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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作画时清晰的“沙沙”声中，从灵动的睫毛到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裙角，渐渐地，一位绝美的少女在爱琳的笔下呈现，栩栩如生，背景细节之处，亦是纤毫毕现。 最后，对光线的处理稍作修缮，总算是完成了这副作品。 轻呼了一口气，爱琳对着完成的素描画，又抬眼看向前方一动不动保持着姿势的少女，只觉自己的心突兀地跳动起来。 既然完成了委托，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并且，这位少女的气质高贵而优雅，身边还跟随着女仆和护卫，揣测下来，她的身份大概是属于普通百姓高攀不起的吧？ 就算只是小贵族，也与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无依无靠，差点饿死的“爱琳”，有着巨大的身份鸿沟。 让自己冷静下来，爱琳有点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窗边的贵族少女稍稍抬起头，与爱琳对上了视线——那对蓝绿色的瞳孔中，流露了疑惑的意味。 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礼地走神了好久，爱琳的表情一下自己变得慌乱了起来，小巧的脸颊上红扑扑的，小声憋出一句： “这位小姐，画好了。” 从上个星期才开始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不过相比作画而言，爱琳显然缺乏了点语言天赋，到现在她也才记住十来个词汇而已。 “画好了吗？我要看看。” 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可谓是不小的煎熬，少女站起身伸懒腰时，甚至忘记了先将大腿上的书拿开。“咚”一声砸在地上的书籍，让她尴尬地一小阵脸红，方才俯身将其捡起。 轻柔的裙角转旋摇曳，盈盈的裸足精致可人，少了娴雅多了俏皮可爱的气质，看在爱琳的眼中，依然有着毫不逊色的惊艳之感。 回过神来时，只觉诱人的清香在身边擦过，少女已经走到了爱琳身后，弯下腰去看画作。这样的姿势中，垂落的发丝摩挲着爱琳的脸颊，害得她的两腮再度泛起红晕。 “听到传闻时，我还有点不信，不过现在亲眼目睹了，这样的造诣和独特的风格，足以比拟王城里……” 眼眸里流露着欣喜之色，险些说漏嘴的少女连忙刹住，决定用更纯粹一些的表达：“很喜欢这幅画，谢谢你。” 爱琳虽然听不懂少女在说什么，不过从语气上类判断，应该是对画作比较满意的，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少女说话时，酥软的气息若有若无透过来，吹得爱琳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亲密接触之间，爱琳的心好似正被虫子啃噬一般，悸动间分外难受，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 终于觉察到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孩的异样，贵族少女发出了疑惑的询问：“爱琳……小姐？” 那，那个……都怪你太完美了呢，我实在是…… 心里如此抱怨着的爱琳，又想到自己被变成女孩子的事实，一时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感觉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女孩儿轻微耸动的肩膀，以及那细微的抽泣声，让贵族少女有点愕然地张了张嘴，她不禁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吓到人家了。 当然，所进行的思考毫无头绪，好在这位年幼的“爱琳小姐”似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呈现出一副发呆的模样。 “因为很满意，所以关于报酬方面，我决定再加二十个金币……不过，私人而言，还有额外的要求。” 虽然贵族少女试图进行交涉，不过注意到女孩那闪躲的眼神和茫然的表情，她不得不相信了关于“爱琳小姐”的另一半传闻。 只有在有关绘画的事情上，才能和人正常地沟通么？ 略一思忖，少女决定直接采取行动。 反锁房门，合上窗并拉上窗帘，使房间成为了封闭的场所。接着，她又从不知何处取出了一块白炽的晶石，素手一挥，晶石就漂浮在了半空中，散发出和煦的光芒，平实地铺满了整个房间。 当然，眼下这种“不科学”的景象，并不是重点—— 迎着爱琳不知所措的视线，少女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便依次取下发饰和手链，开始宽衣解带。 这个过程中，爱琳的脑子陷入了彻底的当机。 茜丝雅娜·特蕾西亚，这是少女的全名，外出游玩的她为了玩得尽兴选择了隐瞒身份——换句话说，在王室里表现向来乖巧的茜丝雅娜，苦闷地发现自己只剩下最后半年时间可以放纵时，也就干脆放开了束缚，打算尽可能地将新鲜事物都体验一遍。 而在伊丽丝王城，作画实力出众的女性寥寥无几，即使有也没人敢亵渎极受宠爱的小公主茜丝雅娜，因此就算喜爱艺术的她想趁着嫁出去之前，保留一副处子之身时的画作，也很难找到机会。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人选，让一直蠢蠢欲动的想法付诸行动，茜丝雅娜决心抛开少女的羞耻心。 对自身美貌的自信，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连衣裙的系带从肩膀处滑落，大片白皙的肌肤呈现出来；又动作柔和地褪去亵衣，照亮房间的晶石仿若闪了一闪，白色的三角布料飘飘坠地。彻底一丝.不挂后，茜丝雅娜的脸上有点发烫，她微微侧过身去，一只手横置掩着胸部，低声问道： “爱琳……小姐？站着似乎不太自然？” 身为高贵的公主，却向第一次见面的人展露胴体，即使对象是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茜丝雅娜也不免感到羞耻。 至于傻愣地坐在那儿的爱琳，脸上烫得仿佛冒着蒸汽，眼眸里溢满了濛濛的雾气，就连手中的画笔掉在地上都恍然无觉。 “和刚才一样，坐在那里？” 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爱琳小姐”的反应分外有趣，歪着头问道：“我很可怕吗？” 手，手移开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姣好的曲线和脖颈之下朦胧的翘起，再次冲击了爱琳脆弱的精神，她慌张地垂下了眼睑，一时不敢再看。 “咦，不愿意帮我画吗？”少女的声音，好像有些委屈的样子？ 并不是……可是，完全集中不了精神…… 爱琳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刚才瞥见的画面还顽固地诱惑着她的理智。很想再看一眼，可是，要是被发现自己在想些什么下流的事情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吧…… “莫非是……害羞了？” 呜哇，被发现了……怎么办…… 为，为什么……专业的我，应该可以很冷静地对待女性身体的素描才对！可，可是身体的反应，完全控制不了…… “爱琳小姐”过度的反应，让茜丝雅娜始料未及，不过她倒是因此缓和了刚才的紧张感，走到女孩面前，安抚她道： “都是女孩子，没什么好害羞的哦。” 虽然听不懂……不过语气一下变得好温柔…… “很喜欢这种作画风格，所以……可以接受我任性的请求吗？” 这是请求的语气吗……不行，我怎么可以在女孩子面前这么丢脸！又不是没见到过女孩子的身体，只要抛却杂念，完全没问题…… 爱琳艰难地抬起头来，视线依次划过微屈的大腿、平滑的小腹、精致的锁骨，看到了少女那绽放着温柔笑颜的面容。 四目相对的一瞬，只觉少女的眼眸宛如翠晶石般，纯净无瑕、不含一丝杂质——爱琳一下子羞愧得无地自容，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 于是，一双宛如艺术品般的，令人心驰迷离的裸足，映入了爱琳的眼帘……看上去是如此香嫩可口，很想凑上去舔一舔…… 奇，奇怪……鼻子有点发热，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对于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爱琳”而言，这注定是一个香艳而艰难的下午…… 第一章 可是，依然是平淡的一天？ （前言：本书大致参考了欧洲中世纪到近现代的历史进程，设定为魔法体系与科技工艺新兴萌芽的时期。当然，由于大刀阔斧魔改过的缘故，事件并不是遵循真实的时间线来发展的，请勿较真哦~~希望大家能有舒适的阅读体验_(:зゝ∠)_） 青月历三零一年初秋，这是一个寻常的清晨。 睡在乱糟糟的小窝里，被门外的神父喊起来的时候，爱琳的小脑袋还处于晕沉沉的状况，嘟着嘴巴坐在床上走神。 呜，好困…… 使劲甩了甩头，爱琳开始清点今天的要做的事情：去市场买好一天的食材，回来为自己和神父准备早餐；有人来晨祷之前，打扫一遍教堂；花两个小时的时间，装模作样地“阅读”经文；下午倒是自由一些，不过如果有作画的委托的话，她还是得去进行“工作”。 想到这个，爱琳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转身掀开枕头。 十五个金灿灿的金币，正好好地躺那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这么丰厚的“报酬”，虽然被神父拿走了一半，不过对这世界的财富有了些概念的她，很清楚地知道，这差不多是普通人家一整年的花销，足够她挥霍上好久了。 决定了，今天去买奢侈一些的食物！ 可是，该不会被神父敲着脑袋说教，要奉行节俭之类的吧？ 捂着脑袋摇了摇头，爱琳愤愤地想道：虽然你收留了孤苦无依的我，让我有了个容身之处，可我实在是受不了你那死板的脑筋啦，就从今开始反抗吧！对，对不起……虽然你是个好人！ 更何况，赚了这么大一笔钱，现在我才是你的金主哦！ 一时泛起了得意的心思，爱琳摇头晃脑地掀开了被褥。接着，下身凉簌簌的触感，让她陡然打了个激灵。 除此之外，还有残留空气中的微妙气味。 爱琳终于想起了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关于昨晚做了些什么，早上起来为何精神疲软的原因了。 呸，那个……不是我的错！ 呈现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脸颊泛着古怪的红晕的爱琳，忙乱地穿好衣服，收起床单并将其抱出房间，扔到待洗的衣物之中，又通过洗漱让自己好好冷静了下来。 ##第2节 路过神父的房间时，发觉他还在抄写经卷，爱琳也就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提着篮子走出了教堂。 秋季的清晨，已经有了几分不俗的凉意。 捂着单薄的短衫，爱琳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和偶尔见到的镇民们点头招呼，朝市场那边走去。 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爱琳差不多融入了这个宁静的镇子。 尽管她还无法用和别人用语言沟通，亚麻色的头发也不同于当地人，不过寄身于教堂的她，至少和大多数信教的镇民打过照面。 又因为绘画的才能，以及娇小可怜的模样，被神父“收养”的爱琳，这段时间里成了镇民时常议论的话题主角之一。 走了一小片刻，到达集市时，只见水果摊边上的大叔招呼道：“爱琳，今天也是这么早啊。” 爱琳点了点头，用有点不自然的口音回应道：“早上好。” “听说你昨天去给一位高贵的小姐作画了。”经过水果摊时，大叔好奇地逗弄她，“那位小姐真如传闻中一样美丽吗？” 当然，爱琳听不懂他说的话，无辜地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像往常一样挑选好食材，由摊主报出价格，爱琳再支付钱币——辨识钱财作为必要的生存技能之一，爱琳最早掌握的词汇，都是和货币、数字有关的。 又因为此地民风淳朴，神父在当地颇有人望，所以爱琳购置食材时，并没有发生过缺斤少两的情况。 这次，她多买了一些肉类，和一小袋鸡蛋。 篮子有点沉重，爱琳提回教堂花费了好一阵力气，准备早餐也是一小阵忙活。不过随后，当她吃到久违的煮鸡蛋时，一下子就觉得费这些工夫都是值得的。 天天嚼蔬菜、啃面包的日子……实在是受够了啦！ 来到餐桌边上的神父，看到丰盛得有点过度的早餐，又看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的爱琳，板着脸说了一句：“暴食是一种原罪。” 听不懂神父的话，不过爱琳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他在表达什么。 “用餐前的祷告，还没做吧？” “祷告”这个词还是听得懂的，只是决心反抗神父的爱琳，依然小口品啜着香嫩的奶酪，装出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 盯着爱琳看了好几秒，神父的面容缓和了一些，自言自语道：“罢了，我和小家伙计较什么。” 并且，桌子上的食物，从香味和色泽上看来，着实令人食欲大开，令神父不得不叹服爱琳在这方面的才能。 神父静静思考了起来。 来历和身份不明，看样子是失去了记忆，听不懂大陆中央地区的通用语，一开始也表现得欠缺常识，不过她的适应能力却强得惊人，更在一些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比如作画和厨艺。 神让这么一位神奇的女孩来到自己身边，必定有其深意。 或许，赚取修缮教堂的经费，还有改善伙食让我这把老骨头多活几年，算是神明的用意？ 不管如何，神父叹了一口气，短暂地祈祷过后，便开始用餐。 过了好一阵，爱琳才悄悄抬起眼睛。 并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是令人意外的风和日丽……终于意识到自己成功挑战了神父的权威，爱琳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可惜的是，这份小小的得意，很快就被枯燥的日子给冲淡了。 打扫教堂，搓洗衣服和床单，待在学习室里趴在完全看不懂的书本上小憩，又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午餐——否则她只能吃到沾着重口味酱汁的面包片……看到神父叹着气接受了餐桌上的烤肉片，爱琳忽然在想，自己似乎属于吃亏的一方？ 吃完午餐，因为没有接到委托的缘故，爱琳蜷在床上，睡了一个午觉。睡醒后，她发觉自己的心底还是残留着不小的怨念。 无意识间，爱琳的视线在作画工具上停留了几秒，脸倏地就红了起来。她使劲甩了甩头，将奇怪的画面驱赶出去，赶紧想点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于是，身为吃货的爱琳，想起了惦记了很久的一件事。 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枚金币，匆忙整理了下衣服，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教堂。 刚刚在这个世界苏醒的爱琳，处于高烧重病的状况，为了让她能吃得进食物，当时神父特意买了些好吃的蛋糕来让她下咽。虽然爱琳当时没什么感觉，可是和病好后吃的那些贫瘠的食物相比较，之前吃到的那些蛋糕，简直成了天籁一般的美味。 在镇子里暂住下来后，爱琳虽然发现了售卖蛋糕的店家，可一直苦于囊中羞涩，可望而不可及。这次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她自然想要去好好地品尝一番。 来到目的地，在玻璃橱窗前欣赏了好一阵，爱琳忍住了多买的冲动，挑选了两块看起来长得比较漂亮的蛋糕。 在购买的时候，面目和蔼的老板娘对爱琳颇感兴趣的样子，还试着进行交流，当然，爱琳基本上听不懂就是了。 走在返回的路上，爱琳捧着奶油蛋糕，正要放在嘴里享用。 恰在此时，前方压迫而来的黑影，让爱琳顿住了脚步。 视线顺着腰间的剑柄往上方看去，看到了一位板着木头脸的青年，还有点脸熟的样子。爱琳回忆了三秒，想起了对方是谁——昨天那位贵族小姐身边的护卫。 被对方毫无生气的眼神盯了几秒，一股寒意从爱琳心底冒了出来。 那个……应该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心底终究有鬼的爱琳，慌乱地低下头，绕开了青年继续前进，没走几步，青年冷冷的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昨天，你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吓到爱琳的并非青年的话语，而是他猛地转身时，挂着腰间的佩剑与剑鞘的金属碰撞声——听在耳中是如此瘆人。 完……完了，要被杀人灭口了？ 刺眼的阳光下，爱琳的身体猛地一颤，连手中的蛋糕掉在地上，翻滚出了好远，也是毫无知觉。 第二章 禁忌的画作 午后的温度有些燥热，可是冷汗却顺着爱琳的背脊流了下来。 在这个瞬间，她心中泛起了无尽的酸楚和委屈，笨拙地闭上眼睛，等待对方终结自己生命的时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依然悄无声息。 渐渐从恐惧中复苏过来的爱琳，愣愣地转过身，发现刚才那个浑身上下都泛着杀气的青年，已经消失在街道上。 什……什么嘛，故意来吓唬我…… 暖意回归了身体，发觉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涌了出来，爱琳连忙蹲下身子，伸手胡乱地擦了擦脸颊。 对了，刚才的蛋糕！ 视线在周围搜寻了一阵，终于发现了滚出了好远的蛋糕，只是原本鲜亮的奶油上沾了厚厚的灰尘。 爱琳走过去将蛋糕拿起，怔怔地看了好一阵子。 用清水冲洗一下……应该还能吃吧？ 幸好，另一个蛋糕还好好地用纸包装着，提在手上。 可是，受到这番惊吓，爱琳的兴致自然没有刚才那么高昂了。她抿起了嘴，略微低着头，摆着一副遭受了打击的模样，一步一步地踏在自己的影子上，返回了教堂。 看着那个娇小身子躲进了简陋的木门，刚才的佩剑青年从暗处走了出来，低声自语道：“奇怪，看不出来。” 作为保护公主的御前骑士，温捷斯·卡洛林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考虑到己方一行人身在异国，贸然行动的话，反而会引起注意，况且这个女孩子似乎没法和别人用言语交流，基本上不存在情报被泄露的危险，也便干脆断了调查的念头。 “回去得劝劝尤妮卡，不要节外生枝。” 摇了摇头，将妹妹那奇怪的思虑抛在一边，温捷斯离开了此地。 返回旅馆时，差不多临近黄昏，公主和尤妮卡还没从郊外返回，他便干脆守在门口侍立等待。 不多时，从远处街道传来的马蹄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透过扬起的灰尘，他看到一支商队正往这边赶来。而为首的马车边上，所镶的安鲁尔王国的徽章，表明了来者御用商人的身份。 温捷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而在教堂这边，到了晚餐时间，依然是爱琳所准备的食物。神父看到出现在餐桌上的蛋糕时，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买来的？” 爱琳点了点头，把蛋糕推到了神父的面前。 只是，做这一番动作的同时，她脸上那痛心疾首的神情让神父有些好笑，说道：“既然是你买的，你吃吧？” “吃过了。”爱琳的语气有些弱气的样子。 神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吃。” 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神父一眼，略一犹豫，爱琳还是把蛋糕捧到了自己的嘴边，有些羞赧地吃了起来。 经历了下午的事情，对比之下，爱琳觉得神父的笑容如此慈祥。 吃完晚餐，正是镇民们的告解时间，神父一般都会待在告解室指引迷途的信徒。至于爱琳，则被神父要求奉行修女的义务，待在房间里诵读祷文。 当然，在学会这个世界的文字之前，爱琳是没法完成这件事的。不过她除了待在房间里也无处可去，所以翻阅着面向儿童的宗教画册来打发时间。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教堂里所收藏的画册数目非常庞大。 也正是对宗教画册的浏览，使得爱琳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其中令她颇为在意的有两点——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和有着职称的“骑士”、“魔法师”以及宗教圣职者相比，普通百姓的地位，可以说完全不值一提；同样地，这个世界的富贾豪绅们，可以充分地运用昂贵的炼金造物，来享受奢华的生活，而一般百姓的生活普遍上都度日艰难，处于勉强维持温饱的水准。 关于后者，对于爱琳来说，掌厨之前天天喝白开水啃面包的日子，可谓是非常充分的体验。 而昨天下午，在旅馆里见到的那块会发光的石头，也证明了这是存在“魔法”的世界。 实际上，爱琳在心里有过疑问，收养自己的神父莫非也掌握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不过一想到身为堂堂神父的他，也似乎过得有些落魄的样子，爱琳就失望地否定了这个揣测。 夜幕渐渐降临，爱琳揉了揉眼睛，点起了桌上的油灯。 在夜间点起油灯，可是一笔不俗的花费，不过正好赚了一大笔钱的爱琳，算是有了这方面的底气。 她不由庆幸起来，好在自己还有一项能用以谋生的技能。 爱琳转过头去，宽大的画板好好地放在架子上，裁好的纸张和几支炭笔躺在边上，仿佛在等待着她的临幸——可是自从昨天下午从旅馆里回来，她就没有碰过这些作画工具。 因为只要一看到它们，某些奇怪的画面，就会在脑子里浮现。 爱琳盯着看了一阵，脸颊便悄然泛起红晕来，某种不可言明的、酥痒难耐的感觉，又开始折磨她的思绪。 昨天也是如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被脑子里的画面诱惑，做了那种……奇怪的事情…… 神情变得异样的爱琳，侧着脑袋趴在桌上，视线对着不远处的工具，一些情愫渐渐在心底酝酿而出。 为什么……我会“穿越”成女孩子呢？ 然后，爱琳的脸颊变得更红了一些，勉力摇了摇头。 不对，如果不是女孩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看得到那些…… 莫名的思绪间，爱琳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烫，她有些用力地咬起了嘴唇，脸上也呈现出抗拒的模样，无谓地抵抗了不知道多久……她最终决定顺从心底的欲念。 取过画板和炭笔，身子蜷缩床上，将画板放在大腿上。 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让颤抖的手平静下来，爱琳正要开始作画时，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敞开的门。 翻身下床，跑过去将门反锁起来，又推动书桌挡在了门口。彻底将房间变成一个私密的空间，爱琳才回到床上拿起画笔。 ##第3节 一时间，纸笔摩擦的声音之外，仅剩下了清晰的呼吸声。 根本就无需构图，只用把深深映在脑子里的画面临摹出来即可。 笔尖飞速划动，只是一小会儿，爱琳就完成了第一幅素描画。 白纸上，那位不着片缕的少女，微微屈着身子，一直手掩着胸口，以一副纯洁无暇的表情注视着前方；垂落于身前的少许头发，为美貌的她增添了撩人的风情…… 咬着嘴唇，走神了一阵，爱琳又开始画第二幅—— 少女趴在床上，**的背部曲线一览无遗。只见她用手臂微微支起上身，神情里展露了优雅的笑颜，脖颈之下，那浑圆的胸部埋在床褥之间，欲掩欲显，诱惑无限…… 爱琳的脸颊红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眼神也变得红通通的，却并不阻碍下一幅画的产生—— 依然一丝不挂的少女，挂着几分疑惑的表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这次少女大方地袒露了胸部，不过重点却在她往前伸出的一只脚丫，做工精细、形态完美，可堪盈盈一握…… 完成第三幅，爱琳依然没有停笔打算——换句话说，把差不多酝酿了一整天的想法发泄完之前，她肯定是没法睡着的。 第三章 临别与袭来的杀意 到了第二天，爱琳算是彻底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了。 敲了好几次门得不到回应的神父，还以为爱琳生病了，特意在门外喊了好一阵子。而屋内在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后，只见猝然被拉开的门后面，爱琳气鼓鼓地站在那里，满脸不高兴地瞪了过来。 呆愣的神父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充分表达了对扰人清梦的神父不满之后，爱琳狠狠地关上了门，“啪”地一声，几乎打在了神父的鼻子上。 该不会是，那种情况吧？ 沾了一脸灰尘的神父，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事。 也就是说，今天吃不到爱琳做的早餐了？ 于是，差不多睡到了中午的爱琳，直到不争气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咕咕声，才从茫然地从床上爬起来。同时，干渴的喉咙也表明她急需补充水分。 身上沾着黏糊糊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充分被挥发的汗液的味道。 唔，好像又过了两三天……是时候考虑洗澡了？ 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爱琳用清水冲洗了一会儿脑袋，一时清沁透凉。接着，她又对着镜子，将挂到了肩膀处上湿漉漉的发丝头发绑成了马尾辫，放到了身后。 镜子里面的女孩，形象似乎有些糟糕……不过定睛琢磨，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俏皮可爱。爱琳心道，现在是十四岁左右，再长大一些，差不多就能出落成靓丽的美少女了吧？ 一想到这个，爱琳忽然产生了微妙的危机感。 使劲甩了甩脑袋，爱琳正思考解决午餐的方式时，忽然僵在了那里。 某个令人眷恋的、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儿，映在了镜子里。并且看样子，那个倩影正从自己的身后，一步一步接近过来。 蓦然转身，爱琳怔怔地对上了她这两天朝思暮想的少女。 一身稍显朴素的、浅蓝色的缀花裙装，使得她身上的气息不像之前那样高不可攀，而是多了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清新与活泼。 怎么说……穿上衣服，气质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茜丝雅娜当然不知道爱琳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只是觉得她脸颊红扑扑的模样相当可爱，问道：“刚刚睡醒？” 看着宛如天使一般，降临在面前的少女，爱琳忽然觉得自己昨晚做的事情分外龌龊，一时羞愧得有点无地自容，小声回答：“嗯。” “我是来和爱琳小姐道别的，顺便为温捷斯昨天的冒犯道一声歉。过来的时候，听闻你还在休息，就稍微等待了一会儿。” 说完，茜丝雅娜留意到爱琳的表情又变得茫然了起来。 想到刚刚从神父那儿了解的情况，茜丝雅娜略一思忖，便试着用简洁一些的表达说道：“道歉……听得懂吗？”说话的同时，她将双手合十，朝爱琳微微屈了屈身子，表示致歉。 呆滞了几秒后，爱琳使劲地点了点头。 茜丝雅娜微微一笑，又摆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我们坐下说话吧。” 静悄悄的院落里，茜丝雅娜引领着木偶似的爱琳，在干涸的喷水池边沿坐下。茜丝雅娜变魔术一般地取出了几块漂亮的蛋糕，又道：“爱琳小姐，应该挺饿了吧？这也是为前天的事情的谢礼。” 少女的语气里，分明透着浓浓的关心之意，爱琳愣愣地接过蛋糕，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了有点陌生的词汇：“……谢谢！” “赶紧吃吧。”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示意道。 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迷恋的清香近在咫尺，爱琳轻轻咬上松软的蛋糕，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顺着舌尖渗入了心底。 这种感觉……是“恋爱”的味道么？ “听闻店家以前在首都待过，所制作的糕点，也基本上是特供给大公的呢。”也不管爱琳是否听得懂，茜丝雅娜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诉说着，“刚刚我尝了下，确实很不错呢……喜欢吧？” 好一阵后，爱琳才抬头说道：“喜欢……” 觉察到女孩对自己似乎有些依恋的样子，茜丝雅娜温柔一笑，伸手擦了沾在爱琳嘴角的奶油，轻声说道：“慢慢吃哦。” 过分细腻的触感，让爱琳的脸颊倏地更红了些。 可惜的是，甜蜜的时光过得很快。当爱琳吃完蛋糕，便发觉身边的少女站了起来，享受似的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说道：“和爱琳小姐待在一处，真是令人安心呢……不过呢，就算有点舍不得，我也必须说道别了。” 这个样子是……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看着爱琳那不知所措的模样，茜丝雅娜忽然有点心痛起来，她略带惆怅地叹了叹，便面朝爱琳俯下了身子，勾了勾女孩的琼鼻，微笑道：“以后有缘分的话，或许还能见面吧……再见。” “再，见……”爱琳喃喃复述着这个词汇，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自觉丢脸的她，擦了擦泪水再度抬头时，捕捉到的是少女翩然离去的背影……仅剩下那份悸动，还顽固地残留在心底。 好像做了一场美梦，从梦中醒来，一切都恍如隔世。 轻微的风儿刮在脸上，满天星的花香蹭得鼻子有点发痒。不知何时，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了前方，微愣过后，爱琳期待地抬起了头。 她所看到的，却是另一位神情冰冷的少女。 利落的银色短发，简洁的白色.女仆装，身上散发着纯净而冰凉的气息。两天前，爱琳确实和她见过一面。 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刘海之下，是一双仿佛不带感情的银色眼眸，正眨也不眨地打量着爱琳。 她是侍奉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公主的女仆，名叫尤妮卡·卡洛林。 虽然卡洛林公国在十年前被安鲁尔王国所灭，但家族一直以来得以延续的某个秘密，也通过血脉传承到了她的身上——那是只有家族中银发银眸之人才能拥有的，窥视命运的“直觉”。 这种犹如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已经帮她躲避了无数的危险。 和上次接触邀请爱琳作画时所感受到的一样，在尤妮卡的“直觉”中，她意识到这位人畜无害的女孩，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从她身上传来的，那种强烈的“敌对”的气息。 虽然自己一行和她只是偶遇，可自家的公主对她颇为喜爱，这使尤妮卡不得不在意了起来——她决定试探一下这个女孩。 又一阵风儿，带着异样的清香扑面而来，爱琳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便发觉冰凉的触感搭上了脖颈，一时冰凉刺骨。 持在对方手上的，是一柄晶莹剔透的短剑，闪着危险的寒芒。 呆愣的爱琳，视线再度转到少女脸上，发觉了她神情里毫不掩饰的杀意。这一瞬间，爱琳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观察着爱琳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尤妮卡一时眯起了眼睛，思忖了一阵。然后，她收起短剑，背过身去，淡淡说道： “如果我的直觉没错的话……未来的你，会成为我的敌人。下一次遇见的时候，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第四章 忽然到访的商人 银发的女仆的试探，给爱琳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尤妮卡走后，只见爱琳的双手撑在膝盖上，浑身不住地颤抖，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恶心、反胃的感觉，渐渐地涌上了喉咙。 如此直观地受到死亡的威胁，在“爱琳”所有的记忆中，都还是第一次。 不久前才吃下去的蛋糕，在胃里不住地翻滚着，爱琳难受地捂着肚子，可是来自本能的厌恶感，强烈到足以抵消刚才的美味。 爱琳既是不忿又是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喂了一口蜜糖之后，就马上被拖到了受刑台上，还来不及消化前面那份“美好”，幻想就被现实狠狠地浇了一盆冷水。 被杀死的话，也就成了一具毫无价值的尸体…… 爱琳清晰地意识到了，在这个强食弱肉的世界里，身为弱者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这种体验，正强烈地冲击着她一贯的价值观念。 返回自己的房间后，爱琳床底下翻出了昨天晚上的画作。 总共有十几来张，她心情复杂地浏览了一遍——在看的时候，依然免不了悸动的情愫，可是先前的迷恋之感已经淡了很多。 甚至于，她还有了某种奇怪的恨意，有种想要将这些画都撕毁的冲动。 终究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画重新收好。 可是，脑子里充斥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爱琳依然没法真的平静下来。她干脆抱着枕头趴在了床上，抿着嘴陷入了长时间的发呆。 下午的时间，觉察到爱琳的精神似乎并不太好，过来探望了一次的神父，也就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没有再来打扰。 直到昏黄的阳光从窗外渗入眼帘，爱琳在头痛中睁开眼睛，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颓废了一个下午，很快要到晚上了。 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真是的，这几天的事情，说来真是荒唐啊。 挂着自嘲的表情，爱琳昏昏沉沉地走出了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大厅时，意外地发现神父正在接待一位“客人”。 看到走来的爱琳，那位“客人”摘下了头上的绅士帽，微笑着询问道：“这位就是此地有名的爱琳小姐对吧？在下亚尼斯，特意前来拜访。” 被喊到名字的爱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来客。 眼前的“来客”，身形高大，穿着考究，眉目之间透着沧桑而精明的气息，爱琳看了几秒，心里便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敌意。 神父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亚尼斯先生，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好了。” 亚尼斯打量了爱琳几眼，便流露了胸有成竹的神情：“这位小姐，你有烦恼的事情……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烦恼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说着，亚尼斯从口袋里掏出三枚金币，放在了木桌上面。 “这是见面礼，用来表达我的善意。”亚尼斯对着爱琳微一鞠躬道。 这一下，不要说爱琳，就算是神父也弄不清楚亚尼斯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说亚尼斯是来进行交易的，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委托作画。可是，爱琳从开始接受委托到现在，才两个星期而已，所画也大多数是宗教画，镇上的居民们并不了解爱琳在作画上高超的造诣，只当这是一项普通的才能而已。 来自上午特意来与爱琳道别的那位小姐的委托，可以解释为兴趣与好奇使然，而这位商人的真正来意，就不得不使人感到疑虑了。 神父也曾考虑过，总有一天，爱琳的名声会传开来，不过这应该是在她学会与人沟通的语言之后的情况，到时候要不要在这方面发展，就再看她的意愿。 看了沉默不语的爱琳一眼，神父感到了几分担忧与警惕，问道：“亚尼斯先生，莫非是来委托爱琳作画的？” 亚尼斯点了点头，带着商业式的微笑问道：“在此之前，有现成的作品吗？我想先了解一下爱琳小姐的实力。” ##第4节 神父看向了爱琳，而她似乎听懂了亚尼斯的话，疑问道：“画……对吗？” 亚尼斯用绅士式的语气回应道：“是的，小姐。” “亚尼斯先生……爱琳她还不是很擅长……” 神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亚尼斯不着痕迹地打断了：“没关系的，我知道怎么和聪明人打交道……做买卖，只需要认准交易品就好了。” 至于爱琳，在原地默立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小跑着回到了房间，从床底下取出那些素描画，挑选了其中一张。 刚出门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的爱琳，又折返回房间。 这一次，她抱出了所有的画，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图书室，又花费了一些功夫，将那些画都藏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 走回大厅的路上，爱琳静静在心里想着有关那位少女的事情。 从诸多细节看来，无论是她身边的护卫还是女仆，又或者是本身就会“魔法”的她，都表明了她的不俗的身份。在这样的前提下，自己擅自所画的这些私密的素描，说不定有着巨大的价值……但更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可是，连名字都不知道，假如错过这次机会，就与她彻底无缘了吧？ 一觉醒来，降临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意义到底是什么？ 哪怕是引起她的反感……怎样都好……我还是想赌一下…… 将这副画作交给亚尼斯的时候，爱琳有意回避了神父。而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亚尼斯只看了一眼，身体一震，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对于那位贵人而言，这样的姿态，着实令我大开眼界。”顿了顿，亚尼斯又用奇怪的眼神着看向了爱琳，微笑道，“当然，爱琳小姐也是，不得不说给了我相当大的惊喜……” “我不是很理解……”感到疑惑的神父说着，正要走过来了解情况时，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因为震惊而急速放大。 亚尼斯的手中，正握着一柄小巧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神父。 “甲级魔晶驱动，七种稀有金属炼成，纯手工雕制，威力足以击穿墙壁，使用年限或许比你的寿命还长……” 习惯性地介绍了下手里的武器，亚尼斯无奈地耸了耸肩，才解释道： “阁下肯定不知道爱琳小姐上一位客人的真实身份。因此，考虑到阁下的生命安全和身心健康，我并不建议你看到这幅画的内容……如果阁下能回避一下，给出我和爱琳小姐单独交流的空间的话，我就会收起这玩样儿，并感激不尽。” 顿了顿，亚尼斯看向了表现镇定的爱琳，眯起眼睛问道： “我想，爱琳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第五章 商人的戏码 点亮了几支墙壁边上的蜡烛，大厅里的光线明亮了一些。 “让我们来谈谈交易的内容吧，你想要什么？” 收起了手枪，亚尼斯从怀里取出了一柄烟斗，在冉冉燃起的烟雾之间，他的脸上呈现出了享受的神情，眯眼看着爱琳。 爱琳纤嫩的手指，指向了画上的少女，便低声说道：“名字？” 亚尼斯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情，但马上不动声色地介绍道： “她是若林王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点缀了伊丽丝王城的一颗明珠，无数青年才俊倾慕追求的对象。同时，她也是布鲁尔王国继承人的未婚妻……名字是茜丝雅娜·特蕾西亚。” 商人所说的内容，爱琳只听懂了最关键的一句，她重复着那个名字的发音：“茜丝雅娜·特蕾西亚……” “这位小公主，由于对艺术的过分热诚，颇受音乐与艺术之城伊丽丝民众的拥戴。半年前公主与安鲁尔的王子定下婚约时，可是有无数追求者为此黯然难过……当然，这次历史性的联姻，说不定能使神圣帝国的余裔们再度联合起来，重现上古时期的辉煌……” 自顾自地说了一堆，却发现爱琳的视线一直放在那幅画上，亚尼斯顿住了话语，静静地打量着这个有着令人惊艳的才华的女孩子。 在那幅画上，不着寸缕的茜丝雅娜背靠着床头，笑容中略带羞涩，双手紧紧环抱在身前的枕头，恰到好处地遮挡了关键部位……尽管只是黑白的素描，但那别致的不同于“写实派”的作画风格，在线条勾勒方面的绝妙处理，再加上画中主角的声名远扬，足以令大多数男性血脉贲张。 有着这样的才华，即使这幅画和茜丝雅娜公主无关，亚尼斯依然从爱琳的身上，发现了不可限量的商机。 或者说，当亚尼斯意外地在旅馆认出了茜丝雅娜，又通过打听得知这位尊贵的公主曾经委托过一位寄居在教堂的女孩作画时，向来不肯放过任何“机遇”的他，就决定对这件事一探究竟。 令他感到好奇的对象，一开始其实是这位“爱琳小姐”。 至于她拿出来的画作，不得不说是意外收获。 打量之间，另外一个念头加入了亚尼斯的考虑范畴。在接触中熟悉了和爱琳的交流方式，亚尼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画，做了个手势问道： “画，还有吧？” 爱琳一时露出了警惕的神情，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在商道上浸淫已久亚尼斯自然知道，适当地展现诚意，可以有效地提高对方的好感度，因此他在报价上也毫不吝啬：“每一张画，我给五个金币。” 爱琳领悟这位商人的意思后，不由流露了惊讶的神情，这样的报价已经远远超出想象。她低头思忖了一阵，却是令人意外地摇了摇头。 “十个金币。”亚尼斯微笑道。 爱琳依然摇了摇头，简单地说道：“不是……” 价位已经不可能再提高了，亚尼斯倒是理解了爱琳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要什么？” 爱琳抬起手，作出了一个握枪的姿势，然后用探寻的眼神望向了商人。 微微一愣过后，亚尼斯一时“哈哈”地笑了起来。笑罢之后，他将刚才拿出过的手枪掏出，也放在了桌子上，沉声说道：“爱琳小姐，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不过，也希望你拿出相应的诚意来……” 心还在砰砰地跳动着，爱琳暗自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亚尼斯做了个手势，开价道：“二十张。” 爱琳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五。” 亚尼斯眯起了眼睛：“十五。” “只有……五张。”爱琳坚定地说道。 在昨晚所画的，所有关于茜丝雅娜的裸身素描中，总计只有五张没画得那么露骨，其余的用下流一些的观念来看，甚至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这是她仅能保守的最后底线。 “十张。” “五张。” 对峙间，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数分钟之久。 “交易达成。” 来自商人的话语，让爱琳呆了一呆，她一时在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什么。 只见亚尼斯带着奇怪的笑容，将桌上的那支枪丢给了爱琳，说道：“爱琳小姐对这个玩具这么感兴趣，早点和我讲就好了，送你也无妨。” 爱琳愣愣地打量着手中的枪，小巧精致，可是分量比想象中要轻，保险与扳机处都是浑然一体，无法按动。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爱琳一下子就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恶狠狠地瞪向了眼前的商人。 却见亚尼斯戴上了手套，小心地将桌上的画收进怀里。接着，他抬高了头，对着不知道何处朗声道：“神父阁下，感谢你配合在下的演出……看来爱琳小姐的心机，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更深呢。我有个重大的提议，还想请阁下听一下？” 从暗处走出来的神父，让爱琳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随即，意识到自己受到了两人莫大的戏弄，现在还处于不明所以的状况的爱琳，忿恨地咬起了嘴唇，身体也因为羞辱感颤抖了起来。 “先生有什么提议，请讲。”神父沉稳地说道。 就算刚刚在亚尼斯的暗示之下，配合了对方的演出，神父依然对这位商人没什么好感。更何况现在，他明显是在打着爱琳的主意。 亚尼斯直视着神父，缓缓说道：“我想收养爱琳小姐。” “把她当成牟利的工具？”神父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愠恼之色。 “或许阁下对我有些误会。”亚尼斯微笑说道，“实际上，我个人非常敬重任何有才华的人，况且，爱琳小姐的个性也颇得我的喜欢。” 神父摇了摇头：“可是，你一点都不了解她。” 亚尼斯语气温和，话中却暗藏唇枪：“可是据我所了解，阁下收养她也不到一个月吧？关于她过去的身份和经历，阁下也是一概不知，对吧？” 神父凝视着亚尼斯：“敢问先生有什么打算？” “看到爱琳小姐的眼神了吗？无论是能力还是气质，以及将来的美貌，都意味着她不适合这个贫瘠的镇子，应该有更广阔的舞台供她施展才华才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说着，亚尼斯满意地看了爱琳一眼，而后者正以一种危险的眼神盯过来。 被说得有些动容的神父，沉吟了一阵，又问道：“她的真正身份，还没法确定，要是出了问题……你如何确保她的安全？” “听不懂通用语，就代表她是旧神圣帝国境外的人，至少短期内不用担忧。”亚尼斯从桌上拿起烟斗抽了一口，微笑道，“况且，假设她真的有不俗的身份，那代表的可是一份莫大的机遇……身为商人，自然愿意冒风险，不是么？” 亚尼斯说的有理有据，神父也没有借口反对爱琳拥有更好的生活。最终，神父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法替她做出决定。” “没关系，我会先往东边走一趟，大概半个月后返回。”亚尼斯看向了爱琳，用一副自信的口吻说道，“到时候，就让爱琳小姐自己决定未来吧。” 神父一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又想起一事：“关于那位公主的画作，究竟是……” 亚尼斯露出了微妙的神情，他看了爱琳一眼，后者已经因为听不懂两人的对话而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正气闷地往这边瞪过来。 “阁下大概还没发现吧，你的爱琳小姐现在，可是对那位公主有着不一般的迷恋……所以，我依然不建议你去看那些私密的作品。否则的话，就会像我一样，遭受到那份不俗的恨意吧？” 第六章 心情烦躁的爱琳 爱琳变得很烦躁。 商人离开后，决心先学好这个世界的语言的她，不由分说地缠上了神父，要他一个一个词汇地教会自己——这可是她之前避之不及的事情。 可是，相比绘画，她显然不具备足够的语言天赋。 爱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学习进展缓慢，刚刚才记住的发音，总是转眼就会忘。 大半天的时间消磨下来，几乎一事无成。 不过，她会烦躁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更多的是因为来自下身的异样。 爱琳之前自然也考虑过，变成女孩子之后，这种可能降临的状况。当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过去时，她还在庆幸这个身体的幼小——结果还是发生了。 闷在自己的小窝里，清洗这副女孩子的身体，以及脱下的沾血的衣物时，爱琳的心里可谓是羞耻至极。 某处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那种微妙的触感，让人备受煎熬。 也让爱琳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其间有一次，在画师的职业习惯的驱使下，爱琳甚至还有种拿镜子照一照，对流血的某处一窥究竟的冲动。不过，她想到要是加大流血量的话，自己目前这可怜营养水准大概跟不上，才艰难地放弃邪恶的想法。 ……反正是最方便看到的，随时可以看……嘛，要是以后有兴致画本子的话，似乎也可以拿自己来做参考？ 满脸通红的爱琳使劲摇了摇头，试图将奇怪的念头驱逐出去。 ……嗯哼，要画也必须画百合本才行！ 自我冷静失败的爱琳，脑海里又浮现了茜丝雅娜美轮美奂的身体——可怜的公主殿下自然不知道，看似纯情的爱琳小姐已经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只需闭上眼睛，就能在想象中纤毫毕现地呈现出来。 糟糕……不能再想下去了，必须得冷静一下！ 幸好，最终还是爱琳作为女孩子的羞耻心占据了上风。 走出教堂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不过距离晚餐还有段时间。夕阳倾斜在街道上，不少忙碌了一天的镇民，正在有些迫切地往家中走去。 ##第5节 镇民们经过时，看到站在门口走神的爱琳，都会顺便打个招呼。 虽然被神父收留，只在镇子里居住了一个月，但看爱琳纤弱怜人的身姿气质，加上平日里的乖巧表现，她实际上颇得镇民们的喜爱。又因为有着绘画的才华，镇民们在平日的议论中，纷纷猜测爱琳或许是不幸落难的富家小姐，因而又会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这里面，自然也免不了来自同龄人对她的好奇。 感受到经过的男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窥视，爱琳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在教堂门口站了一阵子，浅浅的夕阳映在爱琳脸上，爱琳亦眯起眼睛享受这份平静的味道。黄昏下染上金色的屋顶透出温馨的味道，途径的镇民们脸上的微笑分外充实，远处孩童们玩耍时的欢笑声阵阵传来……不知不觉间，她几乎有些沉浸在这份平和、安详之中了。 爱琳的心境一时变得晶莹剔透，默默地在镇子里走动了起来。 慢慢忘记以前的世界，慢慢接受全新的自我，在这个犹如世外桃源一样的镇子里定居下来，适应这一切……假如那位叫做茜丝雅娜的少女，并没有来找过自己的话，或许真的会接受命运如此的安排吧？ 缓缓挪着步子，爱琳静静地想着。 由于听不懂几天前神父和亚尼斯的对话内容，爱琳自然也不知道商人想收养她的打算。关于那天进行的“交易”，爱琳为自己当时的天真感到羞愧之余，耿耿于怀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亚尼斯拿走了一幅关于茜丝雅娜的画作——就算他只拿走了一幅。 想到“心上人”的画作落到对方手里，她无论如何都有些不甘心。 虽然爱琳也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茜丝雅娜·特蕾西亚”这个名字，不过在大致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之前，她显然没法采取任何行动。 这也是爱琳这段时间里，强迫自己去进行学习的原因。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思忖着返回的爱琳，却发觉自己走到了镇上唯一一间酒吧的门外。 昏黄的灯光正从门缝里渗出，喧闹声也透着不同于往常的气息。 透过门缝往里望去，只见一头靓丽的黑发映入了眼帘——爱琳不禁怔了一怔，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到熟悉的黑发。 装束也是一身漆黑，不过从窈窕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一个女孩子无疑。 感到好奇的爱琳，往前走近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狭窄的视野中，坐在那个女孩子对面的，还有两位成年男子，都是镇上的熟面孔。他们正端着杯子，不停地对黑发少女说着什么，不过看样子他们没有得到少女的理睬。 沉默不语的黑发少女，端起酒径自喝了一杯，然后默默地给自己倒起酒来。 两位男子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便在边上传出的一阵哄笑声中落荒而逃，随后，下一个两人组取代了他们之前的位置，继续对黑发少女发起攻势。 看起来还是相当俗套的戏码。 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情况，爱琳愤愤不平地想道：黑长直一般都是走高冷路线的……哪有可能被这群怪大叔攻略……呸，如果是百合的话还有些可能！ 胡思乱想之间，爱琳的小拳头一时握紧，然后又缓缓松开。 ……再不回去准备晚餐的话，老家伙该不会又拿面包出来啃了吧？ 微凉的晚风吹到脸上，忽然感到有些意兴阑珊的爱琳，压下了对黑发少女的好奇之心，她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转身离开。 黑色的头发……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过，爱琳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并且，一个女孩子喝这么多酒，似乎不太妙吧？ 这么想着，爱琳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向门缝里的黑发少女望去。仿佛对爱琳的视线有所感应，对方恰在此时转过了头，清冷的眸子对了过来。 对视之间，少女微微蹙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第七章 黑发少女的夜袭 像往常一样，又是平淡的一天。 在教堂里，爱琳做好了简易的热食，然后和神父一同进餐。 没有什么胃口的爱琳，只吃了一点点，就托着腮帮走起神来。发觉爱琳有些异样，神父关切地问了几句，结果都被爱琳气鼓鼓地瞪了回去。 夜色微凉，回到小房间时，爱琳明显地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便也没有精力再顾及其他的事情，眯着眼睛躺在了床上。 不过，还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入眠。 下腹处微妙的疼痛依然如影随形，无论是身体还是“羞耻心”，都被摧残了一整天的爱琳，也差不多有些麻木了。只是，她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受这么一次罪，心情瞬间就糟糕了起来。 哼……变成女孩子，哪有那么好啊？ 轻微的寒意从身体里泛起，爱琳的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 多喝热水，多吃甜食……虽然爱琳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好好照顾自己，不过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动弹了。只见她双腿不安地夹着被褥，苍白的小脸上浮着病态的红晕，正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当作发泄。 不多时，爱琳渐渐迷糊的意识中，一对清冷的眸子出现在了面前。 稍微回忆了一下，便确认了这对眼睛的主人，是刚才在酒吧见过一面的黑发少女。爱琳不满地嘟了嘟嘴，想要将视线中表情冷淡的少女换成茜丝雅娜温柔可亲的模样时，额头上那有些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意识微微一怔。 清谧的麦香渗入鼻息，爱琳往上方望去，只见柔长的黑发之下，一张清丽的面容正静静地端详着自己。 略微的困惑之中，爱琳眨了眨眼睛，才迟钝地觉察到这并不是幻觉，眼前的少女正切切实实地站在床前。 黑色长袍的前端，勾勒出少女已经发育的窈窕身材。 发觉少女的一只手正摸在自己的额头上，举动中透着关切的味道。爱琳不禁泛起了微妙的心思，她鼓起脸颊，别扭地转开了视线。 夜，夜袭？她是怎么进来的？ 一阵窸窣的声响之后，黑发少女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罐子。接着，她用手指从中捻了少许黑色的粉末，放到了爱琳嘴边。 这是什么？是药吗？ 有点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粉末，爱琳再度望向了对方，只见少女眼眸清冷如故，面容中仿佛不带一丝感情，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反应。 思绪有点混乱的爱琳，选择顺从了对方的意思，乖乖地张开了嘴。 黑色粉末从少女的指尖悠然散落，口味出乎意料地清甜，也带着一种青草般的甘苦，融入了爱琳的味蕾。味道非常令人舒适，爱琳的眼睛一下就变得明亮了许多，眼巴巴地仰视着上方的少女。 味道真好，还想要呢…… 看到少女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爱琳才发觉自己无意识中，似乎做出了“乞食”的举动，在羞耻的心情中，她的脸颊瞬间就红了起来。 她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 不过，少女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重新开启了罐子，又用手指从罐子里捻起粉末给爱琳喂食。如此又重复了两三次，在美味的刺激下，爱琳只觉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望向了少女，小声说道：“谢谢你。” 话音才落，爱琳有些急促地咳嗽了一阵，口中干燥的感受，让她意识到自己需要补充水分。艰难地在床上坐起身时，爱琳看到一个小巧的水壶被递到了面前，浓郁的麦香从瓶口处散发出来。 爱琳怯生生地抬起眼睛，发觉少女依旧面无表情。 ……这种气味，该不会是酒吧？ 略一迟疑，爱琳还是伸手接过了水壶，试着浅酌了一小口。壶中的液体确实是酒，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而是有种清淡醇和的口感。 半夜独处一室，让未成年的女孩子喝酒，听起来……有些刺激呢。 虽然爱琳是被动的那一方，却不妨碍她在心底里的吐槽。 几口淡酒下肚，淌过的液体滋润了喉舌，身体也暖和了许多。爱琳把水壶还给少女时，试着去组织语言：“请问……有什么事吗？” 黑发少女静静地看着爱琳，依然沉默不语。 想到可能是自己的发音太过蹩脚，所以对方没听懂的缘故，爱琳的脸“哧”地红了起来：“那，那个……” 黑发少女往四周环视了一圈，视线放在了书桌上的纸笔处。 接着，黑发少女走到了书桌边上，拿起笔迅速写了一行字，然后，少女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纸转身递到了爱琳的面前。 她，不能说话么？ 完全是初学者阶段的爱琳，自然还看不懂这些文字，只得茫然地摇了摇头。这让少女愣了一愣，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怀疑的意味。 “抱歉……”爱琳小声说道。 少女略一思忖，又返回书桌，提起笔在纸上写了第二行字。 从形状和结构上来看，这次似乎换了一种语言，可是，爱琳依然对纸上的文字感到茫然无措，摇着头，用求助的表情望向了少女。 却不料少女的神情陡然一寒。 眼前倏地一花，纸张便化为了纷飞的碎屑，在空气中簌簌而落。透过飘旋着下落的雪花，她看到少女的胸脯正显著地一起一伏，姣好的面容上，神情似是愤怒，又似是不甘，一对眸子正冷冰冰地投射过来。 为什么……会生气呢？ 前后的反差过于剧烈，爱琳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又想到少女刚才那么温柔，自己却完全无法和她沟通，心思不由变得忧伤了起来。 在爱琳茫然的视线中，少女退后了一步，从黑袍里亮出了一柄精致的手杖，冷冷地直指而来。 手杖末端的黑珍珠折射着房间内的烛火，流溢着危险的气息。 再次受到生命威胁的爱琳，却不知道为何，莫名地有种想哭的感觉。 静静地注视眼前这位黑发黑袍的少女，爱琳将这副画面记在心底之后，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悄无声息。 当爱琳不知所措地睁开眼睛时，少女的倩影已经消失不见。 清谧的麦香依稀残留，舌尖依然泛着淡淡的酒味。心思复杂之间，爱琳将视线从床单上移开，投向了窗外的寒夜，诡谲的夜色下隐隐映出的，却是自己那稚嫩的面容…… 第八章 神父的最后一课 自那晚之后，小半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 吃完早餐就离开了镇子，沿着土路，从坡上一路往下。路面上蚀刻着经年累月残留下的车辙，凹凸崎岖，很不利于行人通行。 背着小包裹走在前面的爱琳，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觉神父的步伐比想象中的稳健许多，稍微放下心来。 “以前经常进出镇子，在周边布道，这段路熟悉得很。” 留意到爱琳的目光，神父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出镇子，小心点别摔着了。” 这个小镇的主体，都建在一处黄土高坡之上。 这样站在低处，仰视小镇的一角，视野上方蔚蓝如洗的天际，掩饰不了下方那些房屋的破落。镇子的边沿处，还有一些旧时土壁的残垣，看起来有些年头，一股萧条的气息从中扑面而来。 这就是……不知不觉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 愣着神的爱琳，直到神父走过她身边，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有多远呢？”此时的爱琳，已经可以和神父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 神父回答道：“两个小时。” 爱琳一时有点惊讶，又问道：“去做什么？” 神父微微一笑，伸手想要摸她的头，却被爱琳灵巧地躲开了。每次神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爱琳知道，这并不是神父不愿意说，而是暂时没法用语言向她表述清楚。 越是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个世界，就越容易感受到无形中的阻隔。叹了一口气，爱琳将多余的思绪抛在一边，专心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从稀疏的青草到低矮的灌木，道路两旁的植被逐渐茂密了起来。 ##第6节 向远处望去，牧人驱赶着羊群在原野上悠然前行，苍黄色的山岭在地平线上勾勒出了朦胧的剪影。 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是怎么样的呢？ 所谓魔法世界里的“奇迹”，真想见识一下呢。 心境随着变化的场景，也渐渐地开阔了许多。这是爱琳第一次有了想到其他地方看看，这种纯粹的想法。 两人穿过一片树林，绕过湍急的河流，接近村庄时，穿过了一小片金色的麦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爱琳的脚都走得有些酸痛了起来。 转头向神父望去，正想展开抱怨的爱琳，被神父脸上肃穆的表情吓了一跳。 早有一位村民等在村口守候，他看到神父的到来时，连忙走过来迎接，却看都不看爱琳一眼，急切地向神父表达着什么。 不禁一愣，感觉自己被冷落的爱琳，一时有些气闷地跟在两人身后。 走进村庄，爱琳发现这个村子比想象中的还要破落。泥泞不平的小路两侧，干柴和杂物随处堆放，单薄的茅草屋看起来摇摇欲坠，其间从道路一侧传出的腥臊气味，令爱琳不得不用手掩住了鼻子。 发觉神父依然静默地走在前面，爱琳微微咬起了嘴唇。 跟随着迎接的青年，穿过了村庄，走到了村子另一侧的小土丘上。 土丘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看那阵势，似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一处。 神父的到来，令土丘上有了一小阵骚动，但人群很快就回归了沉寂。当爱琳看到一块石碑边上的木质棺材，以及村民们脸上蔓延着的悲伤的气息时，终于知晓了神父到此的缘由。 迎接着村民们的注视，神父一脸肃穆地走到了棺材的正前方，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便开始主持葬礼。 站在一边，作为一名“外人”的爱琳，静静地注视着这副场景——在神父的平稳而有力的声音中，所有的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幼，都带着极其虔诚的表情，一致垂手低头，为死者的不幸去世而悲伤。 “……按神定命，人皆有一死。但他一生光明磊落，所作所为均无愧于其职责，必能获得神的认可，死后灵魂荣归天堂，长享恩泽。” 说完最后一句悼词，众人默然哀悼半晌，便开始挖土进行下葬。 整个葬礼的仪式，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随即人群依次散去，仅留下少数亲眷还守候石碑前，低声啜泣。 神父带着爱琳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开口说道：“自从神圣帝国分裂，王国之间征伐不休，战乱永无止境，加诸在百姓身上的赋税也从未减轻……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过着艰难的生活，而我一生致力于传播神的光明与荣耀，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由于刚才的葬礼而静下心来的爱琳，认真地听着神父的教诲，尽管她并不能完全听得懂所说的内容。 将视线转向北面，只见无尽的平原在大地上延展，神父继续说道：“北方的安鲁尔王国几代励志图新，谋求变革，整个国家都散发着有别与他国的气象，令人称道。现下看来，当初我放弃贵族身份，全心投身于神的麾下，致力于传播福音，此举孰对孰错，却是说不清楚了。” 神父转过身来，对着南方，视野中绵延的山脉，让神父流露了几分怀念的神情。他感慨地叹了叹，又道：“南面是若林王国，你希望见到的茜丝雅娜小姐的出身地……王国尊重传统，在艺术方面首屈一指，却过分因循守旧。幸好境内物产丰富，平民生活富足安康，军备齐整，尚有与安鲁尔对抗的实力……” 觉察到爱琳不解的眼神，神父顿住了话语，略一迟疑之后，他转向了东面，神情复杂地望着模糊的高原，缓缓说道：“西斯林教区的……维克夫主教，由于擅自提出全新的教义，并且在教区内部传播，又不服从教廷调派，已经被定为异端，不久之后势必会招致讨伐……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仔细阅读了维克夫主教的手记，实在分辨不出是对是错……” 说起这些话的神父，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至于西面……”神父转过身来，注视着前方不远处那崭新的墓碑，向爱琳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是一片广袤的森林，而在土丘的下方，刚才穿过的村子清晰地呈现在视野中，爱琳略一迟疑，问道：“村庄？” “只是村庄？还有那些村民呢？”神父追问道。 爱琳垂眼思忖了一阵，才吐露了这两天刚刚学会的，说起来有些生涩的词汇：“是……贫穷吗？” 神父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成为神官的天赋，也无法亲自缔造光明。可是我这一辈子，都在追寻着神迹。发现你的才华时，我一直觉得，或许你就是我将要发现的神迹……爱琳，你愿意为这片土地带来光明么？” 爱琳困惑地问道：“带来……光明？” 神父点了点头，一脸庄重地说道：“用绘画的方式，去接近神吧……”看着爱琳领悟地从包裹里取出作画工具，神父的神情一时复杂，像是对爱琳又像是对自己叹了一口气。 “……离开之前，为这里留下些什么吧。” 第九章 踏上全新的征程 青月历三零一年秋，大陆上的萧瑟之意渐浓。 在西海边上，强盛无比的阿拉贡被教廷赐予“帝国”的封号，成为了自神圣帝国分裂之后，大陆上首个实行帝制的国家。其后，阿拉贡帝国以神授之名，召集从属国，海运重兵，向东南边的异教徒发动了圣战。 在北边，冰洋沿岸的丹雅人为了重建卡尔玛联盟，调集了数百艘战舰封锁了斯卡洛内海，在军事和外交上不断对半岛展开压迫，战事一触即发。 大陆中部，自从神圣帝国分裂，皇帝封号悬空已有三百年。近年来，安鲁尔王国逐渐崛起，其雄心昭然若揭，旧帝国境内各诸侯早就有了防备之心，私底下暗流涌动，已然达成了共同对抗安鲁尔的共识。 为此，安鲁尔王国实行了远交近攻之策，试图交好南部的若林王国。两国本为宿敌，但当下局势风云诡变，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敌人会转变为朋友。 而此时此刻，坐在马车里的爱琳，正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不在焉地听着亚尼斯对大陆局势的介绍。 商人所讲的那些事，对她而言，听起来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离开无名小镇，已经有好几天了，商队走走停停，差不多到达了摩维亚公国的边境。其间途径了好几个镇子，似乎均比最初的无名小镇富庶一些。 车窗外面，是一片广阔的原野，天色渐渐变暗，无尽的黄昏在天地间笼罩而来。距离安鲁尔王国还有半天行程，看样子要在野地里露宿一晚了。 相比最初的兴奋感，此时的爱琳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茫然无措。 几天前，当亚尼斯商人再度光临小教堂，提出要带爱琳离开的时候，她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同意了下来。 毕竟，镇子里的生活太过平静而枯燥，有机会的话，她自然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这几天的见闻，让她充分地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地方，都和她印象中贫弱的中世纪十分类似。 况且，她也从神父的口中得知了，那位茜丝雅娜小姐的出生国在南方，而商队现在的前行方向却是往北——这也是她心情低落的缘由。 趁着夕阳还停留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商队找了个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搭建帐篷，准备歇息。亚尼斯带着爱琳走在临时营地之间，一边巡查情况，一边向爱琳介绍手下的伙计们。 留意到爱琳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亚尼斯问她：“是不是坐车太累了？” “不是。”对于商人亚尼斯，爱琳的心底还有着说不上是敬畏还是讨厌的感觉，尽管这几天下来，她确实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和重视。这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还送了她不少漂亮的衣服。 可惜的是，还没有适应女孩子身份的爱琳，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 走到营地边沿，只见十几个雇来的佣兵正坐在篝火边上休息，看到两人，只有一位头领模样的男子过来打招呼。 男子拍了拍亚尼斯的肩膀，说道：“这半年来，连一次强盗都遇不上，再这样下去，我的刀子可要生锈了。” “这不更好？我看你的手底下有好几个新手，要是不小心折损了，你会心疼死的吧？”听亚尼斯的语气，似乎和对方颇为熟稔的样子。 佣兵头子嘿嘿一笑：“小家伙们不见点血，也成不了大器。”说着，他眼珠子一转，凑近问道：“兄弟这次亲自出马，收获看起来挺不错的吧？” 亚尼斯点头微笑道：“老兄放心，按照惯例，给你们酬劳会再加三成。”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佣兵头子的脸上露出了欣然之色，又和亚尼斯应酬了几句，便回到了手下中间。不过，走开前他望了爱琳一眼，眼神颇为微妙。 爱琳泛起了不舒服的感觉，便听亚尼斯在边上说道：“他叫柯尔，是那伙佣兵的头子，我们的商队走东南线的时候，一般都会雇佣他和他的手下。” “嗯。”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个半月，爱琳也能听懂这些简单的话语了。 亚尼斯一边走，一边向爱琳传授行商的经验：“东边的战事起来之后，商路又要中断不知道多久。所以，这次进购的来自东方的货品，会囤积一段时间再出售，不久就会有数十倍的利润。” “奇货可居？”在开口对话方面，爱琳还不是很熟练，因而她用的都是相对简单的表述。 亚尼斯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想要成为成功的商人，在于三点，一是灵通的讯息，二是善于发现的眼光……你知道我这一趟行程下来，最有价值的发现是什么吗？” 爱琳顿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亚尼斯，等待商人接下来的话。 亚尼斯的嘴角露出了不可捉摸的微笑：“你知道答案的。” “我……么？”不确定地问了句，爱琳又马上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 “对付你这个年纪的女孩，许多人会试图施舍恩泽。可对于聪明人，我更倾向于开诚布公。”亚尼斯习惯性地从怀起取出了烟斗，点起之后，放到嘴边抽了一口，“要听听我的理由吗？” “嗯。”直到这时，爱琳依然不能确定，跟随亚尼斯离开镇子，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绘画的才能只是表象。”亚尼斯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爱琳看穿一般，“更重要的是，隐藏在这个才能背后，关于你的身份的巨大秘密。” 有些凌冽的晚风刮过身侧，爱琳一时闭上眼睛，只觉寒意渗骨。 “放心，我不会以任何形式来强迫你说出来，以后也不会试图利用你的身份。回到加里宁之后，我只会对外界宣传你是我的养女。” 可是，自己实际上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无足轻重的灵魂。 爱琳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神情。因为商人的话，她思索起了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一个问题—— 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有着一头特殊的栗色头发，肌肤白皙而细腻，看起一点都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孩，莫非真有不同寻常的背景？ 倘若站在落难贵族的立场上，听到商人要收自己为养女的话，最有可能的反应，会是生气，还是庆幸？ 可是，按照自己先前的表现，这个时候太过刻意的话，反而会令人生疑吧？ 看到爱琳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模样，亚尼斯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终于，爱琳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她在商人眼里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女孩”这个事实，便决定放弃掩饰，做回本来的自己。她睁开眼睛，眸中有些黯淡，低声说道：“或许，我会让你失望吧。” 亚尼斯微微一愣，声音稍微沉了下来：“想要成为成功的商人，第三点在于，是否甘冒风险，面对未知的挑战。”顿了顿，他的语气便缓和了一些：“本来想迟点再给你的，不过看你的样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物件，在爱琳诧异的视线中，说道：“甲级魔晶驱动，七种稀有金属炼成，纯手工雕制，威力足以击穿墙壁……” 有些熟悉的台词，令爱琳怔了一怔。亚尼斯微微一笑，郑重地将小巧的枪支交到她的手上：“它的寿命，取决于你怎么使用……” 和上次被戏弄时的手感不同，沉甸甸的分量分外踏实。 “这次是真的。”她轻声说道。 “当然。”亚尼斯点了点头，看一眼昏沉的天色，说道，“不过，现在内置的魔力不足，等我们回去了再让你试用吧……我们先去填点肚子。” “嗯。”爱琳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手枪收进怀里，跟随亚尼斯返回。这份踏实的手感，让她重新燃起了精神。 不管如何，茜丝雅娜……暂时就以见到你为目标吧！ （PS：自订封面已经出来，原图放在“作品相关”处，有爱自取哦！） 第十章 若林的公主与女仆 当爱琳往北边行进之时，茜丝雅娜公主三人也恰好离开了摩维亚公国，在东北边的西里西亚公国境内晃悠。 西里西亚公国面积不大，有一条奥德河贯穿了国土，因而土地相对肥沃，农业发达，人口也较为密集。同时，作为旧波西米亚王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地的居民也延续了粗犷而奔放的作风，在艺术方面别具一格，颇有建树。 公国首都，弗洛兹的繁华富庶，完全不逊色于若林的伊丽丝王城。 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处的茜丝雅娜，在奥德河沿岸的商贩之间穿梭着，摊位上种类繁多的艺术制品令人眼花缭乱，只见她拉住尤妮卡走走停停，已经在这一带逛了整个上午，似乎完全不会感到疲惫。 来到一处售卖绳结与珠串的摊位前，茜丝雅娜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转头说道：“尤妮卡，你知道吗？这种奇特的绳结样式，是从非常遥远的东方传过来的呢。” 常年板着脸的尤妮卡，唯独在面对公主的时候，才会像个正常的女孩一样，呈现出羞涩的模样。只见她不好意思地问道：“东方？有多远呢？” 茜丝雅娜闭上了眼睛，一边遐想一边描绘着：“穿过广袤的平原，踏过冻结的冰河，跨过横贯的山脉，迈过一望无际的戈壁与荒漠，即使是最高阶的武者，也要走上两年的时间……据说那是一个被雄壮的巨墙所包围的国度呢。” “好厉害……”尤妮卡的脸色浮起了红晕来，好奇地问道，“如此遥远的距离，也是通过商队传过来的吗？” 茜丝雅娜微微一笑，脸上出现了憧憬的神情： “不是呢，两百多年前，在那个国度北方的草原上，出现了一位绝世英雄，他在几乎统一了整个东方后，把目光放在了西边。于是，他命令麾下的一位将军，统领大军挥兵往西。大军势不可挡地横扫了路上的所有国度，最终，南面的军队被若林拒之门外，但北面的兵峰曾一度占据了这座弗洛兹城……将军退兵之后，传说有一位士兵被伤病所困，滞留在了城里。不久之后，有着艺术天赋的他与此地的一位少女相恋通婚，方才将这种精致而细腻的艺术，传承了下来。” 茜丝雅娜所说的，正是被史官称为“恶魔的铁蹄”的大事件。那支神秘而嗜血的东方游牧民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大陆上的梦魇，此时由她换了一种视角说出，却凭空增添了一种浪漫的气息。 ##第7节 尤妮卡抿着笑了起来，说道：“茜雅……该不会又听信了哪个蹩脚诗人的胡编乱造吧？”为了掩饰身份，尤妮卡这段时间都会称呼她为“茜雅”。 少女的语气中的揶揄，让茜丝雅娜将小脸一鼓，气呼呼地说道：“尤妮卡，我好心给你讲故事，你竟敢嘲笑我……明明是你太不解风情的错。” “我错了我错了！”自家的公主一生气，尤妮卡就只能讨饶，她有些自怨自艾地说道，“都怪我呢，对茜雅感兴趣的艺术领域，一点都不了解。” “哼，早知道拉几个闺蜜一起出来玩了……”话音才落，茜丝雅娜就苦着脸自言自语了起来，“还真的拉不到，谁让身边只有尤妮卡会对我言听计从呢。” 不经意间，茜丝雅娜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月前遇见的那位“爱琳小姐”，想到一事，便开口说道：“尤妮卡，你想一下爱琳小姐的画风。” “画风？怎么了？”尤妮卡的眉头不经意地一皱。 尤妮卡所见过的，只是爱琳为茜丝雅娜所画的第一张画，并不包括那些私密的作品。同时，尤妮卡也并不能从画中看出什么端倪，而此时忽然听茜丝雅娜说起，她不由多留了些警惕之心。 “那种画风真的从未见过。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她年纪尚小，笔锋有些稚嫩，只是天赋卓绝的缘故。”茜丝雅娜说着，语气渐渐兴奋了起来，“可是，现在想起来，那种作品的风格，其实相当成熟，如何处理光线，如何表现形体都有了定式，给人的感觉和这些传自东方的绳结类似，与我们平常所见的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另一派的风格。” 当然，茜丝雅娜肯定不会说出来的是，她曾经躲在房间里，对着那些私密的画作，颇为“自恋”地观摩了很长时间，才隐隐有了这个发现。 “另一派的风格？”尤妮卡眯起眼睛问道。 全然没有发现尤妮卡的异样，茜丝雅娜继续说道：“所以我猜，爱琳小姐可能是某个隐秘画派的传人，更可能也是来自某个遥远的，我们还不了解的国度……啊对了，原来是她只是语言不通，并非有什么障碍，怪不得呢！” 回忆着当初爱琳的种种表现，茜丝雅娜露出了领悟的神情来。她有些憧憬地说道：“在风格独特的画风背后，又有着怎么样的辛秘呢，或许就像这些绳结一样，背后隐藏着一段壮美的史诗？有些好奇起来了呢……尤妮卡，等我们返回的时候，再去那个镇子拜访一下爱琳小姐吧！” “公主对她很上心呢。”尤妮卡低声说道。 听到尤妮卡不知不觉说出了“公主”这个称呼，茜丝雅娜不禁一愣，转向了尤妮卡，看到尤妮卡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公主。”尤妮卡依然没有改变称呼，而是用郑重的语气说道，“我有一个请求。” 离开了摊位，两人走到一处人稍少的地方，只见尤妮卡用认真的语气说道：“请公主不要再和那个叫**琳的女孩接触了。” “为什么？”茜丝雅娜有些意外地问道，“和她见面，有什么问题吗？” “请恕我无法说出理由。”尤妮卡闭上了眼睛。 “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茜丝雅娜不禁反问道。却见尤妮卡沉默以对，执拗地表达着她的态度，茜丝雅娜不由露出了几分恼色：“就算是这样，你也想要我答应你的请求。” “是的。”尤妮卡点了点头。 茜丝雅娜的语气变得冷淡了起来：“要是我不答应呢？” 为了证明这种坚持，尤妮卡屈身跪在了她身前，低声说道：“那我就跪在这里，直到公主答应为止。” 无言之间，茜丝雅娜抬头环顾了一圈。只见明丽的阳光照亮了半片城市，河岸上游人与商贩往来不息，远处的钟楼在粼粼的河面上轻微荡漾……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忽然有了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轻微一叹，茜丝雅娜向跪立的少女伸出了手：“我答应你。” 尤妮卡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歉疚之意：“谢谢公主。” 茜丝雅娜抚上了少女的银发，轻声说道：“还是叫我茜雅吧。” “嗯。”尤妮卡还不敢抬起眼睛，迟疑着道，“茜雅……没有生气吧？” 轻呼了一口气，茜丝雅娜轻轻笑了起来：“我怎么会因为尤妮卡而生气呢……陪我逛了一上午，真是辛苦你了呢，我带你去找点东西吃吧。” 发觉茜丝雅娜已经恢复了熟悉的温柔娴雅的姿态，尤妮卡却不知为何，只觉心底蓦然一痛，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厌恶感。 ……可是，我的预见是不会出错的！ 尤妮卡低着头，暗自想道：就算是我自己，也是一块绊脚石而已，只有和那位安鲁尔王国的继承人在一起，才是她获得幸福的最佳形式……对么？ 第十一章 魔导工业与巨塔 商队一行走下高原，在河谷低地的森林里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达了安鲁尔王国的南部重镇，以魔导工业著称的德雷斯堡。 接受了例行的巡查，商队才被准许进入这座由高大的铁壁所围成的城市。入城后，宽阔的大道上，可见诸多的马车络绎来往，却鲜有走动的行人，而道旁的房屋，都透出一种厚重而森严的气息。 掀着马车窗帘的爱琳，正看着这副景象走神，只听边上的亚尼斯介绍道：“这座城市的西面，是王国南部最大的军工厂，给你的那支枪就是由那里的工匠制作的。等会儿我们先去买一些适用的晶石，再教你学会如何使用它。” 爱琳转过了头，问道：“魔法……我也可以学习魔法吗？” 亚尼斯闻言，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魔法？” “嗯。”爱琳有些不安地问道，“我可以吗？” “你以前学习过魔法吗？”看到爱琳茫然地摇头的模样，亚尼斯又问道，“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对何为魔法一无所知？” 怀着忐忑的心情，爱琳用请求的眼神望向了商人：“我想试一试。” 亚尼斯沉吟了一阵，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反对，只是，你对‘魔法’这个概念的理解，似乎有些误区……这样吧，我稍后帮你找一本概论，你自己先看下。在这之前，你要尽快学会这边的通用文字。” 爱琳怔了一怔，脸上浮起了红晕，低头说道：“抱歉……是我冒昧了。” “没关系。”亚尼斯微笑道，“我喜欢有上进心的孩子。” 不多时，商队便在市区的一角停了下来。爱琳刚下马车，就被空气中有些刺激的气味给呛到了，她咳嗽了几下，抬起头来，却一时因为所看到的景象而受到了震撼，怔在原地—— 渗透着灰尘的阳光下，城中一大片低矮的楼阁上方，出现了一座庞然的方尖塔，凛然矗立在她的视线中。巨塔通体漆黑，浑然一片，几乎遮挡了半个天空，遥远的尖顶直指天幕，高不可测。 这座铺天盖地的巨塔，仿佛要将天地都压垮一般。 看到爱琳的反应，亚尼斯说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兵工厂，正式的名字叫德雷斯巨塔，于三十年前建成，是魔导工业的产物。” 静静地仰视着巨塔，爱琳在心里推测了一下塔的高度，不由在心底发出了惊叹：这个世界的科技……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么？ 随后，亚尼斯带着爱琳进入了旅馆，订好了房间后，嘱咐道：“你先做一下清洁，等会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间旅馆，显然比她前些日子住过的都要高档很多。房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对于爱琳来讲，相当眼熟的淋浴设施，这是爱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首次见到类似“现代”的元素。 轻呼了一口气，爱琳默默地脱下了衣服，将身子置于水流当中。温热的液体持续地淌下，滋润着她白皙的肌肤。在相对陌生的世界里，这种久违的体验，让爱琳不禁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她闭上眼睛，哼起了记忆中的小曲儿来。 哼唱了一小会儿，听着由自己口中发出的稚嫩的女声，爱琳不由泛起了羞耻的心思。她转过了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审视“自我”—— 湿漉漉的栗色长发之下，是一对透出茫然之意的眼眸，小巧的脸颊精致而可爱，抿起的嘴则显出了女孩内心的迟疑；稍显单薄的肩膀之下，是刚刚开始发育的身躯；水流贴着肌肤淌下，只见一枚小巧的肚挤眼儿点缀在小腹上，散发出原始的诱惑气息。 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爱琳的视线继续下移，在某处停留了几秒……然后，她带着古怪的神情转过了身子。 对着墙壁，爱琳有点呆愣地站了一阵，不知不觉又低下了头，伸出一只手来，放到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一下…… 三分钟后。 她打了一个激灵。 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爱琳从嘴里发出了“呸”一声……扶着墙壁，使劲甩了甩头，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让自己脑子冷静下来。 将淋浴装置关上之后，爱琳咬牙切齿地自语道：“为什么是女孩子呢？” 好吧，变成女孩子也就算了……重点是……为什么会这么敏感啊？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法适应这具身体……已经不太敢去看镜子的爱琳，鼓着脸颊擦干了身子，裸身抱起了衣服走到了外面。 旅馆的床褥，也是出乎意料地柔软。 爱琳扑在床上，抱着枕头发了一阵的呆，又翻过身子，无意识地望向了天花板——样式精美的挂灯，正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所以……这个也是商人口中“魔导工业”的产物？ 爱琳眯着眼睛躺了一阵，渐渐地，从裸露的肌肤上泛起的阵阵凉意，让她想起了还没穿衣服这一回事。 商人亚尼斯为她购置的衣服，都相对保守、低调，颇为符合她现在“富商的养女”这一身份，也正好是爱琳比较能接受的风格。 抱着异样的心思，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爱琳走到了窗边，往外面看去。 只见泛着灰霾的天幕下，漆黑而恐怖的德雷斯巨塔，夹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气势傲然伫立，无形之中，也昭示着安鲁尔王国天下布武的雄心。 对于爱琳而言，眼前的巨塔，也意味着关于这个世界的，更多超乎想象的可能性。她不禁自语了起来： “魔导工业，魔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第十二章 塔下的炼金术士 这是待在德雷斯堡的第三天。 几天下来，亚尼斯已经在此地谈成了不少生意。他每次与主顾见面，都会让爱琳在身边陪同，观摩他是如何和客人交流的。当爱琳被人问起时，他就以“故友托付的女儿”这一身份来进行介绍。 街边的商肆，贵族的府邸，甚至是某位将军的办公室……进出于各种场所的商人亚尼斯，总能够恰到好处地取出对方所需求的商品，并开出相应的价码，并不动声色地与对方讨价还价，赚取高额的利润。 并且，商人拿出的东西往往有价无市，倘若错过了，就别无下家。 比如摩维亚公国某城的城区规划图，即使那位身居高位的将军知道商人的开价高得有些不合理，也经受不住诱惑，忍痛买下。 又比如，南方佛伦一位大作曲家病故前写下的曲谱，对于狂热的音乐爱好者来说，也是几乎不能错过的藏品。 七八宗交易下来，爱琳看着亚尼斯轻松赚取了数千金币。 见识到商人的手腕后，她对商人感到了由衷的叹服。 这天下午，两人所要拜访的角色，据亚尼斯所说，是一位居住在城里的“炼金术士”，此人颇负盛名，但性格会有些古怪。 亚尼斯还特别嘱咐了爱琳，和这位炼金术士的交易，将会是德雷斯堡这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次交易，要她谨慎行事。 炼金术士？ 揣测着这个称呼的含义，爱琳的心底隐隐兴奋了起来。 目的地位于西城区，离德雷斯巨塔极近，在这片地区，蔓延在空气中的灰霾也更浓重了一些。街道尽头的巨塔，宛如一面巨大的墙壁，硬生生封堵了一侧的天空，将深邃的黑影压迫了下来。 不管看过多少次，爱琳都免不了内心的震撼。 “跟我来。”亚尼斯戴上了手套，转头说道。 跟着商人的步伐，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小巷，走到一处墙壁面前。只见商人伸出手，在石壁上稍微摸索了下，便找准位置，轻轻叩击了三下。 爱琳眨了眨眼，就惊讶地发现，看似空无一物的墙壁之上，一扇木门犹如浮出水面的剪影一般，出现在两人的眼前。与此同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进来吧。” 推门进屋，屋子里幽红色的光芒，让爱琳的眼睛一时没法适应，只听刚才那个声音有了几分恼怒：“还不赶紧关上门，我这里的材料可经不起阳光的照射。” 商人带上了门，往前方走去，朗声说道：“萨缪尔先生，上次你说想要的材料，帮你带过来了。” “哦？”坐在角落里的工作台上，是一位身子笼罩在黑色的袍子里面，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工作被打扰，这位“萨缪尔”用上了对亚尼斯很不欢迎的语气，反问道：“我要的什么材料？” “先生的气色，真是一如既往地健朗呢。”走到工作台前，亚尼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萨缪尔不耐的眼神中，将其打了开来。 妖冶而夺目的幽蓝光芒，从盒子里绽放而出。 在一瞬间，萨缪尔的眼神变得极其狂热，他正急不可耐地想要拿过去看个清楚，却见亚尼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盒子，说道：“出现在中央山脉的奇异晶石，被一位冒险者发现带回。在佛伦的拍卖会场上，没有人清楚这东西的价值，但还是有收藏家出了高价买下，我可以费了不小的功夫，才从那位自命浪漫的收藏家手中，将这块晶石买回来的。” 萨缪尔皱了皱眉，问道：“你如何确定，这就是我想要的材料？” “会发光却检测不出任何魔力的蓝色晶石，透明度和硬度也符合你的描述，我想不太可能出错的。”亚尼斯微微一笑，将盒子放在了工作台上，“萨缪尔先生做好交易的准备了么？” 亚尼斯的言语，让萨缪尔的脸色变了变：“你对我材料都做了什么？”说着，他连忙打开盒子，取出绽放着光芒的晶石，放到眼前仔细观摩了好一阵子，方才放下心来，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下一次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不要交给那些半吊子的家伙检测……要是报废了可是天大的损失！” ##第8节 至于亚尼斯，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萨缪尔。 这才想起了什么，萨缪尔咳嗽了两声，问道：“开价多少？”发觉商人摇头的动作之后，他的脸色不禁变了变，声音沉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亚尼斯慢悠悠地说道：“上次你向我推销过的饰品，叫做‘凡赛提的低语’，似乎挺适合爱琳的，足以用你想要的这块材料来交换了吧？” 爱琳正观摩着随处陈列的物件，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惊讶地转过了身。她这才意识到，商人这次的交易似乎和自己有关。 “不可能！”只见萨缪尔将眉毛一拧，断然拒绝道，“‘凡赛提的低语’虽默默无名，但好歹也是神圣帝国时期由顶级工匠合力打造的饰品，它的价值可比单单一块材料高上很多！” “可是，上一次你向我推销的时候，想要以三万枚金币的价格卖给我，不是么？”商人反问道。 萨缪尔气得脸色通红，站了起来：“你这块材料可完全值不了三万金币！” “这种极为稀有的晶石，目前只在中央山脉有被发现，如果没有强者专门去收集的话，在市面上几乎不可能出现。”面对萨缪尔的怒火，亚尼斯丝毫不为所动，“下一次你见到它，不知道要等上多久了。” “等我将那东西发明出来，自然可以向上面申请派人……”萨缪尔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他面色僵硬地站了一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萨缪尔先生无意交易，请恕打扰了。” 亚尼斯以退为进的伎俩，显然非常有效。萨缪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连忙叫住作势告辞的商人：“等等……” “还有什么指教吗？”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亚尼斯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终于，萨缪尔哼声说道：“算了，反正对于我来说，也是无用之物……东西放在那边的第二个柜子里，自己去拿吧。” 在商人的眼神示意下，爱琳从相应的柜子里找到了萨缪尔所说的“凡赛提的低语”，这是一件小巧的头链，纤细的丝线串联着一块翠绿色的椭圆形宝石，宝石的周边，是所镶的菱形银边。 从鉴赏的角度来评判，这件风格典雅而细腻的头链，也是一件非常出色的艺术品。 商人向萨缪尔施了一个表达感激的礼，又开口请求道：“烦劳先生再说明一下它的作用，可以吗？” 萨缪尔沉声说道：“佩戴这件饰品的人，将会收敛身上的气息，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可实际上测试下来，它产生的作用，并不明显……就它奇怪的效果而言，只有卧底或者间谍才可能用到这种东西，可是它却被打造成了女性的饰品。” 顿了一顿，萨缪尔第一次去正视爱琳，问道：“她有什么特殊身份吗？” “我一位故友的女儿。”亚尼斯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惜的是，我那位朋友去世前，不幸听信了西斯林的异端邪说。” 对于商人的话，萨缪尔自然是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没有打探下去的想法，而是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凡赛提的低语’并不是魔导器，也不产生任何魔力波动，它仅仅通过巧妙绝伦的‘技术’，来扭曲人的认知……有段时间，我还真想把它拆开来一探究竟……罢了罢了，你们记得善待它就是了。” 在归程上，坐在马车里的爱琳，拿着手上的饰品，忐忑不安地问道：“这件东西，真的是给我的吗？” “没错。”亚尼斯点了点，“回到旅馆，你戴上试试效果怎么样。” “嗯。”爱琳轻轻应了一声。 低头思忖之间，她不禁感到了疑惑，心道：他对自己好得有些过分了吧……为什么呢？我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么？ 第十三章 真理之神的低语 旅馆的房间里，爱琳对着镜子，仔细戴上了‘凡赛提的低语’。 爱琳的头发属于偏金的栗色，本身就有着几分脱俗的味道，而这件翠色银边的头饰一戴上，她的气质就丰富了许多。精致、典雅的翠色宝石点缀在额头处，清新而大气，让爱琳一下子有了贵族小姐的感觉。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爱琳伸手解开一直绑着的马尾，将头发放了下来。柔顺的栗色长发已经长到了肩部，发丝色泽俏皮且不失华贵，衬映着爱琳稚嫩可爱的脸庞，只见一位充满了纯情气息的“洛丽塔”出现在了镜子当中。 呆愣了一阵，爱琳垂下了头，艰难地将砰然心动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一小会儿后，爱琳抬起头来，看着神情呆滞的自己，试着眨了眨眼睛。 细长的睫毛轻微开阖之间，那对漂亮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祖母绿的瞳仁中，闪着好奇的味道，将女孩的灵俏之气传递了出来。 这一瞬间，爱琳被自己展现出来的可爱给迷住了。 惨了……已经逃不过自恋这一关了。 凡是喜欢的画面，看过一眼之后就几乎没法忘掉——这也是爱琳“曾经”作为画师的职业习惯之一。 就这样，爱琳揣着有些扭捏的心态，走出了卫生间。 房间里是等候多时的商人亚尼斯，他一看到爱琳，就露出了欣然的神情，赞叹了一句：“很适合你……”这句说完，就没有了后面的话。 等待了一阵，却没等到指示的爱琳，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感觉……怎么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羞耻感一下子就侵袭了她。 不对，才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亚尼斯皱起了眉头，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句：“这样看起来，你反倒更引人注目。” 爱琳疑惑地问道：“我需要怎么做呢？” 商人眯着眼睛，思索着踱起了步子：“我记得，为了不让你过去的身份被轻易认出，有一个方案来着，有没有和你讲过。” “方案？”有点不明所以的爱琳，摇了摇头，不过她马上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额头上的头链，“是指这个东西吗？” 亚尼斯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你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凡赛提的低语。”爱琳差不多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头上的饰品问道，“需要摘下来吗？” 静静注视着爱琳，商人变得有点烦躁了起来。当下的氛围里面，分明有着某种古怪，可是他完全说不上那种古怪出自哪里。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终于，隐隐捕捉到了什么的他，向爱琳问道：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确定了内心的想法之后，爱琳伸手绕到头后面，动作轻巧地取下了头链。 在一瞬间，古怪的感觉消失殆尽。 半晌，从烦躁感中恢复过来，亚尼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凡赛提的低语……看来这件东西，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爱琳低头琢磨着手中的饰品，又听亚尼斯道： “悄无声息地扭曲人的认知，让人完全意识不到‘它’本体的存在，不愧是当年由最顶尖的工匠所打造的器具。爱琳，当你戴上它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呢？” 奇怪的感觉？ 爱琳略一回忆，便摇了摇头。 商人注视着爱琳：“你再戴上试一试，看能不能喊出它的名字？” “嗯。”爱琳点了点头，重新围上头饰，系好丝线末端的扣子后，她便轻声唤道，“凡赛提的低语。” 至于再度受到饰品影响的亚尼斯，只觉感知中有一处被悄然抹去了痕迹，他拧着眉毛，强行忍住了心中的惊疑，对爱琳说道：“没错……确实是刚才的感觉……” 顿了顿，想要表达什么，却遗忘了关键之处的商人，只得沉声说道：“好像是……测试？爱琳，你知道怎么做的。” 理解了商人的意思后，爱琳思忖了几秒，便指了指头上的饰品，问道：“先生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亚尼斯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头链，好一阵之后，终究摇了摇头。 爱琳轻声解释道：“‘它的名字是‘凡赛提的低语’。” “凡……”只是一个发音，商人的表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清楚……” “凡赛提的低语。”爱琳重复了一句。 只见商人闭上了眼睛，凝神细思。不多时，显著的汗液从他的额上滴落，一抹显著的恼色浮现于脸上，他倏地叱责道：“爱琳，够了！” 吓了一跳的爱琳，生怕事情出什么意外，连忙摘下了头饰。 只见亚尼斯依然闭眼站在那里，暗自调整着气息。终于，从异常的体验中镇定下来的他，沉声描述道：“越是想要一探究竟，就越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空白……真是可怕。” “我以后还戴它吗？” 提问的时候，爱琳不禁想起了早先在镜子里所看到的，自己那头戴饰品的形象，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让我想想。”亚尼斯眯起了眼睛，“这东西被人佩戴的时候，隐藏的是它自己的气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况且，那位炼金术士似乎对这件饰品并不了解的样子？ “凡赛提的低语……这个名字，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商人接着自由自语，“这东西被打造时，真正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 亚尼斯思索的时候，爱琳不知道为何变得不安了起来。她静静地坐在床上，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起了光洁的宝石。 柔和的翠色，映在爱琳的眼眸里面，有种奇异的亲切之感。 走神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爱琳听到商人说道：“罢了，这东西作用不明，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妖物。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我来保管吧……明天我再去找下萨缪尔那家伙，弄清楚它的来历。” “不要！”爱琳脱口而出之后，显著地愣了一下，随即她低下了头，“抱歉……我并不是……” 爱琳的表现，让亚尼斯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果然，你也受到影响了。” 第十四章 德雷斯塔的阴影 第二天清晨，两人再度来到了西城区。 不过，下了马车，走到了街道的拐角处时，亚尼斯忽然改变了主意，对爱琳说道：“我一个人过去吧，你在这里等等。” 爱琳微微一愣，便见商人拿着手上的盒子，走进了巷子。 惶恐的心思袭上来，爱琳微微咬起了嘴唇。 数十米之外，马车还在不远处等候着，那位商队的车夫靠着扶栏打起了盹。爱琳抬起眼睛，往巨塔处望了一眼，忽然想在周边逛上一逛。 时辰尚早，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空气微薄的凉意，让爱琳打了个寒噤。 这座像是由钢铁铸成的城市，是以什么方式在运作呢？ 街道的两端，是一成不变的厚实的房屋，在中间穿梭了一小会儿，爱琳回身望去，德雷斯巨塔仍旧在眼前矗然而立，威势凛然。 背后的朝阳，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前方的道路上。娇小的影子和上方的巨塔比起来，是如此微不足道，爱琳只觉身上的寒意更深了一些。 现在的我……果然非常渺小呢。 揣着一种说不上是崇拜还是敬畏的心情，将视线从塔上离开，爱琳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一处巷口。往巷子内望去，道路的尽头隐没在两旁老旧的房屋之间。破落的气息，让爱琳不禁顿住了脚步。 不过，她的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 爱琳迈动脚步，缓缓走进了巷子，两侧的屋子都紧闭门窗，空气中飘着一股难闻的霉味。越往深处走去，地面上的垃圾越多，杂乱无章的气息也越为明显。 落后了数个世纪的景象，显示着这里就是城中的贫民区。 前方蜿蜒的道路，不知道通往何处，爱琳几乎可以肯定，继续再往的话，会见到更为惨淡的景象。于是，感到了无趣的她顿住脚步，打算原路返回。 一阵风刮来，温度又低了一些，爱琳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就在这个时候，从前方传来的急促脚步声，让爱琳的心蓦地一惊。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到一个衣着褴褛的青年从巷子深处跑了出来。 看到爱琳时，青年的脸上闪过一抹希望之色。不过下一瞬间，看到那一袭可怕的黑袍挡在了身前，青年的神情被绝望所取代。 爱琳有点发怔地站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黑袍人是怎么出现的。只是感到眼前一花，逃跑的青年就被黑袍人挡住了去路。 “最近小老鼠不少呢。” 黑袍人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请，请饶了我吧……”青年的脸上，使劲堆出了讨好的笑容，向黑袍人乞求道，“我什么都招！都是别人指使我的……” ##第9节 至于回过神来的爱琳，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她一边紧盯着交涉的两人，一边向后挪着步子，打算悄悄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下一瞬间，她就睁大了眼睛，身体由于震惊而僵硬在了原地。 一柄细长的剑贯穿了青年的胸腔，青年不甘地瞪圆了眼睛，手中的匕首恍当一声掉落在地。然后，黑袍人手中的细剑缓缓抽出，青年的身躯不断抽搐着仰面倒下，从剑柄处溅出阵阵的血花，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扩散而来的血腥味，让爱琳几乎陷入了窒息。 “军方的东西也敢偷，该说你愚蠢还是天真？” 说着，黑袍人取出一块布，把染血的细剑擦拭干净，将其收回剑鞘。随后他蹲下身子，在死去的青年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样物件，打量了几眼之后，便收进了怀里。 在这期间，目睹了这一切的爱琳，已然完全被恐惧所支配。 想要逃跑……可是，双脚僵硬得就像石头一样，完全动弹不得，她张大了嘴想要呼救，可就连声音也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眼睁睁看着黑袍人走过来，爱琳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挣扎的意识里，她想起了身上还带着手枪，一只手艰难地朝口袋摸索过去。 而带着淡漠的表情，缓缓走近的黑袍人，却是看都没看爱琳一眼，和她擦肩而过时，淡淡说道：“漂亮的小羊羔，下次可别迷路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半晌之后，爱琳的双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扶着边上的石壁，支撑着不住颤抖的身子，狼狈地大口喘着气。 视线的角落里，刚刚死去的青年，瞠目面朝天际。 从胸口处流出的血液，已经浸染了他大半个身躯。 让视线避开那惨烈的景象，力气渐渐从身体里恢复。爱琳强忍着不适的感觉，有些踉跄着脚步，逃离了这一片血腥味愈来愈浓烈的所在。 当亚尼斯从炼金术士那边返回，坐上马车时，发现爱琳正蜷缩着身子，靠在角落。感到疑惑的他，唤了一声：“爱琳？” “嗯？”抬起头来的爱琳，脸色有些阴沉。 “不高兴吗？”亚尼斯似乎误会了什么，眯眼问道，“想要回我拿走的那件头饰？” 商人的话，让爱琳的眼眸里出现了期待之情。不过，当她看到商人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时，抿起嘴来，一言不发地扭开了头。 亚尼斯见状，无奈地从怀里取出那件“凡赛提的低语”，将头饰交到了爱琳的手里，说道：“三百年前，神圣帝国的最后一任皇帝，为了自己的独生女，也就是那位著名的菲娜公主，特意打造了这件饰品。” 爱琳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头饰，只听亚尼斯接着说道：“在古神话里，凡赛提是负责正义与真理的神明。可即使是祂，也有驱逐不尽的罪恶，因此，祂经常求助于别的神明——‘真理有战胜不了的邪恶，但智慧可以驱散黑暗’。” “我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才从老家伙的嘴里撬出这些情报的。”亚尼斯微微一笑，“现在，你是它的主人了。” 爱琳低头摩挲着宝石的表面，那种奇怪的亲切之感，使她的心绪渐渐宁静了下来。只见亚尼斯的眼神变得严肃了一些，话锋一转： “另外，看来我真的捡到宝了。自从一百年前的“东部变乱”发生，旧神圣帝国皇室的血脉被认为已经断绝……却没想到，由于你的出现再度现世。” 顿了一顿，商人灼灼地盯着爱琳：“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十五章 旅途中各自的心思 “帝国的分裂，表面上是皇帝没有子嗣造成的，但实际上，当年帝国境内的各大诸侯拥兵自重，早就不受皇帝辖制，分裂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对于这些事情，你以前也没有了解过么？” “不知道。” “而其中，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就是当年的若林大公爵。皇帝突然暴毙之后，若林的鲁道夫公爵几乎将皇冠戴到了自己的头上，但过多的反对声，终究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帝国分裂后，若林与皇室仅存的菲娜公主一系成为宿敌，对抗了将近两百年。而一百年前的‘东部变乱’，发生之时，很多人都认为是若林的阴谋导致的……” “不知道。” 亚尼斯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事实证明，若林因为那起事件，成为了最大的赢家。事件后，若林吞并东部大片土地，收并外藩的潘诺亚，形成了现在的若林王国，成为大陆中部最强盛的国家。直到近年来安鲁尔王国的崛起，才结束了若林一家独大的局面……” 听不懂这些话的意义，感到烦躁的爱琳看了商人一阵，决定“坦言”相告：“抱歉……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 离开德雷斯堡，已经有三天时间。 商队一路往安鲁尔的首都，即卡列尼城进发，目前正停歇暂作休息。 越往北走，秋意就越为明显。此间身处开阔的野地，从冰洋刮来的风儿呼呼蹭到人的脸上，显示着气候即将进入寒冷的冬季。 得知爱琳的血统之后，亚尼斯平日里和她的对话中，会有意无意提起神圣帝国的一些历史，用以试探她的态度。 至于爱琳，则因为那天目睹了杀人的场景，而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况，这几天睡觉的时候，青年瞠目死去的那幅景象，几乎成了她的梦魇。这样的心境下，她对于和“自身”毫无关联的帝国史，自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失忆？”商人听到爱琳的话，微微一愣，暗自揣摩这句话里面的真实性。 “嗯。”爱琳简单地应了一声，便专注在手边的画作上。 此时她所画的，正是那座德雷斯巨塔。 在画面上，巨塔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势，占据了上方三分之二的面积；下方三分之一的部分，建筑逼仄地挤在了一起，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而在右下角的交流里，一个小人的影子，孤零零地出现在了空旷的街道上。 完成的画作中，那个小小的影子，成了唯一代表“人”的部分。 暂时抛却其他的心思，亚尼斯认真地琢磨起爱琳的作品来。即使是身为外行的他，也能看出画中的情感色彩：庞然的巨塔对于底下的建筑，再到黑压压的建筑对于微不足道的人的影子，形成了阶梯状的压迫关系。 德雷斯巨塔在被夸张化的描绘之中，俨然成为了某种恐怖的存在。 在心里预估了下这幅黑白画的价值，亚尼斯又一次为爱琳的才能感到叹服。 身为商人的亚尼斯也算是见识丰富，他隐隐能感觉到，爱琳的技法看似简单，可实用性却非常强，但相比之下，她更擅长的或许是在结构方面，她那种不同于写实派的构图方式，往往能将画面中最核心的部分，以非常直观的形式表达出来——这或许才是爱琳的画有着超出时代气息的原因。 商人试着开口问道：“你很喜欢画画呢？” “嗯。”爱琳点了点头。倒不如说，每当她心情没法平静的时候，只有通过作画这一方式，才能在凝神静思中找回“自我”。 “对于以后，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由于爱琳身份的特殊性，超出了亚尼斯最初的想象，他不得不再次试着确认她的想法，不然的话，他无法确保最初的计划能进行下去。 亚尼斯并不是一位纯粹的商人。 初次见到爱琳的时候，亚尼斯更多是因为欣赏她的执着和勇气，才有了收养的打算。对于没有子女的他来说，这几乎是选定了爱琳作为继承人——以及让她来接替所背负的某项使命。 随着和爱琳的接触，在这位女孩身上发现的惊喜，同时也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如何才能让她变得更为完美？ 这是亚尼斯目前所思考的内容，只是到了现在，亚尼斯依然对爱琳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去培养她，才是正确的。 “不知道。”爱琳低声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此时此刻，爱琳就像一个真正的，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那样，任性地把问题丢了回去。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更多的，却是源于内心深处那种越发清晰的惧怕。 在一个安逸的世界里待了太久，她差点意识不到这是一个避免不了暴力、杀戮，甚至就连战争都是家常便饭的世界——直到几天前偶然见到的黑袍人，以一种非常残酷的方式提醒了她这一点。 亚尼斯叹了一口，便不再说话。 他不知道爱琳在想些什么，却能感受到，女孩所烦恼的事，大概属于自己无法介入的一类。因此他也没法用严厉的态度来教导她，只能等待爱琳的自我恢复，于是不再做声。 不多时，休息完毕的商队再度启程，走回马车的时候，亚尼斯倒是想起了一事，开口问道：“关于那位若林的公主，茜丝雅娜小姐呢？” 爱琳怔了一怔，下意识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不过，她的眼眸很快就泛起了不一样的色彩，转而说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她见上一面！” 亚尼斯转身静静地看着女孩，只见她的神情里，渐渐流露出显著的坚定意味。于是，商人露出了微笑，说道：“放心，最多半年，你们就能见到面了。” “半年。”爱琳默念着这个时间。 此时的爱琳，自然还不知道茜丝雅娜和安鲁尔王子的婚约。 就连亚尼斯，也不了解这个事实的重要性，他只是惊叹了下那位若林的公主对于爱琳的重要性，居然让爱琳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 “那么，下次你和她见面的时候，最好不要是以画师和公主的身份。” 亚尼斯的言外之意，让爱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轻呼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不管是语言、文字，还是神秘莫测的魔法，也包括了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学识……这一刻，爱琳在心里定下了目标，只是为了再度和茜丝雅娜见面时，能够更为顺畅地和她进行交流。 爱琳低下了头，将自己的神情隐藏起来。 至少……有一个可以期待的目标，就不会迷茫了，对么？ 第十六章 公主的向往与烦恼 波西米亚地区中部，莉莉丝堡。 作为旧波西米亚王国的首都，莉莉丝堡地处大陆的正中央，连通四方，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商贸之城。同时，在各种文化的冲击与交融之下，莉莉丝堡的建筑呈现出多变的面貌，各式各样的红瓦黄墙，在阳光下绽放出璀璨的色彩，因而莉莉丝堡又被冠以“金色之城”的称谓。 “历史上，这座美丽的城市曾经不止一次遭到外敌侵略，经受战火的摧残。然而，每一次她都恢复了过来，很快又呈现出欣欣向荣的面貌。” 交织着蔚蓝与金色的河畔上方，横跨了一座由大理石砌成的石桥。伴随着河水轻拍桥墩的声音，茜丝雅娜正像往常一样，向同行的少女，身为女仆的尤妮卡介绍这座著名的城市： “和你讲讲关于这座桥的故事吧。当年菲娜公主流落到此的时候，为了连通东西两岸，计划在河上建一座桥。于是，一位年轻的建筑师被钦定为负责人，诏令送达时，他激动地长跪不起，发誓一定造一座世界上最好的桥梁。” 茜丝雅娜伸手抚摸着石栏上细致的浮雕，用有些忧伤的语调说道： “于是，这座菲娜大桥从开始设计到最终建成，整整花了六十年的时间。这位浪漫的艺术家，一生只设计了一座建筑，却直到去世，都未能亲眼看到自己的作品诞生。” “嗯，很可惜呢。” 尤妮卡今天所穿的，是茜丝雅娜为她挑选的一件颇具波西米亚特色的连衣裙。衣服的后颈处落下了两条挂坠，粉色的碎花点缀在白皙的裙底上，衬映着她一尘不染的及肩银发，使得尤妮卡的身上散发出了难得的怡人风情。 “于是，也有传言，菲娜公主就是由于被这位建筑师的诚挚所打动，才会选定莉莉丝堡作为王城，建立了后来的波西米亚王国。” 顿了一顿，茜丝雅娜将身子倚靠在栏杆上，望着流淌的河水，轻声说道： “爱慕着公主的艺术家，圄于身份的巨大差距，始终连爱意都无法传达；而后来，才貌出众的菲娜公主，为了换取政治支持，嫁给了托兰顿的大公……两人仅仅同居了三个月，公主就带着身孕返回了莉莉丝堡，宣告婚姻的失败。” 尤妮卡怔了一怔，不安地看向了茜丝雅娜。 “这一趟旅程，如果能再久一些，就好了呢。”茜丝雅娜牵住了尤妮卡的手，惆怅地叹了一叹，低声说道，“以后嫁到了北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像现在一样尽情旅游呢。” 从手心里传递而来的不舍之意，让尤妮卡泛起了莫名的忧伤，她试着安抚道：“茜雅，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 “北边半岛上的永冻之城，西面的浪漫之都弥亚，南洋对岸沙漠上的穹顶神迹，远东那些还未探索的神秘国度……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未曾领略的风光，每一座陌生的城市，都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呢。” 茜丝雅娜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 “或许，像菲娜公主那样，亲自领兵征战四方，奠定繁荣的波西米亚王国，成为一代巾帼英雄……也是让人憧憬的事情呢。” 茜丝雅娜说话时，两人相牵的手上，尤妮卡握得更紧了一些。 睁开眼睛，只见尤妮卡认真地望了过来，看了几秒之后，她流露了不太自然的微笑，说道：“茜雅又在胡思乱想了。” “才没有。”茜丝雅娜鼓起了脸，“我可不像你们，有差事的时候就能往外跑。尤妮卡你知道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若林呢。” “嗯……茜雅，打仗之类的事情，可以不要去想吗？”尤妮卡的语气中，带着细微的请求的味道。 “咦？”茜丝雅娜疑惑地道，“怎么了？” ##第10节 尤妮卡低声说道：“因为……茜雅并不知道战争的可怕呢。” 茜丝雅娜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尤妮卡所在意的事情。十年前，卡洛林公国被以安鲁尔为首的联军攻灭时，年仅六岁的尤妮卡，可是亲眼见证了可怕的战火。在那场战争里，她的族人或遭到屠戮，或像她和哥哥一样逃亡异国。 流亡的兄妹两人，直到获得若林的收留与庇护，才被教廷所赦免，逃脱了被追捕的命运。 “对不起呢，不小心忽略了尤妮卡的心情。”茜丝雅娜郑重地向尤妮卡说道。 “那，那个……不用对我道歉……”由于公主的道歉而慌乱起来的尤妮卡，平复了下心情，才真挚地看向茜丝雅娜，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只是希望，茜雅能远离战争，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这样就好了呢……” 听到女仆兼闺蜜的真情流露，茜丝雅娜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只能小声说道： “尤妮卡，谢谢你。” 视野中的天际蔚蓝如许，远方充满了艺术感的尖顶与碧波粼粼的河面之间，是女仆少女微微飘拂的银发，有那么一瞬间，茜丝雅娜的心底泛起了一种莫名的心悸。她握住了尤妮卡的双手，视线却不自禁地下垂： “尤妮卡，我们私奔吧……” 不过，由于茜丝雅娜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缺乏底气，尤妮卡并没有听清楚内容，疑惑地问道：“茜雅？” 茜丝雅娜抬起头来，吐了吐舌头，改口道：“我们再玩两个月吧！东面是历史悠久的波维王国，很想去见识一下呢……咦？尤妮卡？” 只见尤妮卡盯着自己的身后，神情中露出了警惕的意味。 茜丝雅娜转过身去，看到一位衣着华丽的贵族中年，屈身对她行了一个礼，说道：“伊丽丝的明珠，茜丝雅娜公主此番光临莉莉丝堡，实令我诚惶诚恐，荣幸之至。在下斐南·安东尼，特此邀请公主前往府上一叙。” 斐南伯爵，也正是当下莉莉丝堡的主人，他如此放下身段来邀请，茜丝雅娜身为若林的公主，自然无法拒绝的。 所以，尽管旅游的兴致被打扰，茜丝雅娜此时的心情非常不满，她还是以端庄的微笑回应道： “好的，有劳伯爵大人带路了。” 第十七章 伯爵与暗星之链 伯爵的府邸，也就是旧波西米亚的王宫。 在以前的战乱中，王宫有所损毁，但主体部分基本保留了下来。走进正门，穿过前庭时，可见两列高大的树木栽种在道路两侧，散发出了沧桑而威严的气息。道路的尽头，是一座通体彻白的馆式建筑，正是波西米亚王室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继承这座府邸之初，我便邀请了出色的管家和熟练的园艺师进行打理，尽可能使这里的一切都维持原貌，公主殿下，你觉得如何呢？” 斐南·安东尼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头客套道。 已是晚秋，不过公馆前的草地上，绿意清新如故；草地边上，有一条小河潺潺流动，水流汇入人工开掘的小湖，荡起了细微的波纹。这样的景致，让茜丝雅娜心中的不满淡了很多，她由衷地叹道： “听闻菲娜公主政见开明卓越，原来居所也是这般清新怡人。” “但论及雄伟壮阔，这里自然比不上伊丽丝的冬宫。”斐南恭维道。 “可是，冬宫里的城堡就像迷宫一样，待得闷都要闷死了。”心态放松下来的茜丝雅娜，不小心抱怨了起来，“也没有像这边这么开阔的广场。” “公主殿下喜欢的话，不妨在这边住上几日如何？比起城里的旅馆，待在宫邸肯定会更舒适一些。”斐南乘机邀请道，“我这边会妥善安排好仆人的，况且，出行游玩的时候，我也可以陪同，有个导游也会更方便一些。” 想到这座府邸，正是菲娜公主曾居住过的地方，茜丝雅娜的不由升起了向往之心，不过还没等她说话，跟随在后面的温捷斯·卡洛林就给出了回答： “感谢伯爵大人的邀请。不过，毕竟公主此次出行属于私访，并无它意，在大人的府邸住下恐怕不太妥当。” 茜丝雅娜回身望向温捷斯，发觉这位忠诚的骑士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 一百年前，当波西米亚王国分崩离析之时，莉莉丝堡连同周边的几个公国都差点并入了若林，却因为各方势力的制衡，而成为了几个独立的小国家。 斐南伯爵的祖先，从籍籍无名的小贵族，一举成为这座重要城市的主人，可谓是时势造就的幸运儿。也正因此，他的祖上对波西米亚王国都十分感激，到了斐南·安东尼这一代，则可以说达到了尊崇的程度。 雕刻菲娜公主的塑像，命人撰写历代国王的英雄事迹，编成诗歌传唱，将这座旧王国的宫邸的名称改回“菲娜之宫”——这些都是斐南伯爵的事迹。 而与此对应的，若林作为波西米亚王国曾经的宿敌，斐南伯爵对己方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就不得不令人存疑了。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谨慎行事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了这些关节，茜丝雅娜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与斐南伯爵的交流，也就没有先前那么随意了。 进入宫邸，由伯爵亲自引路，带领茜丝雅娜在宫邸里面参观了一番。随后茜丝雅娜一行在房间里稍作休息，便有管家过来传达消息，说伯爵已经在会客厅准备好了晚餐，等待公主三人的前往。 彻白的墙壁下沿染着湛蓝的饰漆，临近黄昏的回廊充满了典雅的味道。走到途中，茜丝雅娜看着一处墙壁上的装饰画，不由停下了脚步。 她只觉画上一人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下意识地问了句：“这上面的人，都是谁呢？” 带路的管家躬身回答：“均是波西米亚最后一代王室成员。” 来到灯火辉煌的会客厅，只见斐南从陪侧位上起身恭迎，示意茜丝雅娜坐在主座上。茜丝雅娜微微一愣，转身看了随同的尤妮卡兄妹一眼，轻轻一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坐在了伯爵指定的位置上。 在外面游玩的两个月的时间里，茜丝雅娜都是尤妮卡兄妹同桌进餐的，此时要她重拾尊贵的公主身份，忽然有点不习惯起来。 身为女仆的尤妮卡，静静地侍立在茜丝雅娜的身后；至于温捷斯，则自觉地走到了稍远一些的位置，在不打扰谈话的情况下，履行自己的职责。 “能够和才貌双全的公主殿下同桌进餐，是我莫大的荣幸。” 依然站在那里的斐南，对侍立一旁的管家挥手示意，后者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茜雅的面前，说道：“为了表达谢意，特此送上一份礼物。” “这是？” 斐南坐了下来，脸上挂着自信的表情：“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打开盒子，一串由黑珍珠串成的手链，呈现在茜丝雅娜眼前，光洁无瑕的黑珍珠表面，幽幽流溢着缤纷的色彩。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斐南介绍道：“这是最为罕见的珍珠品种，产自远海的塔希提黑珍珠。” 这种黑珍珠极为稀有，即使是出身尊贵的茜丝雅娜，从到大也只见过一颗而已，还是被当成魔导器的核心来使用——在观赏用途之外，这种黑珍珠也是一种极为优秀的贮魔容器。 在本身对艺术品的热爱之外，私底下也是一名魔法师的茜丝雅娜，几乎难以抗拒这串手链的诱惑。 “暗星之链，由十三颗黑珍珠串成，曾为菲娜公主的佩饰，据传她只有在上战场的时候，才会戴上这喻意不详的手链……当然，即使殿下不打算佩戴，也会很乐意收藏在身边吧？” 黑珍珠深邃而美丽，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眼下的这份诱惑也是如此。茜丝雅娜默默合上了盒子，婉言拒绝道：“伯爵大人的心意，我确实感受到了。不过，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请恕我不能收下。” 茜丝雅娜心知肚明，对方必然是有求于自己，才会送出这么一份贵重的礼物。而即使她身为公主，天性中从不愿介入任何有关政治的事，因此也更说不上给出什么回礼，用来交换这珍贵的“暗星之链”。 “公主殿下或许误会了，在下并不需要公主拿出什么东西交换，只是想以此讨得公主殿下的欢心而已。”身为聪明人的斐南，大致上猜到了茜丝雅娜所想，出声解释道。 “欢心？” 向茜丝雅娜表达过爱意，想要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但自从她和安鲁尔的嗣子定下婚约，这种情况就几乎销声匿迹了。只见她用奇怪的眼神盯向了斐南，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第十八章 波西米亚的王冠 听到斐南的话语，就连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银发女仆，板着一张脸的尤妮卡，也对斐南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尴尬，斐南苦笑着，决定从头开始，对这位从来不涉政事的若林小公主进行解释： “距离殿下和圭狄尼斯王子的婚期，只有四个月了吧？” “四个月。”茜丝雅娜点头确认道。 从自己口中说出这个期限时，她倏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殿下可曾考虑过，这桩婚姻会产生什么影响吗？”斐南沉思问道。 伯爵的话，让茜丝雅娜不禁一怔。自幼在王室成长，接受最为完备的教育的她，对周边各国情况自然也非常了解，实际上，她也很清楚自己这桩婚姻背后的意义——它标志着旧神圣帝国境内，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结束了长期对抗的局面，正式联合在了一起。 “若林和安鲁尔一旦联合，帝国境内的势力就会瞬间失衡，大陆中部再也没有能够和两国对抗的国家。两国借此机会扩张领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从地缘上看，夹在若林与安鲁尔中间的诸多国家，很有可能是扩张的首选，其中，莉莉丝堡首当其冲。” 对于茜丝雅娜而言，她并不是不懂政治，只是潜意识里不愿将自己的婚姻与政治扯上关联而已。不管是对于圭狄尼斯王子，还是对于婚后的生活，她都保留着几分天真而单纯的遐想——纵然她知道这种遐想有些不切实际。 “……很抱歉。” 斐南的这些话，虽然合情合理，却正好冒犯了茜丝雅娜不愿意去触及的领域。因此，她的脸色一时变得有些冰冷，淡淡说道： “伯爵大人所担心的事情，我似乎也无能为力。” 斐南沉声说道：“我的请求其实很简单，也并不需要公主花费力气。一旦若林与安鲁尔因为公主殿下的婚姻而结盟，我就会带头向公主殿下宣誓效忠。到时候，公主只需接受我的效忠即可。” 过于突兀的话语，让茜丝雅娜好一阵子都反应不过来。带着满脸的惊疑，她将对话的话复述了一遍：“向我……宣誓效忠？” “没错，向波西米亚王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茜丝雅娜·特蕾西亚殿下宣誓效忠。”说出这句话时，斐南脸上极其认真的表情，让茜丝雅娜意识到他不可能是在开玩笑。 茜丝雅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明白伯爵的意思。” “‘白炽的星芒’——公主殿下的身上，应该带着这块晶石吧？” “你说的是这个？”微愣过后，茜丝雅娜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晶石。晶石白皙而通透，呈现出规整的菱形，无论是色泽还是形状，都有些平淡无奇。 心念微动，让晶石飘到了斐南的眼前，茜丝雅娜用疑惑的神情问道：“伯爵，你知道它叫做‘白炽的星芒’？” 斐南回答道：“这块晶石，正是波西米亚王位传承的象征，曾由于王朝的没落而佚失了很长时间。直到二十年前，它出现在了一位神秘的法师身上。经过我父亲的暗中查证，这位法师的姓氏，传承自波西米亚王室的近亲旁支，虽然血统并不纯正，但确实是王室倾覆后，王朝唯一可能的继承者。” “神秘的法师……”茜丝雅娜低声说道。 “这些年来，在南部沿海的山区里，也就是传说中上古诸神最初临幸之地，他曾留下了许多事迹，但确切的踪迹始终不定。”顿了顿，斐南向茜丝雅娜点头确认道，“没错，这位神秘的法师，就是被称为‘顶端十人’之一的‘星辰预言者’，也是公主殿下在魔法方面的启蒙导师。”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下意识地望了尤妮卡和温捷斯一眼。 没记错的话，关于她启蒙导师的身份，应该是属于最高级别的保密事项才对，她不由产生了几分疑虑：“这个信息，你是这么知道的？” “殿下请放心，我始终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斐南接着说道，“‘星辰预言者’作为殿下的导师，既然将王位传承的象征，也就是这块‘白炽的星芒’传给了公主殿下，就代表殿下也具有了波西米亚的继承权。” 实际上，茜丝雅娜和自己的启蒙导师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在她的印象中，对方只是路过时发现了自己的资质，随手进行了点化而已。却没想到，‘星辰预言者’当时随手送出的小礼物，这块看似普普通通的晶石，竟是如此重要的物件。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和波西米亚王室毫无关系。” “在王朝的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先例。”斐南解释道，“当时菲娜公主唯一的女儿患有残疾，不便行走。菲娜公主心怜女儿，故而先将晶石传给了自己的弟子，也就是西吉斯·安森，让他继承王位。西吉斯陛下在位十八年之后，如约归还‘白炽的星芒’，向菲娜公主的外孙禅让了王位，成就了一段佳话。” 茜丝雅娜疑惑地问道：“这块晶石，真的有如此重要的意义？” “关于这点，只需翻阅一下有关旧王朝的记载，确认这个事实并不困难。” 在对话中占据了主动的斐南，重新将桌上的“暗星之链”推向茜丝雅娜，继续说道：“到时候，公主殿下只要拿出‘白炽的星芒’，宣布波西米亚的正统继承人身份，现在的波西米亚诸国为了寻求庇护，也很有可能会向公主效忠。” 斐南所说的情况一旦发生，茜丝雅娜会成为波西米亚义理上的女王。 又因为她有着若林的公主和安鲁尔国王的儿媳的双重身份，这个重建的波西米亚王国，会成为表面上附属两国，但实际上地位非常微妙的国家。这样的好处仅仅在于，因为茜丝雅娜的缘故，波西米亚诸国可以免受两国的侵略。 很显然，斐南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晰了。 大堂中灯光辉煌依旧，一时陷入了极端的寂静。 将斐南所说的前因后果理清楚之后，茜丝雅娜沉吟了片刻，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按你所说的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吗？” 第十九章 公主的犹豫不安 面对茜丝雅娜的提问，斐南微笑道：“作为波西米亚的女王，你将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 即使是对权势从不感兴趣的茜丝雅娜，说她对一国的王位完全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只见她轻呼了一口气，脸色冷淡地补充道： “还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波西米亚地区处于大陆的正中央，几乎是四战之地。一旦她成为了该地区“义理上”的女王，就意味着她接手了一块无法丢弃的烫手山芋。到了那个时候，对于她而言，不管和安鲁尔还是和若林的关系，都会变得相当微妙。 ##第11节 在某种程度上，她将成为孤身一人的存在。 所以，不管这位斐南伯爵说得有多么令人动心，还处于少女的年纪的茜丝雅娜，更宁愿去遵从内心深处坚守的信念。只见她将“白炽的星芒”轻轻地放在桌上，说道： “多谢伯爵大人的厚爱……可是很抱歉，如果我将这块晶石转让给你的话，你愿意出什么价位买下呢？” 斐南怔了一怔，苦笑着摇头道：“没有公主殿下的特殊身份的话，复国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特殊身份……”茜丝雅娜低声叹了一句。 在若林王室的家训中，有这么一句——“能够用联姻的方式达成目的，就绝对不动用战争”，这种若林人津津乐道的优雅的传统，也是对国民最大的仁慈。可它在另一方面，成了若林历代公主的沉重负担。 茜丝雅娜的长姐，嫁到了目前大陆上最强盛的阿拉贡，以使若林和阿拉贡维持良好的关系；二姐嫁到西边的佛琅士，换取了对方不往东扩张的承诺。至于她的诸多堂姐妹们，也几乎都会在成年之际，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离开家族去履行她们的使命。 因此她心知肚明，自己这桩婚姻，也是若林为了与崛起中的安鲁尔维持和平，所作出的决定——至少在现阶段，两国并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 茜丝雅娜和自己的未婚夫，安鲁尔的圭狄尼斯王子只在舞会上见过一面，在他的印象中，对方是一位高大俊朗的青年，她还颇有好感。她听闻那位王子迷恋于自己的美貌，在回国后通过外交函提出了求婚。 这个过程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有关浪漫的成分。 每当她想起这个事实，就会忍不住埋怨圭狄尼斯王子：为何不事先和自己进行接触，从认识彼此开始交往，而非要通过外交的形式，将其变成冷冰冰的政治婚姻呢？ 她这一番外出游玩，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和自己的未婚夫见上一面，至少在成婚前对他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不过，在接近两个月的尽情游玩之后，她发现自己有些沉溺于这种轻快的旅行当中了，那个初始的念头，也渐渐在脑子里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以这样的自由之身，没有任何负担地游历世界，领略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欣赏人类在这片大地上建造的，各种奇迹一般的造物……这样的日子，要是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呢。 尤妮卡，你能听得懂我的心声吗？ 不知不觉间，茜丝雅娜想了很多很多，她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去，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尤妮卡。发觉了她的注视，银发女仆的眼眸中流露了疑问的意味。 另外一边，斐南伯爵正在等待她的回答。 “感谢伯爵大人的厚意，请恕我……现在无法答应。”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茜丝雅娜的眼眸里，有了几分动摇之色，低声说道，“况且，关于我的婚姻，目前也还没有成为定局。” “公主殿下？”尤妮卡的心底一惊，下意识地问道。 斐南眯起了眼睛，问道：“我并无冒犯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公主殿下所指的是，两国的联姻可能无法达成？” 茜丝雅娜的心情一时变得乱糟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感谢伯爵的款待，我想，或许我还是先告辞比较好……伯爵的一席话，我会记在心上。失礼了……” 说着，茜丝雅娜拉着侍立一旁的尤妮卡，往外面走去，在这个过程里，斐南并没有出言挽留。等到两人走出了大厅，作为随行的护卫的温捷斯，走到斐南近前，说了一句： “殿下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请见谅。” 由于茜丝雅娜的忽然辞别，空荡荡的大厅彻底冷寂了下来。 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的斐南，望着桌上分毫未动的晚宴，以及对方没有接受的礼物“暗星之链”，皱着眉头，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侍立于一侧的管家，带着惶恐的语气问道。 “你说，有办法破坏这桩联姻么？”斐南闭上眼睛，像是在询问管家，却分明是在自言自语，“有可能的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 另外一边，心神不宁的茜丝雅娜走到了河边的堤岸。 微凉的晚风拂过河面，水中倒映的城市灯火随风荡漾，泛动着轻快的波纹。 在前方的广场上，一位游方的魔术师正在进行表演，他那神乎其技的技艺，吸引了一大群人驻足观看。伴随人们的一声惊呼，在半空中绽开的七色烟火，将天空染出美轮美奂的意境——默默注视着前方，茜丝雅娜觉得那璀璨的景色中，分明透出了清冷的味道。 维持了不知道多久的静默无言，茜丝雅娜忽然开口问道：“关于我的婚姻，我想听听你们的感受。” 这是一直以来，三人会下意识地去回避的问题。 安鲁尔王国，正是尤妮卡兄妹的仇敌。 十年前，卡洛林公国被革除教籍，定为异端，最终遭受侵略而灭国。事件的始作俑者虽然是教廷无疑，但安鲁尔在其中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以安鲁尔为首的联军占领首都之后，几乎将当时的卡洛林公爵一系屠戮殆尽。 侵略战争结束时，安鲁尔以代替教廷教化民众名义，“接管”了卡洛林的全部领土，成为了那场战争最大的获益者。 “公主不必在意我们的感受。”温捷斯认真地说道。 茜丝雅娜将视线转向了尤妮卡。 尤妮卡微微低下了头：“公主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谓的仇恨，战争才一直没法停息……至少，我希望公主看到的是和平。” “是么？”茜丝雅娜下意识地问道，由于尤妮卡的这句话，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一般，有种难言的痛。 ……确实，大家都希望我能前往安鲁尔，换取若林未来的和平呢。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茜丝雅娜又问道：“关于伯爵刚才提出的请求呢？” 尤妮卡的神情一时有点不自然，她低声说道：“我没法给出建议，公主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选择就好了……” “公主殿下……”温捷斯的神情略一犹豫，还是将想法说了出来，“在下认为，斐南伯爵刚才所提出的，实际上是对公主是相当有利的一件事……” 茜丝雅娜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诚如斐南伯爵所说，一旦她继承了波西米亚的王位，哪怕她并没有任何实权，也会由于这个头衔获得超然的地位。就算这个头衔会给她带来数不清的麻烦，但这和它本身的荣耀与以后可能带来的收益相比，完全是可以接受的事情。 可是，一旦认真地去思考那些事情，她天性中对于政治与权术的反感，就会变得清晰起来。当她意识到倘若接受了提议，今后就会被束缚在“波西米亚女王”这个头衔之下时，倏地产生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茜丝雅娜知道，她刚才的忽然辞别，只是出于少女的任性而已——当面临对于未来的抉择时，她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同时，身为若林的公主的她，首次对背负的“使命”感到了困惑。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轻喃道：“尤妮卡……” 顿了顿，只见茜丝雅娜望向了另一边的骑士，补充道：“温捷斯。” 夹杂着水汽的晚风扑在脸上，清凉沁人。茜丝雅娜暂时抛开繁杂的思绪，露出了享受的神情，轻声说道： “抱歉……我饿了，你们也是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第二十章 成长中的爱琳 青月历三零一年入冬，距离神圣帝国的分裂，已经过了三百年。 某天的夜晚，在大陆东部的雪原，许多人都目睹了一颗赤色的流星横贯天际，落在了极东处的断绝山脉之中。这件事仿佛成了不详的征兆，有关远东游牧民族将再度来袭的可怕谣言，在东部国家间传了开来，一时人心惶惶。 也是在这个冬天，南洋对岸的异族兽人开始渡船而来，不断劫掠大陆南部的岛屿。这似乎标志着，大陆又一段漫长的动荡时期的开启。 至于即将到来的，安鲁尔与若林，中部地区最重要的两个国家的联姻，所带来的是和平，抑或是又一次有关瓜分和兼并的历史进程？答案还未可知。 在商人的接引下，爱琳到达安鲁尔的首都卡列宁市，已经一个月有余。 城市西部的街区，是占据了相当一块面积的“黑潮商会”会馆。 这段时间里，在会馆住下的爱琳，大多数时间都躲在“深闺”里学习，几乎足不出户。因此，她仍然不知晓有关茜丝雅娜的婚约之事。 簌簌而落的大雪，沾在玻璃上结成了霜花。 相比寒冷的外面，烧着烤炉的屋内相当温暖，甚至舒适地令人有点困倦起来。将厚实的书本放在膝盖上，爱琳一时望着玻璃外那白茫茫的世界，怔怔出神。 ……我真的很幸运呢。 触摸上玻璃的手指，感受着那份冰凉在指尖融化，她如是想道。 假如没有被亚尼斯先生带到这里，还待在那个无名的小镇里的话，在这么寒冷的冬季，这具娇弱的身体肯定会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吧？这座繁荣的，叫卡列宁的城市，才是印象中“城市”应有的样子。 虽然这么想有点对不起神父……嗯，我还不知道神父叫什么名字呢…… 同时，也是由于对现在的“监护人”亚尼斯感激的缘故，爱琳来到这个世界后，首次对一处地方产生了归属感。 况且…… 将视线移回屋内，她凝视着方才取下的头饰。在头饰的主体部分，镶了银边的翠色宝石，正折射着智慧的微芒。 名为“凡赛提的低语”，这是一件在历史上虽有记载，却非常不起眼的饰品。 由于旧皇室血裔几乎断绝的缘故，关于这件饰品真正的用法，恐怕也失传很久了。因此它才会明珠蒙尘，不断被低价转让，直到被爱琳所获得。 从字面上理解，这件头饰又叫“真理之神的低语”。从德雷斯堡返回卡列宁的途中，经过反复的尝试，爱琳终于发现了头饰的用法。 当爱琳戴上头饰的时候，她周围的旁观者的认知被扭曲的同时，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却分明得到了加强。 五感变得更为敏锐，思维运作的速度加快，其中对爱琳而言，最为重要的是——她的记忆力得到了强化。 这种学习和记忆能力的加强，看似细微，对爱琳的帮助却非常巨大。 本身欠缺语言天赋的爱琳，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完全学会了旧帝国的通用文字，在书写和阅读上已经不存在障碍。 随后，在亚尼斯的建议下，她又开始学习佛琅士语和勒尔语，这两种语言也是当前大陆上的重要语言。 感念于亚尼斯的恩情，爱琳学习的进展很快，就连亚尼斯都经常称赞她为“天才”……不过，对于使用道具，用作弊一样方式来学习知识，爱琳的心底里总有某种微妙的抵触感。 “说不定，这本来就是你具备的潜能。”仿佛能看出爱琳在想些什么，亚尼斯鼓励道，“‘凡赛提的低语’只是帮助你将其激发了出来而已。” 不管过程如何，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爱琳的身上发生了巨大的蜕变。 现在，偶尔随同亚尼斯外出谈生意的时候，她也能很好地充当书记官，凭借良好的记性，将种类繁多的商品和浮动的价格一一对应起来。 也渐渐开始负责商会里部分账目的记录，以及盈亏的计算。 还不是很擅长和人打交道的爱琳，和商会里其他人的接触并不多，不过关于会长多了一位漂亮养女这件事，早就在商会里人尽皆知了。 时而也会碰到试图套近乎的人，特别是看她是小女孩觉得好骗的年轻男性，分明打着“如果有机会娶了她这辈子就不用愁了”这种龌龊心思。每次爱琳遇上这种事，都会有种既羞愤又气恼的感觉——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像曾经看过的小说里所写的那样，对讨厌的家伙甩一记魔法，好好惩戒一番。 只可惜的是，现在的她，依然和“魔法”无缘。 换句话说，有关“魔法”的概念，成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中，少数令她疑惑不解的部分。 确实地存在“魔法”，可是，既没有印象中那种“魔法学院”，也没有用以学习魔法的教材。相比普通人都能学习的武技，魔法有种神秘莫测的色彩，就连“如何才能学会魔法”这件事，都成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在那本商人给她的，有关魔法的概论当中，对于学习的事项，仅仅提及了两个关键词，即“修行”与“灵感”。 传播福音的圣徒，也许能因“顿悟”而学会光明奥义，成为“神官”；在森林里定居的住民，由于常年与自然的亲近，从而领悟自然法则成为了“德鲁伊”；遭受了巨大的不幸的女孩子，可能由于剧烈的情感变化蜕变为“魔女”……诸如此类。而成为了不同类别的魔法师的人们，所施展的法术，也是因人而异，即使毫无相似之处也是很有可能的。 除此之外，那本概论上还有其他一些归纳—— 具有贵族血统的人，由于见识和阅历都高出平民百姓太多，成为魔法师的可能性会更高；心性单纯的，又或者对某些事物有着强烈的执念与追求的人，也更容易成为魔法师……还有一样很有趣的统计，在魔法师当中，独身主义者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甚至还有一些人有着奇怪的禁欲观念。 当然，这个结果是在排除了教廷的“神官”之后计算出来的。 总而言之，在这个世界里，除了通过宗教的修行，会相对容易“产出”魔法师之外，并不存在通过系统“学习”就能成为魔法师的说法。 也就是说，对于爱琳而言，这个世界里她最为向往的一部分，依然笼罩在神秘的面纱之下，还没有向她敞开大门。 第二十一章 异世界里的日常 这一场入冬时分的大雪，一连下了三天。 等到第四天上午，慵懒的阳光照射下来，街道上的雪才开始消融。爱琳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商会里的仆役正在清扫大门处的雪，在角落里形成了一片雪堆。 裹着厚实的外套的爱琳，望着一大片白白嫩嫩的雪堆，忽然有种去玩雪的冲动。不过，当她看到一辆篷车停在门口处，商会里的人忙碌地搬运起了货物时，不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撇着嘴移开了视线。 坐上马车，平稳地行驶了十几分钟，便到达了这次的目的地。 ##第12节 西奥·莱西特的画室，位于旧城区的巷内。当爱琳下了马车的时候，正好看到和她一同学习的米娅·斯特凡向自己走来。 撑着一柄浅蓝色的遮阳伞，裹着灰色的围巾，身穿齐膝风衣的少女，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看到爱琳时，她轻轻说道： “爱琳，早上好。” 随着沁人的招呼声，少女优雅的身姿，散步般悠然走近。她那蓝灰色的中短发之下，是和当下的季节非常相称的，过于白皙的肌肤。据说是某种皮肤病所致，因此有些畏惧阳光的她，不管何时都会带着一柄伞出门。 这是这个世界里，第二位令爱琳感到惊艳的女孩子。 “早上好，米娅。” 当爱琳回过神回礼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了面前，那对浅灰色的瞳孔，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朱唇轻启： “多日不见，今天也是由家人送过来的吗？” 明明是一位精致而漂亮的人儿，这位名叫“米娅”的少女开口询问的时候，面容上却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淡漠，没有微笑也没有其他的动作表示，仿佛和人交际的礼仪方式，理应如此一般。 灵魂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爱琳”，也曾经幻想过，在和美少女搭话的情况下，应该如何展现自己的魅力，又怎么样才能“攻略”对方。可这种状况实际发生的时候，爱琳的反应只剩下了木讷。 “嗯……”看着米娅那精致的面庞，呆呆的爱琳不小心将实话“供述”了出来，“对于这个地方，我并不是很熟。所以……” 庆幸的是，由于可喜可贺地成为了女孩子的缘故，爱琳那不成熟的表现，反倒成了她的可爱之处。 “莫非，爱琳平时都是待在屋子里不出门的？” 米娅说出这句话时依然不带有语气，不过她那灰色的眼眸细微地眨了一眨，隐隐透出了好奇之意。 “那个……”当爱琳陷入苦恼，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一抹金色的长发出现在视线的边缘，使她获得了拯救。 “奥尔巴赫小姐，施特凡小姐，你们来得很早呢。” 说话的人，也是两人的同学，贵族出身的艾丽卡·雅各布小姐。正处于十七岁芳龄的她，对年纪稍小的两人打招呼的时候，也习惯性地使用了敬语。说话时，她脸上那真挚的笑容，使人感到了天然的亲和的气息。 爱琳的脸颊微微泛红，招呼道：“早安，雅克布小姐。” 顺带一提，“奥尔巴赫”正是爱琳目前所用的姓氏。 这个姓氏出自安鲁尔东部某个地区的乡间贵族，为此，做事严谨的亚尼斯特意为她伪造了一套可以查证的身份证明，以备不时之需。 “早安，艾丽卡。”依然撑着伞的米娅，身子微侧，转向了走来的艾丽卡·雅克布，淡淡回答，“我们也是刚刚才到。” “这样啊，今天很凑巧呢。”艾丽卡点了点头，对两人说道，“外面有点冷呢。我们一起上去吧，莱西特先生应该也在等我们了。” 艾丽卡口中的莱西特先生，正是三人在绘画方面的老师，也是城中小有名声的青年绘画家。这位西奥·莱西特在新式绘画风格上，确实有不俗的造诣，据说他开设的绘画培训班很受贵族小姐的欢迎——爱琳在私底下腹诽，这一定是他有着一副英俊的皮囊的缘故吧？ 之所以要学习绘画，是因为爱琳发现自己用真正的“颜料”上色时，过于笨拙的缘故。不仅是调制颜料方面的生疏，对于色彩的搭配也非常不熟练，无法达到印象中理想的效果，每次她涂上颜色，原先好看画作就会被毁得一塌糊涂。 数次尝试失败之后，爱琳终于发现，大概是她的画法本身就和那些充满质感的色彩颜料有所冲突。 为此，她困惑了相当一段时期，仍然找不到解决方案，直到亚尼斯问她要不要试着去学习一下。 于是，为了寻求灵感的爱琳，报上了西奥·莱西特的培训班，并且在班上认识了米娅·斯特凡和艾丽卡·雅克布，这两位性格迥异的女孩子。 由于现在是寒冷的冬季，目前在学习的只有她们三人，所以她们很自然地和彼此熟悉了起来。 女孩们推门走进画室时，一位金发的青年，正在对固定在墙壁上的一副大型框画上色，听到三人进门后的问候，他依然一丝不苟地专注于手上的作品。 对此习以为常的她们，走向了各自的位置，先做着上课前的准备。 “呼，还是室内暖和多了。”艾丽卡一边说着，一边将厚实大衣挂在架子上。 脱下了厚实的外衣后，穿着淡粉色针织衫的少女，将发育良好的身材完全展现了出来。同时，艾丽卡那瀑布般舒展开来的金发，也变得更为耀眼了些，衬映着她那姣好的面容，一时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不愧是贵族出身的少女，不管是在气质上，还是在相貌上都相当出众，和人交流的时候，也有种非凡的亲和力，简直是一位可以诠释“完美”的女孩子。这样想着的爱琳，不知不觉间，将她和记忆中的公主对比了起来。 ……当然，相比美得惊心动魄的茜丝雅娜，艾丽卡还是略逊一筹。 至于性格方面，在仅有的两次接触里，茜丝雅娜的温柔和体贴，可是给爱琳留下了相当深刻的记忆。 对比至此，在目前的各个方面，茜丝雅娜·特蕾西亚都完胜艾丽卡·雅各布……爱琳在心底里下达了相当失礼的评判。 “爱琳？”米娅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视线还放在艾丽卡身上的爱琳，下意识地回应道：“嗯？” “你看了艾丽卡好久，她怎么了吗？”依然是毫无感情的语气，却说出了某个相当微妙的事实。 被抓个正着的爱琳，脸色蓦地一红。她低下了头，悻悻地不敢回话。 第二十二章 画室里的少女们 “各位小姐们，早安。” 几分钟后，西奥·莱西特放下了手上画笔，转身面对自己的学生们，用一副轻松的口吻说道：“那么，上次布置的作业，大家都完成了吧？” 听到“作业”这个词时，艾丽卡的脸色微妙地变了一变。她向身边的两人望了一眼，只见爱琳正在将作业在大腿上摊开，就连米娅也也镇定自若地取出了一张画纸。艾丽卡不由小声地试问：“斯凡特小姐？” 仿佛知道艾丽卡在想些什么，米娅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残酷的事实：“这次的作业，我完成了哦……” 艾丽卡的脸色一垮，刚才的自信与优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斯凡特小姐的画，比上次进步了不少，但过于中规中矩，缺乏亮点……相比起来，奥尔巴赫小姐的作品，在技法上依然是这么出色，尤其是构图方面，具有相当专业的水准。” 西奥一边拿起学生们的画作观摩，一边进行点评，只见他抬眼望向了爱琳，用一副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其实我很好奇，奥尔巴赫小姐真的不是某位大师的门下，被特地派来挪瑜我的吗？” 不禁愣了一愣的爱琳，连忙摇了摇头。 西奥将画作还给爱琳时，微微俯下身子，望着爱琳的眼睛笑道：“就算是也没关系的，能收到这么出色的学生，我可是很荣幸得很。” 骤然感到了“被调戏”的意味，爱琳的脸气得红了起来——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出于少女羞涩的脸红。愤愤地没有接话的爱琳，在内心里反击道：仗着自己有一副英俊的相貌，就能随便调戏女孩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为人颇具才华又谦和有礼，谈吐幽默而风趣，在面对异性的时候，能够自如地进行交谈。同时，他教授过的学生以女孩子为主，在卡列宁的名媛淑女之间，有相当好的风评——这种男性的优秀，令爱琳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讨厌。 看到爱琳抿嘴低头，一副羞不可言的模样，她边上的艾丽卡掩嘴轻笑了起来，不过，当西奥走到面前的时候，艾丽卡马上就流露了苦恼的表情。 “你的作业呢？” 西奥的语气还算温和，艾丽卡胆怯地抬起了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莱西特先生，因为天气太冷……家里人担心我受凉，不让我出门，所以没办法完成，非常抱歉……” “这样啊，好像是我有欠考虑……” 这次所布置的作业是对“雪景”的临摹，这个理由似乎也说了过去。看到西奥·莱西特一时陷入了沉吟，艾丽卡正在庆幸自己侥幸过关，却见对方转向了爱琳，说道：“奥尔巴赫小姐，把你的画拿给雅克布小姐看看吧。” 爱琳的作品，是从室内的角度，透过窗户向外探去的构图。 在画面上，温暖的室内与大雪簌簌而落的外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少许沾在窗框上的雪花，亦很好地凸显了“雪景”这个主题。 当然，令艾丽卡脸色僵住的主要原因是，爱琳的作业，显然也是在室内完成的，这彻底瓦解了她刚才的理由。 “那么……我们来看看雅克布小姐的作品。” 说着，西奥拿起了艾丽卡那张空白的画纸，微笑着调侃道：“这白茫茫的一片，结构与色彩无迹可寻，却恰恰印证了雪带给人的意象，从风格上来说，非常新颖……莫非雅克布小姐也是勒尔的新式‘抽象派’派来的卧底？” 艾丽卡脸色一红，小声说道：“毕竟，我没有奥尔巴赫小姐那么聪慧，想不到她那样的构图方式……”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承认自己的愚笨显然有着不小的难度，不过艾丽卡为了维护自己身为贵族的自尊，姑且做出了小小的让步。因此，她说话时的语气，有种微妙的咬牙切齿的意味：“莱西特先生……在艺术方面，你应该在奥尔巴赫小姐身上花费精力，请对我放任自流就好了。” 西奥眨了眨眼睛，微笑道：“雅克布小姐……所言不假。” 爱琳不知道的是，这段课前的小插曲，可是让艾丽卡对她产生了不小的抱怨。等到这天的绘画课程，在讲解与练习中结束，三人收拾好东西向西奥·莱西特告辞并走出画室后，忽然跳到面前的艾丽卡，吓了爱琳一跳。 “诶……雅克布小姐？” 当爱琳提出疑问时，艾丽卡脸上那温和的微笑，让她嗅到了不妙的气息。正当她低下头想要逃开时，从脸上传来的触感，使她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只见艾丽卡的双手捏着爱琳的脸颊，带着发现了什么新奇之物的语气，微笑着说道：“前几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了呢……只要我一接近，奥尔巴赫小姐的脸的就会不自禁地红起来，真好玩……” 鼓起力气挣脱了艾丽卡的魔爪，爱琳退后了一步，红着脸辩解道：“那，那个……并没有那样的事……” “可是，奥尔巴赫小姐的脸又变红了哦。”艾丽卡跟上一步，好笑地说道，“我有那么可怕吗？还是说这种害羞就是你的天性？” “唔，不是的……” 说着，爱琳退后一步，艾丽卡就跟上一步。不多时，像是小猫一样闪躲着的爱琳，就被逼到了楼道的墙角，一时退无可退。 “为什么要躲我呢？莫非在讨厌我？”艾丽卡不解地盯着爱琳。 说话间，两人站得极近，少女身上那诱人的清香渗入鼻息。思绪有些混乱的爱琳，怯生生地望向了一直站在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好戏”的米娅·斯特凡，用上了求助的眼神。 似乎理解错了什么的米娅，略一思考，便开口道：“不是出于讨厌吧？早上的时候，爱琳看着艾丽卡发呆了好久。” 仿佛可以听到空气中“哧”一声，爱琳一下子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艾丽卡愣了一愣，就轻轻笑了起来：“是么？看来奥尔巴赫小姐有在关注我的呢……不过，为什么像是在害怕我呢？我很好奇欸。” 说话的时候，艾丽卡额前的一缕金发垂落，在爱琳的视线中轻轻飘摆。被脸上的灼烧感，折磨得有点意识模糊的爱琳，好不容易想到一个摆脱困境的方式。 嗯哼……艾丽卡·雅克布小姐，这可是你自找的！ 涌起了奇怪的心思，爱琳将视线放在了少女脖颈往下的位置，淡粉色的针织衫包裹着那发育良好的曲线，一时令人想入非非。 ……我现在也是女孩子，绝对不算是犯罪……吧…… 本想突然袭击的爱琳，往对方的胸部伸出双手的时候，下意识地犹豫了下。接着，陷入莫名的迟疑的爱琳，只觉自己的手臂有千钧之重……可是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动作进行下去…… 于是，在米娅不解的视线中，爱琳充满艰辛地将双手搭在了艾丽卡的胸部。在这期间，艾丽卡还疑惑地问了一句：“咦？” 维持着奇怪的动作，爱琳小心地抬起眼睛，和艾丽卡对视了一眼，只见少女那琥珀色的眼眸中，正闪着好奇的神采。 ……等等，好像没有效果……这剧本不太对？ 场面，极度令人尴尬……爱琳一时陷入了彻底的呆滞。 “想要袭胸的话，应该用力捏一下吧？”站在边上的米娅，带着毫无感**彩的语气，说出了一句相当了不得的话。 爱琳正处于完全无法思考的状态，她听到米娅的提醒，便下意识地按照她的话行动——稍微用力，某种柔软的，妙不可言的触感便从指尖传来…… “喂，笨蛋……你在做什么啊！” 于是，艾丽卡终于有了被袭胸时应有的反应，真是可喜可贺。 第二十三章 冬日暖阳下的序篇 “真是令人想不到，奥尔巴赫小姐真的下手了呢。” 十五分钟之后，街角处一间提供餐点的会所里，少女们在橱窗内侧的休闲圆桌相对而坐。不规则的黑白交错的立墙颇有巴洛克式风范，几处橱柜上放置着诸多精美的雕刻品，还有一些装裱精美的书籍可供借阅；为数不多的客人们装束考究，交谈间彬彬有礼，亦显得室内透出了雅致的气息。 艾丽卡一手持着叉子架在蛋糕上，一手慵懒地托着腮帮，又将视线投向了蓝灰发色的少女米娅：“斯特凡小姐……你也真是的，要是教坏了纯情的奥尔巴赫小姐，可真是天大的罪过了。” “明明是艾丽卡让事情发展成那样的。”像往常一样，米娅浅灰色的瞳孔毫无波澜地看着艾丽卡，淡淡说道，“我只是帮爱琳而已。” “都是因为奥尔巴赫小姐太可爱了啊。”说着，艾丽卡看着边上依然低着头害羞状的爱琳，轻笑道，“好想有个这样的妹妹呢。” ##第13节 至于只能把视线放在食物上，几乎抬不起头的爱琳，一想到自己做出了平生中第一次袭胸的举动，脸上就像是要灼烧起来一样，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更可恶的是，艾丽卡·雅克布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毫不在意，反而还以此来调戏她，让她有种莫名的羞愤之感。 “爱琳，没有和同龄人打交道的经验吗？”看起来保持着一贯的冷淡的米娅·斯凡特，在和人交谈的时候，倒是相当坦率，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 ……才不是……唔，是没有和漂亮的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虽然爱琳是这么想的，不过这种丢脸的话当然不会说出来。她抿了抿嘴唇，方才抬起头来，低声解释道：“在沃尔拜的乡下，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同龄人，所以……雅克布小姐，很抱歉。” 出生于偏远地区的沃尔拜，是那边小贵族的旁支，父亲英年早逝，母亲因思成疾，临终前将爱琳托付给了堂兄亚尼斯，由于小时候没有什么玩伴，只能与纸笔为伴，才造就了在绘画上的功底与天赋，也是她不擅与人交流的“原因”——这是亚尼斯为爱琳所编造的“身份背景” “诶，为什么要抱歉呢？”艾丽卡愣了愣，不由对爱琳产生了怜惜之情，她收敛了取笑的神情，温和地问道，“上次奥尔巴赫小姐好像说过，来卡列宁的时间，才只有两个月？” “嗯。”觉察艾丽卡关切的眼神，爱琳忽然有些心慌起来。 “那么，肯定好多地方都没有逛过吧？”想到了什么的艾丽卡，表情忽然变得兴奋了起来，“难得今天比较暖和呢，斯特凡小姐，我们就好好带奥尔巴赫小姐玩一下吧！嗯，说起来晚上有木偶剧的表演，也正好去看看，可以吗？” ……咦，这是“约会”的邀请吗？ 爱琳发怔地朝艾丽卡望去，金发少女笑意盈盈的模样，有点晃花了她的眼睛。她的思绪一时还有点呆滞，只听另一边的米娅眨了眨眼睛，询问道： “咦，艾丽卡，我也一起被邀请了吗？” “斯凡特小姐，这是当然的啦。”虽然用着亲昵的语气，不过艾丽卡用姓氏来称呼别人的习惯，使她说话时总有种别致的特色。 “不过……”顿了顿，米娅转向了另一边走着神的爱琳。对于某些微妙的事情，米娅似乎有种敏锐的观察力，只听她平淡地说道：“爱琳那边，好像很想和艾丽卡单独相处呢。” 艾丽卡微微一愣，便问道：“咦？奥尔巴赫小姐……是这样想的吗？” “才，才没有啊！”忽然被米娅道破心思，爱琳的脸倏地红了起来，她使劲摇了摇头，然后用气鼓鼓的眼神瞪向了一脸平淡的米娅。 ……冰山加上腹黑的女孩子……真是可怕…… 终于确认了米娅的“属性”，爱琳决定对她敬而远之。相比起来，还是行为主动、又具有亲和力的艾丽卡，一下子就俘获了爱琳的心。 ……被俘获什么的，才不可能呢…… 发现思绪变得有点奇怪，爱琳连忙在心里抗议道。 于是，整个下午的时光，就在三人的逛街与游玩中度过。爱琳一开始还有些兴致勃勃，想要充分享受女生之间的交往，不过她很快就体会到了陪同女生逛街的痛苦。 她们依次逛过裁缝店、首饰店、化妆品店，在咖啡店里稍作休憩，又回到裁缝店，然后重复上面的过程，如此三四次之后……到了黄昏时分，爱琳已经逛得有点头昏眼花了，艾丽卡却依旧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就连看起来毫无兴趣的米娅，脸上也丝毫不见疲态。 令爱琳感到气馁的一点是，除了在某件裁缝店里，爱琳被温柔的女店员忽悠得晕头转向，定做了一件公主裙之外，同行的另外两人，也就是艾丽卡和米娅一样商品都没有买下。问起原因时，艾丽卡微笑着说道： “我只是先看看啦，想要的东西吩咐我家仆人去买就好了。” 另一边的米娅，则给出了颇有她风格的回答：“我不需要。” 至于她们本来商议好的，去剧院看木偶戏的事情，则是因为艾丽卡改变主意而不了了之。由于失约的缘故，艾丽卡的脸上浮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红晕，双手合十说道：“奥尔巴赫小姐，斯凡特小姐……刚刚才想起来，今天家里会来客人，我好像去不了呢，真是抱歉呢。” 等到艾丽卡有些匆忙地道别并离开，米娅略一思忖，转身看向了爱琳，后者还在注视着金发的背影走神。只见米娅的神情里，浮起了几分奇怪的意味，说道：“木偶戏，还打算去看吗？” “木偶戏？”爱琳下意识地问道。 米娅重复了一遍：“嗯，我们两个，去看吗？” 爱琳闻声转过头，看向了这位性格奇怪的女孩。两人一时四目相对，爱琳看到了米娅灰色的瞳孔中自己的身影，也仿佛感应到了深灰的色调中，暗藏的一抹灼烧着的炙热，几乎要将自己那纤弱的身影吞噬一般。 突如其来的危险气息，令爱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刚刚的，应该是错觉吧？ 却见米娅·斯凡特轻巧地移开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港湾，蓝灰色的青丝在清凉的晚风中轻轻飘曳。仿若轻叹了一口气，米娅淡淡说道： “还是下次吧。” “嗯。”不知道为何，爱琳有点不敢去看米娅。 米娅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那么，后天的课程再见，爱琳。” 在米娅和爱琳以奇怪的氛围辞别的同时，另外一边，还走在漫长的街道上的艾丽卡·雅克布，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暗自流露了几分惆怅的神情。她略微低下头，轻声自语道： “……真是羡慕呢。” 第二十四章 再度涌动的暗流 这片被命名为“欧罗大陆”的广袤土地上，北部的地区面朝斯卡洛内海，呈现出上弦月的形状；而在东北方向，从大陆板块延伸出的一片崎岖的土地，构成了狭长的斯卡洛斯半岛，与大陆隔海相望。 作为安鲁尔王国的首都，卡列宁市坐落在上弦月区域中部的开口处，扼守奥涅河的出海口，是斯卡洛内海的重要通商港口。不过这些年来，安鲁尔王国的国力迅速增强，向南方扩张领土的同时，经济重心也从海运商贸向魔导工业迁移。因此，相比新兴的南部城区，北部的旧港区不免给人一种萧条破落的感觉。 随着黄昏渐深，旧港区的光线也渐渐黯淡下来。 远方沉落的夕阳，在飘扬的金发上扩散着忧郁的余晖。独自行进在人迹罕至的道路上的少女，眯起眼睛，聆听着从城市尽头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海潮声，神情里不禁浮起了安详的意味。 徒步穿越了半个城区的她，在快要到达目的地时，不免放松了警惕。耳畔连绵起伏的海潮声中，“沓、沓”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少女的心底蓦地一惊，回过头去，只见两道佝偻的黑影正走在身后不远处，紧紧跟随她的步伐。 少女的身子僵了一僵，便立刻抛开了白日里所维持的优雅与矜持，用最大的力气往前方跑去。几乎在她开始奔跑的同时，后方的脚步声也一下变得紧迫了起来，其间急促的喘息声，也显示着两道黑影在用最大的力气来追赶她。 只跑了一小阵，少女就感到力气的迅速流失，毕竟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身体里早就积攒了不轻的疲惫之感……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近，发觉自己马上就要被追上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用最大的力气呼救—— 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将少女拉到了怀里。 由于奔跑的惯性，少女一个踉跄，脸部和结实的胸膛来了个对撞。少女微微一愣，便顺势伏在了胸膛上，闭上眼睛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温暖的体温，低声说道：“哥哥，又给您添麻烦了。” 这位身穿黑色制服、佩戴肩章的青年，盯着在几步之外站定的两个影子，冷冷说道：“雅克布家族的人，也是你们这些蝼蚁能惹的？还不快滚？” 随着金属摩擦的尖啸，青年腰间出鞘的半片剑面上，闪着凛人的寒芒。 等到两个黑夜毫不犹豫地逃开，青年将少女从怀中拉开，就径自转身，一边走一边淡淡问道：“艾丽卡，怎么才回来？” 青年有些粗暴的动作，让艾丽卡·雅克布嘟着嘴站了几秒，接着她跟上青年的步伐，解释道：“和观察的目标在城区里逛了一下午。”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艾丽卡看着青年沉稳的背影，说话时有点底气不足，“不过我发现，她好像对另外一个外来的女孩很感兴趣。” “外来的女孩？” 说话间，两人走进了一处幽僻的院落。 灰色的砖墙渗透出几分庄重，但许久无人打理的院落，滋长出了破落的气息；在最后一缕余晖的照耀下，墙角处的暗苔隐隐有些刺眼。艾丽卡一路走在同胞哥哥卢卡斯·雅克布身后，却发现对方直到到家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不禁泛起了气恼的心思，干脆闭着嘴不再发言。 两人进屋后，卢卡斯·雅克布花了些时间点燃了壁炉。 缓缓燃起的炉火，开始驱散室内的寒意，不过这间老旧的宅子有点大，只有壁炉周边的一小块区域处于温暖当中。 卢卡斯削瘦但俊朗的面庞，映着跳跃着的火焰，他不经意间抬起头，发现妹妹还站在身边，定定地朝自己望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今天要吃什么？”艾丽卡问出了像往常一样的问题。 卢卡斯的回答一如既往：“随便。” “我知道了。”转过身去，艾丽卡的眼眸里涌起了细微的委屈之意，她才走了几步，忽听对方叫住了自己。 “等一下。” “嗯？”背对着自己的哥哥，艾丽卡低声问道。 卢卡斯皱着眉头问道：“你刚刚说的，目标对另一个外来的女孩很感兴趣，这是怎么回事，先和我讲一下吧。” 艾丽卡咬了咬嘴唇，应道：“好的……” 与城北的旧港区截然相反，入夜的南卡列宁城区，在近年来成为了大陆上有名的“不夜城”之一。绚目迷离的霓虹彩灯之下，以新兴的魔导技术来进行粉饰的娱乐产业，成了这一片城区的特色。 古老的赌场、妓院、酒吧等娱乐场所，依然是最受欢迎的几样项目，不介意奢侈消费的达官富贾们，自然成了此间的常客，而处于中间阶级的市民们，也能到此享受一掷千金、买醉消愁的**。 作为秘密搜查官的埃文·舒尔茨，正穿着考究的礼服，抽着手头上的烟斗，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处，装成了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在这片汇聚了三教九流的区域，外表华丽实则糜烂的“不夜城”里进行巡视，同时收集情报，正是他的例行任务。尽管他认为此类任务收效甚微，也不得不在枯燥的工作日程里，将每天发现的细枝末节汇报上去。 自从那位未来的国王，也就是圭狄尼斯殿下接手情报工作以来，他的工作量几乎增长了一倍。虽然与之对应的酬劳也增长了很多，但不停为此而奔波的埃文·舒尔兹，难免怀念起了以往清闲的日子。 埃文叹气之间，一个身穿黑袍的影子从他面前走过。 和这片区域格格不入的装扮，让埃文一下子警醒了过来。他快步追上了方才的黑袍人，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沉声说道：“抱歉，请等一下。” 对方肩膀处的触感明显单薄，这让埃文有点迟疑，心道：是个女的？ 等到黑袍人转过身来，他看清了从兜帽下露出的清丽迷人的面貌，不禁愣了一下，才从怀里亮出一个勋章，沉声说道：“这位小姐，我是一级搜查官埃文·舒尔兹，我认为你的身份有点可疑，请配合一下我的调查。” 在埃文·舒尔兹看来，这位少女不仅仅可疑，而且是极其可疑。 黑发黑瞳，这个特征说明了她来自异邦；又以一副可疑的装扮，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出现在了不合时宜的场所；更重要的，她那出尘的面容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这让埃文完全没法揣测她的身份。 神秘的少女看了埃文几秒，便摇了摇头，打算转身离去。 可是，少女才侧过身子，一柄兀然出现的长剑，就拦在了她的面前。少女表情微变，再度转向了自称是搜查官的埃文，只见他沉着脸说道：“职责所在，小姐能否和我走一趟？” 默然无言的少女，神色一时冷然。她那对漆黑无瑕的眼眸和埃文对峙了数秒，便微微下垂，放在了身前的长剑上。 无可名状的气息悄然沉降，感官的世界瞬间一片荒芜。 埃文心底陡然一惊，迅速弃剑后撤——只见那柄漂浮在半空中的长剑，在一连串“铮铮”的声响中，寸寸崩裂，化为一片碎铁散落在地。 她是魔法师！ 埃文感到了事情的棘手，他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冷静后退了几步，一只悄悄拽紧了口袋里的魔导枪支，盯着黑袍少女说道：“魔法师阁下，我无意冒犯……只是想确认阁下的身份而已！” 少女皱了皱眉，便拉下了兜帽，那一头深邃的黑发，映着缤纷的夜市轻轻飘拂，有着优雅、沁人的意境。正当埃文以为事情有所转机时，少女从怀中取出的一柄法杖，让他的呼吸陡然一窒。 发生在街道上的动静，早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如果说刚才那像是戏法一般被绞碎的长剑，还让很多人不明所以的话，当下少女取出的法杖，则一下子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令周边的人们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开。 在这片大陆上，魔法师带给普通人的恐慌，并非是因为他们的强大，而是因为魔法师的神秘和不可揣测。 ——和魔法师对战时，你永远猜不到自己会死于何种手法。 埃文收缩的瞳孔，牢牢地盯着法杖顶端那颗危险的黑珍珠……他也猜不到，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被夺走性命。 第二十五章 “让我带你回家” 第二天清晨，爱琳在床上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和懒惰的心思抗争了好一会儿，才从过于舒适的被褥上爬起身子。 接下来，爱琳像是往常一样，梳洗穿衣，又吃过了早餐。当她按照预定的行程，准备和商人一起出门去谈生意的时候，发现亚尼斯走过来，对她说道：“今天不用去了。” 记得今天拜访的对象，是一位挺重要的客户，爱琳疑惑地问道：“不用去了？” 亚尼斯解释道：“昨天晚上，在南城区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现在军方的人还在调查，那片区域处于戒严的状况，。 “战斗。”默念着这个词汇，爱琳有些好奇起来，“是怎样的……战斗？” “听闻和一位外来的魔法师有关，不过身份还不明。”顿了顿，亚尼斯将获知的一些额外信息也告知了女孩，“从现场留下的战斗痕迹看来，她的魔法特征，似乎是和‘空间’有关。” “嗯。” 爱琳点了点头，亚尼斯觉察到了女孩的心思，又说道：“在过去，具有皇室血裔的人，有相当一部分成为了出色的魔法师。或许，你也终有一天会踏上这条道路吧。” ##第14节 ……我也能，成为魔法师么？ 既然预定的行程取消，空闲出来的时间，爱琳也就干脆待在了房间里。将亚尼斯送过来的，这段时间搁置下来的少许账目处理完毕后，她就像往常一样，拿起了‘凡赛提的低语’，准备进行学习。 这段时间以来，爱琳清晰地觉察到，这件饰品和她的契合度越来越高。 当她头链戴上头链时，感官犹如拨开了混沌的迷雾，周边的世界瞬间变得清澈了许多，通过更为敏感的五感，她仿佛在渐渐接近某些更“本质”的东西。 ……茜丝雅娜也是魔法师，她的魔法是怎么样的呢？ 爱琳走着神，不禁回忆起了和茜丝雅娜首次见面的场景。在她的凝思当中，当时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仿佛也包含了更多的信息量。 ……那一块白色的晶石，也是很稀有的魔法物品吗？ 坐在书桌上，仿佛在闭眼小憩的爱琳，忽然意识到房间里有些异动。她惊讶地睁开了眼睛，转向床边的地板上——可是，她疑惑地盯了好一阵，注视之处依然空无一物，毫无任何变化。 爱琳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 只觉一阵清谧的麦香渗入鼻息，爱琳愣愣地抬起眼睛，便发现房间里多了另外一人。 来人摘下了兜帽，亮出姣好的面容和飘逸的黑发，她正是爱琳待在无名小镇时，曾出现过一次的少女。和上次见面时一样，这位神秘的黑发少女，抿着嘴一言不发，却以一种古怪的眼神，静静地看着爱琳。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的爱琳，试着招呼道：“你好？” 黑发少女走近了一步，一对纯澈的黑眸依旧毫无波澜。 淡淡的酒味从少女身上飘来，气息清甜而有种撩人的醉意。爱琳的心跳砰然加速，对少女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那个……你又喝酒了吗？” 沉默的黑发少女伸出手来，摸了摸爱琳额头上的翠色宝石。随即，仿佛确认了什么的她，不禁蹙起了眉头。她又走到爱琳的身边，翻阅起了她刚才在处理的账目。 有点弄不清楚状况的爱琳，咬起嘴唇注视着少女的举动。 翻阅了一小会账目，黑发少女的面容上浮起了几分愠恼来，她瞪了爱琳一眼，拿起了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这一次，已经学会通用语的爱琳，马上看懂了她所写的内容。 ——为什么要欺骗我？ 爱琳怔了一怔，便想起来了上次见面时所发生的事，连忙解释道：“抱歉，我也是最近才学会的通用文字，并没有欺骗你的意思！” 黑发少女狐疑地盯着爱琳看了一阵，继续在纸上写着。 ——你来卡列宁做什么？ 从少女的态度中，爱琳渐渐意识到，这位少女应该是认识原先的“自己”的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抱歉，我失忆了，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句话，黑发少女的神情蓦地一寒，眼神也变得冷峻了起来。 从少女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让爱琳打了个寒噤。她直视着少女的眼睛，用尽可能真挚的语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说明一下我们的关系好吗？” 黑发少女的脸色稍微缓和，也不知道是否相信了这番话，只是静静地盯着爱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比如说……”说话时，爱琳的脸颊泛起了细微的红晕来，她低声问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吗？” 因为这句话而终于有了动作的少女，沉下脸来，再度写了一行字，却并没有回答爱琳的问题。 ——你的真的失忆了？ 发觉终于可以和少女进行“正常”的交流，爱琳的心底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嗯，我也对自己的过去很好奇！” ——跟我走。 过于直白的要求，让爱琳愣了一愣。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少女的神色，有些犹豫地说道：“抱歉……我可能没法现在就作出决定……” 黑发少女眼神里，出现了显著的不满之意，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马上发作，而是收敛了怒气。略一思忖，她再度写下一句，句子里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 ——让我带你回家吧。 “……回家？” 默念着这毫无真实感的字眼，爱琳注视着少女的脸庞，只觉亲近之感更深了一些，她组织着语言，询问道：“请问……可以的话，你能和先生见上一面吗？如果好好沟通一下的话……” 爱琳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黑发少女眼眸中倏忽涌起的杀意给吓住了。 爱琳抿了一会儿嘴唇，又试着解释道：“……说实话，我受到了先生很多恩惠，没办法一走了之……请给我一些时间……” 说话时，忽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两人愣了一愣。 门外的人说道：“爱琳你要的书，先生让我送过来了。” 爱琳朝黑发少女投去询问的眼神，后者则警惕地摇了摇头，领会到她的意思后，爱琳低声说道：“抱歉呢，可以麻烦你先躲一下吗？” 黑发少女一言不发地瞪着爱琳。 极度轻微的“哼”一声，让爱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过，在这之后，黑发少女倒是自行拉开衣柜，将身体缩进了房间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爱琳走过去拉上柜门时，对上了少女那极度不悦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噤。 不过，让对方在衣柜里藏好，爱琳往门口处走去的时候，脑子里不禁浮现了刚才不敢多看的画面，脸颊一下子就泛起了红晕来。 ……躲在衣柜里的她，蜷缩着身体的模样……好可爱！ 在心里做了决定，打算将这副场景画出来的爱琳，隐隐之间，似乎忘记了另外一件事…… 第二十六章 红眸的吸血鬼 送书过来的人，是一位年轻的伙计，爱琳依稀记得他叫做“罗宾”。 罗宾走进房间，将抱着的几本厚重的书放到爱琳的书桌上，又说道：“魏斯先生刚刚告诉我们，可能有小偷混了进来，这边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多谢关心了。”爱琳回答道。 “也是呢，大冷天的，怎么可能会有小偷。”罗宾腼腆地笑了笑，试图和爱琳搭上几句话，“不过，昨天晚上的南城区里的动静，据说很大呢。” 爱琳不由问道：“动静很大？” 罗宾的脸色兴奋了起来：“都弄塌了半栋楼，幸好战斗刚发生的时候，就进行了紧急疏散，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那位魔法师，据说是来自东方的黑女巫，还真是厉害的角色呢。” 黑女巫？ 爱琳微微一愣。 对于具体的情况，其实爱琳也很好奇，不过她想到衣柜里的黑发少女多半是那位始作俑者，有点害怕罗宾继续说下去会惹她生气。只见爱琳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哦，这样啊。” 觉察到了爱琳的逐客之意，不过罗宾似乎还想再聊上几句，他将视线放在书桌上，说道：“冬天的时候，商品的交易量好像少一些……爱琳你的任务应该也会轻松很多吧？” 虽然亚尼斯对爱琳的器重，在商会里不是什么秘密，不过爱琳偶有和商会里的伙计接触时，从来没有凭借身份摆过什么架子，倒是导致了她在周围的眼中看来，被认为是很容易亲近的一类女孩。眼见罗宾有赖着不走的打算，爱琳想到还躲在柜子里的黑发少女，不禁有点着急了起来。 “嗯，会轻松一些。”直白的驱逐的话，她还是说不出口，只是脸色平淡地回应着。 就这样，爱琳勉强应付罗宾聊了三五句，目送对方走开之后，她就连忙锁上了房门，来到衣柜前，低声说了句：“抱歉……久等了。” 可是，令爱琳感到发愣的是，打开柜门，里面的黑发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像上一次出现又消失不见一样，她的来去完全无迹可寻。 爱琳伸手朝对方刚才的位置触去，木板上还残留着一些余温，与此同时，她的视线看到了衣柜角落里的某个眼熟的盒子，神情有点呆滞。 ……我真的是笨蛋，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紧接着，她的脸不自禁地开始发烫。 这种羞耻的感觉，就好像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被喜欢的女孩子发现了某些特殊的“收藏品”一样。尤其再加上，那些“收藏品”还是自己亲手所绘。 至于最初的时候，主动将某些私密的画作拿给亚尼斯进行“交易”——爱琳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爱琳盯着那似乎没被打开过的盒子。 ……不过，她应该没有发现吧？ ……并且，里面黑漆漆一片，发现了也看不清吧？ 正当爱琳抱着侥幸的心理，将某些画作藏到更隐秘一些的位置的时候，站在街角处的，将身形藏在宽大的黑袍之下的黑发少女，用力地握紧了拳头了，就连身体也不禁颤抖了起来。 她望着二楼的某扇窗户，眼眸里是无法掩饰的失望。 “吾将……”音量极低的话语，从黑发少女的口中发出。 在一瞬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的她，一下子闭上了嘴，警惕地转过了身，却见一柄浅蓝色的遮阳伞映着一头蓝灰色的长发，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撑着伞，娓娓走来的女孩，用恬淡的语气，却说出了相当失礼的话。 黑发少女牢牢地盯着对方，来人的气息，让她一时感应到了不小的危险。她一只手伸进了长袍，悄悄握紧了自己的法杖， 觉察到黑发少女的防备，米娅·斯特凡，也就爱琳画室里的同学，顿住了脚步，摇了摇头道：“请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我只在意爱琳而已。” 灰色的瞳孔和过于苍白的肤色，再加上她接近时，心底里接近本能的排斥，让黑发少女对米娅的身份有了猜测。只见她从黑袍里取出了法杖，指向了伞下的女孩，一时眯起了眼睛。 看到黑发少女的举动，一向淡然的米娅，眼眸里也流露了惊异之色，她试着说道：“等下，我们没必要这样……” 可是，纵然米娅试图进行解释，对话语充耳不闻的黑发少女，还是低声念出了一个词汇：“光明……” 话音才落，空气中便腾起了金色的微芒。 一时与米娅四目相对，少女冷冷说道：“……净化。” 实质的金色神力遵从了她的调动，迅速向对方站立之处合拢。汇聚的光芒一时有点刺眼，以绝对的威势，完全将米娅包裹在其间。 黑发少女所用出的“魔法”，和她一样，有种无声无息的色彩。 光芒渐渐收敛，正当黑发少女对刚才的判断有所疑虑时，聚拢的神力却骤然炸开，伴随着一声刺痛耳膜的炸响，米娅从逸散的金芒里面显现了身影。 “不可理喻。”米娅的脸上出现了显著的愠恼之色，只见她将手上的一团破烂丢到了一边，往黑发少女这边走来，“把我的伞弄坏了，我很生气。” 只见米娅的眼眸从原先的灰色变成了血红，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底下，纵横交错的血管几乎明晰可辨。说话时，这位相貌精致的女孩的嘴角，两颗犬牙若隐若现，更使得她身上多了几分病态的美感。 “光明之力……没想到，你居然还是教会的人。”暴露了“吸血鬼”身份的米娅，似乎很不适应照射下来的阳光，她眯着眼睛说道，“教会的女神官吗？看起来并不像……来找爱琳，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一如既往的沉默当中，抬起的法杖牢牢地锁定了米娅。 眼看黑发少女神色阴沉，又有要动手的打算，米娅冷淡地说道： “你是笨蛋么？在王宫的眼皮子底下，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要被追捕的话，我可不想奉陪……另外，我认识爱琳也才半个多月而已，如果你能给出让我满意的条件，这个新玩具让给你也无妨。” 这一番话，让黑发少女稍微冷静了下来。 确实，昨天晚上闹出的动静已经不小了，如果她真的这位和吸血鬼女孩打起来，势必会招致更多的麻烦。刚才的她，确实是出于愤怒的心情，下意识地以为爱琳和吸血鬼有所勾结，才鲁莽地动手了。 可事实上，当一位吸血鬼对人类表现出“兴趣”时，多半是把对方当成“猎物”或者有着将其发展为“眷族”的目的。这么想来，只是吸血鬼当方面的兴趣而已，至少爱琳还没和这种肮脏的生物勾搭上。 虽然被吸血鬼盯上也是不小的麻烦，但麻烦的程度完全比不上黑发少女刚刚发现的“爱琳和宿敌的公主有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这一在她的眼中，近乎等同于背叛的事实。 由于这一发现，她甚至对自己这次擅自的行动，都产生了不小的怀疑。 虽然内心实则着急不已，但如果她想强行带着“失忆”的爱琳回去的话，势必会有不小的危险。尤其是在离开安鲁尔国境之后，潜伏在暗中的敌人太多，她几乎无法确保爱琳的安全。 所以，最为妥当的方式，还是得由她施展特有的“定向传送”魔法，直接带着爱琳回到总部。可是，这个魔法需要在爱琳全身心都接受她的情况下，才能真正地生效——而爱琳的态度，却明显有着不小的抗拒。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确认了爱琳就是要找的目标，并且成功找到了她。可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自己呢？ ##第15节 身上流淌着传承的血脉的她，真的可靠吗？ 在她失踪的大半年时间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她所说的“失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心念一时繁杂莫名，黑发少女看了一眼前方的米娅，虽然眼眸里敌意不减，她手中的法杖倒是收了起来，退开了几步，便转身离去。 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黑发少女的背影，目送着她离开，米娅倒是什么都没有说——毕竟对于吸血鬼来说，但凡掌握光明之力的人，都属于死敌的范畴。 要不是想确认她和爱琳的关系，米娅才懒得和她搭话。 血红的眼眸恢复成灰色，嘴角的犬牙悄然收起，接着，吸血鬼女孩转头看了一眼地上那破破烂烂的遮阳伞，有点恼火地皱了皱眉头。 “真是倨傲的家伙呢……你会付出代价的。” 第二十七章 漆黑中的猩红诱惑 寒冷的冬季，往往使人嗜睡。 这一觉，爱琳睡得格外沉重，整个人仿佛沉入到了很深的海底，身体被海水压得动弹不得。她仅存的意识知晓了这一点，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被蔓延而来的梦靥紧紧缠住了躯体。 梦境中的景象从记忆中青葱的校园，不知不觉变幻到战火纷乱的大陆。她只身一人蹲坐在荒芜的红色土地上，双手捧着自己娇小的女孩子的身体，为自己到底是谁感到茫然不已。 无言的痛楚，莫名其妙地浮了上来。 渐渐地，仿佛有另外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在错综复杂的城堡、以及孵化开来的猩红中延伸，不断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为此而感到惊恐的她，竭力地想让自己从梦中醒来。 费力地睁开眼睛时，她发觉自己站在高坡上，下方的草原正进行着激烈的厮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还是在梦里吗？ 不多时，下方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她看到有一群人突破了阻拦，挥动着沾血的剑刃，朝自己这边突袭而来。 ……这是“爱琳”这具身体的记忆？ 抬起头，她看到一双悲悯的眼神，正俯视着自己。 这一瞬间，剧烈的恐惧之感揪住了心脏，她握紧了手中的事物，费力地举起朝对方指去。可是，当她做出这个动作时，某种不可名状的痛楚，以一种温柔的形态包裹了她，她感到力气从身体里面被剥离，意识在往更深的海底沉去…… 真切的五感渐渐回归身体，她感到身上压的被子有些沉重。 不仅仅是沉重，爱琳还隐隐感觉到，肩膀处传来了温柔和滑腻的触感，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有些“美妙”的刺痛之感。 于是，爱琳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却发觉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她被压在床上，纹丝不动。 ……是谁呢？ 怀着这个念头，她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房间当中，上方一对猩红的眼眸近在咫尺，在一瞬间她被吓得陷入了呆滞，不过紧接着响起的女声，将她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你醒了。”有些熟悉的，淡漠的音色。 “你是……”爱琳的音色有些沙哑，接着夜里微弱的光亮，她看清了对方的面容，女孩嘴角处两枚精致的犬牙，让她有些心惊胆战，“米娅？” “被你看到了呢……回答正确。” 说着，其真身为吸血鬼的米娅·斯特凡，从爱琳身上爬起来。只见米娅用手指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放到嘴里**了一下，又说道：“多谢款待。” ……多谢款待……是什么意思？ 爱琳的脑袋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就发觉米娅径自下了床，淡淡说道：“和意料中一样，你的血液，属于特别美味的那一类，我会惦记上好久的。明天再见了……不过，估计你不愿意和我再见吧？” 说完，米娅收敛了嘴角的犬牙，猩红的瞳孔也恢复成了浅灰色。她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的手被爱琳抓住了。 淡漠的瞳孔里流露了意外之色，米娅背对着床开口道：“有事？” “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接近我，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后再莫名其妙地离开，两次三次都是这样……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咬着嘴唇坐在床上的爱琳，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梦靥里缓过神来。说话时，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三分哭腔：“明明我……连自己是谁都还不知道，就这样被你们欺负，真的好讨厌这种感觉……” 米娅静静地转过身，盯着爱琳看了一阵，疑惑地打断道：“刚刚做噩梦了？” 过分敏锐的观察力，以及无意识的毒舌可谓是米娅的一大特征。爱琳微微一愣，接着脸瞬间红了起来，连忙反驳道：“才没有！明明是……被你鬼压床……动都动不了，才……才有点生气而已！” 爱琳吞吞吐吐地说完后面的话，刚刚委屈得差点哭出来的底气，就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她抬起头观察着米娅的反应，脸上还灼烧着不浅的红晕。 “鬼压床？”米娅的脸色一时有点微妙。 愣了一愣，爱琳连忙解释道：“只是形容而已！不是那个意思……” 米娅好奇地打量着爱琳，继续问道：“有点生气？” 爱琳别扭地移开了视线，尽管语气里还有着几分不满之意，嘴上还是老实地说道：“我没有生气……就算是知道了你是吸血鬼，在睡着的时候被你吸了血也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好好解释一下是什么情况，不要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这样我会睡不着的……” 半暗的房间里，米娅眯起了眼睛注视着对方。 从各个方面来讲，发现自己是吸血鬼之后，爱琳的反应都出乎了她的意料，以至于她不禁提起了不小的兴趣。她歪着头，换成平日里相处的语气说道：“爱琳你一直都是这么毫无危机感的吗？” 感到被拆台的爱琳，不禁愤愤啐道：“毒舌属性什么的，我可完全萌不上呢……可别以为我有受虐倾向好欺负！” 米娅接着陈述道：“有的时候，爱琳还会自言自语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爱琳的脸又红了起来，反唇相讥：“所以，你到底盯着我有多久了啊？” “半个多月。”面对提问，米娅倒是坦诚地讲了出来，“本来的目标是西奥·莱西特，见到你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目标……是指吸血的目标？”爱琳疑惑地问道。 “对猎物进行精挑细选，接近目标伺机下手，这可是漫长而无聊的生活中我仅有的乐趣。”面无表情的米娅，说出了相当了不得的话。 爱琳咬了咬嘴唇：“米娅……只是把我当成猎物吗？” “白天的时候，我们还是普通的同学关系。”顿了顿，米娅的眼神里流露了危险的气息，“只要你不对外界说出去，我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后面再好好款待我几次，不久我就会离开这里到下一个地方去的。” 爱琳一时被盯得有点毛骨悚然，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说道： “我的意思是……你大半夜跑到别人的床上，会让人会错意的……虽然……唔，那个，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朋友？” 直到这个时候，米娅才从爱琳通红的脸颊上，觉察到某些不一样的，可是她实际上非常熟悉的东西。 “有的时候，某些雄性人类也会把我当成猎物，想要和我进行交媾。” 米娅静静地打量着爱琳，奇怪地问道：“即使爱琳也是女孩子，也想要索取我的身体吗？” 第二十八章 爱琳的心声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爱琳呆滞了一瞬，连忙摇头道：“没，没有……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米娅的灰色的眸子里，折射出细微的红芒。她凑近爱琳，一只手抓住了女孩的手腕，感应了几秒，便戳穿道：“可是，你的身体兴奋起来了。” 迷幻而诱人的气息，从米娅的唇间倾吐到脸上。 爱琳得脸烫得厉害，想要将手缩回去，却被对方牢牢地扣住。她有点不敢去看米娅，抿了抿嘴：“谁让你离我这么近……这个是正常反应！” “正常反应？” 米娅那对敏锐的眸子，仿佛要看穿爱琳一般：“为什么？爱琳不是女孩子吗？为什么也会对雌性**呢？” ……诶，**？ 相当大胆的言论，让爱琳的脑子有点空白，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不对不对，就算米娅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身体会有那样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就好像，某处的开关被一下子打开了一样？ 爱琳伸手往酸痛的肩膀处摸了摸，刚才被米娅咬过的部位，已经完全止住了血，但还残留着些许粘稠的液体，她咬着嘴唇问道： “你吸过了我的血，是不是会有什么副作用？” “作用有一点点，只是会激发你内心深处的欲望而已。” 说着，米娅将双手搭在爱琳的肩膀上，轻轻一推，爱琳便顺势倒在了床上。 接着，米娅爬上床，在对方的小腿上轻轻坐了下来，盯着爱琳迷惘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说道：“爱琳，你的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对付……结果，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多了。” 被女孩子这样骑在身上，爱琳的脑子变得乱糟糟的，其中既有着隐隐之中的渴求，也有由于无法反抗而产生的羞辱之感。 蓝灰色的长发幽幽飘曳，在微光下折射着细微的银芒。 发觉米娅眼眸中的红色变得鲜艳，爱琳的心砰砰地跳动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米娅……又要吸我的血吗？” “如果是呢？” 在这一刻，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尤为清晰，爱琳扭开了视线，嘴上却老老实实地说道：“反正也反抗不了……” 米娅微微了一愣，然后轻轻笑了起来——这是爱琳第一次看到她笑。只见女孩猩红的眼眸恢复成了恬静的灰色，俯下了身子，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之意：“像是爱琳这么放荡的女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放，放荡？ 空气中仿佛传出了细微的“哧”一声，在下一刻，满脸通红的爱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身上的米娅推开，反驳道：“米娅你才是……大半夜未经允许就跑到别人的床上。你经常做这种事情吧？” “是又如何？” 被爱琳推开，米娅也不以为意。只见她在盘腿坐在床上，眯起了眼睛，看起来颇为享受这样的交谈过程：“谁让我是吸血鬼呢。” 爱琳的心底涌起了复杂的情愫：“可是你也是女孩子啊。” 米娅摇了摇头，反问道：“爱琳也是女孩子，还是新鲜的处女。可是，你在和我独处的情况下，身体也动情了，不是吗？” 由于吸血鬼女孩在这一点上纠缠不休的缘故，爱琳只觉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更为灼热了一些。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小声说道：“这种事情，不要说了……这样下去，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想要索求我的身体？即使爱琳是女孩子？” 米娅眨了眨眼睛，紧追不舍地问道，仿佛调戏爱琳已经成了她的乐趣一般。 令人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只见爱琳忽然背过了身子，身体不经意间蜷缩了起来，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哭腔： “如果可以的话，我才不想变成女生呢。” 米娅的眼眸里露出了意外之色，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喜欢的是女孩子……”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向他人袒露心思。说出这句话之后，爱琳便犹如放下了某些枷锁一般，心境也变得稍微轻松了一些，低声说道：“所以……一想到自己是女生，就会觉得，没有资格去喜欢别人呢……” 爱琳说完，房间里一时悄无声息。 正当她产生了惶恐的心思，想要知道米娅的态度时，却发觉对方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贴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笑道：“完全无法理解爱琳的思维方式。” 怔了一怔，爱琳便感到自己受到了嘲弄，愤恨地说道：“我也无法理解你的思维方式！” ##第16节 “那么，要试一下吗？”米娅咬着爱琳的耳朵说道。 爱琳只觉对方的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她还在茫然之间，一只纤细的手指忽地撬开了嘴唇，强硬地伸进了她的嘴里。 遭到这样的袭击，爱琳的身体不禁颤了一颤，变得更滚烫了一些。 只觉手指的末端，轻轻地在柔软的舌头上摩挲了起来。受到玩弄而想要反抗的爱琳，只觉身体僵硬地动弹不得，反而渐渐地变得神志不清了起来，下意识地吸吮起了米娅的手指。 “看在爱琳这么听话的份上，这是给你的奖赏。” 米娅平淡的语气中也染上了隐隐的兴奋，她舔了舔嘴唇，用略微沙哑的诱惑的声线说道：“让女孩子便舒服的方法，我也会不少。爱琳想要试一下吗？” ……要试一下吗？ 犹豫的念头，只维持了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满脸通红的爱琳，闭上了眼睛，便默许了吸血鬼女孩的所作所为。 “真是听话呢。”将沾满津液的手指抽出，米娅缓缓地解开了爱琳的睡衣，语气里仿佛有着几分怀念之意，“忍不住想让你变成我的眷属……” 米娅那温柔的动作，让爱琳几乎陷入了窒息：“你的……眷属？” “不过，我不会那么做的。”说着，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的米娅，宽衣解带的动作一顿，接着，她在爱琳的后颈上亲吻了一口，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惜，就算布置了结界，还是被她发现了……今晚是没法继续做下去了。” “……怎么了？”爱琳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看来是一位不得了的竞争对手呢。”米娅很快便下了床，稍微俯下身子，注视着满脸困惑的爱琳，灰色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戏谑之意，“爱琳，似乎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祝你好运。” 接下来，在爱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视线中就失去了这位吸血鬼女孩的身影。 呆滞了不知道多久，爱琳才有些清醒过来。 下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受到了玩弄，爱琳抱着自己滚烫的身体，咬了一会儿嘴唇，愤恨地自言自语道：“米娅……我记住你了！” 刚说完这句话，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寒意，让爱琳打了个寒噤。 轻微的“啪”一声，随着房间里的灯被打开，刺眼的光线一下子充盈了整个房间。有些睁不开眼睛的爱琳，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到一抹熟悉的黑袍，不知从何时开始，就站在了床头。 黑色的青丝在视线中幽幽飘曳，爱琳不安地抬起头来。 只见少女清丽的面容上，正浮现着难以掩饰的怒意，手上紧紧握着的法杖，也因为愤怒而不住地颤抖着。 第二十九章 跟我走，或者去死 四目相对间，这位爱琳见过的两次的黑发少女，她那漆黑宛如珍珠的眼眸里，散发出了凛冽的寒意。 她在生气……为什么呢？ 只见少女稍微压抑下怒气，然后举起了法杖，冷声念了一句：“驱散。” 一阵白灿的光华，从法杖末端的黑珍珠上绽放，犹如水波一般，在房间里荡漾开来。随即，从某处传来了“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隐隐的红芒在一瞬间绽放了开来，随即迅速被白光压抑下去。 ……这就是魔法吗？ 爱琳抬起头来，只见对方正带着不善的神情，定定地注视着自己——这是她不知道第几次被她这么看着，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底浮起：“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少女沉默之间，爱琳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你并不是不会说话！” 可是，黑发少女并没有如她所愿，依然拿起了书桌上的纸笔，选择用文字和爱琳交流。并且，相比上一次的态度更为强硬，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胁迫。 ——跟我走，或者去死。 很显然，前后和爱琳接触了两次，都没能取得什么收获，黑发少女的耐心已经彻底用尽，打算直接用武力进行压制。 怔了一怔，觉察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杀意不似作伪，爱琳倒是冷静了一些：“抱歉，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神情冷峻的黑发少女，很快写出了回答。 ——你的归属不在这里。 爱琳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问道：“和我的身份有关系吗？我说过，我失忆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的过去是怎么样的，可以拜托你讲一下吗？” 黑发少女蹙起了眉头，仿佛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却在这时候，伴随着巨大的破门声，两个高大的身影闯进了房间。 其中一人，正是商会安全的负责人，爱琳记得他被人称呼为“魏斯先生”。 “刚才的结界，好像已经消失了。”曾经当过佣兵的魏斯先生，一手拿着奇怪的装置，另一只手紧握着枪支。他扫视了房间里的两人一眼，便将视线放在黑发少女的身上，沉声说道：“入侵者就是你么？” 至于魏斯先生边上的亚尼斯，握着一柄已经出鞘的长剑，他看到平安无事的爱琳，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他保持着警惕的姿态，转向黑发少女，盯着她问道：“魔法师阁下不请自来，请问有什么用意吗？” 可惜的是，黑发少女显然没有将闯入的两人放在眼里，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她静静地站在床前，只是在等待着爱琳的回答。 在这期间，魏斯先生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却听黑发少女清叱了一句不知道什么，某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骤然袭来。 魏斯先生脸色一变，连忙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他手上的枪支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划出一道弧形轨迹，落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亚尼斯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无意和阁下为敌。” 可是，亚尼斯话音才落，所持的长剑霎时也脱手而出，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便狠狠地扎入了书桌上方的墙壁。 这种绝对碾压的实力，让魏斯先生和亚尼斯倒吸了一口气。 至于黑发少女，却仿佛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情，神色淡漠地抬眼望向了爱琳。仿佛除了爱琳之外的人，在她的眼中完全不存在一般。 从她身上传来的强大的压迫感，让爱琳几乎陷入了窒息。 跟她走……或者去死…… 眼下这样的情况，似乎完全没有反抗的空间。爱琳低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带我去哪里，我也没法拒绝……只是，可以给我几天时间吗？” 爱琳话音刚落，黑发少女眸中的寒意便更深了一些。 “这是唯一的请求，拜托了。” 黑发少女闭上眼睛，思考了一阵。接着，她举起了手中的法杖，指向了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其胁迫之意不言而喻。只见她往前走了一步，不由分说地抓起了爱琳的手，在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在黑发少女离去的时候，脸色僵硬的魏斯先生和亚尼斯，自然都不敢去拦。等到那股凌冽的杀气彻底消失之后，亚尼斯才松了一口气，望着爱琳问道： “没事吧。” “嗯。”心情复杂的爱琳，低声应了一句。 让魏斯先生离开房间，亚尼斯一时若有所思：“你认识她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认不认识。她似乎是认识我的，不过，给人的感觉并不是真正的‘认识’……就好像，她在寻找特定的某个人的感觉。”爱琳摇了摇头，接着，她把和黑发少女几次见面的过程，大致讲了一遍。 “她说，三天之后就会来带我走。” 说完这句，爱琳咬了咬嘴唇，有点不确定地望向亚尼斯。 “她的外貌，和所用的魔法形式，和昨天夜里在南城区出现的神秘魔法师，两者很相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同一个人。”亚尼斯沉吟道，“看来，她一开始就是冲着你来的。” “和我的身份有关系吗？” “应该有着莫大的关系，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亚尼斯肯定地点了点头，又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准备去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应付？”爱琳怔了一怔，才领悟到亚尼斯的意思，她不禁迟疑地问道，“可是，她看起来很强大……真的可以吗？” “你给我争取了三天的时间，这就足够了。”亚尼斯深吸了一口气，“她这次的行事，看起来对自己的实力相当有自信……可是，再强大的魔法师也是有弱点的，并不是不可能被打败——只要我们做好充分的准备的话。” 爱琳的神情有些犹豫：“……我们有必要与她为敌吗？并且，她只是冲着我来的，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特殊情况才……” “是她自己拒绝交涉，选择了敌对的方式。”亚尼斯脸色严肃地打断了爱琳，摇头说道，“先前的商馆几乎没有设防，让人来去自如，她估计会以为这边的实力就是这样吧。这一点，正好有利于我们设下陷阱捕获她。” “捕获？”爱琳愣了一愣。 亚尼斯点了点头，带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说道：“到时候，你自然可以从她口中撬出关于你身份的情报。” 爱琳回忆下和黑发少女见面时的所发生的，每当她询问关于自己的身世时，对方似乎并不愿意回答，反而是执意要带她走的样子。 另一方面，黑发少女实力强大、来历神秘，背后肯定存在着某个不俗的势力，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即使她真的和爱琳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系，站在亚尼斯的立场上来看，由自己这边来主导交涉也是必须的。 亚尼斯看样子很有信心，爱琳自然没法提出反对意见，只得点了点头。 只是，爱琳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些什么，不安之感心底挥之不去。 第三十章 画室里的交谈 第二天上午，爱琳像往常一样来到画室上课。 由于昨夜睡得很晚，她的精神并不是太好，在自由作画的时候，她对着画板长时间发起了呆，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奥尔巴赫小姐在烦恼什么呢？” 吹到耳朵上的气息，让爱琳回过了神。她转过头，只见金发碧眼的艾丽卡·雅克布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没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太好而已。”回答的时候，爱琳接触到坐在艾丽卡另一侧的米娅·斯特凡投来的灰色的眼眸，俏脸不禁一红。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米娅可是昨晚的事端的罪魁祸首。 正是米娅夜闯商馆袭击爱琳，才惊动了商馆里的防范，也使得黑发少女发怒之下，作出了相当激进的决定，导致了爱琳和她对立的势态发展。 想到这一点，爱琳不由对米娅产生了埋怨的心思。 走神之间，爱琳想到亚尼斯对黑发少女所布置的“捕获”行动，又想到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细心照顾自己的模样，爱琳的心情不由忐忑不安了起来。 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冬日当中，暖和的画室里一时没人说话，显得分外安静。只见艾丽卡打量了爱琳几眼，又悄悄瞥了下另一边的米娅，放下了画笔，微微笑道：“你们不觉得有点无趣吗？不如我们来聊天吧！” 米娅转过了头，问道：“艾丽卡想聊什么呢？” “斯特凡小姐的蓝发，似乎相当罕见呢。”艾丽卡眨了眨眼睛，问道，“听闻只有在北部的半岛上，王室里的成员才会有这样的发色，莫非米娅有着我们不知道的高贵的血统？” 虽然艾丽卡是开玩笑的语气，米娅还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说道：“半年前才和家人认亲，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血统。” 半年前，城里一位军官因病去世。他麾下无儿无女，死后留下了一大笔遗产，惹得不少人眼热不已。在这个节骨眼上，米娅·斯特凡以他的远房外甥女的身份突然出现，出人意料地继承了丰厚的遗产，并且在城里定居了下来。 在那段时间，米娅可是成了城里的话题人物。 也自然而然地，出现得过于突兀，又浑身上下都是疑点的米娅·斯特凡，从一开始，就成为了情报部门的观察对象。 “这样啊。”艾丽卡并没有追究下去，她的视线在米娅的蓝发上停留了几秒，感叹道，“斯特凡小姐的气质，和这种典雅的发色真是相衬呢。” 对于这样的夸赞，米娅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撇开话题道：“说起蓝发的美人，几个月后不是有一位，就要从南边嫁过来了吗？” “是说那位若林的公主吗？”艾丽卡反应了过来，接话道，“天蓝的发色和海蓝的眼眸，传闻中那位公主有着惊人的美貌……真是让人想要见上一面呢！原来斯特凡小姐对她感兴趣啊？” “并不是感兴趣。”米娅摇了摇头，平淡的语气里仿佛意有所指，“只是一想到，那位传闻中的美人即将结婚的对象，就觉得有点可惜而已……” “可惜什么？”艾丽卡微微一愣，不禁捂嘴轻笑了起来，打趣道，“看来斯特凡小姐，似乎对我们的王子大人有着不小的成见呢？” 两人的对话进行了一阵，爱琳才迟钝地觉察到了什么，弱弱地插话道：“欸？那个……你们所说的若林的公主，是指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小姐吗？” 听到爱琳直呼了公主的名字，米娅和艾丽卡不禁朝她看了过来。 ##第17节 只见艾丽卡好奇地问道：“咦，奥尔巴赫小姐……莫非认识那位来自若林的公主？” “只是……一面之缘。”说着，爱琳的神情变得不自然了起来，她低声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来自若林的公主要嫁到这边来，那是怎么回事呢？” 很在意这件事的爱琳，垂下眼睛，想要装成不在意的样子。 只可惜，她的表情被两人一眼就看穿了。觉察到气氛变得微妙的艾丽卡，看了边上的米娅一眼，而后者保持着一副“虽然好奇可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朝艾丽卡眨了眨眼睛。 在心底腹诽了米娅一句，艾丽卡便开口问道：“那位蓝发蓝眸的公主，和我国的王子殿下定下了婚约，会在明年年初之时成婚，这可是两国一同宣布的消息……莫非奥尔巴赫小姐不知道吗？” “是……是这样啊。”这个富有冲击力的消息，让爱琳的脑子有点发懵，她的脸色一时变得有点惨然，嘴上含糊地应道，“我才知道这件事呢……” “咦，奥尔巴赫小姐真的和那位公主有什么关系吗？” 艾丽卡睁大了眼睛问道，不过她看到爱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意识到对话暂时是没法进行下去了，只得将疑惑揣在了心底。 临近中午时分，少女们结束了半天的绘画课程，与莱西特先生告辞。即将走出巷子的时候，米娅忽然从背后拉住了爱琳，问道：“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公主，莫非是爱琳的心上人吗？” 爱琳的脚步一顿，僵硬地转过身勉强笑道：“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米娅的眼眸里折射出细微的红芒，淡淡说道：“我知道，爱琳可是喜欢女孩子的……就是那位公主没错吧？昨天晚上的事情，爱琳这么快就忘记了？” 异样的红晕在脸上一闪而过，接着，爱琳的表情就变得恼恨了起来，啐道：“你真的给我添了不小的麻烦，还没找你算账呢！” “算账？”带着不为所动的神情，米娅眨了眨眼睛，嘴角浮现出了戏谑之意，“爱琳想用什么方式和我算账呢？” 意识到自己可说不过这位腹黑的吸血鬼，爱琳愤愤地闭上了嘴巴。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那个金发的背影回过头来，朝两人招呼道：“咦，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爱琳和米娅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跟了上去。 “唔，差点以为被你们抛下了呢！”说着，只见艾丽卡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便微笑道，“我都快饿死了，你们还慢慢吞吞的。有一家口味很不错的餐馆，很想推荐给你们呢……就在附近，我带你们过去吧！” “有劳艾丽卡带路了。”米娅点了点头道。 至于怀揣着诸多心事，心神不宁的爱琳，看到艾丽卡单纯而真挚的笑容，有着被治愈的错觉，她走神了一瞬，轻声应道：“嗯。” 第三十一章 餐馆里的挑拨 这间叫“香槟庭院的终曲”的餐馆，处于一处相当偏僻的街区，从外部看起来非常不起眼，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餐馆内部的氛围相当具有格调。 柔黄色的灯光温馨而祥和，错落分布的座位间飘散着怡人的熏香，稍微掩盖了食物的香味；此时前来用餐的客人并不多，少数人在轻声细语地交谈着。同样是风格偏向休闲的餐馆，这里她们相比上一次去的地方，更是透着内敛的气质。 值得一提的是，在爱琳的记忆中，“香槟庭院的终曲”所指的可是三百年前神圣帝国末任皇帝去世，菲娜公主宣布放弃继承皇位那一事件。以那一起著名的事件来命名这间餐馆，是用以纪念还是有着其他用意，这间餐馆的主人的心思，都可谓是非常别致的。 精美的食物摆在了少女们的桌前，均是难得一见的糕点和小吃。 “奥尔巴赫小姐，还有斯特凡小姐，认识你们真的是非常开心的事情。” 在品尝食物的间隙里，艾丽卡·雅克布不知为何，忽然有了些莫名的感慨，对两人说了这么一句。 提着叉子，将一小块烤肉放进嘴里，米娅·雅克布问道：“以艾丽卡的人缘，朋友应该不会少吧？” 只见艾丽卡的眼神一黯，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她微笑着解释道：“可是，朋友里面只有你们是特别的啊……和自命不凡的贵族小姐们打交道，可是会腻味的。相比起来，还是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会轻松许多。” “艾丽卡觉得我们是朋友吗？”说着，米娅静静地看向了艾丽卡。 艾丽卡不禁一怔，有些不安地问道：“咦？当然是朋友……斯特凡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接话的人，正是领悟到米娅意思的爱琳，只见她放下了餐具，认真地解释道，“直到现在为止，雅克布小姐还是用姓氏来称呼我们的……如果是朋友的话，是不是直呼其名比较好？” “直呼其名吗？”艾丽卡的微笑有点僵住，低下头有点失落地说，“对于我来说，没法习惯呢。” “贵族圈子里的交往，会被繁琐的礼仪所规束。”米娅打量着她，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要是真正的朋友，并不会遵循俗礼吧？” 艾丽卡微微叹息：“斯特凡小姐，说得是没错呢。” 米娅略一思忖，便转向了爱琳：“不如爱琳先来吧，就用名字来称呼艾丽卡，没问题吧？” 诚然，米娅·斯特凡的真实身份是令人惧怕的吸血鬼，可就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在白日里，她确实在认真地扮演着“朋友”这一角色。 对于爱琳来说，称呼别人的名字倒没有什么负担。只见她望向了金发碧眼的少女，语气有点羞涩，但还是顺利地说了出来：“艾丽卡……” 简简单单的名字，由爱琳轻声道来，仿佛散发出了甜腻的味道。 艾丽卡怔了一怔，由于米娅从一开始认识，就在称呼她的名字，习惯了自然不会有什么感觉；而爱琳的这声改口称呼，好似有种别样的意味一般，让她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脸上也泛起了细微的红晕。 带着认真的表情，爱琳接着说道：“艾丽卡，我也很开心认识你呢。” “嗯……”艾丽卡的模样变得有点扭捏了起来，她在心理酝酿了一阵，正试着回应的时候，骤然传入耳中的声音，让她愣了一愣。 “艾丽卡·雅克布小姐，日安，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荣幸之至。”循着声音望去，走过来的是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贵族青年，说话的时候，青年的嘴上分明挂着轻佻的笑容，“不介意我在这里落座吧？” 看到来人，艾丽卡露出了几分厌恶的神情，语气也变得不善了起来：“斯维因阁下，我正在和朋友们在一起，这里并没有多余的位置给你。” “没关系的，我去叫服务生加个位置就好。”青年微笑着行了一个绅士礼，朝米娅和爱琳扫视了一眼，说道，“艾丽卡的朋友们，看来也都是可爱的淑女……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的名字是约里克·斯维因，请叫我约里克就好。” 艾丽卡的心情变得烦躁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女士纠缠不休，似乎不是绅士应有的行为，失礼的话我不想再说……请你离远一些好么？” 叫做约里克·斯维因的青年，似乎也没想到艾丽卡的态度会如此坚决，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声音也沉了下来：“艾丽卡！如果你还在为卢卡斯的仕途着想的话，是否该听从一下你亲爱的兄长的建议呢？” “果然……是哥哥的授意么？”艾丽卡的神情一黯，低声自语了一句，她转向了爱琳和米娅，带着歉意说道，“我们还是离开这里，换个地方吧！” “嗯。” 爱琳应了一句，米娅也是点了点头。接着，在三人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约里克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举动。只见他从怀里抽出了一柄匕首，倏地一声扎在木质的餐桌上，冷声说道：“雅克布小姐如此不识抬举，也就怨不得我出此下策了。” 话音才落，等候在不远处的两位扈从，迅速来到了约里克的两侧，寒着脸拦住了少女们的去路。约里克盯着艾丽卡，沉声说道：“今天这件事，雅克布小姐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一个面子。”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约里克的举动，自然造成了不小的骚动，引得餐馆里的人们小声议论了起来。而艾丽卡神情复杂地站在原地，一只手无措地握紧了拳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却在这个时候，边上的米娅毫无征兆地开口了： “约里克·斯维因，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忽然被叫到名字，约里克愣了一愣，才转向米娅，她那蓝灰色的头发和精致的容颜看起来有点眼熟，可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这位小姐是？” 米娅淡淡说道：“半年前的洛夫教堂，还记得吗？” 约里克愣了一愣，然后他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起来。在半年前，约里克的一位上司的追悼现场上，他见到了乡下姑娘装扮的米娅·斯特凡，她那身俗气的打扮丝毫没有掩盖女孩的清丽脱俗，作为花花公子的他，自然不会放过猎艳的机会，在教堂里就期间就对米娅展开了追求。 结果，他的举动被主持仪式的牧师发现，被以亵渎死者之名，驱逐出了教堂。这件事使得约里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成了他人的笑柄，他也是因为这个污点，才稍微收敛了自己的举止。 而后来得知，米娅作为那位上司唯一的亲属，继承了相当丰厚的遗产时，约里克一想到自己某些轻佻的举动，只觉自己的脸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很长时间都不愿意去触及这件事。 “从乡下来的米娅·斯特凡，原来是你！” 得知了米娅的身份，约里克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反倒更加有恃无恐了起来，语气强硬地说：“既然是旧识，我们就更应该好好坐下聊一聊了吧？” 第三十二章 封闭的香槟庭院 这位叫做约里克·斯维因的贵族青年，看起来不仅是对着艾丽卡有着不小的执念，和米娅也有着一段过往的恩怨。 对峙之间，米娅眯起了眼睛：“如果我们非要走呢？” 约里克的神情变得狰狞了起来：“很抱歉，你们走不出这里的……这里正好是我家族的产业，目前由我来打理。既然你们走了进来，身为主人的我自然得好好款待一番才行。” 艾丽卡怔了一怔，惊疑地问道：“这是你家里的产业？” “亲爱的雅克布小姐，看来你一点都不了解你亲爱的兄长的处境。”话音落下，约里克朝身边的一位侍卫挥手示意，后者立即会意地点了点头，开始和餐厅里的服务生一起驱散客人。 只是一小会儿，还在用餐的其他客人们，就纷纷被请出了门外，这间叫做“香槟庭院的终曲”的餐厅里，就只剩下了这边的几人。在这期间，艾丽卡想试着突破约里克的阻拦，却被一边的侍卫强硬地拽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身为弱女子的艾丽卡，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脸色一时变得相当难看。 至于忽然身陷事件当中，还有些发愣的爱琳，向米娅投以探寻的眼神，可是后者显然不想暴露身份，眼睁睁地看着这番变故，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人已经被困在了这间餐厅里。 发觉自己掌控住了局势，约里克的神情上重新浮起了微笑，对艾丽卡说道：“雅克布小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我决定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来重新思考一下怎么样用贵族的礼仪来和我交流。” “那么，祝几位小姐用餐愉快。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随后就来。”说罢，约里克装模作样地抬手行了一个绅士礼，便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当然，还有几位强壮的侍卫，在不远处牢牢地盯着三人。 发觉己方暂时无力反抗，艾丽卡神情复杂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无力地坐在了位置上，带着歉意对两人说：“抱歉，把你们也卷进来了。” 爱琳问道：“那个家伙……是惹不起的贵族吗？” 艾丽卡咬了咬嘴唇，米娅则替她给出了回答：“他只是无名小卒，不过他的家族现在正炙手可热，相当不好惹。” “嗯。”艾丽卡点了点头。 “只是，就算目标是艾丽卡，他的行为也太嚣张了一些。”相比作为当事人的艾丽卡，以及茫然无措的爱琳，米娅成了三人中唯一保持着冷静的人，她扫视了周围的盯梢的侍卫一眼，淡淡说道，“这次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爱琳愣了一愣：“没有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米娅注视着默然不语的艾丽卡，灰色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好一会儿，米娅才重新转向爱琳，问道：“爱琳，你对于斯维因这个姓氏，有印象吗？” 话题的转变，让爱琳一时反应不过来：“斯维因……怎么了？” 只听米娅解释道：“这间餐馆，只是这个家族的产业的一小部分。斯维因一族真正倚重的产业，正是新兴的魔导工业，产业重心位于南部地区的德雷斯堡，如果爱琳有接触商会里的生意的话，应该会留意到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爱琳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迟疑地说道，“虽然有接触过……我并不是很了解。” “二十年前，‘雅克布’和‘斯维因’这两个姓氏所代表的家族，分别隶属于海军派系和陆军派系。而随着大陆政策的扩张，陆军的扩充和海军的裁员，此消彼长之下，斯维因家族的地位远远超过了雅克布家族，这也是艾丽卡明明出身名门，却在各方面都受制于人的原因。” 说着，米娅看向了一脸惊愕的艾丽卡，后者连忙回过神来，问道：“斯特凡小姐……怎么忽然对爱琳说起这些？” 米娅淡淡说：“因为艾丽卡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呢。” 艾丽卡的身体震了一震，勉强笑道：“斯特凡小姐说的这些事情，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吧。” 米娅摇了摇头，问道：“也包括艾丽卡对我的暗中调查吗？” 艾丽卡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便露出了奇怪的微笑，叹道：“斯特凡小姐，果然是不简单的人物，莫非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我不在意，因为你查不到任何信息的。”米娅淡淡说，“所以，就算知道了你接近我的目的，我也会当作什么没发生过。” 艾丽卡微微一怔，低声问道：“这是被斯特凡小姐看不起了吗？” 米娅摇头道：“因为，艾丽卡只是没有任何实力的普通人而已。” “这样啊。”艾丽卡苦涩地叹道。 米娅和艾丽卡的对话，让爱琳听得有些发懵。餐桌上一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直到爱琳困惑地抬头，向米娅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是艾丽卡特意安排的，目的是试探你的身份？” 在这种氛围之下，爱琳作为知晓米娅的吸血鬼身份的人，同时也是提供了一次血液的“饲主”，她的心底涌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回答正确。”米娅点了点头，“艾丽卡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 “本来也是这样以为的？”爱琳重复着米娅的话。 米娅解释道：“很明显，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嗯……”既然都被戳穿了，艾丽卡也没什么好保留的，低声说道，“本来会有人扮成流氓，针对米娅来闹事……我不知道这里是斯维因家族的地盘，也没想到那家伙会忽然出现……更没想到……” ##第18节 “艾丽卡自己成为了目标。”米娅接话道，又意有所指自言自语了起来，“似乎艾丽卡的那位兄长，还有其他的计划的样子？” 抿了抿嘴，艾丽卡的神情变得警惕了起来，她摇了摇头说道：“抱歉了，我们的立场不一样，我不能再说更多的东西了。” “我觉得，在走出这里之前，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顿了顿，米娅转向了爱琳，说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出不去吗？” 吸血鬼女孩的话语，似乎别有深意，爱琳的心不禁一惊：“为什么？”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落入了陷阱。”米娅淡淡说道，“我们被关在了一个非常高级的魔法结界里面，就算是我，也对结界无能为力。估计只有你的那位‘朋友’才有破解的办法吧。” 女孩灰色的眼眸里，一时泛起了危险的红芒，直视而来：“爱琳，这样的天罗地网，应该不是针对我的吧？” 第三十三章 纨绔贵族与小丑 “爱琳，这样的天罗地网，应该不是针对我的吧？” 爱琳怔了一怔，才领悟吸血鬼女孩的意思，她连忙摇头说道：“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米娅注视了她一阵，随即收敛了眸中危险的气息，点头说道： “爱琳太好懂了，一副完全没有心机的模样，试探一下就全招出来了……这样可是会被人骗的哦。” 就在女孩们还在这边交谈的时候，“香槟庭院的终曲”的地下室深处，一间布置奢华的房间里面，约里克·斯维因正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神情上也呈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只见他转头对沙发上的另一位青年说道：“现在的时间是？” “刚刚过了正午，还有十分钟。” 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叫做卢卡斯·雅克布，正是艾丽卡的兄长。 只见卢卡斯保持着肃穆的神情，郑重地对约里克说道：“收到信函的时候，我已经用最快速度申请了增援，只要阁下这里的防御能支撑十五分钟，殿下麾下的最强战力‘血雀’就能赶过来。” 顿住脚步，视线再度触及放在书桌上的一封信函，只见约里克握紧了拳头，“啪”一声敲在了书桌上：“哼，我倒是有点期待接下来的好戏了。” 卢卡斯眉头微皱：“奉劝阁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约里克拧起了眉头，脸色狠戾地说道：“我就不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还特地故弄玄虚的小小杀手能在这里奈何得了我！” 书桌上的那封信函，是爱琳三人走进餐馆之前，在没有任何人留意到的情况下，忽然出现在柜台上的。信函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尊贵的约里克·斯维因阁下亲启，吾将于半个小时后前来取汝性命，愿汝尽快忏悔罪恶，以便死后灵魂荣归天堂，卑微者纳鲁敬上。” 不看内容的话，字体飘逸而规整，写得相当漂亮。 事实上，有人想要杀约里克的消息，安鲁尔的情报组织早在几天之前，就通过眼线获知了其中的一部分，只是出于某些原因，并没有知会斯维因家族。 当身为搜查官的卢卡斯，以私人身份告知这一消息的时候，约里克自然是将信将疑的态度。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里他还是待在了这间叫做“香槟庭院的终曲”的餐馆——作为斯维因家族的据点之一，对于约里克来说，也只有这里才是完完全全由他掌控的地方。 “这个‘卑微者纳鲁’成为杀手的时间很短，可据说还没有失手的先例。” 这些年来，雅克布一系家世凋零，作为旁支，卢卡斯这一脉更是只剩下了他和妹妹。所以，他对每一次的任务都会特别认真，不会放过任何被赏识和晋升的机会。只见他思索着说道： “既然确定了有人意图谋害阁下的事情是真的，我自然会竭力护卫阁下的周全。只可惜，有关杀手的情报太少了，要不然会有更多的应对手段。” 这位来自异国的杀手的行事风格，正好与落款上的“卑微者纳鲁”这一称呼相反。每次杀人之前，他都会大张旗鼓地给目标写一封信函告知对方，并且，每次作案的时候，似乎也是非常明目张胆的风格。 “哼，说起这个，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就这么放心你妹妹的安全？” 约里克盯着卢卡斯，实际上，要不是觊觎艾丽卡的美貌，约里克才懒得和这个整天冷着一张脸的家伙打交道。 卢卡斯淡淡回答：“艾丽卡和她在一起，没问题的。” “你说的是哪个？”约里克冷声问道，“刚才我可是按你说的去试探了她们，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 卢卡斯稍微一沉默，只听约里克的语气就咄咄逼人了起来：“你在私藏什么吧……有古怪的，是不是那个来历奇怪的叫做米娅的？你发现了什么？想要一举揽下全部的功劳吗？” 卢卡斯沉着一副脸，并没有回应他，房间里的氛围一时有些僵硬。 “在你们这所谓的‘情报部门’里面，全都是些阴阳怪气的，喜欢暗中窥视别人的家伙。不过嘛，倒是挺适合你的……但愿负责管理你们的殿下，不要沾染了什么奇怪的习性才好。” 喋喋不休的约里克，倒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一般，眼神里透露出了几分狠戾来：“居然有人买凶想要杀我，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哼哼……” 就在这个时候，卢卡斯忽然抬起了头，皱了皱眉头：“好像来了。” …… 当“香槟庭院的终曲”进入防御姿态，展开结界之后，从外部去观察的话，这间本来就不起眼的餐馆，仿佛隐匿了踪迹一般，完全看不到它的存在。 展现在眼前的，只有浑然一体的墙面，摸上去还有着非常真实的触感，坚硬异常，似乎并不存在用暴力突破的方式。 使用高端的魔导技术驱动魔晶，模拟出真实的魔法效果，这确实是斯维因家族的产品最为擅长的一点，用在防御上，也有着出色的作用。如果是一般的杀手，只是面对最外层的结界，就会无能为力了吧？ 来着不是一般的杀手。 身穿燕尾礼服，戴着高顶礼帽，脸上是一副难看的小丑面具，背后是拉风的红色披风——来人以这么一副嚣张的装扮，站在了“墙”的正前方。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以这幅装扮出场的家伙，大概会是个品味糟糕的，并且有些神经质的男性吧？ 由于这样的风格，每次在行凶的现场，这位自谦为“卑微者纳鲁”的杀手都会给人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因此，他又有一个“血色小丑”的称呼。 不仅仅是将目标杀死了事，顺便也会制造混乱、散播恐惧，这也是“血色小丑”被这次的雇主选中的最大因素。 当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之一的首都街区里行凶，如此嚣张的行为，在“血色小丑”的杀手生涯里还是第一次。 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尽可能地做了充分的准备，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他”似乎很享受这样赌上性命、孤注一掷的感受，面具上裂开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演出，马上开始。 第三十四章 小丑的演出和血色帷幕 闲适的午后时分，卡列宁市一处偏僻的街区里，氛围稍显冷清，却正酝酿着绝对的危险气息。 “小丑”从怀里取出了几枚通体鲜红的晶体，手上稍一用力，将其一枚一枚地嵌入了阻挡在眼前的结界的“墙”里。随着数枚晶体的钉入，浑然一体的“墙”面泛起了细微的裂纹，同时晶体也开始折射起了熠熠的光芒。 做完这件事，“小丑”往后退到了稍远一些的距离。 “他”抬起了头来，脸上那半哭半笑的诡谲面具朝向了和煦的阳光，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睛，感受着最后时刻的闲暇。 使用昂贵的魔法材料，以相斥的原理来破坏结界，似乎过于奢侈。 简单粗暴，但非常有效。 在眼角的余光里，“小丑”看到那些钉入结界的鲜红的晶体，在一瞬间绽放出了刺眼的红芒，甚至盖过了白日里的阳光。 这一瞬间，剧烈的爆炸声，骤然在耳畔炸响。 只见“小丑”优雅地挽起披风，遮挡了袭来的碎块。等待一阵之后，耳畔嗡鸣声渐渐减弱，视野中铺天盖地的红芒消散于无，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前方被炸裂开来的结界“洞口”处走去。 才走了几步，只听“嗖”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迎面袭来。 “小丑”稍微侧身，便轻易地躲过了这支夺命的弩箭。 紧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匕首，握在手里，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随即，在不断传来的破空声当中，“小丑”一边闲庭信步般地前进着，一边躲过了大多数射来的弩箭。 在没有闪避空间的情况下，则是用匕首将其挑落。 在一阵接连不断的“当当”声之后，“小丑”走到了被炸开的洞口处，在他的身后，是一地散落的金属箭矢。 烟尘还未彻底散去，“小丑”正要踏入建筑内部，从两边杀来的长剑挡在了前方——显然，这完全无法抵挡他的步伐。 将一边的长剑挑开的同时，借着反作用力，匕首顺势划过了另一边的侍卫的手腕，侧身钻入了建筑。几乎在同一瞬间，他看也不看就抛出了手上的匕首。 只听一声惨叫，角落里抱着手弩正要放暗箭的侍卫，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扎在胸口处的匕首，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数位想要阻拦的侍卫，都被他以诡谲的身手击倒在地。 高顶礼帽，燕尾礼服，脸上带着令人胆寒的面具，侍卫们一时都慑于他的实力不敢上前。而从刚才开始，一直都没停下脚步的“小丑”，一边往建筑深处前进，一遍用那对冷漠的眸子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很显然，在视野里意外出现的三位女孩子，令他惊异了一瞬。 三人之中，金发的少女正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惜那由于恐惧而不住地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另一位相貌有点眼熟的栗色头发的女孩，情绪倒是稳定一些，那对纯洁无瑕的眸子里面，正对这边流露出好奇的神采。 而令“小丑”颇为在意的，是那位有着蓝灰色长发，穿着典雅，面容精致的女孩，她正一副淡漠的表情审视着这边，灰色的眼眸里折射出了细微的血色。 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小丑”立刻就判定了她属于不能惹的角色。 值得庆幸的是，对方似乎也没有介入的打算。 电光火石的思虑之间，“小丑”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只见他摘下头上的高顶礼帽，微微弯腰，向包围着他的侍卫们弯下腰鞠了一个躬。 正当旁人为这怪异的举止感到不解时，他的周围忽然窜起了浓密的烟雾，烟雾迅速蔓延开来，几乎遮挡了所有人视线。 “不好，拦住他！”为首的侍卫脸色一变，边喊边朝密道的方向跑去。 其他的侍卫闻言，也警醒了过来，迅速在侍卫长的周围聚拢了起来，提防着烟雾里任何可能发生的异动。 却不料他们这一番慌乱的举措，恰好为“小丑”指引了方向。 面具上浮起了奇异的微笑，他伸手解开了身后那鲜艳的披风，将其挂在柜台处，趁着混乱，轻松地走进了那一处不起眼的通道。 “看到了，他在这里，快围住他！” 不多时，等到烟雾渐渐散去，侍卫们才发现所包围的只是一块披风而已。侍卫长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他盯着那被敞开的密道，想到里面那些致命的机关，不由有了犹豫的心思，心道：少爷身边还有其他高手保护，要是连他们都没法保全少爷，自己和这十几个手下也必然无力回天。 事后被责罚，也比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要好。 在爱琳三人这边，看到封闭的结界被破，也见证了那位行如鬼魅的“小丑”闯入深处的全过程，各自产生了不同的心思。只是在眼下这种状况，她们自然是尽快离去，远离事端为妙。 米娅拉起来了还在发呆的爱琳，也顺便叫醒了有些魂不守舍的艾丽卡，准备护送这两位“好友”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批人忽然闯了进来。 进来的十几个人都身穿便服，但动作之间统一齐整，看样子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看到有“援军”到来，侍卫长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对为首的刀疤脸男子说道： “那位刺客的身手太过高强，刚刚突破了……” 话说到一半，骤然顿住，侍卫长带着惊愕的表情低下了头，只见一支短剑扎在胸口出，刺眼的鲜血正不住地往外冒。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寒意，才意识这群人并不是“援军”，只可惜为时已晚。 等到侍卫长的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刀疤脸男子沉声对手下命令道：“杀！” 紧接着，当他看到建筑里还有三位少女时，明显地愣了一下，在一瞬的犹豫过后，还是眯起了眼睛，寒声说道：“不留活口！” 这番再度发生的变故，让米娅的脸色变了一变。这个刀疤脸男子的气势，和刚才的“小丑”不相上下，即使是她也没办法带着爱琳和艾丽卡毫发无损地突围出去，更何况对方还有十几个实力不俗的手下。 略一思忖，米娅便镇定地对身后的两人说道：“我们先退到角落里，躲在我身后就好，别乱跑！” 后退之间，爱琳紧紧地抓着米娅的手，低声问道：“没关系吗？” “放心好了。”米娅警惕地刀疤脸男子，淡淡说道。 至于脸色相当难看的艾丽卡，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去倚靠米娅。只见她胆怯地抓着米娅的衣角，咬着嘴唇大气都不敢出。 ##第19节 而在另外一边，无论是实力还是士气都远不及来者的侍卫们，在惊惧交加之下，场面马上就陷入了被一面倒屠杀的情形，伴随着不时传出的凄厉的惨叫声，地板上慢慢被鲜血所染红，浓烈的血腥气息迅速扩散了开来。 为首的刀疤脸男子，并没有参与到屠杀里面，他一边观察建筑内部的结构，一边留意着女孩们这边情况，似乎是想等到最后再收拾她们。 待在这样的景象里面，首次接触到这个世界血腥的一面，爱琳的表现并不比艾丽卡好上多少。即使有米娅作为依靠，她的脸色也渐渐苍白了起来。 恶心，反胃……以及压抑着的绝望。 第三十五章 小丑与失格骑士 “香槟庭院的终曲”的地下室深处。 卢卡斯·雅克布手持长剑，脸色肃穆地与面前的“小丑”对峙着。来者装扮诡异，手上也没有持有武器，可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从上方传来爆炸的动静，到突破层层阻拦杀到这里，对方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这和卢卡斯原先的预计大相径庭。 不过，从那稍显狼狈的礼服，和正在滴落的少许血迹来看，对方为了赶时间，在硬闯的过程中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 说不定有狙杀对方的机会。 怀着这样的心思，卢卡斯一言不发地横置了长剑，气息微敛，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势态将力道爆发出来，锋利的剑刃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半月弧形，径直朝“小丑”劈砍过去。 卢卡斯的骤然发难，让小丑面具底下的眼眸里，流露出了惊异的神采。 面对凌冽的攻击，“小丑”自然不敢怠慢，只见他的身子猛地后仰，堪堪避过了这一记劈砍。在动作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瞄准了躲在卢卡斯身后，脸色铁青的约里克·斯维因——后者才是他要狙杀的目标。 卢卡斯踏步跟上，剑锋一转，逼向了对手的侧腹。 “小丑”再度以诡谲的身形躲过剑刃，同时，突然传入耳中的“咻”、“咻”两声，让卢卡斯脸色大变。只见他手中的长剑骤然刹住，勉力后侧，堪堪用剑柄击飞了“小丑”甩出的其中一枚匕首。 随着一声闷哼，另一枚匕首扎在了闪避不及的约里克的肩膀上。 “该死的！”约里克痛苦地捂住肩膀，跪坐在地上，朝卢卡斯大吼道，“给我看住他！” 前方那古怪的小丑面具上，裂开了诡异的笑容。 卢卡斯眼神一凛，再度挥剑朝“小丑”发起了攻势，不过这一次，他保留了几分余力，提防着对方随时可能甩出的暗箭。 不出卢卡斯所料，“小丑”在躲过他的数个剑招之后，身形正好背对着这边，腋下寒芒一闪，电光石火间，又是一枚匕首脱手甩出。 只听“当”地一声，匕首被卢卡斯格挡了下来。 可是，这一瞬间，对方那诡异的姿势，令卢卡斯心底猛地一惊。只见“小丑”转过了头，嘴角呈现出细微的笑容，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职一般，与此同时，又一枚致命的匕首，从“小丑”肩膀上方甩出，急速飞向了他身后的约里克。 匕首来袭的角度极其刁钻，卢卡斯只有用自己的身体才有可能挡下，他考虑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就放弃了阻挡的想法。 夺命的匕首直指约里克的额头，下一瞬间就要夺走他的性命。 在一阵金属的嗡鸣声当中，匕首的去势，被约里克额头处突然绽开的土黄色结界阻挡了一瞬，但紧接着锋刃就斜斜地剖开了结界，从约里克的侧脸划过，划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在关键时刻，约里克身上的魔法道具还是起了作用。 侥幸保住性命的约里克，拼命用手捂住了侧脸。他痛得不住地嘶鸣，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以怨恨的眼神盯着视线中的“小丑”。 卢卡斯回头看了约里克一眼，彻底沉下了心来。 他清醒地认识到了一件事，就是自己不可能拦住“小丑”对约里克的刺杀。 如同对方所展现的“小丑”装扮一样，鬼魅一般的身形和防不胜防的暗器，犹如在玩弄人心一般，无情地嘲讽着他的笨重与无能为力。 ——你保护不了他。 小丑面具上的表情，正如是说道。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卢卡斯彻底放弃了进攻，全力去防守“小丑”对于约里克的刺杀——却依然收效甚微。 约里克身上的保命道具，唯一的用途是在他那被延缓的死亡时间里面，大大地加剧了这位纨绔贵族的痛苦而已。 又是漫长的三分钟过去，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卢卡斯，不用回头都知道，在“小丑”接连不断甩出的飞刀的侵袭下，身后的约里克彻底成了“血人”，先进的魔法道具能保护要害部位，却无法避免他因失血过多而死去。 ——弱小的你，将一事无成。 从头到尾，“小丑”都仿佛在以最为滑稽的方式，戏弄着他一般。 最终，眼睁睁看着“小丑”从视线中逃脱而去，卢卡斯回过了头，看了将死的约里克一眼，后者正带着痛苦的表情，向卢卡斯乞求着什么。 领会到约里克眼神中的意思，卢卡斯迟疑地抬起了长剑，正考虑要不要结束他的痛苦。 ——那么，凶手就是你了。 这一刻，小丑犹如用嘲弄的语气在耳畔低语。 卢卡斯猛然警醒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收起了长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 而在地面之上，米娅·斯特凡正寒着脸与刀疤脸男子对峙着。她的身前，数个刀疤脸男子的手下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外观上只是十几岁的女孩，却仅仅凭借拳脚，就轻易地打倒了训练有素的精英士兵，很难想象她那娇小的身躯里，会蕴藏着这么巨大的力量。 “我说过了，我们和这里的主人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我们不说，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们今天出现在这里……但是，如果非要强留我们在这里的话，后果自负！”说话时，米娅的语调冰冷异常，可以看得出来，她正处于非常生气的状况。 在人类社会里待习惯了的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实在是不愿意暴露吸血鬼的身份——这意味着她不得不隐匿一段时间，再换另一个身份重新开始。 可现在的状况相当麻烦，看样子她不表明身份、展现实力的话，对方并不会轻易放过己方一行。眼前的这一小队人，显然被下了什么死命令一般，执意要将在场所有的人全部灭口。 就像一群肇事的疯子。 “还有十分钟。”眼前的刀疤脸男子沉声报了时间，随即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对手下吩咐道，“和我一起上！” 带着冰冷的表情，米娅眸中的血色一时妖冶异常，正当她气极之下打算现出真身大开杀戒的时候，某个有点熟悉的清酒香味，若有若无地传入了鼻间。 米娅微微一愣，便抬起头来，盯着上方的空间，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对某人说道：“混蛋，你一直都在的对吧？还打算看戏看到什么时候呢？” 第三十六章 逃亡与拔枪 “混蛋，还不帮忙？” 对某个没有现身的人说话时，米娅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恼色。 爱琳直到这时，才意识米娅所指的是谁，不禁心道：她……也在附近吗？ 确实，那位黑发黑眸的神秘少女，好几次都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对于她来说，发现自己身陷危机在暗中保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爱琳的想法很快就被证实了。 从某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然后是一声音量极低的咒语：“破！”空气仿若凝滞了一瞬，只见她们身后的结实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圈显著的裂纹。 在一阵“咯吱”声响中，这一块附着在结界上的墙壁，迅速被不知名的“魔法”摧枯拉朽地肢解。在尘土落尽，一个通往外界的洞口出现在了墙上。 米娅的神情缓和了些许，撇了撇嘴道：“这次连现身都不敢了么？” “魔法师？”看到变故，刀疤脸男子的心底一惊，向身前的蓝发女孩发起的攻势更为紧迫了一些，挥舞的弯刀激起了阵阵罡风。 米娅一边小心地挡下刀疤脸男子的攻势，一边对身后的爱琳和艾丽卡说道：“你们快逃出去，我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嗯！” 回过神的爱琳，心情复杂地看了还在战斗着的米娅一眼，便拉着身边的艾丽卡从洞口处跑到了外面的街区。 这样就安全了么？ 空气中厚重的灰霾完全遮挡了视线，令人难以分辨方向。爱琳一时停下了脚步，而身边的艾丽卡在这个时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好像是由于跑动中吸入了不少灰尘的缘故。 视线的前方，是一地若隐若现的瓦砾，一片狼藉。 发觉这一整片区域，都掩没在不寻常的重重迷雾当中，不知道那边才是出路，爱琳的心思又悬了起来。 “艾丽卡。”爱琳低声唤着身边的少女的名字。 不多时，从身边传来了艾丽卡怯懦的回应：“……奥尔巴赫小姐？” 相牵在一起的手上，彼此的五指正紧紧相扣，爱琳心底的紧张不安缓解了不少，想必对于艾丽卡也是。她一边仔细地在迷雾中分辨道路，一边轻声说道：“艾丽卡，叫我的名字可以吗？” “诶？”艾丽卡微微一愣，话语有些迟疑，“爱琳……这样可以吗？” “嗯，可以的！”小心地绕过地上的障碍，走了一小段路，爱琳继续用对话来缓解彼此的不安，“……艾丽卡，和我是一样的呢。” “一样的？”艾丽卡疑问道。 “没有自保的能力……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无能为力，只能去依靠别人。在这一点上，艾丽卡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吧？” 迷雾稍微淡了一些，爱琳转过去看艾丽卡的表情。 “嗯。”一时心情复杂地低下了头，艾丽卡不安地问道，“斯特凡小姐那边，不会有什么事吧？” “放心，她很厉害的！”爱琳安抚她道。 虽然爱琳对米娅的实力没什么概念，却也知道身为吸血鬼的她，能够在人类社会里一直隐藏身份，实力肯定是非常顶尖的。 艾丽卡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忽然开口道：“他可能也在里面！” “他？”爱琳微微一愣。 “哥哥他……应该也在里面。”说着，艾丽卡的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身体也轻微地颤抖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艾丽卡的哥哥吗……” 爱琳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默默地引领着对方继续走着。 走了一小段，七八个身影出现在了前方，紧接着，一阵对话传了过来—— “长官，前面有人！” “好像是……两个女孩子？” “别管那么多，先把有嫌疑的都控制起来再说！” “遵命！” 从对话内容上来看，这些应该是卡列宁市警备队的人无疑了，爱琳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等下她们可能会受到一些委屈，但至少找到了出路，也不用再担心安全受到威胁。 “不，不行……我不能被抓住！” 微微一愣，爱琳疑惑地望向了艾丽卡，后者正带着茫然的神情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再给哥哥添麻烦了！千万不能被抓住……” 话音才落，艾丽卡毫无征兆地挣脱了爱琳的手，转身就往迷雾深处跑了回去。 “有个人跑了，快追！” 爱琳一时愕然，她看到前方的卫兵正快速地朝自己跑过来，几乎没来得及思考，也咬了咬牙，转身去追艾丽卡的背影。 “请等一下我！”跑动中，爱琳试着喊了一声，而艾丽卡毫无回应，身后的脚步声则越来越近。追着金发的背影转过了两个街区，从附近某处传来的打斗声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爱琳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啊”一声惊呼，前方的艾丽卡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住，摔倒在了地上。 ##第20节 爱琳连忙追上去，蹲下身子察看情况。 脸上毫无血色的艾丽卡，精神似乎陷入了有点崩溃的状况。她抓住了爱琳的袖子，带着乞求的表情，像是对爱琳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我不能被卫兵抓住！哥哥还在这里，我得找到他一起逃出去才行……我不要再变成独自一人了，奥尔巴赫小姐，拜托你了，请帮帮我好么！” 艾丽卡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爱琳有点心疼，她正要说些什么，越来越近的打斗声，让她猛然意识到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艾丽卡，先起来再说！” 爱琳刚说完，一具躯体带着惨叫声飞了过来，恰恰落到两人的旁边，而另外一个矫健的影子则紧随其后，飞扑过来，在这具蠕动着的躯体上补了一刀。由于所处的位置极近，溅起的血液几乎淋了爱琳一脸。 温热而刺鼻的液体，让爱琳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这个人看到爱琳也是一愣，然后，杀红眼了的他，缓缓站了起来，狞笑着从尸体里抽出了手上沾满鲜血的刀刃。 这个家伙，正是刚才的刀疤脸男子的手下！ 爱琳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她看到对方两步走到身边，沾着粘稠的血液的刀刃一寸寸抬起，她的身子却由于恐惧而动弹不得。 犹如在享受女孩恐惧而无助的表情一般，对方却并没有马上下手。 来自本能的厌恶之感，让爱琳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就没人来保护了我吗？ 封闭了视觉后，爱琳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仿佛也清晰了许多：周围的密集的兵刃相接和不断传出的哀嚎声，越来越多的警备队赶往这里的脚步声，刀疤脸男子对部下命令的一句“不要恋战，赶紧撤”，以及有如幻觉般的仿佛是魔法的颤鸣——这一切都栩栩如生，她几乎可以按照这些线索，在脑海里将这一片区域的所有物体都临摹出来。 可是，如果下一刻就会死去的话，这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不甘心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紧闭的眸中落下。 “不要，不要……爱琳你快跑啊！”就在爱琳接受了宿命，完全放弃希望的时候，艾丽卡的声音忽然传入了耳中，看样子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如果我被杀死的话，艾丽卡也会陪我一起死掉吧？ 茫然之间，爱琳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只手不禁拽紧了拳头。 一直在被别人保护，我也想要有保护别人的机会呢，哪怕只有一次都好…… 意识挣扎着回归身体，爱琳悄悄握住了藏在怀里的，几乎被她遗忘的那支魔导枪，紧接着，她清晰地听到了刀锋挥下时的风声。 下一瞬间，震耳欲聋的枪声，冲破了这片街区的喧嚣。 第三十七章 迷雾之外的混乱 枪响的前几刻。 刀疤脸男子和他的手下已经开始撤离，才走了一段就迎头撞上了前来搜查的一批警备队成员，双方立即就展开了交火。 而好不容易脱身的米娅，正想要去寻找爱琳和艾丽卡，却遇上了地下室出来的，显然经过了一番苦战的卢卡斯。 米娅冷冷地盯着他，悄然握紧了拳头，不知道是谁的血液顺着手臂淌落在地：“卢卡斯·雅克布，特意把我卷进这起事端的人，就是你吧？” 卢卡斯的神情里，泛着明显的疲态。他在狼藉的战斗现场扫视了一圈，出声问道：“艾丽卡在哪？” 轻哼了一声，米娅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保护她的义务。” 想到外面还有一位神秘的黑发少女，在保护爱琳两人的安全，米娅的心中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面上流露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唰”地一声，明晃晃的长剑抵在了米娅的肩膀上，卢卡斯的眼眸里遍布的血丝，看起来有些狰狞：“我已经查到你的身份了……如果我死缠烂打下去的话，就算你的实力再强大，也不好脱身吧？” 听到卢卡斯的言辞，米娅并没有感到意外，她冷冷说道：“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放心让艾丽卡和我相处，真是个‘可靠’的哥哥啊……” “在二十年前，斯卡洛半岛上的弗加王国，小公主在出海游玩的途中被丹雅的海盗掳走，数年里没有任何消息，旁人都以为她已经不幸亡故。直到十年前，小公主出人意料地回到了王宫，却依旧保持着十年前的相貌。原来当时的公主已经堕落成为了黑暗生物，她回来刺杀了当时的弗加国王，也就是她的亲生哥哥之后，躲开了铺天盖地的海上追捕，遁入了大陆的中部……” 顿了顿，卢卡斯继续说道：“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的话，那位著名的堕落公主，娅尼薇儿·雪洛殿下，就是你没错吧？” 更深一层的身份被揭破，米娅·斯特凡，同时也是曾经尊为公主的娅尼薇儿·雪洛，不禁流露了惊异的眼神：“你是怎么查到这些的？” “半年前的那份遗嘱上，有一处弗舍尔大人亲自涂改过的地方，我找人进行了鉴别，那个地方的措辞，从原文的‘殿下’改成了‘小姐’……从那里出发，联系到弗舍尔大人曾服役海军的生平，再结合其他一些细节，其实不难猜出你的真实身份。” 从半年前开始，就在这件事情上穷追不舍，卢卡斯·雅克布费了相当大的精力，才在不惊动米娅的情况下查出了她的身份。他之所以按着没有上报，是因为他还看不出这里面的“意义”。 自从圭狄尼斯王子负责情报工作以来，相对于以往，更加看重情报的“实用性”。虽然米娅的真实身份超出想象，可一来安鲁尔和北方的弗加王国几乎没有交集，二来这位“堕落公主”待在卡列宁的时期，似乎也看不出有何目的。 将这份“意义不明”情报上报获得微薄的军功，或许还不如直接与其进行交涉，谋求更多的利益，这是卢卡斯当前的考虑。 而这次的事件，在卢卡斯看来正是一次交涉的契机。 只见米娅眯起了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特意跑到我面前说起这些，莫非是在逼我杀人灭口？” 方才担心妹妹艾丽卡的情况，语气有些不善，经过一番对话后，卢卡斯倒是冷静了许多，收起剑沉声说道：“实际上，我没有冒犯斯特凡小姐的意思，如果艾丽卡已经被在你的保护下离开了这里，特在此致谢！” 不仅称呼改口，态度也一下子变得尊敬了许多。 微愣之后，米娅撇了撇嘴，一下子对这个青年失去了兴趣，转身说道：“圭狄尼斯的首席鹰犬，估计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我可没时间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耗下去了……有什么要求，让艾丽卡来和我说就好！” 说罢，她走出了建筑，消失在了卢卡斯的视线当中。 同一时间，这片街区附近，一处无人的屋顶上，米娅所说的“圭狄尼斯的首席鹰犬”，代号为“血雀”的魔剑士雅达，正好拦住了逃亡中的“小丑”的去路，可是双方还没有交上手。 赤发紫瞳，身穿银色的铠甲，手持铸魔长剑，容颜不怒自威。 雅达本身具有出色的容貌，但作为安鲁尔王国最负盛名的强者之一，即使是尊贵的王子殿下，也会对这位站在实力顶端的女性敬上三分。 她还没有动手去擒“小丑”，是因为现场还有一位令她忌惮的角色。 全是上下都掩没在黑袍之下，身形漂浮在半空中，似乎在观察着下方所发生的战斗。从身形上分辨，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可是从她身上传来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让“血雀”雅达并不敢掉以轻心。 更重要的是，“小丑”似乎认识那位黑袍少女，擅自打起了招呼来：“尊贵的殿下，想不到在这里也有幸碰上您，这一趟任务倒不是那么枯燥了……” 当然，黑袍少女对“小丑”的殷勤置之不理。 “小丑”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充满陶醉地说道：“在暗夜中酝酿的麦酒的甜美，混合了三色堇的芬芳，就连少女的这一份沉默也是如此妙不可言……” 这一瞬间，黑袍少女转过了头来，眼眸中那份如有实质的杀气，让“小丑”连忙刹住了接下来的话，讪笑道：“难得有机会亲近殿下，鄙人实在是按捺不住澎湃的内心……”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脸色一变，迅速某个方位飞去——可是，忽然在面前扫过的剑芒，逼得她硬生生止住了去势。 “安鲁尔的王城，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她转过头去，发现女魔剑士手中举起的长剑，正流溢不同寻常的光晕，对自己挑眉说道：“这位尊贵的‘殿下’，就不肯交代一下自己的身份么？” 带着显著的恼色，黑袍少女朝另一边的“小丑”扫了一眼。只见后者的面具上正浮现着微妙的笑容，又说道：“殿下所在意的是何事呢？” 情况紧迫，她没有时间在这边和人纠缠。 黑袍少女迅速取出了法杖，指着魔剑士清叱了一声：“破！” 魔剑士雅达微微一愣，但紧接着从剑上压迫而来的一阵巨力，让她吃了一惊。她连忙提起力气，将剑端平，另一只手也抵着剑面，在屋顶的平地上往后滑出了数十米，方才抵消了那股令人心悸的力道。 而这个时候，刚才还在半空中的黑袍少女，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眼角余光处的“小丑”，也迅速翻下墙檐，试图借机逃遁。 “想走？”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雅达就追踪着“小丑”的身影，跟了上去。 第三十八章 刺杀事件的余波 枪响的时候，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然后，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的爱琳，看到一具胸口破开一个大洞，血淋淋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直直地朝自己倒了下来。 眼看着被击毙的家伙要扑到自己身上，爱琳一时被吓得动弹不得。 紧接着，爱琳感到身子一轻，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身不由己地扑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她晕晕地抬起头来，透过垂落的黑发间隙，看到了熟悉的容颜，一时彻底安下了心来。 看到爱琳安然无恙，黑发少女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 “是你呢。”爱琳低声说道。 刚刚经历了生死之劫，这时忽然投入美少女的怀抱，这种巨大的落差和刺激，让回过神来的爱琳，把羞耻心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深深在少女怀里嗅了一口气，软软地说道：“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关键时刻来救我的！” 黑发少女微微蹙眉，她抱着爱琳降落在地上，正要放她下来，却听怀里的爱琳扭捏地说道：“那个……居然是公主抱，我的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就这么交出去了呢……亲爱的，你以后要对我负责哦！” 明明是年幼的女孩子，却发出了流氓一般的发言。 “唔，只是你的胸好像挺可惜的呢……” 也不顾黑发少女变冷的表情，爱琳享受地眯起眼睛，在少女的胸前蹭了蹭。随即，她就感到支撑自己的力量一下子就消失了，下坠的身体和结实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一时摔得七荤八素。 “这么粗暴对待爱琳的话，她以后都不会理你了哦！” 帮爱琳说话的，是恢复了优雅的姿态，一手撑着遮阳伞走过来的米娅。 处于生气当中的黑发少女，脸色正有点发红，却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米娅还是因为爱琳刚才放肆的举动。她沉默地站了几秒，便发出了几乎微不可闻的“哼”一声，转身离去。 只见米娅蹲下了身子，细心地扶起了爱琳，又拿出手帕，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这才说道：“来迟了，真是抱歉，没有受伤吧？” 语气淡漠，但爱琳听出了里面的温柔之意，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来：“我没事，你去看看艾丽卡那边的情况吧。” 米娅说道：“艾丽卡的哥哥刚刚过去了，会带着她离开的。” “嗯。”爱琳点了点头，又在四周望了一圈，小声说道，“还有……她也走了吗？不会是生气了吧？” 米娅微微一愣，便淡淡说道：“爱琳关心的女孩子，还真是不少呢。太花心的话，我会生气的。” “诶？”这吃醋一般的发言，让爱琳有点愣神。 “此地不宜久留。”说话间，在爱琳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米娅忽然收起了伞，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了她，一脸平淡地说道，“被人发现的话，会有不小的麻烦，我先送你回去吧。抱紧我！” 两人的身形相仿，但米娅的力气，自然不知道比爱琳大上多少。一点反抗余地都没有的爱琳，遭遇到生平当中第二次被公主的经历，可爱的俏脸一下子就红得通透。 “那个……米娅……” 爱琳的话还未说完，眼中的景物开始急速变幻，呼呼风声在耳畔作响，她陷入了晕乎乎的状况，双手条件反射地搂紧了米娅的身体。 这一瞬间，爱琳感觉自己“前世”身为男孩子的尊严，彻底崩塌了。 不知道为什么，爱琳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预感：她以后只能去吃女孩子的软饭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 …… 斯维因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约里克·斯维因被刺身亡一事，显然在王城里造成了轩然大波。 在目标街区释放迷雾，制造爆炸，并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包括约里克·斯维因在内，他当时的护卫，全数被屠戮殆尽；而闻讯赶到的警备队，死伤惨重却终未能阻止凶犯的逃脱。 事先知道情报的卢卡斯·雅克布，以及他的上司，都以为刺客只有信息中的“小丑”一人，未曾料到对方为了杀约里克一人，竟花费了超乎想象的手笔，以致于卢卡斯向部门所请求的增援，仅有“血雀”一人及时感到，也终未能拦下以“小丑”为首的凶犯的逃遁。 事发当日，卡列宁市进入了紧急封锁的状况。 至于爱琳，被米娅送回商馆，洗去身上的血污之后，困倦的她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睡眠。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爱琳才和亚尼斯讲起昨天的大致经历。 也顺便从亚尼斯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另外一些影响。 ##第21节 作为强盛的安鲁尔王国的首都，卡列宁市上次发生这么骇人听闻的事件是什么，早就在人们的记忆中淡忘了。 不少嗅觉敏锐的人，已经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对战争习以为常的安鲁尔，这次秣马厉兵稍微有点久了，使得不少军方的人产生了怨言。而圭狄尼斯王子和若林的公主的联姻，所带来的到底是新一轮扩张的契机，还是死气沉沉的和平，不免使人心生怀疑。 “凑巧”的是，这次死的正好是斯维因家族的人。以军事工业起家的斯维因家族实际上鹰派的代表，早就在蠢蠢欲动，在这样的事件后肯定会借机施压，谋求发动新一轮的战争。 另一方面，到底是谁想要谋害约里克·斯维因，制造了这么大的事端，短时间里显然没法调查清楚，但目前得到的全部线索，都指向了南边的某个国家——显然，若林首当其冲。 毕竟在很长时间里，若林都是安鲁尔人的假想敌。 所以，如果这是一种离间的手段的话，不得不说非常有效。 于是乎，关于即将到来的，若林的蓝发蓝眸的公主和圭狄尼斯王子的联姻，也被纳入了议论的范围。 在爱琳这边，刚刚才得知关于茜丝雅娜·特蕾西亚的婚姻的事情，紧接着又发现自己的经历的事情和对方有所关联，她的心底一时泛起了说不清楚道不明的情愫。 在爱琳的记忆中，那位温柔的公主曾经离她很近很近……但下一瞬间，她又变得遥不可及。念头纷至，爱琳又想起了神秘的黑发少女，揣测对方为何对自己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执念？ ——爱琳真是花心呢。 恍惚之间，她仿佛听到米娅在耳边埋怨了起来。 走起神来的爱琳，脸色蓦地一红，却见前方的亚尼斯奇怪地看着她，开口问道：“爱琳？” 第三十九章 来访的艾丽卡 “爱琳，等到封锁解除了，我们得离开卡列宁一段时间。” 身份本来就比较敏感的爱琳，又不小心被卷入了额外的事件，说不定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考虑到这一点，生性谨慎的亚尼斯，有了带着爱琳到别处避避风头的打算，也顺便将她引荐给一位隐居的炼金术师。 不过，目前王城所有对外的道路都被封锁了起来，任何人都只许进不许出，这样的状况，可能还会持续一两天。 亚尼斯不禁心道：但愿不要有什么变故才好。 “嗯。”点了点头，爱琳想起一事，问道：“先生……关于她，打算在后天带我走那件事，现在怎么办呢？” 发生了昨天的事情，爱琳更不愿意和黑发少女发生冲突了。虽然爱琳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名字，却明显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关照”。 “再试试和她交涉吧。” 亚尼斯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布置了一些对策，但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采取行动……明天我们再考虑一下。” 接着，亚尼斯又稍微说了下生意方面的事情，大意是指由于行刺事件所造成的影响，今后这段时间的生意的侧重点，也会发生变化。 两人吃过了早餐，亚尼斯就处理其他的事务去了。 至于爱琳，则坐在那里发呆了好一阵子。直到现在她还在消化着昨天的经历，无论是知道了所惦记的那位公主的消息，还是亲眼目睹了残酷的战斗，也包括她在最后时刻，出于自卫亲手击杀了一个“敌人”的事实。 无论是哪一件事，都几乎超出了她的接受范畴。 爱琳之前还觉得，自己身为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人，至少会有着超出这副身体的成熟……这种想法，果然太天真了。 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怀着各种心事，爱琳推开房门，走到了屋子之外。大陆北方的冬天，即使没有下雪，也有着充足的寒意。幸好卡列宁是港口城市，清晨的空气中夹带着细微的水汽，扑在脸上一阵沁凉。 时间还早，商馆里的伙计都还没起床。没有往日那么忙碌的院子里，显得冷冷清清的。正好四下无人，爱琳在院落之间散起了步来。 院落的里侧是仓库和伙计们居住的地方，接近出口处的三层建筑，正是商馆的接待处，也是和人洽谈生意和偶尔拍卖物品的场所。看到爱琳经过时，前台的一位看台小姐忽然叫住了她： “爱琳，这是昨天送来的包裹，说是给你的。” “我的包裹？”爱琳微微一愣，从对方手中接过包裹，那上面某件服装店的标识让她反应了过来——包裹里面的是几天前和米娅、艾丽卡两人逛街时，她被忽悠着所定制的一件公主裙。 红着脸抱紧了包裹，爱琳咬着嘴唇，想着先溜回房间再说，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爱琳……你在呢，真是太好了。” 循声望去，一位裹着素色风衣的金发的少女，正在门口处看着爱琳，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我还在想，会不会来得太早了，幸好你也起床了呢。” 气质优雅，面容好看的金发少女，眉眼间似乎有着几分疲倦之意。 “艾丽卡！”造访的客人让爱琳有点惊讶，她迎了过去了，一时局促了起来，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你也……起得很早呢！” “记得先前听你提及居住的地方，擅自跑过来了。”翠色的眼眸不安地望向爱琳，“冒昧拜访，没有打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留意到艾丽卡的神情里似乎有什么难言的困扰，爱琳终于反应了过来，说道，“有朋友来拜访，我很开心呢！” “嗯，谢谢呢。”艾丽卡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关于昨天的事情……非常抱歉。被你救下的时候，真的很感动……” 说着，艾丽卡盈盈地看着爱琳，眸中隐有泪花闪动。被这样盯着，爱琳只觉心中一慌，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连忙说道： “那个……我们进去说话吧！” 有生以来，第一次带女生回自己的房间，爱琳的心思自然变得微妙了起来。当然，她也想到了，艾丽卡的哥哥似乎是隶属于情报部门的成员，而自己的身上正好有不少秘密，也稍微有了几分警惕。 只是艾丽卡的模样，似乎真的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回屋之后，让艾丽卡在床边坐下，爱琳则去收拾起了书桌上的东西。艾丽卡看着女孩的背影，犹豫地说道：“昨天的事情，哥哥是想要试探斯特凡小姐的身份，才叫我带你们去了那件餐厅，大概是觉得事情会在他的掌控之中吧……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后来那样，还把你也卷了进来……” 道歉的语气非常诚挚，况且爱琳本来也没有苛责她的意思。 略一思索，爱琳便转过身来，直接提出了疑问：“艾丽卡这边，现在有什么困扰的事吗？” “哥哥不知道去了哪里，昨天把我送回家之后，就匆忙出门了。直到昨天晚上有卫兵到我家搜查……我才知道，他由于擅离职守，已经被加入了通缉的名单。”尽管试着压抑自己的情绪，少女的声音还是颤抖了起来，“我有点害怕，他会不会因为这次的失职出什么事……” 爱琳略一思忖，说道：“也许他是在暗中调查什么吧？” 艾丽卡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他很少有处理不了的事情的。只是这一次，他在现场的情况下，让约里克被外人刺杀，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吧？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就变成孤身一人了……” 爱琳疑惑地问道：“艾丽卡的家人有办法吗？” 艾丽卡咬着嘴唇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道：“除了哥哥之外，我哪有什么家人啊……家里也是一个仆人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住一起，之前骗了你们很久，非常抱歉呢……” 虽然有着贵族的姓氏，可实际上失去了所有产业的雅克布家族，已经没落到非常窘迫的境地了，卢卡斯的收入仅仅能够让两人维持贵族的体面。这样的情况下，艾丽卡一直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光鲜的贵族的模样，不丢家族的脸面……里面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艾丽卡的眼眸里，闪动着细微的泪光：“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好……实在是不知道找谁才好，才跑来了这边。我不是来麻烦爱琳什么的……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并不善言辞的爱琳，这时只能红着脸说道：“嗯，能够成为艾丽卡的依靠，我也有些开心……” “爱琳不会因此讨厌我吧？”金发少女抬起头来，带着忐忑的语气问道，翠色眼眸里的期盼之意，让爱琳稍稍失神。 第四十章 卡列宁最后的日常 “咦？等等，还要脱吗？” “当然啊。” “请让我自己来吧！” “不行，这是在嫌弃我吗？” “诶，那个……”爱琳手上扯着仅剩的布料，还在犹豫，忽然感到身上一凉，身边的少女就将她的上衣给“扒”了下来，脸色一时通红。 刚刚从爱琳口中听闻，那天出门时所订制的公主裙已经被送了过来，艾丽卡就忽然来了兴致，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爱琳穿上这套服装的模样。 打量着女孩白皙的肌肤，艾丽卡用赞叹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爱琳的皮肤真好呢？” 大片肌肤裸露在外面，只穿着内衣的爱琳，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嗯，把衣服给我吧。” 艾丽卡的手上拿着公主裙，不过她没有马上拿给爱琳，而是欣赏着爱琳的模样，打趣道：“爱琳真是容易害羞呢。” “艾丽卡，有点冷……快给我！”凉簌簌的感觉，再加上身边的美少女正打量着自己，泛起的阵阵晕眩感，让爱琳不禁打起了颤来。 掩嘴一笑，艾丽卡展开了手上的连衣裙，说道：“我来帮你穿上吧。”说着，她开始帮手足无措的爱琳穿衣服。 淡粉色的礼服式公主裙，由系带挂在肩膀上，将爱琳软若无骨的肩膀裸露了出来；由充满童心的气泡状纹所点缀着的，顺滑的丝制布料守护住了还在发育的胸部；腰上束紧的系带，勾勒出了女孩青涩的身材，扎在一侧的蝴蝶结更是系出了甜美而高贵的气息。 “好漂亮！” 女孩出众的模样，让艾丽卡略微有点发怔，不禁脱口而出。然后她蹲下了身子，细细地帮爱琳整理了下粉白相间的蛋糕裙，抚平上面的皱褶。 因为寒冷的冬天而极少穿裙子的爱琳，只觉自己的裙底凉凉的，而艾丽卡蹲在边上的“服侍”，让她泛起了微妙的感觉。 有些拘谨地，下意识地拢紧了双腿。 不多时，艾丽卡站起身来，满意地看着还在发呆的爱琳，推着她走到了落地镜子前面，笑道：“身为女孩子，就应该打扮得这么漂亮才对嘛！再过两年，爱琳也肯定会成为大美人的！” 爱琳低着头，小声反驳道：“一点都不感兴趣呢。” 艾丽卡抿嘴一笑，问道：“不看看穿上裙装的样子吗？真的很漂亮，你自己也会心动的哦！” 抿着嘴唇，爱琳的视线从镜子里的脚丫处渐渐上移。 并拢的大腿掩没在一丝不苟的裙摆处，粉色的布料散发出梦幻的气息，单薄的锁骨衬托着微卷的栗色发丝。爱琳的肤质比一般人更好，这套风格休闲而又不失端庄甜美的公主裙，恰好将她的优势发挥了出来。 十四岁的少女，处于青涩向成熟过渡的时期，这一套表面上充满了童真却在肩胛和大腿处都削减了布料的款式，隐隐中有种诱人犯罪的味道。 奇怪的温热之感涌了上来。 “怎么样呢？你平时的穿着，都太朴素了呢……换上这身衣服，是不是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艾丽卡看起心情不错的样子，笑吟吟地问道。 脸颊通红的爱琳，点头应了一声：“嗯” 站在爱琳身后的艾丽卡，又伸出素手打理起了爱琳的头发来。 来到卡列宁之后，爱琳的头发已经长过了肩部，不过不是经常打理的缘故，披落到肩上的长发稍显随意。艾丽卡的手指细心地夹起爱琳的头发，将发丝寸寸梳理顺畅，微笑道：“感觉你还需要学习如何打扮自己。” 爱琳正看着镜子里的女孩走神，下意识地说道：“艾丽卡很擅长这些呢。” “当然啦，虽然是贵族，不过我家里可没什么仆人，这些事情都得自己来。”已经敞开心扉的艾丽卡，说起这些倒没了负担，她抬起视线望向镜子，忽然愣了愣，“爱琳……你怎么了？” 爱琳只觉自己的身体被融化了一般，有点使不上力气的感觉，低声说道：“艾丽卡，你离得是不是太近了……好像有点热。” 艾丽卡连忙提醒道：“不是说这个，爱琳你流血了！” 爱琳不禁一怔，这才发现，镜子里那位身穿公主裙的女孩，从鼻间渗出了一些血来，看起来分外怪异。她愣愣地将一只手伸到的鼻子下方，温热而湿腻的触感让爱琳呆滞了一瞬，才醒悟了过来—— 我，我我我……居然对自己流鼻血了！ 真，真真真是难以形容的丢脸！ 脸上红得要冒出蒸汽来的爱琳，逃也似的溜进了洗手间。 当然，用清水去冲洗鼻血，同时让自己冷静下来的过程里，她完全不敢去看镜子里自己模样。 自恋什么的……真的不是我的错！ 肯定是艾丽卡离我太近的原因，不小心开始浮想联翩的原因。都怪米娅，那天晚上的事情完全忘不了——不禁胡思乱想的爱琳，在承认自恋还是承认对美少女犯花痴之间，选择了没那么丢脸的后者。 不行不行，刚才的我怎么看都是一副“小受”的模样，这样太不妙了……我明明应该主动去“攻略”别的女孩子才对…… 过了一阵子，打定主意的爱琳走出洗手间，只见艾丽卡正笑吟吟地坐在床上等待着她，身子后仰，双手俏皮地支撑在床上，吐了吐舌头道： ##第22节 “居然还会流鼻血了，爱琳你太可爱了！” 这句话让爱琳的脸上又开始发烫，她鼓着脸颊说道：“艾丽卡……昨天是我救了你一命对吧？” “欸……是，是呢。” “艾丽卡，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艾丽卡好奇地打量着她：“咦，报答？想要什么呢？” “脱衣服！”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让艾丽卡不禁一愣，不过她发现女孩才说完这句，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通红，气势完全萎了下去，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补充道：“我，我来帮你画肖像画！” “咦，想要我当绘画的模特吗？当然可以哦……不过，为什么要脱衣服呢？”艾丽卡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 **素描的什么的……虽然爱琳是这么向往的，不过看着艾丽卡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移开视线道： “唔，那个……不用脱衣服。” 接下来，爱琳躲回洗手间换下了单薄的公主裙，穿回了朴素而保暖的衣服之后，就带上画板带着艾丽卡来到了院子里。她选取了合适的景色，让艾丽卡端坐在那里，开始进行素描。 这对于艾丽卡来讲，显然是个新鲜的尝试，她好奇地问道：“爱琳给其他人画过画吗？” 进入专注状态的爱琳，轻声回答：“嗯……有过一次呢。” 这段时间来，除了在画室里和米娅、艾丽卡共同学习之外，爱琳一方面在学习这个世界知识，另一方面也帮忙打理了商会的部分琐事，倒是很少主动去碰画笔了。不过，因为前世积累的“经验”足够丰富的缘故，这时她手上的动作丝毫不见生疏。 蔚蓝的晴空，灰白相间的洋馆，空寂无人的小广场，一位娴静的少女端坐在这样的景致之中，金色的长发顺滑而耀眼。 当下的氛围，长久以来都存在于爱琳的憧憬当中。为喜欢的女孩子作画，将对方的模样临摹在画纸上，作为珍藏保存起来——虽然这段时间里，周围不断出现各种各样的女生，几乎晃花了她的眼睛，让她没法确认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 眼下安静地坐在这里，为艾丽卡作画，这种闲适而怡人的“日常”，让爱琳不禁沉溺其间。 在爱琳接触的女生里面，神秘的黑发少女依然是一个谜团。 身为吸血鬼的并且把爱琳当成“猎物”的米娅·斯特凡身上，有着“淡漠”和“魅惑”两种反差显著的气质。 最早见面的，若林的公主茜丝雅娜，听闻她不久之后就会嫁给王子……但总有机会见上一面的吧？ 至于眼前的没落贵族少女，艾丽卡·雅克布，是和爱琳的关系最接近于“朋友”的女生。 接下来，自己和她们的关系，又会有怎么样的发展呢？ 手上的素描画，差不多到了收尾之时。或许是由于氛围过于安逸的缘故，爱琳擅自走起了神来。这一瞬间，满脑子都是美少女的爱琳，全然忘记了隐藏着的某些危机——按照米娅的评价，爱琳确实是一个“毫无危机感”的家伙。 话音才落，簌簌的风儿吹在脸上，细微的沙砾让爱琳一时睁不开眼睛。她好不容易挤出泪水，将眼睛里的沙子排了出去——睁开眼睛之时，她透过泪花重新打量这个世界，发现有什么东西被扭曲了。 有什么不太对劲？ 某种奇怪的直感，领先于她所看到，又或者所听到的内容，向她发出了警报。正当爱琳陷入疑惑之时，她发觉这种“直感”已经变为了现实。 画面中金发少女的神情，在一瞬间凝固，然后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费力地动着嘴唇，仿佛想要向爱琳传达着什么。 心底的警报，在一瞬间提升到了最高级。 想也不想地丢下画笔，爱琳迅速从怀里掏出魔导枪，转身指向了身后之人。 丑陋的面具，带着戏谑之意，正缓缓走近。 ——来人正是昨天的事件的罪魁祸首，以凶残的手段刺杀了约里克·斯维因，潜逃在案的“血色小丑”。 第四十一章 逃不掉的祸水东流 “不小心闻到了殿下的气味，没想到是昨天的熟人。” 身着纯黑礼服的“小丑”停下脚步，从面具低下说出了一句话。他的声线被刻意掩饰过，有种不男不女的嘶哑之感。 爱琳没有接话，而是沉默地用枪指着对方。 “小丑”看了一眼远处的艾丽卡，微一鞠躬，又对爱琳说道：“看来我们的缘分不浅，今天又见面了！”顿了顿，他的面具上，出现了微妙的表情：“哎呀，这样的欢迎仪式，我可担当不起啊。” 说话间，“小丑”迅速朝一边移了两步。只听“簌簌”数声，几支弩箭射在了他原来所站立的位置。紧接着，一个硕大的身影跳到了爱琳的身边，对她说道：“爱琳，你先退远一些。” 这名男子，正是负责商馆安全的魏斯先生。 远处的几位伙计，亦持着手弩指着入侵的“小丑”。 爱琳稍微松了一口气，朝艾丽卡的方向退去，只见魏斯先生抽出了手中的弯刀，沉声说道：“‘小丑’阁下的凶残手段，现在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等自然不敢怠慢！” “小丑”耸了耸肩，面具上浮现出“无辜”的表情说道：“明明我只杀了一人而已，哪知道那群疯子见人就砍，还让我背了这么大的黑锅。” 他话音才落，一个清冷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胆敢刺杀身为贵族，在军中有衔位的约里克·斯维因，仅仅这一条，按王国律法，就足以定你为死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赤发紫瞳，身着铠甲的女子正缓缓走来，一手按在长剑上，视线牢牢锁定在“小丑”身上，保持着随时可能动手的姿态。她用余光扫视了场中的几人一眼，便对魏斯说道： “吾奉命追捕在逃的‘小丑’，请诸位予以配合！” 这位代号为“血雀”的魔剑士，是安鲁尔有名的强者之一，魏斯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应道：“这是当然。” 至于站在那边的“小丑”，似乎没想到“血雀”这么快就追上了自己，悄悄向身后退了几步，微笑着说道：“这位女士的厚爱，实在是令我受宠若惊……只可惜我无福消受，小姑娘，我们下次再见吧。” 说着，“小丑”的身子忽然一扭，向后方翻去。一直锁定着他的“血雀”也见势跟上，斩出了肉眼的可见的魔焰，阻拦着对方的去路。 取出了匕首，以灵巧的身形阻挡招架着魔剑士的攻击，空当之中，小丑颇有深意地看了爱琳一眼，说道：“你的长相，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我大概猜到为何殿下会对你如此在意了。或许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说罢，他和在后方追捕的魔剑士，很快就消失在了爱琳的视线中。 这一番变故发生得太快，还留在广场上的几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爱琳有点发呆地站在远处，心底泛起了非常不妙的感觉。 然后，她马上就想清楚了“小丑”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几句话表面上是对爱琳所说，其实都是说给“血雀”听的——他想要混淆视线，拖自己这边下水……自己和艾丽卡，还有米娅昨天确实是在刺杀现场的，虽然还没被人注意到，但一旦被调查的话，肯定隐瞒不下去。 更何况，自己和那位神秘的黑发少女，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眼下的城市处于封锁状况，对于一心想要逃离，或者想要掩护同谋逃离的“小丑”来说，自然是把这趟浑水搅得越乱越好。 被“小丑”来这么一出，这下没法置身事外了。 随后亚尼斯匆忙赶到。爱琳和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亚尼斯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苦笑道：“这次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 卡列宁市北部，港湾边上的一座巨型灯塔。 永恒的海潮声在耳边拍打，弥漫在旧港区的轻微雾霾，有着几分肃杀的气息。视线底下，一队队卫兵正在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虽然还没有任何“凶犯”的线索，倒也确实地在这片藏污纳垢的区域，揪出了不少三教九流之徒。 有些寂寞地坐在灯塔顶端，大半个身子都掩没在黑袍之下的黑发少女，脸上泛着细微的红霞，正品啜着手上的一壶液体。 从气味上来判断，壶中的液体，确实是“酒”无疑。 如果让爱琳看到少女的模样，肯定会为这种反差而感到惊讶，黑发少女此时的神情当中，既有着显著的困扰，也有着几分无助的意味——和爱琳印象中，她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大相径庭。 只有在独处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属于自己的“真实”。 “言灵师小姐，看来你又遇上了麻烦？” 就像往常一样，一个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的家伙向她搭话。这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对方明知道她不会给予任何理睬，还是以锲而不舍地搭讪了过来。 黑发少女抬起头来，用冷冰冰的眼神瞄了一眼视线前方的“大叔”。 这座高高耸立在港湾边上的灯塔，作为卡列宁的标志之一，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城里最高的建筑物。她将这里选作临时的栖身之地，是因为这里足够高却并不是很引人注目，方便她在必要的时候采取行动。 就一般而言，这种偏僻的地方，应该不会被人留意到才对。可是眼前这位穿着邋遢的大叔，在前几天她刚在塔顶绘制好魔法阵，将这里作为“据点”的时候，就找了上来。 大叔的背后绑着一把恐怖的巨剑，和她说话的时候，身体没有接触到任何实体，稳稳地“站”在了离地近百米的高空之中，气息丝毫没有外泄——如果对方是纯粹的武者的话，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人的实力之强，可能超乎了她的想象。 “都过了好几天，你的事情还是毫无进展，不肯和我说说你的来意吗？既然不是敌人，说不定我们有合作的可能性。”大叔叹了一声，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似乎有长谈的打算。 她很清楚，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和善的大叔，是为了监视她才接近的。 可即使是她，以身体的一部分为代价，在长久的修行中换取了“以自身假代神明，所言皆为真理”的强大言灵法师的实力，也自恃和他发生冲突的话，毫无获胜的把握。 相比那位吸血鬼，这个“大叔”更让人看不透。 “昨天那个小贼的刺杀，虽然闹出的动静不小，不过，在我看来，那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我可懒得去管。”随意地说着的大叔，身上却隐隐散发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气质，“我得去提防真正对这个国家有危害的事情才行……唉，看来太平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尽头了。言灵师小姐，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黑发少女蹙着眉头，依然沉默。 对于身为言灵法师的她而言，沉默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另一方面，在她一直以来的概念中，如果说若林是最大的敌人的话，强盛的安鲁尔则是排在第二位的敌人，属于她的“国家”必须跨过的障碍。并不存在合作，或者说“交涉”的基础。 完全将大叔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她想到自己已经浪费了三天时间，还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这里的形势越来越不妙，不能再待了。 后天，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带走爱琳才行！ 第四十二章 圭狄尼斯王子 得知事件有了线索的时候，作为安鲁尔王国未来的继承人，圭狄尼斯·路德维希王子，还在校场练习箭术。 最初，他还对属下的汇报不感兴趣，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哦”。 不过，当他听闻牵扯在里面的，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黑潮商会”的时候，语气不禁变了个调：“哦？” 在他的记忆中，“黑潮”这个名号，最早并不属于商会，而是一支战功赫赫的旧制骑士团。骑士团由于一些历史原因解散，才演变成了商会。它沿袭了“黑潮”这个名衔，享受了王室给予的一些特权，到现在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 因此，作为特殊年代遗留下的产物，享受特权却不履行义务，独立经营赚得盆满钵满的黑潮商会，成为了圭狄尼斯眼中王国的“蛆虫”，是他继位后打算清扫的对象之一。 没想到，黑潮商会行事一向低调，这次却牵扯到这么大的事件当中。 于是，提起了兴致的圭狄尼斯，决定亲自过去看看情况。他放下了手里的制式长弓，披上军装外套，就动身前往黑潮商会。 到达现场的时候，一大批士兵已经将商会控制了起来，但还在问询阶段，并没采取强制行动。而圭狄尼斯的到达，让负责的军官一时诚惶诚恐，连忙上前汇报目前了解到的信息。 很快，他就在广场处，见到了所说的“嫌疑人”。 其中一位，是当时负责保证约里克·斯维因安全的，行踪不明的高级搜查官卢卡斯·雅克布的妹妹，叫做艾丽卡；另外一位是当时也在现场的爱琳·奥尔巴赫，据说她是商会会长的一位远亲，来历还在调查当中。 了解到这些情况，圭狄尼斯可是忍不住将无能的下属骂了一遍。 全城搜查了一整天，到现在除了神出鬼没的“小丑”之外，其他的犯人连影子都揪不到，现在更是将两个没有任何武力的女孩当成嫌疑人，做出如此可笑的事情，是要让大家笑话我办事无能么？ 有了恼意的圭狄尼斯，一时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随即，他就留意到了那位栗色头发的女孩，向这边投过来的眼神——好奇、不安、以及……隐藏着的，某种奇怪的敌意。 这个女孩，好像还真的没那么简单？ 微微一愣，圭狄尼斯在心做出了判断，然后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 盯着那位忽然冒出来的，身披军装的英俊青年，爱琳还在心里腹诽着“这又是哪个官二代，长得这么帅简直过分……”，直到对方忽然转头望了自己一眼，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爱琳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似乎招致了更大的麻烦。她心中一慌，连忙低下了头，可为时已晚。 ##第23节 圭狄尼斯的声音里面，有着天然的上位者的威势，居高临下地问道：“爱琳·奥尔巴赫，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是我。”爱琳迫不得已，只得抬起头来应付，“有什么问题吗？” 女孩的声音很轻，但丝毫不见怯懦，眸子里也折射出了纯净的气质。圭狄尼斯打量着她，提起了兴趣来，继续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爱琳摇了摇头，顺着他的话问了出来，“你是谁呢？” 从圭狄尼斯走过来搭话开始，就处于走神状态的艾丽卡，听到爱琳的话时，一时可是吓得不轻，连忙俯身行礼道：“王子殿下贵安，我是卢卡斯·雅克布的妹妹艾丽卡。不知道殿下您有什么要问的？” 艾丽卡悄悄拉了拉爱琳的袖子，提醒她赶紧行礼。 圭狄尼斯不悦地看了艾丽卡一眼，又问道：“听说你们昨天的时候，正好身在凶案现场，是什么情况？” 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正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爱琳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回答道：“昨天是约里克·斯维因邀请了艾丽卡前往那家餐厅，然后艾丽卡叫上我一起去了……当时他身边的保护很严密，似乎觉得就算成为刺杀的目标，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没想到歹徒的实力如此强大……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们也觉得很遗憾。” 圭狄尼斯眯起了眼睛：“卢卡斯也在那边，你们知道吗？” 艾丽卡摇了摇头：“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她才刚开口，就听到圭狄尼斯淡淡说道：“我没有问你，就不要说话。” 艾丽卡脸色一僵，一时大气都不敢出。 爱琳悄悄握住了艾丽卡的手，抬头回答了对方的问题：“那位约里克·斯维因先生，似乎对艾丽卡怀有不浅的好意，大概是想要借助艾丽卡的哥哥的态度，去更好地去接近艾丽卡吧……” 这番话里面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那么，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遭到袭击的时候，约里克让一小部分士兵先护送我们离开。好在歹徒的目标不是我们，这才惊险地逃了出来。那部分士兵送我们到安全的位置，又回去保护约里克了……再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真的只有你们两个吗？为什么我听到有别的证人说，和死者约里克·斯维因发生争执的是三位少女呢？” 爱琳点了点头，神情镇定地说道：“确实只有我们两个。不过事发之前，也有其他的女客在，大概是弄错了吧，” “早上‘小丑’在这里出现了？” 爱琳冷静地应对着：“嗯，忽然看到那张面具的时候，差点吓死我们了。幸好‘血雀’也追着他的踪迹出现，把他给赶跑了。” 这一番说辞，是爱琳根据亚尼斯所说的“情报”编织出来的。她在其中隐瞒了“米娅”和“黑发少女”的存在，也减少了对艾丽卡和卢卡斯不利的成分，根据当时混乱的现场和事后一片狼藉的情况，这种半真半假的供词，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们确实和事件没什么实际上的关联。 “看来，你们确实只是被无辜卷入的。”圭狄尼斯的脸上带着半分微笑，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爱琳的心底松了一口气，回话道：“殿下请讲。” “我的身边，正好缺少一个伶俐的书记官。爱琳·奥尔巴赫，你以后来当我的秘书吧，如何呢？” 爱琳怔了一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的亚尼斯被隔离在另一处，还在接受问询，所有状况都只能由她自己来应付。思忖之间，她不禁朝身边艾丽卡投以探寻的眼神，却发现她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这种事情，我想和先生说一声。” 圭狄尼斯盯着眼前的栗发女孩，摇头道：“不必了，我只问你的意愿。” 这个年纪的女孩，在对答之中，能有如此冷静的头脑，可是相当难得的事情，这点让圭狄尼斯对她颇为欣赏。 当然，这份“出色”里面，或许还隐藏着其他一些内容？ 面对圭狄尼斯的要求，爱琳自然是想要拒绝的，可是她还不知道拒绝一位握有实权的“王子”，会有怎么样的后果，因而一时不敢作答。如果往好处想的话，圭狄尼斯正是茜丝雅娜·特蕾西亚的联姻对象，如果待在他的身边，以后也会更有机会见到她有一段时间朝思暮想的公主？ 目前的危机还没解除，似乎应该以安全为重，进行妥协？ 但一旦答应了下来，就会彻底打乱恩人亚尼斯的安排，并且，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也会无法从中脱身吧？ 到底……如何抉择呢？ 第四十三章 急转直下的形势 “抱歉，请允许我拒绝。” 面对圭狄尼斯忽然提出的要求，爱琳在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哦？”贵为王子殿下，难得被人拒绝一次的圭狄尼斯挑了挑眉毛，“这是不愿意辅佐我的意思么？” 对于爱琳而言，这与其说是经过深思熟虑才给出的回答，倒不如说这是因为她对对方的身份本能感到“抗拒”的缘故。当然，眼下还处在紧要的关头，她自然不敢怠慢，而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我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并不足以胜任这份职责，恐怕还会拖累殿下，请恕我难以答应。” 圭狄尼斯的本意就是为了试探爱琳，当他听到对方进行了这样的回答，意识到这个女孩多半是看穿了这一点，不由又对她高看了几分。他不禁心道，不愧是有着悠久历史的黑潮商会，能够培养出这样优秀的女孩，可比某些混吃等死的贵族高出不知道多少。 可惜的是，彼此的立场始终是对立的，这次确实找不到破绽，等找到机会收拾你们的时候，不要哭丧着来找我求情就好了。 这样想着，圭狄尼斯的脸上丝毫不见愠色，淡淡说道：“那么，看来是惊扰你们了，我随后就会让这些人撤去。” 看到这位王国的继承人打算离开，爱琳和艾丽卡两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可是，圭狄尼斯才刚刚背过了身，却又想到了什么，抱着几分疑虑站在了原地。只见他眯起眼睛，将刚才的细节回忆了一遍，倏地转身望向了艾丽卡，开口质问道：“艾丽卡·雅克布？” 这一下，吓得脸色发白的艾丽卡，连忙低声应道：“在。” 圭狄尼斯注视着这位战战兢兢的少女，又看了一眼她边上的爱琳：“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一起学画画的同学。”艾丽卡如实回答。 “学画画？”圭狄尼斯的眼神变得严厉了起来。 “我们的老师是西奥·莱西特，每周有三个上午的课程。” 顿了顿，觉察到圭狄尼斯的视线越来越有寒意，心里发苦的艾丽卡，知道自己没法继续隐瞒关于米娅·斯特凡的事情了，低声说道：“是哥哥安排我去的，他要求我近距离去观察一个对象……关于这件事，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我想等哥哥查清楚了就会向殿下报告的。” 紧接着，在圭狄尼斯的追问下，艾丽卡迫不得已地说出了关于米娅的一些信息。这期间，圭狄尼斯观察到另一边的爱琳那试图在掩饰的，有些奇怪的表情，一下子笃定了这里面肯定还有些不寻常的内幕。 “关于爱琳·奥尔巴赫，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吧！” 圭狄尼斯用逼迫的眼神盯着艾丽卡，又对她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能弥补一些卢卡斯失职的罪过。” 艾丽卡咬了咬嘴唇，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了爱琳，只见后者镇定地回了一个眼神，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开始陈诉道：“爱琳她……来自东北部的沃尔拜地区，因为父母双亡，才来到卡列宁投靠亲戚……她画画的技术很厉害，嗯，性格也挺好的，不过刚开始和我们打交道的时候，很容易害羞，不过也很可爱就是了……另外，她在一些时候还是很可靠的……” 当着爱琳的面，将心目中对她的印象如实说了出来，艾丽卡稍微放松了一些，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红晕，小声说道：“据说爱琳以前都没什么同龄的朋友，其实我也是呢。虽然只相处了两个星期，可是她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就好像哪里的公主一样……说起来，爱琳似乎认识那位若林的公主……” 艾丽卡说到这最后一句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连忙刹住话语，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望向了爱琳，在心底里乞求着这件事其实无关紧要，可当她看到爱琳的表情陷入呆滞时，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发冷。 “认识若林的公主？”圭狄尼斯转向了爱琳，冷声问道。 “没有。”爱琳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摇头否认道，“只是昨天我们讨论了一会儿关于若林公主即将到来的事情，大概是艾丽卡听错了。” 从昨天发生事件开始，有关安鲁尔和若林的联姻，也就是圭狄尼斯和茜斯雅娜的婚姻之事，也被王室内部纳入了讨论的范畴，这让圭狄尼斯颇为心烦。而现在他发现对事件的调查之中，又忽然扯上了自己的未婚妻，不禁产生了显著的怒意，追问道： “艾丽卡，你真的听错了吗？” “我……”一边是来自圭狄尼斯的逼迫，一边是不想背叛的好友，艾丽卡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下意思地去看爱琳的表情，而后者的眼眸里正带着请求的意味，静静地看着自己。 可是，艾丽卡知道，她已经没有了选择。 身为曾经的豪门雅克布家族的成员，她深知一步做错，就会导致满盘皆输的道理。哥哥那边一直以复兴家族的荣光为己任，她这边倘若出了什么差错，轻则导致家族今后毫无翻身之地，重则招致杀身之祸。 另一方面，她也深知这位表面上和善的王子，正是卡列宁市大半个地下王国的绝对掌控者，时而有关于他心狠手辣的传闻。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从不小心说出这条信息开始，她就只剩下了唯一的道路——纵然如此，她依然在乞求着或许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爱琳，我记得你那个时候说的话。”带着忧伤的神情，并不敢去看爱琳的艾丽卡，低声说道，“你说，和那位若林的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你好像并不了解那位公主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自从发生了昨天的事件之后，亚尼斯就向爱琳叮嘱过，如果被人调查到的话，千万不要暴露她和茜斯雅娜见过一面的事情，以免招致麻烦。同时，他也提及过商会的某些历史，在当下的时局中也会变得颇为敏感。 很显然，爱琳还没法确定这是什么程度的“麻烦”，却显然发现事情正在进入越来越糟糕的境地。毕竟，不管怎么辩解，即使昨天的刺杀事件的确和爱琳毫无关系，可她的身份终究“来历不明”，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可不是用“失忆”的理由就能简单地糊弄过去的。 因此，爱琳试着避重就轻，引开话题：“来到卡列宁之前，先生曾经带着我走了一趟南边的路线，经过摩维亚公国时，正要遇上了出游的公主一行，有幸见过一面。” “只是这样而已？”圭狄尼斯严厉地问道。 爱琳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回禀殿下，真的只是一面之缘。” “但愿是如此吧。”圭狄尼斯眯起了眼睛，冷声说道。 距离他和茜斯雅娜·特蕾西亚的婚期，只剩下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在圭狄尼斯的意志中，当初遇见的茜斯雅娜公主宛如一只热爱艺术的小鸟，需要他的细心呵护才行。所以，他将会使用自己的权威，来为她打造一个绝对理想的“温室”，用以维持茜斯雅娜在他心里那纯净无瑕的形象。 他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涉及到政治里面，尤其是这起事件，哪怕只是微小的可能性，他都完全没法容忍。 因而，在某种程度上有着过分的洁癖的他，决定对这个叫**琳的女孩，以及暴露出可疑成分的黑潮商会彻查到底。只见他招来了附近的士兵，对手下吩咐道：“传我命令，彻底搜查，任何地方都不能遗漏！” 第四十四章 最终的交涉 亚尼斯作为一只在商场叱咤多年的老狐狸，却很少和政界的人士打交道。这是因为，身居黑潮商会会长之位的他，多年以来，一直在守护者着这个位置所传承的某个敏感的使命。 这个使命非常隐秘，在卡列宁的商会驻地里，除了他就只有魏斯是知道这个秘密的，即使是被彻查了也不会出任何意外。他很确保这一点，所以保留了“黑潮”的头衔的商会，在这么多年里，也得以不出任何差错地延续了下来。 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大的纰漏。 当圭狄尼斯下令对商会展开地毯式搜查，并且在不久之后，从爱琳的房间里搜出一个平淡无奇的木盒，交到圭狄尼斯手上的时候，亚尼斯知道，在自己手上延续了十几年的“黑潮商会”，将会终结于这一天了。 面对爱琳投来的充满歉意的眼神，亚尼斯轻轻一叹，回了她一个没关系的表情。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会有这么一天的。 只不过是提前到来了而已。 打开木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的圭狄尼斯，表情先是微妙，然后变得极为震怒。 他盯了一眼将盒子交到自己手上的，正战战兢兢的士兵，就支开了其他人，单独在广场上审问爱琳：“这些画，你是从哪里获得的？” “是我画的。”事到如今，爱琳知道自己不管怎么隐瞒都没有用了，干脆抬起头来，镇定地说道，“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我确实因为一些契机，有幸为那位公主画了这一批作品。” 说话之时，她的眼眸里带上了奇怪的敌意。 即使眼前的角色是高高在上的王子，也是画中少女的未婚夫。 “哦？是你画的？”圭狄尼斯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古怪的笑意，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和茜雅又是什么关系？” 这种私密领域被侵犯的感受，令爱琳非常不舒服，她只觉得有一股气闷在心底。但眼下的形势，她只得被迫忍让下去，重复道：“是我画的，但我和公主真的只见过一面而已。” 圭狄尼斯的微笑中渗透着寒意：“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幼稚的说辞？” 爱琳语气不善地回话道：“殿下如果不信，大可以将我关押起来，在见到公主以后，向她求证事实就是了。” “如果你先前直接向我认罪的话，说不定我还会饶过你。”说话时，圭狄尼斯有意抬起头来，扫视了周围的士兵一圈，“可惜，现在已经迟了。” 很显然，在被认定为是“证据”之前，盒子里面的画，已经在搜查时被一部分士兵传阅过了，圭狄尼斯没法确认看过这些画的有哪些人。 但他确确实实地动了杀心。 “现在，先不管你的身份，我给你三个选择。”圭狄尼斯不紧不慢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刺入了一侧的草地上，说道，“第一种，证明这些画真的是你所画的，然后向我宣誓效忠，成为我的人。” 这副傲慢的语气，终于有些激怒了爱琳，她反问道：“宣誓效忠？” 圭狄尼斯说道：“我的属下在审问一些特别的犯人的时候，偶尔会使用一种名为‘沉梦’的药剂，它可以使人获得极上的**，但一旦失去了它，就会变得痛苦难耐。事实上，很多人都可以抵制酷刑，却摆脱不了**的诱惑，‘沉梦’可以彻底控制一个人的心灵。到时候，我会命令你服下‘沉梦’，当你上瘾并主动来向我乞讨药剂的时候，就代表了你一辈子都会是我的女奴。” ##第24节 这一番**裸的胁迫，让爱琳悄悄握紧了拳头，低声问道：“第二种呢？” “你要知道，我是出于对你的欣赏，才会给出这个选择。” 用颇为遗憾的语气说着，圭狄尼斯伸手指了指插在地上的剑： “第二种，我从来不会对一位女士动手，更不想批准属下逮捕你这个年纪的女孩。所以，你有一个机会，拿起那把剑刺向我，如果你的动作足够快的话，说不定有刺杀我的机会……当然，就算行刺失败被我的士兵击毙，你也可以不用受到什么折磨，带着你身上的秘密死去。” “没有这个必要！”爱琳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了明显的愤怒神情，她咬牙问道，“第三种选择，又是什么？” “这个眼神很不错，看来你真的还有什么依仗。” 圭狄尼斯轻哼了一声，微笑道：“第三个选择，也很简单。要说大名鼎鼎的黑潮商会只有这么一点武力，我是不信的。所以接下来，我会给你们逃命的机会，也好顺势抓出还在隐藏的其他部分……当然，如果你再次被抓到的话，就会有更残酷的刑罚加在你身上了。所以这可是一场豪赌，你觉得如何呢？”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相当一阵时间。 半晌，爱琳望向了圭狄尼斯，最后一次用敬语问道：“殿下，这是已经将罪名定下，不打算给我澄清的机会了？” “谁让你给了我一个相当大的‘惊喜’呢？”圭狄尼斯嗤笑地看着爱琳，用奇怪的语气说道，“很无奈，为了维护我未婚妻的名誉，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在这件事情上，可是你那些别致的藏品，让我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对方的话语，让爱琳的心思一时变得有些复杂，她叹息似的问道：“你是真心爱着茜斯雅娜小姐的么？” 情敌……不是的，只是我单方面这么认为吧？ 来自女孩的提问，让圭狄尼斯愣了一愣，才带着古怪的表情说道：“这是当然，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大一个错误吧？” 这种事情，其实一开始有回转的余地的，但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直到无可逆转。陷入了沉默的爱琳，心底一时充满了悔意。 半晌，她转过头，对不远处被士兵扣押着亚尼斯轻轻摇了摇头。 亚尼斯眯起眼睛，一只手悄悄伸向了衣襟，捏住了上面的一枚纽扣。旁边的士兵看到的他的异动，连忙呵斥着制止他， 但来不及了。 纽扣被捏碎，幽蓝色的光晕从他的指尖绽开，瞬间笼罩了整片地区。紧随而来的尖锐的声波，倏忽淹没了此间所有的声响，一时之间，广场上的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亚尼斯轻松摆脱了士兵的纠缠，快步跑到爱琳的旁边。 这片妖异的蓝光间，视线的前方，一位带着面具的青袍人，正守在圭狄尼斯的身旁，用漠然的眼神望了过来。 爱琳抬起头来，用眼神向亚尼斯传达着歉意。 亚尼斯的嘴唇快速开阖，对她说道：没关系，我们赶紧走！ 逃出商会前，爱琳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显然，圭狄尼斯并没有受到声波的影响，却带着戏谑的笑容，投来了宛如打量猎物一般的眼神，完全没有阻拦她的逃走的意思；至于忽然出现的青袍人，隐隐中气势巍峨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毫无感情地矗立在那边。 应该……能逃得掉的吧？ 第四十五章 黑潮骑士团 黄昏下的旧港区，正浸透在萧瑟的氛围当中。 卡列宁最初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渔镇而已，但由于地理位置险要，海运交通便利，加上建国的早期，其他国家是通过海运支援安鲁尔的，它才成为了首都。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卡列宁演变成了一座富庶的大都市。 时过境迁，卡列宁旧时最为重要的港口地带，却随着国家重心的演变，已经成了城里最为贫弱的区域。 夕阳逐步向海平面靠拢，最后一缕余晖渐渐消磨。 来到了此间的亚尼斯和爱琳，都披着宽大的斗篷，在低矮的民居之间穿梭，大约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到达了亚尼斯所说的地方，一处隐藏在小巷尽头的非常不起眼的小屋前。 长时间的跑动，让爱琳的脸色有些苍白，正俯身喘着气。 虽然摆脱了表面上的追兵，亚尼斯的脸色依然凝重，他迅速打开门锁，对爱琳说道：“应该还有人在跟踪我们，我们得快一些。” 推开木门，只觉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 扬起的灰尘让爱琳咳嗽了起来，她点起油灯，照亮了室内的环境。 爱琳眯起眼睛，只见室内空荡荡的，什么家具都没有，看来是没人居住在这里；暗色的墙壁上，似乎画着不少奇怪的图案。其中一幅画着浪潮中的巨鲸，引起了爱琳的注意，她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 亚尼斯走到柜子边上，将其推开。然后他的手伸到了上沿，将那一处“墙壁”上的遮掩撕了下来，一处隐秘的通道便出现在了眼前。 “我们进去吧，你走在前面。”亚尼斯吩咐道。 怀揣着几分对未知的恐惧，爱琳走进了这个黑黝黝的通道。 摇曳的灯火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从地上堆积的厚重的灰尘来看，应该很长时间都没人来过了。 走了一段路，前面的道路变成了下行的阶梯，看样子是通往地下深处的。 “通往遗迹的道路只有两条，其中一条就是这里。”继续往下走的时间里，亚尼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刚走过的时候，我开启了后面的机关，如果有人跟踪我们，机关应该能将对方困住一段时间。” “地下的遗迹，那是什么地方呢？”爱琳轻声问道。 “在荒废之前，下面曾经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地下宫殿，当然，现在它已经荒废了有三百多年了。”通道里的空气稍显沉闷，让人忍不住有些犯困，亚尼斯接着说道，“让我考一考你，你还记得王国诞生的历史吗？” 略一回忆，爱琳很快就给出了回答：“蓝月历一百二十二年，也就是大约是五百年前，为了征讨神圣帝国东北面的异教徒，教廷在内海沿岸一带，征召并组建了一支骑士团，这是国家的前身。骑士团征战了大约有一百多年，给予了周边的异教徒沉重的打击，异教徒们迫不得已，纷纷宣布皈依圣光，后来战事稍稍停歇，骑士团也渐渐有了世俗属性。直到蓝月历二百八十一年，当时的骑士团团长从教廷处被加封为安鲁尔大公爵，安鲁尔才成为了真正的国家。” 亚尼斯又问道：“你知道骑士团的名号吗？” 爱琳不禁一愣，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所看过的史书，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奇怪，史书上几乎没有提到过呢。” 顿了顿，爱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等等，我记得在安鲁尔的历史上，存在时间最长的一支骑士团，好像叫做‘黑潮骑士团’，从成立国家开始，一直延续到了五十年前才被解散……莫非就是它么？” “回答正确，很敏锐。”亚尼斯忍不住夸奖道。 “黑潮商会，其实也和历史上的那支黑潮骑士团有关系吧？” 和亚尼斯相处的时间长了，爱琳也早就意识到了，收养了她的亚尼斯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商人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隐藏身份。 “被强制收缴武力之后，才成为独立的商会，而作为补偿，商会在很多地方都享有特权。”亚尼斯说道，“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往日骑士团的威势早就消散殆尽了，并且那位未来的陛下，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拿商会开刀了吧。” “抱歉。”爱琳咬了咬嘴唇，有些失落地说道，“如果我能再谨慎一些，就不会拖累大家了。” “就当成一个教训吧。”亚尼斯沉声说道，“不过是失去了明面上的身份而已，损失并不会太大的。并且，在我的计划里面，明面上的商会再维持五年左右，就会完全转入地下活动……现在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嗯。”爱琳心思复杂地应了一声，又问道，“先生，不知道我能不能了解一下……我未来要接替的事情，是什么呢？” 继承了过往骑士团头衔的商会，到底隐藏着什么使命呢？ “关于这个，以后会让你知道的。”亚尼斯似乎并不急于向爱琳告知那些秘密，而是又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个地方来吗？” “这里是通往外界的通道吗？”爱琳问道。 “正解。”下行的阶梯走到了尽头，两侧的石壁有些潮湿，富有规律的滴水声在耳畔回响，亚尼斯的声音也变得不紧不慢了一些，继续叙述历史，“在神圣帝国东北区域的历史中，黑潮骑士团的地位非常重要，却很少被史书所提及，这是因为在骑士团成立的早期，有着诸多不光鲜的行径。” 爱琳微微一愣，问道：“不光鲜的行径？” “骑士团最初的成员，大多数都是为了战功和财富来加入的；可是，由于骑士团是由教廷征召组建的，只受教廷征调，神圣帝国表面上承认骑士团的地位，但拒绝提供任何补给。而最初的骑士团没有自己的领土，也没有任何产业，为了获取巨大的维持费用，骑士团往往通过战争劫掠或者索取赔款来维持开销，而在战事停歇之时，更会抛却骑士的荣耀，在暗地里作出一些强盗行径？” 爱琳想到了卡列宁的地理环境，迟疑地问道：“莫非是……海盗么？” 两人继续往前走动，前方的道路变得宽敞了些。两侧人工挖掘的石壁，不知不觉变成了遍布钟乳石的天然洞穴，道路也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隐隐还可以听到远方的海潮声在洞穴里回响。 “没错，这里是一处地下暗港，卡弥拉的地下宫殿就修建在这里，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储藏劫掠来的财富的地方。它的存在，代表了安鲁尔王国过去最为阴暗的一段历史。” 顿了顿，亚尼斯注视着前方的一群人影，对爱琳说道：“看来他们已经先到了，我们过去汇合吧。” 第四十六章 卡弥拉遗迹 前方的这群人，除了以魏斯为首的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战士之外，还有十几个商会里的普通伙计。 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魏斯松了一口气，上前对亚尼斯说道： “同意跟过来的都在这里，其他人实在是劝不动了。” 身穿皮甲，手持弯刀的他，身上沾着不少的血迹，他身后的战士也都是如此，看来刚才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至于另外一些被营救出来的伙计，大多数处于惊惧难安的状况，亚尼斯的到来显然让他们骚动了起来。 其中一位年轻伙计上前问道：“会长大人，那些士兵说你和昨天的刺杀事件有关系，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会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另外一位负责财务的，看起来稳重一些中年人也提出了质疑。 亚尼斯沉声说道：“昨天的事件，和我并无关系，但确实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让商会卷入其中。将你们解救出来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这也是我身为会长的职责，毕竟我也没法确保那边会不会殃及大家。” 其中一位青年嘟囔了起来：“明明我们都是无辜的，却平白无故地卷入你的事情里面……” “不想一起走的话，可以自行回去，我不会拦你。” 亚尼斯朝他望了过去，吓得青年连忙闭上了嘴。 接着，亚尼斯扫视了一圈，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既然你们选择跟过来，大概也都猜到了形势，知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对吗？关于商会背后的一些秘密，以后会让大家了解的，我也会给予一些补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大家没有异议吧？” 往日里积攒的威势，再加上这一番诚挚的话语，使得亚尼斯轻易说服了这一群人。为首的中年人叹道：“还请会长为我们指路吧。” 接下来，由亚尼斯领着爱琳走在前面，魏斯和那些战士负责殿后，成功汇合的一群人继续前进。不多时，他们走到了一处巨大的铜门前。 古铜色的门面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两条巨大的海蛇在边沿处盘旋，一青一绿，狰狞的蛇头蜿蜒到正中央的底部处伸出，气势汹汹地朝向来者，两条蛇的口腔里伸出了尖细的舌头，仿佛在索求着什么一般。 亚尼斯从怀里取出一青一红两块结晶，分别镶在了两只蛇的头额处，又说道：“除了钥匙之外，这种巨蛇作为耶梦加得的眷族，还需要品尝处女的鲜血，才会为我们放行。” 话音才落，大门上的两条巨蛇忽然“活”了过来，可怖的青色眼眸投向了爱琳，嘴里发出呲呲的声响。 站在门前的爱琳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退后了一步，战战兢兢地问道：“它们……莫非是活的？” “捕获强大的魔物后，将其封印在门上作为镇守的卫戍，上古的骑士团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强大。”说着，亚尼斯将匕首递给了爱琳，说道，“你自己来吧，只用几滴血就可以了。” 爱琳接过匕首，抵在食指上，心里略一发狠，便在肌肤上剖开了不浅的口子。趁着鲜血冒出来的时机，她往前一步，将手指放在了蛇头的上方。 两个巨大的蛇头急不可耐地扬起了头颅，去接住指尖处滴落的鲜血。 爱琳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她毫不怀疑，要不是这两条蛇被束缚在门上，那庞大的身躯足以将她一口吞下。 过了一小会儿，用鲜血喂好了两条海蛇，爱琳连忙后退一步。 两条巨蛇的身躯在门上蠕动，发出了轰轰的声响；它们的视线还在贪婪地盯着爱琳，发出了渴求的嘶鸣。紧接着，古铜色的巨门向内侧开启，两条巨蛇重新被化为死物。 待到一群人走进巨门，亚尼斯依次取下了两只蛇头上的结晶，让大门自行关闭，又对众人吩咐道：“接下来这一段路，可能会发生战斗。大家都小心点，没有战斗力的人走在中间！” 在魏斯的指挥下，一行人重新列好阵型继续前进，被安置在正中央的爱琳，忍不住朝亚尼斯问道：“还有什么危险吗？” 亚尼斯点了点头，说道：“卡弥拉宫殿是依托天然洞窟建造的，道路错综复杂，除了最初的建造者，其实谁也不知道它的结构。宫殿虽然被废弃了很久，但还有不少宝物被遗落在不知名的角落，经年累月下来，这里的气场也被异化了，使得宫殿里盘踞了不少魔物。”顿了顿，亚尼斯苦笑道：“上次我过来的时候，可是经历了一场苦战啊。” …… 在地面上，夜幕已经笼罩了卡列宁市。 寒意瘆人的街道上，金发少女艾丽卡正漫无目的地走动着。 家族的宅子位于鱼龙混杂的旧港区，在这个时间点，是没法回去安全回去了。她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却无法阻止寒冷和倦意渐渐淹没四肢。 唯一的亲人哥哥不知所踪，好不容易和颇有好感的爱琳变得亲密一些，却因为她的一句失言，使得对方陷入了被追捕的境地。艾丽卡清楚地记得，爱琳在逃走的时候，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随后，她目睹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从天而降的战士将被扣押的她营救了出来，可她拒绝和商会的其他人一同逃走。 ##第25节 但很快，发觉自己无处可去的她，感到了莫大的后悔。 这时最正确的选择，是前往警备队的驻地自首——当她这么考虑的时候，一种在心底藏得很深的恐惧感，紧紧地揪住了她。 不知往何处去的她，泛起了一种很深很深的孤独感。 终于，走得很累的艾丽卡，在一处角落蹲下了身子。她抬起头来，望着星光寥落的天幕，怔怔出神。 “艾丽卡·雅克布。” 无意识间，耳畔传来了一个冷清的声音。 视线的前方，蓝灰色的长发之下，是一副熟悉的精致面容。来人是和她一同学习绘画的，身份神秘的米娅·斯特凡。 艾丽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斯特凡小姐。” 不同于以往的是，米娅的眼眸变得红宝石一般鲜红，她居高临下地问道：“昨天消耗了太多体力，不小心睡了一觉，就变成这样了……今天发生的事，其实也和你有关系吧？” 艾丽卡垂下了眼睑，喃喃说道：“是的，都是我的错……” “爱琳她走了么？”不待艾丽卡说完，米娅就打断了她。 夜色下深邃的寒意，让少女单薄的身子抖了抖，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大腿，低声回答：“是的，抱歉……” “我很生气。”米娅的话语依然淡漠。 艾丽卡茫然地抬起头来，发觉对方蓝灰色的长发，不知何时染成了赤红。 与此同时，仿佛是错觉，又仿佛不是，她感到有某些可怕的东西，要从米娅的身体里破蛹而出一般。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的她，一时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对方的审判。 半晌，压迫感倏忽消失，她听到米娅说道：“算了，我也走了。” 艾丽卡睁开眼睛，发怔地看着对方。米娅的瞳孔已经恢复成了浅灰色，两人对视了几秒，当米娅背过身去，打算离去时，一种莫大的惶恐笼罩了她。 “等等。”近乎哀求的声线，让艾丽卡自己都有些怔了一怔。 出人意料的是，米娅真的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艾丽卡挣扎着，让自己疲倦的身体站了起来：“你要去找爱琳吗？” “不是，我不会刻意去找任何人。”顿了顿，米娅背对着她，淡淡说道，“只是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而已了，估计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吧。” 艾丽卡喃喃重复：“留在这里的意义？” 沉默之间，米娅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问她：“对了，我名下的产业，以后就是你的了，怎么样？” 艾丽卡怔了一怔：“送给我？” “你很需要，没错吧？” 米娅在半年前所继承的产业相当丰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终于理解了米娅的意思，艾丽卡只觉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可是下一瞬间，某种莫大的空虚感侵袭而来，她不禁捂住了心口，低声说道： “可是，我只是一个人而已。” 这句话，仿佛引起了米娅的共鸣，她平静地说道：“我也一直是一个人。”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艾丽卡咬住了嘴唇，不解地看着米娅。在她的心目中，这位性格成熟，不必为钱财烦恼，自身也具备极高的实力的女孩，不应该成为孤独的人——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她完全无法理解这一点。 “艾丽卡，你不懂的。”依然是淡漠的语气。 接着，米娅仿佛就没有了谈话的兴致，擅自转过了身，淡淡说道：“财产转让的手续，我会帮你弄好的。艾丽卡，再见了。” 望着米娅的背影，艾丽卡有种被遗弃在世界角落的错觉。 茫然之间，艾丽卡闭上眼睛，这段时间以来她和米娅、爱琳三人相处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这是她少有的愉快的经历；可现在，不仅仅是哥哥抛弃了她，这最后一丝温暖也在毫不留情地远去。 以后的我，也会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艾丽卡的神情里，出现了一瞬的挣扎之色，然后她睁开了眼睛，望着视线尽头的女孩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请带我一起走吧！” 第四十七章 地底深处的战斗 通往宫殿中厅的通道。 卡弥拉宫殿的某处，据说有着某种神奇的装置，它会将外界的阳光贮藏起来，通过精妙的结构将光照输送了宫殿的每个角落。显然，这个装置时至今日还在运作，因此遗迹里有着充分的照明。 宽大的通道里面，一行人正短暂地进行修整。 抬起头来，天花板上那些成片的玻璃晶块，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微芒，将通道照得敞亮。爱琳好奇地抬头打量了一阵，又将视线转向了两侧墙壁上的壁画。经过了数百年的时光，壁画的色彩依然鲜艳，好像是用什么特殊的颜料染上去的。 这些壁画，大多数都在描绘海战，画风粗犷，所描绘的战斗也充满了血腥。爱琳一路留意下来，发觉几乎没有重复的画面，不禁心道：这些都是当初的骑士团经历过的么？是把每一次劫掠过程都画了下来么？ 溅在墙壁上的血液，仿佛为这些壁画增添了生动的气息。 就在刚才，一行人遭到了雪蝠的袭击。那是一种巨大的蝙蝠类魔物，通体彻白，也以吸食其他生物的血液为生，群居并且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在大陆北部地区，是一种常见的魔物。 袭击的雪蝠大约有十几只，一开始造成了不小的混乱。不过以魏斯为首的战士们的反击也迅速，很快就击落了其中两只雪蝠。仿佛意识到这群人是不好惹的硬茬，雪蝠很快就退散而去。 幸好受伤的人都是轻伤，不久就包扎完毕了，继续在通道里前进。但毕竟发生了战斗的缘故，一行人的气氛变得更沉闷了些。 这条通道相当冗长，两侧时而分岔出不知道指向何处的道路。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魔物，一行人笔直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见前方视野尽头处的景象变得开阔了起来。 走出单调的通道，来到庞大的中厅时，爱琳和其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一时陷入了无言的震撼之中。 这是一处塔型的巨大空间，中央的空间极为开阔；所处的空间周围，一圈圈环形的阶梯，一路蜿蜒盘旋到了塔顶；从塔底到顶部，可见有着数不清的通道链接着这里，显示着这个“卡弥拉宫殿”的庞大。 爱琳抬起头来，发觉空间的顶部呈现出深邃的幽蓝，轻微的海潮声正从那里传来，她呆呆地站了几秒，忽然开口问道：“上面是大海么？” “没错，我们现在在海底。”亚尼斯点头说道，“顶部的通道，就是通往暗港的道路，我们必须尽快过去，赶在日出之前坐船出港，大家再加把劲吧。”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先沿着阶梯，爬到不知道到底有多高的塔顶，这可是一段不短的道路。不过，即使是被卷入的商会诸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家都知道这是攸关生死的事，沉默地继续前进，想尽快逃脱危险。 但是，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在前往上行阶梯时，几声清晰的“咚”“咚”的声响，不知从何处传来。亚尼斯神情一凛，沉声说道：“大家小心点，可能有大型魔物！” 他的话音才落，某个迅捷的影子从队伍一侧的通道冲了出来，在队伍边缘处掠过，同时响起的，还有被掳走的战士的惨叫声。事发突然，其他人都还来不及反应，只有魏斯想也不想，就提刀追着怪物奔了过去。 追击当中，魏斯“砰砰”数刀砍下，都被后撤的怪物以尖利的爪子接住。反倒是魏斯自己，被怪物反手一爪，震飞了相当一段距离。但正心急如燎的他，强行提气，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一个身，又挥出了从天而降的一刀，耀眼的刀芒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势，向怪物斩下。 怪物发出了喋喋怪笑，随手将手上的战士丢弃在地，抬起爪子迎向了魏斯的这一刀。 刀爪相击，剧烈的碰撞声后，魏斯倒着滑行出了数十米。 魏斯一边喘着气，视线望向了刚才被掳走的战士，只见他的四肢扭曲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一滩鲜血在他身下蔓延开来，显然再无生机。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那怪物的模样—— 大约是人类数倍大小的人形怪物，身形佝偻，四肢长而粗壮，雪白的绒毛覆盖了全身，像是一只巨型的雪猿。被魏斯一番追击过后，它看起来毫发无损，仅有手臂处的有些灼烧的痕迹。 电光石火间，就折损了一位精英战士的它，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商会诸人。 “斯卡洛半岛上的魔猿，生来就有强大的战斗本能，同时对其他生物有着强烈的狩猎欲望。这种魔猿，是人类开拓雪原领土最大的敌人。”亚尼斯向爱琳介绍道，“一般而言，寻常的刀剑几乎没法穿透它的防御，只有用威力强大的火器或者魔导武器，才能对它造成损伤。” 在魏斯的指挥下，剩下的战士迅速从怀里取出了火器，指向了魔猿。 感受到威胁的魔猿，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吼叫，朝战士的阵列冲击过来。 “先过我这一关！”脸上带着怒意的魏斯，低吼一声，提刀迎向魔猿冲去。二者再度相撞，这一次，魏斯的下盘稳稳地扎在地面上，纹丝不动伫立在原地，反倒是魔猿被硬生生击退了一段距离。 趁着魔猿的身体停滞，火器纷纷展开了射击。 在这期间，魔猿的身体被弥漫的白雾所覆盖，它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不多时，枪声停歇，显出身形的魔猿，看起来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却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那对充满凶性的眸子望着这边，嘶吼着再度冲了过来。 “赶紧换弹！”魏斯大喊了一声，继续提刀阻拦魔猿的来势。 就这样，由魏斯与魔猿正面交锋，后方的枪手进行有效攻击，尽管它有些学会了去躲避射击，但如此两三轮之后，魔猿的身体早已伤痕累累。不过，这反倒激起了它的凶性，睁着通红的血眸，不要命似的一次又一次向这边扑来。 亚尼斯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爱琳，借你的魔导枪用一下。” 却听爱琳开口问道：“魔猿的要害，是和人类一样吗？” “是的。”说罢，亚尼斯惊讶地看着爱琳，问道，“你想要自己来吗？” 爱琳从怀里取出了魔导枪，打开保险，认真地说道：“嗯，先生，让我试一试吧，可以么？” “你只有三次机会。”顿了顿，亚尼斯改口道，“不对，是两次机会，最后一次还是交给我来吧。” 亚尼斯送给爱琳的魔导枪，作为给她防身的底牌，虽然威力非常强大，可每次充能后，只有三次使用的机会，因此需要谨慎使用。造价昂贵，使用限制过大，这也是魔导枪支无法真正普及的原因。 也就是说，去掉昨天使用的一次，爱琳还有再开两枪的机会。 不过，一枪就够了。 走到队伍的最前列，爱琳在心底如是说道。 在扩张的感知里面，将时间拉长，分割成细微的区间，用视线捕捉着魔猿的身形，通过经验和计算，牢牢锁定了魔猿的心脏部位。接下来，再去判断魔猿的行动轨迹，根据自己的反应速度预判瞄准的位置。 不过，魔猿的速度太快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射中。 如果“凡赛提的低语”还在身上就好了呢，那种冥冥中仿佛可以掌控一切的味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这样想着的爱琳，悄悄咬了咬嘴唇。 深吸了一口气，爱琳将魔导枪支抬起。 做出动作的同时，魔猿仿佛感应到了巨大的威胁，血红的眼眸一下子就锁定了爱琳，朝她这边冲了过来。魏斯连忙提刀去拦，却料不到魔猿忽然高高跳起，竟避开了他的刀势，极其迅猛地向爱琳扑去。 而爱琳依然举着枪，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 眼看魔猿就要扑到女孩的身上，亚尼斯眯起眼睛，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蓄势待发。下一个瞬间，枪声骤然炸响。 半空中魔猿的身形一滞，便继续向爱琳扑落。 在不少人的惊呼声中，魔猿重重地砸在了爱琳的身前。 距离爱琳不过半米距离处，魔猿庞大的身躯四肢张开趴倒在地，背后泉水似的往外涌着鲜血，抽搐了一小会儿之后，它就已经死透，再无动静。 亚尼斯长长松了一口气，走到爱琳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由衷地表扬道：“你做到了，很不错！” 爱琳茫然地站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她鼓起了腮子，连忙从对方的“摸头杀”的动作里躲开，脸颊红红地不肯说话，不过那对灵俏的眼眸，显然暴露了她正自鸣得意的小心思。 当然，还有难以避免的后怕。 不过，这时的爱琳很确信的一点是，不管何时都会有人保护她，她所需要做的，只是鼓起勇气，作出自己的抉择而已。 我知道的，你一直都在注视着我，对么？ …… 卡弥拉宫殿门口，两条巨蛇所守护的大门处。 身体掩没在黑袍和兜帽里面，仅仅露出少许清丽面容的少女，正流露出气恼的表情，瞪着下方两只狰狞的蛇头发呆。 就在刚才，加在爱琳身上的魔法印记忽然发出了警报，指示着爱琳陷入了极度危险的状况。为此她差一点发动禁术传送到爱琳身边，赶去保护她的安全，幸好在最后一刻警报解除，她才松了一口气。 ##第26节 紧接着，她就产生了对爱琳极度不满的心思。 不仅是想要悄悄逃走的举动，还一而再再而三发生擅自陷入危险的状况，每次都吓得她一惊一乍。如果不是确定了爱琳就是要找的人，少女都有了将对方绑起来扔到河里去的冲动了。 当然，现在困扰她的是另外一件事—— 想要通过这扇可恶的大门，似乎只有用暴力打破的方式才行？ 第四十八章 持续恶化的事态 黑袍少女在宫殿大门处站了一阵，忽然感应到了什么，赶紧隐匿了身形，躲到了一边的通道里，暗中观察形势。 来者的气息，让她颇为忌惮。 到达大门前的，一共有四人。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看起来身份不凡的青年，紧随其后的分别是代号为“血雀”的魔剑士雅达，背着大剑，前几天一直在盯梢她的“大叔”，以及一位手持法杖，气质冷峻的青袍人。 她能感觉出来，除了那位青年之外，剩下三人不管是谁，都有着不逊色于她的实力。 “传说中海盗王的宝库，卡弥拉宫殿，原来真的存在于世！” 四人中为首的华服青年，也就是决定亲自参与到这趟“狩猎游戏”里面的王子圭狄尼斯·路德希维，望着眼前装饰繁复的大门，不禁赞叹道： “接下来还有什么惊喜呢，真是令人期待。” 魔剑士雅达走上前去，在门前观察了一阵，说道：“殿下，这扇门必须要有钥匙才能开启，我们只能强行打破大门。” 顿了顿，她又指了指一青一绿两个蛇头，补充道：“中枢是封印在门上的两条海蛇，只用破坏它们就行了。封印的力量应该比以前减弱了许多，合我们三人之力，可以轻松将其破坏。” “就这么办吧。”圭狄尼斯点了点头。 雅达回头对“大叔”以及青袍人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便抽出了魔剑，凝神在半空中刻印法阵，聚集魔力；紧接着，青袍人也抬起了法杖，远远指向大门，开始吟唱咒语，持续地去压制门上的封印。 暗色的微光从门上浮起，盘旋在上面的海蛇渐渐活了过来，粗大的身躯不住挣扎，龇牙咧嘴地发出了嘶鸣。 不多时，雅达身前的法阵刻印成型，她挥剑一推，将法阵嵌入了大门。 致命的红芒在门上扩散了开来，骚动中的海蛇身躯陡然一僵。趁着封印松动的一瞬间，从刚刚开始就在蓄力的“大叔”，骤然抽出了背后的大剑，往前跨出一步，大喝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落了两个蛇头。 中枢被破坏的一瞬间，大门上就出现了巨大的裂纹。在持续回响的轰轰声之中，这扇支撑了数百年的大门，连同上面颇具艺术价值的浮雕，迅速塌陷而落，化为一大堆金属碎块。 等到他们踏入了宫殿内部，走远之后，黑袍少女重新走到了门前。 虽然那几人变相为自己开辟了道路，但这支实力强大的小队，显然也是追着爱琳去的。这样一来，状况变得相当不利了。少女不禁陷入了沉思，试着想出一条可行的对策。 思忖之间，她的眼角看到那片金属废墟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动弹。她微微一愣，才发现刚才的那两条的海蛇即使身首分离，也还未死透，艰难地往自己这边挪动着，仿佛在渴求着什么一般。 对于这种邪物，向来极其的厌恶的她，想也不想就踏入了宫殿。 被遗弃在地的两个孤零零的头颅，投射出绝望的视线，兀自不甘地嘶鸣着。 …… 与此同时，在黑袍少女稍后方一些的位置。 通道里一批身着银白铠甲的士兵，正在沿着圭狄尼斯一行留下的路标前进，这队士兵有四五十个人，每个人都有着出色的战力。他们是隶属于卫戍首都的银色骑士团成员，由国王直接指派，前来协助圭狄尼斯行动。 在这支精英小队后方一百多米处，是米娅和艾丽卡两人，她们悄悄跟着这支队伍潜入通道，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距离。 就在刚才，艾丽卡吃过食物恢复了体力之后，便向米娅请求，希望能将她带到爱琳那里，理由是她想去赎罪，以希望获得对方的原谅。 在米娅本意里，她不打算再和爱琳的事情扯上瓜葛。在她看来，无论是隐藏了实力的黑潮商会，还是那位神秘的黑袍少女，都会保护爱琳的周全，她并没有插手的必要。 结果，想要远离事端的她，却还是在艾丽卡的请求下心软了。 这是因为她们三个人，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朋友”么？ 米娅自己也不清楚。 于是，米娅带着艾丽卡避开了士兵的耳目，跟着这支小队，进入了商会后院一处被开启的秘密通道，一路跟着来到了这里。 从昨天开始的刺杀开始，这一连串的事件，所牵连的东西越来越多，米娅不禁开始好奇，看似单纯的爱琳，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势力？ 她没法理解艾丽卡为何执意要去找爱琳，只是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那么一点有趣了。或许，干脆待在爱琳的身边，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实际上，米娅还是没法忘记爱琳的血液。 那犹如琼浆玉露一般的美味，即使对于她这种清心寡欲的吸血鬼而言，也是致命的诱惑，她很渴望再去品尝一次。 …… 卡弥拉宫殿，中厅。 黑潮商会一行人，已经爬到了上行阶梯的中部位置。 这一段道路，走得十分艰难。由魔物盘踞的卡弥拉宫殿，显然并不欢迎这一群外来者，层出不穷的袭击几乎没有停歇过。经过连续的战斗，负责护卫的战士，又不幸牺牲了一人，而被保护在中间的人们，也出现了两三人的伤亡。 恐惧的氛围，渐渐在队伍里弥漫开来。 爱琳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起来，她知道，这一行人之所以陷于险境，都是她失误造成的；同时，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的牺牲，自己却毫无作为，不由深陷于不安。 羞愧、难堪的心思，逐渐纠缠了上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曾经被菲娜公主所佩戴过的饰品，“凡赛提的低语”和我相处了很长时间，一直以来，它在无形中所教会我的，向我启示的那些内容……肯定能在什么地方派上用场！ 就像刚才做到过的那样！ 比如说，魔法？ 虽然听起来有些异想天开，但爱琳还是调动了全部的思绪，去回忆有关“魔法”的一切线索—— 首先，关于自己的这具身体，肯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被“凡赛提的低语”认可了旧帝国皇室血统的这具身体，却流落到摩维亚公国的边陲小镇，被一位神父所拯救。在那之后，自己才从这具身体里“苏醒”。这位身份高贵的女孩到底遭遇了些什么呢？ 上次的梦境里，被追杀的景象是真的吗？ 爱琳尤为在意的一点是，那个梦境的最后时刻，她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想要进行反抗——也就是说，先前的她，并不是毫无战斗力的存在。 尤其是，她的身体里还流淌着纯正的旧皇室血脉。 按照她先前了解过的内容来看，这个世界的“魔法”，相较于战斗的技艺，其实更接近于“本能”一类的存在。如果这个观念没错的话，她有没有可能将身体里的“本能”施展出来呢？ 思索之间，爱琳悄悄咬起了嘴唇来。 米娅上次说过的那句话很对呢，自己确实是一个毫无危机感的家伙，如果能早点去调查这些内容就好了呢。现在的话，连至关重要的“凡赛提的低语”都遗落在商会那边，想要忽然“觉醒”获得力量什么的—— 绝对是痴心妄想吧？ 第四十九章 身陷险境的诸人 米娅和艾丽卡两人，悄悄跟着士兵来到了卡弥拉宫殿的大门处。 这群隶属银色骑士团的士兵，到达此处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入宫殿，而是在原地探查了一番之后，分出了半数的人进入宫殿探索，另外一半在门口处驻扎下来，展开了戒备。 这样一来，她们的去路就被封锁了。 米娅在远处观察了一阵子，对艾丽卡说道：“我自己可以通过那里，但没办法带着你混进去。” 艾丽卡的视线，还放在那恢弘的大门上，低声问道：“爱琳真的在里面吗？” “可以确定。”空气中还残留着怡人的鲜血的味道，虽然很淡，还是被米娅捕捉到了，她自言自语地道，“血……是受伤了么？” 艾丽卡担忧地问道：“受伤……她不会有事吧？” “应该没事。”米娅略一思考，便问道，“艾丽卡，你真的想要跟进去吗？” “我想……我只是想……”艾丽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请求十分任性，她一下子就没有了底气，发出的声音非常细微，“都是因为我的错，才让爱琳落到现在的境地，我很想做些什么……” “哪怕现在的你孱弱不堪？”米娅淡淡问道。 艾丽卡羞愧地低下了头：“我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米娅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打断她道：“等下我先过去吸引注意力，你找机会靠着右边的墙壁，从大门和那堆废墟中间跑过去，最好能跑过一半的距离。被发现了也没关系，后面的交给我就好了。没问题吧？” 艾丽卡微微一怔，然后她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于是，她们又小心翼翼地往前靠了一段距离，然后米娅继续往前走着，艾丽卡则借着石壁的掩护，悄悄从另外一侧绕过去。 “什么人？” 警戒着的士兵发现了米娅的身影，远远地呵斥道。 米娅仿佛没有听到警告一样，继续往前走去，当然，她马上就遭遇了几名士兵的上前问询。她的瞳孔变红稍许，忽然加速跑动起来，在士兵们还没提起防备的时候，从几人的间隙中跑过，结实的拳头疾风似的打在了他们的下巴、胸腹等致命之处，突破了几人的阻拦。 失去战斗力倒地的几个士兵，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敌袭，守住阵地！” 后方的士兵很快反应过来，迅速举起盾牌，列好了密实的阵列。 米娅的余光往一侧瞄去，看到艾丽卡已经顺利地潜到了大门的附近。 自己为什么会去帮助她呢？ 这个念头冒出之时，米娅已经“走”到了士兵阵列的前方。她挑衅似的扫视了前方的士兵一眼，只见两支长矛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从盾牌的间隙处伸出，朝她的要害处戳了过来。 侧身避开长矛，米娅转身一脚踹在了前方的盾牌上。 从女孩身体里发出的可怕力道，让盾牌连人一起倒飞出去。不过，很快就有其他士兵从后方填补阵列的空缺，挡住了米娅的前进方向。 米娅步伐不停，继续欺身上前，趁着士兵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又是迅猛的一拳挥出，硬生生从队列中撕开一个口子来。 不断从四个方向挥来的利刃，却完全无法抵挡住米娅的攻势。 只是一小会儿，气势汹汹的米娅就几乎击穿了整个阵列。而在这个时候，角落里的艾丽卡已经趁着士兵的注意力被吸引，差不多跑到了大门处。 只差一点距离了。 米娅稍稍安下心来，可下一瞬间，她的瞳仁陡然收缩。一道刺眼的圣光骤然从边上袭来，逼得避无可避的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显出了真身。 这支队伍里，居然还有神官！ 赤红色的肉翼倏地从背后腾出，急速扇动，带着她的身躯飞向了半空。 纵是如此，没能完全逃出圣光范围的她，膝盖以下的部位还是受到了光明之力的灼烧，冒出了白色的烟雾。 米娅忍着疼痛，继续朝不远处的艾丽卡飞去。 然而，米娅看到有两个士兵已经朝艾丽卡追了过去，马上就能追她，而自己这边的动作被阻，显然是赶不上了！ “艾丽卡，快跑！” 正在担心艾丽卡的米娅，却忽略了背后还有吸血鬼的天敌，也就是执掌光明的神官的存在。这一次，从背后倾泻而来的圣光，比上一次更为充裕，几乎覆盖了米娅的全身。 直到这时，米娅才意识到自己自己犯下了严重的失误！ ##第27节 是因为一直在逃避纷争，太久没有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了么？ 身体被圣光所灼烧的同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艾丽卡被士兵所抓住。米娅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忍着剧痛，强行提起力气，扇动肉翅往另一个方向飞去，借着宫殿内粗大的柱子遁入了阴暗的角落。 不多时，她才逃到了安全的位置，降落在地。 脚底接触到地面的同时，就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米娅跪倒在地，狼狈地扶着墙壁，剧烈地喘起气来。 ……艾丽卡，抱歉了。 …… 卡弥拉宫殿，前往中厅的通道。 圭狄尼斯四人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到达了中厅。 如果不是宫殿内的魔物不知为何变得狂躁了起来，频繁的袭击给四人带来了不小的阻扰的话，他们本来可以用更快的速度追上“猎物”的。 当然，现在区别已经不大了。 在四人背后不远处，隐匿身形的黑袍少女感应到和爱琳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正要悄悄跟上，却发现那几人之间忽然停下了脚步，互相说了些什么。 其中的女魔剑士抽出长剑，在原地画下了一个法阵。 然后，魔剑士和另外两人一同走远，留下的那位“大叔”抽出了他背后的巨剑，朝黑袍少女的方向朗声说道：“是谁？不要再遮遮掩掩了，想要通过这里的话，就来和我一战吧！” 看来……自己早就暴露了。 并没有感到意外的黑袍少女抽出了法杖，走到了大叔的身前。 “果然是你，我早就猜到了，你我之间必有一战！”大叔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少女，哈哈笑道，“沉默的言灵师小姐，早就想听听你说话的声音了！” 想要到达爱琳那边，就只能突破他的阻拦和魔剑士留下的结界。 先试试吧！ 知道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黑袍少女提起了全副的精神。她深吸了一口气，在法杖的尖端凝聚魔力，用清冷的音色一字一顿道： “炎，霜，之，境！” …… 卡弥拉宫殿，中厅部的上行阶梯。 距离顶层不远的商会诸人，正在被一群幽魂鸟所纠缠。 幽魂鸟是一种接近死灵的魔物，漆身灰眸，拥有锋利的尖喙，据传是因怨恨而生，智力低下但战斗力凶残，每一只都拥有着足以媲美战士的力量。这二十多只幽魂鸟的来袭，给队伍造成了相当大的威胁，数量不多的战士，一时难以应付四面八方的攻击。 队伍很快就有了崩溃的迹象。 却在这个时候，众人看到一道波纹形的青光，从半空中扫了过来。 飞在空中的幽魂鸟一接触到青光，身子猛地一滞，便纷纷化为灰翳消于无形，短短的时间里，这群不要命的幽魂鸟就被消灭地一干二净。 迷惑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众人，纷纷转过了视线。 宫殿中厅“塔”状空间的顶部，头顶上那深蓝的镜面正下方，距离地面数百米的高空中，正漂浮着一个青袍人的身影。 俯视着下方的众人，他身上散发出了犹如深渊一般的气势。 不带感情的眼眸，正像白天时候一样，眨也不眨地锁定着爱琳。他的嘴唇无声开阖，爱琳分明读出了对方所讲的内容。 ——你，逃不掉的。 第五十章 艾丽卡的蜕变 你，逃不掉的。 被抓住的一瞬间，艾丽卡真真切切地听到了这句话。 不管怎么拼命去跑，都逃不掉的。只要被士兵抓住了，命运就会被他人所主宰……不会有任何人会来拯救你，不会有任何人来在意你。 这一次，如此弱小的我，也是被米娅所抛弃了呢。 遥远的记忆里，年幼的她正在院子里玩耍时，一群士兵粗暴地闯了进来，当着她的面，将她的家人一个一个地绑起带走。她惊恐地缩在角落里，末了，她看到一位士兵指过来问道：“她也要抓起来吗？” “绑起来吧，让她乱跑就麻烦了。” 她哭喊着在院子里奔跑起来，犹如一只无头的苍蝇，耳边传来的却是士兵毫无怜悯的，时至今日仍在耳边回响的声音：“小家伙，你逃不掉的。” 她哭闹、挣扎、甚至像动物一样去撕咬那个士兵。 依然摆脱不了“被抓住”的命运。 后来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场噩梦。 父亲因受贿的罪名被革职，很快就郁郁而终，母亲则把家产挥霍一空后，又因酗酒无度而亡故，至于其他的亲族，为了避祸纷纷迁离了卡列宁市。 昔时的名门雅克布家族，一夜之间就跌落谷底。 心中蒙上阴影的艾丽卡，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有着一个天真的幻想：要是当初的她，没有被那个士兵给抓住，没有了那场噩梦的钥匙，后面那些可怕的展开，是否会变得有所不同？ 千万不要被抓住——这几乎成了她的一种执念。 却料不到，命运还是在她意想不到的时候，重新将她拽进了牢笼。 在不争气的泪水间隙里，艾丽卡看到一个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摘下头盔，露出了清秀的面容，对她微笑道： “不幸被恶魔所蛊惑的少女，愿神明宽恕你的罪过。” 悲伤地啜泣着的艾丽卡，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茫然中她听到那人接着说道：“在下是银色骑士团中央军团的第三支队长，这位小姐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正当艾丽卡对军官的讯问毫无反应之时，废墟底下的阴暗之处，睁开了两对充满怨恨的眼眸。 作为邪神耶梦加得的眷属，那两条被遗弃在角落里，身首分离的海蛇，尽管在数百年的封印中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力量，但海洋霸主的强大的生命力，使得它们没有在第一时间死去。 身躯的鲜血逐渐流尽，但它们的最后一丝神识还在苟延残喘。 处女的鲜血，既是它们所渴望的祭品，也是解开它们身上最后一道封印的钥匙——这是来自于人类的，对海蛇贪婪的本性的莫大嘲讽。 隐蔽自身，在临死前漫长的等待中，海蛇陷入了绝望。 但现在，这位忽然出现的人类少女，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孤注一掷地，将灵魂从即将死亡的头颅里牵引而出，意识的触手向少女伸去。它们感应到少女的精神里散发出的软弱无助、恐惧不安，便选择用最为原始的方式，向她打招呼道： 想要获得力量吗？ 是谁，又是谁在和我说话？艾丽卡抬起头来，可是眼前只有等待她的回答的军官一人。她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那个声音再度在脑海里响起。 想要逃出这里吗？那就献出你的鲜血吧！ 血，只用献出鲜血就可以了么？艾丽卡茫然地想着，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进行思考。她本能地意识到，这个声音正是她逃脱这场噩梦的钥匙，她已经别无选择。 遵循着那个声音的指示，艾丽卡将食指伸进齿间，用力咬了下去。 接下来，鲜血从指尖冒出的一瞬间，两条显著的红线在空气中浮现。艾丽卡感到身体里的血液正不受控制地往指尖处聚集，被抽取到身体之外，沿着红线往她身后的某处流去。 从身体里急速流失的力气，让艾丽卡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身体里的血液即将流失殆尽，她也马上就会死去。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幸运的是，于她而言，事情并不会就这样结束。 雅克布家族的徽章，正是彼此交缠的两条海蛇。 艾丽卡·雅克布的先祖，是最初成立的黑潮骑士团的元老，其中一位成为了地下海盗团的团长。正是这位先祖，在一次惊天的大战中，率众俘获了这两条海蛇，强制性地签下了灵魂契约，奴役了曾经的海中霸主。 那段时期的海盗团，也因两条海蛇的助力，在海上所向披靡。 艾丽卡的那位先祖去世之后，骑士团为了制衡各部的实力，防止一家独大，并没有将两条海蛇控制权交给雅克布家族的后人，而是将其封印在了门上，成为了卡弥拉宫殿的一部分。 经过了数百年的时光，两条海蛇想不到的是，这位毫无实力的少女，竟然是最初奴役它们的人类的后嗣。 从少女身体里流出的鲜血，在解开最后一道封印，帮助两条海蛇重获生机的同时，也激活了印刻在它们灵魂深处的主从烙印。越是去吸取艾丽卡的血液，来自灵魂契约的威压就越为强盛，这是一个矛盾的命题。 不得伤害主人这一绝对的准则，渐渐控制了海蛇们的意志，而此时此刻，距离它们的躯体重获生机，还有很长的距离……从最初愤怒、不甘，再到无可奈何，海蛇们为了求生，最终接受了再度被人类所奴役的命运。 主人，请让我们进入你的身体吧。 被拉长的时间线里，脑海里的声音仿佛变得恭敬了起来，艾丽卡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下来，只觉两个冷冰冰的东西从哪里钻进了身体，她打了一个寒噤，紧接着，她感觉到刚才失去的力气回归了身体。 奇怪的充实感在身体里蔓延，她睁开了眼睛，发觉眼前的军官，正以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自己。 彻底抛弃了海蛇的躯体，选择以灵体的方式寄居在少女身上的它们，马上就感应到了面前这个人类，正是“主人”所憎恨的对象。 谄媚的本能，让它们不待艾丽卡发出指令，就对这个人类展开了突袭。 扑面而来的黑雾，让反应过来的军官急忙后撤，他取出了被圣光加持过的长剑，正要吟唱咒语，忽然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 低下头去，只见恐怖的黑紫色急速在手臂上蔓延，他脸色剧变，正要持剑将自己的手臂斩落，却还是迟了一步，毒性已经渗入了心肌。他的身体陡然僵住，下一刻，这位刚才击退了米娅的神官，拥有天才之名的青年才俊，进入军队历练的亲王之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轻易死在了蛇毒之下。 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艾丽卡，本能地想着—— 是，是我做的吗……我杀人了？ 第五十一章 献身的爱琳 终于到达了顶层的通道！ 趁着青袍的魔法师还没追上来，一群人拼命地往通道内部挤去。按照亚尼斯的话来说，顶层的通道里似乎有着某些神秘的力量，还没有被魔物所占据，所以里面还有不少可以启动的机关。 就在刚才，青袍人从从天而降的时候，亚尼斯用出了他最后的底牌——那一种前几天才准备好的，专门用来对付魔法师的，名为“噬魔者”的深渊生物，外形为触手状的紫雾，对于魔力极为敏感，会自动搜寻附近的魔法发起“狩猎”，一般来说，“噬魔者”可以对魔法师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这本来是用来对付纠缠着爱琳的黑袍少女的武器。 不过，看那位青袍人的行动虽然受到了阻碍，但依旧游刃有余的样子，亚尼斯便意识到“噬魔者”挡不了他多久。 果不其然，众人才在通道里跑了一小段距离，青袍人就犹如天神下凡一般，浑身冒着幽光，从身后追了上来。 眼看着着他就要冲入阵中，通道里的机关乍然启动，巨大的绳网朝他扑去，还没来得及刹住身形的青袍人，被巨网扑了个正着。青袍人脸色一凛，急忙念咒破解，却发现绳子极为坚韧，他一时半会儿竟挣脱不开来。 “快走。” 亚尼斯的一声大喝，唤醒了惊魂未定的众人，队伍连忙往通道深处前进。 只听身后的青袍人冷冷地“哼”了一身，数团青色的幽焰激射而来，直指队伍的中央。亚尼斯和魏斯连忙抽刀回身，硬生生地接住了几团幽焰，传出了“滋滋”灼烧之声。但还是有漏网的幽焰落在了队伍里，被打中的几人发出了惨烈的哀嚎，一时生死不明。 可怖的幽火在地上灼烧，炙烤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队伍好不容易逃离逃离了青袍人的攻击范围，只听亚尼斯低声说道：“没想到殿下的权势，达到可以调动‘这位’的程度了……真是棘手。” 一直处于被保护的状况，心情复杂的爱琳问道：“还有多远？” “十分钟就到了，不过，看来还是会出变故。”亚尼斯回答道。 ##第28节 亚尼斯的预料并没有错，又是不到五分钟过后，那位青袍人就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再度出现在了队伍的后方，而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路急行，从后方追上来的圭狄尼斯和雅达两人。 看到这几人的出现，魏斯露出了有所觉悟的表情，对亚尼斯说道：“老兄，这里就交给我们吧，你快带着大伙儿快逃吧！” 魏斯身边的，从刚才一直战斗到现在的五六名战士，也都一言不发地站在了他的身边，打算用性命为大家争取时间。 亚尼斯沉着脸，一时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那位青袍人的身份和实力，更别说还有另一位不会逊色多少的魔剑士存在，自己这一群人几乎丧失了逃脱了可能性。 他还是小看了这位殿下的决断力。 而另外一边，感觉到胜券在握的圭狄尼斯，上前一步，哈哈大笑道：“真是谢谢你们，给我带来了这场如此有趣的游戏。现在，游戏到了收场的时候了。” 绝望的气息，一时在队伍中间蔓延开来。 “尊贵的殿下。” 忽然出声的，是以一副坚定的神情走出阵列的爱琳，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殿下还记得，当时给我的三种选择吗？” “怎么了？”圭狄尼斯的心情，看起来颇为不错的样子，用嘲笑的口吻说道，“想要反悔？这座地底的宫殿真是壮观，小小的商会居然守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肯定是有着不小的谋划，我可不会愚蠢到犯下纵虎归山的错误！” 爱琳的心情一沉，不过她还是镇定地提出了交涉：“如果是一个比商会的秘密更重要的情报呢？我可以用它来交换，换取其他人一条生路么？” “爱琳？”亚尼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剧变。 “先生……”爱琳回过了头，露出一个歉意的神情，低声说道，“抱歉，感谢先生对我的栽培。可是我，别无选择……”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在为我牺牲，也到了我付出些什么的时候了。 “比商会的秘密，更重要的情报？”圭狄尼斯有些好笑地反问道。 “我相信，殿下一定会心动的。”说着，爱琳上前走了一步，带着认真的神情说道，“不过，这个情报只能让殿下一个人知道。” 圭狄尼斯反问道：“有什么能比上古的骑士团所保守的秘密还要重要？” “这个情报，可以让殿下有称霸大陆的可能性。” 带着一副笃定的神情，爱琳冷静地说道：“可是，我希望殿下能承诺下来，放我身后的人一条生路！” “哦？我倒是好奇，是什么秘密给了你这么大的信心。” 圭狄尼斯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来：“很好，只要你能够说出足够让我心动的交换条件，我就放过其他的家伙。” 这个时候，已经猜到爱琳想说什么的亚尼斯，忧伤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和爱琳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没有子嗣的他，确是将其当成亲身女儿一样培养的。但另一方面，他知道爱琳的选择是非常正确的，无论是对她本人而言，还是对于自己这边而言……在亚尼斯的心目中，骑士团所传承下来的使命，始终都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他终究没有去制止爱琳。 亚尼斯低声对魏斯说道：“等下做好撤离的准备。” 魏斯神情一震，吃惊地看着他，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另外一边，圭狄尼斯让跟随的两人往远处退了一些，便微笑着说道：“你可以讲出你的秘密了！” 这一刻，爱琳的心情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她抬起了骄傲的头颅，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这位英俊的王子殿下，淡淡说道：“我的身体里，流淌着最纯正的帝国皇族的血统，是旧神圣帝国现存于世的最后一位公主，只要殿下娶了我，就可以借用借用我的名义，名正言顺地重现帝国旧时的辉煌！” 第五十二章 时空禁术中的逆转 圭狄尼斯先是一愣，然后毫不顾忌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狂的大笑声在通道里回响，听起来有些不寒而栗。在他的面前，孤身一人的爱琳保持一副冷淡的模样，等待着他的回答。 半晌，停下大笑，圭狄尼斯灼热的视线盯着爱琳：“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相信，殿下自有验证的方式。”爱琳平淡地说道。 “很好，我收下这份大礼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圭狄尼斯就作出了决定，他向商会诸人冷眼说道，“其他的家伙们，快点滚蛋吧！本殿下今天的心情不错，就绕过你们一命了！” 亚尼斯握紧的拳头无力地松开，终于，他沉声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走。” 等到身后的商会诸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开始退去，爱琳终于放下了心来，不过，她紧接着就感到了几丝迷茫。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任何自己会嫁给一位男性。 她之所以会说出那些话，仅仅是因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拯救商会诸人的方式……为了报恩，她只能选择将自身作为交换的筹码。 可即使是这样，她的内心深处，依然存在着几丝侥幸。 圭狄尼斯朝爱琳走近，带着奇异的微笑说道：“那么，就请尊贵的爱琳小姐，随我一同回去吧！” 爱琳叹息似地点了点头。但在这个时候，正如她所期盼着的一样，她隐隐嗅到了从某处飘来的，非常熟悉的清酒的香味。微怔之后，晶莹的泪水开始在爱琳眼眸里打转。 “前行之路荆棘密布，复兴之途飘渺无迹……” 某个清冷的女声，清晰地在通道里响起，圭狄尼斯的脸色一变。 “迷途于现世之羔羊，妄以代言人之名，祈求至高神的驻足垂怜，冻结此间时空，以赐须臾栖身之地，谨此膜拜！” 话音方落，梦幻般的晶体从虚空中显现，犹如雪花一般剔透无瑕，在空气中轻轻飘旋；除了簌簌而落的雪花之外，她眼前的所有景象，无论是脸色剧变的圭狄尼斯，还是露出警惕神情的魔剑士和青袍人，他们的身影都一动不动地冻结在了那里，变得虚幻了起来。 爱琳伸出手来，接住了一片从空中飘落的“雪花”，清凉沁人。 “时间紧迫，我只说一次。” 从上方传来的声音，让爱琳欣然地抬起头来，她看着摘下了兜帽的少女从半空中降落到面前，黑色的长发在眼前轻轻摇曳，一时有些目眩迷离。 “我一个人没法拦住他们，但是，你自己可以做到。” 说着，黑发少女指了指一侧的墙壁，说道：“这边上，应该是整座宫殿的中枢控制室，它的位置十分隐秘，等下我会将你传送过去。” 第一次听到这位少女的声音，爱琳只觉得心里充满了甜意，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问道：“我要做些什么？” 却见黑发少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是它知道。”说着，她从怀里取出了一件翠色宝石的头链，那件被遗落在商会的“凡赛提的低语”。 黑发少女将头链交给爱琳，说道：“这是你的东西，它会告诉你应该做些什么……不过你要尽快，我大概支撑不了多久。” 爱琳这才注意到，黑发少女的模样有些疲惫的样子，原本的整洁的黑袍也出现了不少破损之处，似乎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她的心里一时充满了愧疚，问道：“为什么要帮我呢？” 黑发少女神情微冷，冷淡地说道：“这并不是帮你，作为回报，我需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爱琳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一定会做到！” “我的力量被损耗了很多，也打破了不能说话的禁制，接下来没法保护你的安全了，大概要半年才能恢复过来。这半年里，你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 黑发少女带着相当严厉的神情，对爱琳说道： “还有，半年之后，你必须来西里西亚的弗洛兹找我！” “我答应你！”爱琳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黑发少女的神情略微缓和，对爱琳说道：“闭上眼睛，抛却杂念，我把你传送过去……接下来，命运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了。” 爱琳依言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思宁静下来。忽然间，她想起了一件惦记了很久的事情，低声说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而这一次，黑发少女终于如她所愿开口了—— “柒夜。” 在传说中，神用六天创造了这个世界，在第七天放下一切，进行休息……柒夜，带有这样的喻意么？ 听到答案的同时，爱琳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包裹着。意识朦胧间，她的感知亦变得飘渺了起来。下一刻，真切的五感回归了身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真的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无穷无尽的，足以令人迷失方向的镜面，出现在了爱琳的视线中，她看到四周都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一时有点发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凡赛提的低语”戴在头上，轻声发出询问： “我应该怎么做呢？” 宛如奇迹一般地，爱琳真的听到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向她介绍—— 卡弥拉宫殿的中枢，是一个完备的自洽系统，这个系统有着维持光照、通风、对港区的维护和对重要地点的保护等等功能。