了手臂：“什么？”
　　“在仪式完成后，抽离出来的灵魂会怎么样？”
　　“这取决于你们的选择。”
　　长老看着米璐，解释道。
　　“被抽取出的灵魂会暂时受到风属性魔力的加护，在外界保持存在——但这只能持续大概几个小时。如果想要留下它，分离出的灵魂可以被重新塞进魔法道具、或者某具身体里。如果不想要它，只要不作处理，它就会随着加护消失，重新变为最基本的无属性魔力。”
　　米璐愣了愣：“也就是说，灵魂的载体是无属性魔力？”
　　“根据观察记录来说，就是如此。”
　　“嗯……”
　　得到答案的米璐对此若有所思，解答完问题的精灵长老则重新抬起手，以只有精灵贵族才能掌握的特殊法术与母树主体开始了联结。
　　随着她的低声吟诵，一股从树冠间散发出的风属性魔力仿佛被她所吸引一样，偏离原本的逸散路线，聚集到了她的身边，并开始发生了一些性质上的改变。
　　在迁移过程中，它们中的一部分魔力保持了风属性，另一部分则被还原为了无属性魔力，显然是专门为了“抽取灵魂”做的特化。
　　“来吧，人类小姑娘。”
　　花了十分钟时间做好了准备，精灵长老转过头，示意牡蛎跪坐到了她的身前。紧接着，这名体态优雅的尖耳朵贵族做了个优美流畅的手花，将围绕在身侧的双色魔力引导到了她的手边，把它缓缓引入了牡蛎体内。
　　米璐不觉得这个精灵会故意害牡蛎——如果真要对她们下手，她只需要通知附近的精灵哨兵，没必要弄这些弯弯绕绕。
　　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还是紧紧盯着这只尖耳朵的动作，并在旁边开着牡蛎的属性面板，观察着她的属性是否出现异动。
　　半实体化的魔力在牡蛎身边环绕，低吟，灌入她的体内，又裹挟着部分不属于她的灵魂回到体外。
　　在这个过程中，一种近似反胃的不适感让牡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不想在米璐姐面前丢脸”的自尊心又促使着她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不愿意透露出自己的难受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每过一秒，对牡蛎来说都是一次煎熬。
　　就这样在不适中被来回“冲刷”了几次后，随着精灵长老身侧的半实体魔力完全耗尽，没有了体内“寄生者”的牡蛎总算长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此时此刻，在她的肩旁，正静静悬浮着一个青色的小球。
　　整个小球半径只有十公分不到，表面的风属性魔力来回流转，仿佛只要伸手一触，就能划伤触碰者的手指。而在小球的正中央，则悬浮着一些零散的，仿若失重灰尘一样的金色光点。
　　见到这副诡异又美丽的场景，牡蛎不禁瞪大了眼睛。
　　和她一样，这也是米璐和塞西尔第一次亲眼见到不依附于身体的意识存在。
　　这不但推翻了米璐之前习以为常的一些观念，也确认了灵魂的确是能独立存在的东西。只因为这种独立存在的条件过于苛刻，即使在这个有魔法普遍存在的世界，被分离的灵魂也是一种稀奇的东西。
　　对牡蛎来说，这或许只是单纯的新奇。
　　但对米璐，它所带来的震撼却不亚于她第一次接触先驱系统。
　　在安刻尔与绿松石沟通过后，她已经可以确定，这颗星球与地球共处一个宇宙，物理常量也完全相同。
　　换句话说，意识既然能在这里脱离身体而存在，那在地球，这种事情理应也可以进行复现。
　　这种与“永生”直接挂钩的东西，不管对这个世界，还是地球，都是一个颠覆性的事实。以制造了先驱系统的文明的先进程度，他们也必然早就知道了这回事。
　　再想起提塔物质能够影响时空的特性……看来，这个宇宙的秘密，恐怕远非地球人类所想当然的那么简单。
　　“牡蛎，怎么样？感觉还好吧？”
　　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米璐走上前，将牡蛎从地上扶了起来。
　　被扶起来的牡蛎摇摇头，看向了身旁的绿色小球。
　　“米璐姐，我没事……我能感觉到那家伙是真的不在了，它就在这颗球里面吗？”
　　“没错。”
　　当米璐将牡蛎的疑问翻译过去后，她得到了精灵长老的肯定答复。
　　“两位姐妹，从这个人类小姑娘身体里抽出来的灵魂就在这里面。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它？”
　　米璐对这个问题没有犹豫——她之前答应过幽灵，要帮他找到一个身体、重新复活。现在事到眼前，她自然不会食言：
　　“长老大人，如果要把他另外放到一具身体里，有什么要求？”
　　“按照以往的经验，灵魂灌注无法让已经死去的身体死而复生。要想让被分离的灵魂在另外的身体上存活，那具用作载体的身体就必须还‘活着’，且最好没有意识，以免又出现你们的人类朋友现在遇到的这种情况。如果找到了这样合适的载体，这个灵魂又有强烈的主观意愿，它会自己融入进去的。”
　　“主观意愿……？”
　　“是。”
　　精灵长老点点头，继续说道。
　　“这种事情，除了它，没人能帮忙。”

第五十三章 暗度陈仓
　　精灵的回答让米璐有些为幽灵的命运担心，可另一方面，对她而言，这也算是少了个包袱。
　　到目前为止，她已经为幽灵的事情尽了力。至于事情最终能不能成，就得看那个幽灵的“求生欲望”到底如何了。
　　向精灵长老问明白情况后，米璐本来想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地原地解决幽灵的“复活”问题。
　　但这里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能够供他附体的植物人——就算有，这些尖耳朵也绝对不会同意把姐妹的身体交给一个人类。
　　为了避免被分离出来的幽灵自然消失，米璐只能拜托精灵长老，将他的灵魂附到了一把能够用作灵魂武器胚模的精灵短剑身上。作为代价，她身上那些预备给尖耳朵的礼品则被她全部送了出去。
　　等待这一切结束后，明面上只是来求助的米璐一行跟着精灵长老，从传送法阵离开了这里。
　　米璐一直没放弃把风之水晶偷走的想法，甚至，在离开之前，她还萌生出了一瞬间的冒险主义情绪，想试试能不能在母树出现异常之前通过传送阵离开。
　　不过最后，她的理智还是压制住了冲动——跟她在一起的不只有塞西尔，还有牡蛎。就算有魔弓，她的战斗力也远比能够熟练使用雷之水晶力量的塞西尔要弱。
　　万一牡蛎有了危险，她绝对会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从这里离开后，她并非就没有了偷取风之水晶的办法。
　　相反，这个办法除了耗费时间之外，反而更加稳妥。
　　米璐现在已经有了不少招募空位。就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她只需要从这个精灵长老这里拿到头衔，就能大幅削弱母树周围的防御，为自己打开一条靠近风之水晶的道路。
　　这个计划的唯一缺点是，身为“英雄单位”的精灵长老无法被招募，且不可能帮助她们危害母树。而对这个热心帮助了她们的尖耳朵，米璐又实在下不了多狠的手。
　　这两者相加，意味着她们无法通过传送门重新回到母树。
　　好在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在已经知道了母树所在位置的情况下，就算没有传送法阵，米璐也能够偷偷前往那里，无非是需要多花一些时间罢了。
　　“长老大人，谢谢你的帮助。”
　　重新回到精灵的高塔内，米璐在适应室内光线后的第一时间，便向精灵长老表示了谢意。
　　尖耳朵摇摇头，不是客套，而是从内心觉得这不算什么：
　　“没必要，姐妹。箭团的姐妹在前方出生入死，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不管如何，我还是要代表西格娜·翠锋站点的诸姐妹向您表示谢意。”
　　米璐退后两步，真心实意地向这个尖耳朵鞠了一躬。紧接着，在心里拟好步骤的她顿了顿，开始实施起了自己的计划。
　　“对了，长老大人，您能不能帮忙看看这个？”
　　道完谢的少女像是突然想起来这回事似的，解下腰间的猎刀，递给了精灵。
　　闻言，精灵长老接过猎刀，拔刀出鞘，有些疑惑地看了一遍。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刃，没什么不对的……姐妹，它是有什么特殊的吗？”
　　“是的。”
　　米璐点点头，然后装作要靠近指点细节的样子凑了过去，
　　当她靠近精灵时，她十分“凑巧”地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啊”地一声，连带着精灵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在两人一同摔倒的下一秒，早就有所准备的她迅速从精灵手里拿过了猎刀，并伴随着取得头衔的提示声，面带庆幸地吁了口气：
　　“呼……还好它没伤到人。长老大人，您还好吧？”
　　“我没事。姐妹，你受伤了吗？”
　　“我也还好……”
　　摇摇脑袋，完成了一次暗度陈仓的米璐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已经完成任务的猎刀重新交给了她。
　　“长老大人，这是我从一个人类尖兵那里缴获的，据他所说，这把刀有着特殊能力，但我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哦？”
　　听米璐这么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米璐当做工具人的精灵长老闭上眼，又用魔力仔细感知了一遍这把猎刀——而她自然什么都感知不出来。
　　“奇怪。姐妹，我可以确认，这把刀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想来，那所谓的‘特殊能力’只是那个人类尖兵故意诈你的。”
　　米璐愣了一下，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可恶的人类，居然敢骗我。”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对那些狡猾的家伙，我们最好还是多留点心眼。”
　　安慰似地拍了拍米璐的肩膀，精灵长老以长辈的身份提醒了她一声。
　　说完之后，意识到牡蛎在场的精灵长老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我们的朋友除外。”
　　“谢谢长老大人的提醒。既然灵魂分离已经完成，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先告辞了。”
　　“请便，姐妹。”
　　“再会，长老大人。”
　　已经顺利拿下精灵长老头衔的米璐不打算在这里久留。简单客套了一番后，她朝着精灵长老鞠了一躬，然后带着塞西尔和牡蛎转身离开高塔，一路不停地走出了精灵城市。
　　直到她们来到城外后，一直憋着没说话的米璐这才停下脚步，用只有她和塞西尔知道的用词，告诉塞西尔刚才发生了什么。
　　听完她的介绍，塞西尔点着头，对米璐的这一方案表示了赞同。唯有旁边的牡蛎一头雾水，踮着脚想问什么，却又得不到答案，只能跟着两个姐姐，稀里糊涂地继续起了自己在靛青王国的旅程。
　　母树所在的位置更加深入靛青王国的领土，且周围有重兵保卫。如果直接空降过去，显然动静太大。
　　为了尽可能地不被精灵发现，米璐只利用从仓储提出来的直升机向母树方向五进了四十公里，而后便降落下来，并将直升机再次回收成了纯粹的金属资源，开始徒步前进。
　　母树所在的密林枝叶纵横，荆棘遍布，使得这段路比她从拉汶亚北逃的路线还要更加坎坷。
　　多亏有塞西尔在，她们在林间开路并不困难，又能施加一些能够让人轻身前行的风魔法。
　　短短五个小时不到，三人便走完了近二十公里路程，来到了被刻意隐藏在深林中的母树附近。

第五十四章 吸收
　　三人来到母树周围时，时间刚好是清晨。
　　高耸的精灵母树和她们之前离开时并无差别，而周围的精灵哨兵也没在这个时间点上有所减少。
　　为了避免自己分心出错，有些犯困的米璐让塞西尔狠狠给自己电了一下，提了提神，这才靠近精灵们的防线，开始一边招募，一边向母树中心前进。
　　“卡莉尔长老……？”
　　“长老大人，你在这里——”
　　“嘘。”
　　朝着发现自己的精灵哨兵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米璐带着身后的爱人和牡蛎，悄悄地越过了被哨兵封锁的检查站。
　　在连续被自己的新手下行礼问号几次后，担心被“英雄单位”发现的米璐调整了一下招募的设定，给所有受招募的精灵单位下了一个默认命令：待在岗位，继续工作，但要当做她们三人不存在。
　　靠着这个法子，她们毫无阻碍、且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精灵们的防线，像幽灵一般，再次来到了离母树不到五十米远的近处。
　　这处地方和之前两处水晶的所在地点不同，它不是米璐的控制区域，且周围还有大量潜在敌对目标。
　　考虑到这点，对风之水晶，米璐也不打算采取之前“缔结契约”样式的方法，而是决定直接釜底抽薪，把位于母树内的风之水晶直接当成资料吸收掉。
　　“绿松石，我有事情要问你……”
　　第一次吸收这种“重要资料”，她的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在偷偷摸摸地将水晶纳入吸收范围后，她特地打开系统面板，和绿松石进行了联络，向她确认了一遍在科技升阶前直接吸收掉整个母水晶会不会有问题。
　　对此，绿松石不但做出了保证，还撺掇着米璐赶紧去实施吸收。
　　米璐知道绿松石是先驱系统的子程序。她能对这件事这么热情，也是因为她的利益所在。不过，米璐也相信，绿松石不会在与她安全有关的问题上说谎。
　　确认完毕后，下定决心的少女给绿松石下了指示，让她重新打开了自动收集有效资料的功能。
　　几乎就在绿松石给出反馈的瞬间，米璐的眼前便弹出了一条提示：
　　【收集到有效资料T-323811-α-0001-3，获得22000经验值】
　　也许是因为米璐的等级已经升到挺高，两万的经验值没能让她升级。但光从这个经验值数字她也能看出来，被吸收的这份“有效资料”绝对是个大宝贝。
　　果然，当她再次和绿松石确认时，绿松石告诉了她，先驱系统的确已经收集到了五块元素母水晶之一。
　　没有怪物头目，没有魔法陷阱，也没有什么可怕的自然风暴——说实话，米璐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顺利地偷到另一块母水晶。
　　不过，欣喜之余，她也没忘记另一件事：
　　赶紧跑路。
　　精灵母树的生长与维系全部依仗风之水晶。没了作为内核的水晶，被精灵全族视为一个巨大魔力池的精灵母树就完全失去了作用，且会很快地枯萎、凋零。
　　风之水晶最后残留的魔力仍然萦绕在母树周围，让它暂时看不出异常。但不出十分钟，周围的精灵施术者就能感觉到母树的魔力减少。
　　米璐虽然在一路上招募了不少精灵哨兵，开辟了道路，可母树周边仍然有不少精灵长老级的“英雄单位”无法被她招募——而最先能够感知到魔力异常的，也会是这批精灵。
　　为了避免在这里发生冲突，偷完水晶的米璐二话没说，迅速从仓储里调出一架直升机、和塞西尔与牡蛎进入机舱，然后让绿松石操控直升机，绕路前往了拉汶亚方向。
　　直升机的起降动静不小，幸好有米璐现场招募的精灵哨兵打掩护，才没有引起那些尖耳朵的追击。
　　而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如她所想的一样，留守母树周围的精灵法师敏锐地感觉到了母树的异常，却又根本找不出原因。
　　没有人能料到有人能进行如此大规模的精神控制，更没人能猜到会有人能够在一瞬间偷走母树内的水晶。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精灵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母树周围乱转了起来，监测着所有的法术痕迹。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不但在搜查中一无所获，就连昨天还青翠的母树也开始迅速凋亡了起来。
　　当发现这场“灾难”已经不可控制后，这里的事情通过传送魔法阵，被精灵的信使一级一级地直接传达到了靛青王国的王城。
　　与此同时，偷偷离开靛青王国的米璐一行也刚好离开了王国的边境公爵领，进入了王都直辖领内。
　　到目前为止，米璐已经知道了三颗元素母水晶的下落，而这三颗母水晶都处于她的掌控之中。
　　东部荒原的刷怪事情急也急不得，因此，她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到仅剩下的另外两颗母水晶。
　　从概率上考虑，冰、风、雷三颗元素母水晶虽然密集地分布在了以光辉王国为圆心的一块区域内，但剩下的两颗母水晶却不一定能在这块区域内找到。
　　毕竟若放到世界角度，这块以王国为中心的区域只不过占了整个陆地面积的不到四分之一。而对这四分之一以外的地方，米璐能知道它们存在，所看到的却只有一团战争迷雾。
　　在这种情况下，米璐要是想在她之前从没接触过的土地上寻找另外两块水晶的下落，她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图。
　　对科技没有升阶的她来说，这件事有点困难，但并非不能做到。
　　假如要打开全球地图，她所需要的无非就是一些资源和产能，用来制造侦查卫星以及配套的重载火箭。
　　她之前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用到产能。既然现在的系统地图能够将就着用，她也就暂且先用着。
　　但现在，既然已经到了非打卫星不可的地步，她也不会分不清轻重缓急。
　　优化了一下正在运行的生产线后，米璐打开工厂面板，将能够用来打开地图的侦查卫星和运载火箭都划拉进了生产列表里。
　　由于系统地图能够在驱散战争迷雾后全程监视当地，米璐不需要建造太多卫星进行组网，只需要发射那么两到三个卫星，将整个星球的地表全部扫过一遍就行。