正是它的存在，使得宫殿在无人看护的情况下，依然维持着日常运转，在数百年的变迁中得以延续。 这是现在已经失传的，上古神圣帝国时期的最高的科技结晶。 而一方面，“凡赛提的低语”被打造出来时，其中一样功用是某间宫殿的钥匙，宫殿里埋藏着帝国皇室的某个重大秘密。虽然它和卡弥拉宫殿并无关联，但两者的中枢系统非常近似…… 更不如说，完全像是同一批人所建造出来的。 这也就意味着，爱琳完全可以借助“凡赛提的低语”这件饰品，真正地获得卡弥拉宫殿中枢的掌控权，将“入侵者”驱赶出去。 第五十三章 魔法与幻想的境界 这是一个由无尽的镜面构成的世界。 直到此时，爱琳才发现她的身躯并没有接触到实体的“地面”，而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她试着去触碰面前的一扇镜面，惊讶地看到自己的手直接穿了过去，在表面上荡漾起了轻微的波纹。 凭借着被“凡赛提的低语”强化的感知，爱琳马上就意识到，这宫殿的中枢区域，并非不存在实体的“物质”，而是一个充盈了魔力的世界。 这么想着的同时，世界随着她的心念所动。 视野中无数的镜面，包括她自己的身体，陡然变得虚幻而透明了起来，紫色的星光从四处照来。爱琳抬起手来，伸展五指放到眼前，可以清晰地看见皮肤之下的肌理，包括小巧的骨架和流淌着的血管，纤毫毕现。 这个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的爱琳，脸颊泛起了细微的红晕。 静下心来，爱琳尝试着将感知扩张开来，尝试将自己和中枢链接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具象成实体的“魔力”；充分去释放“感知”的行为，也是首次尝试。令她欣喜的是，她很快就找到了中枢系统的“接口”。 她隐隐感觉到，似乎是由于宫殿的中枢系统太久没有人来管理，才会主动地回应了她的搜索。 眨了眨眼，巨大的苍蓝色的菱形宝石出现在身前，静静旋转着。 这就是中枢的核心元件吗？ 爱琳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放在宝石的表面，顷刻之间，周围的景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错综复杂的，犹如密集的血管一般的的通道，从中央的塔状空间，往周围延伸开来，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其中，蛛网中不少边角的区域处于阴影之中，爱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区域盘踞着实力强大的魔物；不过，几条主要的干道都十分明亮，处于运转良好的状况。 这明显是卡弥拉宫殿的全景图。 惊叹之余，爱琳很快就找到了宫殿大门的位置。 脚底下的景象，立刻转换到了那座被毁坏的青铜大门的所在。爱琳俯瞰下方，惊讶地发现这里刚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尸体。 宛如一位全知的观察者，爱琳继续调整视角，沿着刚才走过的道路，一路往宫殿内部观察。 她看到了孤身一人走在通道里，面带迷惘的艾丽卡·雅克布；稍微往里一些的位置，是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正靠在墙壁上休息的米娅·斯特凡；通道的出口处，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盘膝坐在灼烧的地面上，望着断剑苦笑的“大叔”；最后则是在顶层的部分，正独力掩护商会队伍撤退的黑发少女。 在魔剑士和青袍法师的强攻之下，黑发少女显然有些捉襟见肘，脸色渐渐苍白，却依然顽强地守在那里，挡住了对方的前进步伐。 ——不过你要尽快，我大概支撑不了多久。 这句话，骤然出现在爱琳的脑海里，她的心情也变得着急了起来。 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第29节 …… 这一瞬间，整座宫殿里的气息，发生了如有实质般的变化。 闭着眼睛，正利用吸血鬼的恢复力，调养伤处的米娅·斯特凡，忽然抬起了头来，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她往四周望了一圈，试着唤道：“爱琳？” 没有人回应她。 然而，米娅非常确定，这是属于爱琳身上的气息，不会错的。这是尝过一次她的鲜血之后，她就再也没法忘记的美味。 “如此强大的气息……爱琳，你果然没那么简单呢。” …… “又怎么了呢？”艾丽卡·雅克布充满惧怕地自语道。 她能感觉到，那两条钻入了身体的海蛇，忽然变得骚动了起来，不断地翻腾着，仿佛在对什么张牙舞爪一般。 “求求你们，不要再杀人了……” 就在刚刚，被银色骑士团的士兵所追击的她，又“不小心”地杀死了好几位士兵。艾丽卡知道，杀人凶手正是称呼她为“主人”的那两个生物。 这一事实，让她在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获得了力量的同时，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她轻声地，对某人倾诉道：“我还有回头路么？” …… 顶层通道，无论是青袍法师还是魔剑士，也包括了圭狄尼斯，同时感到有什么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座宫殿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正对己方的几人虎视眈眈，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让几人一时惊骇莫名。 另外一边，苦战了许久，实际名字为“柒夜·弥赛亚”的黑发少女，则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她低声吟唱了一句：“守秩壁垒，真视之瞳。”然后，她的身体周围浮起了一圈守护的金芒，向后方退开了一段距离。 魔剑士雅达收起了长剑，摆出了守备的姿势，警惕地说道：“殿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要来了……” “先防御下来，找机会撤退！”圭狄尼斯凝重地指挥道。 青袍人亦是脸色铁青，抬起法杖急速吟唱，在几人周身布置了数个防御结界，打算硬抗即将袭来的攻击。 …… 掌控了宫殿中枢的爱琳，一开始对圭狄尼斯几人发起的“进攻”，实际上非常简单粗暴——将飘散在宫殿各处的“魔力”聚集起来，凝成了非常密集的一团，直接向他们“砸”了过去。 不过，在那团“魔力”和敌人接触到的一瞬间，爱琳就意识到了失误。 她所注视着的那三人，在展开的防御结界的支撑下，居然能抵挡住她发起的攻势。在她原本的观测中，两边的“魔力”的对比应该是非常悬殊的才对的，却料不到，自己这边的“魔力”会被防御结界所轻易化解。 只见那位青袍法师，在游刃有余的防御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哪怕将所有可调动的“魔力”都砸过去，估计也没法打破几个人的“乌龟壳”——爱琳立刻就计算出了这一点。 于是，她中止了发起的攻击，去观察防御结界的结构。 将意识延伸到细微之处，爱琳发现聚拢的“魔力”是由更小一些的“元素”所构成的。她看到圭狄尼斯三人周边的“元素”，色泽统一，排列亦是整整齐齐，有着精密的结构；而自己所操控的“元素”则犹如杂牌军一般，虽然数量庞大但紊乱不堪，也难怪会如此不堪一击。 这就是……魔法的世界么？ 尽管还有很多迷惑的地方，但这个如此“直观”的，可供她去探索的全新世界，令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之感。 就像指挥军队一样，去调度麾下的“元素”，能行吗？ 这么去想的同时，爱琳就付诸了行动，但她紧接着就否定了这个念头——相比自动聚集起来的“魔力”，作为组成部分的“元素”更加难以被控制，即使她将感知扩张到极限，可以直接命令的“元素”，也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里的魔法，也包括了“规则”和“媒介”这两方面的本质。 爱琳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这个世界的学者们对于魔法的认知。她意识到，虽然这两个概念简明易懂，但对此时的她来说，依然是一头雾水。 “规则”是什么……这个世界的魔法难以被传授，基本得依靠自己的领悟。这是因为，每个魔法师都必须创造属于自己的规则么？ 另外，“媒介”又是什么呢？ 爱琳一边持续进行观察，一边思考这些问题。 不过，爱琳很快就发现，可供她挥霍的时间不是很多了——对峙当中，那位青袍人显然发现了她的外强中干，已经尝试着发起了反击。两者魔力的交锋中，她这边呈现了一触即溃的趋势。 …… 柒夜·弥赛亚正背靠着墙壁，有些无语地看着前方那团气势极其强盛，却是节节败退的“臃肿”的气芒。 本来以为，只要爱琳获得了中枢的控制权，击退追击的几人，是毫无意外的事情——更甚至于，她也考虑过爱琳失手将那几人斩杀的可能性。 完全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 直到这个时候，柒夜才彻底相信了爱琳她说自己“失忆”的事情……可是，在柒夜的认知中，哪怕是笨蛋都会比爱琳做得更好一些。 现在的她，因为使用过了禁术，接连进行战斗，又打破了不能说话的禁制，身上的“神眷”已经降到了最低的水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会变成一位毫无任何力量的少女。 如果爱琳无法击退对方的话，她也只能在这里束手就擒。 首次把命运交到别人的手里，没想到落得这样的后果。柒夜闭上了眼睛，嘴唇开阖，无声无息地说道：笨蛋。 …… 爱琳终于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钻牛角尖。 她意识到，不管怎么样，这一定是她可以做到的事情，不可能太过复杂！ 如此推断，在这个世界对于魔法的认知里，将那些过于复杂的成分剥除，所剩下的，还有另外一个关键词经常被提及——信念。 神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这个……才是关键，对吧？ 爱琳想起了一段对于魔法师的描述：“一般的观念认为，所有能成为魔法师的人，也必然是心智坚韧之人；因此，魔法师并不是简单的天眷之人可以定义的，他（她）们本身出色的资质，足以使其在许多领域取得不凡的成就。” 那么，既然掌控的是足以碾压的“力量”—— 不需要技巧，不需要策略，只要充分的信念……就足够了，没错吧？ 第五十四章 爱琳的“理想国” 对于爱琳而言，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 一觉醒来，除了发现自己“被变成了女孩子”这件事之外，“她”还经历了随之而来的，种种精彩纷呈的见闻。 在前世里，那些曾无数次在“她”的脑海里幻想的过的景物——中世纪的城市和居民，手持法杖的魔法师和身穿盔甲的骑士，广袤的地下宫殿，各种各样的魔物和神奇的魔法……全都以实景的形式，清晰地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感觉就像做梦一般。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了血淋淋的战斗和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际遇。 如果这三个月以来，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是梦境的话，爱琳深知，她只有这么一次做梦的机会，也愿意将这一切都延续下去。 爱琳很珍惜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她获得了对于“自我”的重新认识，更是因为她感觉到了另外一些人对她的重视——当然，能遇见不少让她砰然心动的女孩子之类的原因，她是绝对不会在口头上承认的！ 沿着这条道路，在这个有着无限可能性的世界里，一直走下去……这就是属于我的“信念”，没错吧？ 随着爱琳的心意变化，整座宫殿再次发生了如有实质的转变。 宫殿里的所有人，都觉眼前一花，恍然被置身于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里。 柒夜·弥赛亚惊异地觉察到，某些她也无法理解的事情正在展开。她知道这和爱琳有着密切的关联，却想不通她打算做些什么。 这是幻术么？好像不完全是？ 至于身处中枢的爱琳，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神，凝眸俯视着这一片空白的世界。一阵之后，她伸出手来，在中央轻轻一抹，低声说道： “这是一直以来，我所期待的世界。” 这一句话，清晰地在宫殿里所有人的耳边回响。 话音方落，白彻的大理石的道路在地面铺开，精巧的建筑凭空拔地而起，各式各样的商肆在街道上呈现；蔚蓝的天空随之被涂抹出来，一抹稍显刺眼的阳光映入眼帘，甚至可以感觉到阳光的热度。 这副景象，带着慵懒的气质，明媚得仿佛是从儿童画册里出来的一般。 作为这些画面的设计者，爱琳并不满足于此，只见她的指尖继续在世界里划动。各式各样的民居，充满了艺术感的剧院与灯塔，富丽堂皇的市政厅等等建筑，依次在这个世界里呈现。 这是一座充满了乌托邦风情的城镇。 不多时，大致将街区都“画”了出来，爱琳略一思索，抬手在世界的边角处轻轻一抹，碧蓝的大海霎时在她的手下呈现，拍打海岸的浪花呈现成一道显眼的白线，她又在城镇的海边补充了渔港。 与大海相对的另外一侧，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在爱琳绘制世界的过程中，柒夜·弥赛亚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她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由爱琳所创造的“世界”，每完善一分，某些无形当中的“规则”就被强化了一分。 ……你的资质，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正位于港区的，以亚尼斯为首的商会的一行人，亦陷入了这片童话一般的“幻境”当中。身处不知所措的众人之间，心情复杂的亚尼斯，感叹似的说道：“爱琳，你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 米娅·斯特凡瞪着这幅景象，露出了不悦的模样。虽然头顶上过分明媚的阳光，并没有让她感到难受，可她还是习惯性地想要避开来。正当米娅这么想的时候，前方竟然真的出现了卖伞的摊位。 从摊位上拿起遮阳伞，米娅发现这柄的款式和她之前用的一模一样。 略微一愣，米娅眯起了眼睛，问道：“这是在讨好我？” 可惜的是，爱琳已经将注意力转到了艾丽卡·雅克布那边，并没有听到米娅的话语。她看着犹如无头苍蝇一般，惊慌失措地在“街区”之间奔跑起来的艾丽卡，不禁变得疑惑了起来。 为什么艾丽卡会在这里呢？她好像在害怕着些什么？ 想到宫殿大门处发生的战斗，再联系到艾丽卡身体里寄居着的，气息上有些熟悉的生物，略一思考，爱琳就大致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之，艾丽卡，先好好睡一觉吧。 爱琳试着将这个“指令”，传达给精神近乎崩溃的艾丽卡。 值得庆幸的是，艾丽卡身体里的两条海蛇，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直是卡弥拉宫殿的一部分，也本能地听从了由中枢发出的吩咐。 于是，金发少女很快就在爱琳的“催眠”下进入了沉睡。 接下来，爱琳的注意力，又转到了某个隐秘的角落里。她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大叔”正抱着酒壶豪饮。这一刹那，仿佛意识到了爱琳的注视，大叔连忙放下酒壶，讪笑着说道：“啊，抱歉抱歉，我马上走就是！” 说着，他俯身拾起断剑，往出口的方向奔去。 觉察到这人的身上战意全无，爱琳也便放过了他。 完成这些事的爱琳，终于将视线放在了她必须面对的，真正的“敌人”身上。 在城镇正中央的广场上，圭狄尼斯·路德希维，代号为“血雀”的魔剑士雅达，以及那一位实力高深的青袍人，各自怀着戒备的神情站在那里。 爱琳注视着三人，用认真的语气说道：“尊贵的殿下，这场游戏的胜负已经揭晓，就请你认输吧！” 青袍人冷声说道：“装神弄鬼，只有这种程度么？” 不过，另外一边的雅达，本能地意识到了目前的形势极其不妙，她走近圭狄尼斯，对他耳语道：“殿下，我觉得先撤比较好！” 圭狄尼斯一时沉吟不语，摇了摇头，打算静观其变。 就算处于巨大劣势当中，他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位自称是神圣帝国最后一位公主的女孩，到底会向他展现出何种“惊喜”？ ##第30节 意识到对方还不肯认输，爱琳抬起了素手，便继续完善这个世界。 首先，将“时间”模拟出来。 伴随着规律的海潮声，清爽的海风从城镇的一侧吹来；在林间扑腾的鸟雀簌簌地拂动树叶，彩蝶环绕的花儿散发出怡人的清香。被赋予了流淌的时间之后，这个充满了生机的国度显得更加美轮美奂。 再者，是居住在这个“理想国”里的居民。 只是一瞬间，原本空无一人的城镇，就充满了“人”的身影。做到这一步的时候，爱琳终于感到了精神力的限制，她没法将居民栩栩如生地绘制出来，所以被她创造出来的，在这个国度里居住、生活的居民只是一些看起来有些飘渺的“影子”而已，并非真正的实体。 不过，这似乎不妨碍她接下来的步骤——“观念”的赋予。 被篆刻在石碑上的法律条文，写成白纸黑字张贴的种种条例，通过故事书来表达的道德准则……爱琳极尽所能，将所有一切有关人类间相处的规则，用具体的形式临摹出来，随着她的动作，这些规则逐渐被固化…… 隐然之间，这些“观念”已经被铸成了这个世界的“法则”。 爱琳所做的这一切，花费功夫，绘制出这个极尽真实的“理想国”，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制定出真正属于她的“法则”。她敏感地意识到，借助“凡赛提的低语”和此间她可以调动的庞大魔力，所进行的此番尝试，将会使她在魔法的领悟方面获得巨大的收获。 而现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 抬起手指，眼睛微眯，爱琳加快了“理想国”的时间流速。 星辰起落，四季变迁，渔船出港不久又满载而归，不歇的风儿绽开又吹落了燃尽芳华的花儿……此番景象包裹了广场上的三人。 在强大的“法则”的排斥之下，三人之中的青袍人，犹如死去的树躯一般，在时间的流转中层层剥落、风化凋零。白驹过隙的顷刻过后，他那副充满了戾气的躯体被轻易摧毁，没有留下任何残骸。 这个过程里，青袍人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更有可能的是，这是在他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就被抹杀了存在。 女孩那轻微的叹息声，在这个世界的天空里飘散开来。 圭狄尼斯终于露出了惊骇莫名的神情。 直到这时，向来自负的他才意识到……自己输了，并且输的很彻底。 就这样，事件终于到了尘埃落地的时候，等到“血雀”雅达带着圭狄尼斯撤去之后，爱琳长长地送了一口气。 紧接着，晕眩感阵阵袭来，爱琳的脸色一时煞白。 剧烈的波纹在世界的天空中泛起，失去了爱琳的精神力的支撑，这个逼真的“乌托邦”世界瞬时失色，宛如破碎的玻璃一般，无声无息地向下方跌落。在世界崩坏的同时，透支精神的反噬吞没了她…… 第五十五章 蓝天与碧海的旅途 爱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穿越到一个和中世纪非常相似的魔幻世界，不仅变成了可爱的女孩子，还经历了一番惊险刺激的冒险。 在恢弘的地下宫殿里，她亲手创造出了一个属于她的“理想国”。 梦境的最后时刻，她隐隐记得，自己的意识随着宫殿的崩塌沉入了海底，而那些她所在意的人们，也由于来不及逃出宫殿而被涌入的海水所淹没。 忧伤的情绪，不禁浸透了她的思绪。 早上起来，又会是平淡的一天吧——根据客户的要求画出草稿，进行反复修正，然后描线上色，在预定的时间内交稿。就算绘画这件事不仅是职业也属于她的爱好，长久下来也难免会觉得枯燥。 意识到自己即将醒过来的时候，她却本能地去抗拒着这件事的发生。 为什么，莫名地有种想哭的感觉呢？ 终于，带着无尽的迷惘之意，爱琳睁开了眼睛，发呆地望着头顶上方——她发现，这并不是熟悉的“家里”的天花板。 嗅到的空气有种略带腥味的清爽，隐隐的、富有规律的海浪声传入了耳畔。 爱琳扭了扭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相当陌生的房间，桌椅等摆设的样式，充满了中世纪的气息。 她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身处何处。 等到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爱琳艰难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被窝外的凉意让她的身子颤了一颤。 低下头，爱琳发觉自己正穿着单薄的亵衣，同时，她也确认了这幅身体，依然是女孩子的模样。 双脚颤抖着支撑虚弱的身体，爱琳走到了门边，拉着把手将其打开。 这是……蓝天，还有碧海！ 这幅简单、但极其富有冲击力的景象，将她的眼眸也染得一片蔚蓝。 脚底下踩着甲板，视线的上方，是巨大的白色风帆。清爽的海风簌簌地扑到脸上，将大海的味道传递了过来。 呆立良久，爱琳只觉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动了起来，她将手放在心口处，感受着这个世界真切的气息，一时恍然。 这一切，并不是做梦，都是真的！ 真是的，感觉自己就像个笨蛋一样，胡乱担心呢…… “啊，爱琳，你终于醒了……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就在这时，从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爱琳抬眼望去，只觉那一抹耀眼的金发，几乎晃花了她的眼睛。 “艾丽卡！”少女的名字，爱琳几乎是脱口而出，她盯着对方的面庞，欣喜地说道，“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呢！” “欸？你在说什么呢？”艾丽卡不解地说道，“我当然不会有事啊……不过你这样可是会着凉的，先进屋穿上衣服吧！” 被艾丽卡推进房间的时候，爱琳急切地问道：“先生也没事吧？还有米娅和那个叫‘柒夜’的女孩，她们也在船上吗？” “放心啦，你关心的人都没事呢。”艾丽卡关上了门，又走到衣柜边上，微微笑道，“先别着急，爱琳你可是整整昏睡了五六天的时间呢……待会儿我慢慢和你讲哦。” 爱琳惊讶地说道：“我睡了这么久？” 艾丽卡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朴素的外衣，递给了爱琳：“这是前天在沃尔拜的小海港买的，尺寸应该能合你的身，我帮你穿上吧。” 这是艾丽卡第二次“服侍”她穿衣，想到上次的场景，爱琳脸颊微红地说道：“不用麻烦你……我还是自己来吧。” 艾丽卡轻笑道：“没什么好害羞的，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照顾你，你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哦！” “欸？”爱琳的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 “谁让你昏睡了这么久。像是喂你吃东西啊，帮你清洗身体啊，处理排泄物啊，这些事情……虽然我也很不乐意，但也只能去做了呢。” 艾丽卡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爱琳的反应，看到女孩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艾丽卡凑到她耳边前吹气道：“所以，爱琳的身体，我早就看光了，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啦！” “欸欸欸……” 爱琳睁大了眼睛，发出了一阵自尊心受挫的悲鸣…… 不多时，爱琳穿好衣服，在艾丽卡的带领下走到了甲板上，她的脸上依然红扑扑的。迎着令人舒适的海风，艾丽卡开始向她介绍当前的状况。 在卡弥拉宫殿里，爱琳借助中枢的力量消灭青袍人，吓退圭狄尼斯一行之后，就由于精神力的透支而直接陷入了昏迷。在那之后，通道不知道由于什么状况开始塌陷，海水倒灌，状况一时非常危险。 紧急时刻，是米娅和那位黑发少女合力进入中枢所在的位置，将失去知觉的爱琳拯救了出来。而艾丽卡在最后时刻学会了运用海蛇的力量，在海水中劈开了一条通道，帮助大家逃离了正在塌陷的宫殿，登上了船只。 就这样，汇合的一群人都安然无恙地逃了出来。 船只沿着海岸，驶向东北方向。开头几天的行程里，他们遭遇了海军的追击，不过被艾丽卡操控的海蛇们轻松击退之后，似乎就放弃了追击。 至于爱琳所在意的，米娅和那位自称为“柒夜”黑发少女，似乎有着什么难以和解的纠葛，在之后的几天里相处得并不和睦。前天船只在沃尔拜靠岸时，米娅以还有事需要回卡列宁处理为由，和众人告辞。 和米娅同时离开的，还有黑袍不离身的少女柒夜，她让艾丽卡帮忙向爱琳转达了一句话：“叫爱琳别忘了我和她的约定，让她半年后到弗洛兹来，我就会告诉她有关她身世的秘密。” 听闻她们两人的离开，再见面不知道要等到多久之后，爱琳有点怅然若失。走神一阵，她才小声说道：“幸好艾丽卡留下来了呢。” 艾丽卡神情一时复杂：“嗯，谁让我也没处可去了呢……” 由于艾丽卡在获得力量的时候，失手杀死了不少士兵的缘故，她的心底里始终埋藏着很深的罪恶感，一直没法缓解过来。其中为首的那位军官，后来被证实的身份是查理斯亲王的幼子，在教会修行了一段时间后进入军队历练，却不料会死于海蛇的偷袭之下。 仅仅是这件事，就导致了作为凶犯的艾丽卡·雅克布，和安鲁尔王国的彻底决裂，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回头的余地。 …… 另外一方面，柒夜在离开时和艾丽卡的一段对话，也促使她选择了留在爱琳身边—— “你是爱琳的朋友吗？” “嗯，肯定是啊！” “我得先回去了，拜托你保护好爱琳，可以吗？” “当然，我会尽力的！” “嗯，如果是你的话，我很放心。”柒夜注视着艾丽卡的眼睛，轻声说道：“你的眼睛里，有着难以言述的迷惘和忧伤。半年后，你也和爱琳一起来弗洛兹吧，我来给你指引一条道路，如何？” 从外貌上看，明明是同龄的女孩，却有着出人意料的成熟之感。不知道为何，艾丽卡觉得自己被她的气质彻底吸引住了，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好，我一定会去的！” 目送柒夜离去的背影，艾丽卡不知道的是，这个额外的约定，又促发了她们之间日后的一段恩怨纠葛。 第五十六章 才不是“受”的爱琳 船只一路往东北方向驶去，海上的日子又过了数天。 在风平浪静的旅途中，爱琳的身体渐渐恢复无恙。这天下午，在甲板散步时，她忽然对艾丽卡身体里的海蛇产生了兴趣，说想要见识一下。 “想看？”艾丽卡疑惑地问道。 “嗯。”这几天下来，爱琳自觉在卡弥拉宫殿里有过丰富的领悟，尝试着去接近魔法的世界，却遭遇了不小的困难。即使是借助“凡赛堤的低语”，她的感知也无法触碰到任何有关魔法的内容。 并且，待在艾丽卡的身边的时候，爱琳只能隐隐感到对方的身体里有着不寻常的气息，除此之外，就无法获取其他的内容了。这和借助中枢时她所观察到的景象，有着巨大的落差，不由使她陷入了困惑。 “这样，可以看得到吗？” 艾丽卡伸出一只手，摊开了手心，放在爱琳的眼睛，眨眼问道。 可是，在爱琳的眼中，艾丽卡那白皙的手掌上空无一物，不由问道：“它们真的在你的手上吗？” 说着，爱琳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看不见的海蛇，却见艾丽卡吓得连忙收回了手：“爱琳，不行！” “怎么了？”爱琳疑惑地问道。 “它们想要咬你。”艾丽卡小心翼翼地看着爱琳，“我不一定能控制得住，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想到艾丽卡由于机缘巧合，获得了实力强大的魔物的力量，而自己依然一无所获，爱琳不由产生了微妙的嫉妒之情。她嘟起了嘴，小声说道：“反正我是看不到啦，你怎么说都是对的。” 觉察到爱琳的小情绪，艾丽卡有些好笑地说道：“不开心吗？”心思一转，她试着去哄爱琳道：“要不……我带你到海上逛一逛？” 爱琳的眼睛里一下子闪起小星星，兴奋地抬头问道：“咦，可以吗？” 艾丽卡抿嘴一笑，抓住了爱琳的两只手，引领着她走到了甲板的边缘处，说了一句：“抓紧我。”随即，在爱琳的下意识的惊呼声中，艾丽卡带着她往大海里跃去。 翻腾着波浪的大海，在爱琳的视野里急速放大。 差点一头扎进海水时，才生生刹住身体。此时的两人几乎是站在海平面上的，零星的海水溅到脸上，触感冰凉，爱琳惊魂未定地瞪着艾丽卡，说道：“你你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艾丽卡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爱琳是胆小鬼！” “才，才不是呢！” ##第31节 在这种状况下，爱琳的重量全靠艾丽卡的手臂支撑。虽然自知很丢脸，她还是紧紧抱住这救命的稻草，愤愤说道： “我知道你很厉害了，快点带我上去！” “咦，你刚刚不是很开心吗？这么快就反悔了？”艾丽卡打趣地问道。 “哼，才没有反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爱琳的声音低了许多。她抬眼看了艾丽卡一眼，手上的力道放松，身体就往下沉去。 这番举动吓了艾丽卡一跳，连忙抱住了爱琳的身躯，带着她往上方飞了一小段距离，埋怨道：“你别胡来啊，我还不是很熟练呢……” 被金发少女抱在怀里，香软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也随之砰砰跳动。爱琳露出了奸计得逞的表情，将脸埋在少女的胸口处沉醉地嗅了几口。 尽管如此，爱琳的心底还是有微妙的沮丧之意，闷闷说道：“我不开心！” 艾丽卡并没注意到女孩的流氓举动，关切地问道：“还有什么心事吗？” “明明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结果立场一下子就反了过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发觉艾丽卡的力气大得出气，稳稳地托着自己，爱琳干脆放松了身体，作小鸟依人状伏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声吐槽道，“我才不是受呢！” 虽然最后一句话没听懂，艾丽卡还是大致明白了爱琳的意思。 惊讶于爱琳居然在意这件事的同时，她有好笑地反问道：“在那个地下宫殿里的时候，爱琳你不是保护了大家吗？” 爱琳咬了咬嘴唇，说道：“可是，也只有在那个时候……” “不只是那个时候哦。”艾丽卡打断了她，轻声说道，“刺杀事件发生的时候，还有我们被审问的时候……你一直都在保护我呢。反倒是我，因为太害怕将你的秘密暴露了出来，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所以，曾经是背叛者的我，保护你是才理所应当的……” 来自艾丽卡的衷诉，让爱琳有点猝不及防，她抬起头来看着少女的眼眸：“艾丽卡，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你。” “嗯，我知道的。”艾丽卡点了点头。 过于郑重的对视间，两人的脸颊都不由红了起来。 接下来，由艾丽卡带着爱琳，两人在帆船周围的海面上绕了一大圈，这是爱琳第一次被人带着在空中飞翔，放下负担之后，她倒是好好享受了一番。回到甲板上时，两人才发现这番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彼此的衣服上都淋了不少海水，有点受凉的爱琳打了一个喷嚏，便羞涩地和艾丽卡回房换衣服去了。 抱着美少女在碧海晴空的景象里飞翔，真是一番值得回味的经历呢……虽然身份立场似乎反了过来…… 经过这次的事情，她们的关系变得更亲密了一些。 根据亚尼斯的说法，接下来要前往的地方，是位于安鲁尔东北方向的因斯特堡地区。因斯特堡是与安鲁尔毗邻的一处独立伯爵领，虽然和安鲁尔有一些交际，但不受王国管辖。 在黑潮骑士团的早期，因斯特堡地区是最先被开拓教化的疆土之一，这里的民众对圣光的皈依程度很深，教会的实力根深蒂固，长久以来和世俗的领主分庭抗礼。又由于因斯特地处安鲁尔和东部波维斯王国的交界地带，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反倒更便于隐藏自身。 只要到达商会设置在的那边的分据点，应该就安全了。 不过，因斯特的位置并不在海边，他们想要过去，还得跨过一小段陆地区域才行。帆船刻意放慢了速度，在海岸边上游弋，正是为了等待接应。只是安鲁尔也很有可能派兵展开围堵，还不能掉以轻心。 在艾丽卡的海蛇的帮助下，船只刻意避开了四方的耳目，趁着夜色在一处隐蔽的沙滩上靠近海岸。随后，登陆的一行人往因斯特的方向前进。 第五十七章 圣教与西斯林教 这片地处安鲁尔边境的人迹罕至的地区，被耐寒的针叶林和大大小小的湖泊所覆盖。离开了海岸，越是深入内陆，就越是感受到寒冬的湿冷，幸好这段道路并不长，两天之后，一行人就跨入了因斯特堡的领地。 前来接应的，是以“大队长”罗恩·费利蒙为首的，以自由佣兵身份驻扎在因斯特堡一带的一支骑士小队。 见到亚尼斯的时候，这位三十多岁的，面相坚毅的男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道：“帮助贫苦、救治疾弱、捍卫有信之人，荣耀自会加诸吾身……团长大人，骑士团未来的道路还需请您定夺。” 帮助贫苦、救治疾弱、捍卫有信之人，荣耀自会加诸吾身——这是黑潮骑士团建立之初，所定下的口号。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爱琳就确认了五十年前被解散的骑士团确实并未消失，而是以黑潮商会为掩护延续了下来。 延续下来的，当然不仅仅是口号，还有完整的骑士组织。 包括罗恩·费利蒙在内，前来接应的二三十个骑士，每个人都装备着上等制式铠甲，坐骑也均是雄健的战马，从外观上，就可以看出这支队伍有着不俗的战力。 而此时此刻，这些骑士们一并下马迎接的举动，再加上罗恩口中“团长”的称呼，一下子就凸显出了亚尼斯在他们当中的威望。 如果说跟随他们流亡的商会诸人，之前还对亚尼斯的身份有所疑虑的话，也马上被这样的场面给震慑住了。 在安鲁尔王国建立之初，黑潮骑士团在相当一段时间里，依然是凌驾于王室之上的存在。后来在多方制衡下，骑士团的权势才逐渐下滑，但即使是在它被解散之前，黑潮骑士团的团长也有着名义上的王国元帅的头衔。 关于亚尼斯的身份，虽然爱琳大致猜到了这点，也不免吃了一惊。 沿着林间的道路，跋涉已久的一行人都骑上了马匹，由骑士团护卫着继续往南方行进。爱琳首次骑上马，抚摸着**马儿的背脊，在感到新奇之余，却感到队伍中有种凝重的氛围。 在前方亚尼斯和罗恩的交谈当中，隐隐传来了“教宗”、“煽动”、“冲突”等词汇，爱琳不由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不多时，道路渐渐开阔，一处广袤的平原出现在视线中。又走了半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由高大的城墙所围着的因斯特堡。 在城市的外围，驻扎着不少身披白袍的群众。 这些装扮统一的人们，在道路的两旁搭建了帐篷和灶炉，看起来已经不顾天寒地冻，在城外待了一些时日。 一眼望去看不到头，看来至少有数千人的架势。 只听罗恩低声对亚尼斯说道：“……没想到，只过了三天，这边的事态就发展到不可收拾的情况，现在两边的人还在交涉，不过按形势来看，更大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了。” “没想到，居然严重到这种程度了。”说着，亚尼斯回头看了商会的诸人一眼，除了他和魏斯之外，所有人都由于长时间的逃亡而陷入了相当疲惫的状况，更别提还有不少伤病的成员。 他唯一的选择，就只有进入因斯特堡让大家进行修整。 “我们谨慎一些，不要卷入冲突就好。”亚尼斯沉声说道。 靠近城市时，一行人都下了马匹，接受到门口卫兵的盘查。由于这支骑士分队在因斯特堡当地，也以独立佣兵团的有着一定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因斯特堡向来是一座自由之城，所以他们并未遇到什么阻碍。 将身披白袍的群众抵挡在城外，是因为目前的特殊事态所致。 进入城门时，他们也确实感受到了城里的压抑氛围。 在因斯特堡地区，长久以来人们的信仰都是以圣教为主的，不过这五六年间，从西斯林教区传来的“异端邪说”悄然在周边地区蔓延，发展的势头极为迅猛。面临这种状况，当地的主教自然想要将这个势头压制下去，施行诸多严厉的手段，却导致了不小的反触情绪。 十天前，“西斯林教派”的一位核心倡导者死于暗杀，这件事成了引爆火药桶的导火线。虽然当地的领主站出来对这件事进行了调查，抓住了凶手，将这位圣教的狂信者判以绞刑，但西斯林教派显然不接受这个结果。 这支新兴的教派，指出主教才是幕后凶手，要求将其绳之以法；更是借机发难，胁迫领主以西斯林的教义为正统进行宣扬，驱逐面目虚伪的“圣教”，才肯善罢甘休，中止这场骚动。 驻扎在城外的数千白袍人，正是闻讯从四方支援而来的西斯林信徒。 西斯林教派声势浩大，但本地圣教的信徒数量也不可小觑，如果双方产生冲突的话，势必是一场可怕的劫难。 到达旅馆之后，亚尼斯和罗恩将大家集合起来，介绍完当下的情况，便吩咐大家小心行事，千万不要卷入冲突。等到伤病成员的状况有所好转，最多在因斯特堡待上两天，就立刻启辰离开。 在私底下，爱琳悄悄地询问亚尼斯，骑士团的立场是站在哪一边的。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更希望你自己去获取。”亚尼斯如是对她说道。 最初的黑潮骑士团是在教廷的征召下建立的，不过经过了数百年的变迁，这个组织现在到底是以什么立场和目的在运作的呢？ 深知亚尼斯对自己有着不小的期盼，爱琳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于是，爱琳在房间里稍作休息之后，找到了刚刚梳洗完毕的艾丽卡，提出要和她到街道上逛一逛的想法。 艾丽卡不解地问道：“咦，不是说城里的状况不是很安全，大家最好不要离开旅馆吗？” “没关系的，就是在外面走一走，什么都不会做的。” 艾丽卡望着爱琳，小心地说道：“我可以陪你出去走一趟。不过，等会儿你可要听我的，不许胡来哦！” 这句话倒是激起了爱琳的反抗心理，她不满地瞪着艾丽卡，说道：“反正有你在，我怎么胡来都不会有事的！” “我很害怕出事啊！” 从艾丽卡真挚的神情里，可以看出她相当珍惜当下的平安无事：“并且，我说过的呢，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知道你会保护好我了啦……不用再重复了好不好！” 无奈地吐槽了一句，爱琳便拉着艾丽卡的手往门外走去，却听身边的少女急忙央求了起来：“等，等等……爱琳，先让我梳个头发好不好？” 爱琳的动作一僵，转过头去，和金发少女对视了一眼。 这个……属于女孩子出门时的特权呢，完全无从反对…… 看着艾丽卡碧色瞳孔里的认真之意，爱琳心底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并且，觉得忽然提出这个要求的艾丽卡，显得特别小女生特别可爱什么的，才没有呢！ 第五十八章 东方“圣女”的消息 因斯特堡里，蔓延着压抑的氛围。 街上的商铺大多数紧闭门户，地上散步者不少类似传单的纸屑，不时还能见到还未清理的血渍。除了一队队巡逻的士兵之外，路上行人稀少，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在她们身边经过时纷纷透出警惕的目光。 看起来这场由宗教所引发的冲突，已经发展到全城都人心惶惶的程度了。 根据目前的消息，在当地领主的提议下，圣教和西斯林教双方暂时收束了各自的教众，似乎在等待一位来自东方的仲裁者。 爱琳牵着艾丽卡的手，走了相当一段道路，来到城市中央的广场上。 肃杀的天幕之下，巨大的绞刑台还未被移走，零星有些人接近那边，一边在胸前挥舞着十字架一边诵念祷文，倒是不知道是属于圣教还是西斯林教的人，又是为哪一方的死者哀悼？ 驻守在广场上的士兵，几次想尝试去驱赶这些人，但就算是赶开了，这些人也会在不久后去而复返，站在绞刑台的边缘迟迟不肯离去。 艾丽卡的身体，似乎因为惧怕而颤抖了起来。 觉察到这点，爱琳握紧了她的手，向好友询问道：“如果是艾丽卡的话，正统的圣教和西斯林教，会站在哪一边呢？” 艾丽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虽然安鲁尔是一个信仰纯正的国家，但艾丽卡由于家境的缘故，并没有像其他贵族小姐一样，被送入教会学习过经卷，这也使得她对于宗教的概念认识甚少，只是本能对圣教感到敬畏而已。 再加上，艾丽卡在后来得知了两人的好友之一，米娅·斯特凡的真正身份是被圣光所厌恶的吸血鬼，这一事实，更使得她感到了困惑。 沿着广场的边沿，在这座昏暗的城市里继续前行，爱琳又问道：“艾丽卡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么？” 艾丽卡垂下眼睑，思考了一阵，依然摇了摇头：“不清楚呢……不过，既然有那么多信奉神明的人，神应该是存在的吧？” “假如，这个世界的神明，和我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异呢？”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爱琳，向少女吐露着她的想法，“神明只是实力强大一些的存在而已，但也像人类一样，有各自的情感，有喜好和厌恶的东西，有着善恶之分呢？” 不由一愣，艾丽卡转头问道：“神也是有情感的……也就是说，爱琳你认为西斯林宣扬的教义是正确的？” 相较于圣教所宣扬的“神是唯一真理”，西斯林教派则提出了人性和神性之间并无绝对的鸿沟——这是两者本质上的分歧之一。当然，艾丽卡不知道的是，爱琳的观念比她所以为的，还要更激进一些。 在卡弥拉宫殿里面，爱琳借助宫殿中枢的力量，为自己制定法则并消灭了实力强大的青袍人的的经历，则使她的眼界变得更开阔了一些。现在的她，虽然并不拥有力量，但心性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成长，更加遵从自己的信念。 只见爱琳摇头说道：“我觉得……宗教这种东西，终究是需要有‘意义’才会去信仰的吧，哪怕是一丝飘渺无垠的寄托……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相信的话，就没有信仰的必要了吧。” 对于从小在安鲁尔长大的艾丽卡而言，爱琳的这番言论相当叛道离经。 艾丽卡咬了咬嘴唇，尝试着去理解爱琳所表达的内容。 大陆北部的隆冬，短暂的白日过得很快，两人牵着手，穿梭了一小片城区之后，白昼与黑夜的交界线就出现在了天幕之上。两人意识到黑夜即将来临，开始原路返回旅馆。 返回途中，经过方才的广场时，爱琳发现此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其中一群人身披白袍，以一位正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为首的年轻人为首；另外一边，则是身穿黑色教服的中年神父，背后站着十来位教士和修女，正沉默地听着年轻人的发言。 发觉前方的道路受阻，爱琳低声说道：“艾丽卡，拜托你了。” “嗯。”艾丽卡点了点头，转身抱起了爱琳的身躯。 ##第32节 爱琳比艾丽卡矮了半个头，身材是正在发育的女孩的模样，体重并不重，很轻松就能抱起。此时女孩微闭眼睛，脸颊微红但一副顺从的模样，让艾丽卡的心中浮起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艾丽卡轻呼了一口气，浅蓝色的微茫在脚底下呈现。她正要抱着爱琳腾空而起时，却听远处传来了几声惊呼—— “天啊，那就是若林的圣女么？”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吗？” “圣女大人，请不要走，为我们主持公道吧！” 艾丽卡愣了一愣，不解地看向了怀里的女孩，发现睁开眼睛的爱琳也是一副疑惑的神情。转过头去，她们看到刚才在讲话的年轻人领着几个人跑来，连忙拉开彼此的距离，迎向来人。 只见年轻人带着兴奋之情询问道：“请问您就是‘青之圣女’阁下吗？” “青之圣女？”爱琳疑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抱歉，我们不是。” 关于即将到来的，为圣教和西斯林教派进行调解的仲裁者，似乎是一位最近被东方的斯维因王国所新封的“圣女”，但除此之外，她们就没有了解其他的内容了。只是，无论是艾丽卡和爱琳，都敏锐地从注意到了刚才有人喊出的“来自若林的圣女”这一称呼。 听到回答，年轻人的脸色一时有些沮丧，说道：“认错人，失礼了。” 刚才两人身边浮起的蓝芒和传言中的特征符合，年轻人就以为她们其中一人就是“青之圣女”，这才冲撞了过来。既然是弄错了，年轻人深知像她们这种拥有力量的强者，是自己惹不起的，连忙摆手打算告辞。 在心底升起了奇怪的预感，爱琳叫住了他：“等等，请问你说口中的‘圣女’是来自若林的？” 年轻人微微一愣，回答道：“是的。” 心不知为何砰砰地跳动了起来，爱琳又问道：“来自若林的，即将成为安鲁尔王国嗣子之妻的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公主？” 年轻人点了点头：“就是她，怎么了？” “真的是她！”爱琳的脸上浮现出了怀念的神情，只见她微咬了下嘴唇，便向对方请求道，“拜托了，请告诉我有关她的事情吧！” 年轻人和同伴对视了几眼，点了点头。 原来，茜丝雅娜和随行的尤妮卡兄妹，在离开莉莉丝堡之后，并未进入安鲁尔境内，而是转道东北，进入波维斯王国进行了一番游历。机缘巧合之下，三人拯救了大批民众，在当地留下了相当传奇的事迹，主教感念她的英勇与善良，才授予了这位若林的公主“青之圣女”的头衔。 波维斯王国此番举动，不得不说有一番深意。 实际上，波维斯王国的建立，和黑潮骑士团以及后来的安鲁尔王国有着密切的联系。在当年，正是由于黑潮骑士团在帝国东北部的活跃，才促使波维斯地区的领主们联合起来，以联盟的形式建立了波维斯王国，来对抗黑潮骑士团的入侵。 黑潮骑士团与波维斯王国之间的战争，几乎横贯了两国的全部历史，即使后来波维斯王国宣布皈依圣光，黑潮骑士团逐步演变成世俗国家，都无法让双方的战争停歇。直到这几十年里，安鲁尔王国的扩张方向转变为旧神圣帝国境内，才和波维斯王国暂时维持了和平。 但无论是谁，都知道互为宿敌的两国，是没有那么容易达成和解的。 将“青之圣女”的头衔授予若林的公主，与其说是“示好”，更不如说是对安鲁尔的一种牵制？ 电光石火间想到了这么多，爱琳的思绪又回忆起了三个多月前，和茜丝雅娜见面时的场景——那位优雅而亲和力十足，热爱艺术而富有行动力的少女，时至今日，仍在她的心里有着不可抹消的地位。 不久她也会到达这里，这一次，有见面的可能性吗？ 回过神来，爱琳发现自己和艾丽卡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围上来的两派信徒所包围了。她挑了挑眉毛，却听圣教一方为首的神父说道：“这位小姐似乎和‘青之圣女’有些渊源？愿意听听我和这位小弟的争论，帮忙评评理吗？” 如果是茜丝雅娜的话，大概会热心地答应下来吧？ 这么想着，爱琳轻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抱歉，我不想牵扯到你们的事情里面。”顿了顿，她抬眼扫视了这两群人一眼，说道：“不过，但愿‘青之圣女’能解决你们之间的矛盾吧……艾丽卡，我们走吧。” 艾丽卡点了点头，浅蓝色的光芒在两人脚底下浮现。 她从身后轻轻托起了爱琳的身躯，带着她离开了人群的包围。 此时天空的昏意更浓了一些，艾丽卡带着爱琳飞到一处屋顶，凑到她耳边，好奇地问道：“爱琳，你好像特别在意那位若林的公主，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昏暗的因斯特堡城区上方，清凉的风儿拂过脸颊。爱琳恍然了一阵，才想起回答：“如果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会向你介绍的。” 爱琳的回答，让艾丽卡悄悄抿起了嘴。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嫉妒感。 第五十九章 “圣女”与“狂信者” 大陆东北部地区，波维斯王国境内，距离因斯特堡还有两三天行程的地方。 茜丝雅娜·特蕾西亚，正和她的两位随从尤妮卡·卡洛林，以及温捷斯·卡洛琳，三人正徒步走在赶往因斯特堡的道路上。 眼看着天色即将入夜，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 为此，就连一路下来陪着自家公主胡闹，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尤妮卡，都忍不住抱怨了起来：“茜雅，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这天气天寒地冻的，你不会真的打算连夜赶路吧？” “可是，因斯特堡那边的事情，似乎挺紧急的。如果迟了的话，可能会出什么意外。”茜丝雅娜头也不回地说道，说话间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茜雅！” 尤妮卡喊了一声，而茜丝雅娜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只得提起力气追上去，拉住了茜丝雅娜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让尤妮卡有些气恼起来，说道：“如果茜雅真是这么想的，就应该接受昨天那位侯爵的赠品，好歹骑上马匹赶路，就不会走得这么累了。” 轻微的叹息声从前方传来：“我说过多少次了，不会接受任何人的赠品。” 说起这个，尤妮卡就气不打一处来：“哪怕是穷得身无分文，为了能住上旅馆，茜雅只能以尊贵的公主之身跑去佣兵会所，接受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委托，也要遵守这个顽固的想法？” 顿了顿，尤妮卡气呼呼补充道：“更过分的是，那些委托基本上都是我和哥哥去做的！” 茜丝雅娜闻言，脚步略一停滞，便继续“拖”着尤妮卡继续前行，嘴上埋怨道：“可是，那都是因为尤妮卡不让我碰，抢着把活都干完了呢……明明我很想尝试一下的呢……” 尤妮卡气愤之下，不客气地唠叨数落了起来：“那些莫名其妙的委托……茜雅你到底是想试试去扛堵住道路的巨石，还是想潜到河水里打捞首饰？我怎敢让尊贵的公主殿下去做那些丢脸的事情啊？还有，我可不认为一点方向感都没有的茜雅，能在不把自己弄丢的前提下找到失踪的小猫。以及，你不会真的对调查公爵夫人外遇一事感兴趣吧？连我都知道那是碰不得的委托，茜雅你是想引发外交事件么？” “咦，不是还有讨伐魔物这种事情吗？” 尤妮卡眼睛一瞪，硬生生拉住了前方的茜丝雅娜，大声喊道：“你还敢说这个！都不和我们打声招呼，独自去追那条暴动的飞龙，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要不是我猜对了方向，在最后时刻赶到，都不敢想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事发突然，那个小女孩就在我的面前被掳走，我肯定要追上去啊！” “哪怕是明知道自己打不过飞龙？”尤妮卡冷声问道。 茜丝雅娜无奈地转过头来，轻声说道：“所认定的事情，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是我一直以来的信念哦。灾祸在我面前发生，我不可能不去阻止的！” 尤妮卡用郑重的语气提醒道：“可是，公主殿下你知道么？如果在那种状况下，你不幸牺牲了自己的性命的话，将会在若林、安鲁尔、斯维因三国之间，引发一场更大的灾难。” “我知道的呢。因为，我相信你和温捷斯一定会在关键时刻赶到的！” 面对明显在生气的银发女仆，茜丝雅娜微笑道：“尤妮卡，因斯特堡的事情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保证不会再做任性的事情了，可以么？” “哼，我才不信呢！”尤妮卡的眼睛微微泛红，扭开视线说道，“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结果下一次碰上什么事情，照样会乱来，这次别想骗我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啦。”茜丝雅娜摸了摸尤妮卡的额头，“过了因斯特堡，接下来就进入安鲁尔了呢，到那边我就不会乱来了，请相信我。” “真的？” “毕竟我也要嫁人了，不是么？” 尤妮卡呆呆地站了一阵，低声问道：“最后一次？” “拉钩保证！”茜丝雅娜牵起了她的手，将彼此的小指头勾在了一起。 被牵引着做出这番举动间，尤妮卡抬眼望向了茜丝雅娜，看到少女带着一副真挚的神情，微笑着做出了承诺——这两个月来，每次她无法忍受公主的胡闹和乱来，开始发脾气时，都会被茜丝雅娜用这样的方式所打败。 只是，尤妮卡似乎看到了少女微笑中的一抹忧伤。 这一次，终于是认真的承诺了吗？ 尤妮卡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家这位背负着联姻的使命的公主，在波维斯王国所待的将近三个月期间，其实玩得相当开心。 三人打扮成普通的冒险者，茜丝雅娜也彻底抛开了公主的身份。 他们一路游历，为了帮助有困难的人散尽身上的钱财，又通过接受任务委托的形式筹集路费。其间，茜丝雅娜的身份多次被人认出，但她依旧乐此不疲，拒绝任何来自贵族的礼物，反倒在旅途里甘愿和底层的平民百姓打成一片，因此而赢得了不少美名。 表面上端庄温和，但实际上行动力过剩的茜丝雅娜，时常因为她的心血来潮之举而落入尴尬的境地，甚至陷入危险的境况。但她在事后完全不肯吸取教训，依旧我行我素地采取行动，与其说她任性胡来，倒更像是渴望在大限将至之前，拼命地去领略这个世界的孩童般的心思。 毕竟，距离她和圭狄尼斯的婚期，只剩下了一个月的时间。 成婚之后，茜丝雅娜的身份就不仅仅是若林的公主了，也是安鲁尔王国的继承人之妃，沟通若林和安鲁尔的桥梁，以及……安鲁尔王国未来的王后。 以后，大概也没有由她任性胡闹的机会了。 如此想来，仿佛被那一抹悄然的忧伤所感染，尤妮卡的心情也变得难受了起来。她沉默片刻，低声问道：“茜雅，身体还支撑得住吗？” 尤妮卡知道，接连的长途跋涉、日夜兼程，即使是对于习武的自己和温捷斯来说，都会感到吃力，更别提身为魔法师的茜丝雅娜了，想必她为了抵御周围的寒意，就已经有些吃力了。 只是，茜丝雅娜的脸上看起来完全不见疲态，眨了眨眼睛，打趣道：“想到可以再一次成为拯救大家的英雄，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哦！” 尤妮卡握着对方冰冷的小手，轻“哼”了一声：“算了……撑不住的时候，我一定会阻止你的！另外，别忘了这是最后一次！” “嗯，最后一次！” “茜雅居然妄想自己是英雄什么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所以才需要尤妮卡这样‘忠于职守’的女仆小姐陪在我身边呢。” “……哼，我这么啰嗦都是被茜雅你逼出来的啦！” 走在两人的后方不远处的温捷斯·卡洛林，将这一段插曲全数听进耳里。他想着即将到达安鲁尔的事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手放在剑鞘处，在寒风里继续履行守护两人的职责。 …… 同一时间，在西部的平原地带，一支军队进入了因斯特堡的疆域。 夜幕降临后，呼啸的寒风在原野上结起了白霜。 任谁都不会想到，会有军队在最为寒冷的时节出征，只携带了最低限度的补给，中途几乎没有休息过，一路奔袭至此。 就另一方面而言，地处安鲁尔和波维斯两个大国之间的，作为缓冲地带的因斯特伯爵领，长久以来所保持的独立地位，也是两国所默许的。伯爵领已经存在了将近有两百年之久。 所以，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的出现，简直是违反军事常理的事情。 惨淡的月色照在成列的盔甲上，映出了肃杀的微光。 在军队的最前方，一个充满威严的声音询问道：“还有多少距离？” 说话之人稍后半个身位，一位身披银白铠甲的将军回答道：“稍作休整，大军明天中午就可以到达因斯特堡。” “太慢了，我希望在太阳升起之前赶到。” 将军有所犹豫，但丝毫不敢怠慢：“如果只是骑兵，可以先行到达，但如果不加休息，恐怕……” “无妨，我们面对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圣光庇佑的利刃足以轻松斩杀异端。”说着，这个声音里渗出了瘆人的杀意来，“斯威特那家伙，已经让可悲的和平持续太久了，久得让兵士都忘记了鲜血的滋味，这一次，还是让我来担当这先驱之剑，让敌人的鲜血来唤醒路德希维一族的战意吧！” 语气中深切的愤怒和不容置喙的杀意，让将军一时有所胆颤。 “属下遵命！” 十天之前，查理斯亲王最宠爱的幼子希克斯·路德希维在一次调查行动中死于剧毒，所有证据都表明凶犯逃往了东北方向。而恰在此时，因斯特堡地区的西斯林异端开始了猖獗的行动，这构成了亲王征调军队出征的理由。 不过，作为亲信，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位当今国王的堂兄，战功赫赫而有着“狂信者”外号的老人，只是在渴望着一场杀戮，来发泄心中的悲伤与愤怒而已…… 第六十章 因斯特堡大屠杀 ##第33节 青月历三零一年，恰值冬至。 这是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一天。 这也是一个在史册划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日子。 安鲁尔的查理斯亲王，率领麾下的八千军队，长途奔袭至因斯特堡。当日凌晨时分，东南方向升起的冬日，给这片原野带来的微弱的曙光，和黎明一同降临的，还有犹如神兵天降的骑兵。 听从了“神旨”，在因斯特堡城外驻扎的白袍信徒们，大多数都是从四方聚集到这里的苦修士。这些能在冰天雪地里驻扎生活的苦修士，均是意志坚定之人，保持了早起了良好习惯。 在骑兵出现的同时，苦修士们就注意到了他们。 出现在地平线上的骑兵，映射着队列后方的朝阳，那一列银色的铠甲在昏暗的凌晨里熠熠生辉，散发出神迹般的光辉。 不禁使人产生顶礼膜拜的心思。 这一瞬间，凛冬厚重的寒意在大地上拂过。 在西斯林教徒们，正由于这支沐浴在圣光下的军队产生了诸多的猜测，以及某些天真的遐想时，忽然感到脚底下的大地开始颤栗。 这群声势浩大的骑兵，开始往因斯特堡这边的方向移动。 轰隆不绝的铁蹄声在耳畔越来越响，不多时，铺天盖地而来骑兵团就几乎杀到了眼前。骑兵们冷峻的面具和锋利的银枪里，透出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直到此时，被寒芒所指的西斯林教徒们，才意识到大难临头。 犹如炸了窝一般，在因斯特堡城外的白袍们开始向四方逃去。 处在队伍最前列的一位信徒，意识到自己必然无法幸免于难，干脆放弃了逃命，兢兢战战地站在那里，闭上眼睛在胸前划着十字架，做着最后的祷告。 尽管他知道，这完全无法阻止死神的降临。 银甲骑兵疾驰而过，银枪将穿透了这位修士的躯体，将其高高挑起，绽放在朝阳下的第一抹血光，揭开了屠杀的序幕。 站在城墙上望去，惨烈的血光迅速染透了大地。 咒骂、惨叫、祈求……所有的声响都被震耳欲聋的铁蹄声所淹没，西斯林教徒们试图反抗又拼命逃亡，均无法抵抗这股钢铁般的洪流。 银甲骑兵们摧枯拉朽地穿透了西斯林教徒的阵列后，又调转马头，去追赶那些向四方奔逃的信徒。在毫无遮掩的原野上，仅靠双脚自然无法逃过追击，被紧随而上的骑兵轻易地猎杀。 还有西斯林的信徒跑到了因斯特堡的城下，祈求城上的士兵们打开城门。 但是，守城的士兵也早已心惊胆寒，均是沉默以对，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刽子手一拥而上，将城外的西斯林信徒屠杀殆尽。 铁蹄声渐渐沉寂，浓烈的血腥味在原野上扩散开来。 在冬日渐渐升起的这段时间，不过数刻功夫，原先驻扎在城外的数千名西斯林信徒，被这支从天而降的军队屠杀殆尽，无一幸免。 尸横遍野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 那些刺眼的鲜血染遍了白袍，在大地上汇流成河。 被叫醒来到城墙上的伯爵，看到下方那可怖的景象，脸色一阵苍白。只见那些披着银甲的刽子手当中走出一人，用傲慢的口吻说道： “吾乃虔信者查理斯·路德希维，协助清洗异端而来，还望汝等引路！” 说着，这人拔出了腰间的佩剑，高高举起。剑刃一片血红，不知道是被鲜血浸染还是它本来就是这种颜色，妖异而令人心悸。 伯爵的脸色一片颓然，低声吩咐道：“开门。” 伯爵知道，在说出这个命令的同时，他就失去了作为领主的资格。 …… 从噩梦中惊醒的爱琳，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 清晨的微光，从旅馆的窗户处，渗透过窗帘幽幽洒在床上，她从床上爬起身来，穿好衣服，打开窗户，从窗外涌入的寒意，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下。 但紧接着，她仿佛嗅到了从风中飘来的涩味。 ……这是，血的味道么？ 强烈的不祥预感，在爱琳的心底涌起。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她不敢小觑这种“预感”，而是从枕边拿起了“凡赛提的低语”，将其戴在头上。 在被强化的感知里面，爱琳清晰地嗅到了从风中飘来的，那份过于浓烈的血腥味。只听“砰”地一声，爱琳惊觉房门被人暴力地推开，她转过身，却见一脸急切的艾丽卡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说道：“让我带你走！” 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还没问出来，爱琳就感到自己被艾丽卡拽着往外走去，急忙说道：“不行，我去通知先生，大家一起走！” “来不及了！”艾丽卡摇了摇头。 发现艾丽卡的眼眸被恐惧所笼罩，爱琳试着唤醒她，轻声说道：“艾丽卡，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 “所犯的罪孽无可宽恕，血戮之剑终会指向他的仇敌……” 艾丽卡的脸色一片惨然，犹如呓语一般叨念着：“我将成为被诅咒之人……而这一次，他们也是朝着我来的……” 话音才落，爱琳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时，爱琳发现艾丽卡已经带着她飞到了外面，只得试着唤醒她道：“艾丽卡，你冷静一些！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肯定走得掉的，我想拜托你帮一下先生他们，可以么？” 艾丽卡一时怔然，眼神里恢复了几分清明，带着爱琳在一处屋顶上落了下来，低声问道：“爱琳……想要我去帮助别人吗？” …… 同一时间，以安鲁尔王子圭狄尼斯为首的百人精英小队，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因斯特堡的城下。 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景象，圭狄尼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咒骂道：“……这个疯子都做了些什么！” “这是刚发生不久的。”圭狄尼斯身边的，隶属于情报部门的首席战力“血雀”雅达，此时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但她还是沉着地说道，“亲王的部队应该要进城了，要制止他吗？” “算了，已经来不及了，这个疯子迟早会死在他的暴虐之下。”圭狄尼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转头望向了身后的一位青年，问道，“最后问你一次，她们真的在城里，没错吧？” “殿下，我愿意以性命担保！” 说着，这位青年的眼神里流露了出了坚毅的意味。 “很好，大家随我进城，搜寻目标，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 对身后的属下吩咐完毕，圭狄尼斯的神情有些狰狞了起来，自语道：“你所赐予我的耻辱，这次必将全数奉还。” 第六十一章 再遇圭狄尼斯 隶属于查理斯亲王的军队，入城之后，丝毫没有掩饰杀戮之意。 控制了城门，吩咐当地领主将所有信仰圣教的民众集中起来，等到后续的大军全数进城，“狂信者”查理斯对部队下令进行全城“清洗”。 只要不是圣教的信徒，就格杀勿论。 任何试图反抗清洗的人均视为异端。 在这样的行动宗旨下，这一场持续了大半天的屠杀，最终导致因斯特堡二十万居民被屠戮过半。在这个过程里，当地领主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子民受到屠戮，并于半个月后难忍良心的谴责而上吊自杀。 从此，因斯特堡作为独立伯爵领的历史终结，正式并入安鲁尔。 不过，查理斯的部队在屠杀的期间，也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由于提前收到警报的缘故，黑潮骑士团所组织的撤离还算及时。 以罗恩·费利蒙为首的黑潮骑士团二十六位骑士，加上亚尼斯、魏斯和六位精英战士，以及机缘巧合获得了先祖的力量的艾丽卡·雅克布，共同组成了一道稳固的防线，且战且退，往东面的城墙撤去。 在防线的后面，是包括爱琳在内的，另外一些没有战斗力的成员，以及聚拢而来一并逃命的人们。 对于与安鲁尔王国同根同源，却已经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的黑潮骑士团而言，这场战斗，是骑士团和安鲁尔正规军的首次交锋。 这是爱琳首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她看到那些安鲁尔士兵的刀刃上沾满了鲜血，毫不留情地斩杀着所有阻挡道路的人类，任由手无寸铁之人的求饶声和哀嚎声在耳边彻响，将人性的冷血无情展现到了极致……而在自己这一方，包括亚尼斯在内的所有人，为了争取生存，也都竭尽可能地挥舞武器，去杀伤本来素不相识的敌人。 混战之中，爱琳震撼地感受到了生命一个个逝去。 至于守在阵前的艾丽卡，在一开始的战斗中分明有些束手束脚，但也渐渐地被残酷的战斗所感染，面临安鲁尔士兵不要命般的攻击，出手均变为了杀招，只是一小会儿，就在几十人死在了艾丽卡的手上。 战斗时身体周围浮着蓝芒，发出的攻击以凝结的冰雪为主，却又能在被近身时轻松折断敌人的躯体。获得了在海上罕有敌手的海蛇的力量之后，艾丽卡的成长速度着实令人惊异，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觉醒。 只是，这样的觉醒，对于少女而言，是否太过残酷了一些？ 爱琳……想要我去帮助别人吗？ 艾丽卡刚才询问的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响的同时，爱琳注意到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的少女，又拧断了一个敌人的脖子。 “咔”地一声，断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霎时淋了她一身，也使得她那耀眼的金发染上了血色。只见艾丽卡丢下了敌人的身躯，提着那被拧断的头颅，往前跨出了一步，染着血污的漂亮面容上浮现出似是委屈、又似是痛苦的神情，静静地扫视着前方的士兵，身形宛若妖魔。 这番凶残的手段，一时彻底震慑住了周围的士兵。 为了保护所在意的人们，被迫选择了用残忍的方式来吓退敌人。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爱琳默默地注视着艾丽卡的背影，在心里呼唤着她的名字，无声地说道—— 艾丽卡，你的心意，我确实感受到了…… 在诸人的奋战之下，一行人成功地从东侧的城门处撤离到了城外。 那些士兵暂时并没有追过来，而是继续收割城里的生灵。为首的亚尼斯清点完幸存者之后，神情复杂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尽快离开！” 仿佛是为了寻求安慰一般，浑身血污，神情疲惫的艾丽卡来到了爱琳这边，与她共乘一骑，从身后环抱住了女孩，低声说道：“爱琳，我做到了呢。” “嗯，我知道。”此时此刻的爱琳，已经不知道如何去感谢这位少女，只能低声应道，“抱歉……” 艾丽卡将头靠在爱琳的肩膀上，语气中带着细微的哭腔，语气颤抖地问道：“不会嫌我脏吧？” “当然不会！”爱琳拉住了艾丽卡的一只手，安抚着她道，“在我的心目中，不管艾丽卡变得怎么样，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呢！” “骗人！”艾丽卡轻哼了一声，不过，她似乎对这样的甜言蜜语很是受用，情绪也稳定了不少，轻声说道，“借你的肩膀休息一会儿……” “嗯。”刚刚回应完艾丽卡，爱琳就看到了出现在前方的一群身影，心陡然一沉，意识到险情还没有解除。 “尊贵的奥尔巴赫小姐，还有这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会长大人，很遗憾我们又见面了。”十几日不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圭狄尼斯，脸上那浮夸的微笑依然是如此令人讨厌。 同样骑着马匹从四方包围过来的，约有一百多人，足足是黑潮骑士团这边的三倍，看起来均是圭狄尼斯麾下的精英。 刚刚浴血奋战过的骑士团成员，均是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战斗一触即发。 圭狄尼斯摆了摆手，为自己澄清道：“请不要误会，制造屠杀的是我那个疯子叔父，和我没半点关系。相反，倘若诸位在刚才的战斗中落入险境的话，我倒是有出手相助的想法。” 紧张的氛围似乎缓解了一些，又似乎没有。 说实话，如果不是立场对立的话，爱琳倒是不讨厌这位王子殿下。 只是，在现在这样的状况里，她不禁后悔起了当初在卡弥拉宫殿里没有连这位可恶的王子一起干掉这件事。 仿佛知道爱琳在想些什么，圭狄尼斯微微笑道：“至于诸位当日对我的‘款待’，我也必然会回以相应的礼仪。” 扫视了一圈，亚尼斯盯着圭狄尼斯，干脆省去了多余的交涉步骤，直接询问道：“殿下的条件是？” ##第34节 “我只要两个人。”圭狄尼斯提出了条件，“爱琳·奥尔巴赫小姐，还有艾丽卡·雅克布小姐……只要把她们交过来，其他人我就不再追究！” “不可能！”亚尼斯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道。 圭狄尼斯脸色微变，冷声说道：“不识抬举，动手！” 第六十一章 战斗激化、梦魇 战斗再度拉开序幕。 以罗恩·费利蒙所率领的骑士团二十多位骑士为前锋，维斯、亚尼斯和六位战士为后盾，在亚尼斯的指挥下，一行人忽然调转马头，保持着完整的队列，往南面展开了突围。 圭狄尼斯麾下的亲卫队，则保持包围之势，不远不近地贴着黑潮骑士团的队列，不时从两侧向中央“咬”去。 骏马飞驰间发生的接近战，更考验骑手的战斗技巧，而罗恩手下的骑士团成员似乎更胜一筹，只是一小会儿，圭狄尼斯的麾下已经有六位骑手被挑落马下，而这边还没有出现折损。 发现这一点，圭狄尼斯马上就改变了策略。在他的命令下，更多骑手绕到了后方，从猎物的背后发起了突击。于是，在后方防守的战士们马上就感到了吃力，防线一时有崩溃的迹象，好在亚尼斯大喝一声，亲自提刀参与到战斗当中，才勉强支撑了下来。 呼呼的风声在耳畔鸣响，刀刃的交接声急促而尖利，激烈的战斗中每有一道乍现的血光，几乎就意味着一个生命的逝去。 在这样紧迫而压抑的氛围里，艾丽卡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她紧紧抱着爱琳的身体。仿佛并不是她在保护爱琳，而是爱琳在保护她一般。 “我有种……很可怕的预感。” 艾丽卡伏在爱琳的耳边，轻轻地倾诉道。 爱琳回应她道：“别怕，我和你在一起。” 前方是一段下坡的道路，道路的尽头，站着一个赤发紫瞳，手持铸魔长剑的身影，从身形上来看，正是安鲁尔屈指可数的强者“血雀”雅达。 只见她抬起了手中的魔剑，口中念念有词，清晰的魔法阵在半空中浮现。 在两侧追击的敌人，悄然分开了一段距离，而从前方传来的强大的压迫感，让亚尼斯脸色一变，发出了紧急指令：“右侧回避！” 在疾驰当中调转方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尤其这是一段颇陡的下坡，稍有差错，便有可能倾覆整支队伍。按照现在的情况，只有正面接下“血雀”的攻击，才是最佳的方式。 在脑海里分析完形势的爱琳，呼唤身后的少女：“艾丽卡。” 很显然，在现在的队伍里，只有艾丽卡有正面对抗“血雀”的实力。 “嗯。”领悟到爱琳的意思，艾丽卡轻微地叹息一声，松开了从刚才开始一直搂着不放的女孩，从马背上纵身跃起。 此时雅达已经吟唱完毕，上方的魔法阵飞速运转，在汲取了足够的魔力之后。魔法阵的中央绽放出宛如烈阳一般刺眼的光芒，从中散发出的灼热使得魔剑士的周围燃起了跳跃的火焰。带着泠然的眼神，她挥下了手中的魔剑，将如有实质的金色热流从法阵中引导而出，朝爱琳一行人急射而来。 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的艾丽卡则抬起了双臂，将力量中身体里牵引出来。只见幽蓝色的光芒迅速笼罩了她的身体，绽放的寒意霎时在周围的空间结满了冰霜。面对魔剑士的攻击，艾丽卡眼睛微眯，两条海蛇的虚影从她身体里窜出，带着若有若无的嘶鸣，迎向了来袭的金色热流。 热流被交缠而上的海蛇虚影所冻结，海蛇自身亦被熔化蒸发。 冰火两个极端的能量相持了一瞬，便在半空中引发了剧烈的爆炸。 爆炸发生的位置，在黑潮骑士团诸人的前方，急刹已经来不及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逃不过这番劫难时，艾丽卡再度提起力量，手掌之间挥出一片蓝芒。那深邃的蓝芒所触及的区域，正在发生的“爆炸”亦冻结在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那被冻结的“景象”迅速破碎，化为一块块金色和蓝色交相辉映的拳头大小的冰雹，“扑扑”地砸落到地上。 艾丽卡的身子驻留于蔚蓝的深海，扬起金发在涌动的浪潮中飘逸地拂起。 爱琳抬头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陷入了痴迷。 “爱琳，小心！” 来自亚尼斯的提醒，让爱琳千钧一发地侧身避开了来自敌人的攻击——由于艾丽卡和“血雀”的交锋，以及刚才的急刹，队伍的行进速度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圭狄尼斯的麾下趁势杀进了队列。 战斗倏忽激化，艾丽卡脸色微变，正想要回到爱琳身边时，却见前方的魔剑士提剑劈了过来，嘴上对她说道：“雅克布家的小妹妹，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天赋强横到了何种程度吧！” 艾丽卡朝下方看了一眼，发觉爱琳暂时脱离了危险，一咬牙迎上了朝她杀来的“血雀”。 然而，就在艾丽卡由于战斗而分神时，一个蓄势待发了很久的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爱琳扑了过去。在发现那个影子，并认出他是谁的同时，艾丽卡就意识到，她已经来不及回救了。 从早上开始，一直酝酿到现在的不祥预感，终于在这一刻灵验。 她的心底一片冰凉。 …… 朝爱琳扑去的那人的真实身份，正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目前还是戴罪之身的卢卡斯·雅克布，他也是艾丽卡的同胞哥哥。 在约里克·斯维因被小丑刺杀当日，卢卡斯沿着另外一群凶犯，也就是刀疤脸和他的一众属下的踪迹，往南边追踪了相当一段距离，直到最终确认了这群人的身份，才返回卡列宁进行汇报。 返回卡列宁后，卢卡斯才知道自己一连串不够谨慎的举动，竟导致妹妹艾丽卡也被卷入了事件，在地下宫殿的追击过程中，她不知为何忽然获得了强大的实力，更是杀死了查理斯亲王的幼子。 懊恼之下，卢卡斯向圭狄尼斯请求，希望可以隐瞒妹妹的罪行。为此他愿意去做任何事情。 于是，圭狄尼斯提出了让他来协同捕捉“爱琳·奥尔巴赫”的要求。 在艾丽卡随身携带的一把梳子的内部，烙有追逐的魔法印记，这是卢卡斯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亲人，以防万一所布置的，他可以通过印记追踪到妹妹的位置。 按照圭狄尼斯的说法，作为目标的爱琳很有可能和艾丽卡待在一处，正好可以一举两得。 从发展来看，一切都和预想中的一样顺利。 在卢卡斯的想象中，这次的事情，除了将功补过之外，更有可能让殿下对自己刮目相看。至于妹妹艾丽卡那边，殿下一向乐于招揽实力强大的人，即使艾丽卡目前是有罪之身，如果能够脱罪获得庇护的话，也意味着她会对殿下更加死心塌地，这样一来，他和艾丽卡就不会有被猜疑的后顾之忧。 随着殿下以后的继位，雅克布家族来来的局面，会变得比之前更为优越——完全复兴家族曾经的荣耀，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艾丽卡那边不懂事还在反抗，不过让殿下见识一下她强大的战斗力，也是可行之策。现在，只要自己抓住这个叫“爱琳”的女孩，这次的事情就可以有个完美的收场了吧？ 暗中观察下来，那个叫爱琳的女孩一直处于别人的保护之中， 应该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他只要找到机会近身，应该就可以轻松拿下。 带着十足的把握，卢卡斯冲向了爱琳。 他要亲手抓住殿下所在意的女孩，证明自己的能力。 …… 从看到追兵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亚尼斯就做好觉悟了。 他在十几年前，就因为卓绝的天赋而成为了高阶骑士，实力本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却在一次突发的战斗中，心肺部位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不能轻易用武，才使得他的阶位停滞至今。 那之后，迫不得已养光韬晦，在别的方面寻求精进，试图以谋略代替武力。 他在先前的战斗中一直抱有余力，谨慎地使用着自己的力量，却终究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力有未逮。 现下，意识到其他人再如何奋战也无法摆脱追击，亚尼斯终于打算使出自己的全力了——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即使亚尼斯知道，这会又一次削减他的寿命。 在看到那个黑影冲向爱琳的同时，他亦拔刀而起，追着对方斩出了威势迅猛的一刀，务必求一刀将其斩落。 …… 实际上，由于戴着头链而获得了敏锐的五感的爱琳，提前一刻就觉察到了某个在窥视她的敌人。 发觉敌人扑上来的同时，她亦握住了怀里的魔导枪。 紧接着，她看到亚尼斯追着那人劈出了一刀，迫得他只得转身去抵挡。在这期间，他的身子依然按着惯性飞来，背后朝着爱琳这边，空门大开，毫无防备。 好机会！ 爱琳想也不想就抬起了手里的魔导枪，指向了敌人的心脏。 扣动扳机的同时，她仿佛听到了来自艾丽卡的惊呼：“爱琳，住手！” 心脏不知为何，被某物紧紧地揪住，枪支指向的部位微微一偏——枪声骤然炸响，在敌人的腹部打出了一个可怖的洞口。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另外一边，燃起战意的亚尼斯，趁着对方受到重创，亦趁势挑开了卢卡斯回挡的长剑，掠过胸膛的一刀将其斩落在地，随后他迅速跟上，打算补上致命一击。在最后这一瞬间，他发觉这人的相貌似乎有些熟悉。 或许在卡列宁和他打过交道？然而，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己方的残忍……看着倒在地上这位已经受了重伤，神情迷惘而又充满了不甘的青年，亚尼斯正要提刀结束他的痛苦。 胸口蓦地一凉。 他低下头，发觉一只纤细的、沾满了鲜血的手臂穿透了胸腔。 带着哭腔的女声，从他背后一字一顿地传来：“我，都，说，住，手，了！” 第六十二章 荒野、破裂的关系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 这位背负了巨大的秘密，睿智的黑潮骑士团当代掌控者，直到临死之时，都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手中的刀“砰”一声落地，亚尼斯的身躯缓缓跪坐在地上，眼睛里流露出悲哀的光芒，渐渐化为木然，垂首倒地。 爱琳目睹了艾丽卡发难杀死亚尼斯的全过程，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世界仿若在眼前崩塌，喃喃说道：“艾，艾丽卡……” 就连手中的魔导巧掉在了地上，她亦毫无知觉。 艾丽卡蹲下身子，去察看卢卡斯的情况。 她看到哥哥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口子，胸前也有一道可怕的刀口。她拼命地想捂住伤口，却只能任由温热的液体在指间喷涌而出。而卢卡斯艰难地抬起了手，仿佛想要去抚摸她的脸颊，又无力地垂落。她的泪水犹如连线的珍珠般落下，最终伸手阖上了那尚未瞑目的眼睛。 她站起身子，往爱琳的方向走了过去。 浑身上下都染着血污的少女，每走一步，她身上的寒意加深了些许，走过的土地凝成了实质的冰面，带有压迫感的寒冷扩散了开来。爱琳怔怔地注视着少女的眼眸，没法从中找到半分温度。 走到爱琳的面前时，面无表情的艾丽卡伸出了一只手。 爱琳只觉侧脸一凉，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眼前划过。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感到有血从脸颊上流了下来，又见艾丽卡伸出手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这只手沾满了血污，冷冰冰的，似乎在汲取着她的血液。 “它们在渴望着你的血。”毫无温度的话语，从艾丽卡唇中吐出。 茫然之间，爱琳的视线又投向了少女的身后，倒在地上的亚尼斯的尸体，显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错觉。她的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起来，带着忧伤而痛苦的神情问道：“为什么……” 热度从身体里被抽取的过程中，簌簌的雪花无端开始飘落，覆盖了两人所处的这一方空间。随着血液的流失，爱琳的意识越来越为模糊…… “为什么……都是因为我太听爱琳的话了呢。”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艾丽卡注视着爱琳失去血色的面容，淡淡说道：“我会遵守承诺的……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说完，她搂住了陷入昏迷的爱琳，往东面飞去，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这一番接连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圭狄尼斯略一迟疑，还是下了决定，沉声说道；“这边别管了，我们追过去。” 听到他的命令，刚才还在战斗的亲卫队众人，立刻收束了部队，随着圭狄尼斯的指挥往东面追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战场”以及面面相觑，好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的黑潮商会和骑士团的诸人。 …… 模糊的意识之中，清凉的液体从喉咙流入，滋润着她虚弱的身体。她依稀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柔软的大腿上，少女身上那股熟悉的清香近距离传来，心里却涌起了难以言述的忧伤，她本能去抗拒着某些已经发生的“现实”，却听冷冰冰的女声向她命令道： “起来吧。” 茫然地睁眼时，所看到的是艾丽卡那张毫无温度的面容。 ##第35节 然而，即使挂着一副冰冷的神情，绝美的容颜映着簌簌而落的雪景，亦是一番动人心魄。记忆中她身上的血污都已经洗净，纯净无瑕的金发少女宛如雪中的精灵一般，高贵而不容亵渎。 爱琳任性地闭上眼睛，想要在这虚幻的温馨中沉溺更久一些，却感到少女毫不留情地推开了自己。她失去支撑的身体扑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一时怔然，才咬着嘴唇，出声问道：“艾丽卡，要带我去哪里么？”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艾丽卡淡淡说道。 艰难地提起力气，在雪地上伏起身来，爱琳抬头望向艾丽卡，苦涩地问道：“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明明我都叫你住手了呢……你还不懂么？”艾丽卡握紧了拳头，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睛里啜满了悲伤与愤怒，“你杀死的人，是我的哥哥啊……我唯一的亲人，就这样被你杀死了啊……” 说着，空洞的泪水从她眸子里滑落。 落泪掉落间，艾丽卡将一只手放到了爱琳的脸颊上，语气中的意味似是警告、又似是无形的温柔：“爱琳，你走吧……不然我会忍不住杀掉你的。” 终于得知了其中的原因，爱琳咬着嘴唇久久没有说话。 两人的关系，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爱琳意识到，这一切，或许说是她亲手造成的也不为过——艾丽卡早就有了不祥的预感，多次向她倾诉并提出了要带她远离的想法，是她选择了将艾丽卡当成棋子来看待，强迫这位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少女帮助自己，才让悲剧以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式降临。 也间接害死了恩人亚尼斯。 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一无所有的境地。 跪坐在地的爱琳，只觉深切的疲倦与挫败感袭来。她涌起了自暴自弃的心思，低声说道：“艾丽卡……干脆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艾丽卡的身体一僵，沉默良久才问道：“你想死？” “反正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也差不多到了梦醒的时候。”将在心底闷了许久的话说出来，爱琳的内心反倒是一阵轻松，她闭上眼睛，嘴角浮起了淡淡的微笑，“并且，死在艾丽卡这样的美少女手上，一点都不觉得吃亏呢，请你动手吧……” “啪”地一声，艾丽卡冷冷地甩了爱琳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地疼，爱琳反倒更有种想笑的感觉，她睁开眼睛，认真地对艾丽卡说道：“现在不杀了我的话，以后见面的时候，说不定你就打不过我了……别忘了，你也是我的仇人，到时候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心软哦！” 艾丽卡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眸里的意味变幻不定……终究，她还是什么都没说，给爱琳指了一个方向。 “我们真是……笨蛋呢。” 忽然嘟哝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爱琳从雪地上站起来，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往艾丽卡所指的方向离去，直到背影消失雪原的地平线上。 在这个过程里，她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暴风雪越来越大，艾丽卡怔怔地站了一阵，毫无征兆地蹲下了身体，掩面哭泣了起来。她哭了很久很久，连身体被落雪淹没都毫无知觉…… 第六十三章 雪原上的重逢 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和随行的尤妮卡以及温捷斯三人，离开波维斯王国之后，到达因斯特东南部的一处村落。 只见房屋倾塌，尸横遍野，鲜血在雪地上淌成了刺眼的一大片。几人绕了一圈，确认了全村都遭到了屠戮，无一人生还。 震撼地看着这副景象，茜丝雅娜一时默然无言。随行的温捷斯·卡洛琳蹲下身子，去查看留在雪地上的脚印，说道： “半个小时前发生的，凶手有十几个人，有马匹，应该刚走不久。” 茜丝雅娜露出了懊恼的神情，望向了西面：“来迟一步……因斯特堡可能发生了什么，我们尽快过去！” 跟上公主时，尤妮卡和温捷斯对望了一眼，后者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小心一些。” 三人继续赶路，前方的地势渐渐拔高，风雪也更为猛烈了一些。 茜丝雅娜只觉得怀里的某物变得灼热了起来，疑惑之间，她取出了那枚被称为“白炽的星芒”的、被斐南伯爵认定是旧波西米亚王国王权徽征的晶石，发现它似乎与某些东西共鸣着，擅自发出了光芒。 略微一愣，茜丝雅娜将“白炽的星芒”持在了手里。 随着她的前进，“共鸣”越来越为显著。 走在后方的温捷斯盯着那枚发光的晶石，眼神一时惊疑不定。 巨大的嚎叫声从前方传来，茜丝雅娜连忙加快了速度，往声音的方向赶去。同时，手里的晶石越来越为炙热。越过一处高坡，她看到雪地上出现了两道身影，一只身形巨大的白熊，以及它前方几步处一位身形单薄的女孩。 茜丝雅娜想也不想，就默念咒语，从指间孵出一大片叶子飞向了白熊。 却觉那枚“白炽的星芒”兀自脱手而出，急速朝爱琳飞去，比茜丝雅娜的魔法先一步到达，化为星星点点的碎屑，瞬息融入了女孩的额头。 漫天的绿叶刮过白熊的身躯，阻拦了它的步伐。 白熊发出了愤怒的嚎叫，举起巨大的爪子，正要朝女孩拍下，却见刚才还是一动不动束以待毙的女孩，似乎由于“白炽的星芒”的融入而觉醒了意识，轻启嘴唇，对白熊说了一句什么。 白熊即将拍下的爪子停滞在了半空中。 在茜丝雅娜惊奇的视线中，这只雪原上的凶兽垂下了爪子，模样变得温顺了起来，背过它庞大的躯体，在雪地里踏出一列脚印离去。 走近女孩，正要和她搭话，却见她的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茜丝雅娜连忙上前抱起了女孩，发觉她紧闭眼眸，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身体也是异常冰冷。她解下了女孩额上的头链，一只手放了上去，在额头处感应了一会儿，便确定她正在发着高烧。 又默念了一句咒语，温和的热度笼罩了这一小方空间，融化了脚底下的积雪。她坐下了身子，将女孩的身体靠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救治女孩。她转头吩咐了一句：“尤妮卡，药拿过来……” 只见尤妮卡愣愣地站在那里，用奇怪的表情说道：“是她……” “是她？”茜丝雅娜微微一愣，重新看向女孩的面容，发现眉眼之间有些眼熟，这才想起了她的身份——大约四个月前，在摩维亚公国境内停留的期间，她曾经拜托这位女孩为自己作画。 想起了女孩的名字，茜丝雅娜轻声唤道：“爱琳……小姐？”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有所疑虑，茜丝雅娜还是决定以救人为先。她将一只手放在爱琳的胸口处，朝女孩的身体里传递热度，将寒冷驱散。然后，她用双手捧起了一撮雪花，让其融化为水之后，小心地放到爱琳的嘴边。 爱琳难受地动了动睫毛，仿佛有苏醒的迹象。 “先喝点水！”茜丝雅娜一边将水喂给爱琳，一边注视着她的容颜。女孩的五官小巧而精致，无论是因为难受而拧起的眉头，还是侧脸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的伤口，都不禁使人心生怜意。 尤妮卡将旅行中准备的药递过来时，迟疑地提醒道：“茜雅，这个女孩的身份，可能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茜丝雅娜给女孩喂好了药，点了点头道，“等到她醒过来，我会询问的。” 说着，茜丝雅娜的视线放在了从女孩额头解下的头链上，刚才“白炽的星芒”就是响应了这串头链的召唤，擅自和那枚翠色宝石融合在了一起。茜丝雅娜将手放在宝石上感应了一阵，还能从宝石内部感到晶石的气息，却不知为何，感觉不到这串头链的任何魔力波动，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取回晶石。 这奇怪的头链，和“白炽的星芒”有什么联系吗？ 茜丝雅娜升起了疑虑的心思，想着等下得好好问问这个女孩。 等到女孩的身体在滋润下渐渐恢复正常体温，脸上的痛苦之色归为安详，陷入了沉沉的睡眠，茜丝雅娜松了一口气，将她交给了尤妮卡，说道：“你留在这里照顾她吧，我和温捷斯到前面去察看情况。” 尤妮卡接住了爱琳，微微一愣，摇头道：“我们一起过去吧，说不定她等会儿就醒过来了。” “嗯，也行。”茜丝雅娜点了点头。 三人带着爱琳，继续往因斯特堡的方向赶去。 尤妮卡将昏睡的爱琳抱在怀里，低头看着她，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她完全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个神秘的女孩，和上次见面时所感觉到的一样，“敌对”的气息从女孩身上传了过来……并且，这种讨厌的感觉比上次更显著了。 “如果你敢对茜雅不利的话，就怪我无情了！”轻哼一声，她忍住将昏睡的女孩丢弃的冲动，跟上了茜丝雅娜。 此时正值正午，风雪停歇之后，前方的原野上折射着稀疏的冰面，天穹上的冬日给大地带来了细微的暖意。对于尤妮卡·卡洛林而言，不管如何，这都会是这趟愉快的“旅途”的终点。 从今以后，她和公主之间多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隔膜。 最后一次，将忧伤的心情释放出来，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份留恋藏在了心底，坚定地往前迈出了步子。 第六十四章 幻境中的少女 陷入“昏睡”的爱琳，实际上依然保持着清醒的意识。 遇见了巨大的白熊，在感到绝望的时候，被一位似曾相识的少女所拯救，同时她感到有一团什么东西进入身体，仿若一泓清泉滋润了她的意识，在身体极度虚弱，四肢近乎失去知觉的时候，让她的精神保持了清明，可以敏锐地感知到在周围发生的一切。 她认出了救下自己的少女，正是若林的小公主，安鲁尔王子圭狄尼斯的未婚妻，现在有着“青之圣女”头衔，以仲裁者的身份为调停圣教与西斯林教派的冲突而来的茜丝雅娜·特蕾西亚。 也是爱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和她有过一段“亲密”缘分的少女。 感到这位殿下对自己的悉心照料，然后自己又到了银发女仆的怀里，听到她发出的恐吓时，爱琳不禁有些感叹于世事的奇妙来。 为什么……有种一直在被各种各样的女孩子“转手”的错觉？ “哎呀，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在想奇怪的事情呢！” 调笑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被戳破心思的爱琳，脸颊不禁鼓了起来。她睁开眼睛，去搜寻声音的主人，看到的却是蓝得一尘不染的天幕与棉花糖似的白云。她愣愣地坐起身体，发现柔软的青草在身下铺展，远处是涓涓流动的小溪——这副美得有些失真的景象，让爱琳觉察到了这并非真实的世界。 一串清脆的“叮叮当当”声传入耳中。 视野当中，一位身着样式繁琐的长裙，身前垂着珍珠挂坠，栗发的辫结在身后摇曳，虽然未施脂粉、但衣饰极尽华贵的少女轻巧地提着裙子走到面前，俯下身子在爱琳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温柔地道： “我的睡美人妹妹，亲爱的爱丽莎米娜，终于睡醒了呢。” 还弄不明白状况的爱琳，感到额上微湿的触感，脸不禁红了起来。 “看来这段时间里，妹妹有着不错的桃花运嘛……”华服少女伸出双手，手腕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她捧着爱琳的脸颊，调笑道，“和当初的我一样，也在向万人迷的趋势发展哦。” “……妹妹？”在被调戏的间隙里，爱琳困惑地抬起头，询问道，“我的名字是‘爱丽莎米娜’吗？” 华服少女眨了眨眼睛：“没错，我是你的亲生姐姐哦，快叫我姐姐！”说罢，少女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的意味。 “姐姐？”虽然有些羞耻，但爱琳还是唤了出来。 “好高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我姐姐呢！”华服少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雀跃地在草地上原地转了个圈，又歪了歪头，苦恼地想起了什么，“虽然……唔，先不理了！妹妹，我们来说正事吧！” 爱琳没跟上她的思维，呆呆地问道：“欸……正事？” 眼前一花，爱琳的额头被华服少女敲了一下，她不满地朝少女瞪去，只听对方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模样，教训她道：“真是笨蛋妹妹，还没发现自己现在的状况非常危急吗？” “非常危急？”爱琳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要是你有我一半聪明就好了呢！”华服少女嘀咕了一句，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好好听着！现在你的身边，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其他站在你这一边的人了哦。想要生存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争取才行！” 顿了顿，华服少女盯着发呆的爱琳，提醒：“可不要忘记了，你心心挂念的若林公主是什么身份，面临抉择的时候，你确定她一定会保护你么？” 茜丝雅娜·特蕾西亚是背负着和安鲁尔联姻的使命的若林公主，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构成了这位殿下和爱琳对立的理由。 不出意外的话，茜丝雅娜一行应该很快就会和追过来的圭狄尼斯碰面，而爱琳却完全想不到让茜丝雅娜庇护自己的理由……茜丝雅娜对圭狄尼斯每多一分好感，她的处境就糟糕一分。 从常理上来讲，让若林的公主放弃联姻的使命，与她的未婚夫进行对抗，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真的不可能吗？ 思忖之间，爱琳出声问道：“姐姐……你不能帮忙吗？”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华服少女的脸色一僵，跺了跺脚，气恼地捏住了爱琳的两腮道：“敲醒你这个榆木脑袋，就是帮了天大的忙了好吧！” “唔唔……我有在想对策啦，放开我！” 好不容易从华服少女的痴汉一般的动作里挣脱开来，爱琳瞪了这位不靠谱的“姐姐”一眼，提问道：“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呢？有人说我是神圣帝国的公主什么的……是不是真的？” 华服少女用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当然是真的啊……当然，你现在可得保守好这个秘密才行，暴露出去的话会有杀身之祸的。” “也就是说，姐姐也是皇室的公主吗？”爱琳好奇地望着华服少女。 排除那喜欢的捉弄人的恶劣性格之外，她这一身富丽堂皇的装扮，倒是颇符合爱琳心目中有关“公主”的形象，看起来很养眼就是了。 ##第36节 仿佛知道爱琳在想些什么，华服少女又敲了下她的额头，哼声告诫道：“不正经的妹妹，不许对我想奇怪的事情……” 这一下敲得很重，爱琳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她气鼓鼓地捂着额头问道：“我只是想问，我是不是也有什么隐藏着的等待我发挥出来的力量？既然我真的是公主，有着皇室的血统什么的，按理说不会这么弱才对吧？” “咦？”华服少女歪了歪头，像是在看笨蛋一样看着爱琳，关切地问道，“妹妹你是睡太久了，把脑子烧坏了吗，让我确认一下……” 说着，华服少女伸过手来，想要抚摸爱琳的额头。 “喂！”爱琳避开了华服少女的手，气呼呼地问道，“你是故意的吧……明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不好好提示我一下！这样我完全想不到对策啊！” 华服少女眨了眨眼睛：“我也想不到，所以你得自己想啊！” 爱琳一时无话可说，半晌才恶狠狠地吐槽道：“所以你忽然出现，还在我的脑子里对我指手画脚的，到底有什么用啊？” 第六十五章 公主的攻略计划 华服少女怔了一怔，忽然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颊嘤嘤哭泣了起来：“好伤心……被唯一的妹妹讨厌了呜呜呜……” 哭泣中的华服少女的身体不安地扭动着，伴随着手腕上铃铛的颤响，晶莹的泪水簌簌地落到草地上，哭泣的模样全然不似作假。 发觉华服少女当真哭泣了起来，爱琳一下子就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道：“欸？等等！我是开玩笑的啦……我错了我道歉，别哭了好不好？” 啜泣声的间隙里，华服少女弱弱地埋怨道：“你就是这样哄女孩子的吗？” “啊？”面对这位奇怪的“姐姐”时，爱琳感觉自己的大脑回路完全不够用，她迟疑地凑上前，扶住了华服少女的双肩，尝试着安慰道，“那个……其实你能出现我就很开心啦，就算什么都做不了我也……” 说到一半，发觉华服少女瞪了过来，打断她道：“笨蛋！”紧接着，华服少女转了转湿润的眼眸，发出命令道：“叫我姐姐！” 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错觉，不过爱琳自持没法对付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还是乖乖地听从了指示：“姐姐……” 华服少女伸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鼓起脸说道：“再喊一次！” “……姐姐。”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个词汇的时候，爱琳总觉得自己的节操值在直线下降，“那个……我还不知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才不告诉你，你自己去发现答案吧！”华服少女卖起了关子，顿了顿，她又说出了自相矛盾的话来，“唔，好不容易等到你睡醒了，好想向你炫耀一下我当年的光辉事迹，可是这样又太容易暴露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相当脱线的话语，让爱琳一时无言以对，她思索了一阵，出言旁击侧敲： “你说……我到底睡了多久？” “都怪你太能睡了，我都记不清了……”华服少女努力地思考了一阵，还是放弃了探究，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时间，“大概有几百年了吧。”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爱琳的意料，不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爱琳想到了那位为了自己从摩维亚一路追到卡列尼市的黑发少女柒夜·弥赛亚，不禁在心底里吐槽了起来，到底是怎么样的邪教组织才会想要获得她的“身份”啊？ 借助古代公主的的身份复国的桥段？ 怪不得米娅这么在意我的鲜血，难道是因为酝酿了几百年的处子之血特别香醇的缘故，就连艾丽卡也……艾丽卡……爱琳甩了甩头，将讨厌的思绪抛出脑外，又问道：“姐姐……以后也一直会在我身边吗？” 华服少女点了点道：“当然，我可是守护你的‘灵’哦……唔，只要你不要让我被那个狐狸精抢回去就好！” “欸？狐狸精？”各种与这个时代绝缘的“新鲜”词汇，让爱琳有点应接不暇，她有种自己脑子里的所有东西被窥视得清清楚楚的错觉。 “并不是错觉哦！” 华服少女说着，趁势在爱琳面前做了个鬼脸。接着，她笑嘻嘻地打量着爱琳“惊恐”的表情，说道：“我的本体，就是若林公主身上携带的‘白炽的星芒’。你一定得将它拿到手哦！这件事非常重要，哪怕是用不要脸的手段都好！” “不要脸的手段……”爱琳的脸色一时有点微妙。 “像妹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的，光明正大地去找她要如何……可爱既是正义，萝莉就是绝对真理，尽管放手去做吧！”华服少女元气满满地握起了拳头。 相当羞耻的言论，让爱琳的脸颊变得通红。 这具身体已经过了萝莉的年龄吧？ 窥视别人的记忆就算了……不要随便把那些东西抄袭出来啊！ …… 爱琳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意识是何时回归的现实。 感到身体正在被某人横抱着，淡雅的满天星花香嗅入鼻间。渐渐地，虚弱的四肢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但还是有些酸痛。抱着自己的人应该正在赶路中，呼呼的风声在耳畔刮过。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警觉到这一点，爱琳提起精神，勉力思考了起来。 茜丝雅娜·特蕾西亚一行，应该正在往因斯特堡赶去，随时都有可能撞上圭狄尼斯的追兵，自己必须抢占先机才行。抱着自己的人，应该是公主身边的银发女仆，从上次见面时的态度来看，她似乎对自己有种奇怪的敌意？ 不过，从这位女仆小姐即使不情愿也在乖乖地听公主的指令来看，算是属于尽忠职守的类型，至少不会私底下把自己给“咔嚓”了吧。 也幸好，这位公主殿下应该对自己挺有好感的，从听到的一些传闻来看，大致是属于心地善良的类型。 好好利用这一点吧！ 脑袋清醒了一些，爱琳打定了主意。 悄悄睁开眼睛，只见上方的女仆正挂着一幅冷冰冰的表情赶路，周围快速变幻的景色让爱琳一时有点呆滞……应该没问题吧？ 怀着古怪的心情，爱琳将视线对准了银发女仆的胸部——虽然从外观上看来中规中矩，不过包裹得相当紧凑……盯了不过一秒，爱琳的眼角就看到女仆小姐疑惑地低下头，查看自己这边的情况。 糟糕，得在她反应过来之前…… 这一瞬间，爱琳抛却所有多余的心思，怀着最为纯粹的念头，转头扑到女仆小姐的胸部，张嘴咬上了浑圆的顶端……虽然隔着一层布料，她还是结结实实地用牙齿咬了一口。 真是抱歉，虽然我知道很痛……别问我为什么知道的！ 然后，爱琳就知道自己作死成功了…… 伴随女仆小姐本能的“啊”一声惊呼，爱琳的身体被甩飞了出去， 爱琳眼前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翻滚出了好一段距离。终于停歇下来时，伏在地上的爱琳只觉五脏六腑都摔得七荤八素，身体痛得忍不住抽搐了起来。 茜丝雅娜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凄惨地摔在地上的女孩时，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将爱琳扶起。 察看过情况，发现爱琳这一下摔得相当之重，茜丝雅娜一时心疼不已，她抬起头来，用不满的眼神望向了尤妮卡：“怎么回事？” 尤妮卡的脸上浮着古怪的红晕，一副气极的模样。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又发觉自己完全说不出口，半晌才闷闷地说道： “是我的过失，请公主责罚。” 茜丝雅娜疑惑地看了尤妮卡几眼，便将注意力放回爱琳身上，柔声说道：“爱琳小姐，请忍一下，我马上就帮你疗伤！” 接触到蓝发少女温柔的视线，爱琳便知道自己第一步的作战计划成功了。当然，付出的代价比她想象中的还大，直到这时，她还处于疼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的状况，浑身上下好像散架了一般，好像还折了几处骨头。 在爱琳本来的预计中，还打算用“装可怜”的攻势来唤醒茜丝雅娜的母性，不过现在她摔得比想象中惨多了，倒完全没有装可怜的必要，反而得忍着剧痛不让自己真正地哭出来，避免扭曲了这张可爱的脸蛋。 茜丝雅娜默念咒语，调节了这片区域的温度，便将一只手伸入了爱琳的衣服里，确认着她的伤势。在这个过程里，爱琳的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哼”声，冷汗直冒，硬是忍了下来。 当然，还有茜丝雅娜的手接触到敏感部位时，给她带来的悸动。 “尤妮卡，你也来帮忙！” 惊异于爱琳的坚强的同时，茜丝雅娜又因为尤妮卡的失职而感到了自责。她剥开了爱琳的衣服，让女孩大片发育中的躯体暴露了出来，接下来，用她特有的魔法去治疗遍布的淤青以及多处骨折的部位。 “谢谢……你！”细微而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 茜丝雅娜对上女孩的面容，只见她虽然在治疗中疼得冷汗直流，却还是竭力地说出了这句话。除此之外，茜丝雅娜还留意到爱琳的脸上浮起了羞涩而不安的红晕，不要想到初次见面时她的一些反应，轻声说道： “先不要说话。” 不多时，茜丝雅娜大体治疗完毕，到了涂上外敷药的阶段，她正要动手，却见旁边的尤妮卡低声说道：“茜雅，我来吧。”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将外敷药交给了尤妮卡，抓住了爱琳的一只手，微笑着安抚女孩道：“会有点痛，稍微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爱琳眼角的余光，留意到了尤妮卡那毫无温度的表情，只觉心里发苦……估计不只是“有点痛”而已。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尽力伪装出了微笑来，对茜丝雅娜说道：“嗯，我会听话的。” “请忍一下。”尤妮卡说着，手指蘸上了药剂，伸向了爱琳。 下一刻，爱琳就感到肩膀处的伤口，被尤妮卡不着痕迹地捏了一下，她差点发出一声闷哼，硬生生地止在喉咙里。她悄悄瞪向了这位银发女仆，却发现对方毫不畏惧地回了一个“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的眼神。 哼，迟早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上！ 爱琳在心里回敬她道。 接下来，尤妮卡仿佛在测试爱琳的忍耐极限一般，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女仆那纤细的手指犹如恶魔之手一般，依次点缀在身体的各个伤处，犹如潮水一般的痛楚，彻底侵蚀了爱琳的意识。 不过片刻，爱琳就冷汗涔涔而下，被折磨得有些神智恍惚，直到茜丝雅娜发出了不悦的声音：“尤妮卡，够了。” 银发女仆的动作一顿，有些不甘心地应道：“好的。” 疼痛感骤然消失，仿佛在地狱里走了一遭的爱琳，用感激的眼神望向了茜丝雅娜，却见她叹了一口气，对尤妮卡摇了摇头道：“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尤妮卡你的惩罚还是过分了。” 啊……她在说什么？ 只见温柔的少女转向了爱琳，迎着女孩那对困惑的眼眸，伸出手擦了擦她额上的冷汗，轻声问道：“说吧，不惜用弄伤身体的代价，也要延缓我们赶往因斯特堡的步伐。爱琳小姐，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略一发怔，爱琳便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对主仆间的默契，结果不仅仅是“苦肉计”失败，还白白地遭受了这么多痛苦。 委屈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这一次，爱琳是真的差点哭出来了。 第六十六章 演技与所争取的承诺 “还有，爱琳小姐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蓝发蓝眸的少女的询问，爱琳咬了咬嘴唇，飞快地思索着对策。半晌，她决定将“装可怜”进行到底—— 凌乱的微卷栗色长发衬着苍白的稚嫩脸颊，不着片缕的身体上到处伤痕累累，正由于痛楚而不住地发抖着；她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眼睛里满是怯生生的委屈之意，抿紧嘴唇酝酿了好一阵子，似乎想说些什么；随后，女孩的脸颊随着微不可闻的“咕”而染上了红霞，她羞赧地抖了抖睫毛，像是在试探一般怯弱地说了一句：“我饿了……” 效果拔群。 茜丝雅娜的神情怔了一怔，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仿佛冒了出来。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滟滟的泪花，有些慌乱地说道：“啊，抱歉……尤妮卡，出发时准备的干粮应该还在吧？先让爱琳小姐吃点东西吧！” 天地良心，爱琳发誓自己这一次没有用上任何演技。 好久没有进食的她，真的是饿得头冒金星，才本能地说出了这句话。 尤妮卡也因为爱琳的模样有点愣神，听到自家殿下随后说出的话时，她有点惊讶地看向了茜丝雅娜，提醒道：“茜雅，不要又被她骗了！”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尤妮卡你太紧张了，她不会对我们不利的！” 尤妮卡想到这个女孩刚醒来时的作为，直到现在她的某处还在隐隐作痛，不免又是一阵恼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茜雅，这个女孩真的很可疑……如果她的真的毫无力量，怎么会一个人来到荒野上？” “抱歉……”爱琳低下了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有人想要杀我，我只能往这个方向逃……” “想要杀你的人是谁？”尤妮卡带着警惕的眼神问道。 “我也不知道。”爱琳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大家都死了……只有我，好不容易逃到这里。遇上你们，应该是获救了吧……” “三个月前你还在摩维亚，怎么会来到这里？记得你那时还不会通用语，怎么这么快就学会了？刚刚你是怎么驯服那只白熊的？”尤妮卡再也忍不住，严厉地瞪着爱琳，咄咄逼人地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还有……刚刚为什么要袭击我？你就那么不怕死么？” “我，我……” 爱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尤妮卡的逼视下泪花打起了转来，身体一时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个……”末了，依然没有说出完整的话来的爱琳再也支撑不住，伸手捂住脸颊，低头呜呜啜泣了起来。 呜呜呜，好丢脸……我真的不是被吓哭的！ ##第37节 “尤妮卡！”茜丝雅娜眉头微皱，埋怨地瞪了银发女仆一眼，“这件事还是我来处理吧……你先不要插手！” 尤妮卡心里一急：“公主……” “把干粮拿过来。”茜丝雅娜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等到尤妮卡满脸不情愿地将包裹递了过来时，茜丝雅娜又吩咐道：“尤妮卡，你站到十米之外，让我来和爱琳小姐交流吧。” 尤妮卡不敢置信地看着公主，一只手握紧了拳头，张了张嘴，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听从吩咐，走到了远处，来到了温捷斯的身边。 “哥，你怎么看那个女孩？” 尤妮卡沉着脸，望向了背对着她守备在那里的骑士青年。却见他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上面，低声说道：“因斯特堡怕是死了不少人。” 尤妮卡心底一惊：“发生了什么？” “很浓的血腥味，从前面的方向飘了过来。”温捷斯的一只手按在了剑上，补充道，“和十几年前的味道，一模一样。” 尤妮卡一时只觉寒意遍体，试着问道：“屠杀？” “在那个村庄里留下的脚印，很像是正规军的。”温捷斯低下了头，他握剑的一只手一时用力过猛，让手掌上勒出了血痕来，“那个恶魔的封地，就在因斯特堡不远处……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的话……” 说着，他的身躯由于无法压抑的愤怒而剧烈颤抖了起来。 尽管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在获救的时候也宣誓了要全身心侍奉若林王室，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弃。可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当记忆中的景象即将重现，他有可能面对将全族屠戮的仇人时，还是没法忘记这份血海深仇。 “是真的么？”尤妮卡也有着近似的感受，小时候梦靥般的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可是，如果真的是安鲁尔的军队，他们是打算重启战争么？” 不管是她还是茜丝雅娜，都是带着对和平的憧憬而来的。 如果这种事情是真的……茜雅大概会很难过的吧？ 那个可疑的女孩，又和这一切又什么关联呢？ …… 在茜丝雅娜这边，爱琳稍微在填了肚子之后，怯生生地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好吃，谢谢你……” 这不过是普通的干粮而已，女孩却吃得津津有味，看起来真的饿了相当一段时间，想到这点，茜丝雅娜又是一阵心疼。 “先穿上衣服吧。”茜丝雅娜抚了抚爱琳的头发，柔声说道。 这才意识到自己由于刚才的疗伤，依然处于光着身子的状况，爱琳一时满脸羞红：“失，失礼了……”说着，她慌乱地拿起了散落在周围的衣物，动作之间明显是碰到了伤处，面上一阵痛楚。 “别乱动，我来帮你穿上。”茜丝雅娜制止了爱琳的动作，拿起女孩的衣物时，她不由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的事情，微笑道，“说起来，能够在这里重逢，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呢……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可以吗？” 爱琳抿了抿嘴，不安地抬眼望向了这位高贵的公主，一时被她蓝色眼眸里的真诚之意所感染，点了点头：“嗯……” 接下来，在为爱琳穿衣服的过程里，茜丝雅娜注意到在自己的视线注视下，女孩的肌肤上泛起了可爱的粉红，在阳光的照射下粉嫩诱人，简直让有让人想要咬上一口的冲动。 留意到蓝发少女那“放肆”的视线，爱琳不禁悄悄咽了咽口水。 糟糕，身体有反应了……果然是报应循环，这么快就轮到你看光我的身体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纯洁的眼神？ 奇怪的罪恶感在脑子里涌起，晃得她有点晕乎乎的。 “那个……”正说着，视线相当微妙地在某处停留了几秒，茜丝雅娜的动作略微一僵，随后她不着痕迹地抬起了头来，轻笑道，“爱琳小姐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呢，真可爱！” 这句忽如其来的夸奖，倒是让爱琳一下子想起了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得在她和圭狄尼斯见面之前，尽快“拿下”这位唯一能拯救自己的公主殿下。 不多时，茜丝雅娜帮爱琳穿好了衣服，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了行动不便的她，轻声说道：“抱紧我，这次可别再乱来的了。” 话音才落，却见爱琳扯住了她的衣袖，用一副胆怯的样子说道：“可以不要过去吗，求求你了……” 茜丝雅娜不解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女孩的眼眸里啜着泪花，用颤抖的声线说道：“他们忽然冲到城里到处杀人，死了很多很多人，已经来不及了……你们过去也会死的，千万不要过去！” “如果是这样，我就更应该过去了！”茜丝雅娜的脸上浮起了凝重的神情，她想到自己被这个女孩耽误了不少时间，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就这样，重新启程的三人，继续往因斯特堡的方向赶去。 爱琳也意识到，和圭狄尼斯的再度碰面，已经无法避免了。当然，她还有最后的时间可以争取—— 被抱在怀里的爱琳，继续和这位温柔的少女搭话：“真的会保护我吗？” “真的哦，我保证！”茜丝雅娜一脸认真地回应道。 女孩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可是，我很害怕……大家都死了，你也会被杀掉的……” “放心啦，我很厉害的。”茜丝雅娜的脸上挂起了自信的笑容，“一般人可都打不过我哦，哪怕是飞龙我都打趴下过呢。” 破涕为笑的女孩，好奇地问道：“几百个，几千个人也打得过吗？” 茜丝雅娜低头眨了眨眼睛：“就算打不过，我也能带你逃走啊！”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女孩咬了咬嘴唇，脸上忽然浮起了红晕，怯生生地问道，“那个……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微笑道：“当然可以哦，爱琳妹妹。”顿了顿，她有些感叹地说道，“在家里我一直是最小的那个，早就在想，要是有一个妹妹就好了呢……有这么一个妹妹，我很高兴哦！” “我来当你的妹妹……没问题么？”女孩眨着羞怯的睫毛，不安地问道，“姐姐的身份应该也很厉害吧？真的可以吗？” “完全没问题啦。”茜丝雅娜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妹妹在绘画上面的实力也很厉害，这样就扯平了哦！” 稍微安下心来的女孩，用认真的语气说道：“嗯，我以后一定会帮姐姐画很多很多好看的画的！” 茜丝雅娜轻笑道：“那以后就拜托你啦！” “嗯，一定会的。”顿了顿，开始感到困意的女孩，还在竭力找着话题，“上次姐姐送给我的蛋糕很好吃呢，好想再吃一次……”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笑道：“这样啊，下次可得找地方喂饱你这个小馋鬼！” “谢谢姐姐！”软绵绵地说了一句，女孩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憧憬道，“其实啊，除了吃的之外，我也想要更多地去领略这个世界呢，去欣赏那些令人震撼的风景，遇见各种各样的人们，发生一些动人心魄的故事……还有，所有能够用魔法造就出来的奇迹，我也很想看上一眼呢！” 从爱琳口中说出的这些话，让茜丝雅娜的身体一震。 这些内容，简直和茜丝雅娜曾经憧憬过的一模一样，只见她的眼眸亦变得湿润了起来，低头打量着怀里的女孩——后者在睡梦中亦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服。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死呢……” 呢喃着发出了最后的声音，象征软弱的泪水从爱琳紧闭的眼睛里流出。 这一瞬间，茜丝雅娜涌起了强烈的要守护这个女孩的信念，她轻声重复着已经说过了好几次的话：“妹妹……我会保护好你的。” 第六十七章 地狱中的虔信者 到达因斯特堡的时候，三人都被眼前的“修罗场”景象给震撼住了。 温捷斯·卡洛林的视线，望着悬挂在城头上的军旗，浑身上下都颤抖了起来，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情感，咬着牙说道：“真的是……那个恶魔！” 即使站在城外，也能嗅到那份铺天盖地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城市上方的空气亦蔓延着肉眼可见的淡色腥红。尤妮卡·卡洛林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喃喃说道：“这到底是死了多少人？” 眼前开启的城门处，亦是堆砌了不知道多少尸体，黑紫色的血水一路汇聚，流淌到了他们的脚下，让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的茜丝雅娜·特蕾西亚也在发怔之后变得满脸恻然。她脸色惨白地站了几秒，终于忍不住那种强烈的反胃感，将睡着的爱琳交给了尤妮卡，捂着肚子蹲下了身子。 尤妮卡沉默地接过了爱琳，心底里倒是相信了这位女孩的一些说辞，在眼前这副惨烈的景象的对比下，她忽然觉得爱琳没那么讨厌了。一阵腥风拂面而来，略微迷惘之间，她不禁望向了身边的茜丝雅娜，这位若林王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正一手支撑在地上，颇为狼狈地干呕着。 尤妮卡只觉心底里的某些信念正在被动摇。 茜雅……她也是么？ 因斯特堡城内，屠杀还在进行。 查理斯·路德希维面无表情地走过街道，成列的死者仿佛装饰品一般铺在了道路两旁，老幼妇孺都有，却丝毫不能激起他内心的波澜。 这些异端犹如蝗虫一般，如果不能一次性杀尽的话，不久就会蔓延滋长，像是瘟疫一样污染更多的圣教子民。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十二年前，当他打着圣光的旗号，攻陷卡洛林公国的首都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那一次，他花了三天时间，彻底净化了那座城市被异端所玷污的城市。 来自教皇的褒奖，也证明了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唯有用铁血的意志，才能让神的光辉不受邪魔的侵蚀。 所谓的温和手段，只是懦夫的做法。 不多时，他到达了目的地——因斯特堡的中心教堂。 早有一大队士兵站在教堂的外面，看到他的到来纷纷躬身行礼，其中为首的中队长迟疑着说道：“亲王殿下……” “懦夫！”查理斯冷冷地扫了中队长一眼，从他身边走过时，顺说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一路走到了教堂门口。 守在教堂门口的牧师，看到他要强行闯入，连忙出声道：“抱歉，你不能……”话说到一半，他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了插入胸膛的长剑。 随手抽出长剑，查理斯看也不看正在倒地的牧师一眼，径直走进了教堂。 刚走入围墙内部，无数对惊惶不安的眼眸朝他望了过来，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发觉正如属下汇报的一样，这座教堂也已经被异端所污染——除了普通的民众之外，还待着一群跪坐在地上祷告的白袍修士。 只见那位站在阶梯上，正为下方的人群祷告的身穿灰衣的主教，缓缓转过了身。那幅苍老而悲悯的面容望了过来，视线穿过了查理斯的身体，看了那位倒在血泊上的牧师一眼，主教叹了一口气，走下台阶问道： “来自安鲁尔的亲王殿下，请教拜访这里有何贵干？” 这位主教的话语中，透出了几分不敬来，查理斯拧了拧眉毛，责问他道：“汝身为主教，不配合吾的净化行动，却与异端同流合污，是打算做叛教之人吗？” 主教摇了摇头：“我一心一意侍奉神，绝无堕落之心。” 查理斯一手指向了那群白袍修士，冷笑道：“既然一心一意，为何行庇护异端之事？” “堕落的人是你。”主教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深深地看了过来，“亲王阁下被杀戮蒙蔽了双眼，妄图以己身代神行事，擅行杀戮，已经在神的面前犯下了傲慢与暴怒之罪。” “哈哈哈……”查理斯大笑了一阵，从腰间抽出了一柄血色的长剑，抬起来架在了主教的脖子上，说道，“吾乃教皇所封的‘虔信者’查理斯，亦为助神明驱逐罪恶的利刃，汝等如此执迷不悟，那就让我一并净化了罢！” 主教丝毫不为所动地看了查理斯一眼，缓缓说道：“直到今天，我才领悟到什么是神的义理，什么是神的正义……身为神的信徒的我们，又应该如何在神的引导下追求圣光……” 说着，如有实质的银白光晕，在他的身体周围冒出。这位悲悯的老人抬起了一手只来，在半空画了一个金色的十字架。 十字架缓慢而庄严地贴向了查理斯，竟硬生生迫得他的身躯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教堂的上方，出现了一道金色的穹顶，密集而绚目的光雨，从穹顶上轻轻坠落下来，仿佛甘露一般，滋润了这方土地上的一切。 在教堂里避难的人们，不管是圣教的教徒，还是西斯林的教徒，都仰头望向了天空上的穹顶，由于这一份“奇迹”而跪在了地上，纷纷顶礼膜拜，虔诚地去接受这一份救赎。在这期间，老人的声音变得愈发庄严了起来—— “唯有窥探了地狱，我才知道何为天堂。查理斯·路德希维，你的灵魂已经变成了魔鬼，如此妄行极恶之事，终将遭受……” 话音戛然而止。 信徒们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惊恐地发现，由主教所引发的奇迹已经消失，天空也瞬时回归了可怖的惨红。 “想用虚假的光明来蒙蔽无知之人？” 只见“魔鬼”一手握着淌着血的剑，一手提着主教的头颅，“哈哈”大笑了一阵，便将手上的头颅随手丢弃在地上，对身后一拥而入的士兵吩咐道：“这里也已经被异端污染了，不要留下任何余孽！” 于是，混乱的哀嚎声，开始在耳边不绝地响起。 等到“清理”完毕，查理斯打算离开这里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身望了主教那具既然还在强撑着，不肯倒下的无头尸体一眼，眉头皱起，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脚将其揣倒。 他心道，既然如此，还是彻底净化这座城市吧！ 第六十八章 青之圣女的四季禁咒 ##第38节 在这个大陆上，最为残酷的事情，永远都是战争。 哪怕是最为十恶不赦的歹徒，所犯下的罪行也没法抵得上战争里人类对同胞的摧残。哪怕是最为残忍的罪行，在庞大的战争死难者数目面前，也会变得非常苍白无力……看到这可怕的景象的一瞬间，茜丝雅娜终于理解了，一直伴随在她身边的尤妮卡，为何总是向自己强调“和平”的意义。 以及，若林王国一贯以来以联姻来换取和平的传统，是多么难能可贵。 意识到了这一点，茜丝雅娜重新开始思考自己前往安鲁尔的意义——然而，眼前因斯特堡正在遭受安鲁尔的军队屠戮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与“和平”相悖的。 那么，我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在伊丽丝王城，以无忧无虑的受尽王室以及民众们呵护的小公主身份，生活了十六年的时光，到了此时此刻，那份压在她身上的使命，一下子变得如此沉重。 然而，抉择的另外一端，却是因斯特堡里数以万计的无辜之人。 无论是茜丝雅娜在王室里所接受的教育，还是她一贯以来的信奉的理念，都让她无法对这些人置之不理。 她绝对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带着迷惘的神情，茜丝雅娜回头望向了一直在跟随她的尤妮卡和温捷斯——温捷斯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打算表态；尤妮卡则是低声唤了一声“茜雅”，然后什么都没有多说，眼中带着同样迷惘的意味，但依然坚定地对她点了点头。 尤妮卡兄妹的态度，让茜丝雅娜忽然醒悟了过来。 ——抉择什么的，一开始就不存在！ 温捷斯和尤妮卡两人，想必也在深信着，对于自己而言，自始自终都只有一个存在的选项。而她也是因此而被领主所邀请，以令人期待的“青之圣女”的身份，才会来到因斯特堡的。 同时，在来到这里之前，她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的任性”。 然而，这并不是任性……而是怀揣着若林公主的荣耀与信念的她，必须去做的事情——也是此时此刻，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样想着，茜丝雅娜的视线望向了沉睡中的爱琳，心道：待会儿请你务必醒来看一眼，我以魔法所造就出来的奇迹吧！ 转身面对着因斯特堡，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象征生机的风儿，轻柔地刮起了茜丝雅娜的秀发和衣袂，她的身体缓缓地升向空中。与此同时，仿佛听到了她的召唤，先前融入爱琳额头的“白炽的星芒”，离开了女孩的身体，重新凝聚成形飞到了她的面前。 茜丝雅娜触碰着这块失而复得的晶石，轻声说道：“你也要把力量借给我吗？谢谢你呢……” 说话的同时，聚集在她身上的魔力渐渐变得浓郁了起来。 她阖上眼睛，脑袋微垂，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身躯，以一副古老的祈祷姿势，默念着仅属于她的魔法咒语。 “白炽的星芒”亦在她的身侧不住地闪耀。 以青蓝色为主，但又渗透着七彩的虹光，悄然围绕了茜丝雅娜的身躯。紧随着，这道美丽的虹光随着少女的咒语越来越亮，顷刻间就染亮了原本昏色的天空，在天幕上挂成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这番变化，一时亦吸引了城里了城里不少人的注意力。