第五十五章 空射火箭
　　米璐所采用的的不是常规发射方式：从地面发射卫星需要的不仅仅是运载工具和卫星本体，还需要一套比卫星本身庞大得多的发射控制系统，以及相应的技术人员。
　　先不说她根本没办法弄到这么多航天技术人员，光说火箭需要的发射塔——这种庞然大物系统工厂也能造，但它所耗费的工时几乎和一艘武库舰差不多。
　　即便她最终造出了发射塔，并把火箭发射委托给绿松石控制，一些周边设施也需要她安排实际人手操作，才能保证无虞。
　　而如果要培训出这么一批人……
　　虽然不至于黄花菜都凉了，但也无疑会大大迁延她的整个计划。
　　考虑及此，在刚才制造运载火箭的时候，米璐直接用空军经验对火箭进行了调整，将一个能将几十公斤重卫星打上外空间轨道的轻型运载火箭调整为了可以空射的型号。
　　这种调整在降低火箭重量的同时，也会降低火箭的部分性能。但另一方面，从空中发射所带来的速度优势又足以抵消这点。
　　只需要一架由绿松石控制的重型轰炸机，她就能将它成功发射出去，并将卫星送入轨道。
　　“咦？”
　　正当米璐想着这些时，她身边的塞西尔忽然咦了一声。
　　有些疑惑地顺着塞西尔的目光望去，米璐居然在座机的前方远处看到了一些空中目标。
　　在惊愕地看了眼地图后，她这才发现，绿松石规划的返回航线正好擦过星飏要塞周围。
　　在米璐发现它们的同时，上面的驾驶员显然也发现了米璐。不过，尽管认出了她，在她的授意下，他们仍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继续起了自己的任务。
　　有些好奇的米璐让绿松石提升高度，然后悄悄跟了上去，看了一眼星飏要塞的战况。
　　地势险峻的要塞周围，上万命效忠于艾斯莉亚的军队陈兵列阵，将整个高地围得水泄不通。
　　而米璐给艾斯莉亚的直升机，则很她之前透露的一样，几乎全部被用在了投送兵力上。
　　利用空运兵力的战术，艾斯莉亚向用常规方法根本不可能送人上去的星飏要塞放下了数百名士兵。不过，从要塞的局势来看，他们的表现显然没有完全符合艾斯莉亚的期望。
　　这支小部队在要塞一角据守一隅，可却不能靠近升降机分毫。因为国王的手下有施术者存在，直升机又无法过于靠近危险地带。
　　结果就是，艾斯莉亚的军队只能往已经进入星飏要塞的那支部队不断投入支援兵力，把一场突袭打成了添油战术。
　　以塞西尔的力量，如果米璐愿意，她们完全可以在空中帮艾斯莉亚的军队一把，帮她的手下打开一个突破口。
　　不过，米璐一向在王国内战问题上秉承“只给钱，不动手”，也不希望自己在其他人那儿太过显眼。
　　在稍微看了一眼、知道这场战斗已经进入垃圾时间后，她便让绿松石更改航向，绕过星飏要塞，返回了拉汶亚城。
　　……
　　回到拉汶亚后，米璐算是又得到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为了确认精灵那边的反应，在此期间，她特地和西格娜·翠锋进行了联络。从西格娜那儿，她得知，她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本土的，关于母树的消息。
　　这让米璐放下了心——看样子，那些尖耳朵的高层似乎故意压制了这件事情，以免王国内部人心浮动，或者引来人类这边的觊觎。
　　而只要她们不敢公开水晶失窃，就只能用一些仅限于精灵高层能够得知的手段进行秘密调查。
　　这个调查可能会将突然出现、寻求求助的她们一行人列为目标，但在不进行大规模动员的情况下，就算那些尖耳朵再怎么怀疑她们，也无法从任何渠道对这件事情进行确认，或者进行干涉。
　　等到她们真的能按图索骥、找到西格娜问说法的时候，米璐的科技升阶早已完成，自然也不用再为精灵来找麻烦而担忧了。
　　……
　　数天后。
　　在城里修整了一段时间，米璐所需要的卫星和运载火箭成功生产完毕。
　　把它们移到仓储里后，她立刻又把能够搭载火箭的重型轰炸机加入了生产列表。
　　一番操作下来，到了卫星发射装备准备完成，已经是一周之后。
　　这一周的时间里，艾斯莉亚的军队在星飏要塞被消耗了不少——这让米璐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两架直升机被保王党的法师击落在了要塞附近。
　　好在直升机的速度相对较低，抗冲击性也更强。两个飞行员都只是受伤，并没有大碍。
　　从中看出艾斯莉亚焦急情绪的米璐本想远程联络一下约伦·暗石，叫他给自己向艾斯莉亚带句话，让她少让直升机去危险的地方。
　　但眼看自己已经在收集母水晶的关键节点，不想把艾斯莉亚的注意力引过来，也不希望她能腾出手的米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通过战术地图给星飏要塞附近的飞行员下了命令，让他们避开危险区域，不要在要塞附近空域久留。
　　下达完这个命令后，确认了王国内战情况的少女重新把目光移回了眼前。
　　在拥有了载机、火箭和卫星本身后，她所需要的完成的最后一步，就是在拉汶亚修建一座能够容纳大型固定翼飞机起降的机场。
　　舰载机，甚至以运输机作为机体的预警机都能从航母上起飞，但能够挂载火箭的重型轰炸机却对跑道有着很高要求。
　　早在还没完全夺回拉汶亚之前，米璐就有着在领内修建机场的打算，并且已经在拉汶亚城附近选好了建造机场的地点。只是因为她花了一段时间组建南下舰队，这件事情才一直没有得以实施。
　　这次，为了不浪费时间，在决定空射卫星的同时，她便已然开始“重操旧业”，让屏海城的港口建设团队完成集结，直奔向了她之前预定的机场建设点。
　　等到她在一周后过去检查时，加班加点建造的单跑道机场已经完成了个七七八八。只需再修缮两天，便能支持在米璐仓储里待命的大型飞机从此起飞，将她的眼睛洒入群星，带上苍穹。

第五十六章 地图全开
　　九月的拉汶亚，晴空万里。
　　已经消失的长冬或多或少的对本地造成了一些遗留影响，但仍然难掩拉汶亚这个季节本该有的秋高气爽。
　　站在已经整备完毕的长长跑道边，米璐伸手遮住阳光，眺望了一眼远处的地平线，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已经在跑道上就位的轰炸机上。
　　载重多达数十吨的轰炸机静静停放在跑道前，而在它的机腹之下，则挂着一枚外形和空射导弹差不多的运载火箭。
　　米璐没有能用的技术能源，将火箭线路接驳上去可是费了她很大一番工夫。
　　不过万幸，在测试运行中，它和轰炸机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深呼吸了一口带着山茶花香味的秋日空气，她打开通讯界面，给已经通过外接模组接管了轰炸机中控系统的绿松石下达了起飞命令。
　　[收到]
　　随着一行回应弹出，轰炸机的四台涡扇引擎开始启动，轰鸣，并缓缓推动着这台白色的庞然大物开始在跑道上滑行。
　　滑行初期的轰炸机速度不快，但机翼所带动的气流仍然四散纷流，吹乱了少女和她身边人的长发。
　　经过两公里的滑行后，已经抬升到一定仰角的轰炸机如同一头巨大的带翼白鲸，从跑到上一跃而起，飞入了长空。
　　注视着轰炸机升空，米璐撩起裙子，就地坐在地上，打开电脑，通过绿松石的信号转接，与事先安装在轰炸机上的光电探头和监测设备进行了连接。
　　通过模拟画面，整架轰炸机与火箭的情况都显示在了画面上。
　　先驱系统本身携带的传感器比任何这一阶段科技所能制造的传感器都要先进，但受限于权限限制，米璐和绿松石都无法直接调用这些本体位于月亮上的硬件。
　　不过，对于“寻找合适发射点”这种事情，绿松石本身的处理能力已经足够胜任。
　　持续飞行了约半小时后，到达最合适发射高度的轰炸机拉平机翼，解开了与所接驳火箭之间的连接。
　　而就在物理接驳解除之后的不到两秒，已经通过电信号提前得到点火指令的火箭打开发动机，以一种比轰炸机航速还快的速度飞射了出去。
　　在经过辅助发动机的角度调整后，火箭发动机的加力打开，开始突破起了引力的束缚。
　　这是这个星球上的生命首次尝试着突破大气层，而在这个瞬间，在这个世界上，能知道这一切正在发生的，也就只有米璐，塞西尔，以及绿松石。
　　数分钟后，突破地心引力的侦查卫星成功进入了这颗星球的环绕轨道。完成任务的运载火箭则关闭发动机，自由落体在了苍茫的南洋之中。
　　看着电脑屏幕上已经消失的火箭侦测数据，坐在米璐身旁的塞西尔将她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唤了她一声：
　　“亲爱的，怎么样了？”
　　“我们成功了。”
　　塞西尔的语气不像是在聊什么“人类的一大步”，米璐回答的语气也十分平常。
　　但完成了这个阶段性的任务，她的心里并不像面上那么波澜不惊。
　　在再次向绿松石复核了一次，确认卫星已经成功入轨、准备开始工作后。感觉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的少女侧过头，忽然抱住了塞西尔。
　　塞西尔咯咯笑着，在她怀里蹭了蹭，然后也伸手抱住了她。
　　两人没再进一步的动作，但只是拥抱，便已足够。
　　有些事情，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有些情绪，也只有她们两个人能互相传达。
　　这种传达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动作，她们就能感觉到对方的一切情绪。
　　欣喜。
　　感慨。
　　还有无时无刻的，对彼此的爱恋。
　　米璐和塞西尔互相依偎着，闭着眼，感受着空旷平原的秋风，彼此身体的温度，随风而来的花香。直到受绿松石控制的无人轰炸机重新返航，在跑道的尽头重新稳稳停下，两人这才重新睁开双眸，放开了彼此。
　　当重新起身的米璐收起设备，再一次打开地图时，原本大部被战争迷雾笼罩的地图界面已经被点亮了长长的一大片。
　　位于当前轨道高度的侦查卫星一天能绕星球好几圈，照这个开图速度，不消三天，米璐的系统地图就能全部打开，将这颗星球上所存在的其它文明一览无余。
　　而事实也没有偏离她的推测——两天之后，米璐的整个系统地图便被卫星全部点亮，显示出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势力。
　　这是米璐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全貌。在此之前，她原本以为，整个世界的文明区域也就是以光辉王国为中心的一个大圆心。
　　可从地图上看，这颗星球文明分布的范围要远比她所想的广阔得多。
　　在王国的西边，除了靛青王国，居然还有这好几个领土面积不小于精灵国度的亚人国家。如果继续向南，前往主大陆的南方尽头，更是有着一大堆似乎处于独立城邦状态的小型人类聚居地。
　　而在王国的东边，在米璐已知的安蒂亚半岛的东北处，还有两个各自独立的国家存在。
　　若是再继续往东，跨过海峡，海对面的便是一片和地球上的美洲类似的新大陆。
　　这片新大陆的中央大部都没有被开发，但在四周的沿海地区皆有大量本土文明分布，其形式的错综复杂程度，一点不比主大陆简单多少。
　　米璐很难想象，如果任由这些势力各自发展，在千百年后，到底会由哪个国家，哪个种族来整合整个世界——又或者将世界毁于一旦。
　　不过，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这种很难想象的想象便只能永远停留在了想象上。
　　有了这些地图信息，剩下两颗元素母水晶可能的存在区域就缩小了许多。
　　根据之前的经验，米璐可以确认，元素母水晶并不是什么“自闭患者”。它们有影响心智的力量，而且会主动在智慧生物中寻找自己的代言人。
　　假使她的这个推断没有错误，那么接下来，她只需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几片大的文明群聚处，应该就能找到剩下两枚元素母水晶的消息。