那些正拼命逃离屠刀的人们，望着天幕上的彩虹，仿佛涌起了几分希冀。这是后来声名卓绝的茜丝雅娜公主，第一次向世人展现她独有的“四季禁咒。” 首先是，公正而庄严的“冬”—— 沁凉的风儿拂过脸颊，簌簌的落雪在她的身侧显现。少女的双手移到了身前，左手拇指向上伸出，右手在拇指上方绕了一圈，以轻巧而简洁的方式，向自然传达出了“守护”的请求。 动作达成的同时，白色的雪雾响应感召而来，在茜丝雅娜的纤纤素手之间悠悠缭绕。少女摊开了五指，向下方轻轻一挥手，雪雾瞬息沉降，几乎在一刹那间就笼罩了全城。 城里所有人的视线，一时都被浓密的雪雾所遮蔽，伸手不见五指。而那些正手持武器的士兵，亦发现雾气在兵刃上凝了一层厚重的冰霜，将用以杀人的刃口完全封结。 正在进行的屠杀，被茜丝雅娜的魔法所冻结。而那些在屠刀下亡命的人们，亦由于雪雾的庇护而有了喘息的时间。 茜丝雅娜蹙眉凝立空中，将双手放到身前，双手合十，作出祈求的姿势，一时间天际上的虹光从青蓝向嫩绿偏移。 其次是，象征生机复苏的“春”—— 左手食指直立，右手五指并拢，指尖抵于左手食指根部，并向前一推。完成了“救助”的手语时，一阵湿润的春风在世间拂过，吹散了雪雾。淅淅沥沥的降下的春雨，开始滋润着城里的所有生灵。 在最为深切的绝望中，忽然看到了希望的幸存者们，纷纷抬起头俯瞰着此时降临的“奇迹”，泪水亦随着雨水混杂在脸上一同淌落。 作为这场屠杀的制造者，查理斯·路德希维远远地望向了城市上方的少女。 这种覆盖了全城的魔法，已经达到了魔法禁咒的范畴，历来只有超凡圣绝之人才能做到。他在注视了相当一段时间之后，身上忽然涌起了熊熊的战意，提起了手持的“血戮之剑”，一声大喝朝少女斩出了蓄势已久的一剑。 “砰砰”两声刀剑相接，从侧方袭来的攻击，迫得查理斯不得不改变招式将袭击挡下。他的身体落在了城头，而这个身影亦紧随着落到了附近。 骑士青年持剑与他对峙，神情里满是压抑着的愤怒。 虽然发生了不小变故，但茜丝雅娜知道温捷斯一定会守护好自己的，亦未停下禁咒。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凝聚从四方借来的魔力，这份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的，过于浓郁的信念，使得天地又再度昏暗了几分。 再者是，万物相竞泽的“夏”—— 双手往身体两边侧伸，指尖朝前，掌心相对，在胸前自上而下移动，然后顿住。手势指示着“修正”，正在下着的雨在少女的指挥下，瞬息猛烈了数倍，天地间一时轰轰声不绝，雷光电闪交织而下。 雨水清洗着城中的血污的同时，倾泻而下的闪电，自动搜寻着一切可找到金属物品，向其宣泄威能。不过片刻，因斯特堡里所有士兵身上的盔甲以及武器，都被流窜的闪电撕得粉碎，化为一地乌黑的粉尘，亦被偌大的暴雨冲洗殆尽。 那些毫发无损的士兵们，却犹如剥夺了利爪与獠牙的野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心中的暴虐被雨水所浇灭，他们感到了魔法威能的强大，未知的恐惧让他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退缩。 这幅景象中，查理斯·路德希维手持的血戮之剑愈发妖异。禁咒的威能并未给他带来任何动摇，他冷冷地盯着面前的骑士青年，傲慢地问道：“来者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暴雨倾泻而下，温捷斯一字一顿道。 “哈哈哈，来战吧！”查理斯大笑了一阵，便抬起手中的血戮之剑。这柄不知道收割过多少灵魂的剑兀自兴奋着，妖异地嗡嗡作响。 这一场有关复仇的战斗，就这样拉开的序幕。 视线在对峙的两人身上停留了一瞬，茜丝雅娜的心念便重新专注到禁咒上面。经过了持续的精神消耗，少女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苍白起来，但她依然坚持着去完成这最后的步骤。 最后是，代表终将收获幸福的“秋”—— 双手手心朝内，手掌交织，轻轻放在了胸口处，同时少女闭上眼睛，垂下头做出了意喻“希望”的姿势。动作之间，伴随着拂起少女秀发的清爽之风，乌云退散，暴雨亦瞬息消失。 怡人的彤红在天幕上舒展，雨过天晴后令人舒爽的风儿，不禁使人心旷神怡。恰在此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倚靠着尤妮卡的身体沉睡了多时的爱琳抖了抖睫毛，睁开眼睛时，便正好看到了这幅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蓝发蓝眸的公主面带忧伤，手上的动作再变，右手端平由胸前移动，直指正前方，随即手心逆转朝下。只见在城门口堆砌的那些尸体，化为了点点碎芒，在少女的指引下飞向了城外的一处高坡。 缤纷的碎芒在坡地上聚集，迅速融入了土地。一滴泪水无声地渗落，新芽从土地上冒出，在不断汇聚的碎芒之中迅速增长。 枝干扩张分岔，新叶萌芽成熟。几乎是瞬息之间，一株比城墙还要高出许多的参天大树，便在因斯特堡的城外拔地而起。映着彤红的天幕，那铺天盖地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无言的庄重间又显出生命的悲怆，以一种守护者的姿态，伫立在因斯特堡城外的高坡上。 这是由“死者”所铸成，却孕育着“新生”的巨树。 做完这一切的茜丝雅娜，俯瞰下方陷入片刻宁静的城市，朱唇轻启，带着伤感而又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此间的所有生灵说道：“我是若林王国的公主、受领主邀请而来的‘青之圣女’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在此宣布因斯特堡受我庇护……不管是任何人，都请停止杀戮的行为！” 第六十九章 这是你所不懂的事情 圭狄尼斯感觉自己的最近的运气糟透了。 队伍追着艾丽卡·雅克布踪迹，往南面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追上时，却发现只有艾丽卡一个人，更重要的爱琳·奥尔巴赫并没有和艾丽卡在一起。 随后有人向他汇报，茜斯雅娜·特蕾西亚似乎刚刚离开波维斯王国的边境，正往因斯特堡赶来。圭狄尼斯想到这位殿下的性格，以及发生在因斯特堡的事情，不禁吓了一跳，生怕双方产生冲突，叔父查理斯发起疯来，对自己的未婚妻动手。 当他心急火燎地赶回因斯特堡时，正好见证了茜斯雅娜拯救这座城市的一幕。松了一口气的他，打算准备装出刚刚赶到这里的样子，调停双方的冲突，却发现自己一直在追踪的爱琳，正和茜斯雅娜一行人在一起。 尤其是，双方对上视线时，他看到爱琳伸手直指着自己，对茜斯雅娜说道：“追杀的我人，就是他！” 那边查理斯亲王和温捷斯的战斗，已经因为他的到来而暂时停止，不过两人都没有收起武器，还在紧张地对峙着。得知了这几人的身份，只见查理斯·路德希维哼了一声，打量着王国的未来继承人说道： “我的侄儿，你可真是找了一位‘优秀’的妻子啊！” 至于已经回到地面上的，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有些透支的茜斯雅娜，拒绝了尤妮卡的搀扶，脸色苍白但依然坚定地站在那里。面对着查理斯亲王，她丝毫不掩饰对这位刽子手的厌恶之意，连带着对圭狄尼斯也产生了几分猜疑，充满不解地问道：“对这座城市的侵略，是贵国的决议吗？” “绝无此事。”圭狄尼斯急忙撇清关系，解释道，“我也是听闻叔父忽然出兵，才连忙赶到此处，事先并不知晓这里发生了何事！” 很显然，圭狄尼斯对于自己这位位高权重的叔父也甚是反感，并没有帮他圆场的打算。心道反正这种擅自的军事行动，肯定会受到问责，倒是不知道造成的事端会如何处理……不过也反正和他无关就是了。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认真地对他说道：“现在，请你救救城里的居民吧！” “我会处理的。”圭狄尼斯看着茜丝雅娜身边的爱琳，这一次，他终于感到了自己对“猎物”的势在必得，“不过，现在先处理另外一件事。先把你身边那个女孩交给我吧！” “爱琳小姐说你是早上赶到这里的，是真的吗？” 圭狄尼斯微微一愣，承认到道：“没错，我是为了追捕叛党才到的这里。”说着，他的视线盯着爱琳，沉声说道：“你口中的爱琳小姐，正是这次追捕的目标，叛党中的核心人物！” 茜斯雅娜闻言，面带疑虑地望向了爱琳，却见后者坚定地对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叛党。” 留意到这一幕，圭狄尼斯便笃定了爱琳和茜斯雅娜并不熟识，只是凑巧遇上的而已，又说道：“据我所知，这个女孩还暗中收藏了一些不知为和人所作，有辱你清白的画作，想必是有什么险恶的用心。” “画作？”茜斯雅娜不禁一愣。 听到圭狄尼斯忽然提起了此事，爱琳也是用微妙的表情打量着他。只见这位王子殿下似乎完全不信那些画就是她画的，仿佛认定了它们别有用途一般，从怀里取出了那个眼熟的盒子，让尤妮卡转交到茜斯雅娜的手中。 眼看着茜斯雅娜即将打开盒子，爱琳的脸颊一时变得相当微妙，唤住了她：“那个……抱歉！” “嗯？”茜斯雅娜疑惑地看着她。 “因为姐姐实在是太漂亮了，我忍不住才……” 在爱琳犹如蚊子一般的声音中，茜斯雅娜打开了盒子，待她看到那些一幅幅分明画着自己的，体态曼妙无一不充满了诱惑的气息的作品时，脸上亦是染了羞恼的红晕。她不满地瞪了爱琳一眼，便深吸了一口气，对圭狄尼斯说道：“你似乎误会了什么。第一，这些画确实是爱琳小姐画的；第二，它们是在我的同意下完成的……有什么问题吗？” 圭狄尼斯的脸色一僵，惊异地问道：“你和她在何处见过面？” 虽然对爱琳的身份颇为好奇，不过眼下茜丝雅娜已经打定了要庇护这个女孩的想法，面对圭狄尼斯的提问，她皱眉反问道：“为何你如此认定她是叛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几个月前被叛党的头领收为养女，在此之前没有任何身份记录，并且和中部国家的秘密组织有所勾结，来历非常值得怀疑。”圭狄尼斯历数着爱琳的“疑点”，沉声说道，“她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在追捕的过程中，我的不少属下殒命其手，连杜勒斯侯爵都不幸死在了她的手里……” 直到这时，爱琳才知道自己那天杀死的青袍人的身份。杜勒斯侯爵，是安鲁尔近年来才崛起的一位王国新贵，只用了两三年的时间，就从无名小卒被加封为侯爵，却无人知晓他有过何种功绩，只是隐隐了解到他似乎参与了不少机密的行动，私底下也有他残忍暴虐的传闻。 想到安鲁尔近年来拉拢的这么一位强者，死在自己的手中，就算是为了挽回颜面，这位王子殿下也不可能放过自己。爱琳知道她唯一的选择，只能尽可能地让茜丝雅娜相信自己。只见她露出了柔弱的神情，拉着茜丝雅娜的衣袖低声解释道：“是的，我的身上是有一些难以说出口的秘密，可是我没有主动去伤害过任何人，都是被迫的……我真的不是坏人！” 看到这一幕，圭狄尼斯一时气极反笑，伸手指着爱琳道：“你可不要被她给骗了，这人不仅和吸血鬼有所勾结，还蛊惑了一位无知的贵族少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其获得了魔物的力量，我的一位堂弟就是死在了她们的手里。” “什么？你说希克斯死在了谁的手中？” 随着这声低沉的话语，先前在观察事态发展的查理斯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在几人之间扫视了一圈，沉着一张极怒的脸望向了圭狄尼斯，重复问道：“你知道杀死希克斯的凶手是谁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圭狄尼斯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干脆也不再隐瞒，指着爱琳说道：“杀死希克斯的人，就是她的同伴，目前叛逃在案的艾丽卡·雅克布。” “她在哪里？”查理斯握着剑的手，正剧烈地颤抖着。妖异的血戮之剑兀自嗡鸣，强烈的杀意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发觉圭狄尼斯第一时间没有回答，他怒不可遏地重复了句，“快告诉我，她在哪里？” 被查理斯身上的杀意吓了一跳，圭狄尼斯沉声应道：“她沿着河流，往南边的平原逃窜了，她的速度很快，很可惜我没有追上。” 查理斯目眦欲裂，追问道：“她走了多久？” “半天……”圭狄尼斯话音才落，便见查理斯提剑往他所说的方向离去，只是一瞬息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愣在那里。 “混蛋。”温捷斯·卡洛林低声说了一句，他闭上了眼睛，硬生生地忍住了追上去的冲动。好不容易见到了仇人，又轻易放任仇人离去，在心情巨大的落差之中，他竭力地告诫自己，必须铭记保护公主的职责。 现在的形势，依然处于剑拔弩张之中。 “很好，现在只剩下我们了。” 眼见不稳定的因素已经离去，圭狄尼斯感觉自己重新掌握了一些主动权，他试着向茜丝雅娜露出了微笑，再一次申明道：“茜雅，真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下和你见面。等我们回到卡列宁以后，我一定会安排最为奢华的宴会为你接风洗尘的……现在，为了你的安全起见，先把那个犯人交给我控制起来吧！” “你会对她怎么样？”茜丝雅娜警惕地问道。 “我承诺，在彻底查清她的身份与罪行之前，不会对她有任何额外的伤害，如果茜雅你在意的话，我们可以共同调查她的事情。” 思考之间，圭狄尼斯考虑到既然爱琳在之前所说的很多事情都是真的，那么她是旧神圣帝国的最后一位公主的身份，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确实很有可能也是真的。因此，对于这么一位身份特殊的女孩，只要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就好，其他的事情都是其次，因而他此时说的话倒是颇为坦率。 ##第39节 茜丝雅娜淡淡说道：“很抱歉，我拒绝。” 突兀的回答，让原本自信满满的圭狄尼斯愣了相当一段时间，才不甘心地问道：“你执意要庇护我在追捕的犯人？” 茜丝雅娜静静地注视着圭狄尼斯，眼睛里渐渐流露出失望之意来，低声说道：“我没法理解的是，你为何直到这个时候，都在执着于追捕爱琳小姐……抓到她对于挽回你的脸面，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圭狄尼斯愣了相当一阵子：“这是什么意思？” “尊贵的王子殿下，你还不懂么？”拖着透支的身体站了很久，此时的茜丝雅娜已经是脸色一片惨白，体力几乎难以支撑站立的状况。不过，比身体上的疲惫更为深切的，来自心灵深处的厌倦感。 时至此刻，茜丝雅娜终于打算结束这场无谓的交涉，低声说道： “你真的感觉不到吗？就在不久之前，这座因斯特城里有数十万生灵死于无情的屠戮，肇事的凶手就是贵国的亲王；既然你在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不阻止他呢，是因为这件事对你而言无关紧要么？就算是现在，也不知道城里的惨剧是否还在继续发生，既然为首的暴徒已经离去，如果你的良心还在的话，为什么不先进城收拾残局呢？我本来还以为，你只是因为在意我的到来才会在这里耽搁。结果并不是，你的全部心思都在抓住你的犯人，挽回你的脸面上面……我想知道，这样的你，真的有符合你王国继承人身份的担当吗？” 说话间，只觉刮起的风儿在耳畔轻声呜咽，高坡上那一株参天大树发出了沙沙的哭泣之声，清澈但将近黄昏的天色逐渐深沉，氛围萧瑟但不失庄重，仿若在无言地哀悼着因斯特堡这一天里逝去的数十万居民。 一时沉浸在悲伤的情绪的之中，茜丝雅娜的眼睛里亦染上了伤感的泪花，她幽幽地叹气道：“殿下，我无法理解你的毫无作为。正如你也可能无法理解，我为何如此在意这件事？就算我们彼此之间的差异，真的不可避免，然而我所认定的一件事，绝对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我身上所承载的这一份使命——作为若林王室的女子，我甘愿到此异国他乡与你成婚，自始自都是抱着‘和平’的信念而来的……然而在这里，我看到了截然相反的事情，以及……面对这种事情时，你的无动于衷和冷漠无情，毫无同情和悲悯之心。” 圭狄尼斯一时哑口无言，脸色随着茜丝雅娜的话语越来越为阴沉。 清爽的风儿，拂起了少女那蔚蓝如洗的长发，她的眸中闪着盈盈泪花，带着由衷的歉意说道，轻轻施礼道：“所以……抱歉，这一次，我是真的反悔了！请给我一段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吧……我，悔婚了。” 第七十章 一场无法拒绝的赌约 青月历三零一年，冬至。 从这天开始，更为猛烈的寒流，从大陆东面的高原席卷而来，在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几乎封冻了大陆东北方向的大半片陆地区域。 也是在这一天，在安鲁尔与波维斯中间的因斯特伯爵领，同时发生了对大陆局势影响深远的两件事—— 在教派纷争中，前往因斯特堡声援的三千西斯林教众，惨遭安鲁尔的查理斯亲王屠杀。而在事后，这位还不分青红皂白下令屠杀了十几万民众的凶手，仅仅是被安鲁尔王室“问责”了事，教廷那边更是对他的作为保持了沉默。 这件事掀起了彻底点燃了西斯林教徒的怒火，在部分激进信徒的主张下，该教派结束了长期以来低调的行事风格，正式掀起了宗教反抗运动。相比圣教严苛的教义，西斯林教派崇尚宽容、肯定人性的主张，更容易被民众所接受。于是，只是数年之间，西斯林教派和它的各种分支，迅速在大陆上扩张势力，而对此感到不安的教廷，终于决心对有着“顶端十人”之一的维克夫主教坐镇的西斯林教区发兵讨伐，正式揭开了宗教战争的序幕。 第二件，则是若林的小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单方面提出解除和安鲁尔的圭狄尼斯·路德希维的婚约，使得两国本就单薄的联盟愿望宣告破裂。在一系列阴差阳错的事件的促使下，旧神圣帝国境内的，目前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的联盟终究未能达成，这使得中部地区的国家势力依然维持了平衡，两国周边的国家纷纷松开了那张紧绷的弦。 从长远来看，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甚至比前一件更为深远。不过现在事件当中的许多因果都还没浮出水面，以旁人的眼光看来，这件事更像是颇有侠义之名的若林公主，在目睹了因斯特堡的惨剧后的一时任性之举而已。 或许，只有茜丝雅娜自己才知道，悔婚这一决定里面，包含了她多方面的深思熟虑，也包含了她在几个月的旅途中所获得的，不仅仅是对于自身，也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悟……正是这番难得的历练和感悟，使得她的魔法实力，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有了本质的飞跃。 在旅途中，渐渐地从被尤妮卡和温捷斯所保护的角色，真成为了可以真正独当一面的人，而被波维斯王国所授予的“青之圣女”头衔，虽然在立场上颇为尴尬，但这也确实是对她的一种认可。 至于在途中遇上的爱琳，当然也是一个促使她做出决定的重要因素。不过，如果没有遇见她、也没有和她进行过交流的话，自己还会做出这一番决定吗？她的存在，在这番决定中到底占了多大的比重呢？ 不知道呢…… 想到这一点的茜丝雅娜，不禁转过身去，望向了这位身份神秘的女孩，后者正充满感激地望了过来，眸中闪着盈盈的泪水，一副在获知自己安全后欣喜地很想哭出来，可又咬着嘴唇强忍着的模样，倒是颇为令人心生怜意。 只是，另一边的圭狄尼斯·路德希维显然没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在过了相当一段时间后，才气极地问道：“我没听错吧？你为了保护那个犯人，不惜要和我悔婚？” “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茜丝雅娜摇了摇头，淡淡说道，“让我作出这个决定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尊贵的王子殿下。如果你还想促成我们之间的婚姻的话，可以继续通过外交函的方式来提出，或许下一次，你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让我对你有所改观。” 这种无形的嘲讽，让圭狄尼斯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着茜丝雅娜那充满了决意的神情，一时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 黄昏愈来愈深，圭狄尼斯的脸色渐渐随着天色的变暗越来越深。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圭狄尼斯终于接受了被心仪之人悔婚的事实。脸色阴晴不定过后，招牌式的笑意挂上了面容，他淡淡说道：“很好，请你把我国的逃犯交过来吧，这样我就可以放你们离开了！” “既然我们的婚姻不复存在，也就意味着联盟的破裂，我们不再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人了。”蓝发蓝眸的少女摇了摇头，带着外交式的微笑回答道，“贵国的敌人，说不定就是我们的盟友，我想不到任何把她交给你的理由！” “可不要忘记了，现在的局势掌握在谁的手中！”圭狄尼斯的语气里面，充满了胁迫的意味。 确实，茜丝雅娜由于释放了刚才的禁咒，精神力透支，现在已经没有了战斗力，仅靠温捷斯和尤妮卡两人，几乎完全没法和圭狄尼斯的一百多位麾下对抗，更别提其中还有一位看起来实力相当强大的魔剑士。 如果圭狄尼斯有意，完全可以将这边的几人一网打尽。 不过，茜丝雅娜显然丝毫不担心这种事情，而是淡淡地质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打算对我动武么？如果阁下执意要让若林的公主受辱，这是否意味着贵国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呢？” 沉默半晌，圭狄尼斯忽然“哈哈哈”地发出了一阵神经质的大笑，不过很快就笑罢的他，深深地看了茜丝雅娜和爱琳一眼，说道：“不愧是‘青之圣女’，真是感谢你们，让我见识到了小瞧女人的后果……你们应该庆幸，我不像叔父一样是一个疯子，所以我不会在这里对你们动手……不过，我知道你还在惦记着另外一件事！” 只见圭狄尼斯摘下了手上的手套，看着凝眉不语的茜丝雅娜，对她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意城里那些蝼蚁的性命，如果就这样离去，你一定会良心难安。既然如此，我们来打一场赌如何？” 被戳破了心底的软肋，茜丝雅娜一时眯起了眼睛：“如何打赌？” 圭狄尼斯伸手指了指边上的温捷斯，对她说道：“公主身边的骑士，必然也有着不俗的武艺……我和他来比试上一场吧！不管输赢如何，你都可以自行离去，我也会按照你的想法，去救助城里的居民。不过，倘若我赢了的话，爱琳·奥尔巴赫小姐就必须交给我来处置，如何呢？”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她下意识地转头望了爱琳一眼，只见女孩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相当苍白。 圭狄尼斯露出了嗤笑的表情，继续逼迫她道：“圣洁无瑕的公主，想要拯救更多的民众的话，那么，你愿不愿意在赌约上加上分量足够的砝码呢？”说罢，圭狄尼斯将白色的手套被丢在了地上，发出了决斗的邀请。 很显然，这是一场她无法拒绝的赌约。 第七十一章 落幕与重新启程 面对圭狄尼斯的赌约，茜丝雅娜一时陷入了沉默。 天色愈来愈暗，沉到天边的黄昏，在地上拖曳出了狭长的影子。这位远道而来的公主往前方望了一眼，看到圭狄尼斯身后那一百多人的部下，正对这边虎视眈眈，在对比中充分显示出了己方的势单力薄。 圭狄尼斯的给出的条件相当优越，几乎没有拒绝的空间，然而她还是迟疑了——并非由于对温捷斯缺乏信心，而是她还不习惯把别人押在赌注的天平上，尤其是这位不久前才承诺过要保护的女孩。 而打破这份沉寂的，是身为当事人的爱琳，只见她的脸色已经恢复了镇定，对茜丝雅娜点了点头道：“姐姐。答应这场打赌吧，我没事的。” 茜丝雅娜转向了爱琳，神情一时复杂莫名，依然沉默着。 倒是这位公主的容颜里掩饰不住的疲惫与不安，使爱琳感到了几分心疼，她轻声说道：“能够被拯救是我的幸运，可是，城里还有更多的人，也在等待着你的拯救……这是你的信念，也是我必须去承担的事情，我当然毫无怨言。” 茜丝雅娜在心底微微一叹，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而是重新转向了圭狄尼斯，郑重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决斗的双方，安鲁尔的嗣子圭狄尼斯·路德希维与公主身边的骑士温捷斯·卡洛林来到中央的场地，各自进行赌约的宣誓之后，彼此拔出佩剑——于是，这一场关系到爱琳最终能否逃出生天的决斗正式开始。 首先发起进攻的是圭狄尼斯，他直接冲刺突进到了温捷斯的身前，手上的宽刃剑猛地侧向扫出，向对手斩出了一记充满气势的横扫。 罡风在场地中激起了一阵风沙，让爱琳下意思地眯起了眼睛，她只觉心中一悬，悄然握紧了拳头。 只听剑刃相接的“砰”一声，温捷斯手持单手剑，稳稳地接下了对方的攻击。当然，对方的攻势不会就此停歇，圭狄尼斯的宽刃剑急速地在温捷斯的周边掠过，在旁人看来，几乎都只有毫厘之差，而他每一次都是险之又险地避过，实在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提剑进行防守。 必须赢下这场决斗，不能有任何差错，同时也必须避免伤及这位安鲁尔的嗣子，为此，温捷斯在以防守的姿态来确认对手的实力。 而圭狄尼斯似乎知道他所想的内容，毫无顾忌地发起了攻击。甚至有几次出现了明显的破绽，将要害部位暴露在对手面前，而本人亦是毫无自觉的样子，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在卖破绽。 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守之间，圭狄尼斯大喝一声，手上那柄宽大的剑刃改变而来攻击的方向，指向温捷斯的下盘。与此同时，他那种凌乱的攻击方式变得更为猛烈一些了，实质般的剑芒随着他的攻势若隐若现。 温捷斯的神情一凛，这是高阶位的武者才拥有的“剑技”。 扬起的砂石几乎遮蔽了决斗中的两个身影，乒乒乓乓之声一时间不绝于耳，不同于圭狄尼斯大开大阖的招式，温捷斯手持灵活的骑士剑，完全以防守的方式，谨慎地接下了对手的所有剑招。 猛烈的攻势全数被接下，圭狄尼斯的气势一时用尽，打算后撤重整旗鼓。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揣测出这位殿下的实力的温捷斯，敏锐地看穿了这一点，趁着稍纵即逝的时机发起了反击。 如果是在三个月前，温捷斯想要打败圭狄尼斯，或许还得花费一些力气。 现在的话，只用一招就够了。 温捷斯手中象征守护、公正的骑士剑，稳稳地贴上了宽刃剑，使力向下一压，便打乱了圭狄尼斯的后撤，使他不得不调整步伐来对抗剑上传来的力道。而温捷斯则一步追上，轻松挑开了对手的防御，骑士剑指向了圭狄尼斯的胸膛。 在技巧与力量的压制下，这看似轻巧的一剑避无可避。 眼看圭狄尼斯就要败落，这位王子殿下的眼睛里却出现了一抹狠戾。 温捷斯脸色一变，他的眼角看到了异常的黑紫色物体，急速地朝自己射来。眼下，他的剑招虽然留有余力，但那形态不明的暗器的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想要回防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乍现的血光划破了昏沉的傍晚，天幕下分开的两人当中，只见温捷斯一手捂着肩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着，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而圭狄尼斯则发出了一阵愉悦的大笑，听起来是如此刺耳。 寂静之中，爱琳不禁有了种宿命般的感受，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你输了。”说出这句话的人，却是温捷斯。 圭狄尼斯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阵寒意袭来，他发愣地低下了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绞成了碎屑，正在风中片片剥落。在渐渐裸露出来的胸膛处，他看到一道浅浅的血痕，赫然在心脏的位置出现。 伤口再深两寸的话，他就已经毙命。 无论是昂贵的护身材料，还是隐藏在身上的保命道具，都未能防御住方才那一剑的威能。圭狄尼斯抬头望向了依然强撑着站在那里，仿佛在无言地藐视着他的骑士，意识到刚才那由顶级炼金术士打造的，使用次数仅有一次的暗器，竟也没能给他带来致命的伤害。 圭狄尼斯沉下脸来，竟是再也不愿多看这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兀自转过了身子，往城里走去。 近百人的麾下一时面面相觑，半晌才跟在他的背后一齐撤去。 不多时，因斯特堡城外广阔的原野中，只剩下了己方的四人。 尤妮卡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地走回来的温捷斯，查看着他的伤处，发觉并不严重，才稍微放下心来。 迎着柔和些许的晚风，还未回过神来的爱琳，只觉恍如隔世。 就这样结束了吗？ 温暖的触感从手上传来，她转过了头，发现蓝发蓝眸的公主牵住了自己，温柔地说道：“现在安全了哦，以后你要跟在我身边吗？” 感慨诸多，一时难以言述。 爱琳点了点头，轻轻应道：“嗯。” 卷间 大小姐的“初遇” 因斯特堡南部边境。 逃亡途中，被手持血戮之剑的人所追杀的她，在短暂的歇息中，又梦到了和那个女孩初遇时的场景—— 站在门口处，惦记着哥哥给她的任务，同时也告诫自己一定不能丢雅克布家族的脸面，艾丽卡深吸了一口气，款款走进了这间私人画室。 西奥·莱西特的名声，在上流的贵族小姐之间广为流传，就连艾丽卡也不免对这位才华横溢的青年有所遐想，然而，当她走近屋子的时候，首先吸引她注意力的却并非正在作画的青年艺术家，而是对着门口坐着的一位栗发女孩。 那对纯澈的眸子随着她的进屋，眨也不眨地打量了过来，眼神里流露出惊艳与好奇之意，艾丽卡和她对视了一瞬，女孩才觉察到自己的失礼，悄悄地垂下了脑袋，一时不敢再看过来。 女孩这副胆怯的模样，让艾丽卡感到了久违的优越——那是她小时候刚刚记事的年龄，和同龄的女孩玩耍时，某种无形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当然，现在的艾丽卡，在身份上已经没有了倨傲的资本。在和莱西特老师打过招呼之后，她径直走到了这位女孩的身边，打招呼道：“你好，我的名字是艾丽卡·雅克布，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哦！” 态度亲近，语气柔和。 可实际上，她每次和平民打交道，都是同样的这一番态度。不管家境如何落魄，始终揣着贵族小姐的自矜的她，迫不得已去亲近别人的时候，更像是带着一种名为“施舍”的意味，以直接的方式，用最为完美的大小姐的仪态，居高临下地打破他人的防备，无往不利。 而这一次，艾丽卡静静注视着这位女孩，只见她清秀的面容中不乏可爱，但穿着打扮都相当朴实，应该只是殷实人家的女儿而已。为此，艾丽卡不禁想象起等会儿她抬起头来，唯唯诺诺地回答问题的模样。 只是，回答艾丽卡的人，却并非这位女孩，而是从旁走过来的一个身影，平淡的语气可谓相当失礼：“爱琳·奥尔巴赫，这是她的名字。” 艾丽卡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人。 蓝灰色的中短发，精致的面容，过于白皙的皮肤和那缺乏生气的灰色瞳孔——她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女孩正是她观察的目标“米娅·斯特凡”，警惕之心一时提到了最高值。 似乎和传闻中的一样，这位米娅·斯特凡是一个相当难相处的人。 据说有不少贵族和富豪看上了她的美貌和丰厚的财产，对她展开过追求，却无不在碰了一鼻子灰后铩羽而归，就连一直在骚扰艾丽卡的著名花花公子约里克都曾挫败在她的手下。就这一点而言，艾丽卡倒是对她产生了微妙的好感，不过，她可忘不了哥哥卢卡斯所说的那句话——她或许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只见米娅看了这边一眼，淡淡说道：“爱琳大概是见到了你这么漂亮的人儿的缘故，一下子还没回归神来吧！” ##第40节 本是恭维的话语，可是以她那种平淡的语气说出，似乎有种微妙的讽刺之意？ 她是危险的人物？莫非是指让人产生挫败感方面的危险？ 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的思绪，艾丽卡站起身来，正要对米娅打招呼的时候，却觉身边这位差不多被她遗忘的女孩倏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对米娅说道：“米娅，我自己来介绍……” 说着，这位叫**琳的女孩转向了艾丽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好，我叫爱琳·奥尔巴赫，初次见面，也很高兴认识你！” 对视之间，艾丽卡留意到女孩的眸子依然清澈无瑕，鼓起勇气的模样单纯毫不做作，带着几分胆怯但丝毫没有退缩的态度中，爱琳的样子看起来比刚才更为可爱了一些，倒是令人不禁心生好感。 同时，艾丽卡所熟悉的，某种贵族与平民之间的距离感，却是半分都感觉不到。稍微愣神间，艾丽卡不禁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挫败感——莫非是她太单纯了所以完全没感觉到身份的差异的原因？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轻巧地退了一步，转向了作为目标的“米娅·斯特凡”，装作吃惊地掩住了嘴的模样，询问道：“莫非你就是著名的‘冷美人’斯特凡小姐？初次见面，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有着非同寻常的气质！” “艾丽卡·雅克布……”又是非常失礼地未经允许就直呼了名字，米娅皱了皱眉说道，“是那个‘雅克布’吗，我还以为雅克布家族的人都迁出了卡列宁了呢……想不到还会有人留在这虎狼之地。” 初次见面，就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某些事实。 艾丽卡的脸色僵了好几秒，才恢复了如常的微笑，打趣道：“斯特凡小姐的性格，也和传闻中一样特立独行呢。”顿了顿，艾丽卡记起爱琳刚才直呼了米娅的名字，不由好奇地问道：“莫非你们之前就是认识的吗？” 询问的对象并不是爱琳，可她分明感受到了这位金发少女的冷落，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之后，便在一旁插话道：“不是，我和米娅也是刚认识的，就在你进来之前。” 米娅那对灰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打量着爱琳，补充道：“对我来说，认识多久时间并没有意义，是否熟识也并不会影响我的做法。” ——真是个古怪的女孩子。 爱琳可忘不了，刚才米娅·斯特凡那一副明明冷淡得令人发指，可缺非要主动和她搭话问东问西的情景——这让憧憬着与同龄的美少女碰面的爱琳在初见时的惊艳之中，陷入了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只得尴尬地在心底吐槽着“这剧本不太对啊”的尴尬境地。 好不容易遇见另一位看起来正常些的少女，爱琳自然不愿意在和同龄女生的交际中再度受挫，至少不让自己显得太被动。可是，望向了艾丽卡的她，却发现后者正好奇地打量着米娅，而米娅那对静静注视而来的灰色瞳孔，让爱琳不禁有点想吐槽此时这怪异的氛围。 “艾丽卡……”这一声呼唤，让艾丽卡的视线疑虑地转向了爱琳，只见这位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能够和你一起学习绘画，我很开心哦，以后的相处就请多指教了，艾丽卡！” 又是一个未经允许就擅自叫我名字的家伙…… 感到自尊心受挫的艾丽卡，一时涌起了古怪的气恼之意。只见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脸上依然挂着微笑，淡淡说道：“我也是，以后请多指教哦，奥尔巴赫小姐！” 表面平和，但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大概就是这样的吧。即使爱琳的心思再怎么迟钝，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只见她呆了一呆，有些失落地抿起了嘴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显然被艾丽卡的“婉拒”伤的不轻。 看到女孩的这副模样，艾丽卡亦是一愣，一时产生了后悔的心思—— 如果能够更早地和爱琳打好关系，了解更多关于爱琳的事情，也就不会有后来表面上和睦但暗地里的嫌隙，没有对她产生不信任和猜疑，也就不会由于自己的缘故而暴露了爱琳的秘密……后面的事情也就都不会发生了吧！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么？ 直到这时，睡梦中的艾丽卡才渐渐想起……至少在爱琳那边，一直都是毫无保留地想要亲近自己的呢…… 卷间 萝莉公主的野望（上） 溜出皇宫的第三天傍晚，伊薇儿·埃尔夫泰勒就感到了后悔。 带出来的钱在昨天不小心落在了旅馆处，导致自己现在处于身无分文的状况。身为波维斯王国的公主，丢失的那点钱财对于伊薇儿来说犹如九牛一毛，又想到这时父王派出的骑士肯定已经在路上，走回程的话相当于自投罗网，她干脆硬着头皮走了下来。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不过一天没吃东西，就已经饿得脑袋有点神志不清，饥肠辘辘地站在街道中央发呆，就连接下来要做些什么都弄不清楚了。 使劲甩了甩头，让自己从强大的饥饿感中挣脱出来，伊薇儿嘟起了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认真地思考着对策。 想到传闻中的某人，似乎经常陷入身无分文的状况，这个时候她的解决办法似乎是派出身边的女仆和骑士兄妹去打工以赚取路费——可是，伊薇儿愤愤地想道，我身份哪来的忠心耿耿的女仆小姐和骑士阁下啊？就连一个能理解、支持我远大理想的仆人都没有…… 虽然偷偷溜出皇宫……啊呸，是逃脱了囚禁她的牢笼，开启一段伟大的冒险这件事，伊薇儿现在想来，确实是考虑不够周全，应该多做一些准备才对。然而谁让她只有十一岁呢？到目前为止也是首次离开王宫，现在遇到的挫折，莫非也是不得不去经历的一段磨砺？ 可是……真的好饿，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现在的困境呢？ 即将铸就一段传奇冒险的伟大公主殿下，居然会败在这么可悲的事情上面……呜呜，为了守护王室的尊严，我是宁愿饿死也绝对不会向人乞食的——可是如果这时谁能识相点献上食物的话，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对不对，是指一定会记住这人的功劳，在日后给予丰厚的赏赐！ 就在伊薇儿这么想的时候，她的面前真的出现了几个迫不及待地想要献上食物的大个子。她满意地抬起头来，正要欣然接受献礼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人问道“是她吗”，另一人则回答“没错”，紧接着，提问的男子俯下了身子，伸出了一只手，作出了一个想要摸她的头的动作。 伊薇儿·埃尔夫泰勒在发了一瞬的呆之后，立即清醒了过来。 想要玷辱我高贵的公主之躯，意图不轨，莫非是人……人人人贩子？ 危急之下，无穷的力气马上涌入了身体，伊薇儿想也不想就向后跳了一步，拔腿往一个方向跑去。跑动之中，她分明感到那几个人在背后穷追不舍，其中一人发出了埋怨的声音，说道：“喂，我都说你的动作得快一定啊！” 另外一人发出了无辜的声音：“我怎么想得到她能跑得这么快啊？” “现在怎么办？” “我们当然得追啊，别说你追不过一个小女孩！” “这个速度我是真的追不上啊……公主殿下，求求你绕了我们吧！” 直到这个时候，伊薇儿才反应过来，这群人大概就是父王派出来追她的骑士们。都怪自己因为太饿了而耽搁了大半天，才会被追上。 伊薇儿愤愤地想道：要不是我的钱不小心弄丢了，你们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追不到我…… 虽然和他们返回王宫就能顺利填饱肚子，可是这时的伊薇儿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是饿死，也不想承受那份被抓回去的耻辱，回到呆得腻烦的王宫……好讨厌，为什么姐妹里面只有我不被允许出宫啊？ 只是一小会儿，拼命奔跑着的伊薇儿，就跑出了这个小镇，跑到了森林里面——她敏锐地意识到，这意味着她离“食物”的距离正在变得越来越遥远。 呜呜，都是母后的错，整天在耳边叨念着某人多么优秀，多么受民众爱戴，反反复复地说要把某人当成偶像向她学习云云……虽然伊薇儿也确实听闻某人做了不少光辉的事迹，可就是对某人感冒不起来。 哼，不过就是年长了我几岁而已了嘛！ 母后你这么喜欢她，干脆收某人做干女儿得了吧！ 明明流淌了埃尔夫泰勒王室血脉的我，总有一天会彻底觉醒，获得与巨龙相匹配的力量，要打败只会花哨的魔法的某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伊薇儿是这么想的，可是当她感受到腹中越来越为清晰的饥饿感，视线中的天色也正在变得越来越暗时，还是产生了害怕的心思——不管怎么样，她也只是一只年仅十一岁的萝莉而已，对于野外陌生的环境难免有所畏惧。 为什么后面的人追得那么紧啊？ 完了，这次肯定要被抓会去啦，呜呜，一切都是某人的错啦！ 正当伊薇儿正在心底里咬牙切齿的时候，被她念念不忘记恨着的某人，仿佛真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身穿便服的少女跪坐在溪水边上，正俯身梳洗着她那一头蔚蓝的长发，听到动静时她抬起头，恰恰与伊薇儿对上了视线。彼此对视之间，少女那对犹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眸，映着琉璃似的夕阳悄然流溢着纯澈的微光。 她，她她她……不会真的这么巧就遇上了吧？ 伊薇儿的脑子还有些呆滞，却见蓝发蓝眸的少女在略一愣神后，身子翩然飞来，对她说道：“躲在我后面！”说罢，少女的眼神一凛，默念了一句魔法咒语，数道翠色的光芒从指间飞出，倏地飞向了在后面追赶的几位骑士…… 这位“见义勇为”的少女，自然就是来自若林的，此时在波维斯王国境内游历的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公主。 十分钟后，茜丝雅娜将双手合十，诚挚地向这几位骑士道歉：“抱歉，是我误会了……我看她跑得这么拼命，还以为追赶过来的是坏人……” 这几位被少女“收拾”了一番，模样颇为狼狈的骑士，在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后，为首的骑士才苦笑着上前，指着全程在看戏的伊薇儿说道：“如果你能劝服我家小姐，让我们安心把她带回去就再好不过了。” 此时的伊薇儿，则装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扯着身边少女的衣袖不肯放开。 从骑士口中了解到这个小女孩离家出走的事情，茜丝雅娜一时也是有点哭笑不得。她低下了头，正要试着劝导，却见这个女孩往边上跳开了一步，狡黠的眼睛转了一转，颇有气势地说道： “我认出你了，你就是某人对吧？” 某，某人？茜丝雅娜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称呼，脸色微妙地呆了一呆。 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喊出来了。伊薇儿觉察到自己的失误，脸上一时浮起了羞耻的红晕，她连忙咳嗽了一下，大喊道： “总之我知道你是谁了！赌上我的荣耀，我要和你决斗！” 卷间 萝莉公主的野望（下） “决斗？”茜丝雅娜先是一愣，然后用好笑的神情看着这个女孩，又确认了一次，“你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是谁，还要和我决斗？” “没错！”伊薇儿想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着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向她发起挑战。倘若侥幸赢了的话，就可以在自家的骑士的见证下，向母后宣布自己比她要厉害，免得整天被叨唠；就算是因为技不如人而输了，也……也一点都不丢脸！ 抱着反正也不会吃亏的想法，伊薇儿纵身跳到了树上，顺手摘了一段树枝，向茜丝雅娜“抛”了过去：“接招吧！” 树枝的来势惊人，倏一声在耳边擦过，这可吓了茜丝雅娜一跳，看来这个小女孩能够在骑士的追赶下跑出这么远，的确是有一些能耐的。茜丝雅娜无奈地看着她，默念了一段咒语，手指变幻了起来。 发现少女使用魔法的模样，伊薇儿的心头一紧，做好了躲避的打算。可她等待了一阵子，却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感觉不到，不由感到了疑惑，嘴上说道：“哼，才不会被你给吓到呢！”说着，她又伸手去摘身边的树枝。 咦，啊咧？扯不动？ “上当了哦！”茜丝雅娜微笑地说道。 伊薇儿转头往边上看去，发现手上的树枝仿佛变成了活物，朝手臂上缠了过来。她惊恐地想要挣脱，却发现落脚的树干上也有两段树枝缠了过来，一时将她绑了个结结实实。 想过自己会输，却没想到会败落得如此迅速，还以这么丢脸的方式被打败，伊薇儿这下子都快哭出来了，泪眼花花地大喊道：“不，不行……你使诈！” 话音才落，绑住伊薇儿的树枝一松，她的身体忽然往下方坠去，发出了“啊”一声惊呼，接着就落入了一个软软的怀抱里，那对蓝宝石一般的眼眸，正带着打趣之意朝她望了过来。 好机会！趁着她放松警惕…… 伊薇儿正打算提起力气，给对手致命一击。只听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咕”一声，让她的脸颊霎时红得通透，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咦？你饿了？”视线上方的蓝发少女关心地问道，她似乎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一块用纸片包裹的面包，用稍微有点苦恼的表情说道，“这可是我今天的晚餐，算了，还是给你吃吧。” 想要用食物来收买我，才没有那么简单呢…… 这么想着，伊薇儿的星星眼还是牢牢地锁定着面包不放，抿紧嘴一言不发。却见蓝发少女的手臂晃了一晃，将面包放在了她自己的嘴边，用有些为难的语气问道：“不吃吗，那我自己吃掉了哦！” 哼，说了不吃就是不吃……不吃不吃不吃！ 这种态度，反倒是激起了伊薇儿的反抗之心，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诱人的面包，决定眼不见为净。 茜丝雅娜看着怀里的女孩这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不禁“扑哧”地笑出了声来。她将女孩放回到地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出言哄道：“好啦，不捉弄你了，乖乖吃了东西，赶紧回家吧……你的家人应该很担心你了！” 遭遇“摸头”这一动作的伊薇儿，只觉身体里的力气都随着额头上那温柔的触感逐渐流失，连带着反抗的心思也消失了不少。 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弱点，不愧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敌人…… 有点头冒金星的伊薇儿，只觉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往前面倒了下去。惊呼在耳边响起，不过她已经听不清对方说了些什么了，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母后想见你，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么？不许逃走哦……” 说完，她就失去了意识。 于是，在伊薇儿·埃尔夫泰勒的记忆中，她和一生的宿敌，也就是来自若林的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公主的初次见面，就这样告一段落…… 对此，波维斯王国的现任王后，也就是伊薇儿的母上大人表示：发生了那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对各自的国家而言都极其重要的公主这次历史性的相遇，两人都平安无事地归来了，没有引发外交事故，还机缘巧合地加深了两国的友谊，真是可喜可贺！ “哼，不就是那家伙用卑鄙的伎俩，把我抓回来了么？”伊薇儿瞪着王后，愤愤不平地说道，“我是比不上别人家的公主了啦……加深两国友谊是怎么回事？母后你不会真的认了她作干女儿吧？” “认女儿？听起来很不错哦，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件事呢！”年轻的王后眨了眨眼睛，一时真的有些心动的样子，不过她随即就摇了摇头，说道，“真是可惜呢，她已经被封了‘青之圣女’的头衔，我再提出想要认她作干女儿的话，大概会遭到别人的非议的吧。” 哈？圣女？伊薇儿的表情一时有点呆滞。 王后牵住了躺在床上的伊薇儿的手，颇为可惜地说道：“我的调皮女儿，没法满足你想要一个姐姐的愿望，真是抱歉呢。” 喂，根本就没说过想要姐姐吧！ 不对不对，重点不在这里，母后刚刚好像提到……惊心动魄的事情？ 哪来的惊心动魄的事情啊？该不会是自己惨遭“摸头杀”毒手而陷入昏睡之后，某人完成了“打败巨龙”之类的壮举吧？想到此节，伊薇儿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泪眼汪汪地抱住了王后，呜咽道：“母后大人，那家伙知道了我的弱点了，还故意摸了这么多下，害得我睡了这么久，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办，以后就算我比她厉害也打不过她了，呜呜呜……” 女儿台词里面的言外之意，终于让王后醒悟了过来，说道：“也对，现在只剩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幸好你不知道呢，不然那条可怕的红龙大概会吓坏你吧，要知道伊薇儿你可是差点被红龙给掳走呢。” 啊咧，她真的打败了一条巨龙？等等，自己差点被掳走是怎么回事？从母后的话听来，自己确实有一段不凡的经历，成为了“勇者从巨龙手中救下公主”此类故事里的……充当背景板的可怜公主？ ##第41节 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帮某人达成了一项史诗级成就，伊薇儿一时有些欲哭无泪，她充满委屈地抬起头来，埋怨道：“怎么能这样，那条红龙肯定是她自己招来的，说不定整个事件都是她自编自导……” 话说到一半，伊薇儿看到王后投来的责怪眼神，这才打住了话语，听王后接着讲述了下去：“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么？听闻你前往的是东南方向时，你父王可是把整支骑士团都派了出去，做好了和巨龙大战一场的准备呢。” 啊？伊薇儿的脸不禁一黑，难不成自己被巨龙掳走还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不成？ 原来，在大陆上，“巨龙掳走公主”掳走这个典故的出处，其实就是波维斯王国。作为王室的埃尔夫泰勒家族的血统里，有流淌着神龙之力的说法，得益于此，部分返祖的成员可能觉醒可以凌驾巨龙的力量，迫使强大的巨龙向其低头，而伊薇儿·埃尔夫泰勒就成了这一代的幸运儿。 但与此相对的，觉醒的成员，尤其是女性成员不知为何会遭到龙族的觊觎，公主被巨龙掳走这种事情在家族的历史上也曾发生过多次。不准伊薇儿离开王宫，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危才做出的决定，却不料调皮捣蛋的她居然能找到空隙溜到了外面，幸好当时来自若林的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还未走远，追着红龙飞了数百公里拦下了它，硬是从红龙的爪子里抢回了伊薇儿。 然后，这位年轻的魔法天才又为了阻止红龙的暴走，在保护着昏睡的伊薇儿的情况下，独身和红龙大战了数个时辰。当天夜晚，龙吼之声不绝于耳，交织的赤色龙息与青蓝色光芒闪耀不停，将夜空燃得犹如白昼般璀璨，战场周边的数个城镇在惴惴不安中见证了这场史诗级大战，最终平安无事地渡过。 临近清晨，茜丝雅娜才在赶到的支援下，与众人合力彻底制服了红龙。 从各种意义上来讲，茜丝雅娜·特蕾西亚都成为了波维斯王国的大恩人。 因此，即使茜丝雅娜·特蕾西亚有着王国宿敌的王子未婚妻的身份，还是在国王的授意下，由教宗授予了她“青之圣女”的头衔。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伊薇儿昏睡的时候发生的。 听王后讲完了整个故事，伊薇儿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然后，她表情茫然地抬起了头问道：“母后，你刚才说的不会都是在开玩笑吧？” “说什么呢？该不会是还没睡够吧，要不要再睡会儿？”带着打趣之意说着，面带温柔之意的王后把手伸向了女儿的额头。 伊薇儿打了一个寒噤，连滚带爬地逃开了魔爪，嘴里喃喃说的：“是真的，是真的……明明发生了这么传奇的事情，我居然就是睡过去的，什么都没看到！啊啊，好不开心！”顿了顿，伊薇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迅速地下了床，脸上的神情从迟疑变为了坚定，王后说道：“我也想要出宫！” 出乎她意料的是，王后点了点头：“可以哦。” “啊？”伊薇儿愣了一愣，又迅速地说道，“我也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经历各种各样的冒险，想要缔造各种各样的传奇故事！还有，我想再和某人见上一面……诶，不对……想和……”呆了一呆，伊薇儿一时竟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位“某人”，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想和她见上一面……” 王后微笑道：“没问题，不过首先你必须做到一件事哦！” “我一定能做到的！”伊薇儿握起了拳头，元气满满地说道。 不知道会有什么奇怪的条件，不过这一刻，年仅十一岁伊薇儿·埃尔夫泰勒的内心深处，怀着对于未来的憧憬和遐想，亦是涌起了强大的自信心。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问道：“母后，告诉我都要做些什么？” 总之，和你一样，也是一国公主的我，终将成为驯龙者的伊薇儿·埃尔夫泰勒，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你给比下去的！ 卷间 莉莉丝堡的绘画小剧场（上） 青月历三零二年，新年伊始。 最为严酷的一股寒潮过去之后，大陆也渐渐地恢复了一些暖意。正是新雪消融的时节，在金碧交辉的街区之间，柔和的阳光洒在了碧波粼粼的河畔上，亦是映得远处的那座菲娜大桥一片金光闪耀。 虽然圭狄尼斯承诺了不会派兵阻拦，但为了以防万一，茜丝雅娜一行人还是绕道波维斯王国南下，再加上要照顾由于长途跋涉身体有些吃不消的爱琳，故而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花费了十几天时间才到达莉莉丝堡。 有别于之前游历时大摇大摆的姿态，这次几人刻意隐瞒了行踪，只为了能尽快安全返回若林，所以没有再发生被认出来的情况。 不过，到达莉莉丝堡的时候，发生了另外一件更为紧迫的事情。 几个人身上，已经完全身无分文……如果不想办法弄点钱的话，他们接下来就只能风餐露宿了。 而莉莉丝堡在斐南伯爵的治理下，一切都井然有序，完全没有需要交付给佣兵的委托。当他们来到城里的佣兵会所时，在那外观破落的、紧闭大门的大楼前站了一阵，才想明白这里面的关节，面面相觑了几秒，均是面露尴尬之色。 空有一身强大的实力，却没法在这个和平的城市里有所发挥。 被断了这一条取财之道的几人，只得去想其他的办法。恰好在这个时候，早就看不惯爱琳仗着公主的宠爱一路上混吃混喝的尤妮卡，指着边上那位模样秀气的栗发女孩说道：“茜雅，她不是会画画吗？” 不过，尤妮卡很快就感到了后悔。 “也是呢，正好有个机会观摩一下爱琳作画！” 想到了主意的茜丝雅娜，让爱琳穿上了颇具异域风情的衣服，为她梳起发髻，将女孩打扮成从东方来的艺人的模样。一行人来到河边的一处广场，放好凳子支起画板摆了个摊位，然后让爱琳在一张大纸上写道—— 来自东方的神秘公主，亲自为你作画祝福！ 在这句广告的落款处，茜丝雅娜还俏皮地画了一个圆滚滚的爱心。 这都是什么鬼啊！爱琳看着茜丝雅娜笑意吟吟的模样，一时不知道怎么吐槽。却见茜丝雅娜伸出手指，轻轻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说道：“等会儿要是有客人来了，你记得露出笑容来迎接，可不许摆鬼脸了哦！” “唔，我知道了啦！”自从开始扮演茜丝雅娜的“妹妹”，爱琳就觉得自己的节操值在直线下降。当然，考虑到这位公主殿下不仅救下了自己，在未来的相当一段时间里也有着对自己的生杀予夺的大权，爱琳可是完全不敢造次，任何时候都装出了一副分外乖巧的模样。 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则是，爱琳明显可以感觉到，随着她和茜丝雅娜亲昵的举动越来越多，队伍中的尤妮卡的怨气可谓是与日俱增，她生怕这位女仆小姐什么时候趁着公主不在，就悄悄把自己给“咔擦”掉了。 比如说现在，爱琳一抬眼就看到尤妮卡正满脸杀气地盯了过来。 总之，爱琳除了抱紧公主的大腿之外，别无选择。只见她睁大了眼睛，对茜丝雅娜卖萌讨巧道：“姐姐大人，真的可以赚到钱吗？” 聪明如茜丝雅娜，当然知道爱琳的表现是装出来的，不过她可是对此很是受用，微笑着摸了摸爱琳的头：“我们接下来的路费，可全靠你了哦！” 在广场上摆出的摊位，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当然，这还是得益于少女们的美貌与各有风情，不提此时被盛装打扮成“洛丽塔公主”的爱琳，身穿便服的茜丝雅娜也是一位仅仅站在那里就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少女，就连站在一边冷着脸的尤妮卡，银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拂的样子也煞是好看。 人们路过时不自禁地在摊位前停下脚步，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在面前坐下来的，是一位穿着丝质绸缎的中年男子，看起来身份挺高贵的样子。首次在公众场合画画，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大主顾，此时的爱琳有些紧张了起来，握笔的那只手轻轻颤抖着，一时竟不知怎么下笔。 有点走神之间，只觉茜丝雅娜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说道：“妹妹不用太努力啦，拿出你帮我画画那时的一半实力就好了哦！” 想到眼前这人身份再高贵，也肯定比不上身边的少女，爱琳倒是缓解了不少紧张。又感觉自己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的脸悄悄鼓了起来，一时激起了几分好胜之心，低低的应了一声“嗯”，便开始专注在作画上面。 毕竟……这可是我唯一的，能够说擅长的事情啊！ 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进入专注状况中的爱琳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人，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怯场。只见她纤嫩的手指握着特意打磨过的炭笔，在纸上迅速临摹出眼前之人的模样，不过片刻就已经画完一幅手掌大小的画作。 以临摹的形式所画的肖像画，却又没有那种为了追求写实而造成的粗燥质感，相比素描更注重线条的勾勒和光影的反映，在一定程度上美化了这位顾客的面容，使起看起来相比本人更为俊朗。 这位顾客拿起了画，惊奇地打量了一阵，不禁问道：“这个风格挺新颖的？” 只见边上的茜丝雅娜则一脸微笑着信口开河：“这可是传承自遥远的东方的一种画派哦，能够看出其中的不凡，看来阁下也是对绘画颇有研究之人。请问这幅画还算满意吧？” “大开眼界。”这位顾客点了点头，赞叹道。 茜丝雅娜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巧画框，仔细地将这幅炭笔画装裱起来，又合上盖子，用素手在外围缠上一圈红线。收款之时，她微笑着对顾客说道：“尊贵的先生，这是一幅受到了祝福的画，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请用心收藏哦！” 开了一个好头后，接下来售卖画作的过程出奇地顺利。无论是对两位少女还是画作都感到新奇的人们，在摊位前排起了长队，而身为画手的爱琳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不过，当她看到茜丝雅娜手里的钱袋渐渐鼓起，意识到自己的能力终于得到展现时，一种奇妙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所以，这才是我真正所向往的事情么……唔，好像有点不对，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没有志气的样子呢？ 卷间 莉莉丝堡的绘画小剧场（中） 临近中午，她们暂时收起了摊位。 手酸得不行的爱琳，长呼了一口气，差点趴在了桌子上。相比之下，也是辛苦的一个上午的茜丝雅娜脸上丝毫不见疲倦之意。她俯下身子，在爱琳耳边说道：“今天的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到桥上散个步呢？” 散，散步……这是约会的邀请吗？ 不知道的想到了什么的爱琳，脸上一下子就变得红扑扑的。她抬头与少女对视一眼，又马上移开了视线，嘴上倒是乖乖地应道：“嗯，好的。” 茜丝雅娜露出了笑意，擅自拉起了爱琳，不过她们才走了两步，就发觉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尤妮卡直直地盯了过来。少女那充满杀气的眼神，让茜丝雅娜的笑容一僵，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凑到爱琳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诶？真的可以吗？”爱琳微愣过后，不确定地问道。 茜丝雅娜为她打气道：“加油哦，我可是支持你的！” 想到自己完全没理由去怕一个女仆，以后也总是要和她相处的，爱琳也就咬了咬牙，迎着那如有实质般的压迫气息，走到了尤妮卡的面前，试着打招呼道：“尤妮卡……可以这么叫你吗？” 银发少女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尤妮卡的身上，有种像是满天星花香的气味，清新怡人，但传递给爱琳的却是一种危险的直觉。毕竟两人首次见面的时候，尤妮卡可是把剑架在了爱琳脖子上进行威胁，而第二次见面时也有着一段对彼此而言都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除她的敌意呢？ 爱琳自然不知道，尤妮卡对她的忌恨其实是另有原因。 “姐姐大人她说，在这边守护了大半天，辛苦你了，让我也为你画一幅画吧！”爱琳带着笑容说道，眼见少女一时没有给出回应，她又补充道，“我保证，一定会将尤妮卡画得漂漂亮亮的，就像本人一样好看！” 最近这段时间里，虽然在提升实力方面丝毫没有头绪，爱琳倒是自行领悟了不少哄女孩子的诀窍。果然，听到这句话的尤妮卡，脸色微妙地呆了一呆，才冷声问道：“给我画画？” “嗯嗯！”爱琳使劲地点了点头，继续诱惑她道，“还有姐姐大人亲手制作的画框，等会要是卖完了可就没有了哦。”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尤妮卡的软肋，她朝茜丝雅娜望了一眼，只见后者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知道这是公主殿下的意愿，尤妮卡轻轻地“哼”了一声，径自朝摊位走了过去，嘴上说道：“才不是在意你的画的缘故，可不要得意忘形了。” 银发的末梢拂过面颊，爱琳一时愣在了原地。 这种犹如教科书般的傲娇语气……没听错吧？ 又是一小会儿过去，爱琳轻车熟路地画好了对方的肖像，由茜丝雅娜装进画框并递给了尤妮卡。 趁着尤妮卡还在低头走神的时候，茜丝雅娜忽然拉起了爱琳，拉着她跑出了好几步距离，才在女仆小姐瞪过来的视线中，俏皮地对她说道：“尤妮卡，我和爱琳去桥上走走啦，摊位这边拜托你看好哦！” 尤妮卡抿着嘴看着两人，一时没有说话。 在奇怪的气氛中远离了摊位，爱琳回忆着女仆小姐的表现，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小声说道：“尤妮卡好像生气了呢。” “我也知道。”茜丝雅娜浮起了苦恼的神情，说道，“不过，为了单独和爱琳小姐说几句话，也只能这样了呢……辛苦了一个上午，你应该饿了吧，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吃吧？” 爱琳的心底涌起了几分不安，问道：“姐姐大人？” “离开因斯特堡之后，我们就一直没好好说过话了呢，对吧？”茜丝雅娜对她眨了眨眼睛，微笑着问道，“这座美丽的城市，以及现在这令人舒适的天气，能否让爱琳小姐倾吐出藏在心底的秘密呢？我很期待哦！” “唔……”少女真挚的眼神，让爱琳惭愧地低下了头，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静默无言中，两人在河边的一处摊位买了几个特制的面包之后，又往逛到了菲娜大桥上。只见茜丝雅娜丝毫不顾及公主形象，在桥上拿着面包边走边吃了起来，饿着肚子的爱琳也学着她拿起了面包，不过走着走着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的女孩，连嘴角沾上了奶油都毫无知觉。 纤细的手指划过脸颊，细腻的触感让爱琳抬起了眼睛，只见茜丝雅娜将沾了奶油的那只手指塞进嘴里，享受地抿了一阵，便说道：“其实呢，在因斯特堡见面的时候，爱琳小姐一开始就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对吧？” 心底那根紧绷的弦颤了一颤，爱琳抿了一会儿嘴，低声说道：“是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有你才是唯一能拯救我的人，尊贵的公主殿下。” “查理斯对因斯特堡展开的屠杀，也和你有关系，对么？”这个疑问，在茜丝雅娜的心底酝酿了很久，之所以直到现在，在回避了尤妮卡的情况下才问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为了保护爱琳的安全。 况且，关于答案，她自己也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是的。”爱琳点了点头，不觉间又想到了关于亚尼斯和艾丽卡的事情，她的心底里一时隐隐作痛，“数十万人的死难，我确实有逃脱不了的关系。” 茜丝雅娜叹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呢？” “姐姐大人。”爱琳咬了咬嘴唇，揭晓了某个荒唐的答案，“还记得那些画吗？当初我为你画的那些画，不小心成了这一切的祸根……” “画？”茜丝雅娜微微一愣，大概猜到了什么，望着爱琳轻声说道，“也就是说，在爱琳小姐身上发生的灾难，我也逃脱不了的关系了呢，对吧？”顿了顿，她又补充道：“那么，我就更有义务去倾听关于你身上的故事了呢——哪怕它是一场灾难。爱琳小姐，能够让我也一起承担吗？” 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换句话说，直到现在才以这种形式发问，这位公主殿下已经给了爱琳足够的尊重了。 只见爱琳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嗯，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这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呢，姐姐大人！” 卷间 莉莉丝堡的绘画小剧场（下） 大约在四个月前，失忆的爱琳在摩维亚的一处边陲小镇醒来，苏醒的时候她不记得任何事情，甚至没法和别人进行语言交流，唯一在记忆中保留的就是绘画的技艺。在和救下她的那位神父相处了一段时间后，爱琳产生了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想法，于是跟随正好途径的“商人”亚尼斯离开了小镇，前往安鲁尔的首都卡列宁。 在繁华的卡列宁市，爱琳在画室里认识了米娅·斯特凡和艾丽卡·雅克布之后，意外地被卷入了刺杀事件，而另一位似乎和她有着很深的渊源的神秘少女柒夜·弥赛亚也在同时找到了爱琳。 在各种巧合的促成下，爱琳在先前为茜丝雅娜所画的私密画作暴露——这本非什么严重的事情，可偏偏茜丝雅娜的联姻对象圭狄尼斯是一个性格乖戾的人，同时爱琳的身份又的确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这使得她以及所在的“黑潮商会”受到了这位王子殿下的追捕。 在卡弥拉的地下迷宫几番大战，一行人终于逃出了生天，并且艾丽卡也加入了商会的队伍。离开了安鲁尔的国境，正当米娅和柒夜离开了队伍，所有人都以为重获安全的时候，却不料查理斯由于丧子之痛，率领大军突袭了正陷于宗教冲突的因斯特堡。同时，卢卡斯通过早先布置在妹妹艾丽卡身上的魔法标记，确认了商会一行人的位置，圭狄尼斯的追兵再次赶了上来。 ##第42节 再往后，就是和商会一行失散的爱琳遇上了茜丝雅娜，被这位实力强大的公主殿下所搭救，并且见证了她拯救因斯特堡，以及单方面宣布悔婚的事情了。 在醒来后短短四个月里，爱琳经历的事情可谓是非常丰富了。 大致听完了这些事情的茜丝雅娜，亦不免有所叹息。她的视线在碧波荡漾的河水上停留了一阵，柔声问道：“爱琳小姐，关于你的身份，有没有什么头绪呢？” 几乎将所有的事情都坦言相告，但唯独对此爱琳决定有所保留。 爱琳还记得在上次的“梦”中，那位自称是她“姐姐”的华服少女额外提醒过，若林王国也是属于敌人的范畴，除非她和这位公主的关系达到了非常亲密的程度，否则绝对不可以透露给她。 “我到底是谁，我应该做些什么……我也很想知道呢。” 轻喃着的爱琳，不禁陷入了几分迷惘当中。纵使内心充满了感激，想要对这位拯救了自己的少女全无保留，可她并没有办法真正地全无保留——至少，她没法向对方说出自己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实。 茜丝雅娜略一回忆，从怀里取出了“白炽的星芒”，对她说道：“你似乎和这块宝石有些渊源，还有……”说着，她的视线移到了戴在女孩额头的饰品上，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件头链，你是一直戴着的吗？” 打造于旧神圣帝国时期的“凡赛提的低语”，当爱琳佩戴着这件饰品的时候，精神和五感会得到极大的加强，同时它有着隐蔽其自身存在的能力。 除了那位黑发少女柒夜之外，茜丝雅娜是第二位可以觉察到这件饰品的人。爱琳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只听少女轻声说道：“很漂亮，很适合你……我有些头绪了，不过需要找人查证一下才能确认。” 少女真挚的眼神，让爱琳的心底一时又是惶恐又是感激，点头应道：“嗯……谢谢姐姐大人！”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微笑道：“还是决定叫我姐姐么？那么，在确定你的身份之前，就继续来当我的妹妹吧……你也有什么想问的吧？” “我想……”爱琳咬了咬嘴唇，不安地说道，“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成为和姐姐一样强大的人……我不想再拖别人的后腿了！”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便领悟了女孩的意思，问道：“妹妹是指魔法这方面吗？如果是的话，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提示哦。” 爱琳的眼眸里露出了惊喜之色：“真的吗？” “很简单的，你记住三件事就好。”茜丝雅娜伸出手，放到爱琳的眼前，一边说一边示范道，“第一，足够了解世界，对你将要运用的一切有着充分的认知。比如说，我知道这是属于白桦的，绽放与初春时节的新叶。” 只见茜丝雅娜的手势变幻了几下，又倏地顿住，就像变魔术般地，一枚嫩绿的叶子被夹在了手指之间，上面的纹理纤毫毕现。 “第二，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和这个世界沟通的方式，并尝试去累积你身上的魔力；第三，就是在前两者的基础上，找到你的‘咒语’，学会并释放出被称之为‘奇迹’的魔法。” 说着，茜丝雅娜轻轻松开手指，任由这枚叶子从空中飘落。叶子在半空中流溢出一段星星点点，还未飘落到地上，就消失不见。 注意力被少女的“魔术”所吸引的爱琳，等待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已经讲解完毕，一时有点发怔：“只有这些吗？” “途径就是这么简单哦，当初我的导师也是这么告诉我的。”茜丝雅娜微笑着补充道，“对于每一个有先天资质的人来说，或许学会魔法的途径都是截然不同的。不过，我能感觉出来，妹妹和我是一类的人，所以……按照我说的这条道路走下去，就一定能行的！” 爱琳不解地问道：“姐姐能看出我的资质吗？” “与其说是资质，倒不如说是一种遇见了同类的感觉。说起来，尤妮卡那边好像也有类似的感觉呢……”茜丝雅娜嘻嘻笑道，“虽然她没说出来，我也能猜得到哦。” “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回答的同时，爱琳隐隐领悟了某些困惑了她很久的事情，“谢谢姐姐的指导呢。” 谈话之间，闲暇的午间时光渐渐过去，两人散步到了菲娜大桥的另外一头，又开始沿原路返回，只听茜丝雅娜开口说道：“爱琳，还有最后一件事请得和你讲一下哦。” “嗯。”爱琳应道。 “还有三天的行程，我们就能回到若林了。”茜丝雅娜轻声解释道，“不过，由于我擅自做出了悔婚的决定，回到伊丽丝以后，大概要花精力去应付父王和大贵族们的问责。而在你这边，你是安鲁尔的追捕对象这件事是没法隐瞒的，所以回去以后，那边肯定会对你展开相应的调查，可能会让你受到一些委屈。” “没关系的。”爱琳轻声说道。 “到时候，我没法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不过，我会让尤妮卡保护好你的安全的。并且，以后你要待在我的身边的话，也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身份’才行，就像尤妮卡一样。”茜丝雅娜带着笑意，打趣地问道，“所以，以后在公众场合你需要叫我‘殿下’才行。没问题吧，我的小女仆妹妹？” 诶，诶诶诶？女、女仆？ 从未想到自己会沦落到此的爱琳，脑子一时有点呆滞。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她抬起头发现茜丝雅娜正盈盈笑着望着自己，连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并不是不愿意当你的女仆，只是有些突然，才……” “当然，这个‘女仆’的身份，并不需要你服侍我。”茜丝雅娜微笑着解释道，“在伊丽丝城的贵族当中，有着赞助艺术家的传统，这对于贵族而言是相当有面子的一件事。那些被赞助的艺术家们表面上是贵族的仆人，实际上有着为贵族创作“专属”艺术品的职责……所以，爱琳只需要当我的私人画师，好好创作为我赚钱就好了哦！” 欸，诶诶……公主殿下的私人画师？ 就这样，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旅程的爱琳，是绝对不会承认她在这一瞬间想歪过某些东西的。 序章 晨曦中的伊丽丝冬宫 初春时节的凌晨时分，伊丽丝王城的冬宫，某处寝宫。 寒冷的季节过去，又真正意义上地远离了危险，彻底安心下来的爱琳，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她的那张小巧的脸上洋溢着甜美的微笑，红扑扑的令人忍不住想抱上去咬上一口。 看到爱琳可爱的模样，本来想叫她起床的公主殿下改变了主意，伸出一对魔爪在女孩的俏脸又捏又抓。在她的侵扰下，爱琳困扰地抿了抿嘴，发出了不悦的“唔”一声，想要翻个身子继续睡觉。 “还不醒！” 轻啐了一句，眼疾手快的茜丝雅娜，伸手制止了女孩翻身的动作，同时俯下身子在对方耳边说道：“我的女仆妹妹，该起床了哦！” 睡梦中的爱琳，只觉得耳朵边上痒痒的，分外折磨人，同时刚才的魔爪又开始在身体各处游走起来。对于来人扰人清梦的行为，她不悦地嘟囔道：“让我再睡一会儿……别摸我了，我又不是真的女孩子，才不会被你弄到兴奋呢……” 奇怪的话语，让茜丝雅娜呆了一呆：“诶，在说什么？你不是真的女孩子？” 等待了大概十几秒，却见眼皮底下的爱琳又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茜丝雅娜一时又气又笑：“不会吧，又睡着了？” 想到自己可是见过爱琳的**的，确实是个发育中的女孩，她这个说法自然就不成立，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是，现在的爱琳正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茜丝雅娜转了转眼珠，在女孩耳边打趣地说道：“不是女孩子的话，莫非爱琳变成了什么奇怪的‘种类’？不如让我好好检查一下吧！” 说着，茜丝雅娜将手放在了爱琳的睡衣领口处，作势要解上面的纽扣。 眼见爱琳的脸上出现了害怕的神情，茜丝雅娜继续添油加醋道：“再不醒过来的话，我就要把你扒光了哦！” “哼，不要不要！我才不是受呢……” 嘀咕着这句话的同时，爱琳悠悠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上方的茜丝雅娜的时候，她呆滞了好几秒，然后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惊慌地说道：“公，公主殿下！” 茜丝雅娜鼓起了脸颊：“现在又不是公众场合，不许用正式的称呼。” 大概想到了自己刚才说的几句“梦话”，爱琳一时羞耻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扭开了视线，小声问道：“姐姐大人，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叫醒你这个小懒虫哦。”顿了顿，茜丝雅娜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到底做了什么梦，才会说自己不是女孩子？还有，‘我才不是受’又是什么意思呢？” 空气中仿佛传出了微不可闻的“哧”一声，爱琳的脸瞬间比刚才更红了一些，就连眼眸里都出现了迷濛的雾气。她咬着嘴唇与蓝发少女对视了几秒，然后在羞耻心的作祟下佯装生气地扭过头，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面。 很显然，她拒绝回答对方的问题。 爱琳的演技很完美，这下轮到茜丝雅娜有些慌了神，连忙说道：“诶诶诶？等下……我们昨天不是约定过一起看日出吗？再不起床就要错过了！” 约定……一起看日出？ 直到此时，女孩才想起确有这么一回事。 一小会儿过后，睡眼朦胧的爱琳离开了舒适的床榻，坐到了梳妆台前。此时的茜丝雅娜为了表示刚才的歉意，决定亲自为爱琳梳头发。据这位公主殿下所说，爱琳是除了尤妮卡之外第二位有幸得到她的亲手服侍的角色。 所以说，到底还不是第一个啊…… 虽然在心底里这么吐槽了，可实际上爱琳一想到这位身份高贵，美貌无双，外加上实力强大的公主殿下为自己梳头发，成就感不禁油然而生。 “妹妹的发质真好呢。”茜丝雅娜轻声说道。 在她身前的女孩，有着一头栗色偏金的长发，长发的末梢处调皮地打起了卷儿来。由于还穿着睡衣的缘故，女孩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小巧而秀气的脸颊亦由于羞赧而微微下垂，令人不禁心生怜意。 “可是，没有姐姐的头发漂亮呢。” 爱琳有些不敢去看镜子里身后的蓝发少女，除了被“服侍”而产生的微妙的感觉之外，更是由于对方今天的装扮实在是太诱人了—— 这是一款黑色的丝质连衣裙，样式颇为大胆，对于脖颈以及肩膀部位的大片肌肤都毫无遮掩，更是裸露出了少女的半抹胸部，连中间的小“山谷”都显现了出来；连衣裙的下摆处仅仅刚到大腿的部位，透过半透明的黑色布料，少女大腿内侧的景象若隐若现，令人不禁想入非非。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4/eba517bf-d76b-4264-a40a-bd0f7e9d12d0.jpg[/img] 就算爱琳曾经见过少女的**，也不禁为她的这一身打扮而脸红心跳。 即使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已经意识到这位若林的小公主是一个私底下玩心很重的少女，但如此大胆的衣服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隐隐觉察到了爱琳的关注点在哪里，茜丝雅娜略微俯下身子，凑到女孩耳边说道：“妹妹似乎很在意我的身材？放心啦，再过两年你也会发育起来的哦！” 只凭想象就能知道，随着少女俯身的动作，她的胸部会露得更多了一些。只见爱琳的脸颊倏地红了起来，只觉自己的心儿被虫子啃咬了起来，明明心痒难耐想转过头去看个究竟，却又胆怯莫名。 姐姐大人，你这样诱惑我……迟早会出事的！ 并且，发育起来什么的，太奇怪了……宁愿一直都是这副小女孩的身体呢。 不多时，起床时的插曲过去，等到爱琳在这位公主殿下的引领下，带上了画板，沿着宫殿的阶梯一路向上，来到了开阔的楼顶平台时，她们正好赶上了日出。 半昏的天幕被乍现的曦光所划破，橘红色的旭日在地平线上探出了头来。随着朝阳的升起，城中无数建筑的尖顶互相折射着这份光芒，城市的上方一时间熠熠生辉，渐渐地将这座所有建筑完全由白色大理石所搭建，素来被称为“艺术之都”的伊丽丝城的全副面貌，显现在了爱琳的眼前。 如果说昨天还对来到若林的首都，这座伊丽丝城没有什么真实感的话，看到眼前的场景，爱琳确实感到了震撼。 在这份绝美的景象中，茜丝雅娜轻巧地转过身来。 映着少女发际边上那琉璃似的朝阳，她伸出了手来，微笑对爱琳说道：“现在正式欢迎你来到若林的首都伊丽丝，但愿这里能成为你的新家哦！” 第一章 日常与重启的“危机” 青月历三零二年，伊丽丝城内春意正盎然着。 跟随茜丝雅娜入住冬宫，已经有十来天天的时间，除了一开始接受了各种调查之外，无论是外观上还是实力上都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爱琳，基本上安稳了下来。在日常的生活修炼画技，以及偶尔被尤妮卡带到宫外购置一些日用品，基本上过着闲适而惬意的生活。 反倒是茜丝雅娜·特蕾西亚，由于擅自退掉了和安鲁尔的联姻的缘故，这几天正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虽然也有不少原本就反对联姻的贵族，对她的行为大加称赞，而在事件的原委传开之后，民间的意见也以支持和理解为主，但她依然没法避免来自各方面的责难。 其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来自特蕾西亚家族内部的问责。 身为特蕾西亚家族的公主，作出如此举动，相当于在挑战家族历来的传统。又由于她的做法，直接改变了若林与安鲁尔近年来的外交格局，令若林王室的威信大损，使得一些保守党产生了严重的不满，特蕾西亚家族迫于形势将她禁足在宫内，禁止她出宫和外人进行接触。 只是对于这点，茜丝雅娜本人倒不是那么在意。毕竟她在过去半年里，到处游玩的经历非常丰富了，这次也算是安静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国王陛下到底还是爱护自己的小女儿，没有给出实质性的处罚。 在宗教方面，茜丝雅娜由于介入了因斯特堡的宗教纷争的缘故，已经被认为是同情西斯林教的一派，而若林又是个信奉圣教的王权国家，这使得教廷在时隔十年之后，又一次对若林的王室发出了严厉的谴责——上一次的谴责，是若林已故的前王妃，即茜丝雅娜的生母收养尤妮卡和温捷斯的时候。 得益于她的缘故，若林国内原本无人待见的西斯林教派，隐隐有了抬头的趋势，令不少人感到的不安。 当然，令人头疼的事情不只有这些。 茜丝雅娜北上游历时的事迹的传开，她的诸多侠义行为在民间逐渐深入人心，伊丽丝城里的人们这才知道，这位过去最受王室宠爱并且以贪玩而著称的小公主，已经成长为一位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拯救数十万人的巾帼英雄，更是有着历来与若林交好的波维斯王国所授予的“圣女”头衔。 这使得城中的诸多艺术家和未婚贵族们，包括从外地专程来到伊丽丝的青年俊杰们，不顾身份的差距，通过各种形式纷纷表达了对于公主的爱意——其中不乏一些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更是明目张胆地对她展开了求婚。 在当初，茜丝雅娜的两位长姐分别嫁到阿拉贡和佛琅士，小公主茜丝雅娜即将与安鲁尔联姻的消息传出时，简直令无数人感到心碎。当时甚至有人说出“失去了王国的公主，伊丽丝城必将失色七分”这样的话来。 谁能料到这位国民心目中的“梦中情人”，以一种令所有人都感到惊奇的方式，在抒写了一段不凡的传奇后又重新回到了伊丽丝城。于是，在城里年轻人自发的行动下，这股追求公主的热潮，想必还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 所以，爱琳每次和尤妮卡出门的时候，都会“偶遇”各种各样的青年，收到一大堆信件，以及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小礼物。而尤妮卡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将那些东西通通塞进一个事先准备的大袋子里，带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进行检查，才会带进宫里。 对此，爱琳忍不住问道：“以前也会这样吗？” 尤妮卡则给出了颇有她个人风格的回答：“这种程度的献殷勤，是没有意义的行为，反正茜雅她也不会在意的。” 其间倒是有两三次，来者是专程对冷面的银发女仆表达好意的，不过他们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尤妮卡一句“很抱歉，我不会在公主结婚前考虑自己的私事”给噎了回去，令场面一时颇为尴尬。 目睹了这样的场景，刻意低调打扮的爱琳悄悄庆幸，还好自己初来乍到，并且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她一想到自己被男性追求的场景，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微妙，连带着“不想发育身材”的想法也更加充分了些。 也难怪……尤妮卡会形成这样性格呢？ 实际上，对茜丝雅娜展开求婚的，并不局限于若林国内的青年。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诸多中部国家的也匆忙派出了使者，向茜丝雅娜表达交好之意的同时更是隐晦地提出了对联姻的期待。 ##第43节 其中又以莉莉丝堡的斐南伯爵最为郑重，他以上次让茜丝雅娜看过的“暗星之链”，以及名下的半数财产作为赠礼，向茜丝雅娜提出了求婚。 至于被茜丝雅娜帮助过的波维斯王国，更是不甘落后地派出了骑乘白色巨龙而来的使者，向她赠送了大批的礼物——如果不是该国的小王子还只有七岁的话，想必也会提出提出联姻的请求。 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爱琳可是有了莫大的“危机”感。 明明没有了圭狄尼斯的威胁，才刚刚安心下来。可这才过了几天，就令人目瞪口呆地冒出了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竞争者”，她一想到倘若公主嫁给了哪个男人的话，就觉得心底里像是灌了铅一样难受。 呜呜，好讨厌，为什么我会变成女孩子啊！ 当然，就算是观察力敏锐的茜丝雅娜，也没法觉察到身边这个“小女仆”的古怪心思。更过分的是，这位公主殿下每每都会当着爱琳和尤妮卡的面，去拆开那些措辞肉麻的求爱信，挂着笑意一封一封地去阅读，又或者是对某个精美的小礼物爱不释手……比如说眼下，当她拿起了由斐南伯爵赠予的连衣裙的时候，眼睛不由一亮，转身对爱琳和尤妮卡说道： “果然，还是斐南伯爵了解我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呢，这件波西米亚风的春衫，样式轻盈，充满了自然的韵味，真想穿上它到野外走一走呢。” 这是这段时间里，茜丝雅娜不知道第几次提及“斐南伯爵”。 爱琳咬着嘴唇，悄悄看了边上脸色变得更难看的银发少女一眼，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和尤妮卡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第二章 来访的客人们 公主的寝宫处，正当茜丝雅娜换上斐南伯爵所赠送的春衫，一时对其称赞有加爱不释手的时候，爱琳则怀着小怨妇般的心思，陷入了一阵胡思乱想。 打破她思绪的是响起的敲门声。 “有客人？尤妮卡去看看吧。”还是茜丝雅娜先反应了过来。 前来拜访的，是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两人都身着典雅、简洁的白色的礼服，其中男性面容俊毅，女性气质婉约，可谓是一对璧人。 认出了来人，茜丝雅娜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接了上去，说道：“没想到西蒙斯侯爵会来这边拜访，有失迎接，真是抱歉。”说着，她又转向了边上的女性，吐了吐舌头道：“伊莱恩姐姐，不知道在伊丽丝玩得怎么样呢？可惜我暂时还不能出门，没法为姐姐充当导游呢。” 这位俊毅的男性笑道：“不用在意，反倒是我们没法说服那个老顽固解除你的禁足，就只能失礼来‘圣女’的寝宫来拜访了，希望不要唐突了才好。” “多日不见，茜雅妹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嘛！”温婉的女性打量了茜丝雅娜一眼，又把视线放到了桌上的那一大堆礼物上面，微愣过后忍不住打趣道，“看来，就算老顽固非要把我们的‘青之圣女’关在深闺里，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圣女殿下也依然不会寂寞呢。” 前来拜访的两位，是近日来访的外国使者中分量最重的两位。其中，维达尔·西蒙斯是波维斯最负盛名的“血翼骑士团”的军团长，其本身亦有着接近剑圣的实力。由于现在的他还很年轻，未来的前途无可估量，实力在将来极有可能会达到“顶端十人”的程度。 至于他的妻子，伊莱恩·埃尔夫泰勒则是波维斯王室家族的当代“驯龙者”，也是伊薇儿的堂姐。她所驾驭的巨龙，是一匹通体洁白，体态优美的冰龙。几天之前，当她和丈夫骑着那匹冰龙在伊丽丝城外降落的时候，可是成了一个相当热门的话题点。 茜丝雅娜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父王看来，我毕竟算是闯了不小的祸吧，受到处罚是应该的。” “我觉得茜雅妹妹做得很好哦！”只见伊莱恩·埃尔夫泰勒认真地说道，“现在‘青之圣女’的声望在我国境内，已经到达了极高的程度。听闻妹妹退婚的消息，人们巴不得你能成为未来的王妃呢，只可惜我们王子的年龄还不够。”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连忙摇头道：“啊，抱歉……关于个人的婚事，我还是想迟点再考虑啦。” “这样啊，是我失礼了。”伊莱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妹妹在因斯特堡大显身手了一番，凭借展现出来的实力，当然是有这么说的底气的……要我说嘛，老顽固肯定是管不了你吧？妹妹是打算自己挑选对象吧，有些好奇怎样的男性才能入你的眼呢？” “欸？”茜丝雅娜循着她的话思考了一阵，鼓起脸颊反问道，“姐姐如此在意我的婚事，莫非也是来说媒的？该不会是打算给我介绍对象吧？” 伊莱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哪敢给我们万民敬仰的‘圣女’大人介绍对象啊？要说来意的话，这次可是专程来给你撑腰的。那个老顽固都已经远嫁了两个女儿，要是连最后一个女儿都不愿爱惜的话，我们可是要代表波维斯王国翻脸了哦。” 这一对夫妇，无论实力还是地位都非常超然，再加上他们在年轻的时候，似乎和茜丝雅娜的父王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自然有说这种话的本钱。 伊莱恩的澄清，让茜丝雅娜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去了，她连忙吐了吐舌头，道歉道：“都怪我，最近这段时间总是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让伊莱恩姐姐还有西蒙斯侯爵为我的事专程跑一趟，有些受宠若惊呢。” “妹妹可是我国的大恩人，就不必多礼啦。”伊莱恩说着，不经意注视到了桌上那些拆开的信笺，不禁打趣道，“不过嘛，受人追捧的感觉很不错吧？” 被戳破的茜丝雅娜脸色一红，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却见伊莱恩的视线望向了一直侍立一旁的尤妮卡和爱琳，打招呼道：“尤妮卡妹妹今天换上了女仆装，很合身哦。不过，我倒是更喜欢上次见面时你那清爽利落的装扮呢。” “大人谬赞了。”尤妮卡恭谨地回话道。 只见伊莱恩走近了爱琳，轻声问道：“这一位，就是当时被茜雅妹妹所救下的女孩吗，拥有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的感觉，不太好吧？” 被搭话的爱琳，一时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况，半天才小声地回了句：“嗯。” 伊莱恩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转向了茜丝雅娜，说道：“等过几天，茜雅妹妹方便出门的时候，大家一起在伊丽丝逛逛吧！上次来这边还是在十几年前，距离在有段时间了，应该有不小的变化吧？” 茜丝雅娜期待地眨了眨眼睛：“等过几天？” 伊莱恩抿嘴一笑，点头道：“说到做到。” 接下来，和丈夫一同来访的伊莱恩·埃尔夫泰勒，又稍微提及了堂妹伊薇儿很想念茜丝雅娜的事情，和她寒暄了一小会儿，不多时便起身离去。 等到客人离去，一直把自己想象成真的女仆，乖乖侍立在一旁的爱琳，试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垮了下来。她软软地趴在了桌子上，抬眼望着茜丝雅娜，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芒，问道： “早就听说，姐姐大人在波维斯那边打败了一只巨龙，拯救了数个城镇，才会被封为圣女。可是我一直不知道具体的事迹是怎么样的呢，可以讲一下吗？” 看着一下子就“原形毕露”的爱琳，茜丝雅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伊莱恩姐姐刚刚不是提到了吗？也就是不小心拯救了另一位公主啦……” 拯救了另一位公主……咦，为什么又是“公主”？ 此时的爱琳，正幽怨地咬着嘴唇，看着茜丝雅娜拆开那位叫做“伊薇儿·埃尔夫泰勒”的公主写给她的信件……她忽然意识到，这位新认的姐姐大人似乎在女生的眼中看来，也是挺有魅力的？现在知道的就有伊薇儿和尤妮卡，再加上……咳咳，我自己不算。 当爱琳又习惯性地胡思乱想的时候，敲门声重新响起。 “这次换爱琳你去开门吧。”正阅读着信件的茜丝雅娜，盈盈微笑着对爱琳吩咐道。 来到门口，爱琳刚打开门，就听到一个明显底气不足的女声说道： “民女南希·夏芝，斗胆前来求见伊丽丝的明珠，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还请允许！” 第三章 南希小姐身上的怪事 这次的来人，是一位年轻女子。 长发披肩，五官柔和，装扮风格素雅，虽然容颜中的倦意有些显著，但也掩饰不了这位自称“南希·夏芝”的女子，实际上是一名非常出众的美人。 茜丝雅娜回忆了下对方的名字，隐隐觉得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她是什么身份，不由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这名女子低声说道：“是洛伦斯让我来找公主殿下的。” “洛伦斯……王兄？”茜丝雅娜吃了一惊。 边上的尤妮卡见状，走到了茜丝雅娜的耳边，对她耳语道：“这位‘南希’，应该就是前段时间里，和洛伦斯殿下传出瓜葛的人。” 在茜丝雅娜回到伊丽丝之前，可是有另外一件事在王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那就是若林王国的嗣子洛伦斯·特蕾西亚和一位平民女子传出了不小的绯闻的事情。本来以洛伦斯的王子之身，稍微风流一些和平民女子产生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他们的交往是在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发生的，虽然两人注定没法在一起，却也能成就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让民众感到王室的亲和力。 若林的王室，本来也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然而，这位王子殿下似乎是非常认真的，他在一次御前会议上，说出了打算订婚的想法，而对象就是这位叫做南希的平民女子，这可吓坏了在场的贵族们。 根据传统，即使是阶层最低的贵族，也绝不会考虑和平民通婚。而洛伦斯身王国未来的统治者，居然打算迎娶一位平民女子，这简直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据说当时在场的国王，在和洛伦斯大吵一架，也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决心之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派到了遥远的南方，勒令他“好好反省一下”——当然，也是为了防止洛伦斯继续和南希见面。 或许在国王看来，这件事只是年轻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时冲动罢了。过些时日，热情过去之后，就会消退下来。 于是，这件先前闹得很大的事情，也在洛伦斯被迫离开伊丽丝，而他的妹妹带着更轰动的消息回到了王城之后，暂时平息了下来。 不过，南希在这个时候前来求见的话，茜丝雅娜自然能想到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心底不由一软，伸手迎接道：“原来是南希小姐，初次见面，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美丽动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务必和我讲一声！” 南希没反应过来，就发觉一位笑吟吟的蓝发少女拉住了自己的手，她身不由己地被引领着走进了宽敞的厅堂。这位公主殿下的热情，让南希的脑子有点发懵，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行礼，连忙想要起身。 “不用了，不用多礼。”茜丝雅娜摆手说道，“既然是王兄让你来找我的，就不用太正式了。难得有客人拜访，我正好也想找人聊聊呢。” 况且，身为平民女子却能够进入冬宫，径直找到了这里，茜丝雅娜不由对这一点产生了好奇——而这位叫做南希的女子，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多谢公主殿下。”咬了咬嘴唇，南希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圆形的，上面纹有雄鹰的徽章，说道，“这是洛伦斯离开时留给我的，说只要出示这个东西，我就能在进出宫殿。这是我一次使用它，冒昧拜访了。” 南希手上的东西，是给予王室中人进出冬宫的通行证，洛伦斯离开前把这个东西都给了她，可见他对这位女子的感情有多么地深。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直入重点问道：“南希小姐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嗯。”南希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不过，在公主殿下看来，或许只是小事而已……我有些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茜丝雅娜好奇地问道。 南希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洛伦斯去了南方之后，我的周围开始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比如说，家里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失踪，然后在别处出现；晚上睡觉时总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第二天墙上就出现了奇怪的图案；有的时候，我会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一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精神不太好，过度疑神疑鬼了，发生的次数多了才知道不是……好像真的有个小鬼躲在我家里，到处捣乱，将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我昨晚也是一夜没有睡着……”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问道：“南希小姐找过城卫队的人了吗？” “找过了，城卫队在调查过后，得出了没有任何异常的结论。”南希勉强笑着说道，“那边的长官还派了两个卫兵在我家隔壁住下，说是要保护我的安全，可是那些怪事照样发生，而卫兵什么都感觉不到。后来，城卫队的长官猜测那些怪事和魔法有关，提议我去找更专业的人士求助。我就想到了洛伦斯离开前的嘱咐，来找公主殿下了……” “确实可能通过魔法进行的恶作剧。”茜丝雅娜沉吟了几秒，问道，“关于犯人可能是谁，南希小姐有头绪吗？” 南希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怎么可能知道犯人是谁……在认识洛伦斯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而已……” 说话间，南希的眼眸里出现了几分迷惘之意，看来这件事已经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这样想着，茜丝雅娜转头看了尤妮卡一眼，而后者露出了一副“就猜到你会多管闲事的”的表情，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南希小姐，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吧。”被女仆猜到心思的茜丝雅娜吐了吐舌头，微笑道，“可惜的是，我现在还不能出宫，没法亲自出手。不过，我会派出尤妮卡和爱琳两位妹妹会帮你调查这件事的，请放心吧！” 待在边上，在刚才进行的对话中毫无存在感的爱琳，听到这句话时不禁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问道：“欸？我也能帮上忙吗？” 茜丝雅娜拍了拍爱琳的肩膀，说道：“不要太低估你自己了哦，你可以尤妮卡一起出马，肯定可以轻松解决的。” 南希的眼眸里出现了盈盈的泪花，起身拜谢道：“实在是太感谢了！” “南希小姐应该很累了，先在这边好好睡一觉吧。”茜丝雅娜倒是想得很周到，又转头对尤妮卡和爱琳吩咐道，“傍晚的时候，你们再和南希小姐过去，也可以在这之前做一些准备。” “是的，公主殿下。”尤妮卡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她也早就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处理过的奇怪的委托不计其数。 反倒是首次遇上这种事情的爱琳，心底里隐隐兴奋了起来。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还是举起了小拳头，大言不惭地夸口道：“姐姐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抓住那只捣乱的小鬼的！” 第四章 月黑风高撞鬼时 处于群山之间的伊丽丝城，几乎所有建筑都由大理石所构成，因而又被称为“白城”。天色将暗，黄昏下的伊丽丝城宛如浑然一体的璞玉，将夕阳的余晖折射得晶莹剔透。经过穿城而过的缅茵河时，碧波粼粼的河面，映着远处山麓顶端的积雪，恰逢一阵微风拂过河面，泛起的波澜让人心底一阵舒爽。 爱琳和尤妮卡两人，在南希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南的商业街区，到达了一间售卖甜点的小店。据她所说，自从父母先后因病过世，弟弟加入了军队之后，这间甜品小店一直都是她一人打理。 当然，由于最近出了种种怪异的状况，南希是暂时没法将小店经营下去了，这几天都关着门没有营业。 “如果真的只是谁在恶作剧就好了呢。”来到门口，南希一边打开门，一边勉强微笑道，“住在这附近的，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感觉不到异常呢。” 说罢，她正要往屋内走去，表情却呆了一呆。紧接着，她的脸色变得犹如见了鬼一般，由于惊恐而变得苍白了起来：“又，又来了……” 话音才落，尤妮卡的眼神一凛，抢先进入了屋子。 而门口处的南希，伸手扶住了墙壁，嘴上抱怨道：“又要来吓唬我……”说着，她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爱琳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南希方才站稳。只见她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小声说道：“谢谢，失礼了……” 不多时，两人走进屋子的时候，爱琳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映入视线的，是四周的墙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血色斑点，在昏暗的视野中，那些斑点犹如暗中窥视的一双双血眸，注视着走进屋子的人。 “小鬼溜掉了。”背对着站在那里的尤妮卡，毫无感**彩地说道，顿了顿，觉得有必要的她还是补充了一句，“刚刚还在这里的，不过那人对方逃脱的手段很特殊，一下子就没有了气息。” “也就是说，可以确定是人为的吗？”爱琳问道。 “如果是茜……公主殿下在这里的话，估计马上就能抓到犯人。”尤妮卡淡淡说着，继续往屋内走去，“现在，但愿你能派上用场吧。” 爱琳的脸色一时有点糟糕。 她知道，茜丝雅娜派自己和尤妮卡出来，肯定是希望两人能借此机会打好关系的。却没想到这位女仆小姐一点面子都不给，还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朝她泼了一盆冷水。 尤妮卡入屋进行搜索，爱琳和南希则暂时留在这边。 开了灯之后，墙壁上的那些红色的斑点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吓人了，不过还是看得人头皮发麻。爱琳走上前去查看，用手触摸了一下，意识到这些斑点似乎不是用什么颜料“涂”上去的，她尝试着用力擦了擦，可那种红色似乎彻底融入了墙壁，一点褪色的痕迹都没有。 ##第44节 “擦不掉的。”南希低声说道，“之前几次，墙壁上出现图案的时候，也是怎么擦都擦不掉，不过会在一段时间之后自己消失。” 也就是，这些也是魔法的“杰作”？ 此时的爱琳，正像往常一样佩戴着“凡赛堤的低语”，她尝试释放着自己的精神，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斑点，望了一阵，忽然出声问道：“南希小姐，你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吗？” “目的？”南希略一迟疑，低声反问道，“如果这种事情都是人为的话，除了吓唬我还有什么作用呢？” “如果没法得到解决，南希小姐还会住在这间屋子里吗？” 南希微微一愣，才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除了这里，大概也无处可去了吧。” 在这边待了一阵，并没有什么收获，爱琳和南希继续往里走去。这间屋子并不大，除了一楼用来经营甜品店的空间外，二楼就只有三间卧室和一个杂物间了，不过由于南希一个人居住的缘故，空间算是非常开阔了。 来到二楼时，尤妮卡已经擅自把四个房间都搜索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三个人对望一眼，只见南希面露不安之色，说道：“如果你们就这样离开的话，‘它’还是会出来的！” “要等到晚上吗？”爱琳问道。 “公主殿下说了，我们在这边住一个晚上。”尤妮卡点了点头说道，“那只小鬼喜欢吓人的话，总会按捺不住再出来的，希望到时候某人最好不要被吓坏了才好。” 尤妮卡口中的“某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意识到自己被小看了，爱琳轻哼了一声，也去不理会对自己针锋相对的女仆小姐，转向了南希，气鼓鼓地说道：“南希姐姐放心好了，如果‘它’还打算出来吓人的话，对象肯定是我……反正我看起来最胆小对吧！” 既然打算在这边过夜，南希就稍微收拾了一下两个空出的房间，作为爱琳和尤妮卡的卧房。她们是吃了晚餐才出宫的，但等待的时间总是有点难熬的，快要入夜的时候，南希又跑到一楼的工作间，打算为两个人制作一份宵夜。 待在二楼房间里的爱琳，走到了窗边拉开帘子，只见这时外面的天色将要彻底暗下来，街道上的行人也越来也少。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正是一间“闹鬼”的屋子，爱琳的不禁有点发怵起来。 说起来，南希小姐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天，还真是厉害呢。 发呆之间，忽然从楼下传来了南希的呼喊声，爱琳的心不禁一慌。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她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彻底动惮不得—— 她眼前的视野，完全被漆黑所笼罩，就像方才楼下的墙壁上所出现的景象一样，黑暗中睁开了无数双血红的眼眸，正冷冷地窥视而来。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仿佛出现了类似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扑腾扑腾”地淹没过来，她几乎能感觉到从空气中传来的热度，自己身体一时如坠冰窖。 幻听？幻视？ 冷汗一时涔涔而下，爱琳完全没有思考的余裕，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去，试图“抹除”前方的“幻象”。 耳边的幻听消失不见，从前方轻轻地传来了一声“咦”。 这个声音，让爱琳微妙地愣了愣。她正想睁开眼睛去看时，忽觉脑袋一痛，意识便陷入了浑噩…… 第五章 再遇“姐姐”与咒术之墙 ……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在失去意识前，她的脑子里飘过了这么一句话。 但紧接着，她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额头倏地一痛，她本能地抱着头蹲了下来，泪眼汪汪地抱怨道：“你，你怎么这么喜欢敲我的头？” “笨蛋妹妹又被暗算了，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呢！” 少女的声线从上方传来，爱琳抬起头来，看到蔚蓝的天幕之下，熟悉的华服少女胸前的铃铛兀自摇曳，而她正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望了过来。这才发觉自己正处于意识深处，爱琳愤愤地反驳道：“可是你又一直不出来帮我的帮，一点用都没有的，明明是你才对吧？”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必须把我寄身的‘白炽的星芒’骗到手才行。结果都过了这么久，你都还没有行动。”华服少女眼珠子转了转，又伸手在女孩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过了这么多年，可以和我交流的人只有你一个，你知道我有多闷么……哼，都怪那个恋师癖的家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擅自把我关了起来，结果自己一不小心领了便当，害得我闷了几百年。要不是的你的出现，我都以为我们家族已经绝后了呢……” 说到动情处，华服少女忽然发现下方蹲在那儿的女孩，脸颊不知为何红了起来，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华服少女呆愣了半秒，脸色羞红地捂着裙子退后好几步，大喊道：“笨蛋，笨蛋……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胡思乱想！” 爱琳连忙甩了甩头，反应了过来：“我什么都没看到！” 华服少女气鼓鼓地说道：“可是你明明在考虑是什么颜色的！” “就是因为没看到才会想是什么颜色的啊！”爱琳站起身来，华服少女那警惕的眼神让她很是受伤，氛围尴尬之间，她小声吐槽道，“明明都是活了几百岁的人了吧？你居然还会害羞？” “你才更变态吧？”华服少女反唇相讥，“明明都认定自己是男孩子了，还喜欢以小女孩的模样装无辜装可爱，更过分的是，还偷偷占别人的便宜！” 爱琳呆了一呆，竟一时无言以对。 看到女孩脸色苍白的模样，华服少女却有些慌了，她别扭地移开了视线，小声说道：“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反正你是我的亲人，这是不会有错的啦……” 亲人……这是个好遥远的词汇呢…… 爱琳咬了咬嘴唇，决定回避这个问题，转移话题道：“我刚刚是怎么昏过去的，你是知道的吧？” 华服少女点了点头：“那是幻术的一种，本来只是吓唬人用的，可是你似乎进行了反抗，那家伙就顺手把你弄晕了。” 唔，顺手……是有多顺手啊？ 爱琳的脸色一黑，直接切入重点问道：“所以，你能够帮忙抓到那只小鬼对吧？” 华服少女点了点头：“多亏了那家伙对你的袭击，让我发现了她藏身的方式。我现在就告诉你吧，你走过来一些。” “咦，为什么要我走近一些？”看着华服少女的微笑，爱琳的心底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 疼，疼疼疼…… 只觉手上像是烈火灼烧过一般地疼。 忍着剧痛睁开眼睛时，迎接爱琳的是南希小姐那惊惶不安的表情，以及边上银发女仆那张面无表情的容颜。看到爱琳的苏醒，南希明显是松了一口的样子，而尤妮卡也是令人不易觉察地动了动睫毛。 爱琳忽然觉得，相比自称是“姐姐”的小恶魔一般的华服少女，这位坦率表达情感的女仆小姐倒是顺眼多了。 她发苦地把右手举到了眼前，此时这只手的掌心里依然传来了剧痛，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样。 把力量借给我……到底是什么鬼啦！ 爱琳脸色苍白的模样，被南希看在眼里，关心地问道：“爱琳小姐，把你卷进来真的非常抱歉，有哪里不舒服吗？” “刚刚你是被袭击了吗？发生了什么？”尤妮卡淡淡问道。 “我没事。”爱琳摇了摇头，她勉力从床上支撑起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对两人说道，“我知道作乱的小鬼藏在哪里了！” 尤妮卡呆了一呆，眼眸中流露了惊异的色彩：“你知道？” 爱琳使劲点了点头，将华服少女告诉她的话复述了出来：“其实犯人并不在这个屋子里，只不过是有着自由出入这间屋子的方式，可以随时以我们想不到的方式逃脱而已。” 尤妮卡若有所思地盯着爱琳，一时倒是没有接话。 这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让爱琳有点发怵，直到她下了床，走到了遍布斑点的墙面前时，依然能感应到身后如有实质的眼神，不禁头皮发麻。 “等下看到犯人的时候，麻烦尤妮卡去抓一下了。” 说着，爱琳硬着头皮，将那只疼的厉害的右手放到了墙面上。 请拜托了，一定要成功啊！爱琳在心底里默念道。 手心在碰到墙面的一瞬间，墙上的那些血色斑点，仿佛苏醒为活物般，全数颤栗了起来。在南希不由自主的“啊”一声惊呼中，那些血色的斑点旋转着，纷纷被爱琳的手掌触及之处吸收了进去。 只是一小会儿，墙壁上的斑点就全数消失不见。而此时爱琳那只吸收了全部斑点的右手，已经被染得一片血红，看起来分外可怖。 此时手上传来的疼痛更盛，爱琳额上冒出了细微的汗液，但她依然强忍着，一言不发地将手掌贴在墙壁上。却见墙壁上开始浮现一圈一圈的波纹，在与爱琳手心里蕴育的魔力的威能相抗衡，可终究没有支持上多久。 不多时，只听轻微的，仿佛是某物破碎的“砰”一声，三人面前的墙壁变成了“水幕”一般的东西，可以透过流淌的半透明的墙壁，隐隐看到那后面站着一个人。直到此时，墙壁后的那人才意识到了不妙，在呆愣地与三人对望了半秒后，发出了“呀”一声惊呼后抱着头往边上钻去。 “想跑？”尤妮卡想也不想就追上了上去。 这是爱琳关于当晚的最后记忆，在下一刻，她就因为精神和体力的透支而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她忍不住埋怨了起来…… 喂喂，为什么就我这么命苦啊？ 第六章 “天生魔女”杰圭琳 于是，因为爱琳不幸再度昏迷的缘故的，第二天，当她在宫殿里平常睡的房间醒来时，正处于对昨天的事情一头雾水的状况。 在起床后遇见尤妮卡时，由于好奇昨天的事情是怎么收场的，爱琳对她进行了询问，却不料女仆小姐的表情变得相当古怪，一言不发地回避了爱琳的问题。之后，爱琳又去问了茜丝雅娜，看到这位公主殿下的脸色也有些尴尬，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麻烦很多呢……” “欸？”爱琳不解地问道，“那个捣乱的人，没有被尤妮卡抓到吗？” “犯人倒是抓到了，可是没有办法进行处置。”茜丝雅娜苦笑着说道，“说起来，她的身份可是相当特殊……” 相当特殊？莫非在伊丽丝还有这位公主殿下都不敢去惹的存在吗？ 爱琳睁着好奇的眼睛，却听茜丝雅娜解释道：“她的外祖父，可是若林的‘王权守护者’尊上。听说那位尊上非常宠爱这个孙女……所以，就算小家伙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也没法做主惩罚她呢。” 若林的“王权守护者”？ 爱琳想起来了，若林有一位基本上避世不出的强者，被列入了大陆上当前的“顶端十人”当中。据说他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见过他的人很少，只有在若林遇到危难的时候才会现身，又被称为若林的“王权守护者”。 处于大陆中部的四战之地的若林王国，在近一百年里几乎没有被卷入过战事，却依然维持着强国的地位，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位强者的存在，让别的国家相当忌惮，不敢对若林轻举妄动。 “他的孙女，为什么要去给南希小姐制造麻烦呢？”爱琳不禁问道。 茜丝雅娜无奈地说道：“大概是吃醋了吧……这也是让我感到麻烦的一件事呢，现在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王兄好了……” 难得见到茜丝雅娜也有苦恼的事情，爱琳在微愣过后才醒悟了过来：“也就是说，她是由于爱慕王子殿下的缘故，才对南希心存嫉妒，故意去给她制造麻烦吗？” “嗯，没错。”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更麻烦的是，那位杰圭琳小姐的身份很是特殊……本来，如果杰圭琳小姐是真心喜欢，而那位尊上提出要将外孙女许给王兄的话，父王是一定会慎重考虑的。但是，由于她是一位‘天生魔女’，从身份上来说，是不可能嫁入王室的。” “天生魔女？”爱琳想起昨天“撞鬼”的经历，一时心有余悸，问道，“为什么她不能嫁入王室？” “由于教会的缘故，在许多人的心目中，‘魔女’几乎是诡谲和邪恶的代名词，对其有着诸多的偏见。如果有王室成员和一位被公认的魔女结合的话，不仅民众会无法理解，若林也必然会受到教廷的征讨。”茜丝雅娜顿了顿，又迟疑地说道，“不过，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是什么呢？”爱琳问道。 茜丝雅娜面露困惑之色，轻声说道：“或许，‘魔女’真的是被诅咒的存在也说不定，成为魔女的人与男性结合，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倘若强行结合，男方由于身体不堪侵夺而英年早逝，这样的事例在历史上发生过许多次……并且，由于体质的缘故，魔女自身也是没法生育后代的，没法为男方传宗接代。” 爱琳怔了一怔，问道：“那位杰圭琳小姐，一出生就是魔女吗？” “是的。”茜丝雅娜点了点头，“据说杰圭琳的母亲在生产她之前，遭到了一位男性贵族的背叛，是在强烈的怨恨中生下她的，在产后不久就凄惨地去世，去世前她内心所有的怨恨都嫁接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才促使杰圭琳一出生就不幸地蜕变成了魔女。” “这样啊。”爱琳一时有点感慨，轻声说道，“听起来有些可怜呢。” 却见茜丝雅娜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别想太多了，这位杰圭琳的小姐的性格可是非常顽劣的，又没人敢对她怎么样，我可是一向都避着她的。你这次坏了人家的好事，可要小心她来找你报复哦！” “我才不怕呢。”爱琳自信满满地说道，接着她想到了一事，又问道，“是了，南希小姐那边，现在该怎么办呢？” 茜丝雅娜苦笑着道：“还能怎么办？先在宫里避难几天吧，等杰圭琳什么时候肯消停了，再让她回去吧……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处理了。” 想到自己昨天好不容易“大显身手”一次，结果连个正主儿都没见到就晕了过去，爱琳涌起了些不甘心的心思，试着说道：“那个……杰圭琳小姐在哪里呢？我想和她见上一面，可以吗？” 另一方面，大概是忽然对“魔女”产生了兴趣的缘故？ “咦，你要找她做什么？”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 爱琳脸颊微红，有点支支吾吾地说道：“杰圭琳小姐会做这种事情，肯定是有什么心结吧……我想试试，能不能去开导她什么的……” 说完，爱琳悄悄抬起眼睛望向了茜丝雅娜，却见对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趣道：“敢情我向你解释了这么多，你一点都没有吓到啊！我得提醒你哦，杰圭琳的‘光辉事迹’数不胜数，去劝说她什么的，可是连我都不愿意去尝试的事情，如果你非要去找她的话，有极大的概率是……自，讨，苦，吃，哦！” 爱琳弱弱地回瞪了少女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是认定了有价值的事情，就算困难重重，也要尝试着往前迈出步子。” “什么时候妹妹也会说这种漂亮话啦？”茜丝雅娜歪着头问道。 爱琳气鼓鼓地回答：“这都是和姐姐学的啦……上次你在因斯特堡，不也是说过类似的话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哦！” “好啦好啦，我知道妹妹的想法啦！”用着像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茜丝雅娜说道，“等会儿让尤妮卡带你去找她吧，那块‘白炽的星芒’就依然交给你用来防身啦。总之，加油哦！” ##第45节 “我会加油的！”爱琳元气满满地回应道。 茜丝雅娜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你得带上一些糖果！如果杰圭琳开始捣蛋的话，你把糖果拿出来就行了……不要忘记了哦！” 第七章 据说天然克傲娇？ 伊丽丝城的东南角，缅因河的河畔边上，有一处甚少被人涉足的树林。 这处占地面积不大的树林，却被周边的居民称为“迷失之森”。传闻中在这个小树林里居住的，是一位可怕的魔女，但凡有人进入的话，都会被魔女吸取精气力竭而亡——当然，这只是传闻而已，误闯者的下场，多半是在迷路一圈后晕头转向地回到了入口处，身上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口，好像被谁给揍了一顿，但本人却是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情况。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处小树林就成了周围的居民的禁区。而城卫队对所有调查的委托都置之不理的态度，则不免更加引人遐想连篇。 所以，即使在白天的时候，这处“迷失之森”都带着几分阴森气息。 眼下，传闻中那位“可怕的魔女”，也就是杰圭琳小姐，正百般无聊地倚靠在树杈上小憩，嘴里哼着古怪的旋律。和人们中想象阴森的形象不同的是，这位魔女小姐的身形甚为娇小，穿着一身鲜红的复式吊带连衣裙，习惯性地撅着嘴角，举止投足间显出了倨傲之态，更像是哪家趾高气扬的大小姐。 现在她的心情很不好！ 昨天在对某个讨厌的家伙实施“报复”的时候，被人抓个了现行，而抓住她的，分明就是若林的小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的手下。明明这位最大的死对头都要嫁到外面去了，结果又跑了回来和她作对，真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由于过去有过“交手”的经验，当她看到那位银发女仆的时候，还抱着有恃无恐的心态，想着趁茜丝雅娜没有亲自过来的机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位女仆，来一个“杀鸡儆猴”。结果想不到的是，另一位看起来孱弱的同龄人，居然打破了她自认为毫无破绽的幻术，害得她暴露在了对方的武力之下。 纵使成功从那位冷面女仆的手中逃脱，却也让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杰圭琳知道对方肯定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却也难描有了种挫败感。 发生了这种事情，她有种明明掏钱买的是水果夹心的糖果，吃到嘴里才发现是杏仁味的，又没法向无良商家证明，类似这种令人憋屈的感觉。 接连两次，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破了我的幻术，那个栗色头发的女孩，身上肯定藏着什么蹊跷……杰圭琳回忆着昨天晚上的场景，愤愤地想道。 看来敌对的家伙的名单上面，还得再加上一人！ 当杰圭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的时候，从下方传来的脚步声，让她一下子回过了神来。只见她支起身子，坐到了树杈上，对来人说道：“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到了唯一的正确道路，自己送到了我的面前……应该说你运气好呢，还是说我运气不错呢？” 说着，她举起手边的树杈充当法杖，嘴里念念有词，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名“意外的闯入者”，好好发泄一下心情。 一团黑雾从树杈的尖端发出，瞬间笼罩了下方的人。只听黑雾里发出了一声惊呼，一个似乎在哪里听过的女声传来：“欸？杰圭琳小姐请等等，我没有恶意的，还有……我带了糖果给你吃！” 杰圭琳呆愣了半秒，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下方的人。 一上来就瞄准了我最大的弱点，居然是有备而来？ 抱着“抢走糖果再把这个奇怪的敌人丢出去”的念头，杰圭琳纵身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到了那团黑雾的面前。 只见这名“入侵者”挥了挥手，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破解了她的黑雾，正灰头土脸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看起来颇为狼狈。看到杰圭琳时，这位身形单薄的栗发女孩，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说道：“太好了，终于见到活人了呢……这个树林好复杂，刚刚绕了好几个圈，我还以为自己迷路了呢……” 杰圭琳的思绪被带得一偏，歪头疑问道：“你绕了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脸上的灰尘还没清理干净，不过栗发女孩似乎没留意到这一点，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抬头打量着眼前，眼睛里散发出了奇怪的光芒，不由自主地叨念道，“欸，居然是双马尾的哥特萝莉，好赞！” 哥特萝莉……是什么？能吃吗？ 杰圭琳呆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虽然对方是夸奖的语气，但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失礼的成分。反应过来的她，颇有气势地举起了手里的小树杈，发出宣告道：“你可知擅自闯进我的领地的罪过？赶紧把糖果交出来，乖乖受降，或许还能少受点惩罚！” 栗发女孩正是来到此间的爱琳，她好奇地盯着她拿手里充当法杖的小树枝，问道：“咦，请问用那种东西也能发出魔法吗？” 杰圭琳一脸自负地说道：“当然可以，在我的领域里面，任何东西都可以是我施法的媒介，只要待在这里，我就是无敌的！不过，我用的可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卑贱的‘魔法’，而是只有具有魔女资质的人，才有能使用的高级的咒术！” “好厉害！”爱琳由衷地感叹道，带着憧憬的语气说道，“我也很想学习厉害的法术呢，杰圭琳小姐可以教教我吗？” “教，教你？”杰圭琳的思路有点跟不上，一下没反应过来，“可是你好像不是魔女，不具备学习的资质……” “唔，真可惜。”爱琳露出了失落的神情，但她很快就恢复了笑颜，往四周望了一圈，疑问道，“莫非杰圭琳小姐是一个人住吗？” 杰圭琳瞪着她：“是一个人，怎么了？” “唔，一个人的话，不会觉得很孤单吗？”爱琳走进一步，带着认真的表情说道，“听说杰圭琳小姐是魔女的时候，就觉得好厉害呢，很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我的名字是爱琳·奥尔巴赫，很高兴认识……” “等，等等！”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杰圭琳，连忙大喊道。 “唔？”只见爱琳困惑地看着她。 杰圭琳使劲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甩头时两边的马尾辫不小心打到脸上，发出了“啪啪”两声，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才严肃地说道：“我对你叫什么名字，和你交朋友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也不想再听你胡扯了……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找我又有什么目的？” “咦？