第五十七章 空降仓
　　这些新发现的文明聚居地和拉汶亚普遍有着至少万里之遥。要想去那里寻找和水晶有关的消息，以米璐手上目前拥有的装备，只能依靠于空中运输，或者再次调动南下舰队。
　　如果算上米璐仓储中剩下的预备舰队，南下舰队所能够一次投送的兵力要远超前者。
　　但在这方面，米璐并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再次拉动舰队——她毕竟是去找东西，不是殖民或者入侵。如果一次投送的人多了，反而可能引起当地势力的敌意，对搜寻水晶的工作造成阻挠。
　　此外，按照第1军团的刷怪效率，至多再过半个月，她的科技升阶进度就能达到100%。
　　届时，有了新的技术装备的她完全能够在这种事情上放弃使用常规舰队。只使用一些大载重的快速飞行载具，就能完成原本需要海上航行数个月才能完成的任务。
　　米璐在发射卫星之前就早有打算，准备等科技升阶之后，再去寻找剩下的两颗元素母水晶。
　　而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她这段时间里也没闲着。
　　在光辉王国周边的势力中，米璐曾经有过接触的，除了精灵的靛青王国，就是安蒂亚半岛。
　　她之前没听到说过安蒂亚半岛有关于母水晶的传闻，但考虑到雷之水晶和风之水晶都不是以“元素母水晶”的名字公开出现，她也没有直接略过这处地盘，反而准备在科技升阶之前，先去那边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剩下两颗元素母水晶有关的消息。
　　——说到打探，无可避免的就需要面临语言问题。
　　塞西尔会精灵语，会兽人语，可对安蒂亚的语言，她是真的一窍不通。
　　米璐虽然能够利用系统进行翻译，但安蒂亚亚人的语言与王国语差别很大，她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想了想，米璐干脆将主意打到了暮辉领的奴隶商人身上。
　　此前，黄铜义勇军在米璐的授意下封锁了安蒂亚和暮辉领之间的商路，在让米璐大赚一笔的同时，也导致王国内部的异族奴隶价格水涨船高。
　　但在那之后，随着黄铜义勇军解除封锁、跟着米璐进入拉汶亚境内作战，原本被封锁的商路又重新恢复——甚至还因为这段封锁期，那些奴隶商人们还多摸索出了几条商路，算是重新盘活了安蒂亚与暮辉领间的亚人奴隶贸易。
　　作为唯一经常在两地来往的王国人，这些奴隶商人对安蒂亚的情况肯定很清楚，也熟悉那边的语言。要去安蒂亚，由他们作为向导，简直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
　　经过魔法寒冬一事，米璐·卡斯缇亚女伯爵的名声早就已经响彻王国，加之拉汶亚和暮辉领素无嫌隙，她这次去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反而还能以拉汶亚官方的身份，公开招募愿意去那里提供帮助的奴隶贩子。
　　一开始，米璐的招募反响并不是特别好：暮辉领离拉汶亚不远，多多少少也对拉汶亚“到处都是怪物”的种族共存政策有所耳闻。
　　乍听到米璐专门招募来往两地的商人，那些奴隶商人们还以为她这是在钓鱼执法，准备为了讨异族的欢心拿他们开刀。
　　可当他们看到米璐开出的高额佣金后，本来就天天为了利益四处奔波的奴隶商人们还是没有按捺下自己的欲望，拿出了自己穿越东部荒原的搏命态度，决定试上这么一试。
　　应征者们对米璐的招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反过来，对这些人，米璐也不是一概都要。
　　能当奴隶商人的人基本和“纯良”两个字沾不上边。利用属性面板，米璐严格地从这些商人里筛选着性格没有缺陷的人。花了两天时间，才找到了三个还算中意的向导——其中一个还被她修改掉了一样负面性格，这才勉强合格。
　　带着这好不容易找到的三人乘直升机回到拉汶亚，米璐从拉夏手下的突击队里挑了几名精干士兵，作为他们的专职护卫，然后和他们说明了自己需求。
　　等到三名向导全部领会了她“打听元素母水晶消息”的意图后，她接着便将他们带到拉汶亚城附近的机场，在这里做起了起飞前的准备工作。
　　大型轰炸机的航程要远超她手上的海军直升机，可以在拉汶亚和安蒂亚间来回往返，而不需要任何中途补给。
　　唯一的问题是，安蒂亚没有能够供这种级别的大飞机降落的机场。而米璐又没时间——也没指望——让她招来的向导们能学会跳伞。
　　为了能将这些第一次坐飞机的人投送下去，她特地以空降步兵战车为蓝本，在减轻重量，去掉所有武装和动力系统，只保留缓降系统的情况下，将一台空降战车变成了一个铝合金空降仓。
　　只要在到达目标空域后进入空降仓内，这些向导和米璐自身就能借助战车的降落伞和反冲火箭，在不会跳伞的情况下安全着陆。
　　由于是第一次使用这种东西，担心出现意外的米璐在实际出发前连续进行了几次测验，直到确认了这种空降仓的确拥有极强的稳定性，她这才下达命令，让向导们和护卫队登上了轰炸机，然后她自己和塞西尔也跟了上去。
　　第一次进入大飞机内部，只坐过直升机的米璐新奇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驾驶舱里。
　　整架飞机完全由绿松石控制，但坐在这儿，她也算是过了把开飞机的瘾。
　　一段和之前投放空射火箭一样的滑行过程后，外形优雅的重型轰炸机离开地面，缓缓提升了高度。
　　米璐的这次行动对飞行速度没有什么要求，所以，绿松石没有启动轰炸机的超音速巡航，而是以亚音速飞向了安蒂亚半岛。
　　而即便是这个速度，也比直升机要快了好几倍。
　　短短一小时不到，从拉汶亚起飞的轰炸机便横越东部荒原，飞临了安蒂亚半岛的上空。
　　在绿松石找了一处适合空降仓降落的平坦地点后，带上了武器装备的乘员们依次进入了机内的两辆空降战车内，并随着绿松石的操作，先后被从机舱内抛放了出去。

发了新书！
　　因为客观原因，米璐预计月内将要完结。
　　新书已经发在本站，书名《变成女性半人马是种什么体验》。
　　女主，人外，近战职业，全战系。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一下！

第五十八章 天降米璐
　　不知是该说凑巧，还是该说倒霉。
　　当米璐带领的“搜索队”空降至安蒂亚时，地面上正在展开一场亚人和安蒂亚人类的战斗。
　　而两个空降仓的着陆点，则正好落在了战阵之间。
　　“我的天……那是什么？”
　　“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
　　“那绝不是普通陨石的样子。难道是……是传说中的天灾？”
　　挂着降落伞落下来的两辆空降战车实在过于显眼。刚一进入交战双方的视线，它们便吸引了地面上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连正在交兵的前线士兵都停了下来，各自退开几步，抬头望向了天空。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这两个慢悠悠飘下来的东西是什么吗哪之类的天赐。但随着空降仓的缓冲火箭启动，被吓了一跳的人类和亚人纷纷像是见了鬼一样，一哄而散，仗也顾不上再打，纷纷向着各自的国界跑了回去。
　　“……？”
　　当米璐打开舱门，从里面跳出来时，迎接她的只有远方的扬尘，一地被丢弃的武器，以及零星几个没有被同伴带走的伤兵。
　　见到从空降仓里走出人来，那些原本已经做好死亡准备的伤兵们重新睁开了眼，惊讶地看着鱼贯而出的向导和护卫部队。
　　米璐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落在战场上，不过，空降仓吓退了双方军队，倒也替她省了不少工夫。
　　转过头，她给护卫队下了个命令，示意他们对这些伤兵进行了救助。
　　等他们救助完成后，米璐来到伤兵们身边，一个一个地向他们询问起了情报。
　　一开始，双方伤兵对她的询问还有些抗拒，可随着她的循循善诱，他们还是在这上面松了口——米璐他们毕竟不是敌人，又救了在场的伤兵。再加之她问的并不是军情之类的敏感问题。
　　在第一个愿意说话的人开口后，剩下的伤兵自然也就知无不言，把所有米璐想要听到的东西告诉了她。
　　从他们口里，米璐知道了一个十分有价值的消息：亚人们的国家安蒂亚王国的确有一样类似元素母水晶的国宝。
　　按那些亚人士兵的说法，那样国宝被他们成为“瑰辉”，是安蒂亚王国兵器库的核心。
　　在瑰辉的协助下，亚人军队的精锐部队大量装备了一种“魔力水晶剑”。这种魔力水晶剑的使用次数有限，但一旦使用，便能够在交战时释出烈炎，顷刻间扫荡掉一支数十人的人类小队。即使是半岛的人类王国弗恩最强大的附魔武器，也难以在爆发性威力上与之匹敌。
　　对这种在分裂体上附着魔力的套路，米璐十分熟悉。
　　她也因此推测，亚人们口中的瑰辉，应该就是她要找的火之水晶。而那些所谓的“魔力水晶剑”，则应该就是从元素母水晶上分下来的碎片。
　　以雷之水晶的经验来看，只要水晶的本体尚存，从主体上剥落下的水晶碎皮实际上可以重新恢复。
　　想必，安蒂亚王国的统治者就是知道了这点，这才选择了这种“将魔力分散使用”的方法，为自己国家的军队整体提升战斗力。
　　可惜，亚人们在出生率、凝聚力、锻造技术和魔力研究水平都要低于北方的弗恩王国。尽管有了瑰辉的协助，他们也不过只能堪堪自保，并没有进行大规模反攻的能力。
　　得知这一消息的米璐将情报分享给了塞西尔。一番商量后，两人做出了同一个结论：最好尽快去看看。
　　在大方向上，她们俩意见无间。但在另一件事情上，两人却出现了一点分歧。
　　塞西尔希望米璐能和之前在靛青王国偷水晶一样，直接把安蒂亚亚人的“瑰辉”隔空偷走，这样既不会被发现，也省了不少麻烦。
　　而米璐的想法则有些不同——她不是不知道按塞西尔的计划来做会更方便。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实在有些不忍心在这边故技重施。
　　安蒂亚王国和靛青王国有着很大不同：精灵们的法术能力强大，战斗力也半点不差。过去，她们和光辉王国鏖战了上千年，却几乎没有丢失一寸领土。即使在现在的停战期间，她们也不遗余力地向王国领土进行渗透。
　　对精灵全族来说，即使没有了风之水晶，一时半会，她们的存亡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安蒂亚不一样——这里的亚人全靠瑰辉才能将将维持战线，要是瑰辉真的是火之水晶，又被米璐偷走，那么，随着“魔力水晶剑”的停【一叁】止供应，短时间内，北方的人类便能长驱直入，给这些亚人造成重大伤亡。
　　米璐的心里本来就对弗恩王国这种奴隶制国家并无好感，如果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安蒂亚平白多死那么多人，她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她的想法是，利用轰炸机在短时间内来回调动两到三个营的部队，以“光辉王国军队维和部队”的命令，在安蒂亚与弗恩的边界建立基地、阻止双方交锋，并一直维持到米璐拿到最后一颗水晶、打开传送门。
　　“可亲爱的，你怎么就觉得，光靠两三个营的人，就能止住他们的野心？”
　　“我不觉得靠人数能做到。”
　　米璐提出这个想法后，塞西尔很快就挑出了一些毛病。
　　对此，同样想到了这点的米璐也有准备。
　　如塞西尔所说，如果她只是单纯拉个六七百人在这里当“中立部队”，哪怕她打着光辉王国的旗帜，也免不了要和弗恩的军队交锋。
　　要想避免双方在这里打一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让对方用人命尝试到米璐手下军队的力量之前，彻底震慑住他们。
　　而要说到这个，她的手上可不缺东西。
　　即使现在科技还没升阶，米璐也能制造出不少以小体积制造出大动静的爆炸物。届时，她只需要事先联络一下弗恩王国的前线军官、当着他们的面给他们放个大烟花，就算再借他们十个胆子，这些人估计也不敢进攻以维和名义过来的拉汶亚军队。
　　只要等稳住他们之后再去安蒂亚国内偷到火之水晶，这件事情也就算是两全其美了。

第五十九章 维和部队
　　有了这个计划，米璐没有再让所有人重新撤回，而是让塞西尔、向导队与护卫队留在这里，先在安蒂亚王国境内找一个落脚点，多打听一些情况。至于她自己，则返回拉汶亚，开始准备剩余工作。
　　她之所以没有选择和光辉王国同属人类政权的弗恩，反而选择了安蒂亚，除了火之水晶就位于安蒂亚外，也是因为她收治的亚人伤兵数量要更多。有这些受了她们照顾的伤员帮忙居中交涉，再加上他们光辉王国的来历，应该足以让安蒂亚的亚人不对他们发起攻击。
　　即使那些亚人真的不长眼睛，塞西尔还在这——这儿可比安刻尔离雷之水晶的本体要近。在这里，塞西尔能够发挥出雷之水晶的最大威力，虽不说以一敌万，保全这支“使节队”还是毫无问题的。
　　“没问题，这边交给我就好。”
　　听完米璐的计划，塞西尔点点头，欣然应了下来。
　　安排好这边的行动，可以随时利用仓储载具跑路的米璐重新回到拉汶亚，开始准备了空投大规模部队所需要的物资。
　　轰炸机虽然能空投空降仓，但并不是专门的运输机。所以这次，她所需要准备的，除了大量阉割版空降战车外，就是用来投送这些空降仓的运输载具。
　　为了凑齐这些装备，她在拉汶亚整备了将近一个星期。
　　而在这段时间里，王国内部的形势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星飏要塞方向，经过数十天的围困和攻击后，能够随时得到补给的艾斯莉亚军队总算将守军的力量蚕食消耗到了一个阈值。
　　当剩下的保王党兵力已经低于能够防守所有战线的临界点后，他们的崩溃便变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随着第一个突破点被打开，艾斯莉亚的精锐骑士部队一马当先，突入到了保王党的防线后方。
　　面对如此窘境，本来就只能堪堪维持的保王党军队显然没有当什么常山之蛇的资本。
　　突入的米里昂骑士完全搅乱了防御方的阵线，导致他们的防线如倒塌的多米诺骨牌般层层崩溃。
　　在防线出现缺口后的不到两小时，已经在这里死守了数十天的保王党军队便全面瓦解，遭到艾斯莉亚所部的歼灭。
　　十分不幸的，当战斗结束后，光辉王国的国王也被发现死在了乱军之中。
　　得到这个消息的米璐的第一反应就是国王的死因可疑。但不管这是不是艾斯莉亚的授意，他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也没太出乎米璐的意料。
　　如果他能预知到米璐所在筹备的一切，并好好登上那么几个月，他也许真的能看到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可命运就是这样——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即便米璐亦是如此。
　　国王不再，又无子嗣，与国王同辈的长公主艾斯莉亚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光辉王国的女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名位，她甚至没有等候各地领主齐至，便在王都飞速举行了加冕仪式。
　　对于部分向来和长公主不睦的领主来说，这不是个好消息。
　　不过米璐对艾斯莉亚早就有政治押注，她现在成为女王，短时间内对拉汶亚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米璐也没有太在乎这件事。
　　待在自己的领地上，她耐心筹备到了能够在24小时内分四次投送两个营兵力的装备的空中运输力量，然后指挥着这支运输机队飞向了东方。
　　为了避免和上次一样直接落到正在交战的双方之间，这次，她提前确定了一次系统地图，选择了一个远离双方边境兵力的位置。
　　当米璐与第一个营的部队顺利落地后，他们马上在原地完成集结，并构筑好了简单的防御工事。
　　此后的十小时内，已经在机场准备就位的第二个营也被空投到了弗恩和安蒂亚边境的集结点。
　　两个营地的部队完成汇和后不久，米璐很快带着他们找到了一处正在交战的战场，用非致命武器和威慑火力强行对他们进行了“劝架”，然后按照她之前的计划，说明了他们光辉王国军队的身份。
　　“光辉王国？”
　　“光辉……王国？”
　　弗恩的军官对这个由奴隶商人带来过的名字有所耳闻，南方的亚人则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国家存在。
　　但感受过催泪瓦斯，又见识了地面上那些被炸出的大坑，不管再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人敢再在米璐的军队面前动手。
　　只是，米璐的要求在他们看来同样难办——她要求他们各自将她“双方停战”的要求返回本国，传达给能够决定前线交锋的最高级官员。
　　她的这个要求超越了双方前线指挥官的权限，可有两个营的部队在，他们打又不敢打，逃又不好逃。最后只能默认了这个“调停者”的存在，按她的要求，把“光辉王国维和部队空降”的情况报告了上去。
　　这个消息传到双方高层后，最初都被认为只是一个玩笑，但离奇的是，这些报告在程序上又没有任何问题。
　　出于这件事情的慎重，最终，两国都从宫廷派出人员，前往前线核实了此时。
　　结果，这些使者核实到的事情和书面报告上的一般无二——在确认这一消息的同时，使者们还发现了，在他们来回确认消息的这段时间内，两国的边境军队真的没敢再发起任何一场成规模的战斗。
　　这一发现让两国的掌权者大为吃惊，也感受到了域外力量对自己权力的挑衅。
　　但在最初的本能反应过后，本来就想要休养生息的安蒂亚王国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个改变双方局势平衡机会，并迅速作出表态，表示理解并支持米璐所代表的的光辉王国的“调停”。
　　相比起来，由人类组成的弗恩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弗恩王国的掌权者自认为自己在战争中占据上风，且并不觉得几百人的域外部队能真正改变什么。所以，在米璐组织的会谈中，他们对米璐与安蒂亚王国都表现得很不客气。
　　好在他们的这个反应本身就在米璐的预计之中——耐心地等待趾高气扬的弗恩皇家代表阐述完自己的立场后，米璐转过身，冲身边带领空降部队的拉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开始了提前为这些顽固派准备好的“军火展示”。

第六十章 残局
　　在大部分时候，批判的武器比不过武器批判。
　　弗恩统治者的代表气势汹汹地来到这里，准备好了一大篇针对米璐这种多管闲事的人的檄文，恨不得下一秒就对莫名其妙出现在里的拉汶亚军队大张挞伐。
　　但在看到米璐特地为他们准备的“表演”，并实地欣赏了一下几个被玻璃化的大坑后，他们很快就收敛了自己准备好的陈词滥调，十分恭谨地表示，弗恩愿意和光辉王国建立友好关系，并同意在与安蒂亚的边境进行暂时休战。
　　“暂时”和“休战”两个词让安蒂亚的亚人们不甚满意，却是弗恩王国给自己留下的最大脸面。
　　而既然已经能够让双方停手，米璐也没有再按着这个人类政权的脑袋，逼着他们发誓之后再也不开启战端。
　　将负责监督休战的两个空降营分别驻扎在两国国境线一侧，完成任务的米璐前往安蒂亚境内，和塞西尔与向导队重新进行了汇合，并利用塞西尔做的伪装，扮成猫娘偷偷溜进了安蒂亚境内，一路摸到了“瑰辉”的所在地。
　　这里的守卫和精灵母树一样森严，不过，由于需要日常送出“魔力水晶剑”，它能钻的空子要比精灵母树多上很多。
　　在潜入军械库途中，米璐甚至没用到招募功能，便成功找了个漏洞，和塞西尔一起渗透进了这处安蒂亚的军事要地。
　　找了处隐蔽处停留下来，米璐一边感叹着怪不得亚人打仗这么烂，一边利用无人机侦查了一遍这座军械库，成功确认了火之水晶的位置：
　　被层层闭锁在军械库内的火之水晶并不在地表，而是位于地下数十米深处。
　　在那里，有一处专门为水晶打造的“铸造工坊”，负责从火之水晶的本体上往下打凿碎片，并将其制作为能够释放强大火焰魔法的一次性魔法武器。
　　而实际操作这件事的人，便是火之水晶承认的控制者，安蒂亚王国的王储，一名狐人族青年。
　　米璐知道水晶的掌控者通常很难缠。所以刚开始看到进入地下的层层阻碍时，她的心里多少有些觉得难办。
　　可很快，随着她发现一处从地下延伸出来的排气管道，这一切都变得迎刃而解。
　　利用身上的魔法护符，米璐屏住呼吸，硬扛着排气管的热气往下滑了几米，将火之水晶纳入了吸收范围内。
　　紧接着，只是一个指令，她就连安蒂亚王储的面都没见到，便成功夺走了被安蒂亚视作防卫基石的火之水晶。
　　水晶的突然消失在第一时间引发了军械库内部的动乱——但就和精灵们对母树枯萎的处理方式一样。为了不让敌人知道自己的虚弱，坐镇军械库的王储迅速将这个消息隐瞒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向外透露。
　　有了这种无形帮助，在离开时，米璐和塞西尔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两天过后，已经凑齐了四颗元素母水晶的她们回到了安蒂亚与弗恩边界的营地。
　　与此同时，一直在东部荒原不停搜索进攻的第1军团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随着[摧毁或控制超过四十个东部荒原上的怪物聚落]这一任务宣告完成，已经把进度条跑满九成多的科技升阶进度再进一步，成功突破了升阶大关。
　　由于科技升阶只是提升了系统工厂能够制造的产品列表，在科技升阶后的短时间，它对米璐和拉汶亚都没有出现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可随着第一批高阶科技产品被拉进生产线，这一情况很快发生了改变。
　　刚完成科技升阶后，米璐曾经在“更新能源系统”和”建造搜索最后一颗水晶所需要的高速运输载具“间有所犹豫。
　　不过，在稍作分析后，她便选择了后者。
　　她在拉汶亚经营的时间其实不长，这使得她虽然用先驱系统提供的装备完成了对拉汶亚的控制，却没有对整个拉汶亚的生产力进行任何改造。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她把煤堆换成了聚变反应炉，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与其在这方面做无效投入，还不如将焦点集中在最后一颗元素母水晶上。
　　只要能够凑齐打开维度让渡装置所需的提塔物质，她便能打开和地球之间的连接。
　　到那时——虽然这句话不太好听——这整颗星球上的各个政权都会变得无关紧要，当地的民生与生产问题，也会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政治考量”。
　　如果排除塞西尔、牡蛎、图娅兄妹这些论外，以及她本身可能会死在这里这件事是。米璐在这个世界的经历就像一场模拟游戏：
　　她可以为了游戏中国家的发展而殚精竭虑。但在起身之后的现实生活面前，她面对屏幕所殚精竭虑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忽略的东西。
　　而对米璐而言，“打开传送门”这个行为，就是“起身”。
　　……
　　高阶科技所需要的珍稀元素比之前要高出很多，建造同等质量的物品所耗工时也相应有所增加。
　　好在米璐的时间还算充足，也等得下去。
　　在拉汶亚等待了一段时间，她拉到生产列表里的几架高速运输载具成功一一建造完成。
　　这种编号为卡-300的快速运输机能够同时在大气层内和外空间展开飞行，并轻松维持超过逃逸速度的巡航速度。
　　如果采用先飞出大气层，再从外空间重新再入的飞行方式，从这颗星球的一个位置到另一个位置，它所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除了速度，米璐选择它，还是因为它的内部系统——这种飞行器的内部部署了一些米璐都难以说明的技术设备，能够让从未接受过训练的人轻松进行外空间航行，且不用进行包括穿戴防护服在内的任何额外防护。
　　在这些飞行器造好后，米璐亲自挑选了拉夏手下的一些突击队员，将他们分成了几支调查小组，并给他们配发了升阶之后才能生产的即时翻译设备，让他们前往星球各地，展开了对最后一颗元素母水晶的调查。