明明昨天晚上还见过的，杰圭琳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 此时将性格转换成“天然”模式的爱琳，明显还没发现自己的面部上的部分黑灰还没擦干净，所以对方才没认出自己。只见她那对灵动的眼眸，带着不解之意，一眨一眨地看着杰圭琳，正充分演绎着天然的美少女的形象—— 想要攻略女孩子的话，得发挥出十分的演技才行哦！ 看到杰圭琳的脸色变得不妙起来，爱琳悄悄吐了吐舌头，连忙从怀里取出两颗包装着锡纸的糖果，笑吟吟地望向了眼前的“哥特萝莉”，问道： “想吃吗？” 第八章 萝莉与出人意料的黑魔法 “想吃吗？”说着，爱琳一手拿着糖果伸出。 所以说向萝莉投食这种事什么的，真的有效么？ 只见面前的“哥特萝莉”杰圭琳反倒是警惕地退后了一步，说道：“我认出来了，你是昨天晚上破解了我的幻术的家伙，是‘那个人’手下的人……我才没那么那么容易被骗呢！肯定是下了毒的！” “下毒？没有哦！”爱琳摇了摇头，说道，“不信的话，我吃给你看！”说完，她就揭开糖果的包装，将其放到了自己的嘴里，一边吃一边眨了眨眼睛说道：“很好吃呢，你要尝尝吗？” 杰圭琳的视线紧紧盯着爱琳手上的动作，悄悄咽了咽口水。在听到对方问话时，她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气愤地说道：“居然用这种方式来打击我，实在是太可恶了！我要好好教训一下你！” 说着，她举起了手里的树杈，念了一句咒语，便见树杈的尖端处荡漾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向看似毫无抵抗的女孩蔓延了过去。 来袭的波纹，夹带着嗡嗡声钻入了耳朵，给耳膜带来了严重的刺痛感。爱琳脸色一时苍白，她一只手伸进怀里，带着祈祷的心态悄悄握紧了发烫的晶石，在这一刻，某些奇怪的“灵感”涌入了脑子。 闭上眼睛，重新睁开。 一阵清爽的风儿拂过脸颊。 爱琳轻轻呼了一口气，重新望向了杰圭琳，方才由对方使出的波纹此时已经荡然无存，那刺耳的噪音也已经消失。她只觉还在脑子里弥留的某种玄之又玄的意味，相比昨天晚上感受到的更清晰了一些。 杰圭琳吃了一惊，质问道：“欸？为，为什么你能破解我的幻术？” 爱琳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前问道：“原来刚才的是幻术吗？好厉害呢！我想再见识一下，还有其他的幻术可以放出来么？” 杰圭琳隐隐感觉到了对方话语中的挑衅之意，可女孩面带微笑的模样不知为何让她生气不起来。她抿着嘴瞪了对方一阵，哼声说道：“既然你决定要自讨苦吃，我这边就不客气了！这一次，你绝对不可能破解得了！” 说罢，在爱琳期待而又略带紧张的眼神中，杰圭琳手持树杈，迅速在半空画出了一个墨色光圈。光圈变大升腾到半空中，仿佛在汲取着附近的光线，不多时这一片区域的亮度就由于光圈的掠夺而暗了下来。 明明脸颊上还能感到阳光的热度，可是视野中的景象却全数暗了下来，而眼前身穿鲜红的复式连衣裙的“哥特萝莉”，也由于这番变化变得染上了浓郁的黑暗风，模样变得更为诡谲了几分。 面对这种景象，紧张不安的爱琳，刻意装成了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强迫自己保持着单纯的笑容。在最后的光线里，爱琳与面容泛冷的杰圭琳对视了一眼，却见她淡漠地张了张嘴唇，说出了一个毫无温度的词汇——“魔女领域”。 这一瞬间，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体会最为深邃的恐惧吧！” 杰圭琳的这句话语，仿佛打开了这个世界开关。在骤然呈现在眼前的猩红色的景象中，某个恐怖的气息从身后传来。爱琳倏地一惊，猛地回过了头去，看到某个深色的不可名状的怪物向她袭来，而她还没来得进行反抗，就被巨大怪物的“手”抓个正着，手脚完全被缠住。 湿漉漉而滑腻的触感，夹带了一股令人恶心的腥味，爱琳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到的是在几根吓人的肉色触手，她的脑袋一时变得有点空白。 等，等等……这不会是触手吧？ 意识恍惚之间，随着身体彻底被触手束缚住，相当微妙的感觉让爱琳浑身都竖起了寒毛。 不会吧，我居然要被传说中的触手怪侵犯了？ 这，这这这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萝莉也太，太太太鬼畜了吧？ 爱琳不禁“呸”了一声，艰难地抬起眼睛，望向站在面前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的杰圭琳，又不禁想到自己此时的模样，绝对是一副相当“色情”的画面，爱琳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她使劲地甩了甩头，凝聚精神，试着去回忆刚才破解对方的幻术时的感觉。 女孩额上的“凡赛提的低语”，仿佛觉察到了主人的危机，在这个时候绽放出了微弱的光芒。爱琳只觉一股清流涌入了脑子，帮助她抵御住了肉体上的**，而放在怀里的“白炽的星芒”亦然发出了共鸣。某种玄不可言的“灵感”，在这一瞬间于脑海里重现。 爱琳倏地清醒了过来，低声说道：“切，想用触手怪打败我是不可能的，我懂得的‘知识’可比你多许多呢，杰圭琳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句话仿佛带有什么魔力，在爱琳身上蠕动的触手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转瞬便脱离了女孩的身体。 杰圭琳冷冰冰地说道：“哼，终于肯露出真面目了吗？” 此时的爱琳，正处于衣着褴褛，面色潮红的状况。不过，她的心底里已经有了一些底气，瞪着杰圭琳说道：“本来是真心想好好和你交朋友的，哼，既然你不领情的话，我可是要开始反击了哦！” 杰圭琳一脸不屑地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在‘魔女领域’里还能施展出什么手段！” 爱琳将一直手伸进怀里，握住了“白炽的星芒”，低声说道：“请助我一臂之力吧。”话语刚落，发光的晶石便迅速化为点点的星芒，涌入了爱琳的额头，她只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充盈了许多。 她轻呼了一口气，望向了杰圭琳：“不过，还真是多谢你呢，让这么笨的我领悟了‘凡赛提的低语’的真谛。” 打造于神圣帝国时期的饰品，真正的用法，是与世间万物“沟通”的能力。 前几次遇到危机的时候也是，爱琳正是无意中凭借了这种能力，才能预感到危险，又或者从危险中逃离。 爱琳打量着眼前的流露出几分惊慌的萝莉，眼睛里折射出危险的气息：“嗯哼，居然想对我做出那种事情……反正你都是色情萝莉了，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哦，接受制裁吧！” 说罢，已经被她操控的触手，反客为主地袭向了杰圭琳。 第九章 啊咧？这才不是我想要的方式！ 实际上，此时的爱琳只是借助了头饰的功能，调动了晶石里所蕴育的魔力，又在魔力的加持下与并无生命气息的“触手怪”进行沟通，这才夺取了触手怪的控制权，实际上她自身还是毫无力量的存在。 这其中的方式，和在卡弥拉宫殿里获得了“中枢”的掌控权的过程非常类似，因而爱琳反倒是有种轻车熟路的感觉。 但在杰圭琳的心目中，本能地认为茜丝雅娜身边的人不可能是毫无实力的家伙，所以认定了爱琳只是通过什么方式隐藏了她的魔力，方才一直装成毫无实力的样子，直到这时才施展开来。于是，在发觉对方一下子就夺取了触手怪的控制权后，杰圭琳在惊疑过后，马上就变得谨慎了起来。 作为最顶级的辅助饰品，“凡赛提的低语”此时依然在发挥着隐藏其自身气息的作用，因而杰圭琳完全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眼看着那只巨大而丑陋地，像是章鱼一般的触手怪绕过了爱琳，慢腾腾地朝自己这边挪了过来，杰圭琳又念了一句咒语，伴随着一声类似蒸汽升腾的声音，又一只触手怪，从她面前的地底里钻了出来。 稍微有所不同的是，这只身躯更大触手怪通体漆黑，张牙舞爪地向四方挥动着触手，看起来似乎更为可怕一些。 在气势的压迫下，爱琳所操控的触手怪的动作一滞。 而爱琳在发了一会儿的呆之后，忍不住吐槽道：“又是一只触手怪，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呢！” “这只‘小黑’，可是我麾下最强大的使魔！”爱琳的反应，似乎被杰圭琳认定为退缩，这只哥特萝莉的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神情，介绍道，“被你拐跑的那只‘小黄’只不过是残次品而已，不可能打败我的‘小黑’的！” 小黑，小黄……都是什么鬼啊！ 该不会这位魔女小姐私底下会和两只使魔玩什么鬼畜的“游戏”吧？ 有点不知道怎么吐槽的爱琳，不禁扯了扯嘴角，看杰圭琳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瓜一样——都说同样的伎俩，不可能成功两次，为什么这只哥特萝莉可以蠢到这个程度啊，居然还敢召唤一只奇怪的生物出来？ 明明操纵一只触手怪的感觉，已经够怪异的了……还非要让我操纵两只触手怪，来对付一只萝莉，这种奇怪的罪恶感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总之，没有其它选择的爱琳，只得“被迫”驱动心念，将伸延出的意识放在了这只叫做“小黑”的触手怪的身上，很快就获得了它的控制权，让它和“小黄”一起，向杰圭琳袭去。 在这一瞬间，发觉不妙的杰圭琳惊恐了喊了一句：“等，等等……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连小黑也不听我的话了！”眼看着触手就要扑到身上，杰圭琳慌乱地转过了身子，试图跑开。 “让你也‘享受’一下我刚才的经历嘛。” ##第46节 某些罪恶的本能在心底里孵化，爱琳的神情难得浮现出了几分恶趣味来，用怪大叔一般的语气说道：“你逃，你再逃，反正你也是逃不掉的！” 话音刚落，逃跑中的杰圭琳只觉一对触手从腋下绕了过来，倏地勒住她的腰部将她卷了回去。她脸色苍白地挣扎了起来，却完全无济于事，很快就缠上四肢的触手，将她娇小的身躯挪到了爱琳的面前。 杰圭琳的四肢被拉成一个“大”字，她本能地扭动着身躯，不甘地大喊道：“居、居然用这么卑鄙的伎俩打败我，我是绝对不会绕过你的！” 谁要你召唤出了这么鬼畜的生物，白白给我做了嫁衣，笨蛋萝莉，这可是我唯一打败你的方法哦！ 当然，在心里吐槽的内容爱琳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只见她走近了一步，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挑起了杰圭琳的下巴，略高半个头的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萝莉，对上了对方那因为无法反抗而惊慌的眼神。 糟糕，只是一个挑逗的动作而已，奇怪的感觉要从身体里出来了。 脸颊莫名泛起红晕的爱琳，悄悄咬了咬舌头，将某些东西压抑下去，开口说道：“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得回答什么，知道了么？” 大概是爱琳的气势不足的缘故，杰圭琳毫无畏惧地回瞪着她，说道：“敢这样藐视我，迟早有你好看的！” 萝莉“视死如归”的反应，反倒重新点燃爱琳心底里奇怪的东西，只见她悄悄地舔了舔嘴唇，脸颊变得更红了几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杰圭琳愤愤道：“你不是知道么？啊……”随着这声惊呼，一根触手稍微掀开了她的上衣，钻入腋下“饶”了起来。她的脸颊一时涨红，连声喊道：“大混蛋，快放开我，我是不会屈服的！” 眼看着对方还在反抗，爱琳的眼神变得奇怪了起来，只见她驱动起了触手，钻入了杰圭琳的裙底，在女孩的大腿附近磨蹭了起来。不多时，杰圭琳的脸色泛起了奇怪的红晕，喘息中断断续续地发出了像是咒骂的声音，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肯屈服的样子。 等到对方的喘息声小了一些，稍微暂停了对她的“摧残”，爱琳凑到杰圭琳耳边，用沙哑的声线问道：“你的名字是？” 此时的杰圭琳，已经被折磨成了满脸红霞，眼睛里全是星星的模样，听到爱琳的问话，她两眼一瞪，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服软地垂下了视线，哼声说道：“我是伊丽丝最强大的魔女杰圭琳。” “最强大的魔女？为什么会被我轻易地收服了呢？”爱琳有些好些地说了一句，又问道，“那两只触手怪，你是从哪里召唤出来的啊？” “居然想要窥探魔女的秘密……呀，不要！”杰圭琳满面潮红地扭了扭身体，提出想要避开那根钻入衣服的触手，眼见无济于事之后，连忙乖乖地回答道，“那不是从哪里召唤出来的！是我根据故事书里魔女的使魔的形象，在我的魔女领域里制作出来的‘使魔’！” 诶，还可以这样吗？ 爱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重新望向了被触手捆绑的萝莉……在这一瞬间，她的脸色倏地一红。 ……糟糕，有点……压抑不住了。 第十章 这样就攻略成功了？ 此时的杰圭琳，茶色的头发沾满了触手的黏液，看起来乱糟糟的，原本一身红艳的公主裙也在扯弄中有所破损，四肢被牢牢地固定住，稚嫩的身体不断地扭动，**的肌肤若隐若现，正勉力抬着头，满脸通红地瞪了过来。 这种画面……好色情…… 爱琳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理智正处在崩塌的边缘。她轻声地，用犹如魅惑一般的语气问道：“魔女领域，是封闭的世界吗？” 杰圭琳的眼睛一亮，威胁道：“除非我主动解除领域，或者有人从外界打破结界，否者你不可能出得去的……所以你还是乖乖向我投降吧！” “是这样啊，谢谢你的回答。”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杰圭琳才意识到了不妙，只见面前的栗发女孩闭上了眼睛，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后，睁开了略带血丝的眼眸，神情里浮起了异样的微笑，舔了舔嘴唇说道：“你真是可爱呢！” 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猎物”身份，杰圭琳瞬时打了个寒噤。 反正也没人会发现……不如就…… 那种强烈的罪恶感，反而犹如醇香的美酒，悄然从舌尖泛开，涩味中潜藏着令人欲罢不能的甘甜，让她的身体轻微地颤栗起来。爱琳咬了咬嘴唇，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处，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处于非常“兴奋”的状态。 罪欲、期许、惶恐……砰砰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终于，迎着对方那要杀人一般的视线，爱琳伸出了一只手来，仿佛试探一般地，轻轻地放在了杰圭琳的胸部——幸好对方的胸部很平坦，让进行“侵犯”的尝试仿佛没能得逞……或者说，正是因为没能得逞，事态似乎向更为不妙的方向发展了？ 追寻某种“满足”感的爱琳，将其他事情都抛在脑后，眯起眼睛，低头仔细研究起了对方的衣服来，似乎在思考怎么样才能将其顺利脱掉。在研究了一阵后，她终于发现了这件公主裙的“破绽”——那是两条从腰部绕到身后的系带。 让碍事的触手离开了杰圭琳的身体，爱琳的上前环抱住了杰圭琳。在这只萝莉困惑的表情中，她的双手摸索一小会儿，找到了系带的打结处，缓缓将其解开，在这个过程里，她听到杰圭琳发出了惊恐的声音：“你，你要做什么？” “我想欺负你了。” 爱琳凑到了杰圭琳的耳边，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首次对别人流露出自己的欲望。当她说话时，从语气到嘴里吐出的气息都是热乎乎的：“我要把你当成糖果一样剥光吃掉！” 从未遭遇这种事情的杰圭琳，显然并不明白这名栗发女孩话中的意思。不过，当那灼热的气息吹进耳朵时，想到方才触手对自己的侵犯，杰圭琳的身体颤了颤，咒骂的话语都有些发抖了：“混，混蛋……如果你敢，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的……” 爱琳拉开了系带，一只手从布料开襟的部位触碰上了杰圭琳的后背，手指在光滑的肌肤上划动：“你觉得，会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呢？” 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体里，被压抑许久的男性思维获得释放之后，仿佛连“调戏”都成了无师自通的事情。发觉对方那满脸通红的脸庞不忿地扭到了一边，爱琳用魅惑的语气问道：“刚刚被触手玩弄的时候，其实你感觉到舒服了吧？” “才没有！”杰圭琳大声地反驳道。 爱琳的一只手伸进连衣裙，用手指在杰圭琳的侧腰部位戳了一下，听到她发出了“呀”一声娇呼后，爱琳微咬着对方的耳朵，说道：“说谎的都是坏孩子，我可要惩罚你了哦！” 杰圭琳不安地扭动着身体，抿着嘴一时不肯说话。 “这是在默许我吗？”爱琳伸回双手，捧住了杰圭琳的脸颊，直视着她，用沙哑的声线说道，“虽然我也是第一次，不过我保证，会让你很舒服的哦！” 这个问话的过程，犹如是在完成一项“仪式”，在做完了这些之后。爱琳迎着杰圭琳更加迷惘的视线，双手放在了对方纤细的肩上，动作小心地将对方的连衣裙缓缓剥落，只见纤弱而有骨感的肩膀和脖颈，渐渐裸露了出来。 “不要碰我！” 这一声尖利的喊叫，骤然打破了爱琳的绮念。 怔然过后，爱琳的眼眸里恢复了几分清明，只见杰圭琳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低声啜泣了起来，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那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委屈之意，却还在强忍着哭泣，呈现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令人为之不忍。 ……唔，我到底在做些什么……不管怎么样，她也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而已，我真是太差劲了呢！ 在心底里微妙地叹了一口气，爱琳重新拉上了杰圭琳的衣服，低声说道：“笨蛋……那些都是骗你的呢，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吓唬到了！” 听到这句话，又过了好一会儿后，杰圭琳才停止了啜泣，她那对泪眼花花的眼睛稍微抬了抬，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在发觉身前的栗发女孩已经退开了一步，并没有侵犯自己的动作之后，她闷闷地哼了一声，说道：“放开我！” 心软下来的爱琳，倒是很想放开这只萝莉，可是她没法确保对方待会儿不会对自己动手，毕竟她的实力可是完全没法和杰圭琳对抗。只见爱琳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你认输我就放开你。” 本以为杰圭琳没有那么容易服软，还会僵持一阵，却没想到她干脆地说了句：“我认输。” 爱琳不禁一愣。 如果她是骗我的，等下获得自由就会向我动手怎么办？算了听天由命吧，谁让我刚刚做得太过分了呢……这样的心思在爱琳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便操控着触手松开了杰圭琳的手脚。 束缚解除的一瞬间，杰圭琳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爱琳的方向软倒下去，爱琳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抱住她。却见这只萝莉的双手保护性地放在身前，似乎想要将爱琳推开，可是由于身体使不上力气而只能软软地搭在爱琳的胸部。 “我认输了，混蛋！”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怀里传来，爱琳一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而杰圭琳紧随而来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她呆愣了好长时间：“我不管了……混蛋，你得补偿我才行！我要吃糖！” 啊咧……吃，吃糖？ 等等，这个展开……似乎攻略成功了？ 第十一章 道歉与魔女契约 当天下午，当看到爱琳领着杰圭琳回到冬宫的时候，不只是茜丝雅娜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连对这件事漠不关心的尤妮卡都在呆愣过后，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只见心情不错的爱琳，看到正在饮茶的茜丝雅娜，对她比了个代表“胜利”的剪刀手，说道：“姐姐大人，我把客人带回来了哦！” 反应过来的茜丝雅娜，连忙起身迎接：“咦咦？杰圭琳小姐，真是令人出乎意料……欢迎哦，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见到你我一点也不高兴！”杰圭琳说着，从爱琳身后探出头来，嘟囔道，“你不是跑到北方过冬去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夹着尾巴回来了……还公主呢，他们都说你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 对这个丫头的性格非常了解的缘故，茜丝雅娜倒也没有因为如此失礼的话生气，她伸出手来，微笑着说道：“谢谢杰圭琳小姐的关心啦。都怪北方的冬天太冷了呢，实在是待不住就回来了。” 望了一眼伸到面前的手，杰圭琳撇了撇嘴说道：“哼，可别以为我稀罕你这破落的地方……要不是她的原因，我才不会过来呢！” 说着，杰圭琳伸手指了指边上的爱琳，对此茜丝雅娜好奇地试探道：“看起来爱琳妹妹和你很投缘呢，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为了朋友，真是令人羡慕。” “朋友个鬼啦！”杰圭琳愤愤不平地说道，用满是幽怨的眼神瞪了爱琳一眼，又对茜丝雅娜说道，“看在她后来的态度还算好的份上……哼，反正这次的仇就记在你头上了，下次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的！” “欸？”听得一头雾水，又不想不通自己背了什么锅的茜丝雅娜，好奇地打量着爱琳，揣测着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到自己做的“某些”事情，爱琳的羞耻心涌了上来，小声说道：“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总而言之，杰圭琳这次是打算好好向南希小姐道歉啦！” 对于这个说法，杰圭琳也没有反驳，而是冷下来了脸来，“哼哼”了几声。 接下来，茜丝雅娜亲自为杰圭琳倒了茶，又让尤妮卡去叫南希·夏芝小姐过来。不多时，等到这次事件的两位当事人碰面时，南希呆愣地望着眼前这位一脸倨傲的小女孩，迟疑地问道：“公主殿下，你是说她就是……” “虽然是因为一些误会……杰圭琳她就是犯人没错，这段时间里，给南希小姐带来了很多麻烦，真的非常抱歉！”爱琳双手合十，朝南希鞠了一个躬，随后又悄悄地扯了身边的杰圭琳的衣袖。 “才没有什么好误会的呢。”杰圭琳扭开视线，低声嘟囔了一句，不过她还是乖乖地说出了道歉的话，“给你造成了麻烦……对不起……总之，我以后不会再做那些捣乱的事情就是了！” 虽然语气有些生硬，不过总算是好好完成了道歉的任务。只见茜丝雅娜流露出了意外的神情，略一思考，便小心翼翼地道：“请问杰圭琳小姐，是因为王兄的原因才对南希小姐有偏见的吗？” 提起这个，杰圭琳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别提那个家伙了！自从他认识这个女人之后，就没给我带过礼物，我找过去的时候，还特意避着我不肯陪我玩耍。还说什么年龄差距太大我太小了，只是把我当成妹妹看待这类莫名其妙的话……还什么‘伊丽丝最受欢迎的白马王子’呢，这一下子就变心了，和我连朋友都不肯做了，男人真是一点都不可靠！” 发觉一下子引爆了杰圭琳的火药桶，茜丝雅娜和南希一时面面相觑。尴尬之间，只见茜丝雅娜咳嗽了一声，避过话题说道：“杰圭琳小姐应该不着急回去吧？你先和爱琳相处一会儿，等会儿我们共进晚餐的事实，再好好聊聊？” “哼，这里我才不愿多待，我要回去了！”杰圭琳满脸不忿地瞪着眼前的几人，向后挪了挪脚步，悄悄退到了爱琳的身边，硬着语气说道，“不过，我可不认识出宫的路，让她送我一段吧！” “欸？那好，欢迎你下次再来哦……”茜丝雅娜微微一愣，便向爱琳眨了眨眼睛，“爱琳妹妹，要好好照顾杰圭琳小姐哦！” “会的啦。”爱琳抓住了边上的萝莉的手，点了点头说道。 虽然爱琳自己也不太懂，为何杰圭琳会一下子对她这么“在乎”，不过她的心底里，不禁有了种飘飘然的感觉。接下来，由爱琳送杰圭琳离开，走到宫内一处稍微隐蔽些的交流的时候，杰圭琳忽然说道：“就在这里吧！” 爱琳微微一愣：“怎么了？” “刚刚说过的，我同意过来这边道歉，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现在我做到了，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杰圭琳鼓起了小脸瞪着她，可以看出，刚刚的事情对她而言确实是非常不愉快的经历。 爱琳这才想起，自己在不小心“玩弄”了这只萝莉后，为了说服她过来道歉，确实是答应了她一个条件。不过，爱琳那时只是为了安抚她，才随口答应了下来，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别的事情。 但现在听杰圭琳提起，爱琳一下想到了对方魔女的身份，一时心底有点发怵，总觉得她会借机“报仇”，故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是什么要求呢？” 杰圭琳用命令的语气吩咐道：“把手给我。” “诶？” 看着杰圭琳一脸严肃的样子，爱琳倒也不敢忤逆，带着忐忑的心情伸出了手。只见杰圭琳不客气地抓住了爱琳的手，将爱琳食指拉到了嘴里，贝齿轻轻地叩在指尖处。这个过程里，爱琳可以清晰地感到萝莉嘴里湿润的气息。 啊，这该不会又是…… 发呆着的爱琳，只觉指尖处针扎般地一疼。 只见杰圭琳将手指取出，放在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处，让指尖淌出的血液滴到上面；接着，她松开了爱琳的手，让自己的手指也放在牙齿之间，重复了刚才的过程，最终让两人的血液汇集到了一起。 掌心处汇聚到一起的两人的血液，仿佛有着别样的意味。 只见杰圭琳满意地呼了一口气，将手握成拳头。在进行咒语的吟唱之前，她用略带兴奋的语气说道：“哼，这一次，我就不会让抓到的人轻易逃走的！等到签订魔女契约，你就是我的人了……如果那该死的公主想要把你抢回去……嗯哼，不可能的，做梦去吧！” 在这个时候，再度露出了“真面目”的哥特萝莉，带给了爱琳一种古怪的感觉。她歪着头打量着杰圭琳，而对方已经开始了签订“契约”的吟唱。 唔，原来并不是被我的魅力倾倒，只是隐藏着这样的坏心思而已啊——真是有种微妙的失落感呢！ 第十二章 变成萝莉控都是你的错 在杰圭琳吟唱咒语的过程中，爱琳惊奇地发现，两条红线从她的手心伸延而出，向两人各自的身体里引去。当那条红线幽幽地钻入身体的时候，某种奇异的刺痛感从心底里传来，像是甜蜜、而又带着显著的苦涩。 顺从我、侍奉我，汝的全身心都叩拜于我的裙下……恍惚之间，仿若有人在爱琳的耳边呓语，反复叨念着这些内容。 爱琳额上所佩的头链，霎时间变得滚烫，仿佛在抗拒着契约的签订一般，向爱琳发出了警示，这种“警示”和杰圭琳的契约在她的意识中彼此抗衡着，弄得她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她甩了甩头问道：“魔女契约，是怎么样的呢？” ##第47节 杰圭琳疑惑地抬起了眼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还能进行反抗？在这么近的距离，明明我都已经获取你的血液了，不可能控制不了你才对啊！” 意识有点模糊之间，带着奇怪的心情，爱琳的心思变得委屈了起来。她抓住了杰圭琳的手，小声说道：“我会陪你玩的啦，也会尽可能满足你的所有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都可以……没必要签订契约什么的呢！” 杰圭琳抬起头来，看着这位态度古怪、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柔弱无力的栗发女孩，一时没法确认她是不是在反抗。她的意志动摇了一瞬，不过紧接着，她就咬了咬牙，哼声说道：“又想用装无辜的手段来骗我，这次我可不会上当了。你不用太紧张，反正契约也不是永久的，等我什么时候玩腻了就会解除。” “可是……” 额头上佩戴“凡赛提的低语”之处，灼热感越来越为厉害，隐隐中一股清泉般的意识涌入了脑袋。爱琳使劲地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一条白色的丝弦缠上了红线，不详的预感在心底里涌起。她试图制止对方，可是一时又不知从何解释：“杰圭琳小姐，你先停下来吧……好像，有点问题……” 打定主意的杰圭琳，自然不会停止签订契约的过程，哼声说道：“这一次，我看你能支撑多久！” 连结两人身体的红线，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刺眼。那条仿佛和头饰有些关联的白色的丝弦，悄悄地融入了红线里面，而杰圭琳依然对此毫无觉察。只见她的小脸上冒出了细微的汗液，一手握拳平举伸出，以手心里所握的两人的血液为节点，持续地将魔力倾泻到契约当中。 而“凡赛堤的低语”亦毫不示弱地排斥这契约，随着两边的对抗的加强，爱琳的脑袋变得愈发昏沉。当那种倾泻到身体里的，来自契约的力量达到峰值的时候，来自头链的抵御之力亦也提升到最大值。于是，她的精神被两边类似冰与火的刺激所分割，仿佛分裂成了截然对立的两块一般—— 接下来的事情，爱琳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作为了。 伫立于“冰”的那一块意识，极度清醒而充满冷峻，在觉察到契约即将签订的时候，“它”借助了为之依托的头链的强大的“沟通”的能力，通过融入契约的白色的丝弦，擅自解析了魔女契约的内容，妄图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篡改…… 而另一部分意识，像是沉溺于某个美妙的梦境一般，随着契约的建立，渐渐地陷入到对眼前的萝莉的崇拜与眷恋之中，化身成为了不可救药的“萝莉控”，拼了命地想要为眼前的“萝莉主人”而去阻止另一部分意识的作为…… 头痛欲裂的爱琳，只觉世界仿佛分裂为了两块。 对抗的过程中，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两边的意识哪一边是对的，又或者是哪一边取得了胜利。好在“分裂”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头痛感在一瞬间消散，当爱琳回过神时，刚才的异样恍如错觉。 看样子对方的魔女契约并没有签订成功。 觉察到冷汗正从额上淌下，爱琳一时有点后怕，抱怨道：“原来精神分裂是这样的，真是可怕！我都说了会出问题的……” 眼前的杰圭琳脸色异样，用一副见了鬼的神情问道：“这，这样都失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借助鲜血签订的、最高级别的魔女契约都可以破解？”说话时，她一只手支撑在了墙上，身体摇摇欲坠，看起来马上就要摔倒的样子。 “唔，抱歉！”感到了心疼的爱琳，连忙伸手扶住了杰圭琳的身体，解释道，“大概是因为能力的克制呢，我都叫你不要乱来了……” 倒在爱琳怀里的杰圭琳，小脸上浮起了病态的红晕，看起来有些痛苦的样子，她抬头注视这此时依然是一脸无辜模样的爱琳，不甘心地问道：“能力的克制？明明你是故意来算计我的吧？” 爱琳连忙说道：“绝对没有！” 天地良心，在不久前见识过这种萝莉泫然欲泣的模样之后，爱琳都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欺负”她了，这次的事情只能说是一次“意外”。 所以说，我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却见杰圭琳脸上的红晕更显著了些，不安地扭了扭身体，咬着嘴唇瞪向了爱琳，那对不甘心的眼睛转了一转，扭捏中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明显是说不出口的模样。爱琳见状担忧地问道：“没事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哼……” 杰圭琳哼了一声，但没过多久，她似乎是变得更难受了一些，并拢的双腿轻微地颤抖起来，她不得不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下、下面。” “下面？”爱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很难受，好像是契约的反噬……”说完，看到爱琳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杰圭琳一时间变得咬牙切齿起来，“反正肯定都是你搞的鬼吧！不管做些什么都好，请快点让我解脱吧！” 对方满脸通红的模样，让爱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过在没确认事实之前，她决定先装一下傻：“做些什么？” 杰圭琳毫不畏惧地瞪了过来：“变态色情狂……反正不就是你喜欢做的那种事情么？刚才不是用‘小黑’和‘小黄’对我做过了么？看在你并不是臭男人以及我所预定的跟班的份上，本魔女大人这次就破例允许你了！” 那，那啥……变态色情狂…… 头一次获得这种奇怪的“赞誉”，还是从一只傲娇萝莉的口中听到，爱琳只觉得心底里某根弦断掉了。 而这个时候，盯着爱琳发愣的模样，杰圭琳威胁道：“不过，只准你用手，不准偷看！如果你敢偷看的话，我就挖出你的眼珠子！” ……只准用手，不准偷看…… 虽然语气很强硬，不过好像是获得允许了？ 想到关键之处，爱琳的脸颊一瞬间变得通红，她表情弱气地低下头去，一时和杰圭琳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呜哇，为什么要这样诱惑我！ 假如我变成萝莉控的话，一定是你的错吧！ 第十三章 满怀心事的银发女仆 正当爱琳和杰圭琳陷入微妙的状况的时候，两人完全没有发觉，另外一个纤细的身影躲在了不远处的墙角后，悄悄地观察着两人的举动。 银色的中短秀发之下，是一张娟秀但冷淡的面容。来人是以女仆的身份待在公主身边的尤妮卡·卡洛林，而此时此刻，她的眼眸里浮现出了几分疑惑之意，似乎不是很理解眼前发生了什么状况。 就在刚才，爱琳带着杰圭琳离开之后，茜丝雅娜忽然向她问道：“尤妮卡，你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嗯？”尤妮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很好奇她俩发生了什么呢！”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才一小会儿，就有了不寻常的关系，真想知道爱琳妹妹有什么和她相处的秘诀呢！” 尤妮卡这才想起，这位公主殿下可是一位天生的好奇宝宝，这段时间被禁足嘴上说不在意，可是哪里都不能去的话，肯定也是闷坏了吧？想到此节，尤妮卡的嘴角不由出现了几丝笑意，说道： “那我就悄悄跟过去看看吧，等会儿回来向你汇报！” “嗯，注意不要被发现了哦！”茜丝雅娜兴奋地应了一句，转而又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尤妮卡，“总觉得你刚刚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对吧？” 尤妮卡抿嘴微笑道：“我在想‘公主殿下’平时都装得那么成熟，骗过了那么多人，结果说到底还是小孩子的脾气呢！” “不要以为比我大几个月就有资格教训我哦！”茜丝雅娜气鼓鼓地说道，顿了一顿，便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尤妮卡，“说起来尤妮卡你也很奇怪吧？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非要对外人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真是暴殄天物啦！” 尤妮卡微微一愣，便反驳道：“因为我是‘茜雅’你的女仆，当然只用对你负责就好了……” 话语下意识地一滞，尤妮卡才发觉有些不妥的地方，细微的红晕浮上脸颊。尴尬的氛围维持了一时，她稍微扭开了头，说道：“她们应该还没走远，我先过去了……”话刚说完，她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处。 至于茜丝雅娜，则目送着尤妮卡那飒爽的背影离开，一时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唔，尤妮卡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而眼下，爱琳与杰圭琳所处的地方，是城堡里一处楼梯的拐角处，虽然位置偏僻，但其实说不上非常隐秘。只是爱琳能够通过头链感知周围环境的能力，来确保附近几十米之内暂时都没有人而已。 当然，这对身手厉害的人是不起作用的，尤其是尤妮卡出于对杰圭琳的顾忌，刻意隐匿了气息，所以不管是爱琳和杰圭琳，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于是，追上了两人的尤妮卡，正好目睹了爱琳将软弱无力的杰圭琳搂在怀里的一幕。 惊异之余，尤妮卡的心思一下子就变得警惕了起来。 虽然茜丝雅娜拯救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孩，并将她放在身边保护起来，可尤妮卡将爱琳认定为“敌人”的直感，从初次见面延续到现在，也依然存在着。说到底她还是没法接受爱琳的存在——尤其是在有时看到茜丝雅娜和她非常亲密的时候，总觉得心底会涌起一股莫名的火焰。 因此，尤妮卡其实很想抓住爱琳的“把柄”，好让公主能够认清她是个危险角色。 虽然就连她自己，也都快相信了爱琳是个人畜无害的女孩。 浑然不觉自己这正是“吃醋”的表现，躲在暗处的尤妮卡，打起了全部的精神，悄悄窥视着那边两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爱琳靠坐在墙壁上，然后抱着软弱无力的杰圭琳，将她小小的身子放在了大腿上，低头对她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小，尤妮卡所处的位置听不清，不过她看到杰圭琳似乎颇为生气地握起拳头，举起来挥了挥，而爱琳又连忙说了一句什么，才让杰圭琳平息了下来，将两只手保护性地平放在了胸，摆出了一副警惕的姿态。 接下来，两人间各自沉默了一小会，氛围似乎有些古怪。 远处尤妮卡这才注意到，爱琳这时的脸颊已经红得像苹果一样。 又过了一小会儿，杰圭琳不安地扭了扭身子，似乎低声催促了一句什么，爱琳才开始了行动。爱琳一只手扶着躺在大腿上的杰圭琳，另一只空闲出来的手则放在了杰圭琳裙子的花边处，略一迟疑，她便将裙子掀开了一角，把手伸了进去。 杰圭琳发出了“嗯唔”一声低呼。 虽然声音被压抑得很低，还是清晰地传入了尤妮卡的耳中，她的眉头微微皱起，一时有点弄不清楚这是什么状况。略一思忖，她又悄悄地拉进了一些距离，想要观察得更清楚一些，也方便去听两人的对话。 “这样可以吗？”只听爱琳小声地问道。 “嗯，就这样。”闭着眼睛、脸颊上同样满是不寻常的红晕的杰圭琳，说话时的声线轻轻颤抖着，仿佛正竭力地忍着什么，低声啐道，“说好了，不许偷看，也不许擅自伸进去，就这样就好！” “嗯。”爱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仿佛又有了几分失落，轻声说道，“其实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笨，笨蛋！本小姐也是第一次好吧……” “那个……我不知道，隔着布料，也能舒服吗？” “嗯嗯。”发出回应时，杰圭琳局促地并拢着的双腿，下意识地摩挲了几下，用类似嘤咛的声音说道，“……嗯哼，记住了不许偷看我！” “反正我这个角度也看不到啦。”爱琳小声说道，“不过杰圭琳小姐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呢……一下子有点喜欢上你了呢！” 据说在这个时候，说此类的甜言蜜语最容易讨女孩子的欢心，虽然爱琳这完全是无心之举，不过效果似乎相当不错——只见杰圭琳在轻哼了一声过后，断断续续地说道：“哼，居然敢……对本小姐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混蛋，以后……一定要对我负责才行！” “我知道啦。”爱琳轻声应道。 而在另外一边，在近距离目睹了这番景象的尤妮卡，只觉古怪的悸动涌了上身体，脑子一时有点呆滞——虽然她隐隐知道的女孩子之间的关系，可以达到很亲密的程度，但现下所看到的内容还是超出了想象。 所以，这就是她们的关系一下子如此亲密的原因？ 第十四章 隐瞒、来访的首相 于是，在接下来几分钟里，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不可描述”事件的全过程，尤妮卡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乱糟糟的。讲道理的话，她应该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以“大人”的名义去谴责爱琳才对。可是所见所闻的这种事情，又仿佛有种别样的诱惑，像是虫子一般，轻轻啃咬着她的心儿。 女生之间的关系，真的可以达到这种程度么？ 古怪的红晕浮上脸颊，尤妮卡的心砰砰地跳动了起来。 假如我也能和茜雅…… 念头方才在脑子里冒出，她就连忙打断了逾矩的想法。 就这样，观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的尤妮卡，呆呆地站在原地，短时间里对周边发生了什么都恍然无觉。等到耳边凌乱的喘息声渐渐平息，那边的两人又说了一些悄悄话才彼此告辞，然后接近她这边的脚步声，让她一下子就警醒了过来。 刚想着回避，就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诶，是谁……尤妮卡？” 僵硬地扭过头，只见眼前的爱琳脸颊通红、神色古怪地盯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不知道多久，反倒是尤妮卡有些心虚地扭开了视线，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让气氛变得更尴尬了一些。 至于此时此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爱琳，内心是彻底崩溃的。 完蛋了，完蛋了…… 明明两世为人首次偷腥，就被抓了个现行…… 对象还是一只还未长成的萝莉，虽然似乎是由于契约反噬的缘故，迫不得已这么做了，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犯罪行为啊…… 假如让公主知道我是这么卑劣的人，一定会被讨厌的吧…… 这个可恶的女仆小姐一定会揭发我的，怎么办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看到。” 呜呜我错了，我真的不是萝莉控啊……啊咧，她说了什么？ 爱琳胆怯地抬起头来，却见尤妮卡用一副冷淡的表情，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什么都没看到。” “诶，那个……真的什么都没看到？”爱琳一下子没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尤妮卡那对极具特征的银眸，又将爱琳打量了一遍，淡淡说道：“等会儿公主问起的时候，你就说送完她回来，凑巧遇上了我就好。” 爱琳这才反应过来，脸红通通的，发出了蚊子般的声音：“我、我知道了。” ##第48节 就这样，爱琳怯弱地跟在尤妮卡的身后往回走时，望着尤妮卡那淡漠的背影，有种大气都不敢出的感觉，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禁去想假如尤妮卡开口用这件事要挟自己的话，应该怎么办才好。 幸好，直到返回公主殿下的寝宫，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两人返回的时候，茜丝雅娜正在房间后方的庭院里进行收拾，见到了出现的两人，走过来微笑道：“你们回来得正好呢，有重要的客人来了。尤妮卡，泡一盏茶，准备一些点心；爱琳，准备画画了哦！” 很显然，茜丝雅娜没发现两人此时的异样。尤妮卡点了点头便暂时走开，至于爱琳，不禁疑惑地问道：“画画？” “这次会晤，可是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哦！说不定会成为历史性的事件？总之拜托你记录下来啦。”茜丝雅娜微笑地说着，发现女孩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她敲了敲对方的头，解释道：“来人是我的叔父佩内洛普·特雷西亚，也是王国的首相‘御用权柄’阁下啦。” 佩内洛普·特雷西亚，也是若林的王室成员之一，国王的同宗堂弟。这五六年以来他一直位居首相之位，颇受信任国王的信任，又勤于政事，政绩不凡，在若林的国内和王室家族中都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当初，安鲁尔提出联姻的提议时，佩内洛普在促成联姻的过程中发挥了主导性的作用。不过，自从茜丝雅娜自行返回伊丽丝，使得两国的联姻破裂之后，这位身居要职，被称为“御用权柄”的首相大人还没有发表过态度。 所以，差不多是当今若林的二号人物，又是茜丝雅娜的同宗长辈，无论是在政坛方面还是在王室方面，都对王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的佩内洛普·特雷西亚阁下，这次来访肯定是有着关于这方面的用意的。 让公主放下身段亲自来接待，当然一点都不奇怪。 在脑子里将来客的信息回忆了一边，爱琳的心情也变得有点紧张了起来。她点头应了下来，便匆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作画的工具。虽然这段时间里，她的画技应该又有了不小的长进，不过这可是爱琳首次履行她私人画师的“职责”，心情难免会有些忐忑。 并且，这次的客人在地位上比茜丝雅娜还要高一些。 就连公主的命运，都不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呢。 在心里如此感叹了一声，又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乱糟糟的事情，爱琳做了几个深呼吸，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的仪容，试着沉下心来。 将作画工具搬到寝宫的庭院的时候，傍晚的阳光倾泻在草地上，映出了一片金黄，银发的女仆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高贵而优雅的蓝发少女正用抹布仔细地擦拭石桌石椅。只见空中庭院的边缘处，一位身穿军装礼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似乎在欣赏着城堡下方的，大半个伊丽丝城沐浴在黄昏里的景象。 虽然是背对着这边，但挺拔的身形明显透出了凛然的威势来。 就像是那种，无形中可以将一切掌控在手里的感觉……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位首相大人，爱琳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终于见到了一位具有她心目中的“男人”应有的气质的角色。惊异与感动之余，她一下子就有了作画的冲动，想要将这副画面给临摹下来。 就算适应了女孩子的身体，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呢…… 似乎感应到了爱琳的持续窥视，男子疑惑地转过了身，将深沉的视线投向了爱琳的方向。凝默的黄昏中隔着十来米距离，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瞬，爱琳连忙低下了头，装成自己正在收拾画板的样子。 她脸色一时有点苍白，身体也有点冒汗。 她分明感到了男子疑虑的视线中，那份潜藏着的杀意。 第十五章 前往南方的提议 好在这份杀意只维持了一瞬。 等男子将视线移开，又过了一小会儿，爱琳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心底里由于向往对方的气质，刚刚才对那男子萌生出的好意，也已经消失。 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胆敢窥视的不起眼的小角色吧？ 如此想来，她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却是放下了部分的心理负担，进行作画前的调整。 黄昏的意境更为浓郁了些，若林的小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将这边大致收拾完毕，便招呼邀请首相入座，说道：“叔父常年忙于政务，既然难得来了我这边，就好好休憩一下吧。这是来自东方的珍贵的红茶，请享用。” 佩内洛普走到桌边，拿起了桌上的红茶，却并没坐下。他站在那里，眯着眼睛品啜了一小口，便将其放下，摇了摇头说道：“顾虑的事情多了，就品不出来这茶中的韵味了……没法像公主殿下这般无忧无虑。”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再清晰不过。 茜丝雅娜流露了歉意的神情，施礼道：“由于我个人的任性，给国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实是深感抱歉。” “不用自责。”佩内洛普淡淡说道，“其实你做得很好了，不仅在大义方面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又为我国争取了一个潜在的盟友，就这两点来说，我也没法苛责于你。” 茜丝雅娜好奇地问道：“西蒙斯伯爵传达了结盟的意向？” “暂时还没有，但已经达成了共同对抗安鲁尔的共识。”顿了顿，佩内洛普接着说道，“不过，虽然和安鲁尔的结仇已经不可避免了，但正式和外邦交好，始终会引起国民的疑虑，这件事情还得先压一压再进行公布。倒是你自己，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还请叔父解惑。” “其实，早先答应婚约的时候，我就有所疑虑。”佩内洛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是‘那位’传奇人物的弟子，以后在魔法方面，很有可能会有不凡的成就。而王室却按照一直以来的传统，将你当成了寻常的公主来对待，让你外嫁它国，这是否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损失？而雄心勃勃的安鲁尔，是否出于觊觎你的战力的缘故，才提出了联姻的请求？这两点，是当时的我没法证实的事情。” “我是若林的公主，享受了国民的爱戴，自然就得背负国家赋予的使命。”茜丝雅娜轻声说道，“只是，那必须是以我能认可的方式才行！如果联姻并不能换来和平的话，我不会作出无谓的牺牲的。” 这几句话，充分表达出了她的信念。 “感谢公主的回答。” 如此说了一句，佩内洛普沉吟一时，便背过了身去。这半晌间，他的身上仿佛发生了某些转变，感慨道：“短短数个月的时间，你就在北方缔造了一些列传奇，获得了波维斯整个国家的崇拜；在因斯特堡的那一役，更是让整个大陆都了解了你超凡的实力，如此的耀眼的你，的确不应该就此被埋没。” 茜丝雅娜微红着脸说道：“多谢叔父的赞誉，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佩内洛普正对着晚霞，负手而立，他沉稳的声音在晚风中飘来：“公主殿下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也是令我颇为钦佩的一点。曾经，在帝国的历史上，也有一位早年经历和你非常相似的公主，她后来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亲自奠定一个强盛了数百年的国家，公主殿下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茜丝雅娜微微一怔，便已经猜到了答案，可她却一时陷入了迟疑，不知道要不要将其说出来。抬起眼睛，发觉佩内洛普一动不动地站在夕阳里，依然在静静等待着，她才低声说道：“菲娜公主？” 实际上，她如此轻易地猜到了答案，是因为那位在历史上声名卓绝、奠定了波西米亚王国的菲娜公主，说是她一直以来的偶像也不为过。 佩内洛普沉默了半晌，说道：“既然你能想到答案，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句话里面，仿佛有着特别的含义，不过茜丝雅娜还不待深想，便见佩内洛普转过了身来，说道：“这次确实是带着一个提议前来拜访的。” “叔父请讲。”茜丝雅娜点头说道。 佩内洛普沉吟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的。在南方的海岸附近，有兽人出没的情报，从目击者的数量来看，应该是确有其事的。” “兽人？”茜丝雅娜一惊。 在大陆历史上，众所周知的是，自从一千多年前人类国家崛起，经过长期的种族战争，将包括兽人、精灵、巨人族之类的异族驱赶出这片大陆之后，人类就一直是这片广袤的领土的主导者。 其中，最为人类所厌恶的兽人族，在失败后退守到了南洋对岸的“荒土”大陆上，被迫在恶劣的环境下艰难生存。而部分栖居在沙漠地带的部落，为了交换生存的补给，时常会驾船出海进行劫掠。 不过，由于航海技术的落后，兽人海盗最多只能劫掠过往的商船和南洋上的一些岛屿，并没有办法威胁到这一侧的大陆。 更何况，若林的南部的沿海区域，正好是位于大陆海岸线向内弯曲的一段天然港湾，从常理来讲，几乎不可能有兽人出没。 如果目击的情报确切无疑的话，确实需要有人前去搜查一下。 想到这些，茜丝雅娜马上就领悟了首相的用意。 “现在风波还没过去，我这边顾虑的事情有点多，所以还不能对公主殿下退婚的事情发表态度。”佩内洛普解释道，“不过，我的立场或许并不重要，公主殿下需要的，应该只是一个为自己造势的契机而已。” “我是以什么名义去调查事件呢？”茜丝雅娜问道。 “和公主殿下之前出行的方式一样，以王室的名义私人出访就好。”佩内洛普确认了一遍，“也就是说，同意前往南方调查了吗？” “想来想去，我都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茜丝雅娜的脸上展现出了俏皮的微笑来，“想要彻底解决我的事情，这确实是最好的方式了呢；况且王兄也正好在南边掌军，半年没见有些想念了呢。” 佩内洛普点了点头：“那好，我明天就会向你的父王提出建议。” “非常感谢叔父的厚爱呢。”茜丝雅娜由衷地说道。 “以你和两位下仆的实力，相信这件事难不到你们。”顿了顿，佩内洛普正色道，“不过，千万不要忘记了潜在的危险，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疏忽大意，毕竟你所代表的是国家未来的希望。任何时候，还请公主殿下记住这份告诫！” 茜丝雅娜点头应道：“多谢忠告。” 谈话既已达成，这位为王国殚精竭虑首相大人叹了一口气，视线便投向了远方的天际。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忧虑之色来，却不知道在担忧着什么。 第十六章 绘画与对魔法的探索 在这副完成的画作上，空中庭院映射着霞光万丈的天幕，开阔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身着军装礼服的首相负手站在栏杆边上凝视晚霞，蓝发的公主仪态优雅地倒上茶水，这副交谈开始前的情景，氛围静谧却又隐然有种肃杀的意味。 茜丝雅娜站在画板前注视了一阵，轻声说道：“从这副画里面，我好像感受到了你的不安……爱琳，是不是这样呢？” 按照她的理解，刚才和叔父的谈话应该是属于轻松愉快的范畴的，可是爱琳的画作当中，分明有种紧迫和压抑的感觉。 创作时无意中将自己的情感融入作品，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爱琳没想到公主在这方面如此敏感，怔然一时，才回答道：“是的。” “没有在意你的感受，是我的疏忽。”茜丝雅娜点了点头，又微笑道，“不过呢，偶尔透过别人的眼睛，来感受、理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是必须去做到的事情。所以，还是谢谢你啦！” “嗯。”爱琳低声应道。 “另外，差点忘记说了。”茜丝雅娜的视线放在画作上，评价道，“画得真的很好，没有了之前的生疏感，现在看起来，完全有种出自大师手笔的感觉，爱琳妹妹差不多可以开宗立派了吧？” 爱琳脸颊微红：“没那么夸张啦。” 直到来到伊丽丝，重新拿起画笔的时候，爱琳发现自己的画技相比以往精进了不少。这是因为当公主殿下让她当“专属画师”后，她的态度就认真很多，还是由于神奇的头饰带给她的帮助呢？其中的原因她自己也不甚了解。 或许，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心性的磨砺才是根本的原因吧？ 略微走神过后，爱琳忽然抬头说道：“姐姐大人，等下可以稍微陪一下我吗？” 令人意外的请求，让茜丝雅娜歪了歪头：“嗯？” 爱琳深吸了一口气，用认真的表情说道：“我觉得，我找到一些灵感了！” 茜丝雅娜惊喜地问道：“欸欸？真的吗？” …… 回屋用过晚餐后，爱琳和茜丝雅娜再度来到了庭院。 夜色下的伊丽丝城稍显幽静，各处点缀着零落的灯火，渐入沉眠。抬起头来，只见天幕上陈列着点点的星辰，将微光洒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在视线当中铺陈出了一小段梦幻般的道路。 “我要先把宝物收回了哦。” 茜丝雅娜说着伸出手来，让放在爱琳身边的“白炽的星芒”回归到她的身边，令其飘拂在半空中。心念微动，晶石的表面魔力静静涌动，明亮而不失柔和的光亮从其中散发出来，照亮了这处位于高空的庭院。 假如被相关的人知道，这件波西米亚的传承宝物不仅落入了宿敌的公主的手来，还被她习惯性地用来充当照明之物，恐怕得气得吐血；当然，用顺手了的茜丝雅娜对这一点毫无自觉。 想到那位由于不明原因寄身在晶石里，自称是她“亲姐姐”的华服少女；爱琳的脸色有点微妙，不过她马上就想到了正事，轻声说道： “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嗯。”茜丝雅娜点了点。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我好像学会了怎么去‘借用’别人的魔力。”爱琳注视着公主，请求道，“所以，我想试一试，可以吗？” “借用魔力？听起来有点像‘噬魔者’的攻击方式呢。”茜丝雅娜微微一愣，问道：“这就是属于爱琳的魔法吗？”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呢。”说着，爱琳指了指自己的头饰，即“凡赛提的低语”，低声说道，“都是‘它’教会我的。” 这大概还得感谢魔女杰圭琳，正是今天她和爱琳的“交锋”，让爱琳终于认识了头饰的真正用途，也隐隐了解了自己似乎有着这样的天赋——她也是凭借这一点，才让杰圭琳屡屡受挫，阴差阳错地达成了“攻略”的效果。 想到奇怪之处，爱琳连忙甩了甩头。 “总之先试试吧。”茜丝雅娜说着，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 纤绿色的魔力在她的指尖流淌，然后迅速凝聚成型，幻化为一朵幽蓝色的花儿。茜丝雅娜持着花茎，放在鼻间嗅了下清香，便轻快地跳了几步，悠然来到了爱琳的面前，递上蓝玫瑰，轻笑道：“这朵用魔力构成的蓝玫瑰，就送给我最喜欢的，也是最最可爱的妹妹了哦！” 这番举动，亲切中分明又带着几分调戏之意。爱琳愣愣地接过花时，视线还盯着这位巧笑倩兮的公主，半晌一动不动。却见少女好奇地打量过来，眨了眨眼睛问道：“咦，莫非是我演得太像了，被我给迷住了？” 喂喂……你，你也知道啊！ 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发烫的脸颊，爱琳连忙低下了头。 或许，和这样一位几乎完美无缺、偶尔还会给人制造“惊喜”的公主殿下待在一处，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一种煎熬吧。她身上那种无形中的压力，会让人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令人不由自主地就被她所主导。 ##第49节 别看尤妮卡和公主的关系那么亲密，对于这位冷面女仆而言，也只有在面对公主殿下的时候才会处处吃瘪呢。 明明在和杰圭琳相处的时候，还是掌控局势的一方，有了些信心的……结果面对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公主殿下，又有了种正在被“攻略”的感觉了…… 怀着奇怪的心情，爱琳小声吐槽道：“感谢最最温柔的姐姐的礼物啦……” “快点开始吧，我想见识一下！”茜丝雅娜退开一步，期待地说道。 爱琳沉下心来，近距离去注视这朵由魔力构成的蓝玫瑰——它美得动人心魄，每一片花瓣儿都栩栩如生，在微风中细微地拂动着，清谧的幽香传入鼻间，就好像真的是实物一般。不过，就像之前几次接触魔力时的感觉一样，爱琳很快就嗅到了蓝玫瑰的形体上，流淌着仅属于魔力的气息。 “没错呢，这是用魔法缔造的奇迹。” 轻声说了一句，爱琳闭上眼睛，试着用心灵去“接近”这朵花儿。 第十七章 真实与虚幻之间 再次借用头链的能力，与世界进行沟通。 在感知中，抽丝剥茧般地揭开物体的表象，去观察更本质一些的东西。 不过首先得做到的，依然是去感悟“自我”——这看似有些虚幻无垠，不过由于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很快就在这个被意识所解析着的世界里，成功捕捉到了属于“自我”的部分。 那团游离的意识，它看起来有些孱弱，却精致得不可思议。 和爱琳自身的形象有些相像。 接着，爱琳试着从意识中，伸出一只手来，去触碰眼前的这一团魔力。 由于闭着眼睛，在感知的世界，这团魔力依然维持“蓝玫瑰”的形状，不管在哪个角度上观测，看起来都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和杰圭琳所释放出的魔法有着显著的差异。 这种差异，是由于公主的实力比杰圭琳高的缘故吗？爱琳有些好奇。 在先前，曾经轻易地破解了那只萝莉的幻术，也成功抢过了她的“使魔”的控制权，此时却对这朵简简单单的花儿无计可施。 千辛万苦认来的“姐姐大人”，果然好厉害呢！ 虽然如此赞叹了一句，爱琳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而是继续冥思。 她能感觉到，自己距离魔法的世界，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能勘破这朵“寄托了姐姐大人的爱意”的蓝玫瑰，她就真正地打开了魔法世界的大门。 这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事情。 此时渗入鼻间的花香，也是如此芬芳。 茜丝雅娜私底下曽透露过，她只有在对原本的实物极为了解的前提下，才能动用魔力将其模拟出来。不管是各种各样的植物也好，还是自然现象也好，她都必须对其有着充分的认知，才能用魔法的形式将其施展出来。 这与其说是“青之圣女”的弱点，到不如说茜丝雅娜的信念就是如此。欣赏自然之美，遵循自然之道，并对此笃信不疑，她才能在这个年纪，就有了让世人惊叹、羡慕的魔法实力。 也正是以茜丝雅娜为对照，知道自己亦有潜力，从来都不甘心自身处于“被保护者”的位置的爱琳，自然无乱如何都想要追赶上她。 这份好胜心，爱琳一直都隐藏在心底—— 直到此刻。 这朵动人心魄的蓝玫瑰，并不是无懈可击。 所散发出的芬芳，亦成了它最大的破绽。 发现了这一点，爱琳的观测重点，便放在了随着花香所外泄的魔力上面。 这部分像是粉尘一样，梦幻般逸散在空气中的魔力，隐隐中有着令人亲近的气息，和茜丝雅娜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 魔法在这个世界里真实地存在着，却属于没法被传授的东西。 不讲道理，也没有任何定则。 这也就意味着，魔法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属于“独一无二”的东西。想要真正地理解某个人的魔法，是不是要从了解人的本身开始进行呢？ 这样想着，爱琳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去寻找茜丝雅娜的身影。 却见蓝发的少女，依然在近在咫尺的位置静静地守候着，看到她睁眼，便眨了眨眼睛，投来探询的视线。 感动之余，一时若有所悟。 其实，爱琳从一开始就非常了解眼前的少女了。 数个月前，刚刚在无名小镇苏醒不久的爱琳，幸运地邂逅了当时在外游历的公主，并有幸为她画了一批私密的作品。 从那时开始，关于这位公主的形象，就深深地铭记在了爱琳的内心深处。 夸张一些，说是“一见钟情”也不为过。 不仅仅是对茜丝雅娜的“身体”的熟悉，还包括了她的性格、情感、理念的方面面……这一切，其实早就在爱琳的脑子里模拟过无数次，所以后面她才能在最为危急的关头，采取有效的行动使对方拯救自己。 这么追究起来的话，自己当初的那份“心机”，似乎有些对不起她呢。 不过，始终都会有报答“姐姐大人”的机会的。 思索间，爱琳已经知道了与蓝玫瑰沟通的钥匙，即是“情感”。 其实对方刚才和自己说的话里，就已经给出了提示——“这朵用魔力构成的蓝玫瑰，就送给我最喜欢的，也是最最可爱的妹妹了哦”。 所以说，这句话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啊？ 以“姐姐大人”你的魅力，随便说这种话攻略别人，就不怕到时候被菜刀吗？ 唔，虽然我觉得自己会先被可怕的尤妮卡菜刀就是了…… 抛却杂念，爱琳正式开始进行破解。 得知了茜丝雅娜和魔力的沟通方式，自然就知道了如何去解析这朵用魔力所凝成的蓝玫瑰……虽然在绘画方面才是特长，不过前世所积淀下来的理科思维方式给了她不小的帮助，更何况还有顶级饰品“凡赛提的低语”的辅佐。 茜丝雅娜本就无意为难与她，所以爱琳感觉自己并没有花上很久，就完全得知了这朵蓝玫瑰的形态结构，以及驱动和维持的方式。 她有了绝对的自信。 轻呼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接下来，请姐姐大人来欣赏我的魔术吧。” 略微得意间，用上了邀功的语气，不过爱琳说完才看到，那位蓝发的少女正趴在不远处的石桌上，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发愣的时候，来自身体的疲惫感悄然回归了知觉。 爱琳猛然意识到，刚才为了解析蓝玫瑰，所进行的思考时间其实很长很长。 栏杆外的伊丽丝城变得漆黑一片，唯有头顶上的深邃夜空，向她示意着夜已经很深了……就连一直守护着她的公主殿下都由于困乏，趴在那里睡着了。 稍微有点失落，不过爱琳马上就静下了心来。 她手持着花朵，轻轻走到了蓝发少女的身边。 对方那沉睡着的容颜，恍然比平日更加貌美了几分。 注视了半晌，爱琳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将手里蓝色的花儿，插到少女的发梢之间，就像头饰一样，点缀在了那上面。 只不过，花儿已经从原本的“蓝玫瑰”，变成了稍显俏皮的“勿忘我”，衬托得少女的睡颜更加灵动可人。 做完这件事之后，爱琳在少女的面前盘膝坐了下来，继续进行领悟。 夜色沉静如水。 在这个世界上，追寻魔法的道路千千万万。此时的爱琳尚不知道的是，她恰巧选择了最为艰难的道路。 不过也是……一条真正有着无限的可能性的道路。 第十八章 巨龙、雪山之巅 青月历三零二年春。 由于任性地退掉了和安鲁尔王子的婚约，若林的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在返回伊丽丝王城后，被禁足在宫里有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到底会不会受到处罚，这件事一直牵动着伊丽丝民众的心。 最终，由于民心的支持，以及各国特使的从中斡旋。若林的王室还是悄无声息地解除了对她的禁足，并且放弃了处罚这位任性的小公主的打算。 这其中，国王态度占据了相当大的因素。 众所周知的是，在已故的王后生下的三女一子中，只有小公主和她最为相像，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性格，这使得她一直颇受国王的喜爱。 但很显然，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她显露出来的魔法实力的缘故。 早先在波维斯王国境内，茜丝雅娜和巨龙大战了一整晚的事迹，或许目击者还不多，被许多人认为有夸张的成分；但在因斯特堡面对查理斯的亲王的两万精兵，表现出了强大的实力，几乎是以一己之力解除了整支军队的武装，制止了进行中的屠杀，这件事可是完全被证实了下来，让很多人真正意识到了这位公主殿下的“价值”。 虽然对于普通的民众而言，可能没法理解她的实力的概念。但正如佩内洛普首相所说，假使王室按照一直以来的传统，将茜丝雅娜当成寻常的公主来对待，让她外嫁它国，这可能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损失也说不定。 种种原因加起来，使得若林的高层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默契。 在退婚事件之后，与安鲁尔交恶已无法避免，为了所谓的政治颜面去处罚公主，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对此睁一只闭一只眼。 在有心人的眼中，小公主的禁足被解除，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明显政治信号。 这意味着，若林王国即将和安鲁尔决裂，倒向抑制安鲁尔崛起的同盟圈。 当然，难得可以离宫的茜丝雅娜，可是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出来游玩上面。盛装打扮的她，带着来自的波维斯的西蒙斯夫妇在城内好好游览一番后，又忽然有了郊游的兴致。 于是，几人商议了一番，驯龙者伊莱恩·埃尔夫泰勒邀请大家都骑到了巨龙的背上。 接着，巨龙发出一声清啸，向伊丽丝城外不远处的一处雪峰飞去。 这对于爱琳来说，又是一种全新的震撼。 虽然之前有好几次被人带着飞行的经历，但眼下在数千米的高空翱翔的感觉，不仅在气势上惊心动魄，更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同样第一次接触巨龙的，还有一起出游的杰圭琳小姐。 脸色有些苍白的她，一手挡着呼呼刮来的风，一手扯着爱琳的衣袖不放，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等到巨龙飞到终点，在顶峰降落的时候，杰圭琳刚跳下龙背，只觉两脚一软，踉跄着差点扑倒在地上。 幸好一旁的茜丝雅娜眼尖，及时扶住了她。 “就算你讨好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杰圭琳小声啐了一句，就挣脱了茜丝雅娜的手，飞快地跑到了远处。 这让茜丝雅娜好一阵苦笑。 另外一边，还待在龙背上的爱琳，望着下方三米左右的距离，一时有些踌躇。她向身边的尤妮卡投去了求助的眼前，谁知道这位冷面女仆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轻松跃下了龙背，往远处走去。 结果还是走出了几步的茜丝雅娜，在发现尤妮卡赌气的行为后，又哭笑不得地折返回来，飞回龙背，抱着爱琳降落到地上。 将爱琳放到地上，茜丝雅娜轻笑着说道：“你的身体还是那么轻呢，什么时候才会发育起来呢？” 离开了让人迷恋的怀抱，爱琳低声回答道：“不知道呢。” “上次见面就感觉到了，果然是这样。”另外一边，给巨龙下达原地等待的指令后，伊莱恩向两人走近，“茜雅对这位新认的妹妹很是关心呢。” ##第50节 “那是当然，与爱琳初次相遇的时候，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了。”茜丝雅娜转头微笑道，她的话语里，丝毫不掩饰对爱琳的喜爱之意，“后来再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在想，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命运的邂逅’吧？” 虽然这话是伊莱恩说的，边上的爱琳还是听得心漏跳了一拍，心底里又是甜蜜又是发慌。为了掩饰奇怪的心情，爱琳的视线投向了这位气质婉约的驯龙者，低声招呼道：“承蒙夫人关照。” “倒是不必对我多礼。”伊莱恩微笑道，“我和茜雅以姐妹相称，你也叫我姐姐就好了哦。” 爱琳迟疑间，只听伊莱恩又说道：“尤妮卡那边，我也是将她当成妹妹来看待的。不过这孩子性格有些别扭，怎么都不肯认我这个姐姐。我现在还耿耿于怀呢……爱琳妹妹，应该不会做同样的事情吧？” “伊莱恩姐姐……”爱琳脸颊有些发烫，小声说道。 总觉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立了个奇怪的旗子？ 这是第三个……所以一个个都要来认我当妹妹，是什么鬼啦？ 爱琳在心底里默默吐槽着，而边上的伊莱恩已经和茜丝雅娜聊了起来，只听她感慨地说道：“当时听说你救下了一个女孩的时候，我就在想啊，果然是那位王妃的女儿，就连所做的事情都一模一样呢。” 十年前，同样是由于查理斯的军队的屠杀，年幼的尤妮卡兄妹逃出卡洛林，向当时回乡探亲途中的若林王妃，也就是茜丝雅娜的母亲寻求庇护。而当时的王妃不顾属下的劝说，决意收留了两人，这才挽救了两人的性命。 当时的两个孩童长成后，成了小女儿茜丝雅娜最值得信赖的麾下与伙伴。 “种下善行，结出善果……世间还是有这样的准则的。” 说着，伊莱恩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尤妮卡兄妹，又回到了爱琳的身上，好奇地问道：“前几天见面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出来。爱琳妹妹的身上有种‘初心者’的气息，该不会是这几天才觉醒的吧？” 爱琳微微一愣，还在思考怎么回答，便听边上的茜丝雅娜迫不得已地说道：“就是前天晚上，幸好成功了呢，我守了一个晚上没有白亏。” “姐姐大人明明睡着了呢。”爱琳小声说道。 装作没听到爱琳的吐槽，茜丝雅娜继续介绍道：“不过，爱琳的魔法好像是属于非常特殊的类型，至少我没有见过相似的魔法，所以没法进行指点。本来我也想着伊莱恩姐姐见多识广，想要找机会讨教一下的。没想打姐姐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非常特殊的类型？”伊莱恩一下子提起了兴趣，微笑道，“那就快点让我见识一下吧！” 第十九章 魔法“初心者”爱琳 “献丑了。” 有些羞涩地说了一句，爱琳抬起手来，伸出了一只玉指，随着指尖在半空中轻巧地划动，魔法的波纹在空气中荡漾了起来。 数息过后，一枚青涩的叶子在她手底下显现。 这枚浮现在半空中的叶子，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虚影，气息也很微弱，但确确实实属于爱琳所施展出来的魔法。即使这种“从无到有”的心境，爱琳这两天已经反复地体验过了，她的内心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到惊叹。 不多时，随着魔力的流逝，叶子的虚影消失不见。 爱琳将逸散在半空中的魔力拾取在手心里，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在半空中“画”出了一朵花来。 依然很精致，但也同样有种虚幻之感，很快就黯淡消散。 由于觉醒成为“初心者”的爱琳，才刚刚开始积攒魔力的缘故，所以仅凭借她自己的能力，还没法长时间地维持魔法。 目睹了这番示范，边上的伊莱恩好奇地问道：“咦，这种召唤自然之物的能力，不是和茜雅妹妹的有些相似吗？特别之处在哪里呢？” “没有那么简单呢。”茜丝雅娜浮现出了神秘的笑意，用炫耀的语气说道，“爱琳的能力可比我厉害多了哦，接下来也请好好见识一下吧！” 领会到公主的意图，爱琳点了点头说道：“有劳姐姐大人了。” 彼此对视了一眼，她们就像早先演练过的那样，默契地伸出各自的手相握在一起。紧接着，在两人五指相扣的部位，碧色的光辉开始闪耀起来，那些从茜丝雅娜身体里绽放出来的光泽鲜艳的魔力，竟丝毫不会排斥爱琳的身体，犹如流动的溪水一般，神奇地被爱琳的身体所吸收。 这副景象闻所未闻，伊莱恩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持续从茜丝雅娜那边接收到的浩瀚的魔力，爱琳一时心怀感动。她略一思忖，视线便投向了脚底下的风景，在短暂的酝酿过后再度开始了“作画”—— 若林的王城伊丽丝坐落于山间河谷处，背靠山坡而建，城池主体沿河弯曲成一个扇形；冬宫城堡依山而建，各种行政机构环绕在冬宫的外围，共同构成了王国的中枢区域，俯瞰着下方的居民区。 而在伊丽丝城的外围，也几乎是四面环山的情况，仅有两条道路沿着河谷通往外界，城池就扼守在这关卡之处。 眼下的时节春意渐浓，城池外围山峰上的积雪都已经融尽，而完全由大理石所建成的伊丽丝城，也悄然显露出了几分绿意来。 新枝舒展，春花绽放。 这一切栩栩如生的景象，都随着爱琳的手指飞速舞动，被她完全“临摹”了出来。在获得了茜丝雅娜的魔力支持之后，这一次她的“画”足有几十米那么广阔，在雪山之巅的半空中铺展开来，气势极为惊人。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尤妮卡怔怔地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和茜丝雅娜感应自然之物，并将其模拟出来的魔法形式不同，爱琳的魔法的运作方式，则更接近于直接将所想的物体用魔力“绘制”出来，就像她一直以来身为画师所做的那样。 只不过，相比“绘制”，或许更接近于“创造”？ 思索之间，伊莱恩走近了这幅画卷，随着她这番举动，清爽的风儿扑面而来。她眯了眯眼，恍如抬起头来，感应到伊丽丝标志性的阁楼高塔就矗立在眼前，可是下一瞬间凝守心神，她就意识到这不过是幻象而已。 可是，这副巨型的“画卷”，显然已经超出了幻象的范畴。 视线向画卷的下方移去，缅茵河潺潺流动的声响依稀可闻，河岸边上的树枝上花儿依次绽开，怡人的花香幽幽飘来。 更像是一个独立运作着的“世界”。 对于爱琳来说，她只不过是把当初在卡弥拉宫殿实践过的事情，再度做了一遍而已，很轻松地就完成了。当然，这次茜丝雅娜借给她的魔力，和她当时所掌控的魔力相比只是九牛一毛，所以她现在绘制的小世界是一个仅有外观的雏形，没法去附加更多的细节。 但只是这样，就足够给众人带来震撼了。 无论是伊莱恩也好，还是一时神思不属的尤妮卡也好，以及刚才在互相讨教武技的温捷斯和西蒙斯侯爵，?包括流露出吃惊的表情走到爱琳身后的小魔女杰圭琳，不管他们有没有意识到本质的内容，一时都为爱琳所创造出来的，这过于逼真的“画作”所叹服。 而在此时成为主角的爱琳，依然没有停下她的动作，还在习惯性地去完善手底下的世界。 “爱琳，这样就可以了。” 茜丝雅娜觉察到爱琳吸收的魔力已经非常多了，在两人先前的尝试中，还没有做到这一步，担心于可能发生的意外，她决定先唤醒爱琳。 耳边听到了公主的声音，正在作画的手指一滞，一直闭着眼睛的爱琳，顺从地发出了“嗯”一声。 静默之间，又过了数息，爱琳才从刚才所沉溺的世界折返回现实，低声说道：“……我回来了。” 于是，在爱琳抽身而退之后，她所绘制的关于伊丽丝城的全貌，依然在众人的眼前存在着，却仿佛失去了刚才的灵性。 意识爱琳的这幅“作品”终究会消散，众人不禁生出了惋惜之情，而刚才全身心都投入其中，绘制了它的爱琳更是有些难过起来。 这个时候，从紧扣在一起的五指间传来了温暖，爱琳咬了咬嘴唇，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转过头对关切地望过来的少女说道：“现在我没事了。” 而在另外一边，伊莱恩思索了好一阵，决定从她最为疑惑的一点开始问起：“我观察得没错的话，刚才爱琳是借用了茜雅的魔力，才施展出这么令人叹为观止的魔法，对吧？” “嗯嗯，是这样的。”爱琳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没有姐姐的帮助，只凭借我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伊莱恩接着问道：“先不讨论你的魔法的类型，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借用他人的魔力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是只能借用茜雅的魔力，还是任何人的都可以呢？” 爱琳微微一怔。 虽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马上就有了答案。 只要自己能解析出魔力的类型，和魔力的主人心意相通，她就能做到这件事——应该说，这个事实，还是在场的某位小魔女教会她的。 如此想着，爱琳不禁转过了头，和杰圭琳对上了视线。 第二十章 为了梦想、踏上新的征途 本来杰圭琳是拒绝和公主一起出游的。 只不过，由于上次的意外“事故”的缘故，杰圭琳对爱琳可谓是爱恨交加。身为魔女，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的她除了洛伦斯哥哥之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接近，当爱琳明确地表示想和她成为朋友的时候，她表面上装作不屑，其实还是会涌起几分向往的心思。 所以，当爱琳告诉杰圭琳己方一行人很快就会离开伊丽丝、前往南方之后，她怀揣着一种奇怪的失落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来自公主的邀请。 虽然如此，想到自己被这位奇怪的女孩吃得死死的，三番五次被挫败，她就有种抓狂的感觉。 看到爱琳望自己这边望过来，杰圭琳在微愣过后，一下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泛红，气鼓鼓地扭开了视线，装作了没看到的样子。 这倒是让爱琳一时有点尴尬。 边上的茜丝雅娜见了这番景象，更加确认爱琳和杰圭琳发生了些什么。不过既然两人都不愿意说，她也没有戳破，打圆场说道：“目前来说，爱琳确实只借用过我的魔力，不过其他人的不出意外也应该是可以的。” 爱琳点了点头，补充道：“只要能满足一些条件就可以。” 在这一点上，爱琳并没有说得很清楚，倒不是因为想要保密什么的，而是因为她一想到自己的能力特性，就有种特别微妙的感觉。 只有在达成攻略后才能使用“合体技”什么的，听起来就羞耻得要死啊！ 这完全像是在鼓励我去刷“好感度”呢…… 不过听到这话的伊莱恩，还是误解了一些东西。 毕竟在传统上，魔法其实是非常私密的领域，若非极其信赖的人，魔法师一般都不会向人透露自身魔法的性质。因为让别人了解自身的魔法，就意味着别人就有可能研究出相应的方式来进行应对，也等同于被人知道了弱点。 联想到被安鲁尔追捕的爱琳，在身份方面可谓是非常神秘，很可能有着和当年的尤妮卡兄妹类似的身世，在这方面谨慎一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伊莱恩倒是没有怎么在意，而是轻声说道：“由于以往的教会的因素，在很多人的观念中，魔法师都是独来独往的人，而魔法也是非常私密的领域。我也一直有这种感觉，可是你们刚才的那种‘合作’，让我见识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境界。” 茜丝雅娜问道：“伊莱恩姐姐，不也是借用了巨龙的力量吗？” “可别看我和‘霜’的关系这么好。”伊莱恩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正趴在不远处小憩的白色巨龙，苦笑着说道，“这大半都是血脉中的契约的缘故吧，记得我当初收服她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呢……” 顿了顿，伊莱恩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有种预感，爱琳妹妹以后的成就，很有可能达到茜雅你现在的高度。而刚才看到了你们两人间的相互信赖之后，我觉得茜雅你现在的这个队伍，包括尤妮卡妹妹和那边的温捷斯，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必定能在大陆上名留史册，我忽然很期待那一天。” 茜丝雅娜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说道：“伊莱恩姐姐？” 站在雪峰之巅，处于连绵起伏的山峦之间，伊莱恩转过头来微笑道：“因此，波维斯王国永远都是‘圣女殿下’的最坚定的盟友，我可以保证！” …… 隔天清晨。 来自波维斯王国的使者伊莱恩夫妇，在退婚事件中，从头到尾都坚定地站在了公主这边，这在若林高层的考量中占据了不小的比重。从效果上而言，若林最初作出了不处罚公主的决定，在政治立场上向安鲁尔的宿敌波维斯王国倾斜。 伊莱恩夫妇在成功地达成了外交的使命后，便打算告辞。 而茜丝雅娜这一行人，也恰好在这天离开若林，启辰前往南方。 虽然前往的方向不同，但出于礼节，茜丝雅娜几人还是先将伊莱恩夫妇送到了城外。几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说起了先前被茜丝雅娜救下的波维斯公主伊薇儿·埃尔夫泰勒的事情。 “咱们的王后，还有我的堂妹，那位调皮的公主殿下，可都是很喜欢你的呢。”伊莱恩打趣道，“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讲，但一听到有关茜雅你的事情，就会悄悄竖起耳朵，关于你的任何情报都不肯落下呢。” 由于过于优秀而成为了某人想要打到的目标，可惜的是茜丝雅娜对此毫无自觉，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趣而已，好奇地问道：“她之前给我写信，说自己正在修炼。也就是说她也会和姐姐一样成为驯龙者吗？” “那孩子的资质，似乎比我还好哦。”伊莱恩有些感慨地说道，“在王室的历史上，一代同时出现两位驯龙者的时期屈指可数，也是几个王国实力最强盛的时期。但愿这一次，我们能凭借这一点抑制安鲁尔的扩张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不愿意看到战争呢。”茜丝雅娜轻叹道。 话虽如此，她的心底里很清楚，只要安鲁尔还存在着查理斯亲王那样的战争狂热者，就随时有发动战争的可能。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伊莱恩话锋一转，调侃道：“说起来，你们都是女孩子，有点可惜呢。”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转头说道：“喂，你不会还在打什么主意吧？” “妹妹误解了哦。”伊莱恩澄清道，“我是指身为女孩子的话，在王位的继承权方面终究是要给男性让位的呢。若非如此的话，你和我堂妹结下的缘分，倒是可以让两国的友谊长久延续下去。” “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啦。”茜丝雅娜吐舌道。 至于身为公主殿下的“仆人”，在公众场合只能走在两人身后的爱琳，将这段对话全程听了进去，她有些不高兴地鼓起了脸颊。 ##第51节 哼，不就是哪里的公主么？明明我的身份也是公主啊！ 不过，这种奇怪的心情……该不会是吃醋吧？ 唔，不行不行……由于另外一个女孩子而吃醋，总觉得哪里不对？总之，这种奇怪的心情还是不要为好吧！ 爱琳开始胡思乱想。 虽说这位便宜姐姐大人，属于特别容易“拈花惹草”的类型，可是就这几个月的经历来说，似乎我自己也完全不差呢，对吧？ 走神之间，思绪渐渐地往奇怪的方向偏移。 说起来，姐姐大人是后宫王什么的，对我来说有利无害呢。 毕竟，我的征途可是星辰大……咳咳，变成女孩子以后，我现在的梦想是建立只有女孩子的水晶宫呢。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现在最为要紧的任务，应该是杜绝这位万人迷姐姐大人被男性生物攻略才对！ 在这一点上，尤妮卡和我的想法肯定是一致的呢！ 第二十一章 被正式开启的修罗场 接下来，她们目送了伊莱恩夫妇骑乘巨龙远去。 看着白色的巨龙在发出一声清啸后，伸展巨大的双翼向天际飞去，爱琳不禁生出了羡慕之情。发呆之间，只觉身边的公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在耳边说道：“看来爱琳对威风凛凛的生物很感兴趣呢？” “因为感觉很厉害啊。”爱琳想也不想说道。 “大陆东南部半岛上的连绵山区，曾经是上古泰坦的活动之地，一直很想去那边逛逛呢。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就悄悄溜出国境去探索一番吧，说不定能见到传说中的半神！”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待看到爱琳流露出憧憬的神色，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补充道，“不过呢，根据情报，我们更有可能遇上的，大概是‘威风凛凛’的兽人族吧。” 这才意识到自己受到了“调戏”，爱琳气鼓鼓地回望过去，问道：“兽人族长得怎么样呢？是不是看起来都很可怕的那种？” “其实我也没见过呢。”茜丝雅娜顿了顿，补充道，“虽然据说兽人都长得很可怕，但也有些关于不一样的说法呢，似乎有些种族就是以相貌出众而出名的，即使以人类的审美观而言也是非常貌美的，希望有机会能遇上吧！” 对于任何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总是会把事情往美好的方向想象，这是这位自身就诠释了何为“美好”的公主殿下的性格特质之一。 所以说猫娘狐娘之类的类型，也是存在的？ 怀揣着这样的好奇之心，爱琳跟着茜丝雅娜登上了马车，尤妮卡也在随后进入车厢。驾车之人自然是专属骑士温捷斯，此时的他穿上了骑士礼服，长剑配在腰间，看起来倒是颇为俊逸。 随着马车的启动，这一行人四人正式踏上了前往南方的道路。 而在伊丽丝城的城墙上，一袭红袍披在身后，静静地目送着公主所在的马车缓缓远去的，是若林的国王奥格斯格·特雷西亚。 直到马车远去，他依然凝望南方，久久伫立不动。 仿佛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一般，他的眉头渐渐紧锁，容颜不怒自威。 在这位陛下的四女一子中，已经嫁到了国外的除外，还留在国内的儿子洛伦斯和女儿茜丝雅娜，其实都是让他感到骄傲的存在。 然而这次，也是他亲手将两位子女“赶”到了国家的南部。 就个人的私心而言，奥格斯格也希望能在婚姻方面尊重子女自身的意愿，然而他却做不到这一点。不管是洛伦斯还是茜丝雅娜，身为王室成员的两人，在出生的瞬间，就注定了他们不得不去背负这份有关“国家”的沉重职责。 这一点，即使他身为国王也无法改变。 庆幸的是，茜丝雅娜正在通过她的努力，去证明她真正的价值。 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就向世人证明得再充分一些吧！奥格斯格如是想道。 在伫立凝望的时间里，他差不多欣赏了朝阳升起的全过程。 这位若林的国王附近，侍从们都恭谨地站在数十米开外，远远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倒显得他的身影有些孤寂。 爱妻亡故多年，子女离散在外。 此时此刻的国王陛下，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也不为过。 …… 同一时间，在出行的马车厢里—— 爱琳正在和尤妮卡大眼瞪小眼。 名为“修罗场”的气息，渐渐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事件的起因，不过是爱琳在进入车厢后，顺势坐到了茜丝雅娜同一侧的座位的缘故，这使得尤妮卡在进来的一瞬间就黑了脸。 在路上，当茜丝雅娜为了打发旅途中的时光，和往常一样向两位“女仆”讲述关于南方的一些逸闻时，尤妮卡的视线却盯着身体几乎贴到公主身上的爱琳不放，用唇语对她一字一顿道：“坐，到，我，这，边，来！” 接触到银发女仆如有实质般的杀气，爱琳在微愣过后，也不甘示弱地用唇语回敬道：“想都别想。” 尤妮卡的脸变得更黑了一些：“低贱的家伙，小心我杀了你哟！” 难得遭到辱骂的爱琳，眯起了眼睛回瞪过去，嘴唇开阖：“想要威胁我？这招已经都不管用了哦！” “小心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哦！” 爱琳的神情一滞，然后不甘示弱地回话道：“大笨蛋，胆小鬼，想要姐姐大人的话，就自己来抢啊！你不敢吧？”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尤妮卡的软肋，她一时阴沉着脸无言以对。 对两人的冷战毫无觉察，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茜丝雅娜，正兴致勃勃地讲述道：“……另外，王兄所在的莫洛兹堡，可是一座非常著名的音乐之都。我在很小的时候有次和姐姐们一起，由母后领着去聆听了那边超级剧场里的乐团演奏，可是被彻底震撼到了呢。” 说着，茜丝雅娜颇为怀念地捧住了自己的心口： “说起来哦，我小时候本来想学小提琴的，唔，可惜后来不小心接触了魔法，结果就忘记了这回事，到现在还有些后悔……不过，虽然没法进入音乐的领域，其实我还是很感谢魔法啦，它带给我的机会和选择要多上许多呢……” 说到动情之处，茜丝雅娜抬了抬眼睛，等待半晌却无人回应。 这才发觉气氛有些微妙，她疑惑地扫了正在互相瞪视的爱琳和尤妮卡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吗？” 爱琳闻言，连忙收敛了视线垂下头去，悄悄抓住了公主的衣袖摆出可怜之状，却见对面的尤妮卡冷声说道：“公主，我觉得你应该让我好好指导一下这家伙的礼仪规范，以后要是一直这么不成体统的话，有伤王室的威严吧。” “咦，我不在意啦。”茜丝雅娜不解地望向尤妮卡，“况且现在只有我们几个，反正也没有别人看到，就不需要有什么顾忌了吧……话说尤妮卡，感觉你今天一直有点奇怪呢？” 尤妮卡一时哑口无言，眼角看到对面的爱琳悄悄摆了个胜利的手势，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嘲讽，她长久地抿着嘴唇，终于下定了决心。 “茜雅……”朱唇轻启，语气中充满了柔情。 几乎怀疑这是幻听的爱琳，抬眼望向了“不正常”的尤妮卡，却见这位一贯冷冰冰的银发少女，表情居然变得生动了起来，嘴角露出了几分似嗔似恼的神情来。这份犹如冰雪消融、春花绽放般的光景，让爱琳愣了一愣。 “明明是我先的！”充满埋怨地说了一句，尤妮卡便起身挤到了茜丝雅娜的另外一侧，亲昵地抱住了她的手臂，低声说道，“我可是从小就服侍着你，和你一起长大的，我才是茜雅身边最亲密的人对吧？” 这确实是爱琳首次见到银发女仆冷冰冰之外的模样。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让爱琳一时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位女仆小姐受到的刺激有那么大么？ 隐隐觉察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爱琳泛起了一种奇怪的心境……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所以说，这种自己是“小三”一般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只见尤妮卡的侧脸蹭了蹭茜丝雅娜的肩膀，用撒娇一般的语气说道：“虽然我知道茜雅肯定不会在乎我的心思，本来我也不想让茜雅困扰的……可是，我真的忍了很久——我很讨厌爱琳，现在越来越讨厌了，你看怎么解决吧！” “诶诶诶？” 在各个方面都非常优秀，唯独对于“情感”一片空白的茜丝雅娜，全然没法理解这番话的含义，不禁发出了非常惊讶的呼叫。 “等等，尤妮卡讨厌爱琳，是为什么呢？” 尤妮卡低声啐道：“笨蛋茜雅……” 这一瞬间，爱琳有了种自己是电灯泡的错觉。 总之，这趟旅途似乎会变得很精彩呢，在各种意义上而言…… 第二十二章 旅途上的争斗 爱琳和尤妮卡的冷战，从早上到现在还在持续着。 被夹在两位“女仆”中间的茜丝雅娜，这期间完全处于一头雾水的状况。她几次试着开口想要让两人和好，却发现根本行不通之后，意识到问题果然是在尤妮卡那一边。 至于爱琳，如果可以的话，倒是很想摆脱这种氛围呢。 虽然和尤妮卡有着不少新仇旧恨什么的，不过看在她是漂亮的女孩子的份上，姑且原谅一下也不是不行。 爱琳愤愤地心道。 说起来呢，你和公主都相处了这么久，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没有把握好机会而已，迁怒到我身上也太过分了吧？哼，我才不想卷入类似这种“后宫争宠”般俗套无聊的事情上面呢。 所以亲爱的姐姐大人，你只要能说服尤妮卡就可以了哦。 可是，虽然茜丝雅娜也理解了这一点，不过她发现往常都很听话的尤妮卡，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有着决不妥协的态度。 不管她怎么劝说都当成充耳不闻。 另一方面，在爱琳眼中“性格”大变的尤妮卡，现在表现得像个娇气的小女生一般，向公主撒起了娇来——通过不懈的努力，在中午过后，她已经成功地抢占了茜丝雅娜身边的座位，并将爱琳“驱赶”到了对面。 茜丝雅娜一方面对此哭笑不得，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很受用。她伸出手摸了摸尤妮卡的额头，无奈地笑道：“今天的尤妮卡真是有趣呢……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我记得应该还有几天才对？是提前了吗？” “没有。不过茜雅就当我‘那个’来了吧。”尤妮卡垂下眼睑说道。 茜丝雅娜扑哧一声笑道：“莫非是在城里板着脸板了太久，快要闷坏了的缘故？我都说了尤妮卡平常不用那么拘谨啦，果然憋出问题了吧？” “不是。”闷闷地说了一句，尤妮卡抬眼瞄了爱琳一眼，充满幽怨地说道，“反正真正的原因，茜雅是肯定不会懂的！” 与其说是之前憋坏了，倒不如说是“爱琳”的出现让她大受刺激。 “好啦好啦，我知道尤妮卡的想法了呢。”说着，茜丝雅娜纤细的手指，顺着尤妮卡的秀发轻轻拂下，轻笑道，“明明比我大几个月呢，以前还挺喜欢教训我来着，现在变成了想要人宠爱的小孩子了呢。” 公主殿下的这番话，倒是有些猜到了尤妮卡的心思。 虽然似乎有哪里不对？ 尤妮卡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现在的尤妮卡，变得好可爱。”对于银发少女的情愫并无觉察，茜丝雅娜继续出言“挑逗”着她，“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你也是这一副模样呢！结果后来你说一起洗澡不合规矩，狠心拒绝了我的邀请，还害得我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呢。” 尤妮卡的脸一下子变得俏红，她闭上了眼睛，像是享受又像是忍耐一般，感受着身边的少女的抚摸。渐渐地，她的肌肤上泛起了细微的红霞，微微咬起了嘴唇，表现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一起洗澡……真的不合规矩呢。”她发出了蚊子般的声音。 暧昧的氛围在车厢里攀升。 坐在两人的对面，正看得脸红心跳的爱琳，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她的心底里一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之感—— 赏心悦目？从画面上确实是如此，但那种被秀了一脸恩爱，耿耿于怀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所以是……吃醋？唔，都说了这种奇怪的心理还是不要为好吧！明明我有着更远大的理想的，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包容一下比较好？ ……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还是要装成无动于衷的样子比较好？可是，总觉得好像输掉了什么东西一样，心里憋得怪不舒服。 那个……能够一起洗澡什么，好羡慕…… ##第52节 心里面一下子变得痒痒的。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姐姐大人你的错啦！ …… 就这样，仿佛是为了“补偿”这位银发少女，这大半天的时间里，茜丝雅娜基本都在和尤妮卡说着悄悄话，倒是把爱琳冷落到了一边。 临近黄昏的时候，马车进入了一处镇子，在旅馆边上停歇下来。 当了好久的电灯泡，实在受不了车厢里的氛围的爱琳，以自己想一个人散散步的说法，鼓起脸颊下了马车。 好啦好啦，就宽宏大量地走开，让出你们独处的空间好了吧。 真是的，本小姐一点都不稀罕呢。 咬牙切齿地想着，适时，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声。 托公主殿下的福，在伊丽丝尝遍了各种各样的美食，中午时分所吃的久违的干粮，自然让她有点难以下咽，再加上尤妮卡的缘故，她没吃进去多少东西，此时自然感到了饥饿。 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寻思着在先在哪里找点吃到东西，爱琳走出了旅馆，在镇子里的街道上搜索了起来。 作为一个具有艺术传统的国家，若林的建筑明显有别与安鲁尔的硬派风格，大多数呈现出娴雅而精致的风貌。走在其间的时候，两侧的房屋映着阳光金碧交错，树上的叶子折射着金粼粼的光芒，不禁有种穿行于童话小镇的感觉。 心旷神怡之间，爱琳倒是忘却了刚才的烦恼，轻巧地哼起了歌来。 不多时，她看到了一处售卖水果的摊位，嘴角一翘，便朝那处走了过去。可走到一半时，她忽然感应到一种莫名熟悉的气息，倏地停下了脚步。 危险？ 心底里才刚刚提起警报，她的眼角就看到侧边上的一处黑影，缓缓地“凑”了过来。与此同时，细微的“咯咯咯”的声响传入了她的耳朵。 发出了“呜哇”一声，爱琳在千钧一发之际，往身后跳了一步。 栽种在路边的大树，猛然向她的方向倾斜了下来。 下一瞬间，巨大的树干几乎擦着爱琳的鼻间掠过，重重地砸在了眼前的地面上，发出了巨大的“砰”一声。 虎口脱险的爱琳，一时发呆地盯着前方这棵倒地的大树，有些不安地退后了几步，一缕冷汗从额前滑落下来。 这，这……如果被砸中了，一定会死的吧？ 只差一点点就……我绝对不接受这么窝囊的死法啊啊啊！ 第二十三章 乱入的魔女小姐 在街道上发生的这番变故，也吓了周围的人一跳。 不远处的水果摊大叔，匆忙跑了过来，向爱琳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却见爱琳还站在原地发怔。 过了一小会儿，这棵倒地的大树周围，聚拢了不少镇民，有位武者打扮的人前去观察路边树干的断裂处，只见裂口处参差不齐，向一侧倾斜，而部分的根须也冒出了泥土。发现大树完全像是由怪力推断的，那人疑惑地问道：“莫非是有魔兽出没？”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这名武者的问题。 被包围在众人中央，看起来像是“吓呆”了的爱琳，忽然抬起了头来，莫名其妙地大喊了一句：“笨蛋萝莉！” 周围的镇民没人能听懂她的话，一时还以为她吓坏脑子了。 不过，在爱琳敏锐的感知中，她还是“看”到了那位躲在附近屋顶上的娇小身影。听到她的话时，那个身影晃了一晃，发出了细微的“切”一声。 与此同时，在爱琳的视线中，道路边上商铺的招牌陡然晃了一晃，便被某种巨力给“卸”了下来，在半空中绕了一圈，便直直地朝爱琳“砸”了过来。 爱琳吓了一跳，连忙矮下身子，借着人群的掩护向边上逃去，一边逃跑一边喊道：“你不会来真的吧？” 某位魔女这次没有出声，而是锁定了爱琳的身影，沉默地指挥着那巨大的招牌在她头顶上盘旋。 不多时，等到镇民因为慌乱而散开，街道上只剩下了孤单一人的爱琳，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巨大招牌，有些生气地喊道：“喂，你玩够了没有？” 回应她的，是重重向她“砸”过来的招牌。 这一瞬间，极度危险的感觉从爱琳心底里冒出，被吓得不轻的她一时也顾不了什么节操，转向对方的位置大喊道：“笨蛋！我真的会死的啊！” 头顶上那巨大的影子，落到爱琳的额头处，便猝然刹住了来势。 不知道那位魔女小姐本来就只是想作弄她而已，还是真的下手不知轻重，听到她的话语才堪堪住手。 总而言之，爱琳平安无事地渡过了危险。 被烈风扬起的秀发轻轻落在额边，惊魂未定的爱琳，一时只觉浑身上下都浸满了冷汗。她远远地盯着对方所在的方位，却“见”那位萝莉魔女正低着头站在屋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你你……你也太过分了！ 由于这一番袭击而吓得不轻的爱琳，一时怀起了报复的心理。 好机会！ 这样想着，爱琳的手指悄悄划动，凝聚魔力画了一个苹果出来。然后她趁着对方还没抬头的时候，猝然抬手将手里的“苹果”扔了过去。 临时抱佛脚修炼过的战斗方式，终于有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大笨蛋！吃我一记暗器啦！ 沿着抛物线飞行的苹果，准确地命中了准心。 萝莉魔女发出了“唔”一声痛呼，在屋顶上现出了身形来，一时摆出了抱头蹲防的姿势。 “谁要你偷袭……” 话才说到一半，爱琳便见杰圭琳的身体晃了一晃，由于重心不稳向侧边倒去。只见这位小魔女勉力挣扎了一下手脚，便惊呼着从斜坡上滚落了下来。 爱琳想也不想就跑了过去，在对方落地之前接住了摔下来的身躯。 当然，爱琳自己也由于惯性的缘故，重重地扑倒在地上，一时摔得七荤八素，疼得眼泪都挤了出来。不过她的心思还是放在怀里的女孩的上面，慌慌张张地开口问道：“笨蛋，你没事吧？” “你才是笨蛋！”杰圭琳啐了一口。 身为魔女，她的身体素质自然可不知道比爱琳好上多少，倒是一点事都没有。 爱琳放下心来，问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被爱琳牢牢抱着怀里的杰圭琳，忽然意识到爱琳正处于毫无防备的状况。她狡黠地转了转眼睛，一直手悄悄地在地上画了个咒符，正要展开作为，忽然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呼，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爱琳和杰圭琳转过了头朝上方望去，只见少女那一头清新的蓝发垂落下来，轻巧地晃动着，那对碧蓝的眼眸俏皮地眨了眨，说道：“杰圭琳小姐似乎很喜欢‘我的’小女仆呢，居然一路追了过来。” 说话时，少女刻意在“我的”这一词汇上加重了音量。 眼见“宿敌”出现，杰圭琳在心里哼了一声，挣脱了爱琳的怀抱，暗地里想道：“这次就先放过你这个混蛋了。” 和茜丝雅娜对上视线时，爱琳的脸色一慌，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啊咧？这种被捉奸一般的感觉……肯定是错觉吧？ …… 接下来，魔女杰圭琳和己方一行人，在旅馆里共进晚餐。 四角餐桌上，爱琳、茜丝雅娜、杰圭琳、尤妮卡四人彼此相对而坐，令人尴尬的静默中，气氛渐渐往冰点的方向降去。 至于队伍里唯一的男性温捷斯，在觉察到氛围不对之后，三两下就吃完了晚餐，匆忙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饭桌。 唔，我也想一起溜啊…… 望着温捷斯潇洒离去的背影，爱琳一时欲哭无泪。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是四个……事情该怎么才能收场啊？ 呸呸呸，我怎么把自己也算进去了？我可是立志要建立水晶宫的人啊！ 胡思乱想间，爱琳不小心和尤妮卡对上了视线。 只见银发少女颇为狐疑地看着她，又扫了边上的杰圭琳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爱琳连忙低下了头，心底里可是慌得要死，生怕她反悔把上次自己和杰圭琳的事情给说出来。 至于杰圭琳，则是一副阴沉着脸的样子，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作为席间最有发言权的人，茜丝雅娜轻轻地咳嗽了几声，转向了边上的小魔女问道：“杰圭琳小姐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呢？” 半晌没有回答。 茜丝雅娜轻笑道：“莫非是因为舍不得爱琳？” “不是。”杰圭琳的这声回答，让爱琳的心底有了种奇怪的失落感。 只见这位小魔女抬起头来，视线若有若无地扫了爱琳一眼，淡淡说道：“只是听说你们会经过莫洛兹堡，才想跟着你们前往南方，顺便去见见那个负心汉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爱琳和茜丝雅娜愣了一愣，同时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诶诶诶？负心汉？” “去找王兄？” 第二十四章 和魔女结盟抑或？ 按照杰圭琳的说法，她这次离开伊丽丝城是得到了她外祖父，也就是那位“王权守护者”尊上的默许的，并不是私自出溜，所以不必多心。 虽然没法探究这个说法的真伪，不过看杰圭琳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茜丝雅娜倒也同意了让她加入队伍。如果拒绝的话，这位喜欢捣蛋的小魔女可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伎俩，还是将她看在身边放心一些。 杰圭琳刚刚偷袭爱琳的时候，破坏了一棵树和一个商铺的招牌，还在镇子里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为此茜丝雅娜可是无奈地给镇子赔偿了一笔不小的经费。 这使得己方一行人以“实力可怕的冒险者”的称号，短短数个小时里在镇上取得了名声。在旅馆的大厅里，她们所坐的位置方圆数米无人敢接近，倒是省去了被莫名其妙的人搭讪的烦恼。 另一方面的原因，大概在于茜丝雅娜本身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对于有新成员加入队伍一事颇为开心，即使对方是一位随时有可能闯祸的小魔女也不例外。 用完了晚餐之后，茜丝雅娜又嘱咐了众人要早点休息，明天清早就要出发，然后四人就来到二楼，进入了各自的旅馆房间。 由于杰圭琳的加入的缘故，茜丝雅娜调整了房间的分配，让爱琳和杰圭琳住一间，自己和尤妮卡住在一间房。 对于房间的分配，爱琳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当初从北方返回的伊丽丝的那段旅程也是，反正有尤妮卡看着，和尊贵的公主殿下同住一间房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被允许的。自那之后，她也就差不多理解了自己想要亲近这位“姐姐大人”，其实还有一段不小的险阻。 反正尤妮卡和茜丝雅娜本来也是非常亲密的主仆，同睡一间什么的并不奇怪，把我这个后来介入的家伙丢在一边也很正常……总觉得有哪里不太舒服？ 不过，尤妮卡今天的表现确实很奇怪呢！ “在想什么？” 香软的气息忽然凑到耳朵上，坐在床上发呆的爱琳愣愣地转过头，正好看到一对血色的眸子直直地打量着自己，被吓得发出了“呜哇”一声怪叫。待爱琳看清是杰圭琳之后，才惊魂未定地问道：“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杰圭琳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时恢复成了寻常的碧色，解释道：“胆小鬼，我刚刚在和使魔沟通而已。” “使魔？是上次那两只吗？”爱琳下意识地问道。 ##第53节 杰圭琳一愣，自然也想到了上次发生的意外，脸色一红，抬起手来摆出作势要打的模样，骂道：“大色鬼！那天的事情不许你再去想！” 继“混蛋”和“变态”之后，爱琳又从这只萝莉口中收获了一个全新的“色鬼”的头衔。 这……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吐槽了。 爱琳睁大了“无辜”的眼神，担保道：“知道啦，我不想就是了。” 反正当初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这个时候吃一点亏也无所谓。抱着这样的心态，爱琳用眼神悄悄打量着杰圭琳，却见对方重重地“哼”了一声，双手叉腰道：“算了……本小姐先不计较那天的事情。我来和你商量一件事！” 爱琳意外地说道：“诶？什么事呢？” “你和那个银色头发的，关系很不好吧！”杰圭琳盯着爱琳问道。 “和尤妮卡吗？也不能说是关系不好，唔……”爱琳有点迟疑地回答道，“不过她坦白了讨厌我倒是真的……” 杰圭琳接着问道：“那就是敌人的关系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爱琳疑惑地问道。 “如果有让她吃瘪的机会，你一定不会放过的，对吧？”仿佛是对这个问题非常在意，杰圭琳说话时，无意识地凑近了她不少，压迫性地贴了上来，“所以，为了对付那个讨厌的银发，我们暂时达成联盟如何？” 萝莉有三好，身轻体柔易推倒……呸呸…… 连忙驱逐犯罪的念头，爱琳扭开了头，小声说道：“不太好吧？” “既然联盟已经达成，我现在有一个计划……”自顾自地说到一半，杰圭琳才反应过来，伸手抓住了爱琳的肩膀，瞪视她道，“混蛋，你刚刚说了什么？莫非要拒绝我的计划么？” “其实你想对付的是公主吧？”爱琳戳穿她道。 “那又如何，反正你和那个银发女仆是敌人，我们的合作是双赢的！” “拜托了，我怎么可能会联合外人去对付姐姐大人啊？你真是个笨蛋！”脸颊泛着红晕，爱琳怯弱地抬了抬眼睛，半是吐槽半是认真地回应道，“所以啊，感觉……还是拒绝掉比较好呢。” 杰圭琳使劲地跺了跺脚，模样一时有些抓狂：“我不懂那个讨厌的公主有哪里好了，整天就会假惺惺地装模作样，去博取别人的喜欢？哼，你知道能够和本小姐合作是多大的荣幸吗？告诉我，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诶？不满意的？”爱琳顺着对方的话语思考了一小会儿，便用微妙的语气说道，“你刚刚出现的时候，还莫名其妙地偷袭了我来着，要知道我可是差点被你干掉来着……你还没向我道歉呢！” “要我道歉？”杰圭琳恶狠狠地瞪着爱琳。 “不道歉就算啦。” 杰圭琳与爱琳对视了一阵，终究还是在僵持中败落下来，轻“哼”了一声道：“道歉就道歉……刚才的事情确实是本魔女做得不对，由于高估了尔等贱民的实力，出手不知轻重险些将你误杀，反正以后我会注意就是了。” 笨蛋，你也知道险些误杀我啊！ 想起这个，爱琳就气不打一处来，撇了撇嘴说道：“一点诚意都听不出来，也称得上道歉吗？笨蛋！” “你才是笨蛋！”杰圭琳的眼睛转了转，威胁道，“现在我已经知道对付你的正确方法了，还敢对我无礼，以后有你好看！” “嘛，随便你吧……以后怎么样，拭目以待。”说着，爱琳装出了毫无兴趣的模样，打了个哈欠之后，从包裹里取出了换洗的衣物，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洗澡去了，杰圭琳小姐要一起吗？” 杰圭琳的脸色一时相当难看，眼看着爱琳即将进入浴室，她一跺脚追上去拉住了对方的衣袖，咬牙切齿地问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答应我啊？” 爱琳无奈地转过身来，眨了眨眼睛，说道：“爱琳，对不起。” 杰圭琳的沉默地瞪着她。 “没那么难吧？上次你不也是道歉了吗？”爱琳好奇地问道。 僵持了相当一段时间，蚊子般的声音才从萝莉魔女的嘴里吐出：“切，说就说……爱琳，对不起……” “没有诚意！”爱琳摇了摇头。 “爱琳，对不起啦！”自暴自弃一般地说完，杰圭琳通红的脸颊就扭到了一边，哼声说道，“现在你可以答应我了吧？” 欣赏着这只萝莉“傲娇”的模样，爱琳只觉得自己闷了一整天的心情好上了许多。她吐了吐舌头，双手合十表示道歉，小声说道： “不好意思啦，我还是……感觉，拒绝比较好呢。” 第二十五章 公主的贞操危机？ 洗完澡换上睡衣后，爱琳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微卷的栗色长发湿漉漉地挂在身后，还在往地板上滴水，由于在蒸汽里待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她的肌肤被熏得红扑扑的，看起来可爱而诱人。 爱琳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便看到了依然蜷缩在床上生着闷气的杰圭琳，她不禁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走到杰圭琳的床边，小声说道： “轮到你洗澡了哦！” “不想洗！”杰圭琳愤愤地说道。 “就算你对我撒娇，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哦！”爱琳有些好笑地说道，“都说了，如果你能保证不捣乱的话，我完全可以陪你玩啦。” “鬼才对你撒娇啊！” 说着，杰圭琳举起了小拳头，不轻不重地打在了爱琳的肩膀上。 爱琳一时吃痛，连忙后退了一步，鼓着脸颊说道：“喂，亲爱的魔女小姐，身为女孩子这么暴力的话，可没有人会喜欢你了哦！” “反正也没有人喜欢我啊！”杰圭琳显然正在气头上，不过她一时对爱琳无计可施，也只能自暴自弃地叨念道，“哼，谁让我是魔女呢。被认定是邪恶的、受到诅咒的存在，要不是外祖父的缘故，你们肯定不会来讨好我吧……” 爱琳一时语塞，静静地注视着这位年幼的女孩，隐隐领悟到了对方身上的孤独，不免怀起了几分怜惜之情来。不多时，感到了困倦的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劝道：“杰圭琳小姐，今天为了追上我们，奔波了这么长的距离也应该挺累了吧，也请你早点休息吧。” 彼此无言间，爱琳关上了房间里的灯，在床上躺下。在黑暗中，她望着对床躲到了被窝里的萝莉魔女，轻声问道：“要说悄悄话吗？” “完全没兴趣！”杰圭琳啐骂道。 “那么……杰圭琳，晚安了哦！”用软濡的声音道了晚安，实在是有些疲惫的爱琳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她就进入了梦乡。 可惜的是，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扰人清梦的铃铛声忽然在耳边响起，当爱琳本能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眼熟的少女站在上方，俯下身子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几道漂亮的发辫，正映着一尘不染的蓝天轻轻晃动。 一身繁复的华服，衬显出了少女那潇洒、高贵的气质。 嘛，如果表情没有那么凶神恶煞就好了呢。 爱琳揉了揉眼睛，在草地上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盘腿坐起，懒洋洋地打招呼道：“亲爱的姐姐，这次找我又有什么事情呢？” 却见华服少女宛如受惊一般，捂住自己的裙子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气愤地说道：“混蛋、变态、色鬼……该不会又想偷看我的裙底吧？” 啊咧？ “呜呜，想不到我的妹妹是这么可怕的人，实在是太伤心了呢！”说着，华服少女双手捂住了眼睛，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呜呜的哭泣声。 终于反应过来的爱琳，气呼呼地说道：“喂喂，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些称呼啊……还有，你的演技太浮夸了，零分！” “真是可惜呢。”华服少女移开了双手，用奇怪的眼神盯了爱琳一阵，才说道，“本来还想让我们的见面，更有情调一些的。” “情调你个大鬼头啦！”爱琳哼声说道。 “说起来呢，前几天的那件事情，妹妹的手段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华服少女转过了话题，脸上倏地飞起了两片红晕，她用双手抚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似是雀跃地说道，“轻轻松松把小魔女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真的很厉害哦。依我看嘛，估计这位公主是未经人事的吧，如果妹妹能把那手法用在她身上，保准她以后只听你的话了哦！” 华服少女的话语，听得爱琳一时脸红心跳。 她连忙甩了甩头，将邪念驱逐出去，啐道：“喂，你在说什么啊？这想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华服少女扑哧一声笑道：“没有直接拒绝，看来是真的有想法呢……哎呀，有这么一个好色的妹妹，我这个做姐姐也得心惊胆战的，真是苦恼呢！” 爱琳这才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戏弄。 这位自称姐姐的家伙，捉弄人的手法非常熟练，令人防不胜防……不愧是“活”了数百年老妖怪。爱琳算是放弃了和她对抗的打算，撇了撇嘴问道：“喂，这次叫醒我，到底有什么事呢？” “哼，你又在想失礼的事情了！”华服少女生气地握起了拳头，晃悠着说道，“真是的呢，和亲姐姐我聊天的时候，你就不能耐心一些么？没有做足前戏，就想直奔本垒的行为，可是会让女孩子讨厌的哦！” 喂，亲爱的姐姐你到底从是从哪来获取的这些知识啊？ 华服少女马上就解答了爱琳的疑问：“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当然是从明明好色得不行，结果呆萌得无可救药的妹妹的脑子里获取的啊。” 呆萌……个鬼啊！ 和这么一位不仅能直接“阅读”自己的心思，还是情商满分的家伙对话，真是会有种无可救药的挫败感呢…… 爱琳愤愤不平瞪着华服少女。 所以说，到底怎么样才能避免被她读心啊？ “这个嘛，果然不出所料，妹妹和我的魔法能力也是同源的。所以，等你的精神力什么时候比我厉害了，就可以对抗我了哦……”华服少女转了转眼睛，有些好笑地说道，“不过可惜的是，我当初可是大陆上有名的天才，估计妹妹这一辈子都达不到我的成就了啦！” 哼哼，知道你很厉害啦！我对这些才不感兴趣呢，快说重点啦！ 反正所想的内容都会被对方给读取，爱琳也懒得开口说话了。 “呜哇，妹妹你好过分……”华服少女伤心地嘟了嘟嘴，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明明人家很想念你的呢，陪我聊聊天也不愿意……” 是你完全没打算和我好好聊天！爱琳继续在心里吐槽道。 “呜呜，都是因为一个人闷了太久了，没人能陪着说话人家都变得神经质了啦，你居然还嫌弃我。明明……” 说到一半，华服少女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啊，不行不行……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你得快点行动才可以！” 眼见对方终于说到了“正事”，爱琳这才重新开口：“行动？” 华服少女急忙说道：“你也感觉到了，那位叫做尤妮卡的银发女仆今天的表现很奇怪对吧？” “嗯嗯，感觉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你想想啊，尤妮卡现在和你心心挂念的公主殿下独处一屋，而我们那位纯情的公主肯定是不会堤防她的。”华服少女说道，“要是她忽然**，趁着公主睡着的时候展开夜袭，十有八九是能成功的，恐怕等会儿你的梦中情人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哦！” 啊咧？听起来好刺激……呸呸呸，这种事情绝对不允许啊！ 爱琳倏地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尤妮卡该不会真的打算乱来吧？” “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特地来叫醒你啊……不管如何，我都是向着妹妹这一边的。嗯哼，你以后得好好补偿我才行！”华服少女唠叨完毕，又走上前拍了拍爱琳的肩膀，用为她打气的语气说道，“加油吧少女，从恶仆的手中拯救公主殿下的贞洁，就只能靠你了哦！” 第二十六章 “捉奸”与心意的确认 从床上起来的爱琳，发现边上的杰圭琳也没有入睡。 她正盘腿坐在床头，觉察到这边的动静时，睁开了那对血红的眼眸，注视了爱琳一阵，用奇怪的语气说道：“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东西？”爱琳问道。 “那个银头发的……”带着古怪的红晕，杰圭琳的话才说到了一半，便见爱琳火急火燎地冲出了房间，她在床上呆愣了一会儿，好一阵才咬牙切齿地说道，“哼，现在就算你来求我，我也不会帮你的忙的。” 不过，当她意识到房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人时，还是抓狂地绕了一下头，在迟疑过后跟着爱琳的身影走出了房间。 并且，她也有些在意隔壁的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同一时间，站在漆黑的过道里，爱琳光着脚丫站在隔壁房间的门口。却一时站定在了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54节 暴力突破？还是礼貌地敲门？ 感觉都不太对啊！ 她小心翼翼地将头靠在门边，试着去听房间里的声音。 里面悄无声息，听不出任何动静。 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自己该不会被“姐姐”给捉弄了吧？不过紧接着，爱琳就选择了相信她的说法。 并且，今天的尤妮卡，也确实很奇怪呢！ 这样想着，爱琳正要选择敲门，伸出的手忽然被人拉住了。 转过头去，却见悄悄跟到边上的杰圭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哈？ 还不待爱琳多想，杰圭琳伸出手来，放在了门锁的部位，低声默念了一句什么咒语。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为这扇门默哀了半秒，便抬眼向房间里望去。 在一瞬间，爱琳的神情变得既是羞耻又是气愤。 朦胧的光线下，绝美的蓝发少女侧躺在床上，宽松的睡衣间隙泄露了不少惹人心动的春光。而银发女仆正跪坐在床尾的地板上，捧起了蓝发少女的小腿，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带着几分迷离的神情伸出了舌尖，若即若离地在对方脚丫的肌肤上舔动着。 那只精致无暇的玉足，宛如最完美的艺术平一般，正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尤妮卡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至于这位处于熟睡间，没有丝毫防备的公主殿下，对自身所遭到的“侵犯”似有所觉，小巧的脚趾头不自觉地抖动着，精致面容上泛起了细微红晕来，随着身体遭受的刺激，她发出了“嗯”一声轻吟。 这副过于香艳的画面，让爱琳的脑子一时有些空白。 听到动静后，尤妮卡发怔地抬起头来，和闯入房间的爱琳对上了视线。 这一瞬间，她的身上绽放出了浓烈的杀气来。只听“倏”地一声，爱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道细芒擦着她的脸颊滑过。 对峙间又沉默了几秒。 “你……”爱琳和尤妮卡对视着同时开口，却又同时收住了话语。 不同的是，从地上起身的尤妮卡缓缓逼近过来，爱琳则下意识地退后了一小步。却见一个小巧的身影忽然挤到了两人之间，伸手拦住了尤妮卡，大声说道：“喂，我可不允许你动我的仆人！” 尤妮卡愣了一愣，便径自闭上了眼睛。 凌乱的银发之下，少女嘴唇紧锁，胸脯正剧烈地起伏，似乎是在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 暗自松了一口气的爱琳，充满感激地看了身前的杰圭琳一眼。 不过，不要信口开河说我是你的仆人啊…… 半晌，尤妮卡缓缓睁开眼睛，镇定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人，用沙哑的声线说道：“出去吧！” 她的声音里，有种被压抑下来的愤怒。 爱琳毫不退让地摇了摇头：“可是，看到了刚才的事情，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笑，你以为自己很得宠吗？”尤妮卡发出了一声冷笑，“从一开始就是我先的，你不过是一介外人而已。能够站在茜雅身边的，永远都会是我，不可能有别人存在……你没有任何机会！” 听到这番话，爱琳这才意识到，这位女仆对茜丝雅娜对情愫已经达到了非常深的程度。 但心情复杂之间，爱琳也可以肯定，刚才看到那副画面时，自己心底里涌上的那种充满了嫉妒和难受的心情，并非错觉。 这么说来，我喜欢的人……真的是温柔的公主殿下呢。 在最初宛如宿命般地偶遇之后，被这位少女所惊艳、感动，使原本枯燥的世界染上了鲜艳的色彩，促使自己走出无名小镇，有动力去探索更广阔的世界……从一开始，我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意义，就是她所赐予的呢。 明明知道自己变成了女孩子，还不依不饶地喜欢着另外一位女孩子什么的，并且还对第三位女孩子吃醋，这种心情真是说不出来的微妙呢…… 可是我不管了啦！ 爱琳抬起头来，眼睛里浸着盈盈的泪花，认真地说道：“抱歉，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退让的。” 如果说尤妮卡是因为爱琳的出现，才会展开激烈的行动的话，现在的爱琳也是由于尤妮卡的缘故，才真正地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尤妮卡的瞳孔收缩了一瞬，冷冰冰地打量着爱琳。 “还有，我们的起点是一样的呢。”爱琳对尤妮卡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虽然你和姐姐大人相处的时间更久。可是，要不是我的出现，她现在已经成为安鲁尔的王子妃了，这件事你没法否认吧？” “真的以为茜雅是为了拯救你吗？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尤妮卡冷言说道。 “可是在那段时间里，你自始自终都没有做出任何努力的尝试，不是么？”爱琳用质询的语气问道。 尤妮卡一时语塞，脸色相当难看，只能用复杂的眼神瞪着爱琳。 至于被夹在两人中间，由于两人的对话而一头雾水的杰圭琳，疑惑地转向了爱琳，开口问着：“咦，你还在和她啰嗦什么奇怪的话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叫醒那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公主才对吗？” 虽然话说得难听，也算是说到了当前的重点。 只见尤妮卡的神情一慌，急忙说道：“不可以！” 第二十七章 混乱剧情的收尾 被这番动静所打扰，床上的公主殿下悠悠转醒。 发出了下意识一声嘤咛，挪了挪微屈的大腿，脚丫上似乎还残留着微妙的触感，不过她并未多想，嘴上嘟囔道：“尤妮卡……你还不睡吗？”说着，她挂着甜沁的笑容睁开了眼睛，待看到了爱琳与杰圭琳时，不由有些惊讶：“咦，大家都来了啊？” 尤妮卡咬了咬嘴唇，一时难以开口。 却见爱琳脸颊微红地扭开了视线，小声说道：“姐，姐姐大人……你走光了。” “欸？”反应过来的茜丝雅娜，连忙伸手掩住了胸部，稍微整理了一下睡衣。随即她在床上坐起了身来，慵懒地揉了揉眼睛，便打着哈欠说道：“都这么晚了，你们聚在这里，莫非有什么要商量的事？” 怀着别扭的心情，爱琳低声说道：“姐姐大人……” “我来说！”话才出口，就被尤妮卡恶狠狠地打断了。 尤妮卡以为爱琳想要将刚才的事说出来，如果那样的话，她以后就完全没法和公主相处了，所以抢先解释道：“刚才有个毛贼出现，惊动了大家，不过现在已经被赶跑了，没事了。” 这是尤妮卡有生以来，第一次对茜丝雅娜撒谎。 “毛贼？”茜丝雅娜困惑地问道。 “咦，不是这样的！”忽然出声的，是站在一边的杰圭琳，她指着尤妮卡大喊道，“她刚刚……唔唔唔……” 才说到一半，杰圭琳的嘴巴就被眼疾手快的爱琳给捂住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杰圭琳气愤地瞪着爱琳大喊道：“喂，你干嘛要制止我啊，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爱琳已经在心里作好决定，她小声对杰圭琳说道：“听我的安排啦！” 