第六十一章 使命
　　南，北，东，西。
　　绕地运行的卫星扫过了这颗星球的每一寸土地，但以一个拉汶亚普通士兵的视角，这片广袤的世界，仍有无数未曾踏足的地方，未曾看过的风景。
　　高速飞行器用一种未曾被人想象过的速度巡游着整个世界。
　　越过平原，跨过丘陵；
　　掠过荒漠，穿过大洋；
　　从一个地平线到另一个地平线，从一片天空到另一片天空。
　　带着只有拉汶亚能够供应的装备，调查队们在不同的国家驻足。
　　周围的一切都吸引着他们的目光——就如同他们在本地人看来也很奇怪一样。
　　但有米璐给的任务在身，这些探索者们无暇驻足于风景与人情，而是利用同步翻译设备，搜索着所有可能与最后一枚元素母水晶有关的消息。
　　在这期间，因为米璐给他们的经费充足，他们也使用了不少“打听”之外的手段。
　　在持续探索了十几天后，不知道该说是钱能通神，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支调查小组在这颗星球东方的“新大陆”发现了与地之水晶的情报。
　　根据他们打探到的消息，这里的本土酋邦控制着一块被称为“圣石”的水晶，并将其作为神祇的化身崇拜。
　　在酋邦大祭司的祈祷下，“圣石”每年都能够为周围的土地带来丰饶之力，让麦种即使在恶劣天候也能获得丰收。
　　这和其它的水晶高度一致——元素母水晶一旦体现出其真实力量，都足以凭此支撑起一个文明。
　　除了还没来得及建立文明的食人魔君主，不管是“冬水晶”，“母树”，“瑰辉”还是“圣石”，都在所拥有其的文明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不是有光辉王国和弗恩这种完全不靠母水晶之力的国度存在，米璐甚至有些怀疑，“收集提塔物质”这个行为除了是在为传送门提供能源，本身也是在有目的性的摧毁一个星球上的各个文明。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怀疑又实在有些倒果为因。
　　以能制造先驱系统的文明的实力，根本没必要，也没理由一定要摧毁某颗星球上的本地文明。
　　确认了地之水晶的下落，米璐和塞西尔迅速动身，前往了她们之前只从地图上看到过的新大陆。
　　“圣石”酋邦所在的位置正好和光辉王国处于同一纬度的地区上，在落地之后，米璐也没感觉到太多的不适应。
　　通过提前收集到的情报精确定位到地之水晶所在的神殿位置，她故技重施，像偷偷顺走火之水晶时一样，打扮成完全不起眼的朝拜路人靠近神殿，然后轻而易举地偷走了这最后一块元素母水晶。
　　由于当地人对它的神格化，这一次，母水晶失窃的行为并没有再像前两次一样被压制下来，而是顷刻间就在酋邦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但不管如何，已经被吸收的水晶不可能再被吐出来：
　　无论他们如何惊愕，愤怒，恐惧，并向不存在的神祇祷告，这些本地人都没能得到任何回应，也找不到水晶的任何下落。
　　等他们想起来是不是应该封锁边境时，能从空中跑路的米璐早就已经再次搭上高速载具，离开了这片土地。
　　……
　　数小时后，安刻尔城，王城地宫。
　　站在地宫的主殿内，米璐静静地注视着眼前悬浮着的冰之水晶。看着它如心跳般的脉动，也看着从它上面映射出来的自己。
　　从新大陆离开后，她没有再返回拉汶亚，而是先前往了黑曜石塔，吸收了已经被塞西尔控制的雷之水晶。
　　失去水晶本体，也就会失去那如臂指使般的紫电之力——塞西尔很清楚这点。
　　而即使如此，她对这份力量也没有任何不舍。
　　塞西尔获得雷之水晶的力量后，最大的用途就是用来保护和帮助米璐。
　　现在，因为米璐的需要而抛弃这股力量，也算是它的“寿终正寝”。
　　用她自己的肉麻话说：最值得她依恋的永远不是力量，而是她身边的人。
　　“笨蛋。”
　　听完塞西尔的话，米璐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忍不了泛上了丝甜意。
　　从黑曜石塔离开，两人干脆没再带上其他人，直接前往了这最后一颗元素母水晶的所在地。
　　没有了魔法长冬，安刻尔的生态环境已经恢复了不少。
　　米璐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这次，她没有去见幸存者中的任何人，而是利用自己所能操控的冰水晶之力静默前往了地宫。
　　见米璐盯着冰之水晶有些入神，在她旁边哼着小曲的塞西尔有些奇怪地拍了拍她：
　　“亲爱的，你在看什么呢？”
　　“看我们。”米璐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爱人，答道。
　　“我们？”
　　塞西尔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同样看向了上面的倒影。
　　在见到倒影的瞬间，猜到了米璐是在想些什么的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猜猜……亲爱的，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种使命完成了的感觉？”
　　“嗯……”
　　米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完成了什么……我来这里本身不带任何目的，只是想要回去——如果只是为了如此，那我的目标应该就近在眼前了。”
　　“那不就没错了？只要把这颗水晶转化掉，对你而言，这里的一切使命就结束了。”
　　“但那只是我一开始想的目标。除了它，我牵挂的还有一些其他东西。所以我会想……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好。”
　　“那个被你‘大慈大悲’放了的女仆？”
　　米璐摇摇头：“我没忘记她。也给她配了药。”
　　“艾文先生？”
　　“也不是。”
　　“那，和我生孩子？”
　　“不是那个！我们可以一起离开，所以那种事——”
　　“我知道，亲爱的。”
　　开了个玩笑的塞西尔笑了笑，用手轻轻掩住了少女的双唇。
　　“其实，在以前面临一些九死一生的状况前，我也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疑问。作为在你身边的人，亲爱的，我要告诉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
　　“当然。人不会一辈子只有一段使命。作为卡斯缇亚老伯爵的女儿，你没让拉汶亚被贝尔特的胡闹毁于一旦，也留了那个小混蛋一条性命。作为拉汶亚的领主，你消除了魔法寒冬，将他们从泥沼中解脱了出来。是有那么些讨厌你的人——可为什么要在乎他们？我相信，在这片土地上，提到米璐·卡斯缇亚，所有民众都会觉得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已经为其他人做了足够的事情，并为此把自己的事情留到了最后。现在，该轮到你自己了，对吧？”
　　“……谢谢，塞西尔。”
　　“嗯哼。”塞西尔挑了挑眉毛，“我这可不是在给你拍马屁，只是把我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罢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那就好。”
　　松开让米璐声音变得闷声闷气的手，塞西尔拉着她的手腕，向冰之水晶走近了一步。
　　“来吧，亲爱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嗯。”
　　用力点了点头，米璐再次看向了身前的冰之水晶，并在深呼吸一次后，向绿松石下达了最后一轮吸收指令：
　　“绿松石，帮我收集最后一块提塔物质聚合物吧。”
　　[绿松石收到。指令确认，作业开始——]