说罢，她迎着茜丝雅娜困扰的眼神，走上前一步，认真地解释道：“刚刚确实发生了一些意外的状况，不过事情比较特殊，姐姐大人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呢……这是我和尤妮卡一致的请求，可以答应吗？” “什么嘛……”聪明如茜丝雅娜，怎么可能看不出尤妮卡刚才说的是在撒谎，她正有些气恼着，就被爱琳这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说道，“喂，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欺负我啊！”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请求。” “另外一个请求？” 脸上泛着红晕的爱琳，小声说道：“让尤妮卡和杰圭琳换个房间吧，我想和尤妮卡姐姐睡在一间房。” “啊？”刚睡醒的公主，被爱琳说得一愣一愣的，“这又是为什么？” “我有些悄悄话，想要和尤妮卡说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爱琳仿佛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用请求的眼神看着茜丝雅娜。 视线在沉默不语的尤妮卡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回到了一脸羞涩的女孩脸上。饶是以茜丝雅娜的聪慧，也完全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看几个人的模样明显藏着什么秘密，她不禁气鼓鼓地说道：“所以说，你们瞒着我不肯讲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爱琳小声回答：“姐姐大人以后肯定会知道的啦！” “现在不行？” “现在说出来的话，我会想死的呢。” “欸？想死？” 爱琳一时不敢与公主对视，小声说道：“会……羞耻得想死的呢……” “这是这么奇怪的理由啊？” “因为实在是说不出口啦。” 虽然有一半是伪装出来的，但爱琳目前的这副怯弱而楚楚动人的模样，让茜丝雅娜一时走神。紧接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说道：“你啊……算了，我真是对爱琳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姐姐大人……同意了？” “我都快困死了，真是的，换了房间你们别聊太晚，明天一早还得出发。我们这次有任务在身，可不能耽搁了。”茜丝雅娜不满地提醒道。 就这样，爱琳所提出的换房的申请顺利通过。 而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作为秘密被成功地保守住了。 在一小会儿过后，当尤妮卡阴晴不定地跟着爱琳，来到隔壁的房间时，只听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孩说道：“尤妮卡姐姐，现在我们扯平了吧？” 似乎用上了讨好的语气？ 尤妮卡挑了挑眉，冷淡地问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其实我一直想和尤妮卡姐姐打好关系呢，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还请多多指教了呢！”爱琳说着，脸上挂起了甜甜的笑意来，眼见对方并不买账，她连忙吐了吐舌头补充道，“……另外就是，有关追求姐姐大人这件事，我们来公平竞争吧！” …… 喂，这种像是标准的“小三”似的发言是怎么回事啊？ …… 而在另外一边，杰圭琳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茜丝雅娜，终于觉察到自己被爱琳所“出卖”的事实，小脸儿一时涨得通红。 “亲爱的杰圭琳小姐，不如你悄悄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吧？”熄了灯之后，茜丝雅娜笑吟吟地对她说道。 “不说！”有些抓狂地大喊了一声，杰圭琳就躲进了被窝，背对着茜丝雅娜，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休想从我这里撬出一个字来！” “唔，好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无奈之下，重新闭上眼睛时，茜丝雅娜稍微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状况。 把我的尤妮卡抢了过去，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鼓着脸颊，不禁埋怨了起来。 呜哇，明明都是我的女仆，变成了你们两个住一间把我晾在一边的状况，让我来对付这个讨厌的小鬼，真的是有些过分呢！ …… 虽然这天夜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但总算是平静地收场了。 当累极了的爱琳重新在“梦境”里睁开眼睛时，她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华服少女，不禁嘟囔道：“唔，为什么又来找我啊？” ##第55节 却见华服少女脸色相当复杂，低声说道：“妹妹太可怕了。” “诶……可怕？”爱琳还以为听错了。 “我还以为，至少会闹出不小的动静的。”华服少女咬了咬嘴唇，身体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结果，被你这么轻松地解决了，好可怕！” “等，等等？”爱琳困扰地问道，“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这么厉害的手腕，我开始看不透你了，我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妹妹！”说着，华服少女愤恨地瞪了爱琳一眼，便向远处跑开。 只剩下爱琳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坐在草地上发呆。 可是，没过多久，熟悉的“叮叮当当”声摇曳着接近而来。爱琳只觉亲昵的气息从身后贴近，意识到华服少女双手搂住了自己的肩膀时，她低声唤道： “姐姐？” “爱丽莎米娜，我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亲人，最最亲爱的妹妹。”温柔的气息在耳边纠缠，华服少女的声音恍如呓语，“如实回答我一件事。” “嗯。”爱琳点了点头。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爱琳怔了一怔，便小声说道：“嗯，不过我还是想听姐姐亲自说出来。” “真是的，你居然还有能瞒住我的事情。”华服少女轻轻一叹，泪水从脸颊上滑落，用柔情的语气说道，“那么请记住了哦……我正式的名字是……” 第二十八章 路途中的风景与……魔兽？ 亲姐姐的……名字是…… 隔天，众人一大清早就被茜丝雅娜所叫醒。 看她那气鼓鼓的模样，显然还对昨晚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时自然没人敢忤逆她，在吃过早餐后，就按照她的吩咐踏上了行程。 昨天在镇子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要是茜丝雅娜小公主的身份被人认出来，一行人就不方便脱身了。 不过，看尤妮卡那有着显著的黑眼圈的模样，明显是昨晚有什么心事导致了一夜没睡，精神状况有些糟糕。对此，茜丝雅娜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强硬地命令这位女仆靠在了她的大腿上休息。 在这样的古怪氛围当中，再度成了电灯泡的爱琳和杰圭琳两人，则不得不跑出了车厢，来到了顶棚上面待着。 映着侧面的朝阳，马车渐渐驶离了镇子。 杰圭琳坐在车顶的边沿处，轻巧地摇晃着脚丫，欣赏起了沿途的高原风景。 爱琳则是仰面躺在那里，走神地望着上方。 蓝蓝的天空，看起来舒爽而怡人，却没有“梦境”中的蓝天那种一尘不染的味道。爱琳思绪轻移，回想着梦境里那位嗔怒无常的华服少女。 虽然早就猜到她是历史上的那位了，可果然……有种不真实感呢…… 让这样的我，肩负使命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吧？ 自嘲一笑，爱琳闭上眼睛，脑子里又忽然出现了昨晚目睹过的，尤妮卡捧着那只玉足亲吻的画面……她脸色一红，试图将其驱逐出去。 然而那充满了诱惑的景象，一时牢牢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身为“画师”，所以见到了美好的事物就想要将其临摹出来——这份久违的冲动，甚至压过了她对这件事本身的讨厌心理。 温柔的公主和尤妮卡真的是很般配的一对呢…… 不知不觉冒出了这样的思绪，爱琳一时有点沮丧。 不多时，依然闭着眼睛的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来，纤嫩的手指在空气中圈出了一个方形的“画框”，在中间的部位划动起来。她开始运用自己特殊的魔法能力，去绘制记忆中那幅具有诱惑力的画面。 说起来呢，这种随时随地都能画画的能力，倒是挺方便的。 不过，怎么才能将其保存下来呢？ 怀着纷杂的思绪，数息过后，手上的画作已经完成得八九不离十，却听边上的杰圭琳不满地说道：“昨天的事情，果然你还是很在意嘛！” 半空中的手指微微一颤，爱琳应了一声“嗯”。 “那个银头发的，昨晚肯定是在搞什么鬼啦，明明是离间她们俩的最好机会，结果被你给放过了。”毕竟经过了一晚上的时间，杰圭琳的气也消了一些，只是愤愤不平地陈诉着事实。 爱琳一时有点想笑，她睁开了眼睛，静静注视眼前画好的图像，轻呼了一口气道：“这种事情，杰圭琳你不懂啦！” 说着，她将刚才画歪的部分涂抹掉，又小小地进行着修正。 杰圭琳又看了一眼爱琳所绘制的画，脸颊莫名地泛起了红晕来，脚丫一时停止了晃动，哼声说道：“我怎么就不懂啦？就算我真的不懂……你可是我的仆人，有义务向我好好解释一些吧？后来你和银头发的到底讲了什么？” “你还太小了哦。”爱琳轻声说道。 “切，不过就是差了几岁而已！”闻声转过了头，只见杰圭琳气呼呼地说道，“总是说我是小孩子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连你也要这么说吗？” “连我……”爱琳一时语塞，眯了一会儿眼睛。半晌她伸手抹去了面前的画作，盘腿坐起身来，转眸望向杰圭琳，眨了眨眼道，“让我给你画画吧？” “啊？”杰圭琳一时没反应过来。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很想把你的样子画出来呢。”爱琳伸出一只手来，邀请道，“难得一见的魔女大人，可以成为我的模特吗？” “模特是什么？” “模特啊，那可是与画师签订了契约的存在哦！” “契约？”杰圭琳的脸色一变，“你可休想暗算我！” 爱琳笑吟吟地说道：“放心不会的，你只用乖乖坐在这里不动就好了哦！” “就这样吗？什么都不用做？” “是啊，或者你摆个姿势也行！” 得到确定的回答后，杰圭琳又和爱琳对视了一眼，就别扭地移开了视线，佯装去注视远处的风景，低声说道：“本，本小姐这次就大发慈悲允许你了……” 映着蔚蓝的天幕与广阔的高原，这位年仅十一岁的小魔女坐在马车顶棚上，双手支撑着车顶的边沿，两只小脚丫正不安地一摇一摆。她抿着嘴唇，仿佛是对身边爱琳的作画颇为在意，却又强忍着不转头去看。 她依然穿着一身具有魔女风格，暗红色的复式连衣裙，虽然昨天为了追赶上马车而沾惹了不少灰尘，但丝毫没有掩盖她身上名为“精致”的味道，反而使得这位处于萝莉年纪的小魔女更具有哥特式的美感。 金色偏暗的头发，迎着风儿微微扬起，可是杰圭琳的这一身装扮完全没法融入这份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反而衬显出了小魔女那种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与生俱来的孤独气质。 不多时，爱琳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视线在杰圭琳那白皙的脖颈上驻留一阵，便怀着类似犯罪一般的心情移开了视线，轻声说道：“画好了哦。” 正发着呆的杰圭琳，听到爱琳的话语时，支撑在身体两侧的小手下意识地握紧，低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这才转过了头。 用魔力所绘制的画作，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凝聚在空气中，表面上无形无质，但画中那位小魔女的模样过于栩栩如生，就连气质都丝毫不差，有着超出一般艺术品的真实感。 “好厉害！”杰圭琳情不自禁地赞叹完，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小声说道，“当然了，都是本小姐天生丽质，所以你怎么画都不会难看……” 爱琳心念微动，对她说道：“忽然很想看看杰圭琳穿上寻常的衣服的样子，有机会我陪你去买新衣服吧，可以吗？” “我，可是……”杰圭琳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爱琳正要继续劝说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嘹亮的狼嚎—— “嗷呜……” 听到声音的同时，爱琳的心底里就响起了警报。 敏锐的直感中，她感应到了数十团变异的魔力从远处袭来。 类似这样的气息，自从离开卡弥拉地下宫殿后，爱琳就没有接触过了。然而已经初勘魔法领域的她，还是一下子嗅出了来者的味道。 是魔兽！ 第二十九章 再临战斗的一行人 面临即将来袭的魔兽，行进中的马车停了下来。 杰圭琳站了起来，眼睛里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茜丝雅娜走出车厢，用疑惑的语气说道：“这里离伊丽丝并不远，居然会出现魔兽？” 骑士温捷斯则是跳下了马车，抽出骑士剑迎向了魔兽的方向，缓缓走过去：“数量不多，应该是风狼。殿下不必动手，让我来赶跑它们就好。” 说话间，伴随着天边涌起的烟尘，一小群黑影从中脱出身形，迅速接近而来。在这个距离上，爱琳看清了这是一群狼状外形的魔兽。 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属于最常见的魔兽之一，风狼。 眼见这群风狼直扑而来，离开了马车一小段距离的温捷斯倏忽高高跃起，手中细长的骑士剑绽放出粗大的气芒，半空中的他爆喝一声，便挟带无与伦比的气势，以比跃起时更为迅捷的速度，猛地砸落在地。 以他的剑势为圆心，大地传出了一阵剧烈的震颤。 无形的冲击波透过大地向前方的扇形区域传递，这群风狼的来袭之势顿时一滞，被迫得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不过它们并未因此而退却，低嚎着向温捷斯逼近而来。 从近处看，这群风狼有着蓝黑色的毛皮，身形比一般的野狼大上几倍，尖利的獠牙若隐若现，看起来颇为瘆人。 这群围住了温捷斯的风狼，眸子里纷纷闪着凶芒。对峙几息后，为首的风狼发出一声低嚎，侧边处的一只风狼应声飞扑上来。 温捷斯挪了一小步，与风狼错身擦过时，手中的长剑反手划开了风狼的肚皮。以此乍现的血光为序幕，孤身一人的骑士展开了与群狼的战斗。 如果是一般的冒险者，面对其中一只风狼都有着不小的危险。 但温捷斯是隶属于若林王室的顶级骑士，身具天赋，也从未落下过努力，又在前几个月的历练中实力大涨，对付这群风狼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爱琳看得有些惊心动魄，但意识到温捷斯的实力之后，心中的紧张之情也就淡了很多。 这个队伍里，除了我之外，对付这些魔兽都不在话下吧。 就算是以杰圭琳的实力，也能轻易收拾这些风狼吧？ 不过，这只萝莉的战斗经验似乎严重不足呢，居然两次败在了我的手上。 这么想着，爱琳转头望向了杰圭琳，却意外地发现她的神情里满是愤怒之色，双手握紧了拳头，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战斗。 “杰圭琳？”爱琳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居然连个不起眼的骑士都打不过。”杰圭琳低声说道。 “咦？”爱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却见杰圭琳闭上了眼睛，摇头道：“看样子是不用我出马了。” 正式接触魔法后，观察力愈发敏锐的爱琳，隐隐从杰圭琳的神态与话语当中，注意到了某些异常的事项…… 另外一边，正在持续与风狼战斗着的温捷斯，产生了不小的疑惑。 他知道公主殿下的性子，所以即使对这群凶恶的风狼，也并未下手赶尽杀绝，而是保持着防守的姿态，以展示实力进行震慑为主。 大多数魔兽都是具有一定智慧的，一般来说，在认识到敌人不可战胜之后都会选择退却，并不会选择死拼。 然而这十几只风狼却像疯了一般，即使受了重伤，依然不要命地朝他扑来；明明都已经折损过半，还在首领的指挥下，悍不畏死地朝他发起进攻。 手上的剑刃已经彻底被狼血所染红。 ##第56节 如果继续战斗下去，这群风狼势必会被他屠尽。 在不远处观战的茜丝雅娜，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产生了几分不忍之色。她抬起了一只手来，遥遥指着狼群，手势微一变幻。 几根藤蔓倏地从地底钻出，缠绕住了身形最大的风狼的四肢。 身为一族首领的它，何时受过这种耻辱，竭力挣扎了起来，但坚实的藤蔓丝毫不为所动，缓缓收紧，迫得它的身躯一时匍匐在地。 领会了公主的意思，温捷斯带着严肃的神情走到了风狼首领的面前，只见它的前肢在地上剧烈划动，不甘地瞪大了眼眸，直直地瞪着面前的骑士。 击杀不能反抗的对手，是身为骑士所不齿的事情，哪怕这只是一只魔兽。 然而，他依然抬手挥剑，斩下了这只狼的首级——激起的这一道血光，仿佛比刚才的所有战斗加起来，还要惨烈一些。 首领的死去，让剩下的群狼陷入了鸦雀无声。 还活着的七八只风狼大多数伤痕累累，它们注视着死去的首领盯了一阵，便自发地聚集到了一处，沐浴着鲜血的味道，一齐仰起头朝着天空发出了嚎叫。 具有穿透力的狼嚎，有种浓烈的悲怆之感。 正当所有人以为风狼会就此退却的时候，它们再度展开了突袭。 仿佛被激起了血性，其中一只风狼迎着温捷斯扑了上去，对那可怕的利刃不闪不避，任由剑尖穿透了自己的咽喉，壮烈赴死的意味非常明显。 看到这难以理解的一幕，茜丝雅娜呆了一呆，眼眸里浸了几分泪花，喃喃地说道：“为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思考的时间。 趁着温捷斯被阻扰的一瞬间，剩余的风狼绕过了他的身躯，选择朝马车这边奔袭而来。这群以速度而出名的风狼们，几乎只是一瞬间，就突袭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 面对这样的状况，茜丝雅娜只是迟疑了一瞬，就已经调整好心态。她的脸色变得冰冷了几分，一边快速变幻手势一边默念咒语，瞬息之间释放出了数道青芒迎向了来袭的声影。 这一次她出手间再无怜悯，都是实打实的杀招。 不过电光石火间，风狼们纷纷飙出大片鲜血，被击落在地。 然而，茜丝雅娜出手前的半分犹豫，再加上这段距离确实过短，还是导致了其中一只漏网的风狼，避开了她的致命攻击。 睁着血红的眼眸，风狼朝它所见的最为孱弱的人类扑去。 依然站在车顶上的爱琳，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这只风狼露出了獠牙，急速接近着自己，脑子一时有点呆滞。 第三十章 爱琳的能力本质 “爱琳！” 来自茜丝雅娜的惊呼声，仿佛变得有些飘渺。 无意识地对上了近在咫尺的血眸，世界在这一瞬定格。 那种对于人类的，过于强烈的怨恨之情侵袭而来，让爱琳陷入一阵晕眩。几乎是本能一般地，她向对方发出了提问—— 为什么呢？ 她注视着风狼那狰狞的头部。 可以进行沟通吗？ 在魔法中的领域中迅速成长的她，也在学习着和万物沟通的能力，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魔兽。在这番突发的变故中，领悟到这一层的爱琳，试着向眼前的风狼传达出自己的善意。 可是，她分明感到了强烈的抗拒之意。 不愿意和我对话么？可是你会死的…… 刚才所见到的，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是一场屠杀。在实力的绝对碾压下，本身就属于低阶魔兽的风狼，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假如风狼拒绝的话，它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即使是这样，眼前的精神体亦有着决不屈服的意志。 向……人类……复仇…… 只能持续地接收到这样的意念，除此之外爱琳一无所得。 是这样啊…… 那么……抱歉了呢…… 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意志，在脑子里轻轻地叹息着。在这之后，爱琳有些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赶到身边的茜丝雅娜正带着震惊的目光看过来。 手心里似乎涌动着温热的味道。 爱琳愣愣地望向前方，看到自己的左手扎进了风狼的身躯，从位置和手上的触感来判断，她的手心里正握着的，好像风狼的心脏。伴随着风狼的身躯阵阵抽搐，一股股鲜血喷涌到了她的手臂上。 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爱琳一时试图逃离，却发现那只手仿佛不听使唤一般，被牢牢钳制在了那里。直到风狼那不甘的血眸逐渐黯淡，彻底死去之后，她的手臂才重获自由。 紧接着，风狼那庞大的尸体顺着马车的顶棚滑落而下，染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渍，“扑”一声砸落在地。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子有些空白的爱琳，带着求助的神情望向了茜丝雅娜。 却见这位一向温柔的公主殿下，眼眸中暗藏着警惕的意味，不经意地退后了一步，轻声说道：“没想到爱琳这么厉害呢。” 明明是夸奖的话语，茜丝雅娜却在说话时为了掩饰什么而移开了视线，脸颊上不经意地流露出了感伤的意味来。 爱琳只觉自己的呼吸一窒。 姐姐大人，请等等……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却见茜丝雅娜轻呼了一口气，向她摇了摇头，微笑道：“我就知道呢，像爱琳这么聪明的女孩，肯定不可能对我托盘而出的。还有事情瞒着我什么的，并不意外哦，我能理解的。” 爱琳呆呆地看着茜丝雅娜，某种无言的心痛感，在心底里蔓延开来。 “还害得我小小地担心了一下呢。” 来自公主殿下过分温柔的“体谅”，直接把爱琳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不知道从何解释。 怀着羞愧的心情，爱琳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当她看到自己那只染满了鲜血的右手时，剧烈的恶心、反胃之感涌了上来。 她蹲下身子开始干呕。 …… 不多时，一行人找到了水源进行清洗。 忍着不适的感觉，将手臂上的狼血冲洗干净，爱琳悄悄向身边的杰圭琳发问道：“告诉我，我是怎么制服那只风狼的？” 说话时，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声音有些沙哑，显然还没恢复过来。 “啊？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杰圭琳愣了一愣，“哼，如果是我的话，也一样能轻松打败那只风狼，不过就是它选上了你而已嘛。” “我不记得了。”由于急于知道答案，爱琳并没有和她纠缠，而是用认真的语气解释道，“你就当我被吓坏了吧……请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吧！” “啊，你发什么病啦？”杰圭琳难得流露出关心别人的态度。 爱琳转头请求道：“请拜托了。” 杰圭琳愣了一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爱琳一眼，才回忆着说道：“那个时候……风狼明明扑到了你的面前，可不知道为什么停在哪里，一动不动，就好像被你用什么给控制住了一样……” “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你将手伸进了它的身体里，那只风狼似乎是想反抗的，可它从头到尾都动弹不得，就这样被你弄死了哦。” 虽然杰圭琳说得轻巧，爱琳的内心还是涌上了一股恐惧感。 听起来有种可怕的感觉……那真的是我自己的意识吗？ 抿了抿嘴唇，爱琳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呢。” 杰圭琳疑惑地打量着爱琳：“咦，原来是真的被吓坏了？” 并没有回答杰圭琳的问题，爱琳转过了头，视线放到了在不远处的蓝发少女的身上。只见这位公主殿下静静地站在河畔的一块石头上，体态优雅而柔美，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可是，此时的爱琳已经意识到，她和所眷恋的那位公主殿下的距离，已经因为刚才的事情，无形中拉远了几分。 被讨厌了呢…… 只不过，被讨厌的理由，或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直到此时此刻，爱琳的左手的掌心处，依然有着不同寻常的触感——类似于将力量汇聚在那里的感觉。 对于她瘦弱的身体而言，这汇聚起来的力量过于充实。 同时还有着魔兽的气息。 经过思考，爱琳很快就意识到这股力量，正是她刚才杀死的那只风狼所拥有的，在它死去的一瞬间，力量就随之被自己的手所夺取。她隐隐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就进行尝试的话，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复制风狼的战斗能力。 就在刚才，爱琳在清洗的过程中悄悄尝试了一下，就轻松地用这只拥有了力量的左手捏碎了一块小石头。 虽然她能感觉这股力量正在渐渐消散，最多只能维持数个时辰，但杀死了风狼并暂时夺取了它的力量，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这仿佛印证了关于爱琳的魔法能力的，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本质上并非是“借用”，而是属于“掠夺”。 爱琳知道，能够从杀死的对象身上夺取力量这种事情，对于非常信任自己的茜丝雅娜而言，绝对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刚才的她，一定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第三十一章 决意与不祥之兆 虽然来袭的风狼已全数覆灭，但它们的异常还是引起了茜丝雅娜的注意。 她亲自动身，和尤妮卡兄妹在周边一带进行了搜索，大概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的线索。 经过短暂的讨论后，茜丝雅娜决定先将这件事放一放。她吩咐温捷斯前往附近的城镇，将有异常魔兽出没的消息汇报上去，己方一行人则不多作停留，重新启程前往南方。 在这个过程里，茜丝雅娜仿佛有意在回避爱琳，几乎没有和她说过话。 至于心绪不宁的爱琳，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搭话。 倒是才睡醒不久，并不知道先前发生的事情的尤妮卡，颇为疑惑地打量着两人的状况，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临近黄昏时，选取了一处避风的谷地作为营地。 为了尽快赶到南方，茜丝雅娜选择了最短的路线，故而会经过不少荒郊野岭。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免去经过某些贵族领时的麻烦。 毕竟，茜丝雅娜可是无数单身贵族想要追求的对象。 至于此时的爱琳，心情依然处于难受当中。 看到尤妮卡兄妹在搭建帐篷，上前询问要不要帮忙时，被女仆冷冰冰地回绝了。茜丝雅娜暂时在视线中消失，似乎是跑到河边清洗身体去了，而杰圭琳则是将自己挂在了树上，一边吃着摘来的野果一边打起了盹来。 只剩下无事可做的爱琳，抿起了嘴，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处小坡上，坐在那上面发呆，一副失落难过的模样。 ##第57节 被，被喜欢的人被讨厌了…… 据说恋爱中的女孩子智商会下降好几个档次。 可喜可贺，爱琳此时抱着膝盖的模样，就是不折不扣的失意少女。 她的心底里堵得难受，在发了不知道多久的呆后，茫然地伸出手来，无意识地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只用了片刻，一位绝美的蓝发少女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眼前。 明知道这只是用魔法塑造出来的，虚幻的小人儿，爱琳还是有点沉溺其间，痴痴地注视着眼前的“梦中情人”。 黄昏渐渐偏移，暮间的萧瑟之意随着风儿吹拂着她的长发。不知道过了多久，差点就此沦陷下去的爱琳，却忽然醒悟了过来，脸色微沉。 这样的我……真是太差劲了呢…… 一时握紧了拳头。 也是的，这段时间以来，仗着“姐姐大人”的宠爱无所顾忌……这样的我，确实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呢。 并且，如果最终都只能以“姐妹”相称的话，这样的关系，干脆就让它重新来过吧……我也一直在渴望着，能像尤妮卡一样称呼你为“茜雅”呢…… 终于重新振作了起来，爱琳的眼眸里一时充满了决意。 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而已，说不定事情没有我想象得那么严重…… 关于当天晚上帐篷的分配，依然和昨天一样，公主和小魔女杰圭琳睡一起，爱琳和尤妮卡分配到另一顶帐篷。 临睡之前，茜丝雅娜在营地的周围布置好了驱赶野兽的结界，便温和向爱琳和尤妮卡两人说了一句“晚安”，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至于杰圭琳，虽然嘴上抱怨着不愿和讨厌的人同寝，但相比在外面露宿，她还是选择乖乖钻进了帐篷。 入睡前，爱琳躺在软塌上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换衣服的声音，一阵窸窸窣窣。她知道尤妮卡正在换衣服，不禁蜷缩起了身体，却听对方在这时淡淡地问道：“早上发生了什么？” 爱琳咬了咬嘴唇，一时沉默不语。 不多时，尤妮卡似乎换好了睡衣，在爱琳的背后躺了下来。由于帐篷里的空间不大，两人背靠背挤在了一起。 少女身上的体香，是一种近似于满天星的味道。 香味很淡，就像她本身的气质一样，永远都保持着不起眼的姿态，心甘情愿去充当公主身边的配角。 “茜雅在警惕你。” 陈诉了那个令人难过的事实，尤妮卡冷冰冰地说道：“虽然她不肯对我说是为什么……可是如果你敢对她不利的话，不需要她动手，我就会先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怀着委屈的心思，爱琳只能应道：“嗯。” 漆黑之中，尤妮卡闭上了眼睛，又补充道：“如果你敢让她伤心难过的话，也是一样的后果。” 怔了一怔，爱琳低声承诺道：“我保证不会！” “请记住你说的话。”尤妮卡淡淡说道。 …… 接下来几天的旅途，在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的情况下，一行人顺利走下了高原地带，到达了若林中南部的一座重镇毕兰堡。 不过，爱琳和茜丝雅娜之间依然存在着隔阂。 爱琳在隔天就恢复了满满的元气，尽可能地向茜丝雅娜进行了解释，之后她和之前一样用各种方式去亲近“姐姐大人”，并且也都得到了茜丝雅娜亲昵的回应，这使得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和先前没有什么两样。 可爱琳分明能觉察出茜丝雅娜回应时的刻意之态。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即使对爱琳的特异的魔法能力产生了猜疑，却依然不忍心将其表露出来，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先前的关系——茜丝雅娜这种无形中的温柔，更是让爱琳有所感动。 就算产生了裂痕，可彼此都当成了什么都没发生的情况，心照不宣地试图去填补关系……这也是仅属于女生的细腻心思吧？ 对于爱琳来说，就连这种感觉也是首次体验。 甚至说不上是苦涩还是甜蜜……的独特的味道。 风餐露宿了好几天的时间，到达毕兰堡之后，本来计划在这里休息一两天时间，也顺便让闷了好几天的女孩们逛街散散心，爱琳还想着带杰圭琳去买衣服，改变她那一副魔女的形象。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南方有变故的消息，迫得他们决定加快速度赶往海岸。 这个消息是由毕兰堡当地的驻军长官所转达的—— 先前被派出在海岸区域搜索的一支百人中队，在失踪了一周时间后，终于有人返回进行汇报。根据那个士兵所说，中队遇上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兽人族，并且和对方进行了惨烈的战斗，那支中队不敌对方，被迫退守海边的山洞。 在获知消息的同时，洛伦斯王子就派出了救援的队伍。 怀着不祥的预感的茜丝雅娜，当机立断作出了决定，放弃马车改为骑乘快马，加快速度赶往目标区域。 第三十二章 追踪兽人的踪迹 若林的南部的沿海区域，位于大陆海岸线向内弯曲的一段天然港湾。 这段海岸线很短，只有一座中型的三角洲港口，同时若林又是一个较为传统的大陆国家，几乎没有发展海权的打算，所以这一带历来都不被关注。 除了河岸三角洲港口外，其余沿海地带的地形复杂，以山麓和悬崖峭壁为主，根据手上掌握的地图信息，大多数都是荒无人烟的区域，只有几个小渔村存在，确实非常容易藏匿踪迹。 虽然不知道兽人是怎么远渡重洋来到若林境内的，但既然对方出现了并且已经引发了冲突，当务之急是先行以武力压制。 抱着这样的目标，茜丝雅娜一行人日夜兼程，又花费了数天的功夫赶到了王子洛伦斯所在的莫洛兹堡。 而这次得到的消息是，那群由近百名兽人组成的队伍中，似乎有一位实力强大的祭祀，前去围捕的数个中队虽然成功将友军救下，但损伤惨重没能留住对方的脚步，让对方再度遁入了海岸处的密林。 经此一役，那群兽人肯定会更加谨慎，想要抓到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这一次由洛伦斯亲自带领了一支隶属王室骑士中队，并且召集了几位熟悉地形的当地向导，由当地的驻军配合封锁，展开了撒网搜捕行动。 几人到达莫洛兹堡的时候，洛伦斯已经带队出发。 茜丝雅娜本来想让爱琳和杰圭琳留在莫洛兹堡，当然遭遇了两人的一致反对，最终还是决定大家一起出发。 “我也希望凭自己的实力帮助姐姐大人呢。”这是爱琳的原话。 “都到这里了，可别想抛下我一个人。”杰圭琳的态度也非常坚决。 进过短暂的整备，这支“特别小队”动身前往与洛伦斯汇合。 参与到这样的行动里面，这一路上，爱琳的心情既是忐忑又是兴奋。 至于杰圭琳，似乎更在意和洛伦斯王子的重逢。对此，爱琳不禁对她对洛伦斯怀有怎么样的感情产生了几分好奇。 某种程度上而言……可谓是非常在意。 另一方面，把对茜丝雅娜的情感隐藏了起来，让自己的身份重新定位为公主殿下的女仆，或者说“私人画师”之后，爱琳的心态已经完全调整了过来。 反正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自己的实力变得强大起来，然后用实际行动来打消姐姐大人的疑虑——有了这样的转变，爱琳为自己定下了目标。 …… 晌午过后，一行人暂且在一处小村落停留。 吃过了储备的干粮，爱琳坐到了溪水边的一块石头上，像往常一样，将身体里的魔力汇聚到手上，进行魔法的“修炼”。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魔法是非常神秘的领域，从无到有极其艰难，但魔法的修炼方式却并不复杂。只要通过反复对魔法的使用，提高熟练度，增加身体里积攒和所能调动的魔力，只要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相当不俗的水准。 在到达下一个瓶颈之前，成长的道路相当平滑，提升实力并不困难。 而这个瓶颈，也是普通的武者难望其项背的。 所以魔法师当中几乎不存在弱者。 爱琳也不意外，这也就意味着现在的她，也具有相当大的成长空间。 清澈的溪水潺潺流动，和煦的阳光透过叶子的间隙洒下，映得河底的鹅卵石熠熠生辉，爱琳一边注视着这副景色，一边依葫芦画瓢将其临摹出来。 到底怎么样的战斗方式，才适合我呢？ 爱琳正在思考的，也正是每个新生的魔法师都会思考的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并没有那么容易得出答案。将注意放在完成的画作上，爱琳忽然发现，这副画上面，似乎有哪里不对？ 在觉醒之后，她的观察力变得越来越敏锐，现在几乎成了本能一般的存在。 抬起头来，绕过了手上的画作，视线在不远处河边某处的泥土上停留了半秒，她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爱琳收起了魔法，起身走到那一处位置，蹲下了身子。 她看到了湿润的泥土上，那一排非常独特的脚印…… 几分钟后，另外几人在爱琳发现的脚印前集合。只听尤妮卡凑近嗅了嗅味道，脸色微变，微微皱着眉头说道：“味道很奇特，不是人类的概率很大……” 温捷斯补充道：“这个脚印很新鲜，是半天内留下的。” “是兽人的脚印吗？”茜丝雅娜进入了思索，又问道，“如果是兽人的话，你们认得出来是哪一种吗” 却听边上的爱琳说道：“从形态上来看，有点像是人类和小型犬科结合体。从脚印的深度来判断，对方的体型应该不大。并且……”她顺着脚印走到了稍远的位置，指着脚印消失处的位置，继续分析道：“这里有个浅浅的鞋印，说明对方在走向河换上了鞋子才离开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爱琳抬起头来，马上就给出了解答，“对方并非偶然进过这里，而很有可能在这个村子里藏匿了一段时间，才会如此悠闲地来到河边进行清洗，看样子应该有什么化妆成人类的手段。” 话音落下，一时没人接话，爱琳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茜丝雅娜颇为惊异地看着自己，脸色一红，小声说道：“这些……只是猜测啦。” 身为画师的缘故，研究过各种各样的足部造型，特别是可爱女孩子的玉足，还有兽人娘之类啊什么的……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 却见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爱琳妹妹说得很有道理……刚刚大家进入村子的时候，有没有谁发现其他的异常？” 几人均是摇了摇头。 略一思忖，茜丝雅娜便说道：“不管如何，我们先好好调查一下吧。” “如果真的有兽人藏匿在村子里，贸然展开搜索，很可能会打草惊蛇，让其逃脱。”温捷斯沉吟着道。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吧，尤妮卡你先调查一下村子周围的环境，留意一下有没有异常；温捷斯你们几个一起行动，在村子里打探这段时间有没有外来者；我负责在高处接应你们，顺便在村子的几个出口处布置一些魔法陷阱，在必要的时候防止对方逃脱。” “啊，我也要吗？”被茜丝雅娜扫了一眼，杰圭琳满脸不自在的样子。 “要么你待在我身边也行。”茜丝雅娜微笑道。 “算了，才不要和你！”看起来，杰圭琳依然对茜丝雅娜颇为“讨厌”，马上就选择了跟爱琳一起行动。 茜丝雅娜也不以为意，用颇为严肃的语气对几人说道：“万一遇到危险的话，以保护自身为主，等待我的支援就行……”顿了顿，她向爱琳眨了眨眼睛，说道：“爱琳，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记你大功一件哦。” 第三十三章 兽娘出现、围捕失败 这是一个相当传统而封闭的村落。 村民们基本上都凭借种植业和狩猎谋生，除了每个月会有一次将毛皮带到附近的镇子出售，换取生活必需品之外，几乎和外界没有交流。 经过观察，爱琳很快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询问过村民之后，爱琳和杰圭琳、温捷斯三人直接来到一间看起来稍大的屋子前，敲开了木门，这里是村长所在的位置。 ##第58节 这位看起来还算精神的老年人看着几人，打量了一小会儿，才出声说道：“这个村子里好久没有客人了，有什么事情吗？” 出示了表明若林官方身份的徽章，温捷斯直接切入了正题：“我们在调查一件事情，请问最近有外来的人到达这个村子吗？” “外来的人？”村长眯起了眼睛，在思考了一小会儿后，就自嘲地道，“倒是一直有年轻人离开村子……你说外来的人？谁会来这个破落的地方呢？” 三人对视了一眼，这次由爱琳问道：“如果是离开了村子一段时间，又重新回来的人呢？请问属于这种情况的人有吗？” 村长摇了摇头：“没有。” 爱琳不甘放弃，又接着问道：“最近村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呢？” 村长接着摇头，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位小姑娘，你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呢？” 确认询问无果之后，三人只得无奈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温捷斯低声说道：“这个村长有问题。” 爱琳微微一愣，闭眼回忆了一下刚才村长的表现，忽然醒悟了过来：“他在撒谎！”她停下了脚步，转头对身边的两人说道：“好像已经打草惊蛇了……不过，说不定可以引蛇出洞。我们回去看看情况吧！” 于是，又悄悄折返的三人，在附近悄悄观察起了村长的行动。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村长就走出了屋子。出门的时候，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便沿着一条小路，有些急促地向树林里走去。 三人保持在一个不被发现的距离，悄悄跟上了村长。 不多时，只见他走到了一处位置偏隐蔽的小木屋的前，又回头观望了一眼，伸手敲开门，走进了屋子。 “果然有问题。”爱琳的眼睛里显出了兴奋的光芒。 “我们先守在这里，等到有人出来，确认发现目标之后，再去通知公主殿下。”温捷斯的表现倒是冷静如故。 “要动手的时候再叫我就好了。”虽然也参与到行动里面来，但杰圭琳似乎对此兴致不大，一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村长进了屋子，显然是和里面的人通风报信去了，只过了几分钟，爱琳就看到一位身材矮小的“兽人”跟着村长出了屋子。 看到那名“兽人”的一瞬间，爱琳有种被惊艳到的感觉。 这是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小女孩，一头白色的头发恰过腰部，面容天真而无邪，冰肌雪肤看起来和人类无异，却有着一对状似狐狸的耳朵。 狐娘！好、好萌…… 爱琳呆呆地望着“她”，连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差点忘了。 却见那只小狐娘面带紧张之色，又和村长说了句什么，向周围张望了起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会……就是她吧？”边上的温捷斯露出了疑惑之色。 当然啦，虽然没想到这只兽人娘这么可爱就是了…… 虽然看到目标的时候，对“抓捕”行动产生了一瞬的迟疑，爱琳还是低声说道：“年纪这么小的兽人，看她的表现，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同伴，我们先等其它的目标出现再采取行动吧！” “咦？兽人？”却见杰圭琳盯着那边，问道，“是什么障眼法吗？” 诶，什么意思？好像只有我能看出这是一只狐娘？ 爱琳在短暂的愣神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想到了原因。 无论是“凡赛提的低语”这件饰品的辅佐效用也好，还是她自身的魔法类型也好，都有着看穿真实，无视幻术影响的能力。在当初和茜丝雅娜经过不断尝试后，爱琳确认了一个事实——只有最为顶级的幻术，才有“欺骗”她的可能性。 很显然，这只狐娘的身上被施加了一层幻术，在旁人的眼中看起来与人类小女孩无异，也只有爱琳才能一眼看穿她的真实面目。 所以，温捷斯和杰圭琳自然会对此发出疑问。 爱琳想通了关节，小声说道：“种类的话，应该是狐族……说起来狐族是不是有天生的乔装本领？” 话音刚落，只见那边的小狐娘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朝几人隐匿的方向望了过来。爱琳稍一愣神，隔着数十米的距离，远远地和她对上了视线。 发现了爱琳的身影，小狐娘的表情变得困惑了起来。 这一瞬间，一股不详的气息陡然传了过来。 “小心！” “有敌人！” 爱琳和温捷斯几乎同时出声。 凌冽的劲风从身后袭来，爱琳下意识地拉着杰圭琳往边上避去。她只觉眼前一晃，身边的温捷斯已经拔剑而起。 耳畔“砰砰”数声炸响，电光石火间温捷斯已经和来人进行了一轮交手。 仿佛是发现了温捷斯的棘手，来人并未和他纠缠下去，而是马上就跃到了不远处的小狐娘的身边，说了一句什么，就抱起她往森林里遁去。 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仓促间爱琳都还没看清对方形象，就愣愣地看着一袭火红的长发飘舞着消失在视线中。 “别想走。”温捷斯连忙提剑追了上去。 看刚才那人的身手，爱琳就意识到自己没法插手接下来的战斗了。 随着目标的现身，感到接应的茜丝雅娜和尤妮卡，再加上温捷斯三人，在村子边缘的位置和对方发生了一场短暂却激烈的战斗，一时间，各种轰隆的声响不绝于耳，交锋时所产生的烟火在树林上方升腾了起来。 爱琳和杰圭琳在原地等待了一阵。 没过多久，战斗似乎已经中止，只见茜丝雅娜降落到了爱琳的身前，面对着她探询的视线，用凝重的表情说道：“对手很厉害，让她们逃了。” 不待爱琳说话，茜丝雅娜又跟着说道：“刚刚我在对方的身上做了标记，我和尤妮卡会追过去，你们待在这里等……不过，如果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还没回来，你们就先去和王兄汇合吧。” 欸？分头行动？ 发现自己成了累赘，爱琳悄悄抿起了嘴唇，应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离去之前，茜丝雅娜对两人吩咐道：“温捷斯会和你们一起行动的，顺便在打听一下关于刚才那两位的情报吧……爱琳妹妹，杰圭琳小姐，我不在的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请以保护自己的安全为重吧。” 第三十四章 前因后果与来袭的兽人 就这样，茜丝雅娜和尤妮卡这一对配合默契的主仆，前去追赶目标，剩下的爱琳、杰圭琳、温捷斯三人则暂时留在村庄。 数分钟后，三人重新与紧张不安的村长对峙，只听温捷斯用严肃的语气质问道：“阁下可以好好解释一下，刚才逃走的那两位是怎么回事吗？” “你们到底是谁？”这位老人用警惕的视线盯了过来。 “刚刚不是解释过身份了吗？”温捷斯再度出示了隶属于王家的骑士徽章，冷冽地说道，“我们是由军方派出的调查小队，听闻这一带有兽人出没，特地前来打探消息，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兽人……又说是兽人？”村长重复了一句，忽然沉声说道，“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们怎么可能是那种怪物？”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爱琳走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她们是什么身份，最后还是需要用事实定夺，我们是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的。不过现在，我们需要了解关于她们的信息，才能作出判断，还请老爷爷告知一下，可以吗？” 相比身穿骑士服的温捷斯，让穿着便服看起来娇小可人的爱琳来交涉，显然更有效一些。村长的面色缓和一些，缓缓说道：“她们很善良，不可能是坏人，在村子里待的这段时间里也从来没有惹过事。” “呸，明明刚刚还袭击了我们来着。”却听一旁的杰圭琳小声嘀咕道，“要是心里没鬼干嘛要逃啊……老家伙不肯说，肯定是收了什么好处吧？要么就是为老不尊，看上了人家的美色，想要老牛吃嫩草也说不定……” 当爱琳发觉不妙，想要伸手堵住杰圭琳的嘴时，已经迟了一步。 杰圭琳机敏地往后跳了一小步，硬生生把这番话说完，然后她在爱琳不满的瞪视之下，稍稍扭开了头，小声补充道：“我说的肯定没错吧？” 场面一时陷入了极度尴尬。 就算没错，你也不要乱说话啊！爱琳的内心有点抓狂。 幸好，虽然交涉的过程被杰圭琳打岔，但最终被爱琳说服的村长，并没有怎么在意这件事，还是把他遇见那两位的经历讲了出来—— 在一个多月前，往返镇子的村长，在森林的道路中遇到了野狼的袭击，正当他以为自己将丧命于狼爪的时候，一位红发女子出手救下了他。为了表达感激，他邀请红发女子和她妹妹到村上做客。在随后的交流中，他得知这对姐妹是从遥远的国度避难而来的，目前正在躲避追杀，寻找一个能够藏身的地方。 同时，那位年幼的妹妹染上了一种顽疾，不便长途跋涉，急需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静养才行。 为了报答救命恩人，他答应了让姐妹俩藏身在村子里。 虽然他动用了村长的权威，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确实产生了不少关于姐妹俩的流言。 不过，她们俩在村子里住下后，一直没有惹什么麻烦，同时两人中的姐姐还主动帮了村民不少的忙，收获了不少赞誉，妹妹平日里的表现也颇为乖巧惹人怜爱，两人很快就完全融入了这个封闭的村子。 这也是前段时间，洛伦斯的队伍经过村子惯例问询时，被村民们所隐瞒，并没有发现姐妹俩的存在的原因。 这是从村长口中获知的全部信息。 在这之后，几人经过讨论，很快就分析出了几个关键的信息—— 这对姐妹虽然很有可能是兽人族，但如村长所说，却确实不像是对人类有敌意的样子；她们说自身是为了避难，才从遥远的国度逃到了这边，再结合之前关于兽人族的情报，这两位很有可能与和搜索队发生冲突的兽人不是同一伙。 也就是说，另一群兽人的目标，很有可能是这一对姐妹。 能够让兽人族的追兵跨海而来，不惜以身涉险踏上了若林的国土，这对姐妹的身份看来没那么简单。 尤其是那位白发的狐族妹妹，爱琳现在回忆起来，隐隐回想起了，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气息。 身染顽疾？怪不得看起来那么病弱呢…… 想到茜丝雅娜和尤妮卡正在追捕那对姐妹，爱琳不禁产生了几分担心。 还得等到姐姐大人将她们带回来才行，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在等待中待到了黄昏，茜丝雅娜和尤妮卡依然没有归来，三人在村子里随意地逛了起来。在这其间，爱琳一直在向温捷斯提问题，倒是补习了不少关于兽人的知识。 关于种类繁多的兽人族的起源，其实并没有一致的说法。 最普遍的观念，会认为兽人是人类与野兽的“杂种”，但从常识上来讲，这种说法是最为荒唐的；教会认为兽人族是自甘堕落的人类演变成的，是被神灵所诅咒的存在；但在自由学派中，温和一些的学者则通过研究得出了结论，兽人族很可能是传说中远古诸神的后嗣。 虽然现在已经难以验证，但兽人族在人类的观念中一直都是野蛮、暴虐的存在。在上古时期各族共存大陆的那段历史中，兽人族和人类的冲突是所有异族里面最为激烈的，正是兽人的不断侵攻促使人类发动了驱逐异族的战争，使人类在战争过后成为了大陆了大陆唯一的主人。 因此，人类和兽人之间，几乎有种融入了血脉的仇恨，这种仇恨本来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破的。然而，这对姐妹用一些手段隐瞒了身份，在这个村子里显然获得了村民的认可，从这件事来看，即使是传闻中可怕兽人族，也不一定是与人类敌对的存在呢。 公主她……姐姐大人又会怎么想呢？ 正当爱琳有些走神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显然发生了什么变故，三人马上反应过来，赶到了声音传出的地点，只见一位村民在地上挣扎着后退，带着惊恐的表情指着不远处，断断续续地说道：“那，那边……有怪物，怪物吃人了……” 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爱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三个身材高大，明显不似人类的身影，正从小山坡上缓缓走下来。 其中一“人”那粗壮的手臂上，正握着一具血淋淋的躯体，一边走一边放在嘴里啃动着，画面看起来极为骇人。 第三十五章 魔女的战斗觉悟 “这，这就是兽人吗？”注视着前方，杰圭琳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哆嗦，“它好像真的在吃人……” 说着，她下意识地朝爱琳挪近了脚步，一副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爱琳低声说道：“那三个家伙……在往这边走。” “我去拦住他们。”只见温捷斯拔出了长剑，往前迈出了脚步，脸色冷峻地说道，“对手很危险，两位小姐请退远一些吧。”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爱琳咬了咬嘴唇，便说道：“必要的时候，我也会参与战斗的……杰圭琳也是。” ##第59节 温捷斯的脚步未停，不置可否地说道：“请以保证安全为首。”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迎上了前方的兽人。 正缓缓走下小山坡，接近村庄的三个兽人中，为首的兽人身上布满了猛虎的斑纹，身材魁梧，高度大约是普通人类的两倍；在“他”一左一右的两位兽人，则是人身狼首，裸露在外的躯体覆盖着棕黑色的鬓毛，外貌看起来更接近野兽，却不知道是什么种类，正目露凶光地打量着来人。 看到迎上来的人类骑士，中间的虎族兽人似乎说了句什么，旁边的两位狼首人则一下子变得兴奋了起来，嗷嗷怪叫着，挥舞手上的钩爪冲了过来。 从对方的举动判断，看起来无法进行交涉。 况且，温捷斯直盯着虎族兽人手里血淋淋的躯体，心底里已经泛起了杀意——他看到了死者衣服上所纹着的，代表若林军队的标识。 冷冷地哼了一声，温捷斯提剑迎上两个狼首人。两个狼首人同时发起攻势，眼看着两道钩爪就要欺身而来，温捷斯的身子一侧避开了其中一道钩爪，再持剑反手挑开另一道钩爪。 紧接着，夺命的长剑顺势指向了狼首人的脖颈，眼看着就要将其斩杀。 只见这位狼首人眼中凶光毕露，面对杀招竟避也不避，反而挥动着另一只爪子从侧腹处杀来。 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使得温捷斯稍稍收回了剑势，剑锋从狼首人的肩膀处斜扫而下，在其胸部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同时，剑上的力道也迫得对方踉跄着退后了一步。 再度躲过另一位狼首人的攻击，温捷斯几步追上，正要击毙重伤的敌人。 这个时候，温捷斯的眼角看到不远处的虎族抛下了手里的人类躯体，转瞬间就走到了自己的侧身处，抬起手中粗大的狼牙棒就是一记横扫。 凌冽的罡风，让温捷斯心中一凛。 转身硬生生挡下横扫而来的狼牙棒，伴随着巨大的“砰”一声，猛烈的花火在武器交接处冒出。 这个虎族兽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即使是温捷斯也没法完全抵挡，牢牢扎在地上的双脚在泥土里划出两道深深的沟壑，当他完全卸下这一击的巨力时，身子已经被击退到了数米之外。 闷哼一声，温捷斯擦了擦嘴角的血丝，脸上浮现出了无比认真的神情。 这个家伙，或许比想象中的难对付多了！ 而在另外一边，杰圭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一只手抓着爱琳的衣角不放，一副很想逃跑的模样，却强撑着站定在那里不动。 这位令世人惧怕的“天生魔女”，也不过是十一岁的年纪而已，自然会有软弱的时候。 相比之下，曾经几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爱琳，表现得倒是冷静许多。她一边注视着温捷斯与兽人的战斗，一边思考自己如何才能帮上忙。 然而她不经意地一抬眼时，看到了侧前方的树枝轻轻晃动，一对深绿色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这边，形状诡异。 与那对眼睛对视了一瞬，一股寒意倏地从脚底升起。 爱琳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杰圭琳，带着她扑到在地上。 杰圭琳被吓了一跳，伸手推挡着身上的爱琳，脸颊不禁泛起红晕来，嘟囔道：“大色鬼，你又要做什么啊……”她没说完就顿住了话语，视线直直地盯着落到不远处的地上的家伙，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一些：“猫，猫妖？” 喂喂，拜托不要一开口就喊我“大色鬼”啊…… 刚从杰圭琳身上起来，便看到深绿眼睛的家伙朝直冲而来，爱琳连忙抬手在身前“画”了一堵最简易的墙面，拉起了杰圭琳向远处跑去。 被杰圭琳称为“猫妖”的家伙冲到墙的面前时，似乎愣了一愣，才试探地挥出了爪子。然后，这堵由魔力构成的墙面轻易被打碎，“猫妖”发出了一声嘲笑似的声音，再度锁定了逃窜的目标。 逃跑中的杰圭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用害怕的声音说道：“怎么办，那家伙又要追上来了……” 爱琳一边跑一边喘气道：“那你快点反击啊！” 说话间，逃跑中的爱琳又在手心里画出了数枚飞刀，胡乱地朝追来的身影丢了过去，倒也稍微延缓了对方的步伐。 “可，可是那群家伙会吃人……”杰圭琳用颤抖的声线说道，“……好，好可怕啊！我一定打不过它的……” “笨蛋，你可是魔女大人啊！”敏锐的感知，使得拉着杰圭琳的爱琳，每每在极限的程度避开了身后的攻击，不过她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持不下去了，着急地说道，“伟大的魔女小姐，莫非你在害怕一只小小的猫妖吗？” 又一阵怪笑声从身后传来，不过爱琳的激将法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杰圭琳抿了抿嘴唇，小声反驳道：“我才不是笨蛋啊！” “明明是一个需要我保护的笨蛋呢！” “因为你是我的仆人啊！” “喂，你那个奇怪的契约从来没有建立过吧！” “可是你说过会当我的朋友的呢……” “魔女小姐，莫非在你心目中朋友就等同于仆人吗？” “答应让你和伟大的本小姐建立友谊，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恩赐了哦！” 和杰圭琳对话的时候，手忙脚乱地甩出各种奇怪的魔法招式延缓敌人的步伐，虽然勉强起到了一些效果，但双方的战斗力显然不在一个层面，很快爱琳的魔力就损耗殆尽了。她不开心地瞪向了身边的杰圭琳，愤愤不平地说道： “伟大的笨蛋魔女小姐，拜托你快点动手好么……我快撑不住了啦！” “哼，看在你请求我的份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出手了哦！” 说话间，已经完全驱散恐惧的杰圭琳，神情里出现了坚定的意志。她瞪着正在缓缓走来的人身猫首的“猫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不识好歹敢来挑衅本魔女，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第三十六章 狂化的虎族兽人 在魔法师当中，“魔女”是非常独特的一脉。 魔女之所以被成为魔女，是因为她们被称为“黑魔法”的能力相比大多数魔法师的而言，更具有不可揣测性。无论是攻击的咒术、操纵使魔的能力、以及迷惑人心的幻术，全都令人防不胜防。 实际上，魔女是大陆上的武者最不想面对的敌人之一。 因此，尽管杰圭琳现在的年纪还很幼小，但天生就掌握了诸多黑魔法的她，实力在大多数时候足以独当一面。 爆发出战斗意志的她，抬起手来，吟唱了一句咒语，只见数道黑雾从她指间激射而出，直直地指向了前方的“猫妖”。 这只猫首人身的怪物，面对杰圭琳的忽然发难似乎愣了一愣，才在最后一刻险之又险地往边上跳开，但也未能完全完全避开攻击。 被黑雾擦过的手臂处仿佛受到了侵蚀一般，呈现出受到腐蚀的幽绿色。 转头看了一眼伤处，“猫妖”身上的棕毛霎时立起，它发出了一声尖叫，便忽然以雷鸣般的速度朝杰圭琳急袭而来。 “小心！”担心之下，爱琳忍不住大喊道。 眼看着猫妖的攻势到了眼前，杰圭琳的身躯倏忽化为一道幻象，任由猫妖的爪子穿膛而过。幻象被打破时，她的身体在不远处显现出来，盯着猫妖的位置冷声说道：“太天真了。” 话音刚落，猫妖身处的位置被一团黑雾所笼罩。 从没有生死相搏的经验，但身为魔女的杰圭琳依然有着出色的战斗本能，轻松地让对手落入了陷阱。 黑雾不断地蠕动、变形，仿佛要将猫妖扼杀在其间，却听黑雾中传出了一声尖利的嘶叫，一个漆黑的身影从中挣脱而出，它转头看了杰圭琳一眼，便忽然转移了目标，向不远处的爱琳扑了过去。 对上了猫妖那幽绿色的双眸，爱琳这一下子有些发怵。 她还来不及思考，就只觉手臂和大腿上一紧，自己的身体被带着向后急飞了起来。发愣间，爱琳看到猫妖的面容几乎近在咫尺，追着自己飞了相当一段距离，才被魔女的下一波攻击所拦下。 “哼，想要伤害我的仆人？你也太瞧不起瞧我了吧？” 杰圭琳说话的时候，手上的攻击丝毫不停，迫得猫妖一时左支右拙，行状极为狼狈。 爱琳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杰圭琳所救，并且，她眼看着杰圭琳在战斗中完全处于上分，暗自送了一口气。但下一刻，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她，低头看着缠住自己手脚的东西，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果然又、又是触手，你这只鬼畜萝莉！ 当然，眼下爱琳决定先不计较这个问题，而是朝杰圭琳大喊道：“笨蛋魔女，抓住它别让它跑了！” “你才是笨蛋！”杰圭琳头也不回地反驳道。 正当杰圭琳在战斗中渐渐占据上风，完全压制了猫妖的时候，在另外一边，温捷斯的神情却越来越为凝重。 这只虎族兽人，不仅有着令人不敢置信的蛮力，同时也有着极为出色的战斗技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难以撼动根基，尽管温捷斯从一开始就被逼出了全力，却依然没法在短时间击败对手。 而边上了两只狼首人，则改变了战斗的策略，像是幽灵一般潜伏在不远处，每每温捷斯占据上风的时候，就在背后出手骚扰，而当他想抽出手来解决对付它们的时候，又一下子窜得远远地，令他不胜其烦。 当然，和妹妹不同的是，温捷斯的武技并不以杀伤力为重，而是讲究细润绵长，注重防守反击。如果敌人的实力只有现在这种程度的话，按照现在的局面僵持下去，迟早会被他用最擅长的方式击败。 然而，温捷斯却留意到虎族兽人的眼眸变得越来越红，某种强大的气息从它的身躯里蔓延开来，似乎在战斗中渐渐发生蜕变。 据说部分的精英兽族拥有在战斗中“狂化”的能力，狂化后的兽人能提升数倍的战斗力，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危险了…… 这样一想，温捷斯手上的剑招变得更为急促了一些。转瞬间虎族兽人的身躯上，就又增添了数道伤口。 吃痛的虎族兽人大吼一声，抡起狼牙棒就是一记猛烈的横扫。 来袭的狼牙棒势如千钧，急于进攻的温捷斯一时不及躲避，只得硬生生横剑挡下，再度被击退到了数米之外。 温捷斯要再度提剑欲要上前，只觉两股狡诈的气息从身后袭来，似乎要拖延他的步伐。他心中冷哼一声，转身摆出了防守的姿势，却忽然使出了杀招，一剑扫过咽喉，一剑刺穿胸膛，瞬息将两只狼首人斩落剑下。 在战斗中掌握对手的战斗模式，然后调整自己的应对策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力求致命，这就是温捷斯的武者之道。 提着血淋淋的长剑，重新转过身面对虎族兽人，温捷斯的心底却是一沉。 只见伤痕累累、却被激起了血性的虎族兽人，注视着温捷斯和地上的两具尸首，看了一阵，忽然仰天大吼了起来。 强烈的声波在方圆数公里的范围传递，区域内所有人的耳膜都为之震颤。 原本还在不远处观望这场战斗的部分村民们，听到这一声可怕的吼叫，无不被吓得心惊胆寒，纷纷逃散而去。 仰天长啸间，虎族兽人的身躯竟又倏忽暴涨了一倍，身躯上肌肉狰狞，青筋暴起，那对狂怒的面容居高临下地朝向了骑士。 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强烈的压迫感，温捷斯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是兽人族的战斗力吗？ 此时此刻，杰圭琳已经轻松地重创了那只猫妖，正要出手擒下的时候，却由于虎族兽人的这声大吼而有点愣神，使得猫妖趁机挣脱了魔法的束缚，几个跳跃之间就窜入了树林的深处，不见了踪影。 杰圭琳愣愣地张着嘴巴，转头和爱琳对视了一眼，好一会儿才扭开视线说道：“哼，我好心放跑它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不敢！”爱琳无奈地说道，“笨蛋，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她所说的，自然是还缠绕在身上，不时蠕动着的触手…… 还分泌黏液什么的……太恶心了，你丫的绝对是故意的吧？ 插曲过后，两人的视线自然转向了另外一边，只见正在和虎族兽人对峙的温捷斯转头看了她们一眼，便沉吟着说道： “这个敌人很棘手，杰圭琳小姐，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打败它！” 第三十七章 人质与战斗终结 当爱琳还在为身上黏糊糊的触感而苦恼的时候，杰圭琳则转移了目标，加入了温捷斯和“狂化”兽人的战斗。 虽然明显缺乏战斗经验，但杰圭琳在温捷斯的提醒之下，很快就适应了战斗的方式，在温捷斯正面迎敌之时，远距离使用魔法进行支援。 魔女的黑魔法，大多数具有腐蚀或者诅咒的效果。 这只虎族兽人庞大而不易闪躲的身躯，显然成了黑魔法绝佳的靶子，在硬生生挨下了几记攻击之后，它那原先凶猛的气势被打下了许多，动作明显受到了阻碍，战斗力下降到了温捷斯能够应付的程度。 兽人注意到远处的人类女孩正是罪魁祸首，不甘地抡动着巨大的狼牙棒，想要向她的方向杀去，却被温捷斯死死地按在了原地，一步都前进不得。 ##第60节 不只是如此，此时他那过于庞大身躯，反而成了一种累赘。 在他的眼中，看似渺小的人类骑士像是扰人的猴子般，在周围上蹿下跳，却总轻易化解攻击；而那防不胜防的诡异魔法，更是在渐渐地侵蚀他的身体。 刚开始，虎族兽人还有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狂化”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一旦被人类拖下去，自己的败落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对于身为兽人族中精英的他来说，人类杀死了他的两个手下，这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羞辱。所以，他的心底里根本就不存在逃跑的选项，反而打算拼死也要让人类付出代价。 只见他的虎目变得一片赤红，开始搏命的打法。 感受到对手的打法更为悍不畏死，温捷斯亦是丝毫不惧，剑刃上寒芒愈盛，绽放出了白炽的剑气，身子倏忽跳起，反手迎上了对方的一记重锤。 又是“砰”一声巨响。 剧烈炸开的剑芒，在兽人的胸膛处增添了数道血痕。 然而狂怒的兽人不退反进，终于趁隙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此时的爱琳，则站在远处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一双祖母绿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这场陷入白热化的战斗。 这个兽人的凶悍，给了她相当大的震撼。 由于血统传承加上不懈努力的缘故，温捷斯属于若林年轻一代中，最有天分的骑士之一，几乎有着在同龄武者中最顶尖的实力；而杰圭琳虽然年幼，但拥有实力也丝毫不辜负她“天色魔女”的名号。而这样出类拔萃的两人，联手应付这个兽人也并没有那么轻松。 假如再多几只如此实力的兽人，即使是茜丝雅娜也不好应付吧？ 她意识到，这一趟“冒险”或许没有最初想象的那么轻松。 爱琳一边观战一边进行分析和领悟，忽然从边上传来了一个颤栗的声音：“这个可怕的怪物，就是你们所说的兽人吗？” 转过头去，发现正是村子的村长。 在村子边缘进行的战斗，自然惊动了整个村子的人，而先前跑过来察看情况的一些村民，早就被吓得远远的了。这位年老的村长在这个时候前来询问情况，不得不说有着相当的胆量。 爱琳点了点头：“前段时间，这附近有兽人出没的消息，老爷爷应该也听闻了吧？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兽人就是其中的一员。” “没想到，这么可怕……”村长兢兢战战地看着那边的战斗。 在杰圭琳和温捷斯的压制之下，虎族兽人渐渐呈现出强弩之末之态，虽然他不甘地发出了大吼，却依然无法阻止最终的败落。 正当爱琳稍微放下心来的时候，心底里忽然响起了警兆。 只听“倏倏”数声，几枚石子从不远处的位置袭来，打在了温捷斯的身前。虽然没有实际性的杀伤，但被吸引了注意的几人，还是朝石子的方向望去。 于是，爱琳再度对上了“猫妖”那诡异的眼眸。 猫妖的手里，拎着一个正被捆绑着的瘦小的身影，冷冷地扫视了这边一眼。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只见“猫妖”将手上绑着的人提了起来，抱到身前扇了一个耳光。被打醒的人却是一个小男孩，他在意识自己的处境之后，“哇”地一声哭泣了起来。 只见猫妖伸手指了指手上的小男孩，又指了指重伤的兽人。 表达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用小男孩换取兽人的撤退。 温捷斯的神情微沉，还在思索对策之间，却见猫妖的爪子在小男孩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浑身颤抖不止的小男孩，啜泣着道：“爷爷，救我……” 与此同时，只见爱琳身边的村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几位大人，请救救我的孙子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了，求求你们了……” 事发突然，都以为猫妖不顾同伴自行逃走了，谁都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看来这只猫妖相当通晓人性，也知道人类的弱点。 如此一来，似乎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温捷斯沉着脸收起了剑，退到了稍远一些的距离，杰圭琳也不高兴地嘟起了嘴，走到了爱琳的身边，小声啐道：“哼，早知道刚才就不放过它了！” 喂，明明是你不小心让它逃脱的好吧！ 至于伤痕累累的虎族兽人，则在观望了猫妖半晌后，目中的决死之意悄然散去，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 紧接着，他的身躯急剧收缩，变回了普通的大小。 “把人质交还过来。”温捷斯沉着地望着猫妖说道。 只见猫妖挟持着小男孩，警惕地向兽人的方向移动。 走到了大概十米远的位置，虎族兽人忽然抬头对猫妖说了什么，被猫妖一声尖利的嘶叫给噎了回去。 虎族兽人又用仇视的眼神扫了这边几人一眼，便拖着不住滴淌鲜血的身躯，缓缓向边上的树林方向退去。 在这期间，猫妖也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一并后退。 温捷斯忽地上前一步，震慑式地重复道：“把人质交还过来。” 猫妖略一犹豫，仿佛确认了这边确实没有动手的意图，还是谨慎地松开了手中的小男孩，又站在他后方不远处威慑了一会儿，看到虎族兽人已经进入树林后，才开始缓缓后退，最终倏地一窜消失了身影。 重获安全的小男孩，呜呜哭泣着跪坐在了原地。 正想提剑去追的温捷斯，转头看了爱琳和杰圭琳一眼，一时产生了犹豫。 在略一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叹道：“我们先回去看看村子那边的情况吧！” 第三十八章 又、又是触手捆绑？ 发生在村子边缘的战斗，以及刚才猫妖突然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小男孩的行为，可谓是引发了相当大的恐慌。 甚至有村民都收拾好了行囊，做好了避难的准备。 幸好来袭的兽人成功被赶跑，村长抱着孙子返回村子，宣布了这一消息后，才使得村民们恢复了镇静。 村民们纷纷围了上来，向爱琳三人表达了感激。 虽然在刚才的战斗中几乎没有出力，但作为团队的一员，爱琳也有幸一并享受了来自村民的致谢。 这让她的心情变得别扭了起来。 黄昏时分，在村民们的招待下，三人享用了一顿简朴却用心的晚餐后，倒是谢绝了在村民家里住下的邀请，在村子的外围扎下了帐篷。 如果等到明天早上，茜丝雅娜和尤妮卡还没有回来的话，三人就只能按照吩咐先前往与洛伦斯王子的队伍汇合了。 夜幕降临后，爱琳和杰圭琳早早地躲到了帐篷里。 如果茜丝雅娜在队伍里，在扎下营地的时候就肯定会布置驱散虫兽的魔法结界，只可惜小魔女杰圭琳没有这样的能力。现下身处密林，又是气候转暖的时节，被外面的蚊虫侵扰了几次之后，她们不得不钻进帐篷里避难，并且仔细地封上了所有的缝隙。 做好这件事情后，杰圭琳一下子扑到在软塌上，嘴上嘟囔道：“啊啊，居然放跑了那几个兽人，好不开心！” 没想到魔女小姐会在意这件事，爱琳说道：“毕竟你是第一次实战吧？经验不足可以理解的……下次再遇上认真一些就可以了哦。” “才不是第一次实战呢……”杰圭琳说着，眼睛里显出了奇怪的神色，然后她甩了甩头，说道，“我只是觉得，连个战利品都没有。嗯哼，要不是有人拖后腿，我早就把那几个兽人打得落花流水了！” 爱琳一时无语，她回忆着今天的事情，想了想说道：“其实，猫妖把人质挟持在手的那个时候，我本来是想要动手救人的呢……” 虽然爱琳只是魔法的初心者，却由于曾经“打败”过杰圭琳的缘故，使得杰圭琳潜意识里从未小瞧过她，只听这位小魔女好奇地问道：“咦，还是上次那种像是能够控制精神的魔法吗？” 杰圭琳所指的，正是爱琳上次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控制并杀死了那只来袭的风狼，并夺取了风狼的力量的事情。 爱琳怔了一怔，摇头道：“不是哦。” 不过她没有多透露什么，而是忽然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杰圭琳你的‘魔女结界’，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施展出来呢？” 显然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杰圭琳瞪视着爱琳：“那个式术有重大缺陷，在我完善它之前，不会再给你可趁之机了！” “让我再见识一下可以吗？”爱琳双手合十，请求道。 杰圭琳语气颇为咬牙切齿地道：“大色鬼休想暗算我，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喂喂，工口萝莉，难道你不知道这种话更像是在鼓动我吗？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爱琳凑近对方，佯装恐吓道：“今晚可是我们孤男寡……啊呸，孤女寡女共处一室，要是我有什么歹心的话，你是绝对逃不掉的！还不乖乖听从我的话……” 话音未落，两根黏糊糊的触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以迅捷的速度，一下子就缠住了爱琳的手脚。 “哼哼，你以为我没有对付你的方法吗？”杰圭琳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拜托你能不能换个东西啊！”想到自己才洗干净不久的身体，再度被触手的黏液弄脏，爱琳一时有些欲哭无泪，她不悦地说道，“都说了这种东西对我无效了，笨蛋，你就能不能放聪明一点……” 不过，才刚刚说完，打算用精神力夺取触手控制权的爱琳，脸色不禁一变，低声吐槽道：“笨蛋还真的变聪明了呢……” 如果说上次附着在触手上的，让杰圭琳得以控制触手行动的只是一个简单而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驱动程序”的话，现在这个程序上显然已经设置了一定程度的加密——只是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步骤，就使得爱琳没法在短时间里夺取触手的控制权。 虽然只要给她一定时间，她还是有把握凭借自己独特的魔法天赋，去破解杰圭琳设置在触手上的程序——就像上次理解茜丝雅娜的魔法时那样。 但眼下的爱琳，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她干脆地说道：“我认输！” 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爱琳已经看透了杰圭琳的性格。 “哼哼，向我求饶吧，只要你答应成为我的仆人，以后都听我的话，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放过你……”说到一半，杰圭琳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睛盯着爱琳，问道，“什么？你认输？” “我认输！”爱琳无奈地点了点头。 宁死不屈的尊严什么的……当然是不存在的。 杰圭琳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为什么要反抗？”爱琳一脸无辜地反问。 和爱琳对视了好一阵，杰圭琳有些抓狂地饶了饶头，在原地踱起了步子，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僵持了一会儿，爱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稍稍垂下了眼睑，神情里呈现出了几分羞涩之态，抖动着睫毛，语气忸怩地说道：“如果……主人想用触手做什么色色的事情的话，也是可以的哦。” “气死我啦！” 杰圭琳抓狂地大叫了一声，缠在爱琳身上的触手随之退去。 暗自松了一口气的爱琳，倒是不敢再有所造次。只见她以一副乖巧的姿势跪坐在榻上，双手合十请求道：“让我再见识一下主人的魔女结界吧！我想试试能不能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主人改进一些东西，” 迫切地想印证心中的一个想法，爱琳算是把节操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所以说节操是什么？丢掉就好了…… 听到眼前的栗发女孩称呼自己为“主人”，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无可挑剔，杰圭琳的心底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她居高临下地瞪着爱琳，迟疑着说道：“既然你都向我请求了，那就如你所言……如，如果身为下仆的你敢做什么对主人不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第三十九章 “魔女结界”的进化 进入了魔女的领域，入目的依然是一副漆黑而猩红的景象。 氛围阴森而可怖，实际上却空无一物，有种明显的荒芜之感。 “什么都没有啊。”感受到这一片混沌的气息，爱琳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片领域应该是魔女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传闻中魔女最强的杀招之一，可是杰圭琳显然还没有经营过，使得上次面对爱琳时完全没发挥出作用。 ##第61节 杰圭琳不悦地说道：“什么都没有，那又能怎么样？” “虽然这里只是一个小空间，可是很真实呢。”爱琳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这里的构成，低声说道，“真是羡慕呢……” “啊？”杰圭琳不禁一愣，“羡慕什么？” 爱琳摇了摇头，便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道：“让我来帮你改造这个世界吧！” 杰圭琳一时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唔，你不觉得这里很空虚吗，我想在这里加一些东西！”爱琳反问道。 杰圭琳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要怎么做？” “很简单的！”爱琳转过了身来，牵起了杰圭琳的双手，用真挚的眼眸直视着对方说道，“请杰圭琳小姐把全身心都委托给我吧！” 这种犹如告白的话语，让杰圭琳的脸颊倏地红了起来，她像小兔子般往后跳了一步，舌头打结地说道：“你，你你你又要打什什什……么主意？” 爱琳吐了吐舌头道：“我只是想要帮助你啦。” 杰圭琳的小脸涨得通红：“前两次你这个变态对我做了什么，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明明是你这个笨蛋主人挑逗我的好么！”爱琳不客气地揭穿道，“拜托，除了正当防卫外我还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吧，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啊！” 仔细一想，还确实是这么回事，杰圭琳讪讪地扭开了视线，嘟囔道：“你说把全身心都交给你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闭上眼睛，然后选择相信我就好了哦！” 说完，爱琳将精神力扩散开来，直接了当地“侵入”这片小天地。觉察到这一点，杰圭琳愣了一愣，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放弃了抵抗，任由爱琳的精神力获取了这片不设防的空间的控制权。 又是这种犯规一样的能力！杰圭琳愤愤地想道。 “我还需要借用你的魔力，可以吗？”爱琳又轻声说道。 “怎么借给你？” “直接释放出来就行了。” 尽管有所疑虑，杰圭琳还是选择了按照她的话来做，只见一缕纯净的黑色，在她的指间缓缓渗出，犹如轻烟一般萦绕在了她的周身。 杰圭琳的魔力相比茜丝雅娜的更为纯粹，再加上有上次破解魔女契约的经验，爱琳很快就找到了沟通共鸣的方式。 中间的过程无需赘述，爱琳不多时就领悟了黑色魔力的本质和运行方式，开始进行驱动。当那些犹如轻烟般的黑色魔力，自发地融入爱琳的身躯的时候，一直在观察这这一切的杰圭琳，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典雅而俏丽的栗色头发，在魔力的洗涤下亦染成了纯净的黑色。 仿佛有所感应，爱琳惊讶地抚过一缕秀发放到眼前，感叹道：“好神奇！” 发色纯黑的爱琳，由于获取了魔女魔力的缘故，身上的气息和魔女非常近似，这让杰圭琳不禁呆了一呆，小声啐道：“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那么，我开始改造这个世界了哦。” 说罢，爱琳微微眯起眼睛，稍一思索，又说道：“这种想要吓人的感觉，果然一点都不适合你哦！” 说话的同时，她伸出手来，做了一个抓取什么的动作，然后食指稍一勾勒，就轻松地转换了这片小空间的色调。 视线中过于明媚的蓝天绿地，刺得杰圭琳有些睁不开眼睛。 “送你一座……童话镇如何？”对方此时的声音甜美动人。 杰圭琳连忙说道：“等等，你这个失礼的家伙，我还没有同意啊……” “还是说，想要一座恶魔城？”爱琳似乎陷入了兴奋的状态，用苦恼的语气说道，“可是我不太擅长黑暗风格的作画诶，怎么办呢……” 杰圭琳闻言怔了一怔，才终于领悟了对方的打算。 改造这个单调的世界……真的可以吗？ 几乎没有收到过礼物的她，倏忽产生了一种名为“期待”的情感。 “比较符合你魔女形象的，森林仙境如何？”才刚刚说完，爱琳就自行否定了提议，“还是不要了，冷冷清清的感觉不太好呢……” 杰圭琳的心儿砰砰跳动了起来，小声说道：“随便你啦……” 思考了一阵，爱琳还是回归了最初的想法，说道：“果然，还是童话镇吧！” 作出决定，手上亦同时开始作画。美轮美奂的城堡，色彩缤纷的剧院，河边的小木屋——只是一小会儿，记忆中童话里那些经典的场景，仿佛在变魔术一般，依次在爱琳的手指下绘制成型，搭建起了令人心驰神往的小镇。 蜿蜒的小河贯穿了童话镇，粼粼的河水折射着七彩的光芒。 进入作画状态的爱琳，手上的动作流畅而优雅，神情专注并带着几分惬意，轻拂的微风扬起了她的秀发和衣袂。这副和童话镇的氛围极为相衬的画面，不知不觉打动了杰圭琳，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中泛起。 身处其间，只觉梦幻般的气息愈来愈为浓郁。 莫名的湿润之意，翩然模糊了这绝美的景象，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杰圭琳将头扭到了一边，悄悄伸手去擦拭讨厌的泪水。然后她又悄悄回头瞄了爱琳一眼，发觉对方依然沉溺在绘画中，不禁鼓了鼓脸颊说道：“擅自把我的魔女结界弄成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笨蛋你可以要负起责任来哦！” 言不由衷的话语里，隐隐带上了几分撒娇的语气。 爱琳并没有注意到小魔女情绪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等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直接向我提出来就好了，还可以修改的！” “没什么……我，我很满意……”杰圭琳脸颊染上了羞涩的红晕，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这样就好了……谢谢你！” 作品被人喜欢，对于画师而言可是最大的赞誉，爱琳轻呼了一口气道：“那真是太好了呢……诶诶？” 话说到一半，爱琳就发觉对方扑上来抱住了自己手臂，一时愕然。却见杰圭琳抬起头来，眼睛闪着星星似的，一脸依恋地说道：“果、果然我的眼光没有错，你是最适合服、服侍成为我的人选……反正我是选定你了，不许擅自逃跑，乖乖地成为我的仆人吧！” 啊咧……发生了什么？ 爱琳的脑袋有点呆滞，向杰圭琳疑惑地眨了眨眼。 却见小萝莉将她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一些，生怕她逃走似的。 额，我还没有画完啦……还有，你那死傲娇的语气就不能改一下吗？ …… 所以，那个……我似乎不小心完成了一项“伟业”？ …… 隔天清晨。 弄醒爱琳的，正是不安分地压在胸口处的萝莉。 细微的曦光渗透进帐篷，空气中扩散着清澈的味道。 好不容易将杰圭琳的身躯推开，缓解了一些窒息感，爱琳小声吐槽道：“本来就够平的了，你还故意压在上面，丫的肯定是不怀好意吧！” 说着，她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胸部，才揉了几下，小巧的脸蛋上倏地冒出了古怪的红晕。 这个身体也太敏感了吧？ 以后要是成为“受”的话肯定会很惨很惨吧！ 双手捂住了脸颊，感受了一会儿滚烫的温度，爱琳便连忙甩了甩头，将多余的念头驱逐出去。 在她的边上，还在睡梦中的杰圭琳，似乎对爱琳抛弃她的举动颇为不满，迷迷糊糊地说道：“都说了是我的仆人……不许逃跑……” 只见她本能地找到了爱琳的气息，挪了挪身体，然后一把抓住了爱琳的手，面容上便浮起了得意之色：“抓到你了！” 爱琳不禁一愣，想要抽回手时，却发现被这只萝莉抓得牢牢的。 昨晚的事情……好像打开了她哪里的开关？ 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妙？ 思索之间，手指上忽然传来了湿润的感觉，爱琳定睛望去，这才发现睡梦中的萝莉将自己的手指放到嘴里**了起来。 不知道对方将手指当成了什么，似乎还用舌头舔弄了起来。 这、这这这是什么鬼啊！你果然是工口萝莉吧！ 都说了我对你没有“性趣”啦，还非要趁着独处的时候，锲而不舍地来诱惑我，总有一天会出事故的……唔，好像已经有过事故了…… 满脸通红的爱琳，赶紧用力抽回了手。 却见小萝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流露出不开心的神情。 这个时候，感受到了身上黏糊糊的触感，仿佛还有种腥臭的味道……爱琳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被触手“弄脏”之后，就进入了魔女结界，为了改造那个小世界把自己弄得很累，睡觉前居然忘记清洗身体了。 啊啊，都是你这个笨蛋的错！ 报复的念头涌上来，却只是看了杰圭琳一眼就连忙移开视线，爱琳捂着自己砰砰跳的心儿，落荒而逃似地离开了帐篷。 不行不行……我得冷静一下！ 第四十章 遭遇战初试身手 由于茜丝雅娜和尤妮卡前去追赶那对兽人族的姐妹，直到第二天清晨的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爱琳三人便在商议过后，决定按照原来的约定，先前去与洛伦斯王子的队伍会合。 三人离开村子的时候，村民们试图进行挽留，并且对兽人是否还会袭击村子表示担忧。面临村民们的请求，爱琳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却见温捷斯以有紧要事情的理由，直接回绝了多留几日的请求。 “既然兽人们有意在躲避追捕，那昨天有兽人袭击村子的理由就很值得在意了。”在路上的时候，温捷斯分析道，“最有可能的情况还是，昨天的兽人就是为了躲藏在村子里的那对‘姐妹’而来的。” 确实，从先前得到的情报中，还没有出现过兽人族主动袭击人类的事件，所以看起来不用太担心村子的安危。 由于这段道路泥泞而崎岖，不利于马匹通过，温捷斯干脆下马走在前面，徒步引领者马儿前进。 倒是杰圭琳，从早上开始就好像吃错了药一般，一直都粘在爱琳的身边，就算还有另外一匹无人乘坐的马儿，也非要凑过来和爱琳共乘一骑。 刚刚清洗过身体的爱琳，头发还是湿漉漉地滴着水的状况，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肌肤上，本身就怪不舒服的。而坐在身前的小萝莉，就像一只猫咪似的，还经常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弄得爱琳的身体涌起了生理本能的燥热。 “笨蛋你真是，一点也不害臊啊！”对此爱琳无奈地发表了想法。 杰圭琳眯起眼睛说道：“哼，你昨晚才答应成为我的仆人的！” “好啦好啦。”爱琳一时哭笑不得，干脆随着她去了。 越往南方行进，地形就变得越为崎岖，三人在一处瀑布边上稍作停歇，避过了阳光最猛烈的午间，吃了一些食物稍微补充了体力。 杰圭琳爬到树上摘来了一些野果，特地抱过来递给了爱琳。 除了那依然傲娇的语气之外，杰圭琳的睁大了眼睛的脸上分明写着“快来夸奖我吧”这句话，看起来特别可爱讨巧。 那个……笨蛋你一下子转变这么大我适应不了啊！ 重新踏上行程，杰圭琳像猴子似的窜入了爱琳的怀里，并且以送了野果为理由，要求爱琳帮她按摩，这接连的“攻势”，终于弄得爱琳的脑袋晕乎乎的，心底里的绮念冒出之后，半天也没法将其驱赶。 愣愣地将双手搭在小萝莉的肩膀上，看着白皙的脖颈不知道从何下手。 幸好，很快就有变故缓解了爱琳的尴尬。 从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喊杀之声，促使三人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在绕过一处小山坡之后，三人看到前面的一处开阔的空地上，一中队身穿若林军服的士兵正和兽人发生战斗。 兽人族那一方，真正意义上符合兽人族特征的，约有二十几个，其他的则和爱琳三人昨天见到的狼首人身、猫首人身的怪物的类型一致，总计七八十个簇拥在兽人族的周围，对这群若林的士兵呈现包围的势态。 ##第62节 而若林的士兵则保持着防守的队列，且战且退，似乎在等待援军的到来。但即使是如此，兽人族的攻势显然给队伍造成了不小的伤亡，阵地的前方已经倒下了不少的尸体，士兵们也是一副凝重的神情。 看到这副景象，温捷斯当机立断道：“我过去救援，你们在这里不要露头。” “我也一起去！”杰圭琳抢着说道，不过她刚说完就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了身后的爱琳一眼，吐舌道，“啊，算了！” 却听爱琳认真地说道：“我也可以！” 杰圭琳愣了一愣，只见爱琳低头对她说道：“杰圭琳，像昨晚一样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我也能参加战斗的！” 温捷斯稍一迟疑，便点了点头道：“跟在我的身后。” 说罢，温捷斯快步冲到了兽人族队伍的后方，大喝了一声，吸引了不少兽人族的注意力，便犹如一把利剑杀进了阵列。 爱琳和杰圭琳则手牵着手，稳稳地靠近了兽人的队伍。 肉眼可见的黑雾，一丝一缕地从杰圭琳的身体里冒出，萦绕在两人的周身，又悄然被爱琳的身体所接受，成为了爱琳能够操控的魔力。 她的发色像昨晚一样，从栗色转变为了纯黑。 “没问题吗？”杰圭琳用担忧的语气问道。 “我可以的。”感应着身体里充盈的魔力，信心出现在神情里，爱琳嘱咐道，“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就释放魔女结界吧，这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 杰圭琳点了点头：“好。” 对话之间，她们走到了兽人族的阵列边缘。 早有兽人留意到了靠近的两人，在刚才被杀入阵列的骑士所震慑之后，这两个看似孱弱的人类小女孩，自然成了最好下手的目标——当然，兽人族过于简单的脑子让他们无瑕去思考为什么两个小女孩有胆量接近这边。 很快两个兽人加上七八个兽首人身的怪物，冲向了她们。 却见缠绕在两人周身的黑雾骤然膨胀，化为一柄柄漆黑的利刃，径直迎向了来袭的敌人，霎时间就有数个“怪物”被利刃所斩首，又或者被刺穿心脏，剩余的包括两个兽人在内则被命中要害，受了重伤战斗不能。 这番杀戮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仿佛被这莫名的情况所震慑，爱琳和杰圭琳周围的空气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但很快，嗜血的本能让更多敌人发出了愤怒的大吼，朝两人冲杀而来。 意识到这些敌人的实力，相比昨天遇到的虎族兽人和猫妖差之甚远，爱琳的心底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她的精神力监视着周围所有敌人的一举一动，神情里流露出了冷冽的意味，对身边的魔女说道：“我们继续！” 进入战斗状态的杰圭琳，血红的双眸有些吓人，神情却乖巧地犹如一只小猫，轻声应道：“嗯！” 紧紧牵住杰圭琳的手，爱琳闭上眼睛，继续往前迈出步子。 接下来，这看似简简单单的黑雾，成了兽人的队伍的梦靥。它看似无形无质，犹如轻烟似的一吹即散，却能在需要的时候化为最为锋利的利刃，无情地屠戮着生灵，又能转换为坚实的屏障，将这两个人类小女孩守护得严严实实。 迈着缓慢却坚定的部分，走到了兽人族队伍的中央。 只是一小会儿，爱琳和杰圭琳牵着彼此的手走过的地方，成了一条铺满了尸体，染遍了鲜血的道路，恍如可怖的修罗地狱。 极为浓重的血腥味扩散开来，终于让所有兽人都陷入了沉寂。 这是爱琳第一次在战斗中展现出她“创造”的天赋，但带来的却是无边的死亡与杀戮。 第四十一章 忽如其来的偏见 可怕的黑雾，依旧萦绕在两位人类女孩的周围。 刺眼的鲜血在脚底下流淌，她们身上却没有半分血污。 在她们的周围，兽人族心惊胆战地站在黑雾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兽人族的狠戾与果决，往往是他们无往不利的最大因素，这次却因此而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这支兽人队伍刚才还压制了一整中队的人类士兵，面对爱琳和杰圭琳两人时，却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就有了接近半数的伤亡。 惨痛的伤亡，让兽人的首领猛地觉醒过来，朝着兽人队伍大吼了一声。 在首领的命令下，前列的兽人们停下了攻势，开始向后方撤去。 在这个时间点，温捷斯才刚刚穿透了兽人的队伍，与队伍的中队长进行汇合。当他发觉了兽人的退却之意时，一时还有些诧异，回头望去，看到了爱琳与杰圭琳两人辉煌的“战果”，心底里不由受到了几分震撼。 本来他有所担心，还做好了随时救援的准备，在爱琳和杰圭琳联手表现出不俗的战力之后，才放心转移了精力。却不料身后的两人在没什么大动作，甚至他都没有留意到动静的情况下，就轻易干掉了近半的敌人。 温捷斯不由在心底里感叹，魔法师相对于武者的巨大优势，在这场战斗中又一次被印证得淋漓尽致。 再顶尖的武者，或许都会被人海战术击倒。 但对于顶尖的魔法师来说，只要没有同级的对手，就几乎是无敌的。 这也是大陆上魔法师的地位远远超出武者的原因。 当初公主殿下在因斯特堡作出那样的抉择，并且最终救下了爱琳这个女孩，从现在她的成长速度看来，真的是非常玄妙的一个伏笔。 在这一瞬间，温捷斯想了不少事情，但马上就回归了现实。发觉这群兽人想要退却，温捷斯脸色一变，对转头身边的中队长说道：“快命令你的部下追击！” “什么？”这位中队长愣了一愣，“阁下在开玩笑吧！” 温捷斯紧迫地说道：“兽人们的气势已尽，再加上我们的助阵，有机会把这些兽人一网打尽。这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 “不可能的，它们没那么容易被打败，我们不能继续送命了！”看着如潮水般撤去的兽人族，中队长断然否决道。 战机转瞬即逝的，中队长不肯下达命令，等到兽人的队伍退却到数十米之外，再想要追击已经不太可能了。温捷斯转头扫视了这近百名士兵一眼，发现他们均是一副庆幸劫后余生的表情，不由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接着，他亮明身份道：“我是侍奉王室的御前骑士温捷斯·卡洛林，此次是奉公主的指示前来支援王子殿下的，还请阁下为我们带路。” 正当温捷斯在与中队长交涉时，爱琳和杰圭琳依然站在血池的中央。 从刚刚开始，杰圭琳的状态就有些异常，娇小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就连身体里的魔力都变得有些紊乱。这也是爱琳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继续动手，眼睁睁地任由周围的兽人退却的原因。 淡淡的猩红碎末在空气中流淌，散发着甜美的气息。爱琳咬了咬嘴唇，将刚才涌起的杀戮之意压抑下去，向身边的小魔女问道：“好些了吗？” “嗯。”恐惧和恶心感犹如潮水一般袭来，只是保持清醒的意识就有些费力，杰圭琳只能紧紧握着爱琳的手，低声说道，“我、我有点想吐。” “现在可以走了吗？”爱琳轻声问道。 杰圭琳闻言，试着往前迈出步子，身子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好被爱琳及时拉住。脚底下溅起的血水染上了裙子，让她的脸色更为难看。 “我不行……我走不动了……”语气里带着几分哭腔。 这过于血腥的战场，对于只有十一岁的她来说，还是太残酷了。 爱琳不由感到了几分自责，她轻呼了一口气，蹲下身子对她说道：“我抱你出去吧。” “要抱我？” 杰圭琳抬眼与爱琳对视了一瞬，马上垂下了眼睑。然后她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了异样的红晕，发出了蚊子般的应答：“嗯。” 杰圭琳的身体很轻，即使是爱琳的力气都能轻松将她抱起，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已经被魔力强化了不少。 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杰圭琳，只觉小萝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爱琳的脖子，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闭上眼睛说道：“快点带我出去吧……” 爱琳点了点头，便抱着杰圭琳走向了不远处士兵的队伍。 在走近那边的过程中，爱琳看到温捷斯在和一位士官对峙着，那位士官正激动地挥动手说着什么，她微微一愣，便凝神去听对方在说些什么。 “……尊贵御前骑士，你这是在侮辱我们圣教的信仰吗？我都说了，我们的队伍不需要同情异端的公主的帮助，更没法忍受有肮脏的魔女加入我们……我想王子殿下那边也是一样的立场，所以很抱歉我并不会给你们带路！” 温捷斯忍着怒气说道：“请注意你的身份！” “我是以教会骑士的身份加入军队的的，在我的心目中神圣不可违背的教义，永远是我最先考虑的准则。如果骑士阁下对我有异议的话，大可以向教会投诉，看我会不会受到惩罚……” 温捷斯将一直手按在剑上，冷冷威吓道：“你这是在违抗上面的命令！” 只见中队长毫不示弱地说道：“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做错的地方，反倒是大名鼎鼎的来自卡洛林的骑士，我对于公主殿下接收了如此罪恶的属下，对于你有如此肮脏的同伴表示遗憾！” 这位中队长的言辞之中，尽是对魔女的偏见。 而怀里的杰圭琳，显然听到了这番发言，眉头一时紧锁，脸蛋上的痛苦之色加深了不少。 至于爱琳，则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了原地，抱着杰圭琳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上前。 这就是……世人对于魔女的看法吗？ 第四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 战斗结束，但蔓延在场中的紧张感还在延续，若林的士兵们依然保持着警惕的姿态，握紧了手上的武器防备着这边。 空气中的血腥味，还在持续刺激着爱琳的脑子。 这位中队长的言语，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愤怒之感。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对杰圭琳耳语了一句，爱琳暂时放下了她的身体，只身走上前去，淡淡问道：“请问阁下就是这样对待救援你们的人吗？” 这位中队长盯着她，脸上丝毫不掩饰厌恶之色，说道：“我说过了，我们不需要魔女的帮助……况且我早就打出了求救的讯号，就算没有你们，我们只要再支撑一会儿，就能等到大队的救援。” 爱琳说话时，音色略微转冷：“请为你刚才侮辱魔女的言语道歉！” 中队长愣了一愣，便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物一般，大笑道：“想要我道歉？凭什么？是凭借你那欺瞒世人的狡诈手段，还是觉得投靠了我们的公主殿下就可以洗去污秽？如果你以为教会骑士会向魔女屈服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这种可恶的态度，是把我当成魔女了吗？ 爱琳的一只手悄悄握紧了拳头，语气里的愤怒有些压抑不住：“所谓的教会骑士，都是你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利的货色吗？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动手吗？” 在成为茜丝雅娜的“女仆”的这段时间里，爱琳完全以乖巧可人的形象示人。可是，爱琳的灵魂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十四岁的女孩”，她也早就从安鲁尔的经历中磨砺出了一些东西，性格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人畜无害。 爱琳用最后通牒一般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士官。 “口舌之利？”中队长也被爱琳的话所激怒，“刷”地抽出了长剑，直指向爱琳说道，义正言辞地说道，“可笑，什么时候魔女也有资格说这种话了？要不是当年的先王受到你们的蛊惑，站在了同情魔女的一派，再加上这些年若林和教会交恶，从未履行过‘清洗魔女’的职责，你现在即使侥幸不被烧死，也只会是一只躲在阴暗的角落、见不得天日的蛆虫而已。” 这番话语一句比一句恶毒，爱琳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杰圭琳。 后者的身躯，已经因为不支而跪坐在了地上，双手支撑在地面上，脸上带着惨然的神情，远远地对爱琳摇了摇头。 见到这副情景，爱琳心底里的愤怒终于被激到了临界值。 她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朝中队长走去。 眼眸里浸透着吓人的血丝，其中的杀气显露无疑。 感受到这股杀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挑衅有点过度，中队长的神情里流露出了慌乱之色，下意识地转向了边上的温捷斯。 却见温捷斯眯起了眼睛，面容淡漠，并没有插手的意思。 这人只是一介小小的中队长，却有如此有恃无恐，有胆量出言挑衅魔女，看来是有着不浅的背景。不过，出于一些特殊的考量，温捷斯并不打算制止生气中的爱琳，同时他也想顺便见识一下爱琳目前所拥有的实力。 甚至已经设想到了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情况。 “我目前是王子的部下，南方军中央军团的军官，你真的敢对我动手？”中队长大喊了一声，却发觉眼前的“魔女”恍若未闻地朝自己走来，慌乱地退后了一步，对属下命令道，“给、给我拦住她！” 中队长边上的士兵闻言，均是一愣。 为了守护长官，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拦在了爱琳的面前，战战兢兢地指示道：“这位小姐，请不要继续前进了！” 语气还算恭敬。 ##第63节 毕竟爱琳和杰圭琳两人杀退兽人，从一池血水中走出的景象太过震撼，任何一个稍有理智的士兵，都不愿意与这么可怕的“魔女”为敌。 却见爱琳伸出手来，触碰上了拦在面前的兵刃。 在温捷斯诧异的眼神中，爱琳那对看似娇柔脆弱的小手，握住兵刃稍一用力，就将握住的部分碾成了碎末。 没有任何魔法的波动，紧紧凭借手上的巨力。 这一瞬间，温捷斯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女孩了。 对方的动怒，让中队长有些后悔，强撑着恫吓道：“你想要对我怎么样，等会儿王子的大部队就赶到了，你这是在与王国为敌！莫非这是公主的意思吗？” 最后一句，显然是对束手旁观的温捷斯说的。 温捷斯挑了挑眉毛，干脆闭上了眼睛，彻底表示不会有任何作为。 “哦？这不就是你的用意吗？” 没有士兵敢继续阻拦，爱琳几步来到了中队长的面前，抬起头来，声线略微沙哑，冷笑着说道：“居心叵测，故意挑拨王室成员之间的关系，意图引发争端——如果是这个罪名的话，即使是教会也保不了你吧！” 真正的目的被道破，中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往周围环视了一圈，发现麾下的士兵们都露出了怀疑的神情，连忙提剑大喊道：“你们可不要听听信魔女的妖言！来人，和我一起拿下她！” 士兵们犹豫着围住了爱琳。 这些明晃晃的兵刃，让爱琳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 神情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杀死一个人的感觉，其实并不舒服呢。”爱琳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可是，真是谢谢你哦，让我找回了刚才那种兴奋的感觉。” 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渴望杀戮的开关—— 打开了。 黑色的雾气，在她手指之间缭绕。 这是从杰圭琳那边“借”来的魔力。 这副孱弱的身体，也在刚才充满血腥的战场中，被动地“汲取”了不少死去的兽人的力量，暂时积攒在她的身体里。所以现在的她，只凭借身体里的力量，就可以轻松压制这些低阶的士兵。 几乎只是一瞬间，她就只凭借拳脚击飞了所有士兵。 中队长慌乱中举起被圣光加持过的长剑，一个横劈斩向了爱琳，却被她徒手抓住夺下，丢弃在了一边。 失去武器的中队长踉跄着开始后退，只觉脖颈处一紧—— 他被爱琳抓着脖颈，身不由己地跪坐到了地上。 脖颈处的力道逐渐收紧，中队长睁着惊恐的眼睛，对上了女孩那对毫无温度的眼眸，心底里满是悔意。 此时，内心处于暴虐状况的爱琳，心中尚有最后一分清明，正思量着假如痛下杀手的话，会在之后面临什么后果，茜丝雅娜又会如何来看待她，忽觉一道绚丽的圣光从身后袭来，伴随着一声暴喝： “孽障手下留人！” 第四十三章 强敌与加剧的冲突 “孽障手下留人！” 听到这声暴喝的同时，爱琳就丢开了手里的中队长，转身迎向了来人。 一道金色的剑芒，自上而下直直劈来，气势极为凌冽。 爱琳从中感到了绝对的危险。 但她并没有退却之意，而是寒着脸庞，调集了的所有魔女魔力，在手中凝成了一把漆黑的魔剑，横置在身前迎上了剑芒。 黑色魔力接触上金色的圣光时，互斥的相性让彼此发出了剧烈的“滋滋”声，空气一度开始灼烧，但很快黑色魔力就落入了下风。 这股压迫而来的圣光极为浩瀚，几乎就要吞噬她的身体。 交锋只维持了一瞬，猛然觉察到对手非常强大，并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爱琳警醒了过来，收势后撤到了数十米之外。但纵是如此，这可怕的剑势还是让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捂住胸口，“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魍魉之徒，安敢与圣光交辉？” 来者嗓音醇厚中正，说话的同时再度逼近了爱琳。 艰难地抬起眼睛之时，见到的依然是铺天盖地的金芒。 他想杀我！ 瞬间领悟到了对方的用意，爱琳没有任何思考的余暇，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了双手，迎着金芒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泻出去。 两道无色无质的半透明的“斗气”，从女孩看似娇柔的掌心处打出的瞬间，她周围的空间激起了剧烈的罡风。只见爱琳眼眸血红，漆黑的长发瞬时褪色，归复为绮丽的栗色，衬上她此时决烈的容颜有种妖异的美感。 觉察到爱琳这次的反击明显不是魔法，来者一时有些诧异，但这丝毫没有动摇他的杀意，冷声说道：“看来你的手段还不少！” 剧烈的爆炸在爱琳面前发生，炸开的能量四处乱窜，一下子就让她的身上多出了不少血淋淋的伤痕。 提起仅剩的力气，再度退开了一段距离。爱琳只觉脸上有种麻木的痛楚，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手臂上也满是粘稠之感。 不想就知道，这些全都是鲜血。 “荷鲁斯那个老家伙一直护着你这个孽障，简直成了王国的耻辱，今日就让我替他来超度你吧！”来者的身姿犹如雷霆一般迅捷，再度逼近而来，举起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地一剑劈下。 “你的原罪来源于你那放荡的母亲，要怪就怪她吧！” 刺眼的金色占据了全部的视线，自知无法反抗的爱琳这一瞬陷入了惘然。 “爱琳快逃！” 拯救她的，是倏忽从边上杀出的一道银光。 令人眼花缭乱的交锋就发生在咫尺之前的距离，爱琳直到温捷斯硬生生抗下了敌人的数个剑招，才如梦初醒，开始转身逃跑。 此时的温捷斯，抱着决然的心情迎上了他的对手。 刚才数息间的发生的事情，完全令人猝不及防，等到温捷斯意识到来人的身份时，这位若林的顶尖强者鲁道夫·佩林——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落日公爵已经接连向爱琳使出了杀招，他终于赶到救援时，爱琳已经被打成了重伤。 这位教会骑士出身的公爵，同时也是大陆上最为顶尖的剑圣级强者，属于国内贵族中与教廷关系最为密切的一派——此时的温捷斯，正为自己忽略了如此重要的事而后悔不迭。 杰圭琳出生即为魔女，这使得她在若林这样一个信仰圣教的国家处境艰难，不过幸好的是，她是“王权守护者”荷鲁斯的外孙女，这个隐晦的事实在若林的强者之间几乎人尽皆知。 一般来说，是肯定没人敢动她的，不过这位落日公爵绝对是一个例外。 爱琳刚才那冲动的举动，可谓是给了鲁道夫一个绝佳的借口，而她身上魔女的气息，明显让鲁道夫将她误认为了杰圭琳。 阴差阳错之下，爱琳成了对方打算痛下杀手的目标。 温捷斯与鲁道夫只交锋了数招，就迫于对手的剑势节节后退，这位剑圣级强者所带来的压迫感，实在是太过可怕。 这个对手的实力，可能只有公主才能与他对抗，温捷斯一边接招一边沉声说道：“公爵大人，她现在是公主身边的人，你没有审判的权力。如果你打算继续动手的话，我会将其认定为阁下有逆反之嫌？” 却见身材魁梧，面色不威自怒的鲁道夫大笑道：“哈哈哈，卡洛林的余孽与魔女沆瀣一气，我今日不会杀你！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还能挡我几招！” 狂妄的言辞中，没有回应温捷斯的质问。 温捷斯心情一沉，咬牙接住了对手的攻击，祈祷着自己能为爱琳和杰圭琳多争取一些逃走的时间。 另外一边，身受重伤的爱琳只跑出了一小段距离，就被一群追上来的士兵给包围了，闪着寒芒的武器纷纷指向了她。 下达追赶命令的，正是刚才的中队长。 只见他的面容上，出现了小人得志般的神情，对爱琳说道：“我都说了，魔女这种存在，只配躲在肮脏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你跑出来无非是自找死路而已，来人，快杀死她！” 身上的痛楚扩散开来，还有一种心凉的感觉。 单手支撑着身体，跪坐在地上的爱琳，以冷冰冰的眼眸回望对方一眼，就低下头剧烈地喘息起来。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其中一位士兵试着问道：“长官，真的要杀她吗……我觉得还是先拿下她，等待那位大人处置比较好吧！” “笨蛋，刚才你没领会到那位大人的意思吗？”中队长呵斥道，“对于这种肮脏的存在，还是让我们代劳就好了！” 这位士兵迟疑着说道：“可是，虽然是魔女，她刚刚确实是打败了那群兽人，援助了我们……” 中队长的语气一寒：“你想违反我的命令？” 话音刚落，一道黑色的丝线在中队长的脖颈处乍然显现，他惊愕伸手摸了摸脖子，却触摸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他一时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从脖子处喷涌出的鲜血却有如决堤之势，使得他的生命迅速流失着。 末了，他捂着脖子卧倒在地上，身体像死鱼一般抽搐着。 临死之时，他的眼睛望这不远处鲁道夫·佩林的方向，嘴里发出了最后的声音“救、救”，眼神迅速黯淡，不久就没了声息。 中队长以诡异的方式死去后，在场的所有士兵一时惊骇莫名。 爱琳一时若有所感，抬起头来。 只见一位身穿精致的红黑色公主裙，浑身都沾染了血污，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女孩，正带着冰冷的神情往这边走来。 第四十四章 姗姗来迟的公主 ——她，杀人了。 刚才的迟疑之间，爱琳终究没能下手的对象，这位南部军团的在职军官，却被杰圭琳毫不犹豫地杀死了。 无瑕去思考这件事的严重性，爱琳只是怔怔地注视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孩，内心一时充满了怜意。 世人对于魔女的偏见，亲自体验了一次。 那股恶毒的洪流，几乎是毫无征兆地被加诸于身。 她不禁想道，即使代表光明的教廷认定了魔女是罪恶的存在，这种罪恶也一定是被所谓的正义给逼迫出来的吧？ 在公主的保护伞下待了一段时间，几乎快遗忘了这是一个并不美好的世界。 而对于天生就是魔女的她来说，更是如此吧…… 无人胆敢阻拦的杰圭琳，径直走到了爱琳的身边。 近距离看到爱琳满身的血渍时，杰圭琳的眸中泛起了盈盈的泪水。她一时握紧了拳头，向周围环视了一圈，眼里杀意骤现。 死亡的预感，让周围的士兵们纷纷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开始退却。 却觉下方的爱琳拉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来救我了……” 杰圭琳的神情一软，只听爱琳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别管这些人，我们得快点走！” “可是……”杰圭琳咬了咬嘴唇，一时欲言又止。 “你打不过那人的！”仿佛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爱琳制止她道，“另外，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不然的话，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虽然从鲁道夫·佩林的手中死里逃生，但爱琳先前借取的所有力量，也被对方硬生生地打散了，此时她孱弱的身体已经受了非常严重的伤，五脏六腑都绞痛不止，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救治的话，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第64节 就连爱琳自己都不知道，在面临死亡、浑身剧痛不已的情况下，自己是如何做到依然保持清醒的意志的。 听到爱琳的话，杰圭琳露出了恐慌的神色，泪水一下子就从眸中涌了出来。她连忙应了“嗯”一声，蹲下身就抱住了爱琳向远处飞去。 另外一边，温捷斯和鲁道夫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幸好他的战斗方式是以“守备”为主，尚且还能阻扰对方一时，但也没法继续支撑多久了。战斗中力竭之感渐渐加深，面对着来自剑圣的磅礴剑意，温捷斯忽然将长剑横置于胸前，眼中忽然冒出了一缕决然的意味， 纯银的辉光从剑上释放出来，抵住了又一道金色的剑意。 两剑交锋，有那么一瞬间，温捷斯只为“守护”的招式，甚至压制住了对面的金芒，绽放出了璀璨的光华。 但紧接着，无坚不摧的金芒就斩断了他的长剑。 手中的断剑无力地掉落，面色惨白、半蹲在地，温捷斯的内心一阵恻然。 抬起头来，却见这位王国南部的雄狮，落日公爵鲁道夫·佩林并没有去追赶爱琳，而是收起了了武器，淡淡地望着温捷斯身后的方位。 “真是一场精彩的对决，温捷斯你在北方的磨砺果然成效斐然。” 一位相貌俊逸，身着白色礼服的青年从背后走到了温捷斯身边，伸出一只手说道：“能够拦住落日公爵的步伐，你的实力快要达到‘四骑士’的高度了吧？你的成长速度令人难以想象……” 来人正是若林的王位继承人，茜丝雅娜的同胞哥哥，以仁义和睿智而出名的洛伦斯·特雷西亚王子。 眼见救星赶到，温捷斯大大松了一口气，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搭上了王子伸出的手起身，恭谨地行礼道：“王子殿下。” 洛伦斯转过了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鲁道夫·佩林，面色稍冷了一些：“公爵大人真是好手段，如果我来迟一步，怕是连我的挚友都凶多吉少了吧？” 将温捷斯称呼为“挚友”，就完全表明了立场。 鲁道夫倨傲地说道：“殿下，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洛伦斯沉着脸说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很抱歉，今天的事情，已经造成了我们之间的裂痕。我没法继续信任你。接下来关于兽人的事情，我想就不必烦劳公爵大人了，我觉得你可以返回城堡一边饮茶一边静候佳音了。” 鲁道夫微微一愣：“哦，这是在赶我走吗？” 彼此沉默着对峙了一阵，鲁道夫已经确认了洛伦斯的意图，挑了挑眉毛，大笑道：“哈哈哈，我欣赏殿下你的自信！我也相信天资卓绝的公主殿下，大名鼎鼎的‘青之圣女’能够对付我们的兽族敌人……” 说到一半，他倏地沉下了脸，断然说道：“可是，殿下你的目光还是太过短浅，看不到国家潜在的危机，你们正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我想就在不久之后，伟大的特雷西亚家族，就会为这些年来同情异端的举动而追悔莫及！” 说罢，他怫然离去。 这位落日公爵离开前留下的话，仿佛别有深意。 洛伦斯还未来得思考，就看到一位身穿银甲的骑士跳到了身边，低声对他说道：“我们说服不了那位小姐，可能还需要殿下亲自出马……” 这才意识到当前要紧的事，洛伦斯急忙跟着这位银甲骑士，来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爱琳和杰圭琳两人，正被另外三位银甲骑士包围在中央。 爱琳平躺在地上，紧闭眼睛一副痛苦的模样，杰圭琳则跪坐她的身边，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两人的身上都萦绕着淡淡的黑雾，似乎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面对着三位骑士的包围，杰圭琳的神情里满是警惕。 洛伦斯命令三位骑士退到了稍远一些的位置，缓缓走上前去说道：“杰圭琳妹妹，是我，抱歉我来迟了。” 看到来人，杰圭琳一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喊道：“洛伦斯！”不过她刚说完就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眼神里出现了抗拒的意味，大声说道：“你不许过来！” 洛伦斯顿住脚步，接着他的视线望向了躺倒在地的爱琳。 浑身被血污所浸染，精致的容颜苍白得像白纸一样。看到爱琳的模样，洛伦斯的心情一沉，用紧迫的语气说道：“她受了很重的伤，需要马上救治才行……请放心，我已经把那个伤害你们的家伙赶跑了！” “我不相信你。”杰圭琳摇头否决道。 洛伦斯不禁一愣，只能苦笑着望了周围的几位银甲骑士一眼。 骑士们领悟到了他的示意，开始暗自蓄势。 若林王座下的四骑士，目前是洛伦斯的贴身近卫，他们每一位都有着超出温捷斯的战力，四人一起出手的话，当然可以十拿九稳地控制住局面。 在心里对杰圭琳说了一声抱歉，洛伦斯正要下达命令的时候，一个出其不意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半年不见，亲爱的王兄可真是给了我不小的惊喜啊！” 只见一位身着盛装长裙的少女，从空中娓娓降落到了爱琳的身边，长发轻轻落到肩上，清冷的蓝色眼眸睥睨而来，语气中有种压抑不住的愤怒： “你们对我可爱的小女仆做了什么？请好好解释一下吧。” 第四十五章 事件收场与小狐娘 迷糊之中，她只觉有人抱起了自己的身体。 “我来迟了，爱琳，很抱歉。” 这股熟悉而温柔的气息，让爱琳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她的精神放松下来，轻声应了一声“嗯”，就放心地进入了沉睡。 茜丝雅娜所拥有的魔力有着“自然”的特性，本身就代表着生机与治愈，从杰圭琳的手中接过爱琳之后，她立马开始施展着治愈的法术。 而爱琳的身体，显然对这股青绿色的魔力极为熟悉，就像一个天生的容器一般，在接受治疗的同时，本能地汲取着逸散的魔力。而这些魔法元素亦犹如甘霖般，迅速滋润着她受损的内脏，很快就让她摆脱了危险。 在这期间，茜丝雅娜听了温捷斯的说明，这才了解事情的原委。 若林王国南部的第一贵族，原本协助洛伦斯行动的落日公爵鲁道夫·佩林这次忽然发难，不得不让有所警惕。虽然他袭击的目标是魔女，但其真正所针对的对象，无非是若林王室和“王权守护者”荷鲁斯二者而已。 可是，要说这位位高权重的剑圣有逆反之心，在场的几人均是不信的。 除了倨傲而不讨人喜欢的性格之外，鲁道夫·佩林不仅仅曾经担任过首相，在期间尽心竭力，还和当今国王有着亦师亦友的关系，私交甚笃。 他动手的缘由，实在是令人难以揣测。 抛开鲁道夫的动机不谈，这位已死的中队长也很值得调查。 但不管他如何可疑，杰圭琳动手杀死在职军官这件事，都是非常严重的案件，这边势必要给出一个交代，在场的几人一时都感到了头疼。 即使洛伦斯贵为王子，为了保守起见，也不得不命令麾下的骑士将杰圭琳控制起来。考虑到她年龄尚幼，倒是没有给她带上镣铐。 她暂时被单独隔离了开来，周围有‘王座四骑士’中的两位负责监控。 至于杰圭琳本人，在确认爱琳脱离生命危险之后，就沉默地接受了目前对她的处置，没有任何反抗。 在这之后，洛伦斯麾下的大部队赶到了这边，等到狼藉的战场被打扫完毕，众人便一起了返回大本营。 在回程的路上，茜丝雅娜抱着爱琳单薄的身体，一时为她遭受了这样的事情而心疼不已。她的视线也不禁投向了不远处的杰圭琳，这位正被当成凶犯受到了控制的小魔女，冷淡的面容上完全看不出所想的内容。 按照若林的律例，杀死军官可是死罪，而杰圭琳的身份又极为敏感，今天的事情势必会在军中传开，如何妥善处理可是非要要紧的事情。 另外一边，一路上都紧锁眉头的洛伦斯，也在思索着同样的问题。 …… 当爱琳的意识苏醒的时候，发觉自己被安置在一处帐篷里。 睁开眼睛，恰好看到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睁大了琥珀色的眼眸，正眨也不眨地打量着着自己，稚嫩的面容上闪动着好奇的神采。 在莹莹的纯白长发间隙，跳出了一对软萌萌的狐耳。 诶，狐娘？ 看清了这个小女孩的模样，爱琳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浸满了星星。 好像摸摸她的耳朵…… 念头冒出的同时，爱琳马上就付诸了行动。 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这么简单的动作还是做得到的。 呆呆地看着爱琳伸过来的手，在狐耳几乎要被碰到的时候，这只小狐娘慌乱地往后跳了一步，然后由于重心不稳，“扑通”地摔倒在了地上。 还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大概是打翻什么的声音。 差点被萌杀的爱琳，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说着，她支起了虚弱的身体，望向趴倒在地上的小狐娘。 被打翻的是床边的水盆，小狐娘这一跤明显摔得不轻。只见她四肢伏地，长长的白发披散在身上，衣服被水弄湿了大半。她的眼中浸起了盈盈的泪花，软软的狐耳一抖一抖的，一副泫然欲泣而又强忍着的模样煞是可爱。 爱琳的性子最见不得女孩子哭泣了，这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听到爱琳的话，依然趴在地上的小狐娘害怕地把头埋在了双臂里，一时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同时她仿佛在发泄不满似的，双脚在身后扑腾扑腾地摆动起来，那对盈盈的小脚丫晃得爱琳一愣一愣的。 悄悄咽了一下口水，爱琳连忙移开视线。 恰在此时，一道靓丽的身影掀开帘子，轻轻跳进了帐篷。 看到帐篷内的景象，茜丝雅娜好奇地问道：“咦，这是怎么了？爱琳你又做什么坏事了吗？” 看到朝思暮想的“姐姐大人”，爱琳瞬间就慌了神，连忙辩解道：“我没有做坏事！”说着，和水蓝色的眸子对视了几秒，她怯怯地补充道：“我只是觉得她很可爱，想摸摸她的耳朵而已……” 爱琳这副讨巧的模样，让茜丝雅娜扑哧一笑，无奈地说道：“好啦，我又不会怪你！” 说罢，只见茜丝雅娜蹲下身子，抱起了小狐娘，温柔地安抚了一阵子，又在对她耳语了几句什么。不多时，小狐娘的情绪稳定下来，抬头用不善的眼神瞪了爱琳一眼，就挣脱了怀抱，光着脚丫跑出了帐篷。 见证了茜丝雅娜将小狐娘驯得服服帖帖的整个过程，爱琳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小声说道：“姐姐大人好厉害！” 语气……有些微妙？ 姐姐大人真的是无论对谁都是一样温柔呢…… 敏感地觉察了这一点，可是茜丝雅娜显然误解了什么，微笑着说道：“放心啦，她只是有些怕生而已……等你们接触久一点就可以好好相处了。不过嘛，对于她来说，摸耳朵好像是禁止事项哦！” “禁止事项？” 茜丝雅娜好笑地说道：“就连我都不让摸呢……” 爱琳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些紧张地问道：“杰圭琳她没事吧？现在她在哪里呢？” 茜丝雅娜收起了笑容，心下一叹，稍微说明了下杰圭琳的处境。 “……由于她的身份实在是太过敏感，待在军队里并不是很妥当，王兄在考虑派人将她遣送回伊丽丝……” 爱琳的心思微沉，咬了咬嘴唇，提出请求道：“我要去见她！” 第四十六章 杰圭琳的请求 见到杰圭琳时，她正坐在一处屋顶上，怔怔地望着天空走着神。 换下典型的红黑公主裙，穿上了农家女孩的服装，她原本引人注目的气质倒是黯淡了不少，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而已。 在屋子的周围不远处，有三四个骑士有正意无意地盯梢着这边。 洛伦斯已经作出了决定，为了保护杰圭琳，他会派人将她遣送回伊丽丝王都，关于她行凶的事情，等待风头过去再考虑如何处理。 正值黄昏，天色稍暗。 爱琳走到了杰圭琳的下方，抬头望着那对一摇一摆的脚丫，唤她道：“笨蛋主人，你最喜欢的仆人来啦。” ##第65节 杰圭琳愣愣地低下头，看到下方的爱琳时显然吃了一惊，出声问道：“你、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吗？” 爱琳吐了吐舌，打趣道：“已经可以活蹦乱跳啦。” “真是的，害本小姐白担心了一场。”杰圭琳鼓起脸颊，眸中不由显现了盈盈的泪光，但很快她的神情就变为了慌乱，“变，变态……你在看哪里啊！” “诶？”爱琳看着对方的举动，好笑地吐槽道，“笨蛋主人，你现在穿的又不是裙子，就算是我这个角度也不可能看到胖次的啦。” 这才发觉自己捂裆的动作有点多余，杰圭琳连忙抽回手，尴尬地扭过了头，过了一阵子才小声问道：“你来找我干嘛？” 爱琳提醒道：“先让我上去，我才好和你说话啊。” “哼，你自己上来。”说完，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杰圭琳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分明是在等待着自己的作为，有点气恼地鼓起了脸颊，开始暗中驱动魔力。 这一瞬间爱琳分明感到了不妙，连忙喊道：“等等，请不要使用触手！” 杰圭琳手上的动作一僵，不开心地扭开了视线。 觉察到身后的某个东西钻回了地底，爱琳只觉自己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私密的场所还好，要是在现在这种众目睽睽的环境下被触手捆绑什么的，她绝对会羞耻得想要自杀的…… 抬头看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杰圭琳，爱琳无奈之下，只能尝试去徒手爬上屋顶。好在她的身体很轻，借用魔法施展了一些小手段，很快就手脚并用地爬到杰圭琳的身边。 在小魔女的身边坐下之后，爱琳刚想开口，就发觉对方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用很低的声音说道：“你……你带我走吧！” 爱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带你走？” “我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被送回去。”杰圭琳低声说着，娇小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求求你，带我走。” 这才感觉到对方语气里绝对的认真，爱琳小心翼翼地问道：“去哪里？” “随便去哪里都行！”杰圭琳咬了咬嘴唇，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去一个没人知道我是魔女的国度就好……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 爱琳低声重复道：“我们两个……” 觉察到爱琳的犹豫，杰圭琳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紧迫了起来：“你答应了成为我的仆人，也说过很喜欢我，对吧！” “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你呢。”