请假条
　　今天好像时间不够了！
　　咕一天，明天再更。

第六十二章 一起看月亮
　　绿松石的确认提示，宣告了这颗星球上最后一颗元素母水晶的终结。
　　和之前的每一次吸收相同，在提示出现后，系统只花了几秒钟时间，就让硕大的冰之水晶在两人的身前完全消失，只留下了一座空空如也的台座，还有残存下来、正在快速溃灭的冰属性魔力。
　　水晶的本体消失后，米璐能够瞬间感觉到她和冰之水晶之间的联系已经切断，她曾经所拥有的对魔力的感知能力也得而复失。
　　不过，塞西尔连能够完全发挥的力量都已放弃，她自然也不会对这点东西念念不忘。
　　而在水晶消失的同时，米璐科技界面顶端的“维度让渡装置”也亮了起来，并在她选中一次后，直接出现在了她的仓储里。
　　这个现象让米璐有些疑惑：她有理由怀疑，这座传送门本身其实早就已经存在，甚至从一开始就和先驱系统绑定在了一起。只是在确认她已经获得了足够激活传送门的提塔物质后，它才从封存状态变成了可使用状态。
　　但转过头想想，绿松石似乎也没说过“‘维度让渡装置’是先驱是系统临时手搓出来的”，所以在这方面，她倒不算被蒙在了鼓里。
　　从地宫出来，两人安刻尔幸存者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搭上高速载具，回到了拉汶亚。
　　随着维度让渡装置的解锁，拉汶亚，乃至整个王国的事务对她都已经无关紧要。
　　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只有一个——由于维度让渡装置无法部署在星球表面，她需要前往这颗星球和卫星间的拉格朗日点，把维度让渡装置装上去，再手动打开它的保险开关。
　　要完成这个任务中的运载部分，卡-300能够胜任。
　　可若要完成它后半部分中的调试内容，则需要米璐进行出舱活动。
　　这对连飞行员都没当过的她是个大挑战，甚至大到了有些让她感到心虚。
　　为了不亲自去“太空漂流”，米璐问过绿松石，能不能用无人机，或者机械臂一类的东西代替她，完成传送门的开启工作。
　　可惜，绿松石的回答直接打消了她的这个逃课念头：因为需要先驱系统唯一使用者的生体认证，她不可能用无人机来进行替代。
　　好在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其他办法——米璐之前为了科技升阶做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二阶科技的强大，已经在字面意义上超过了她的想象。
　　尽管见识过了卡-300的能力，可在听到要“出舱活动”时，米璐对太空行走仍然免不了有些“慢悠悠”，“厚重太空衣”，和“可能被吹进宇宙永不超生”之类的固有印象。
　　如果不是绿松石提醒她，她可以翻找一下关于“宙间活动”的产品，她可能还真发现不了，二阶科技里，居然有那种近似“机甲”的外空间单人行动装置。
　　这种用特殊材料制造的装置大致相当于一个带有维生和动力系统的外骨骼，能让人类在外空间进行为期数月的长期生存，并装备了能把人从月亮上直接送回来的长续航动力系统。
　　在成功制造了这套“机甲”，并穿着它在近地轨道短暂试验了一下后，米璐总算是克服了自己的太空恐惧症，做好了去拉格朗日点部署传送门的准备。
　　在此期间，对米璐所穿戴设备相当着迷的塞西尔缠着米璐，也给她弄了一套。
　　米璐本来不想让塞西尔冒险，可想到她的【一号王牌】特性，她还是稍微延迟了一下传送门计划，花两天时间给塞西尔也搓了一套“机甲”。
　　塞西尔对这东西所表现出的天赋超过了米璐的想象——如果说她控制起“机甲”来像个刚学骑自行车的小孩，那塞西尔简直就是个花样自行车大师。
　　看着她在空中玩出的各种花样，米璐在为塞西尔担心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叹，天赋这种东西，真的是有着天与地之间的差距。
　　“亲爱的，这个也太棒了！”
　　一直从中午玩到傍晚，意犹未尽的塞西尔这才从天上冲了下来，回到了米璐的身边。
　　米璐本以为她要下来休息，没想到，她居然直接一个横抱，把她抱了起来。
　　“……亲爱的？”
　　“米璐，我们一起去月亮上吧？”
　　“……”
　　塞西尔的点子有些跳跃，但不得不说，这个提议的确浪漫得让米璐有些心动。
　　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舍命陪君子的米璐点点头，穿上了自己的那套外太空活动装备，然后搭住了塞西尔的手。
　　在两人互相确认了一下装备的各项参数，并在速度上保持一致后，她们同步起飞，像逆行的流星一般，直冲入了夜空。
　　拉汶亚所在星球的大气组成、重力水平等和地球高度一致，就连卫星也维持着同样的大小。
　　不过，这颗卫星的组成材质与主星完全不同，应当百分百是被捕获的卫星，而非主星本身的一部分。
　　主星与月亮之间的距离不算太长，在开启加力的情况下，两人只是用远超逃逸速度的高速飞了二十来分钟，便成功到达了月球表面。
　　这颗卫星的表面蒙着一层数十公分厚的粉色矿物粉末，从地面上看，这些粉末不掩它的皎洁。可实际到了月球上，她们所看见的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亲爱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我们所在的地方。”
　　降落在布满矿物尘的月表，塞西尔踩在没踝深的灰土里，透过防护镜片兴奋地眺望着远方的主星——那颗存在着大量文明，也有着神奇魔法的行星。
　　在真正体验过星与星之间的距离，并将其穿越后，每一个没离开过地面的人类都难免对此有所感慨。
　　不但塞西尔如此，第一次上到其它星体表面的米璐亦然。
　　知道塞西尔很喜欢这种感觉，米璐没有催促塞西尔，只是坐在她的身边，和她一同遥望着蔚蓝的主行星。
　　主星和月亮间的拉格朗日点不止一个，而其中一个点，就位于她们所在位置的不远处。
　　太空活动装置的能源相当充足，维生系统也足够她们在月球上摸上两三个月的鱼。
　　等到塞西尔看腻了星星，她们甚至都不用返回地面，只要直接去往就近的拉格朗日点，便能完成任务、为先驱系统的制造者打开清理“覆盖区域”的大门。

第六十三章 传送展开
　　“看一颗星星总会有看腻的时候，但是，在宇宙间有万亿颗星星。”
　　肩并肩看了主星好一会儿，塞西尔忽然轻声笑了一声，按下了通话键。
　　她的声音越过数厘米的真空，从米璐的耳畔响起，清澈，狡黠，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慨叹。
　　还以为塞西尔是想感叹宇宙宏伟的少女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爱人，想要附和两声。
　　但没等她开口，塞西尔的声音又继续响了起来。
　　“可只要时间还在流动，那么，不管多少颗星星，恐怕都会有被看腻的那一天。”
　　“嗯……”
　　米璐犹豫了两秒，判断塞西尔应该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什么哲学问题。
　　这次，学乖了的她没有再想开口，而是等着塞西尔主动说出下一句感叹。
　　没成想，她等来的并非感叹，而是……
　　“但亲爱的，你是我永远看不腻的。”
　　嗯……
　　这种情话虽然听上去很土，但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挺应景的。
　　如果不是这种外骨骼无法进行“两小合一大”之类的操作，米璐强烈怀疑，塞西尔想在月亮上和她来一次。
　　“好了，我的愿望已经满足了。亲爱的，该去干正事了吧？”
　　“调戏”完米璐后，塞西尔掩着嘴——在月亮上，这种动作只具有象征性——笑了笑，起身站了起来。
　　原本沾在她身上的粉色矿灰如同蝴蝶的鳞粉，被动力系统的自洁装置吹得哗哗落了下来，没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嗯。”
　　点了点头，米璐也紧跟着站了起来，然后打开仓储，轻车熟路地提出一架早就准备好的卡-300高速运输机，再为它的控制台装上绿松石的通讯控制模块，坐了上去。
　　等两人就位后，喷出一股白焰的运输机脱离月面，开始沿着月球轨道，绕向了离她们最近的一个定位点。
　　在离最近天体如此远的距离上出舱行动，和站在月面上又是一种不同的感觉。
　　已经实际体验过这种感觉的塞西尔对此毫不在意，米璐的心里却仍有些发憷。
　　但在塞西尔主动牵住她的手后，她心里那种因失重感带来的不适忽然少了不少。
　　定了定心神，做好准备的米璐来到绿松石核定过的部署位置，提取出了在仓储里静静待着的传送门。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尊传送门的大小还是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由于整个装置过于巨大，米璐和塞西尔向后退了上百公里，才算看清了它的全貌。
　　整个维度让渡装置由数个巨大的圆环构造嵌套组成，如同一个巨大的太空陀螺仪。
　　米璐用外骨骼HUD自带的测距系统测量了一下。传送门最外一圈的圆环直径超过了三十公里，即使是最内圈的直径也有着整整二十七公里。
　　如果不是它位于月背，地面上的人甚至能够直接目视到它的存在。
　　看着它，米璐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系统工厂的产物：这么大的巨构建筑，光其绝对质量不会少于千万吨。要是真靠十几个工厂，不知道要搓到猴年马月。
　　这让她不禁产生了一个怀疑：这个所谓的“维度让渡装置”本身，或许就是先驱系统的硬件本体。
　　当她将这个疑问向绿松石问出时，绿松石则给出了[肯定]回答。
　　这让米璐理顺了一些事情，也算是知道了，那些之前绿松石说是藏在月亮山的“工厂”到底位于哪儿。
　　如果她没猜错，她目前位置所使用过的所有生产设备、绿松石的处理器、以及所有可生产产品的蓝图，恐怕都位于维度让渡装置内部。
　　换而言之，它不仅仅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门，也是先驱系统的核心。
　　只不过，因为之前提塔物质不够，它才没有被激活。
　　而现在的它，才是先驱系统的完全体。
　　[协助者，现在可以开启保险了]
　　确认传送门展开完毕，绿松石以投影形式出现在了米璐外骨骼的HUD上。显然，她现在也完全将精力集中到了这件事上。
　　和塞西尔对了一下速度后，米璐点点头，重新飞向了前方的庞然大物，并按照绿松石提供的指示，来到了维度让渡装置的核心舱。
　　核心舱的大小很适合人类的体型，仿佛专门就是为了她而设计。也不知道是先驱系统的制造者就是这个体型，还是为了她做了特殊优化。
　　来到用作生体验证的操作台前，米璐褪下活动外骨骼，伸出手臂，让操作台的机械臂从手腕上扎了一针。
　　数秒钟后，随着砰的一声，原本只亮着暗淡灯光的核心舱忽然大亮了起来，一些原本不存在的全息操作面板也从各个设备弹了出来。
　　而在设备的辅助下，绿松石的幻影也从HUD直接转移到了核心舱内。
　　由光线矩阵组成的绿松石让米璐感到有些陌生，好在，下一秒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话，还是让米璐能够确认，眼前的绿松石就是那个她熟悉的绿松石：
　　“谢谢你的帮忙，协助者，还有，灵猫小姐。”
　　“我可没帮上什么。”
　　塞西尔撇撇嘴，同样解除了外骨骼的装备，取下了头盔。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样？就等着那什么‘工程师’过来？”
　　“否定。工程师已经抵达，并开始了作业。”
　　“什么？”
　　米璐愣了愣。
　　“就在刚刚？他们现在就在外面？”
　　“肯定。不过没必要担心它们会有什么危害。地面上的人看不到它们，如果不搭载特殊侦测模块，你们也看不到。‘工程师’会持续清理附近的覆盖区域，直到完成任务，自我销毁。而这一切……”
　　绿松石微微偏过头，看了看米璐，又看了看塞西尔，没有实体的嘴角微笑了一下。
　　“这一切都和你们无关。协助者，绿松石已经通过维度让渡装置为你打开了回去的道路，现在，你可以回到你的故乡了。”
　　“真的？”
　　“肯定——就在这里。”
　　转过身，绿松石指向了核心舱内的一扇发光的小门。
　　从外形上，这才真正像是米璐想象中的传送门。
　　“穿过这里，就是太阳系。不过，在你对绿松石进行协助的这段时间，太阳系那边出了一些变故。相信你已经从某个家伙那里知道了这点。所以，这次回去，还有另外的任务在等着你们。不只是先驱系统和绿松石的任务，还有你们自己的任务。”
　　用一如往常的语气解释完米璐所面临的情况，绿松石撩了撩并不存在的长发。
　　“接下来的时间交给你们。提塔物质足够支持很长一段时间。带上你想带回去的人一起去吧，协助者——就算到了另一侧，绿松石也不会放弃对你的帮助的。”

第六十四掌 我的故乡
　　“明白了。”
　　米璐点了点头，回应了绿松石。
　　不过，她并不打算马上就通过传送门回去。
　　不管是对拉汶亚，还是对图娅兄妹和她的其它同伴与部下，她与塞西尔“私奔”似的一走了之都是不负责的行为。
　　更何况，还有另外一个穿越的倒霉蛋在那等她把自己带回去。
　　为了做一些临走前的部署，她还需要返回一趟拉汶亚——当然，她这次返回，也并不会多做些什么。
　　从被丢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除了回去之外，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期望，就是好好履行一下真正的米璐·卡斯缇亚的职责。
　　毕竟，亲情——老伯爵已死，贝尔特亦被放逐；爱情——她不可能和艾文有所结果；友情——除了艾文之外，她几乎没遇到过一个原本的米璐·卡斯缇亚的挚友……这所有的一切，她都无力再帮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做什么。
　　她身上唯一所剩下的，真正属于“米璐·卡斯缇亚”的，恐怕就是卡斯缇亚家大小姐的这个身份，以及对应的拉汶亚继承人的职责了。
　　只要拉汶亚的领民能够继续安居乐业，不受侵扰，她便不打算再对这颗星球的政治环境做任何强行插手。
　　米璐向来没有多强的控制欲：她之前使用先驱系统提供的设备和能力，其最终目标都是为了一个，即在自保的同时，找到回去的方法。
　　现在，这个方法已经找到，她也没理由再去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
　　尽管这可能会让更多人牺牲，但也算是她对这颗星球文明的尊重。
　　当天下午，从已经部署完成的传送门返回拉汶亚后，米璐安排了一下自己离开前的事情。
　　实际上，因为绿松石还有身体留在这里，再加上她还能回到这边，她这次并没有特别多需要嘱咐的东西。
　　在防务和治理方面，她交代的事情和之前带领南下舰队出发时所布置的一样。人员任用方面，她也没有做出额外的变动，继续沿用了之前的方案。
　　这让拉汶亚不会因为她的离开掀起太大波澜，不过同时，也会带来一些副作用：如果不对拉汶亚体制进行变动，哪怕已经在行政系统上自成体系的拉汶亚能够在脱离她的情况下稳定运行，也无法完全摆脱她的存在。
　　甚至，由于她代表了拉汶亚一切的正统性，她在名义上的存在反而对这里的民众变得更为重要。
　　考虑到这点，不想弄得人心惶惶的米璐干脆没有向除了亲近同伴之外的其他人公布这点。
　　即使是对牡蛎，图娅兄妹和拉夏他们，她也只是告诉他们，自己有重要任务，要再出一趟远门。
　　“重要任务？”
　　见米璐没回来多久又要离开，图娅对此多少有些奇怪。
　　可看着米璐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也没有过多担心。
　　安排好了这些她在拉汶亚的收尾工作后，米璐又找到了她除了塞西尔外还要带走的唯一一个人：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穿越者陈安。
　　他在这里的身份是安刻尔的宰相，但却似乎和米璐一样，对权势并不热衷。
　　从头到尾，他的目的就是要回去。
　　现在，听到米璐能把他带走的消息，他更是差点激动地跪下给她作揖。
　　维度让渡装置部署完毕的第五天清晨。做好了一切准备、并给陈安也弄了套机动外骨骼的米璐乘上卡-300，前往了缓缓自旋着的传送门。
　　在传送门核心舱内，米璐再一次见到了绿松石的投影，并在她的引导下激活了舱内的小型传送门。
　　看着重新绽放出光芒的传送通道，陈安显得有些疑虑——他可能是想到了忒休斯之船之类的东西，或者觉得这个传送门有问题——但信任绿松石的米璐根本没想那么多。
　　和塞西尔击了下掌，她深吸一口气，率先一步走近了传送门。
　　跨越光年的传送仿佛只持续了一瞬——一阵奇特的眩晕感后，米璐的身体从一处消失，又从另一处出现。
　　这个过程是如此顺畅而短暂，以至于米璐花了整整五秒钟时间，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成了传送。
　　当她眨了眨眼，看向面前的星空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副让她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
　　熟悉，是因为这里就是太阳系，她所在的位置也正好离自己的母星不远。
　　而陌生，则是因为地球外多出的一艘巨型战舰，还有绕地轨道上大量的巨型空间站。
　　要是她没猜错，这些巨型空间站应该就是陈安所说的，地球方面获得外来文明技术的成果了。
　　正在她惊讶地看着这些新造物的时候，她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米璐很熟悉这个力度。转过头，她也如意料之中地见到了自己的爱人：
　　“塞西尔，感觉怎么样？”
　　“稍微……有点晕，不过还好！亲爱的，这里就是你的故乡吗？”
　　“没错。”
　　米璐点点头，指向了远方的地球——从肉眼上，那只是一个小球体。但通过面部光学仪器的放大，即使远隔几个天文单位，两人依然都能看到地球上的翠绿与蔚蓝。
　　“很漂亮吧？就和光辉王国所在的星球一样。”
　　“嗯——”
　　塞西尔点点头，刚想说话，两人身边白光一闪，陈安的身影也闪了出来。
　　这家伙的反应比米璐和塞西尔重很多。在捂着肚子原地转了一会儿后，他居然直接吐了出来。
　　如果他穿的不是有自洁功能的机动外骨骼，而是旧式太空服，他估计得直接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弄窒息了。
　　“咳……咳咳……”
　　塞西尔瞥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当视野重新变清晰后，缓过来的陈安摆了摆手，接着目光炯炯地看向了远处的地球，开始不停呐喊着：“我的天……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之类的惊呼。
　　“……”
　　看着陈安在旁边一惊一乍，米璐虽然不露声色，可在阔别一年多，又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再返回这里，她心里的情绪波动也不亚于他。
　　将目光从陈安身上挪回，少女牵起塞西尔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然后举起她的手臂，指向了远方的地球，还有作为背景的无垠星空。
　　“走吧，塞西尔——跟我回我的故乡去看看吧？”
　　“嗯哼~”
　　面对米璐的邀请，塞西尔看着她，微笑着眨了眨眼。
　　狡黠，俏皮，就像她第一次在巷子里吻住米璐的那天一样——
　　“悉听尊便，亲爱的。”

后记
　　感谢各位看到这里的读者，万分感谢。
　　到最后一章为止，《领主小姐的P社系统》这本书就算是完结了。
　　迄今为止，这本书和米璐在异世界都正好度过了差不多一年。
　　各位读者从前文应该能看出来，这本书一开始的框架是奔大篇去的。但因为我写得太菜，前期节奏太慢，导致订阅上不去，所以挨砍也是正常的事情。
　　当然，就和每个作者被砍文一样，尽管被砍很正常，可八十万字的时候收到的砍文要求也的确影响了那一段的剧情，导致剧情突然加速了一段。
　　这里要特别感谢给了超多支持的[明日香的三号机]大佬，虽然不知道大佬现在还在不在看，但的确是他刚好在那时候给了爆炸打赏，让我觉得这本书也许还有写下去的价值，所以才跟编辑商量了一下，继续往后续命了四十万字。
　　不过，受限于客观原因，从第三卷开始的情节进度还是不得不加快，并在本卷宣布完结。
　　这个草率的结局并不是我一开始所想象的句号，对支持到这里的读者，我也感到十分愧疚和抱歉。
　　之后我会继续用免费章节补一些后续发展的番外，但没办法，正文只能遗憾到此为止了。
　　最后，再次谢谢大家愿意浪费时间看我写的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再次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每一个读者，还有[明日香的三号机]大佬。
　　祝各位学业有成，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万分感谢。
　　很高兴能把文字分享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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