爱琳轻声安抚道，“你不是为了见王子殿下才和我们一起过来的吗，好好和他聊一下吧……” 杰圭琳骤然提高了声线：“不许提那个令我失望透顶的家伙！” 爱琳愣了一愣，又说道：“其实姐姐大人也很喜欢你呢，如果你可以放下成见的话，肯定可以好好相处的！” “不一样的！”杰圭琳断然否决道，不自觉地抓紧了爱琳的手，仿佛生怕她逃走似的，勒得爱琳有点生疼，“没有任何人真正帮助过我！只有你在那个时候站了出来，肯为我说话……我知道的，其他所有人肯定不会那么做……” 爱琳怔了一怔，摇头说道：“我当时太冲动了……” 面对那位中队长对魔女的言语羞辱，如果爱琳没有上前质询，气愤之下进行那番冲动的举动的话，后面赶到的鲁道夫就没有了下手的借口，她们也不会陷入危险的境地，让局面变得难以收拾。 被士兵包围的时候，杰圭琳是为了救她的性命，才出手击杀了那位军官，从这一点上来讲，爱琳认为自己绝对难逃其咎。 “我要是不那么冲动就好了呢。”爱琳用自责的语气说道，“……或者，如果真的必须下手，我不应该犹豫的，犯人本来应该是我才对……” “你后悔了吗？”冷冽的声音打断了她。 爱琳转向身边的杰圭琳，发现她眼眸变得通红，脸上的神情有点吓人。她一时愣住，只听小魔女冷声重复道：“你为你的冲动后悔了吗？” 爱琳低声解释道：“我后悔的是，让杀人的罪名落到你的身上，这种事情，本来让我来承担就好了呢……” 杰圭琳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不过她的脸色还是缓和了一些，眯着眼睛说道：“你知道么，看到你站出来为我说话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 “什么决心？”爱琳问道。 杰圭琳闻言，狠狠地掐住了爱琳的手背，用有些凶狠的神情瞪着她：“我前面不是说过了么？” 猝不及防的这一下，让爱琳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疼疼疼……笨蛋你好好说话啦，我会听着的！” 杰圭琳抿了一会儿嘴，才抬起头来，用颇有气势的语气说道：“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吧！只要你现在能带我离开这里的话，我们以后就是最好的朋友了……哪怕以后你想对我做色色的事情，我也随便你了。” 异样的氛围维持了一阵，爱琳低声问道：“笨蛋，这是私奔的意思吧？” 杰圭琳的脸颊浮起了红晕，愤然说道：“你说是就是了！” “我们，走不掉的吧……”爱琳苦笑着摇了摇头。 “昨晚的魔女结界……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肯定可以的！”杰圭琳提醒道。 爱琳凝视着对方，轻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杰圭琳毫不犹豫回答道。 彼此间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爱琳伸手抱住了小魔女的头，凑上前去，在对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你先回去吧，我回到伊丽丝一定会找你的。我们约定好了，可以吗？” 话音才落，爱琳就只觉自己的身体被粗暴地推开。 却见杰圭琳抬起头来，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其实你们一点都不在意我，顾虑的只是我外公的身份而已……如果不是害怕我外公的话，身为魔女的我早就被你们杀死无数次了吧？” 爱琳怔了一怔，连忙摇头道：“不是的……” 杰圭琳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抬起了高傲的头颅俯视过来，用悲伤而冰冷的语气说道：“原本还我以为你是不一样的，果然是我想错了。假惺惺地接近我，说喜欢我什么的，肯定是别有目的吧……我以后不会受任何人的蒙骗了！” 映着惨淡的夕光，一股窒息感渐渐地吞噬了爱琳。 无力感侵袭而来，意识都变得有点模糊，爱琳听到这位骄傲的小魔女对自己下达了审判：“我恨你……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走吧！” 第四十七章 战斗动员与准备 当爱琳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得知杰圭琳已经在洛伦斯属下的一位“王座骑士”和一支精英小队的护送下，踏上了返回伊丽丝的行程。 想到杰圭琳最后对自己说的言辞，她走了很久的神。 在此番南行的一路上，杰圭琳的表现与一个有着大小姐脾气的女孩无异，和爱琳之外的人也能维持相处和交流。因此，爱琳并不觉得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从来都是将她当成普通的女孩子来对待的。可是杰圭琳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才让爱琳真正地了解到她所承受的孤独。 仿佛被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的，深邃的孤独感。 仔细想来，这次南行的队伍中，其实包含了最有可能接受“魔女”的一群人：茜丝雅娜生性温柔，不会对任何人有偏见；尤妮卡兄妹的祖国被教廷所覆灭，这些年来也由于和“异端”有关系而在若林颇受敌视，和“魔女”可谓同病相怜；爱琳则有着另一个世界的价值观念，更不必多说。 这种状况，甚至让爱琳快遗忘了宗教势力对若林这个传统国家的影响。 去回想着和杰圭琳接触时她的一举一动，以及今天发生变故时她异常的表现，爱琳才渐渐从中领悟到自身的存在，对杰圭琳而言有着何种意义。 ——没有任何人真正帮助过我！只有你在那个时候站了出来，肯为我说话……我知道的，其他所有人肯定不会那么做…… 不觉间想起了这句话，爱琳的心情不禁隐隐作痛。 本来想在告别的时刻好好说明的，却由于刚刚被治愈的身体支撑不住而晕倒，使得机会丧失。想要再和杰圭琳见面，只能等回到伊丽丝之后了。 总之，还有机会的……对吧？ “为什么大家要讨厌魔女呢？”抬起头来，爱琳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上方的茜丝雅娜则摸了摸爱琳的头，给出了她的说法：“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所困惑着的问题呢，我们一起去探索答案吧……” 枕在公主的大腿上，又听到如此温柔的回答，不觉间有种整个人都被融化了一般的错觉，爱琳轻轻呼出一口气：“等我们返回伊丽丝的时候，我还会去找她的……姐姐大人，可以吗？” 茜丝雅娜忍不住打趣道：“哎呀，只过了一个晚上，我家小女仆都要被别人拐跑啦。” “不是女仆啦，我是姐姐大人的私人画师！”爱琳鼓起脸颊纠正道。 “真是的，仗着自己学会了魔法就开始造反了呢，以后还像今天这么乱来的话，我可饶不了你哦！”茜丝雅娜伸出手来，捏了捏爱琳圆鼓鼓的脸颊，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了起来，“要是我和王兄迟一步赶到，就没人能救得了你这个小笨蛋了。我都吩咐了你要优先保护好自己才行，还惹出了这些事情！” 忽然受到这番责怪，爱琳抿着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便不甘心地挣脱了对方的怀抱，站起身来辩解道：“可是，我不想一直作为被保护的人啊！” 茜丝雅娜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的事情，事关一条人命，可别以为你受了重伤我就不会责罚你了。” “我知道的。”爱琳认真地点了点头，“杰圭琳杀人这件事，其实大部分的罪责都在我身上，我愿意接受责罚。不过我更希望的是，姐姐大人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将功补过，我会努力证明自己的实力的！” 茜丝雅娜怀疑地问道：“你的实力？” “嗯嗯，我一定会让姐姐大人刮目相看的，只要……”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爱琳的脸颊浮起了古怪的红晕，小声从嘴里吐出了一个词汇：“补魔……” 茜丝雅娜一下子没有听清：“只要什么？” 甩了甩头，将奇怪的遐想驱赶出脑子，爱琳低声解释道：“只要有人能给我补魔，我就可以变得很厉害……就是这么回事啦！” …… 既然公主几人已经到达了大本营，与大部队成功汇合，当天晚上，洛伦斯就将众人召集到了会议厅，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根据最新的调查情报，南部海岸一带的兽人目前数百人之多，并且数量很可能还在不断增加，可目前却还没找到海运的通路。 另外一方面，在经过数次战斗后发现，这群兽人族似乎和一般认知中的有些不同。除了外形和人类较为接近的，只具有部分野兽特征的一类之外，还有另外一类兽化更显著的，头部完全是兽首的兽人。前者的智力水准明显高出一截，后者的数量更多，也有着更为野蛮的战斗方式。 兽人族当中的那位祭司，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前段时间交涉破裂后，王座四骑士和鲁道夫分别和兽人祭祀有一次交手，却都对他无可奈何。而在战斗期间，兽人祭祀似乎并没有使出全力，可见他至少有着和“大魔法师”同等阶位的实力。 虽然鲁道夫已经离开队伍，不过茜丝雅娜目前的战斗力并不会逊色多少，身为魔法师的她也可以更方便地去应付各种情况，加上尤妮卡兄妹的助阵，以及洛伦斯麾下的三位王座骑士和两位宫廷魔法师，顶尖战力的组成比原来只强不弱。 除此之外，会议现场的一位狐女，也会参与对兽人族的讨伐。 她称自己的名字是“星彤”，正是爱琳一行人昨天在村落里遇上的两位狐族当中的姐姐，在昨天夜里被追上的茜丝雅娜和尤妮卡联手打败，被劝服之后才答应过来。而这边的一行人，也正是从星彤的口中，得知了海岸处兽人族出现的原因——就是为了追杀她和她妹妹而来。 据星彤所说，她的妹妹叫做“洛洛”，在出生后不久被发现有成为“九尾天狐”的资质，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姐妹俩的家人在几年前被暗中谋害，星彤不得不带着妹妹出逃。 在“荒土”大陆上，各种生存资源都非常紧张，兽人族各部落之间时常为此而发生冲突；虽然近些年来在虎族兽人的领导下，各部落逐渐有了统一之势，不过这种统一是建立在压榨其他的部落的基础上的。而狐族由于是外来部落，一向不受信任，可能诞生的“九尾天狐”对于统治阶级的虎族来讲是巨大的威胁，自然要想尽办法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才会派出大祭祀一路追杀到了另一个大陆。 常年在热带地区生活的妹妹洛洛，体质极度畏寒，有因为长途跋涉而几度染病，姐妹俩才不得不在先前的村子住下，让她的身体进行静养，想等到气候转暖一些再继续北上。而兽人族的祭祀也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先前向洛伦斯这边提出的交涉内容就是，要求同意兽人族在若林南部展开搜索。 无礼的要求被拒绝后，兽人族这一方显然是想仗着自身强大的实力硬来，却不知道若林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调集好了军队，决意对入侵者进行讨伐。 为此，作为这件事的根源的狐族姐妹两人，不管是站在被救助者的立场上，还是站在虎族的仇敌的立场上，都必须要参与接下来的战斗。 当然，这件事也是茜丝雅娜向在场的诸位进行了说明，最终促成的。 虽然星彤和洛洛两人都是异族，也是被教廷所敌视的存在。不过鲁道夫·佩林公爵离开后，军队中最有发言权自然就是洛伦斯王子和茜丝雅娜公主，所以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其他事项都确认完毕后，洛伦斯又在会议上和诸位商谈并制定了作战计划，最终改变了最初的方案，决定在后天凌晨对兽人族驻扎的营地发起突袭，彻底将这群傲慢的异族驱逐出若林的领土。 这将会是若林近十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 在这期间，爱琳作为公主殿下的下仆，全程侍立在茜丝雅娜身后旁听了这场会议，不禁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 ……我也会努力的！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深夜。 星光朦胧，空气中浸透着几分凉意。 离开会议室走了一段路，茜丝雅娜忽然对另一边的尤妮卡说道：“我想和爱琳单独聊聊，可以吗？” 尤妮卡的身体略微一僵，才低声应道：“哦。” 等到尤妮卡离开，茜丝雅娜苦笑道：“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呢，总是悄悄发脾气也不和我讲，真是头疼……”顿了顿，她的视线转向了爱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真的打算参加战斗吗？” ##第66节 “嗯。”爱琳点了点头，“白天的事情，已经确认我可以参战了吧？” 借助了杰圭琳的魔力，凭借极为特殊的魔法能力，在短时间里杀伤了大量的兽人，此时让茜丝雅娜充分了解了爱琳在战斗方面的天赋。 但纵然如此，她还是没法放下心来，轻声说道：“我还是觉得……太早了，你才觉醒没多久，还不一定能熟练运用魔法，这种事情太危险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姐姐大人还想劝阻我吗？”爱琳反问道。 茜丝雅娜轻呼了一口气，流露出了奇怪的笑意：“也是呢，不小心认了这么一位任性的妹妹，还真是一点都不省心……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就让我来测试一下你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吧……” 爱琳闻言，心情一下就兴奋了起来：“要和我对练吗？” “嗯。”茜丝雅娜点了点头，接着牵住了爱琳的手，开始将魔力输送过去，好笑地说道，“这种事情……唔，补魔？是这个说法吧？闻所未闻，想想就觉得很奇妙呢，就好像和奇怪的生物签订了契约一样……” 爱琳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奇怪的生物是什么鬼？ 还有……请不要强调“补魔”这个说法啦，我会想歪的！ 第四十八章 夜色下的情愫 两人间的“对练”，大概进行了半个晚上。 在这期间，茜丝雅娜为爱琳的成长速度而感到了惊异，关于魔法在战斗方面的一些运用技巧，无需讲解第二次，爱琳总是能一点即通。 如果说茜丝雅娜一开始还有着碾压性的优势的话，在一两个时辰之后，爱琳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和她分庭抗礼，保持着防御的姿态而不落下风了。 当然，这种程度的对抗是以消耗大量的魔力为代价的。 在第三次将“补魔”的魔力消耗殆尽后，茜丝雅娜发觉爱琳的神色里的疲态有些明显，轻声说道：“今晚就到这里吧。” 虽然爱琳还想继续进行下去，不过她也感觉到了身体承受的负担，点了点头说道：“获益良多，谢谢姐姐大人的指点！” “都出了一身汗呢，我们去那边清洗一下身体吧。” 说着，茜丝雅娜牵起了爱琳的手，将发愣的女孩带到了河边，又细心地将一些魔力传输了过去，说道：“按照我刚才说的方式，在水里用魔法维持自己的体温，这样就不会着凉了……” 清澈的河水，在夜空下泛着莹莹的光泽。 只见爱琳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低下头问道：“我们在这里……洗澡吗？” “这么晚了，不会有人看到的，我也会留意周围的状况的。”茜丝雅娜说到一半，忽然感觉到爱琳的身体有些发烫，眨了眨眼睛问道，“诶？这是害羞了吗？不想和我一起洗？” “不是。”爱琳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道。 “奇怪，爱琳不是早就看过我的身体了吗？还画了不少作品，看得我都脸红心跳的呢……”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茜丝雅娜用有些好笑的语气说道，“幸好上次帮你治疗的时候，也是看光了你的身体，才没有那么吃亏……噗，开玩笑的啦，总之没什么好害羞的哦。” 爱琳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可是，那不一样……” 茜丝雅娜不解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怯弱地抬了抬眼睛，爱琳小声地给出了回答：“以前是以前……现在，我很在意……” “有什么好在意的嘛，大家都是女孩子，我给你示范啦……” 茜丝雅娜微笑地说着，便将双手伸到了身后，开始脱去自己的衣服。 这番动作，吓得爱琳连忙背过了身去，耳朵都染上了可爱的红霞，嘀咕道：“在这种时候，我一点都不想自己是女孩子呢……” 才刚说完，她的身体就僵在了那里，只觉心儿清晰地跳动了起来。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会被猜到些什么吧？ 庆幸的时候，茜丝雅娜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话。一小阵窸窸窣窣过后，她似乎已脱下身上的衣物，接着爱琳听到少女迈着轻巧的步子，轻轻踏入了河水，方才对自己这边打趣道：“既然妹妹忍住了没有看我脱衣服，你要脱衣服的时候，我也保证不会偷看啦……快点一起下水啦！” ……脱衣服的时候偷不偷看好像没有区别啊喂！ 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爱琳，想到对方正光着身子泡在河里，脑子里下意识地回忆起了少女**时的模样，一时只觉内心有千万虫子啃噬一般，心痒难耐。 仿佛在展开诱惑一般，淙淙的水声在耳边摩挲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和对方共浴的念头几乎支配了爱琳她。 “嗯，姐姐大人，我……呜唔，不可以啦。”差点答应下来，在最后一刻才清醒过来的爱琳，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 “啊？为什么不可以？”茜丝雅娜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埋怨意味。 怀着一种莫名的情愫的爱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依然烫得有些夸张。不过她知道，自己此时的内心的想法已经清晰了许多。 “这种事情，姐姐大人肯定是不懂的呢。” 说着，爱琳背对着沐浴中的少女，在草地上坐了下来，低声说道：“其实，能和你的关系变得更亲密，被邀请共浴什么的，我真的很开心……害羞什么的也有一些，不过那不是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茜丝雅娜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并不是姐姐大人所以为的，属于这个年纪的普通女孩呢……就算我试图说服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在姐姐大人身边当一个小女仆就好，可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却是做不到的……” 双手支撑在草地上的，爱琳抬头望向了梦幻一般的星光，继续用委婉的语言把内心所想的事情讲出来：“姐姐大人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吧，不管是我想的一些事情也好，还是我觉醒后那奇怪的能力也好……都和姐姐大人最初认识的我，有很大的差距吧……” “有意欺骗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 身后的水声已经完全消失，可以觉察到沐浴在水中的少女，那位几乎完美无缺的公主殿下，在认真地在听自己说话。 轻盈的夜风吹拂而来，沾湿衣服的汗液紧贴着身体。 风中的凉意，让那股躁动的意味彻底平息下来。爱琳抿了一会儿嘴，便用倾诉的语气说道：“……所以，如此特殊的我，心底里其实还有不少难以启齿的秘密，以后也可能会做一些让姐姐大人吃惊的事情……我想知道，假如我在未来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奢望，姐姐大人也可以原谅我么？” 这是爱琳第一次向对方袒露“真情”。 纵然她选择了一种非常隐晦的方式，不过她知道，自己在表达这些情愫的同时，也就让自己确立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 某一条线，现在的她是不能去跨越的。 爱琳能感觉到，假如现在忍不住诱惑跨越了那条线的话，她和茜丝雅娜的关系，或许就永远止步于“挚友”亦或“姐妹”的程度了，而她所奢望的“另外一种可能性”，机会将会更为渺茫。 就像现在的尤妮卡一样。 ……姐姐大人，很抱歉呢……因为我的奢望并不仅止于此。 就算我现在是女孩子，还一直受到你的保护，也想要有追求你的机会呢。 “所以，这就是我的理由……唔，抱歉，明明只是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就算是这样，姐姐大人也一定是可以谅解我的，没错吧？” 第四十九章 彼此间羁绊的根源 听完了爱琳的倾诉，茜丝雅娜轻轻地叹了叹，说道：“真是的，不就是不肯陪我洗澡嘛，还非要说这些奇怪的话，你也知道这会让我困扰的啊。”顿了顿，她望向了爱琳那固执的背影，说道：“不过呢，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在这样的状况下，你还能陪我聊聊天吗？” “嗯，我们就这样说话吧。”爱琳点头应道。 纵然看不到茜丝雅娜的容颜，可是爱琳知道她此时一定在望着这边，不由有了几分安心的意味。 “其实我啊，会忍不住去想另外一种可能性呢。”茜丝雅娜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任由清凉的河水淌过肌肤，“假如我在八岁的时候，没有遇上提点我的‘星辰预言者’，没有在后来觉醒并成为魔法师的话……现在的我，又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爱琳，你觉得呢？” 爱琳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只听茜丝雅娜自顾自地说道：“答案很显而易见呢，假如我不会魔法的话，当家族要求我恪守传统嫁到某个异国他乡的时候，我就一点反抗的空间都没有了呢。同样的，假如我没有足够的实力，在第二次遇见你的时候，我也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呢，没法办法拯救数那个城市的居民，也没办法将你救下，对吧？” 爱琳点了点头：“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结果是上面说的‘假如’都不成立……现实是，我在过去的半年里所做的，都是在大多数人看来充满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没错吧？” “嗯，因为姐姐大人是天才呢。”爱琳由衷地说道。 “天才么……果然，连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啊。”茜丝雅娜轻轻笑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看待我的吧——‘那位过度热爱艺术，从来没有认真修炼过的若林小公主，能够拥有如此的实力，就是天资使然吧’。就连一直在我身边的尤妮卡也默认了这种说法，从未对我的实力提出疑问呢。” 爱琳微微一愣，隐隐捕捉到了些什么。 茜丝雅娜接着说道：“可是，如果是爱琳的话，应该能发现一些什么吧？那个时候你不是研究我的魔力花费了整个晚上吗，还有，我都给你‘补魔’这么多次了，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魔法特性的人了呢。” 爱琳思索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想不到……” “我还以为，凭借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可以发现我的秘密的。”茜丝雅娜幽幽地叹了一声，提醒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每个人在魔法方面所探索出来的道路，都是独一无二的。爱琳你现在是如此，而我也并不例外哦。” 爱琳怔了一怔，低声问道：“姐姐大人所探索的道路是？”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爱琳当然记得很清楚，茜丝雅娜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提出了相当奇怪的“**素描”的请求，也是那件事促成了两人后来的不解之缘。 凝神思考之间，明澈的夜晚悄悄流淌着。 半晌之后，将诸多事实对应了起来，爱琳已经基本上确认了某个答案，出声问道：“……鉴赏艺术，就是姐姐大人的修行的道路吗？” “回答正确。”茜丝雅娜点头说道，“其实呢，当时在和你见面之前，我就预先觉察到你的特殊性了哦。无意中看到在旅馆里所装饰的那些画的时候，那种闻所未闻的，就好像来自某个遥远的国度的气息，让我从一开始就对作画的画师有了十足的兴趣！” “咦，可以敏感到那种程度吗？”爱琳怔了一怔。 “艺术家会习惯性地去灌注思想和情感，使其在作品中得到体现，就算试图进行掩盖，也终究会留下痕迹的。关于鉴赏艺术这件事，我可是很厉害的哦。”茜丝雅娜的嘴角翘起了笑容，“所以那时见到你本人的时候，我可是吃了一惊，和想象中的差距有点大呢。” 爱琳小声问道：“姐姐大人想象中的我，是怎么样的人呢？” “这种事情，我现在可是不会说的哦。”用俏皮的语气卖了个关子，茜丝雅娜眯着眼睛，接着说了下去，“所以嘛，我那时就心想，反正这个画师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看起来完全无害的样子，就干脆拜托她为我解惑吧。” 回忆着初次见面的事情，爱琳的脸颊又红了起来：“姐姐大人说的解惑……莫非就是……” “在婚期之前外出游历，说是散心什么的，其实就是逃避啦。”茜丝雅娜轻呼了一口气，说道，“那段时间里，我真的很迷茫呢。身为若林的公主，以外嫁的方式实现我的价值，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啊，我又会忍不住去想，明明自己是万中无一的魔法师，就这样成为男人的附庸，实在是不甘心呢……” 爱琳认真地说道：“成为男人的附庸什么的，我也不会同意的。” 茜丝雅娜微笑道：“现在我当然可以随便拒绝男性的追求，不过在半年前，我可没有任性的资本哦……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困惑，不知道真正想追求的事物，对未来感到不知所措。这份关乎自我的迷惘，也成了我的心结，导致我在魔法上的修习陷入了瓶颈，在大半年的时间里都停滞不前……” “所以才……**素描？” “那是为了通过艺术的方式，更好地去认清自我啦。”茜丝雅娜轻声解释道，“看到你画出来的那些画，我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了呢……所以说，我真的很幸运呢，在最迷惘的时候，遇到了能够为我指点迷津的你。” 爱琳的心情变得悸动了起来：“姐姐大人看到的‘答案’，是什么呢？” “对于纯粹的‘美’的追求。”茜丝雅娜揭示答案的同时，即使清淡如她，绝美的容颜上也浮起淡淡的红晕来，“我知道了自己在别人的心目中，可以是如此完美的存在，才渐渐地领悟了一些事情，心中的枷锁才自行解除……在那之后，我全身心地去享受了接下来的旅途，魔法方面的瓶颈也随之突破，有了后来更加精彩的冒险……” 顿了顿，她轻声问道：“所以，现在你还会觉得我是天才吗？” 在爱琳的认知中，茜丝雅娜从以十六岁的年龄位列大陆顶尖强者的行列，是一位魔法方面的绝世天才——可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吗？ “姐姐大人想说的是，是因为我的那些画？” “是的，就是你那些仿佛具有魔力的画，让我重新认识了自我，使得我按照你所临摹的形象，让自身变得更为完美。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你改变了我，推动了后来的‘青之圣女’的出现……并且，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你的出现促使我作出了当时的决定，让我获得了现在的自由之身。” “因为我的缘故吗？” 茜丝雅娜轻声说道：“在那种状况下，我没有任何不拯救你的理由呢，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会出手的……哪怕没有当时的借口。” 静默顷刻，爱琳又问道：“可是，姐姐大人也怀疑过我吧？” “嗯，因为你实在是太特殊了，完全让人看不透呢。”茜丝雅娜的语气里带上了歉意，“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不管是你神秘的身份也好，还是你异常的魔法才能也好，还是你的画作中一些奇怪的地方也好……很多事情都超出了常理，站在我的立场上没法不产生怀疑呢。有时候我真的会很害怕，整件事是一个巨大的阴谋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67节 听了茜丝雅娜的倾诉，爱琳忽然有种错觉——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与这位公主殿下相遇的呢。假如这一切都是由某个神明所安排的话，就完全可以解释，为何她两次和对方碰面的时机都恰到好处，能够彻底改变对方的人生轨迹。 可是，就算这一切都是由某个神明所安排的话…… “我保证，会一直站在姐姐大人这一边的！”斩钉截铁的语气。 只听沐浴中的少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相信你啦。” 爱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诶，姐姐大人能相信我了么？” “因为啊，虽然听不懂先前你和我讲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过我倒是想明白一件事了哦。”茜丝雅娜用微妙的语气说道。 对方的语气，让爱琳的心情有点发慌：“欸，什么事？” “我不是说过么，我能从你当时的画作中，感受到你在作画时的心情。”茜丝雅娜脸颊微红，低声说道，“当时你为我画好那些画之后，我还一直都有些奇怪呢，明明只是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子，居然对我的身体流露出了‘欲望’什么的……这种事情想想就觉得有些吓人呢……” 爱琳的呼吸一窒，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茜丝雅娜接着说道：“可是啊，刚才明明我都邀请你共浴了，想知道你的‘欲望’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你的态度那么坚决，将‘欲望’给压制了下去，看来真的是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呢……” 稍微回过神来，爱琳低声问道：“就是因为这个理由，选择了相信我吗？” “当然不只这一件事啦。”茜丝雅娜轻声说道，“还有我们相识以来，许许多多的事情呢……” 了解到彼此在最初就缔结的羁绊，爱琳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吞吞吐吐地说道：“……关于‘欲望’……我，我其实……” 在这个夜晚，酝酿了不知道多久的氛围，仿佛就是为了此刻。 爱琳站起了身子，正要鼓起勇气转过身，正式进行告白，却听身后的少女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 “……虽然不太懂，不过我会一直等着你告诉我答案的哦。” 爱琳呆了一呆。 欸？什么？ 姐姐大人你是笨蛋吗？ 姐姐大人你一定是笨蛋吧！ 你你你……你都知道我对你的身体有欲望了，还能有什么别的答案啊？ ……喜欢的人是情感白痴的设定什么的，我不能接受啊！ 第五十章 大战前夕的宁静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爱琳是在草地上睡醒的。 依稀记得昨晚各自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自己和茜丝雅娜就躺在了露天的草地上，两人咫尺相对，又闲聊了很长时间。 少女那海蓝色的眼眸纯澈而深邃，爱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觉自己沉溺于对方的温柔之中，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美梦。 映着清谧的晨晖，爱琳坐在草地上发了好久的呆。 身侧的草地上留有余温，空气中隐隐还残留着香甜的气息，显然对方是刚走不久。爱琳的视线往四周望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心心惦念的人儿，反倒是看到一位身穿女仆装的银发少女，正坐在不远处的河边的石头上发呆。 爱琳注视了尤妮卡的背影一阵，便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对方的身后，打招呼道：“早安。” 对除了茜丝雅娜之外的所有人，都一向冷淡的尤妮卡头也不回：“茜雅吃过早餐，就已经去会议室了。”在面对爱琳的时候，尤妮卡会刻意使用“茜雅”的称谓，用以彰显她的立场。 对于这种状况，爱琳早已习惯，不过对方的答所非问让她一时措手不及，愣愣地点头应道：“这样啊。” 只见尤妮卡指了指身边的小包裹，淡淡说道：“这是带你的早餐，你去别处吃吧。” 爱琳拿起了包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握这难得的机会，拿着早餐在尤妮卡的身边坐了下来，搭话道：“尤妮卡，我想知道你和姐姐大人是怎么收服那对狐族姐妹的？” 以女仆后辈的身份直呼对方的名字，或许是大大的不敬。 不过爱琳平时都是这么称呼的，而尤妮卡似乎也从未在意过这件事，她也就一直这么叫了下来。 尤妮卡用奇怪的眼神回瞄了爱琳一眼，蹙眉思考了一会儿，说道：“追了一个晚上，用实力打败那个红头发的，就这样。” 过于简单的回答，让爱琳一时无语。 这样就没法展开对话了啊…… 一时无人说话，爱琳低头打开了包裹，发现为自己准备的这份早餐颇为丰盛，除了作为正餐的奶油面包之外，还包括了水果和两块精致的小蛋糕，看得她一时食欲大开。 看来作为公主殿下的跟班，即使来到军队当中也能享受到不错的待遇，总之这一顿早餐可比南行一路上的都要好上许多。 “这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吗？”爱琳转头问道。 尤妮卡依然注视着面前的河水，脸色毫无波动：“大战之前，所有士兵的食物都会好许多，这是军官的配给，顺带为我们准备了一份。” “嗯嗯，看起来很好吃呢。”爱琳心念微动，拿起其中一块蛋糕递到了尤妮卡的嘴巴，“我吃不下那么多，给你分一块吧！” “我吃过了。”尤妮卡摇头表示拒绝。 虽然冷淡如常，不过今天的尤妮卡似乎和往常的有些不同，既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也姑且回应了她的对话，这可是一个好兆头。 这可能是拉进关系的大好时机，爱琳不想轻易错过，又问道：“尤妮卡以前也会参与像是后天这样的行动吗？” “和哥哥一起。”顿了顿，尤妮卡的脸色转冷，“你的问题太多了。” 爱琳流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莫非像是谍报、调查、探秘之类的吗？是王室指派的吗？很想知道你的经历呢……” 话说到一半，身边的银发女仆倏地站了起来。 爱琳愣愣地抬起头，发觉尤妮卡正居高临下地对着自己，那审视的眼眸仿佛看穿了什么一般，沉声问道：“你在兴奋吗？” “啊？”爱琳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原来如此，你在兴奋。”已经笃定了这个事实，尤妮卡带着警惕的眼神退开了一步，“你的表情在告诉我，你在期待明天的杀戮……” “欸？请等等……” 尤妮卡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讨厌战争……仅此而已……”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此处。 爱琳张了张嘴，一时为自己的刚才说的话懊恼不已。 ……似乎弄巧成拙了啊。 失落了一会儿，独自坐在河边享用了早餐，然后便起身返回大本营。 进入营门的时候，她似乎引起了一阵骚动，走远后她明显觉察到守门的士兵交头接耳了一番，似乎都在议论自己。 毕竟爱琳昨天击败兽人族，又大闹了一番的事情，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话题点，早就在部队中传开。在士兵们看来，面对落日公爵鲁道夫的攻势，硬抗了两记杀招，在今天看起来毫发无损，就代表了她绝对具有不俗的实力。 更何况，军队本来就是一个以强者为尊的小社会。 爱琳一路上所碰到的士兵，大概是出于敬畏，看到她时都远远地避到了一边，这不禁让她有些无语了起来。 ……喂喂，明明我这么可爱！ 这样想着，尤妮卡刚才说的话在脑海里响起。 ——你在期待明天的杀戮…… 这句话，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反驳……对我来说，参与战斗的意义是什么呢？ 爱琳抿着嘴一阵思忖，又摇了摇头，抬眼时忽然发现前方有一群士兵聚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爱琳好奇地走上前去，士兵们看到她时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通路。 只见一位红发的女子正蹲着身子，为一位受伤的士兵进行疗伤。 她先是使用什么法术，对士兵胸腹处受伤的部位进行清理，然后取出了一小撮草药，放在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后，将其敷在伤口处，最后细心地用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在这个过程里，昏迷士兵的脸上痛苦之色渐渐消失，呼吸变得平稳了许多，看起来已无大碍。 爱琳认出了红发女子正是狐女姐妹中的姐姐，叫做星彤。 从她的视角自然能看出红发女子是狐女，不过她的身上有着幻术的气息，看起来和之前在村庄时一样，在外表上将自己伪装成了人类。 军队中只有少数高层知道她是狐族，而从眼前的景象看来，看起来星彤很快就适应了她在军队中的身份。 等到受伤的士兵被人抬走，人群逐渐散去，爱琳发现这位狐女转向了自己，一对天生娇媚的桃花眼，正凝眸注视着自己。 神情里似乎别有深意。 爱琳一时有点发愣，试着招呼道：“星彤……姐姐？” 第五十一章 和狐女的特别行动 “妹妹你的灵魂很特别哦。” 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爱琳发愣之间，狐女星彤再度问道：“前天就是你看穿了我们的伪装，对么？” 欸？她不会想要报复我吧…… 爱琳小心地退后了一步：“是的。” “放心，既然我已经和你们的公主达成同盟协议，就不会对人类动手了。”星彤樱唇轻启，悠然笑道，“人类社会好像也是以男性为尊的？女性当中能有像她那样的强者，应该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吧？” “是的，姐姐大人很厉害的！”爱琳由衷地说道。 星彤点了点头，微笑道：“所以啊，虽然一开始有些不甘心，不过很快就被她的气度给折服了……看来当初按照占卜所指引的方向，来到这片土地，果然是正确的，她估计就是我们姐妹俩命中注定会遇上的‘贵人’吧。” “欸，是这样啊。”爱琳呆呆地点了点头，不禁问道，“占卜？” “正好，我现在要进行占卜，你要参与进来吗？”星彤转眸问道。 “怎么参与？”爱琳的神情里露出了好奇之色。 仿佛觉得爱琳的反应颇为有趣，星彤掩着嘴发出了一声轻笑，眨了眨眼道：“考虑到占卜的准确度，如果能借我一滴鲜血的话，效果自然是最佳的，不行的话用体液或者毛发替代也行。” 狐女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间，仿佛都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意味，这使得爱琳的脸颊不由红了起来，小声说道：“要鲜血吗？” “心愈诚则占卜愈灵。”星彤微笑道，“血液里面可是有灵魂的味道哦。” “嗯。”爱琳点了点头，将无名指放到嘴边，略一狠心，便在上面咬开了一道口子。 星彤伸出手来，用手心接住了爱琳的鲜血，轻笑道：“看来妹妹对我很是信任呢，不过，要是有陌生人提出这样的请求的话，可不要轻易答应下来。” 说罢，她眯起眼睛，默念咒语开始施展占卜术。 只见一座小型的星盘在她的手心上方显形，星盘上标示出了二十八星宿，以及一些让人看不懂的字样。随着星盘悠悠转动，爱琳的那滴血液化入其中，在一瞬间染红了整个星盘。 随后星盘停下转动，也马上恢复了原本的色泽，只见上面的几颗星星熠熠地发出了光芒，显出了占卜的结果。 爱琳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抬头问道：“星彤姐姐占卜的内容是什么呢？” 视线放在星盘上，星彤的神情中闪过一瞬的错愕和疑虑，方才抬起头来，用她那对天生狐媚的眼眸凝视着爱琳，轻声解答道：“是我们这段时间的运气。”顿了顿，她悄悄收起了手上的星盘，略微蹙眉说道，“另外，我想去见一位故人，爱琳妹妹有兴趣和我一起走吗？” ##第68节 “星彤姐姐的故人？”爱琳疑惑地问道。 抿嘴一笑，星彤伸出白皙的玉手邀请道：“妹妹前天的时候，可是和他打过照面了哦，和我一起来吧。” …… 按照常理来讲，爱琳不应该答应星彤的提议的。 可是这位狐女姐姐的身上，有种天然的魅惑人心的气质，而爱琳又恰好是对“女色”缺乏抵抗力的类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她跑了出来。 不过……她应该没有敌意的，应该没关系吧？ 爱琳回过神来的时候，星彤已经领着她走进了一处洞穴。 虽然身边的狐女姐姐施展魔法照亮了周边的洞壁，不过前方幽深的道路，还是让爱琳的心中产生了疑虑和不安。 “妹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提防我吗？”觉察到这一点，星彤发出了银铃般的轻笑，“放心哦，我一向很守信誉的，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爱琳愣了一愣，连忙解释道：“我，没有……” “又或者，妹妹在期待着些什么？” 这分明带着娇媚的语气，听得爱琳的心底一慌。 喂，这位小姐姐你够了啦…… 幸好这个洞穴不是很深，两人说话间就走到了尽头。 只见一位身形巨大的虎族兽人，正躺在篝火边上，仿佛是在沉睡。在他的身边，另一只“猫妖”发现了入侵的两人，顿时浑身毛发竖起，伏在地上发出了尖利的叫声，这才吵醒了虎族兽人。 正是前天和爱琳一行人交手过的虎族兽人和“猫妖”。 星彤缓缓走上前去，望着地上重伤未愈的虎族兽人，和他对视了相当一段时间，淡淡说道：“想不到你也有落到这个境地的时候，被你眼中不堪一击的人类给打败，滋味很不好受吧？” 只见虎族兽人的身体挣扎起来，用兽人族的语言朝她大吼了几句。 “真是可笑，从你们的‘皇帝’下令击追杀我的妹妹，从你背弃我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再把自己当成你们的同族了。”星彤摇了摇头说道，“归根结底，狐族的先祖是从东方迁徙而来的，和你们兽人族并无关联。” 虎族兽人似乎沉默了下来，又说了一句什么。 “没错，我就是来取你性命的。虽然就算不用我动手，你很快会被人类搜索出来，可是这种事情还是要我亲手来做才好。你当时的背弃，导致了我双亲的被害，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了。”下达审判之后，星彤从背后取出了两柄短刀握在手里，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对方。 只听尖利的叫声骤然响起，一道迅捷的身影扑向了星彤。 篝火猛然晃动起来，涌现的血光顿时洒满了一侧洞壁，只见“猫妖”那娇小的身躯翻滚在地，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用复杂的神色望了一眼即将死去的“猫妖”，星彤叹气道：“到这种时候还对你不离不弃，真是可悲的造物……” 只见虎族兽人双目瞪直，一时发出了悲怆的大吼。 “和这种东西为伴，你的灵魂也正在变得愈来愈为蒙昧。” 星彤说着，手中的短刀抵在了对方的心脏部位：“不能亲手打败你，实在是遗憾，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 下一瞬间，她毫不留情地终结了对方的性命。 直到被狐女带出洞穴时，爱琳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低声问道：“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叫上我？” 就像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般，收起武器之后，星彤就恢复了倾倒众生的姿态，牵起她的手盈盈笑道：“那是因为，我需要一个见证人哦……” “见证人？” 星彤点了点头，直接将目的说了出来：“我和妹妹需要在人类社会中生存的话，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博得你们的公主的信任。” 爱琳有点想问星彤和那位虎族兽人原来的关系，可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过了一小会儿，却听狐女姐姐轻声说道：“另外，你现在的眼神太纯澈了，这样的你就算上了战场，也没法狠下心来杀敌的。我在给你做示范。” 爱琳怔了一怔。 欸，那个……是这样的么？ 第五十二章 洛伦斯的委托 关于血腥的记忆，最早是爱琳刚刚离开无名小镇，随亚尼斯北上途径德雷斯堡的时候发生的，当时的她在一个小巷子里撞见了杀人的现场。 接下来是卡列宁的“香槟庭院”的案件，和后续随商会逃亡时在发生的一系列惨烈的战斗，以及几乎被卷入了因斯特堡的屠杀——不断地看到周围有人死去，到后来对于杀戮几乎有种麻木的感觉。 即使目前身处于公主庇护之下，也算是亲自参与了几次战斗。 就这些经历而言，爱琳绝对不缺乏见血的经验，可是狐女星彤依然认为她没有参战的意志，这不免让她对自身感到了困惑。 只见星彤摇了摇头，又说道：“表面上我们这边的实力超过对方，可是真正到了战场上，胜负并不是凭单纯的实力来决定的。” “还有什么呢？” “谋略、布阵等等因素……不过影响最大的，还是战斗时的意志。以大祭司为首的兽人们，早就经历过了无数的战斗，此次远渡重洋，发现被包围并毫无退路时，必定只能背水一战；而你们的士兵们在本土作战，虽然先前和兽人发生过几次小规模战斗，可是在你们当中的强者的支撑下，并没有吃过大亏。” 顿了顿，星彤颇有担忧地解释道：“也就是说，大多数士兵只有‘战胜’的意识，而没有做好失败的准备，万一战局有所不利，颓势可能会一发难以收拾，到时候强者反而可能受到普通士兵的拖累。” 爱琳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便问道：“既然星彤姐姐是这么认为的，为什么昨天晚上的会议上不提出来呢？” 星彤反问道：“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去说这些话的后果会是什么呢？” “我明白了。”爱琳点了点头，“我会去做我能做的事情。” …… 大战前夕，士兵们都在为明天的大战养精蓄锐，因而营地里反倒有种异样的宁静，白天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悄然逝去。 黄昏时，爱琳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心，特意去找了两位狐女中的妹妹洛洛，想要去接触了解对方。却发现她正躺在茜丝雅娜的怀里安眠，稚嫩的脸庞上满是祥和，而抱着她的蓝发少女正微闭着眼睛，流露出一副专注的神情——这幅温馨的画面让爱琳呆滞在当场。 发觉来人是爱琳，茜丝雅娜微笑着对她作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这才发现茜丝雅娜一手搭在女孩的肩膀处，青绿色的光泽隐隐泛起，似乎是在用魔法对洛洛进行治疗。纵是如此，爱琳的心底里还是涌起了奇怪的情绪，闷闷不乐地退出了帐篷。 我也好想被姐姐大人那样抱着啊…… 呸，不对不对，我也好想像那样抱着萌萌的小狐娘啊！ 回到帐篷，发现尤妮卡并不在这边，不过晚餐已经分发了过来。 爱琳在帐篷里等待了一会儿，尤妮卡才从外面走了进来，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拿起晚餐走了出去。 爱琳连忙拿上自己那一份，追上了尤妮卡：“我陪你一起吃吧。” “随便你。”尤妮卡头也不回地说道。 尤妮卡的步子很快，爱琳一小会儿就追得有点气喘吁吁，等到女仆少女停下脚步的时候，她差点一头撞到对方的后背。 由于靠得很近的缘故，爱琳清晰地嗅到了少女身上那夹带着体香的汗味，这才发现尤妮卡先前出了一身汗，这身醒目的女仆装都被汗液所浸透，后背处的肌肤隐约露出，内衣系带的颜色清晰可见。 仿佛感应到爱琳的视线，尤妮卡猛地转过身来。 爱琳慌乱地退后了一步：“我什么都没看到……”不过她才说完，就为自己的不打自招后悔了，一时红着脸不敢去看尤妮卡。 尤妮卡倒是没有在这件事上面纠缠，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开始吃晚餐，爱琳也在犹豫一会儿后，选择坐在了女仆少女的边上，不过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她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去搭话。 沉默之间，爱琳的注意力被前方的金属交击声所吸引，这才发现身前的场地上，温捷斯正在和洛伦斯比剑切磋。 相比温捷斯，这位若林王子的武技显然差了一截。 不过，温捷斯在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防守的姿态，偶尔进行攻击的时候也留有余力，倒也使得场面上看起来旗鼓相当。 两人比划了好一阵子，洛伦斯便主动退到了一边，摇头苦笑道：“你这家伙，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不打了不打了！” 温捷斯收剑说道：“殿下的剑技已经很精湛了，只是缺少了一些历练。” “我来和哥哥切磋吧。”一个声音忽然插入。 话音落下，爱琳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纤细的身形走进了场地。 原来在爱琳没注意的时候，尤妮卡已经吃完了东西。 温捷斯看着走上来的妹妹，皱眉说道：“尤妮卡，你刚刚和我切磋过好多次了吧。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尤妮卡的声线略微沙哑，淡淡地说道：“没关系，再来。” 说罢，她就从袖口处取出了短剑，发起了攻势。 手持短兵的尤妮卡，身姿轻盈而婉转，几乎和她的哥哥是两个极端，剑招迅捷而充满了进攻性。只是数息之间，两人就有数十招交手。 猛烈的攻击毫不停歇，没过多久，清晰的喘息声从场地中传来。 尤妮卡的状况，果然有些异常呢…… 爱琳的视线眨也不眨地放在银发少女的身上，却听一个男声从边上传来：“你也在担心她吗？” 爱琳转过头，发现洛伦斯正站在身边向自己问话，连忙起身行礼道：“殿下。” “爱琳·奥尔巴赫，我从王妹那边听过了你的事情。”洛伦斯点了点头，“昨天的意外，一直没有机会向你道歉，现在补上吧。” 说着，洛伦斯一手按在胸上，微微屈下腰来。 爱琳怔了一怔，才意识到对方所指的是什么。 她早已适应了这个世界的尊卑观念，完全没想到这位殿下会向自己道歉，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却见洛伦斯不以为意地转过身，望向了正在切磋的尤妮卡兄妹，回忆着说道：“尤妮卡的天赋很出众，应该说比她的哥哥优秀得多了，很小的时候就依靠卡洛林家族所传承的力量技惊四座，身上的光环一度比王妹还要耀眼，被认定可能是王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剑圣’。” 这种事情爱琳之前闻所未闻，此时听洛伦斯讲起，不免有种重新认识尤妮卡的感觉，感叹道：“原来她这么厉害啊。” 洛伦斯接着说道：“小时候的尤妮卡一直被王室秘密培养，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王妹也只是一知半解。按照她的成长速度，本以为女剑圣的诞生指日可待，可尤妮卡却从十二岁开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陷入了瓶颈，武技甚至不进反退，到现在已经有四年了，看起来还是这样……” 想到尤妮卡今天的表现，爱琳问道：“也是因为心结吗？” “王妹和我说过，她能够突破瓶颈，在魔法造诣上达到现在的程度，和你有很深的关系。”洛伦斯虽然背对着爱琳，语气却非常认真，“并且，能够促使王妹作出她自己的抉择，爱琳小姐的身上想必有些常人没有的特质。如果有契机的话，能不能试试帮助尤妮卡去解开心结呢，可以吗？” 如此郑重的委托，让爱琳有些发愣：“我会尝试的……” 洛伦斯点了点头，走出了两步却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苦笑着补充道：“另外，以后关于杰圭琳那边，大概也只能委托你多多照看一下她了……” 一下子就把两个女孩子托付给我什么的……咳咳，这种奇怪的感觉…… “我会努力的！”等到洛伦斯走远，爱琳悄悄鼓起了拳头，对自己说道。 第五十三章 战斗前的漫漫长夜 夜半时分，若林的嗣子洛伦斯下令集合了队伍，随后率领了一千五百名士兵悄悄出发，向已探明位置的兽人族大本营进军。 此时星光黯然，正好掩护了部队的前行。 洛伦斯和麾下的一位宫廷魔法师，以及三位王座骑士处于队伍的最前列，准备迎接可能发生的战斗；包括爱琳在内，茜丝雅娜这边的一行人则处于队伍的中间，以便随时策应前后。 在一路上，宫廷魔法师于道路两旁布下了幽色的光点，指引整个队伍的前进。 在洛伦斯预先的命令指示下，整个队伍屏息凝神，前进时保持着最大限度的安静，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踏过草地的声音。 ##第69节 这批若林南部的年轻士兵们，虽然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但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在盔甲下露出的眼睛里，期待之中难免带着紧张。 相比之下，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爱琳，状况反倒是镇定许多。 但纵是如此，她还是享受到了身为女孩子的“特权”。 骑乘在隔壁马匹上的茜丝雅娜，隔空牵住了爱琳的手，向她传递着温暖。同时，悄然在彼此手心之间流淌的魔力，也犹如甜美的甘霖一般，缓解着身体里的疲惫之意。 转头和蓝发少女对上视线，爱琳看到了对方眸中的鼓励之意。 这份来源于姐姐大人的温柔，让爱琳有种难言的感动。 不过，如此公开地去“秀恩爱”，爱琳还是会感到几分羞耻。尤其是爱琳能感觉来自身后尤妮卡的视线，犹如针扎一般，让她坐立难安。 轻轻地挣脱了对方的手，爱琳小声说道：“可以了。” 茜丝雅娜略微惊讶地看着爱琳，但还是点了点头。 尤妮卡的状况明显有些不对劲呢……姐姐大人你没注意到吗？只在意我的话某人的醋坛子可要打翻了哦。 不过，想想这也是挺正常的事情，茜丝雅娜身为公主职责重大，这段时间需要关注各种各样的事情，自然很难去顾及每一个人的情绪——并且，她也是第一次参加到正式的军事行动当中吧？ 永远维持着完美的形象，感觉她一直在勉强自己呢。 这样想着，爱琳伸手扶了扶额上所佩戴翠色宝石，将视线转向了前方的茫茫黑夜。在她的感知中，海潮的声响正越来越近了。 她的思虑略微恍惚，在心底自言自语道—— 这一次……又是大海呢。 兽人族营地的位置很隐蔽，处于一处环形峭壁下方的沙滩上。 这支兽人精英们一个月前登陆时，似乎在四周峭壁的天然洞穴的基础上，又挖掘出了不少错综复杂的通道，位置非常隐秘，这才使得早先若林这边几度搜索都没发现兽人的藏身的地方。 上次的一支中队在此地搜索期间遭到袭击，险些覆没，这才使得洛伦斯派出少数精英对这片区域进行了彻查，确定了兽人族营地的所在。 到了后来，和兽人族谈判失败，洛伦斯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攻击。 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有一位大魔法师级别的兽人祭祀镇守，想要强行进攻的话必然损失惨重，所以谨慎起见的洛伦斯等到了后续的援军到达，才正式展开军事行动。 以绝对的实力压制敌人，才是最为保险的方式。 这支军队走了半个晚上，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前走出了林地，到达了海岸处。 正是涨潮时分，奔涌的海水拍打在崖壁上，清爽的海风调皮地拂起了发丝，这不禁让爱琳有种错觉，自己只是来到海边游玩的而已。 她的心境一时变得尤其轻松。 恍然之间，爱琳看到茜丝雅娜走到身边拍了拍她的手，这才醒悟过来，在对方的搀扶下跨下了马。 表面上不过是公主殿下的“女仆”，却不仅要参加这次的战斗，还能得到茜丝雅娜如此贴心的照顾，这幅景象看得周围的许多人都有些发愣。 当然，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声议论。 茜丝雅娜带着爱琳离开队伍，走出了一段距离，才低声说道：“要开始了。” 借着黎明前的微光，视野中背对着海面的少女的剪影，优雅动人如许。忍不住地多看了几眼，爱琳的心跳又有些加速，点头应道：“嗯。” 接下来，茜丝雅娜牵住了爱琳的双手，像之前一样开始为她“补魔”。 两手相牵，十指相扣。 这股从对方手中传递过来的、醇正的青绿色魔力，就像茜丝雅娜本人一样，有着清新自然，却又完全不失优雅的气质，渗入肌骨时一阵清凉沁人。接触得越多，爱琳就越发忍不住去喜欢这股魔力进入身体里的感觉。 感觉就像罂粟一样，总有一天会上瘾的呢…… 在茜丝雅娜完全没发现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的爱琳，脸颊悄然红了起来。 按照两人的几度测试，再加上爱琳和小魔女杰圭琳合作的经验，外来的魔力储藏在爱琳身体里的极限时间是三个小时。但如果战斗比较激烈，超出了爱琳能应对的程度的话，也会加快魔力的损耗，比如上次的鲁道夫公爵，只用一击就打散了她身体里的所有魔女的魔力。 为了保险起见，茜丝雅娜将自身大概三分之一的魔力，都分给了爱琳，这相当于她施展半个禁咒的程度。 这可以让爱琳在短时间里有着接近茜丝雅娜的实力，只要她不对上“剑圣”“大魔法师”级别的对手，应付起来应该都绰绰有余。 茜丝雅娜能够同意她参战，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因素。 爱琳这副小女孩的躯体，就像一个来者不拒、贪得无厌的容器一般，能够被动地汲取附近死者的残存力量。 确认了这个事实后，爱琳也向茜丝雅娜坦白过了。 也就是说，凭借这种独特的体质，爱琳实际上是非常适合待在战场的——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只要周围不断有生灵死去，战场中的她就是近乎不败的存在。 得知这件事时，茜丝雅娜的心情一度有些复杂。因此，怀着某些隐忧的她，也决定借这个契机好好观察一下爱琳——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对爱琳有所怀疑，她只是想要更多地去了解对方的事情而已。 “补魔”的过程，大概进行了五分钟左右，等到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茜丝雅娜的额上渗出了细微的汗液。 而另外一边，队伍前列的宫廷魔法师飞到了一处崖壁上，看样子是开始了大型魔法的吟唱。 一时间，半空中的气息变得躁动了起来。 觉察到军队马上就要发起攻击，爱琳睁开了眼睛：“已经可以了。” 茜丝雅娜收回了手，柔声说道：“那么，多余的话，我就不重复了。” 爱琳点了点头，又将一只手放到胸前：“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姐姐大人的心意，我也感受到了！”顿了顿，她自信满满地补充道：“……现在的我，可是无敌的！” 第五十四章 血腥的揭幕 兽人族营地所在的海滩三个方向均是峭壁天险，只有东面的海岸上有一个狭小的隘口，这是唯一连接外界的通道，兽人族用大块的岩石在这里修建了一个稳固的关隘，并且派出了一批精英驻守在此。 关隘上配有高精度的瞭望镜，可以观察到两千米的任何风吹草动。 不过，此时是凌晨时分，太阳还没有升起，野外视野昏暗，也正是最容易松懈精神的时候。关隘上唯一没有在打瞌睡的兽人，对身边的瞭望镜看都没看一眼。 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 直到头顶上的光芒开始变得刺眼，异样的燥热气息从上方传来时，他才打着哈欠抬起了头。于是，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候，这位兽人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巨大的“太阳”，正直直地朝自己坠落而来。 想发出的声音，被恐惧扼止在喉咙里。 这颗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兽人关隘在剧烈的爆炸中被摧毁。 大地发出了剧烈的震颤，在这同时，冲锋的号角在天地间响起。 若林的军队犹如潮水一般，向入侵领土的异族，也就是人类历史上的宿敌兽人族发起了进攻。 洛伦斯·特雷西亚身先士卒，骑乘战马冲进了燃烧着的烈火，第一个踏过变为废墟的关隘，看到了关隘之内的景象。 这片开阔的沙滩区域上，有着大大小小的帐篷。 东方的朝阳恰在此时升起，将视线中的兽人营地沐浴在微渺的曦光当中。 洛伦斯脸上出现了自信的神情，大喊道：“诸位勇士随我杀入敌阵！” …… 当以洛伦斯为首的三个骑士中队，犹如尖刀一般杀入兽人营地的时候，后续的大部队也随之跨越了关隘，紧随在骑兵后方。 茜丝雅娜则带着爱琳越过部队，来到了一处高坡上。 在她们的身边，还有跟随而来的尤妮卡兄妹和狐女星彤，这是为了应付兽人族中的高端战力，由五个人组成的具备顶尖战力的小队。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出场的时候。 在视野的前方，营地中的兽人们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匆忙跑出帐篷，却连武器都还没拿稳就对上了直奔而来的若林铁蹄。 随着那一抹乍现的血光，最先迎上骑兵的兽人倒在了洛伦斯的剑下。 若林骑兵势如破竹地穿透了兽人族的营地，又立刻调转马头进行冲杀， 于是，接下来相当一段时间里的战斗，几乎和屠杀无异。 被杀喊所惊醒，走出帐篷的兽人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完全无法阻止骑兵在营地里的肆虐。他们哀嚎着被长枪贯穿又或者被大剑斩落，不过片刻，过于鲜艳的绚红就在营地里扩散开来。 纵然爱琳感觉自己已经对战争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当她身临战场时，还是感受到了超出想象的震撼。 当然，同样受到震撼的，还有茜丝雅娜和尤妮卡。 和上次在因斯特堡所经历的有所不同的是，这次是己方的子民在击杀异族入侵者，在本质上区别明显，但纵是如此，生性善良的茜丝雅娜还是叹息着闭上了眼睛，一时不忍再看。 至于尤妮卡，则直直地望着眼前的战场，脸上出现了茫然的表情。 另一边的狐女星彤，眼眸里倒是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 又是片刻过后，遭到袭击的兽人族终于反应了过来，在骤然响起的轰轰战鼓声的指挥下，展开了有组织的抵抗。残存的半数兽人在被若林后续的大部队包围之前，组成了几个圆阵往一侧崖壁的方向且战且退。 与此同时，数量庞大的身影从崖壁方向的诸多洞穴里钻了出来，迅速列成了一道长长的阵列。 为了接应撤退的兽人族，他们朝人类的士兵展开了反扑。 于是，这群兽人和若林的步兵们各自发出震天的吼声，冲撞在了一起。 从高处望去，可以看到双方的战线僵持了数息，便开始向若林这边凹陷——纵然有数量的优势和精良的铠甲，人类士兵还是被兽人们猝然爆发出的战意所慑，在这种接近白刃战落于下风。 洛伦斯显然也发现了战局的不利，迅速下达了新的命令。 一时号角长鸣，旌旗飞舞。 听到号令，训练有素的若林步兵们迅速变阵，从中部往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提供给骑兵冲锋的道路。几乎在同时，洛伦斯麾下的骑兵展开了冲锋，奔腾中马蹄深深地扎入了沙土当中，却几乎不影响冲锋的速度。 骑兵的阵势无坚不摧，眼看着就要摧毁兽人族的抵抗。 却听敌方的战鼓声势再起，短时间里压制了人类这边的号角。 伴随着极为厚重的战鼓“轰轰轰”数声，近百个迅捷的身影从崖壁上飞扑而下，分成两股从侧翼扑向了洛伦斯率领的骑兵。 从身形上来看，这群敌人应该是兽人族中的精英无疑了。 爱琳转过头和茜丝雅娜对视了一眼。此时已经无需言语，在对方点头示意之后，她就驱动了魔力，急速往战场的方向飞去。 除了茜丝雅娜之外的另外三人，也同时动身。 按照先前的安排，爱琳和尤妮卡一组，星彤和温捷斯一组，分别往两个方向赶去迎敌；茜丝雅娜则在原地等待，准备去应对尚未出现的兽人祭祀。 爱琳速度很快，在这批兽人还未接触骑兵的时候就落在了敌方面前的地面上。在充斥着庞杂声响的战场中央，爱琳深吸了一口气，数枚尖锐的叶子从她指间孵化显形，指向了距离最近的一位兽人。 对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类女孩，这位兽人显然没有放在眼里，那重重砸下的狼牙棒，仿佛要将爱琳的娇小的身躯碾成肉沫。 只听“砰”地一声，狼牙棒仿佛砸在了一道看不见的铁板上。 兽人疑惑地低下了头，那庞大的身躯却忽地一僵。 只见鲜血犹如喷泉似的从他的脖颈、胸膛等要害部位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数道绚烈的红线，这兽人直到倒地死去时，还瞠着双目呈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青绿色的屏障若隐若现，挡下了溅射过来的血液。 ##第70节 被罡风扬起的发丝在耳畔摩挲，爱琳面无表情地往前踏出一步，望向了依然不知死活地往这边冲来的兽人，神情转为泠然。 杀戮什么的……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第五十五章 激战的浪潮 为了击溃兽人族的战线，洛伦斯所率领骑兵在战场中发起了冲锋，而这群精锐兽人从侧翼杀来，自然是为了冲垮若林的骑兵——却不料前方出现了一位人类小女孩，挡在了道路上。 看到最前方的兽人倒在血泊中，后面的兽人并没有停下冲锋。 青绿色的光辉兀然绽放，凝成了一张巨型的“网”，出现在爱琳的身前。 约有十几个兽人没有刹住脚步，径直撞在了坚实的“网”上。在猛烈的震荡之中，这张巨“网”流溢着绚丽的波纹，依然稳如磐石不为撼动。 眼见前面的兽人无法突破阻拦，后面的兽人才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却见由魔法凝成的网中，突然延伸出了诸多藤蔓，上面布满了锋利的锯齿，以迅捷之势逼向了这群兽人。不过兽人精英们这次有了堤防之心，大多数都避开了杀招，斩落藤蔓逃出了攻击的范围。 但在爱琳的阻扰之下，若林骑兵并没有受到兽人精英的阻扰，犹如尖刀一般杀入了兽人的步兵阵当中，瞬间逆转了战场的局势。远远地只听人类士兵这边发出了震天的杀喊声，应该是奏响了反攻的号角。 这群被爱琳所拦下的兽人精英们双目赤红，彼此间相觑对望了一眼，挥舞着手上的武器朝爱琳杀来。 只见爱琳眯起眼睛，施展起了她特有的能力，将感知扩散出去，让周边数十米的空间犹如全息影像一般投射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所面对的这三四十个兽人，每一个个体都有着非常强大的实力，有的甚至可以比拟一行人上次遇上的虎族兽人。 但现在的爱琳，自然不可以同日而语。 所依仗的不仅仅是来源于茜丝雅娜的魔力，还有着她这段时间以来正飞速提升着的，对魔法的理解和运用的能力。 手指在底下悄然划动，原先的“网”化为莹莹的绿光逸散开来，清爽的风儿一时扬起了爱琳的发丝。随即绿光在风中汇聚飘旋，转瞬变幻成数道小型的龙卷风，在她的不远处“嗡嗡”地刮起。 紧接着，面对这群实力强横的兽人，爱琳不退反进，往前迈出了步子。 其中一位实力稍弱的兽人，面对移动到面前的龙卷风，试探性地挥出了斧子，却觉一股大力从手上传来，斧子被猝然卷飞。他手上一时吃痛，低下头去，才发现半个手掌已经被烈风卷得血肉模糊。 爱琳以所掌控的龙卷风作为主要武器，转守为攻。 茜丝雅娜所给予的魔力性质趋向于温和，但在爱琳的手中却展现出了恐怖的杀伤力，几乎她每往前走一步，就有一个兽人无法抵抗她的魔法龙卷风，在接触的瞬间就或死或伤，被撕裂的血肉甚至将几道龙卷风染成了血柱。 对于五感极为敏锐的爱琳来说，这种类似于展开“领域”的形式，可以说是最适合她的战斗模式。纵然这种战斗模式对魔力的消耗甚是巨大，却能够展现出极为强大的压制力，使得爱琳以一己之力压制了整队兽人精英。 而在兽人这边，折损数人之后不再试图和爱琳的魔法硬碰硬，而是采用迂回的方式，谨慎地躲避着可怕的龙卷风，从多个方向包围了过来，试图击败这位看似孱弱的施法者。 这使得爱琳的压力骤然加重了许多，用魔法屏障勉强挡下了几记重击，她也随之改变了策略。只见青色的辉光在她的脚底下显现，背上亦幻化出一对轻盈的羽翼，带着她的身体飞上了半空中。 收回了消耗巨大的魔法，开始使用小型魔法和兽人们进行缠斗。 但爱琳依然保持着对这片“领域”的强大掌控力。 眼角的余光往其他地方望去，只见若林的军队已经和兽人彻底进入了混战。不过看兽人部队且战且退的势态，明显是人类军队占据了上风。 按现下的情况，她只用尽可能拖住这群兽人精英就可以了。 爱琳轻轻咬了下嘴唇，收敛了刚刚涌起的杀心，专心施展各种魔法拖延脚底下的敌人的脚步，游刃有余地和兽人缠斗了起来。 和兽人战斗了一阵之后，爱琳的精神略微松懈下来，在边缘的一处高坡上降落了下来，稍微缓一口气。 此时的整片战场当中，主色调几乎完全变成了刺眼的红色，身处战场中央的她，隐然能感觉到力量从死者的身上向外泄露，被她的身体所接收。 正如战斗前所预料的一样，她的体质随着死者的增多，正在变得越来越为强横。 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不禁又产生了疑虑。 在爱琳没有留意到的时候，一道箭光从暗处射出，指向了她的后心处。 这支箭的来势极为迅猛，当走神的爱琳反应过来的时候，箭矢已经飞到了极近的距离。爱琳内心的警兆瞬时提升到最大，在最后时刻终于转过了身，正要迫不得已硬接下来，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拦在了面前。 熟悉的满天星的气息，一时蹭得她的鼻子有点发痒。 视野中少女的银发轻轻飘扬，一身黑白女仆装在战场中是如此惹眼，正背对着她不带感情地说道：“太过自大的话，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说着，尤妮卡将接住的箭矢随手丢弃在地。 爱琳看到一道浅浅的血痕出现在她的手心处。 “谢谢……”顿了顿，爱琳忽然醒悟了过来，鼓起脸颊不满地质问道，“喂，你怎么才出现啊，为什么不早点来帮忙？” “我还以为你一个就足够应付了。”尤妮卡头也不回地说道。 爱琳正要说话，却发现尤妮卡的背影颤抖了几下，一时有些语塞，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你……没事吧？” 说话间，又有数十个兽人朝两人杀来，这次来者的气息非常具有压迫力，其中包含几个进入了“狂化”的兽人。只见尤妮卡从怀里取出了短剑，低声嘱咐道：“战斗的时候不要分心。” “嗯。”爱琳转过身去，和尤妮卡背靠着背，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从尤妮卡的表现来看，她绝不是怯战那么简单，应该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因素。 想到了来自洛伦斯的委托，爱琳心道：现在算是能够和她并肩作战了，就在战斗中试着找出桎梏她的心魔吧！ 第五十六章 逆转的战况 战场边缘的一处崖壁上，蓝发的少女正静静地俯瞰着下方的战况。 作为若林一方实力最强的人，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公主之所以还没有出手，是因为她在等待一位尚未出现的敌人。 按星彤的话说，对方是兽人族的大祭祀，有着在战争中逆转战局的实力。 先前落日公爵鲁道夫和兽人祭祀有过两次交过手，也办法奈何对方。由此可见，对方至少也是和茜丝雅娜同阶位的存在。 眼下若林的军队已经将兽人部队杀得节节败退，而爱琳等人也压制住了兽人族中的精英，按形势那位兽人祭祀是时候出手救场了。 果然不出所料，茜丝雅娜很快就觉察到了一股强大的魔法波动。 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她对面的崖壁上。 那个身影的手中握着一面巨大的旌旗，旗面上有些破损，却有种沧桑而强盛的气息，茜丝雅娜也感受到了从中传来的压迫感。 看样子兽人祭祀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隔着整个战场的距离，兽人祭祀遥遥地望了茜丝雅娜一眼，便持着巨大的旌旗重重挥舞了起来，充满威严的念咒声亦同时响起。 一时之间，强大的力量在旗上聚集了起来。 天色陡然变得昏暗，重重的乌云在战场上空汇聚，很快就笼罩了这片封闭的战场。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眼看着一场恐怖的暴风雨就要降下。 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禁咒级别的法术。 发觉兽人祭祀的攻击目标是下方的战场，丝毫不顾及还在撤退的兽人族，茜丝雅娜的心底一惊，连忙调动魔力进行防御。 却听兽人祭祀的念咒声越来越大，在整片天地之间回荡着。 远远望去，兽人祭祀那挥舞着旌旗的身影，隐隐中有着悲壮而决烈的意味。 在整片天地都变得一片昏暗之后，兽人祭祀的动作顿了一顿，念咒声戛然而止，他抬头看了一眼正被狂风所撕扯着的旗面，便用悲悯的视线望向了下方的战场，重重地挥下了旌旗。 呼啸着的狂风，骤然被增强了一个级别。 恐怖的暴风雨夹带着雷光哗然而落。 却见一团庞然的青色光辉出现在重重乌云的下方，构成了一道最为纯粹的屏障，堪堪抵挡住了暴风雨的威势。 犹如潮水的暴雨和纷涌的雷光击打在屏障上，几乎都被屏障尽数拦下。尽管还是有少数雷光透过了屏障，但其威势已经不构成威胁。 魔力交锋时产生的绚烈烟火在战场上方涌现，巨大的爆裂声一时间彻响天地。 对于战场中的若林的士兵们来说，兽人祭祀出场之时就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随后他那改变气象，召唤暴风雨的异能亦是令人胆寒。 抬起头来，可怕的景象几乎近在咫尺。 若林的士兵们何时见识过这种阵势，都被这恐怖的禁咒所震慑，也并不知道己方的公主殿下正尽可能地给予保护。都只觉大难临头，一时手脚冰凉，战意全无，连武器都没法拿稳。 即使以洛伦斯为主的军官们嘶声大吼，试图稳定军心、重振士气，可他们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在爆炸声当中，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至于兽人们，见到了兽人祭祀所施展的禁咒，反倒是士气大涨，纷纷不要命地冲杀了上来，少数进入了“狂化”状况的兽人们，更是战力大增。 此消彼长之下，若林的军队瞬时节节败退，阵线有了崩溃的迹象。 抵挡着兽人祭祀的禁咒，茜丝雅娜自然也看到了战场的情势，内心一时变得有些焦灼。她略一思忖，便一边维持着对禁咒的防御，一边咬牙驱身飞向了对面的兽人祭祀，准备直接攻击禁咒的施法者。 “人类，能挡下吾的禁咒，吾承认汝的强大。” 茜丝雅娜就要接近兽人祭祀时，却见对方抬起了头直视而来，用大陆通用语对自己说道：“可是，汝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现在汝已经没法改变战局了，为了汝等部下着想，和吾谈一个条件如何。” 说罢，兽人祭祀手持旌旗静静伫立，此间禁咒的威能瞬间少了半成。 发觉对方表露出了谈判的诚意，茜丝雅娜也就停下了身形，蹙眉问道：“什么条件？” “吾在汝的身上，闻到了妖狐的气息，想必汝已经接触过了妖狐了。”兽人祭祀的声音沉稳而富有穿透力，传遍了整个战场，“只要汝把那只妖狐交过来，吾就可以放过下面的人类一条生路。” “真是可笑，你等异族擅自闯入我若林国内，不听警告，数次杀伤我国居民，实为不折不扣的入侵者。”茜丝雅娜脸色转冷，清冷的声音亦传遍了整片战场，“此时还在负隅顽抗，还妄想和我们谈条件？你觉得我有可能答应吗？” 听到茜丝雅娜的反驳，兽人祭祀不为所动，淡淡说道：“既然汝如此冥顽不化，不愿意听从吾的建议，就不要怪吾下手无情了。” “下手无情？”茜丝雅娜挑了挑眉毛，忍不住嘲讽道，“就算是你的部下，你也毫不吝惜，把他们作为攻击的对象吗？” “为了除去我族千年以来最大的祸患，吾等远渡重洋，自然已经有了牺牲的打算。”兽人祭祀沉声说道，“吾等众志成城，死不足惜。且问为了保护我族内的孽障而牺牲的觉悟，汝等人类真的有吗？” 兽人祭祀说话的时候用的是大陆通用语，战场中的若林士兵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一时间自然也就知道了这场战争发生的“原因”。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对方的圈套。 在交涉中完全落入下风，自然也使得己方军队的士气降到了极点。 情势瞬间变得极为不利。 姐姐大人…… 作为战场中少数还在和兽人进行战斗，勉力维持战线的强者，爱琳不禁抬起了头来，轻声说道：“姐姐大人也有这么笨的时候呢……” 这个时候必须去帮她呢…… 这样想着，爱琳转头对并肩作战的尤妮卡说了一声“我很快回来”，就往上方飞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压制、拒绝受降 茜丝雅娜默立于半空，一时咬着嘴唇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看着下方开始败退的军队，不知不觉间悄悄握紧了拳头，只见面前的兽人祭祀一脸平静地凝望而来，无形中巍峨的气势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想到倘若军队败落的话，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这群凶悍的兽人又不知回来若林的南部国土上肆虐多久。试图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却一点头绪都没有，茜丝雅娜不禁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第71节 “这位老先生，你不会真以为你有和我们谈判的资本吧？” 忽然在天地间彻响的第三个声音，让茜丝雅娜惊讶地循声望去，却见爱琳不知何时降落在了崖壁上，正缓缓地朝兽人祭祀走去。 爱琳……危险！ 茜丝雅娜差点脱口而出，却见女孩悄悄对她作了一个无妨的手势。 周身若隐若现的魔法元素抵挡着呼啸的狂风，爱琳脚步不停，嘴上说道：“很遗憾，我们并没有接受你的条件的打算，因为——你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 兽人祭祀伫旗而立，深深地凝视着出现的女孩：“渺小的人类，汝们无法抵挡大自然的愤怒。” “可悲的老家伙，在你踏上若林国土的一刻，就注定了你们的失败。”爱琳反唇相讥了一句，眯起眼睛说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向若林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波维斯正教所敕封的‘青之圣女’、以大魔法师实力冠绝大陆的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公主宣布投降的话，或许我们的殿下还能开恩饶你一条生路。” 这些话表面上是对兽人祭祀说的，实际上都是说给下方的士兵们的。 “现在，作出你的选择吧！”爱琳走到了兽人祭祀的身前数米处，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看着对方。 在爱琳说话的同时，茜丝雅娜眼角的余光看到洛伦斯所属的一位宫廷魔法师和两位王座骑士，也来到了崖壁上，对兽人祭祀呈现包围的势态。 茜丝雅娜忽然醒悟了过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孤身作战的。 面对兽人祭祀的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此时实力并不逊色多少的爱琳，以及王兄麾下的其他强者，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助力，会帮助她打败强大的敌人。 她的心情放松下来不少，低声自语道：“呼，我真是个……笨蛋呢。” 发觉爱琳在这个时候变得出乎意料的可靠，茜丝雅娜的视线略微怔然地停留在女孩的背影上，涌现了奇怪的心情。却见爱琳放在背后一只手悄悄划动，悄悄驱动着魔法元素进行施法，七彩的虹光从她的手中绽放出来。 不一会儿，崖壁的上方出现了一道醒目的彩虹，绽放的光芒穿透了层层的乌云，将天地间照得敞亮了许多。 笼罩在若林士兵心中的阴霾，也被这美丽的彩虹所驱散。 对峙之间，兽人祭祀那张沧桑的脸上丝毫没有动容，他在沉默了相当一阵子之后，忽然高高举起了巨旗，向爱琳横扫了过去。 旗面上强大的威势，迫得爱琳的身形往后退了一步。 “小心！”茜丝雅娜动身的同时，另外三道身影，也在不同的方向朝兽人祭祀发起了进攻。 炸裂声骤然响起，天地间瞬时一明一暗。 当爱琳用魔法挡住了兽人祭祀的进攻，退到安全的距离时，忽然发现有人拦腰从背后抱住了自己。她愣了一愣，脸色有点发红，小声说道：“姐姐大人不用担心，我没事啦。” “谢谢你哦。”身后的茜丝雅娜在爱琳耳边说了一句，便松开了怀抱，改为牵着爱琳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一起打败敌人吧！” “嗯。”爱琳点了点头，“和姐姐大人并肩作战，我很开心。”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联手对兽人祭祀发起了攻击，实力差一个阶位的洛伦斯麾下三人则从另一个方向钳制、夹击。 遭受攻击的兽人祭祀，自然也没办法维持暴风雨的运行，不多时天上的乌云就渐渐消散而去，恢复了原本蔚蓝的天际。 贮藏在爱琳身体里的魔力和茜丝雅娜本是同源，她们所施展的魔法并不会出现相斥的状况，这使得她们之间的配合变得非常容易，再加上爱琳和茜丝雅娜在战斗时本是就有着不浅的默契，所以兽人祭祀很快就陷入了被压制的状况。 这位兽人祭祀除了是一位强大的施法者之外，也是一位强大的战士，所以虽然在战斗中落入了下风，倒也还没有败落的迹象。只不过下方的兽人部队，在失去了他的支援后，很快就陷入了濒临崩溃的状况。 又承受了一波攻击，兽人祭祀的躯体上被再度被魔法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发觉自己的实力无法对抗眼前的几个人类，他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镇定地抬头说道：“尊贵的公主殿下，吾愿意接受投降。” 这句话传遍了整片战场。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便中止了正在释放的魔法，面色冷淡地问道：“你当真愿意投降？” “吾乃帝国的第三祭祀，愿意接受公主殿下的任何处置，还请汝方停止对吾族子民的杀戮，放他们归海返回故土吧，吾保证他们不再侵扰汝方国土。”说罢，兽人祭祀为了表现投降的诚意，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旌旗抛到了远处的地上，张开双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呈现出了一副凛然无惧，怀抱死亡的姿态。 茜丝雅娜一时陷入了犹豫，下意识地用探寻的目光望向了爱琳。 在茜丝雅娜看来，只需要将兽人族驱赶出国境就可以了，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可是由于刚才的事情，她一时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承担这份抉择，在潜意思里想要去依赖刚才“拯救”了自己的爱琳。 爱琳自然知道茜丝雅娜的心思，远远地对她点了点头。 茜丝雅娜暗自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接受投降，结束这场战争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下方的若林军队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随着这一声号角，下方的若林士兵们发出了震天的杀喊声，如潮水一般向残存的半数兽人部队杀去。 兽人祭祀骤然睁开了眼睛，沉声问道：“这就是汝的回答？” 茜丝雅娜的心底一惊，恍惚间，她远远地听到了来自战场中王兄洛伦斯的命令—— “敌人气势已竭，时机大好，胜利就在眼前！诸位且随我冲杀上前，将敌人赶尽杀绝，用敌人的鲜血祭奠死去的同胞们！” 第五十八章 猝发的险情 纵然茜丝雅娜是若林一方实力最强的人，也并非军队的主帅。 目前统领军队的是她的同胞哥哥洛伦斯·特雷西亚，也就是若林的嗣子和未来的国王。在原则上来讲，哪怕她在这个时刻有不同的想法，也是绝对不能表达出来的。 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从未将兽人族当成可以肆意屠杀的对象。 即使为了保护国家迫不得已参与到战争当中，她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善良。 所以，望着下方本来可以避免的、却还在进行的战争，茜丝雅娜很快就作出了属于她自己的抉择，深吸了一口气：“我……” “姐姐大人，不可以的！” 打断她的发言的，自然是连忙赶过来的爱琳。 一只轻盈的小手捂住了茜丝雅娜的嘴唇，也止住了她的发言。 茜丝雅娜一时怔然，用忧伤而困惑的眼神望向了爱琳，却听她解释道：“已经没法挽回了，姐姐大人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扰乱军心’的话……” 在两人下方的海滩上，兽人族的一方已经自知无路可退，几乎必死无疑，这反倒激发了他们的战斗力，不要命似的朝人类的士兵发起了反扑。而若林的士兵这边，亦由于己方的强者压制了兽人祭祀而军心大振，两边的部队进入了惨烈的白刃战，一时杀得难分难解。 只见茜丝雅娜用请求的眼神望向了爱琳，低声说道：“我能阻止的，就像上次一样……爱琳你也一起来吧，拜托了……” 唔，向我求情什么的，真的好狡猾…… 爱琳不禁咬起了嘴唇，望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摇了摇头。 抱歉……可是，绝对不能让你走上错误的道路…… “不可以吗？”茜丝雅娜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姐姐大人可是公主殿下哦。”爱琳轻声说道，“你的一言一行，都是若林这个国家的标杆，你的身上承载了奋战的士兵们对于战争敌人的信念……除非姐姐大人想要摆脱这个身份，否则绝对不能有任性的举动……” “可是……”茜丝雅娜喃喃说道，“刚才他明明说了可以投降的……” 对于爱琳所说的事情，茜丝雅娜当然心知肚明，也知道这么去做的后果，可她却依然想要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任性”的方式去行动——但在爱琳的制止之下，她终究还是感到了迷惘。 “我知道，姐姐大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彼此对视之间，爱琳轻声说道，“可惜我是坏人呢，所以，我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只想守护姐姐大人就好了……所以，很抱歉，这个时候我必须阻止你。我想如果是尤妮卡的话，也会和我做一样的事情的……” 这过于亲密的话语，让整个世界都仿若停滞了一瞬。 茜丝雅娜沉默地凝视着爱琳，只觉她那琥珀色的眼眸仿若宝石一般无瑕而美丽，里面仿佛隐藏着某些深邃的情感，在无形中吸引住了她的意识。 打断她们交流的，是状况变得异常的兽人祭祀。 只见兽人祭祀伸展开了四肢，将伤痕累累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任由身体里的鲜血从伤口里涌出，化为血雾笼罩在身体的周围。 血雾在闪耀着的红芒中不断熔化，这仿佛是一种献祭仪式。只觉某种强大的力量，随着对鲜血的消耗而涌现到兽人祭祀的身体里。 兽人祭祀往前跨出一步，隔空召回了地上的巨旗，将其握在手里，语气冷冽地说道：“感谢汝方给吾这个机会，让吾能够作为高贵的战士在宿命的战斗中阵亡。总有一天，伟大的皇帝会带领吾族重回北方的这片大陆，就让吾作为先驱替皇帝陛下讨伐眼前的敌人吧！” 顿了顿，他又用兽人族的语言说了一段话。 猝然之间，下方的兽人战士们爆发出了决死的意志，狂吼这向人类士兵发起了反扑——正如爱琳所说，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茜丝雅娜见状，终究是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了。”顿了顿，她用奇怪的眼神望向了爱琳：“妹妹说得都很对呢，我会继续战斗的……” 爱琳的呼吸一窒，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而在另外一边，只见兽人祭祀举高了手中的巨旗，用古老的语言开始念咒，天地间再度风起云涌，海面上翻滚的浪潮倏忽变得猛烈了起来。 茜丝雅娜几人见状，连忙对兽人祭祀发起了进攻，试图阻止他的魔法。 却不料这一次，兽人祭祀仿佛拼死也要完成魔法一般，几乎罔顾了诸人对他发起的攻击，只凭借强悍的体质来躲避和硬抗攻击。 不断受到重创，却依然没有停止念咒。 不一会儿，海面上的风浪就变得极为猛烈，一波又一波的海潮呼啸着冲上了沙滩，很快就淹没到了战场之处。而看海潮的势头，大海的水势似乎还会继续上涨，直至淹没这片几乎封闭的海滩区域。 视线不经意间朝下方看了一眼，茜丝雅娜这才发觉对方的意图，心底一惊，攻击变得紧迫了许多。 兽人祭祀硬生生抗下又一道魔法攻击，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不过他的脸上丝毫没有痛苦之色，反而是如释重负地抬起了头来，看着茜丝雅娜和爱琳沉声说道：“汝们真的很强，吾承认自己没法奈汝如何，可是很遗憾，汝们的部下马上就要葬身大海了！” 说话间，兽人祭祀已经停止了施法，可是下面的浪潮依然没有停息的迹象，依然在不息地冲上海岸，现在已经淹没到了脚踝之处。 假如说刚才兽人祭祀施展的的暴风雨还有明显的魔法痕迹的话，现下这种直接改变天象的能力，几乎超出了茜丝雅娜对“魔法”的认知。 即使强大如她，也不可能抵挡住这持续的海潮。 这几乎封闭的海滩区域，仿佛成了下方的若林军队的墓场。 在这个时候，浑身鲜血汨汨流淌着的兽人祭祀，拄着旗子的模样已经有些奄奄一息，却抬头发出了苍凉的大笑声：“如潮的海水是不可抵挡的，就算汝杀了吾也没法改变自然之神的愤怒。狂妄的人类们，是时候接受惩罚了！” 战场那边，惊慌的情绪已经在若林士兵中蔓延开来，身为统率的洛伦斯，见势不妙也发出了撤退的命令，却不料兽人的部队犹如跗骨之蛆一般追击在后，誓死要拖住人类的步伐，与若林的士兵同归于尽。 朝下方扫视了一眼，茜丝雅娜的心情猛地一沉，但马上作出了决断，对爱琳和另外几人说道：“你们赶紧去援助王兄，这边我来对付就好了！” 眼下的状况非常紧迫，爱琳望向了茜丝雅娜的眼眸，发觉她刚才的迷惘已经一扫而尽，便放心地点头应道：“嗯。” 于是，爱琳重新飞向了正激战着的战场。 第五十九章 在最关键的时刻拯救你 当爱琳重新回到战场时，发觉这边的状况十分紧迫。 正在上涨的海水已经淹没到了大腿处，可是若林的士兵却被陷入死战的兽人拖住了撤退的步伐。 在这片沙滩区域的出口处，也就是要塞的废墟上，一群进入到狂化状况的兽人挡在那里，正扼守着这条唯一的生路。 部分急于逃生的人类士兵，在混乱中开始了推攘，这使得军队的阵列变得更为拥堵，如果持续这种状况的话，若林的军队几乎不可能逃出生天。 意识到了重点，爱琳急忙奔赴目标位置。 仿若在敲响死亡丧钟的阵阵海潮声，士兵奔逃时的怒骂声，兽人倒下时的嚎叫声，犹如雷鸣般的鼓点与愈发紧迫的号角……种种混乱的声响充斥在耳畔，这让身临战场中的爱琳产生了一阵晕眩感。 回过神来时，她看到面前一位暴怒的兽人正向洛伦斯挥下了斧子。 反应过来，爱琳想也不想就从手中发出一记魔法，刺穿了兽人的心脏，炸开的血花又是染红了一片海水。 转身看到救助自己的人是爱琳，洛伦斯愣了一愣，便紧迫地吩咐道：“谢谢你……不过我们得快点解决这里的敌人。” 爱琳点了点头，用实际行动给出了回答。 她闭上眼睛，一股象征着魔力的光辉从她的身体里纷涌而出，莹莹的光点扩散在她的周围，一时将她的脸颊映得美轮美奂。 ##第72节 将魔力外放而出之后，女孩身上产生了极具压迫感气势。 当兽人进入狂化状况时，战斗意识会变得极为敏锐。这群兽人自然也觉察到了爱琳身上的危险气息，只见她周围的几位兽人直接改变了攻击目标，睁着赤红的双眼朝爱琳发起了攻击。 将意识的领域扩张开来，爱琳不为所动地往前走了一步。 心念所至之处，美丽而优雅的青绿色光点凝结成无数的利刃，飘旋着迎向了最前方的一位兽人。 狂吼的兽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抗，整副躯体就被魔法瞬息间撕裂。 骤然炸开的一蓬血肉，看得边上的洛伦斯呆了一呆。 此时的爱琳心知时间紧迫，必须争分夺秒才行，因而将身体里所有的魔力都调动了出来，出手之时毫无保留——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段在旁人眼里显得过于血腥和残忍。 在这个时间点，若林的强者大多数都聚集到了战场中的这片区域，为了击败面前的兽人、打通撤离的道路而奋战着。 但相比起来，其他人杀敌的效率远远不如爱琳。 爱琳那特异的体质，以及她在“凡赛提的低语”的帮助下所觉醒的能力，几乎完全就是为了在战场中杀戮而生的。 她所走过之处，鲜红的烟花在战场中依次绽放，由鲜血和碎肉构成的雨水簌簌而落，洗礼了在这片区域奋战的所有人们。 ——也宣告了这场战争的落下帷幕。 通道处的兽人很快就被若林的强者全部击杀。 神识恍然之间，爱琳站在深紫色的海水中，望着周围的若林士兵们在指挥下开始有序撤离，心底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了下来。 抬起头朝崖壁上方望去，发觉那边的战斗还在持续进行，爱琳不由有些感叹兽人祭祀的强大，即使是强弩之末也依然能坚持这么久。 此时爱琳的魔力几乎耗尽，没法飞到上面去和茜丝雅娜并肩作战，不过她对于茜丝雅娜最终会获胜这件事并不担心。 呼，终于要结束了呢…… 这样想的时候，她看到一位骑士来到了面前，恭谨地对她说道：“魔法师小姐，殿下让我过来说一声，请你尽快和我们一同撤离吧。” 对于身形不高的爱琳来说，海水已经漫到了她的腰部。 过不了多久，这片海滩就会变成一片**。 往周围望了一圈，发觉还有一些地方发生着零星的战斗，爱琳叹了一口气，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尤妮卡……她人呢？ 爱琳回忆了一遍，发觉自己从返回战场开始，就没有见到尤妮卡了，心中不禁一慌，急忙向眼前的骑士问道：“尤妮卡，你见到尤妮卡了吗？那个身穿女仆装的少女……她撤出去了吗？” 骑士愣了一愣，才说道：“是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位小姐吗？我没看到……” 听到回答，爱琳的心情一沉，一时握紧了拳头：“不行，我得去找她！” 说罢，爱琳就在骑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驱动了身体里仅剩的魔力，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向海滩的深处飞了过去。 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空，爱琳看到失去主人的战马惊慌地在海水里奔跑，却渐渐被海水无情吞没；她看到一小队身处腹地，无处可逃的兽人作了祈祷的姿势，等待死亡的降临；她看到鲜血的色泽在不断拍打的浪潮中变淡，直至消失。 越是向深处飞行，爱琳的心情就变得越为煎熬。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 勉强提起精神，将意识扩张开来，爱琳终于在飞到尽头的时候发现了尤妮卡。 视线中的身穿黑白女仆装的少女，正倚靠在崖壁边上的一块礁石上，手持短剑抵挡几名兽人的围攻。她的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战斗的模样看起来非常虚弱，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发现目标的同时，爱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松懈下来，魔力也是完全耗尽的她，直直地向尤妮卡的方向坠落下去。 在尤妮卡惊异的视线中，爱琳的身子从半空中“扑通”一声落到了海水里。 尤妮卡一时有点想笑，但周围几个兽人紧逼而来的攻势，让她的神情重新恢复了严肃，转向持剑应战。 只不过，尤妮卡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被爱琳的出现一打岔，防守中露出了不小的破绽，持剑的手臂被冷不防的一记钩爪划过，剖开了一道很深的伤痕。 她一时吃痛，短剑砰当地落在了石头上，几下翻滚进了海水里。 尤妮卡怔了一怔，便抱着受伤的手臂，带着苦笑闭目等死。 没想到死得这么不值……茜雅，抱歉了呢…… 只不过，预料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尤妮卡听到近在咫尺之处的一阵打斗的动静，然后听觉就只剩下了海浪声，紧接着某个可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呼，还好赶上了，你可吓死我了……没事吧？” 第六十章 与尤妮卡独处的时间 尤妮卡睁开眼睛，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女孩。 爱琳这时的模样颇为狼狈，在海水里走了一遭，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她身上的血污被海水冲洗了一些，不过还是散发出了刺鼻的腥味。 尤妮卡在周围环视了一圈，疑惑地问道：“刚才的敌人呢？” “都被我打到海里去了。”爱琳用自夸的语气说了一句，便发现面前的少女脸色苍白得像白纸一样，连忙上前扶住了对方，颇为心疼地问道，“你哪里受伤了？我马上帮你包扎！” 在这个过程里，尤妮卡的身体僵了一僵，似乎想要反抗爱琳的动作，不过最终还是顺着对方坐在了礁石上。 “我中毒了。”尤妮卡将手心摊开，上面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周围的肌肤变成了可怕的黑紫色。 “这，这是……”爱琳怔了一怔，这才意识到这是尤妮卡先前帮自己接箭时所受的伤，不由说道，“抱歉，都是我……” “别在意，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尤妮卡倚靠在爱琳的手臂上稍作休憩，淡淡地说道，“毒性发作得比较慢，我现在还没事。带我到茜雅身边就好了，她可以帮我治疗的。” 爱琳怔了一怔，苦笑道：“我知道……可是我的魔力已经耗尽了。” 尤妮卡沉默了一阵，才用嘲讽的语气问道：“莫非你是来陪我一起死的吗？” “和尤妮卡这样的美少女投海殉情什么的，听起来有些诱人呢……” 爱琳一边说话，一边用蛮力将从自己的腰际撕下了一大块布料，然后又擅自拉起了尤妮卡的袖子，将还在淌着血的伤处暴露了出来，轻声说道：“不过请放心哦……至少在真正有机会‘推倒’之前，我是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的。” 大概是刚刚经历了生死大战的缘故，爱琳此时的心态倒是放松了许多，面对尤妮卡时也没有了先前那么拘谨，这番话几乎是随口就说了出来。 尤妮卡愣了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妙，语气一下子就紧张了许多：“你，你要做什么？” “你身上的伤口不少，需要止血，先帮你包扎一下。”说着，爱琳将一条撕开的布料缠上了尤妮卡手臂上的伤处，认真地做着包扎。 这倒是让尤妮卡沉默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 除了手臂上的伤口外，尤妮卡身体别的地方也不少伤口，但都不严重，爱琳对这些地方一一做过了检查，并且都仔细地处理了一遍。不过，在这个过程里爱琳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尤妮卡，用奇怪的语气说道：“我可记得你上次帮我涂药弄得我痛不欲生的事情……” 身体任由女孩摆弄的尤妮卡，心底里涌起了一种难堪的情绪，幸好受伤的部位基本上都在四肢，她才忍受了下来。此时听到爱琳的发言，她冷笑着说道：“现在可是报复的大好时机，就算你杀了我也不会有人发现。” 爱琳手上动作不停，撇了撇嘴：“就算你这么说，我可是对女孩子特别心软的啦，完全狠不下心来……打打杀杀什么的一点都不好玩呢。” 尤妮卡盯了女孩一阵，又问道：“有多少异族死在你的手里呢？” “尤妮卡在意的事情，是这个吗？”爱琳略微一怔，便抬起了眼睛，“莫非这就是你在刚才的战斗里没法下狠手，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答案显而易见，就是如此。 在先前和兽人族的战斗中，尤妮卡从头到尾都没有击杀过任何一位兽人，一直都在被动防守。正是她的“示弱”导致了兽人的围攻，导致后面毒发时没有把握住撤离的时机，才会使得自身受困于此。 尤妮卡脸色一寒，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没想到我们当中最可爱的居然是尤妮卡呢。”爱琳不由感叹道。 尤妮卡自然把这句话当成了嘲讽，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多时，处理好尤妮卡身上的伤口，爱琳又仔细地整理了下她所穿的女仆装。虽然衣服有些残破，不过这反倒增添了几分诱人之感，并且，此时尤妮卡闭着眼睛忍受着什么的模样也有些可爱，令人不禁有所遐想。 静静地注视对方，爱琳一时有点走神，直到冰凉的海水漫到脚丫，她才意识到持续上涨的海水，很快就会淹没所处的位置。 意识到汇聚到身上的“力量”正随着时间流逝，爱琳立刻做出了决定，向尤妮卡问道：“你还有力气吗？” 尤妮卡愣了一愣，便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有些愤恨地说道：“没力气了，你想做什么我都反抗不了。” 爱琳倒是没有留意到话语中的古怪，抬头往边上的崖壁扫视了一眼，说道：“我们得爬到上去才行，看来我只能抱着你了。” “爬上去？”尤妮卡疑惑地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这位她没法看透的女孩。 “嗯，失礼了。”爱琳说着，扶着尤妮卡站了起来，然后有些强硬地搂住了对方的腰际，却听尤妮卡由于吃痛闷哼了一声，她连忙松开了手，“对，对不起……我对现在的力气不是很适应……” 尤妮卡瞪着爱琳，一时没有没说。 这一次，爱琳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尤妮卡。虽然对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不过抱在怀里的时候，却感觉到少女的身体轻盈得快要融化一般，这使得她的心底泛起了几分怜惜之意，以及某个古怪的念头—— 别人抱着我的时候，莫非也是这种感觉？ 虽然产生了些许绮念，不过爱琳的动作倒是没有停下来。她一手抱着尤妮卡，一手在抓住了崖壁上的突起之处，开始向上方攀爬。 这段近乎垂直的崖壁，对于常人来说就是一道天堑。 却见爱琳凭借这冷静的观察，尽可能地找出了一条可供攀爬的路线。实在找不出来的时候，则凭借着蛮力，将五指硬生生嵌入了石壁向上攀爬——当然，由于她另一只手还抱着尤妮卡的缘故，这个过程不可谓不艰难。 纵然一向冷淡的尤妮卡，此时也不免感到了惊心动魄。 此时爱琳并不会任何运用力量的技巧，而正下方就是破涛汹涌的大海，也就是说，一旦她失手向下方坠落，两人的状况可能就真的是双双投海“殉情”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尤妮卡怔怔地看着爱琳很快就变得鲜血淋漓的手指，又看着爱琳认真的神情，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第六十一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攀爬期间，耳边只剩下了呼啸的海潮声。 尤妮卡的脑子开始变得昏沉，却见近处的爱琳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微的汗液。在崖壁上一块凸起的落脚点上稍作休息，喘息了一会儿，爱琳说道：“这种事情，比打架什么的累多了啊！” 说话其间，爱琳的手臂还牢牢搂着尤妮卡的腰部。 两人咫尺相依，尤妮卡的身材比爱琳稍高，所以胸部几乎都贴在了爱琳的肩膀上，时不时来回磨蹭着，这使得少女的脸颊上浮起了古怪的红晕，迷迷糊糊间呢喃道：“茜雅她在哪里呢，怎么还不来救我……” 这句话让爱琳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她艰难地抬头往上方望去，发现距离崖顶还有很远，也埋怨了一句：“也是呢，笨蛋姐姐，再不过来的话你可爱的女仆们可要葬身海底了哦。” 休息期间，脚底下的海水再度淹了上来，并且看样子，水势上涨的势头似乎有加快的趋势，这可吓了爱琳一大跳。 这种违背常识的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迫不得已之下，爱琳只得再度提起力气，继续向上方攀爬。 攀爬的过程变得比刚才更为费力，爱琳也顾不上手指处钻心地疼，一寸一寸地挪动着身体。却见一个不留神，她的手臂处被凸起的岩石划出了一道血痕，这让爱琳怔了一怔，心底里涌起了不妙的预感，低声说道： “我可能要支撑不住了。” 此时的尤妮卡也因为毒性发作而有些昏沉，听到爱琳的发言，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问道：“还有多少距离？” “还有一半，可是我爬不上去了。”作出这个判断之后，爱琳的内心不禁涌起了几分绝望感。 尤妮卡沉默了一会儿，便说道：“放开我吧。” 爱琳闻言，动作不由一僵，依然咬着牙抱着尤妮卡往上爬。 ##第73节 “这次的事情，是我拖累了你，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尤妮卡闭上眼睛，顿了一顿，仿佛在思考如何劝说爱琳，淡淡说道，“如果我们两个都死了，茜雅她一定会伤心死的。你不用管我了，回去好好安慰她吧。” “不可能的。”爱琳不知不觉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来，愤然说道，“笨蛋好好听着，现在你的命运是被我所主宰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再说这么难听的话，以后我可不会那么容易饶过你！” 尤妮卡一时愕然，呆呆地望向了神情坚韧的女孩。 在十六岁的记忆中，尤妮卡几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说如此霸道的话，即使是她一直以来所服侍的茜丝雅娜也好，也从来都是对她以“姐妹”相待，几乎没有用很重的语气去命令过她什么。 可是，此时的她分明感觉到了，爱琳语气中所流露出的决意与……温柔？ 是错觉么？尤妮卡怔怔地想道。 当尤妮卡陷入走神的时候，却见爱琳的眼睛一亮，用欣喜的语气说道：“上面好像有个洞窟，我们再支撑一会儿就能到了。” 尤妮卡不由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头部悄悄地往爱琳的肩膀处挪近了些许，轻声说道：“嗯，拜托你了。” 接下来，又是一段艰难而漫长的距离。 当爱琳用仅剩的力气，带着尤妮卡爬进崖壁上的洞口的时候，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她才走了两步，便只觉强烈的晕眩感侵袭而来，浑身都犹如泄了气一般，再也支撑不住透支的身体，软软地向地上倒去。 而爱琳怀里的尤妮卡，自然也被带着向地上倒去。 虽然尤妮卡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但几乎动弹不得身体也没法作出反应——看到地面在视野中迅速放大，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随着重重的一声，两人直挺挺地摔在了坚硬的地方上，姿势颇为狼狈。 这一下显然摔得不轻，只听爱琳口中发出了“嗯唔”一声痛呼，尤妮卡也是疼得皱起了眉头，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尤妮卡看着眼前的地面，发呆了好一会儿，心底里那根紧绷的弦松懈了下来，只觉疲倦之意迅速袭来，她很快就陷入了昏睡…… 恍然之间，她梦到了幼年时期的一些事情—— 在生日的那天，卡洛林大公将礼冠戴在了她的头上，将她抱到了宴会厅最显眼的位置，坐在小小座椅上的她被贵族们所拥戴，好奇地打量着放置在周边的各种礼物……这幅温馨的景象，很快就被刺眼的鲜血和燃烧着的城市所替代，她懵懂地抬起头来，看着一位士兵正毫不留情地向自己挥下长剑…… “不要！”她大喊了一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仿佛永不停息的海潮声，还持续地在耳边翻腾。 近在咫尺的，是一张稚嫩而精致的容颜，看样子依然还在沉睡。 尤妮卡渐渐缓过神，想到了己方两人的处境，试着坐起身来，却发觉面前的女孩依然紧紧抱着自己，就像是某种本能一样，力气大得有些吓人。 稍微用上了一些气力，将爱琳的手臂撬开，尤妮卡盘腿坐到了地上，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在与剧毒的对抗当中，尤妮卡的天赋异禀的体质终究是占据了上风，并没有让渗入身体的毒性进一步蔓延。现在血液中的毒素已经开始消散，虽然身体还非常虚弱，不过也正渐渐恢复过来，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从洞窟外面的天色看来，现在是黄昏时分，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都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茜丝雅娜还没过来找己方的两人，莫非她那边也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如此想着，尤妮卡不由皱起了眉头。 过了片刻，又恢复了一些体力，尤妮卡起身来到洞口处查看情况。 海水就在脚底下两寸的距离翻滚着，险些就要淹上洞口。 尤妮卡呆了一呆，回头去看了一眼依然昏睡的爱琳—— 她正以一副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一侧的脸颊亲吻着地面，看起来睡得正香的模样。同时，女孩身上的衣服也是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破口，应该有不少都是在攀爬的时候划到的。 尤妮卡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的女仆装除了少数的破口之外，基本上都保持着完整，和爱琳的衣服可谓对比鲜明。 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尤妮卡的心底里涌起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只见她的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阵，拳头握紧又再度松开。 良久，尤妮卡走到了爱琳的身边坐下，将对方的身子扳正，让她的头倚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沉默地等待着女孩的苏醒。 第六十二章 无言之中的暧昧 “妹妹，你真的很努力了呢……” 呓语声在耳畔响起，爱琳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蓝天白云下的华服少女正带着温柔的神情俯下身子，轻轻亲吻在自己的额头上。 她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深邃的困意重新涌起，她费力地动了动睫毛，还是重新阖上了眼眸，再度进入安眠。 再度睁眼的时候，爱琳一眼就看到了无垠的大海。 蔚蓝的海水表面，镀上了一层金色斑纹，正随着浪花不断起伏，轻轻地晃动着她的眼眸。在温馨的氛围里，爱琳走神地看了一会儿，渐渐地意识到自己正倚靠在一人的大腿上，对方是谁显而易见。 尤妮卡身上的体香，也越来越好闻了呢。 如此想着，爱琳不禁流露出享受的神情，无意识地并拢了四肢，想要将身体凑得离对方更近一些。可惜的是，她才做出这样的动作，就听到尤妮卡淡淡地说道：“你醒了吧，可以起来吗？” 爱琳抿了抿嘴，用上了赌气的语气：“让我再休息一会儿嘛。” 尤妮卡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回答。 这份无形中的默许，让爱琳的嘴角浮起了笑意，她将脸颊埋在大腿上深深地嗅了一口气，才开口问道：“我们安全了吗？” “还被困在这里。”尤妮卡不带语气地说道。 “你已经没事了吗？”爱琳稍微转过了头，去仰视着少女的面容。 “差不多，不过还要半天时间才能完全恢复。”顿了顿，尤妮卡扭开了视线，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谢谢你给我做的包扎……” 这副羞涩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心情忽然兴奋起来的爱琳，眼睛一时眨也也不眨地盯着尤妮卡。 仿佛感应到爱琳的注视，尤妮卡的脸颊上浮起了细微的红霞，肩膀处的几缕银发仿佛也禁不起海风的挑逗，在视野中轻轻摇曳了起来。 “尤妮卡也很可爱呢。”爱琳衷心夸赞道。 红晕悄然泛上了尤妮卡耳际，只听她自言自语道：“可爱么……” “嗯嗯。”爱琳用认真的语气说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笑……如果尤妮卡能笑一下的话，说不定就更可爱了呢……” 尤妮卡怔了一怔，然后脸色便倏忽冷了下来，冷冷说道：“住嘴。” 唔，糟糕……好像踩到雷区了…… 眼见尤妮卡生气，爱琳悻悻地吐了吐舌头，收回了调戏的心思，一时不敢再去看她。 尴尬无言间，爱琳感觉到对方拉起了自己的右手。她怯生生地抬眼看去，发觉尤妮卡正带着担忧的神情盯着这只手，低声问道：“疼吗？” 只见爱琳的手上都是凝固的黑紫色血液，砂石的碎末深深扎入了皮肤，几乎和手掌融为一体。在其中几根手指的末端，甚至指甲和血肉都在攀爬中被硬生生刮蹭掉了，森森的白骨都隐约可见，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尤妮卡有点难以想象，爱琳是如何忍着巨大的痛楚，抱着她一路爬上来的。 这只手变成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爱琳倒是早就痛得失去知觉了，她撇了撇嘴，想要抽回手，却见尤妮卡牢牢地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冷冷地说道：“别乱动，我先处理一下。要是放任下去，怕是茜雅也没法救回你这只手。” 听到尤妮卡的警告，爱琳才变得顺从了一些。 于是，尤妮卡抱起了爱琳，将她抱到了海边坐下，依然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微微蹙眉道：“现在只能用海水来清洗伤口，会有些疼，你先忍一下。” 尤妮卡的举动让爱琳一时心生感动，应了一句：“嗯。” 然而，那只手接触到海水的一时候，爱琳瞬间有了反悔的心思。 疼疼疼疼疼……为什么是海水啊！ 虽然承受着宛如被虫子啃噬一般的剧痛，爱琳还是咬牙强忍了下来，毕竟比这厉害多的痛楚她都享受过好几次了。况且，视野上方少女的认真的模样，不经意间成了她精神的支柱，她注视了尤妮卡好一阵子，忽然意识到对方只是一位“普通”的十六岁的少女而已。 有着卡洛林家族所传承的天赋，被认定是若林史上最年轻的未来剑圣而被秘密培养了一段时间，追随着茜丝雅娜的北行辅佐她一同缔造了一段传奇。可是，排除了复杂的身世和耀眼的光环，尤妮卡只不过是一位心思单纯，对主人茜丝雅娜一心一意的女仆。 平日里伪装得再怎么冷淡，也终究会有情感流露的时候呢。 正如即使身临战场，尤妮卡也始终无法对兽人痛下杀手，也正如她再怎么讨厌爱琳这个“情敌”，此时也会为爱琳的救命之恩而心怀感动。 用海水将爱琳手上的污渍冲洗干净，对于一些深深扎入肌肤的砂石，则仔细地用手指夹住一一摄出。这个过程相当繁琐，可尤妮卡的神情里没有丝毫不耐烦之色，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帮爱琳的手做好清洁。 海风静静地吹起了两人的发丝，不觉间有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 爱琳抬眼和尤妮卡对视了一会儿，轻声问道：“可以了吗？” 尤妮卡一眼不发地摇了摇头，微妙的神情一闪而过，便拿起爱琳的手将其放到了自己的嘴边，在爱琳愣神的视线中，将其中一根手指含到了嘴里，轻轻吸吮了起来。 啊咧？ 虽然动作很暧昧，可惜的是对这于爱琳而言这又是一番折磨，她甚至感觉到尤妮卡的舌头特意在指尖的伤口处舔了好几下，带来了一阵钻心的痛楚。 这个过程里，尤妮卡的色冷淡如故。 爱琳才意识到少女这番举动，只是在用唾液帮自己消毒而已。 可，可是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微妙了吧…… 倒不如说，这种感觉其实是痛并快乐着？ 爱琳胡思乱想之间，正好看到尤妮卡将这根沾满了唾液的手指从嘴里取出，又换上了另外一根手指。伴随着又一阵痛楚从手指上袭来，爱琳的脸色一时变得有点潮红，只觉异样的**从身体里冒了上来，她的双腿不安地扭动了几下，神情上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呜哇，我才不要变成抖M啊！ 第六十三章 目前的形势与猜测 迷糊中过了不知道多久，爱琳手上的伤处才被“处理”完。 依稀感到手上面还有些残留的湿濡的唾液，爱琳的脸色红扑扑的，虽然还残留着不浅的疼痛，不过相比起内心深处莫名的悸动这似乎不算什么。想到自己和尤妮卡的亲密度终于有所发展，爱琳的内心还是有些开心的。 “很奇怪。”将爱琳的手放下来，尤妮卡转头望了望深邃的大海和即将暗下来的天色，蹙眉自语道。 “嗯？”爱琳轻轻应了一声。 共同经历过生死之后，尤妮卡潜意识里也没有了对爱琳的排斥，将内心所想的说了出来：“都到了这个时候，茜雅不可能不来找我们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爱琳接话道：“还有，这里的海水也很奇怪，应该涨了有七八十米的高度吧。真的有什么控制海水的魔法能做到这种程度，并且维持到现在吗？” 尤妮卡思索了一阵，摇头说道：“从未听闻，几乎不可能。” “嗯，那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尤妮卡疑惑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答案就很明显。”爱琳认真地解释道，“看来兽人最后祭祀所施展的，并不是控制海水上涨的魔法，而是让这片区域的陆地下沉的魔法才对，先入为主的观念误导了我们……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为何这里的水位一直没有恢复原样了。” “是这样啊……” “不过，我们还是很幸运呢，差一点就被淹死了。” 对于这一点，尤妮卡也是颇有感慨，沉默了一会儿，便问道：“你来找我之前，和茜雅一起遭遇了些什么吗？” 爱琳将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便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问道：“尤妮卡，你不觉得这次的这件事，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吗？” 尤妮卡一时有些不解：“什么不对劲的？” “兽人族的目的。”停顿略一思忖，爱琳便说道，“如果他们真的只为追踪那对狐女姐妹而来，就不应该带上这么多的士兵，这反而不利于搜索的展开……在这片区域驻扎营地，说不定有着其他的目的？” 尤妮卡没想到爱琳忽然说起这些，愣了一愣才问道：“你觉得呢？” ##第74节 “在情报当中，不是探查出了这片海岸处有很多山洞吗？”爱琳分析道，“如果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这里，想要在这片区域搜索什么，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并且，这里的地形很奇怪，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女孩，尤妮卡忽然有种恍惚之感。 对于她而言，因为一直陪伴在茜丝雅娜身边的缘故，需要思考的事项从来都是交给茜丝雅娜或者哥哥温捷斯来做，从未对这些事情上过心。 眼下听到爱琳一本正经的发言，尤妮卡悄悄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你说的事情，这对于我们的获救有什么帮助吗？” “假设在这片区域，山洞内部的通道十分复杂的话，姐姐大人发现我们的失踪，过来救我们的时候，或许就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的位置了。”爱琳顿了顿，回忆着茜丝雅娜的性格，低声说道，“并且，假如是她的话，很有可能为了防止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最先排查的地方一定是已经沉没的区域吧？” “茜雅确实会这么做的。”尤妮卡点了点头。 爱琳接着说道：“然后，因为这里的地形比想象中的要复杂，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她恰好和我们错开了位置，这才一直没找到我们的位置。” 尤妮卡问道：“原来如此，你是说这片区域藏有什么秘密吗？” “否则兽人族派出这么多士兵的举动，就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了。”爱琳非常笃定地说道，“并且，在最后的时候，兽人祭祀让这片区域沉没到海里，或许更像是想要去隐藏什么。” 尤妮卡转头望了洞窟深处一眼，里面黑黝黝的，令人有点不寒而栗。她略一蹙眉，出声问道：“有必要进去搜索一下吗？” 却见爱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眨眼问道：“你不怕黑吗？” “我……”女孩语气中的调侃之意有些明显，尤妮卡一时语塞，用不善眼神瞪向了爱琳。 爱琳抿了抿嘴，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抬眼请求道：“刚刚被你弄得疼死了呢……有点撑不下去，我又想睡觉了，可以借你的大腿再躺一会儿吗？”说话间，发觉少女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她小声补充道：“我饿了，你能想办法弄点吃的来吗？” “你……”发觉对方居然敢使唤自己，尤妮卡怔了一怔，便气呼呼地想要出声拒绝，却见怀里的女孩说完这些就闭上了眼睛，很快进入了沉沉的睡眠。 对于女孩而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确实太累了点。 夜幕渐渐降临，清澈的星芒在海水上静静铺开，尤妮卡望着大腿上的女孩，无意识间走了好久的神。 爱琳睡觉的姿势非常乖巧，看起来就像小猫一样。 有种油然而生的……保护欲？ 时光默默流淌，等到尤妮卡的身体再恢复了一些，她略一思忖，便轻轻将爱琳放在了地上。她起身在洞窟周围探查了一番，在海面上拾取了一些漂浮的木材，放到风口出晾干，又花费了相当的功夫，从海里捕获了几条鱼儿。 过了数个时辰，等到那些木材表面的水分流失了一些，尤妮卡在洞口处搭起了简易的木堆，用最原始的方式点燃了木材。随着一阵持续的噼里啪啦声，跃动的火焰由小变大，渐渐地照亮了这方寸空间。 让爱琳重新醒过来的，正是烤鱼的香味。 她先是嘟哝着翻了个身，似乎对于“膝枕”的消失颇为不满，而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尤妮卡放在篝火上炙烤的鱼儿时，精神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用惊喜的语气说道：“这是吃的东西吗？好香！” 说着，爱琳从地上爬起了身来，几步朝篝火这边“扑”了过来。 发觉对方只是睡了一觉，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尤妮卡在为女孩的恢复力感到惊异之余，也对她的举动感到了无语，将其中一只烤鱼交给爱琳，尤妮卡出声提醒道：“吃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感染到伤口了。” “嗯嗯，我会的。”爱琳点头接过了美味，放到嘴边小心地咬了一口，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好吃，没想到你真的弄到吃的了……尤妮卡我爱死你了！” 第六十四章 中央山峰与尽头的洞窟 吃完烤鱼，爱琳也差不多恢复了体力。 在和尤妮卡商议讨论过后，两人决定先到崖顶查看情况。 “抱紧我。”两人来到洞口处，尤妮卡让爱琳俯趴到自己的背上，严肃地说道，“要是掉下去的话，后果自负。” “放心啦，我可是很珍惜自己的哦。”身体贴在尤妮卡的背上，感受着少女的体温，爱琳笑嘻嘻地说道，“像是‘如果支撑不住了，就放开我’这种话我肯定不会说的啦。尤妮卡的身体这么舒服，我才不会轻易放手呢！” 自然知道爱琳所指的是什么，尤妮卡板着脸“哼”了一声，不要理会有意捉弄自己的女孩，开始往崖壁上方攀爬。 相对于毫无武技的爱琳，尤妮卡攀爬的速度可不知道要快上多少。纵然她此时只恢复了三成实力，也足够应付这段陡峭的崖壁了，那敏捷的身体几乎没有停滞停滞，只用了半分钟她就带着爱琳有惊无险地爬到了崖顶。 借着皎洁的月光，两人看清了视野中的景象，一时陷入了震惊当中。 爱琳所猜想的并没有错，这片地区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沉入了海底，然而沉没的地域比她所以为的广阔许多。只见方圆数公里的区域都变成了一片**，在视线尽头的一处海岸线上，有着一片隐约的火光。 看样子，那很有可能是若林军队的驻扎营地。 “原来如此，姐姐大人这一次也面临了艰难的抉择呢。”爱琳轻声说道。 尤妮卡微微一怔，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按照白天时陆地沉没的区域和速度，如果没有她的出手的话，估计整支军队都是逃不出去的呢。”爱琳轻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湿润地道，“就算发现了我们的失踪，姐姐大人也只能先不管我们，选择去拯救更多的人……” 尤妮卡的脸色一时有点苍白，喃喃说道：“是这样的么？” “因为，这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也是姐姐大人一直以来的信念呢。”爱琳感慨地说道。 不知为何，心痛之感骤然袭来，尤妮卡捂住自己的胸口喃喃说道：“我还一直在相信茜雅会来拯救我……简直就像一个笨蛋一样呢。”这种任性的话语，尤妮卡大概也只有在持有相同“立场”的爱琳面前才能说出来吧。 “不过，还有另外一点原因哦。”爱琳转过身抓住了尤妮卡的手，微笑着安慰道，“因为你掉队的时候，我来找你了呢，所以你并不是独自一人……她很相信我们，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携手摆脱危难吧！” 这个理由虽然不足以说服尤妮卡，倒也让她的神情有些平静了下来。 清爽的海风阵阵拂来，尤妮卡一时闭上了眼睛，神情变得坚定了许多，低声说道：“茜雅现在一定在很努力地找着我们，我们得尽快和她汇合才行，不能让她继续担心下去了。” 在周边的视野中，少数还裸露在海面上的陆地区域，就如两人此时身处的峭壁一样，在海面上形成了诸多高耸的孤岛，星罗棋布地点缀在这片半圆形的海域。其中，在正中央的海域之处，有一座看起来颇不寻常的高高耸立的“山峰”。 两人对望了一眼，便从彼此眼神中确定了接下来的目的地。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尤妮卡找到了峭壁顶端的一棵松木，将其砍下，花费一些时间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木筏，便和爱琳回到了底部的岸边，坐上木筏向中央的“山峰”行驶而去。 不多时，两人乘坐木筏来到了“山峰”的边缘，借着微弱的星光抬头望去，当她们看清视野中的景象时，却是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数不清的尸体被悬挂在峭壁上，既有人类的也有动物和家畜的，甚至还包括了不少兽人族的尸体。这些尸体有些早已被风干，有些则看起来非常新鲜，还在不断往下淌着鲜血，看起来颇为骇人。 “这是什么邪恶的仪式吗？”尤妮卡蹙眉问道。 感受了下周边的气息，爱琳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的山峰：“并没有什么魔力波动，可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从里面传了出来……”顿了顿，她的眼睛忽然一亮，转头说道：“另外，我闻到姐姐大人的味道了，她就在这里没错！” “我们过去吧。”尤妮卡微微一愣，眼眸一时变得有些湿润，无意识地抓住了旁边爱琳的手。 感觉到少女的紧张之情，爱琳转头问道：“没问题了吗？” “实力恢复五成左右了。”尤妮卡点了点头，“这足够应付可能出现的敌人了，这一次我不会大意的。” “你知道，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爱琳轻轻地摇了摇头，用担忧的语气问道，“……你真的能下得了手吗？我现在可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哦！” 尤妮卡怔了一怔，低声回答：“我不知道。” 语气依然有着迷惘之意。 木筏靠岸的位置，面前是一路延伸向上的石阶。爱琳蹲下身子查看了下石阶，发觉上面布满了各种蚀痕，看起来年代有些久远。她不由产生了疑惑之情，出言问道：“这一片区域，是不是有什么遗迹或者传说之类的？” “不知道。”尤妮卡摇了摇头，“如果有的话，茜雅应该是知道的吧？她对这些东西最感兴趣了。” 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谨慎，沿着蜿蜒的石阶向上方走去，一路上倒是没有碰上任何敌人，如此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便差不多到达了道路的尽头。 眼前的空地有着类似祭坛的布置，空地的边上则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爱琳和尤妮卡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强大的东西正蛰伏在山顶深处，仿佛在等待着她们的到来。而同样的，此处空气中茜丝雅娜那种独有的魔法元素的气息，在爱琳的嗅觉中也变得更为清晰了一些。 “姐姐大人……就在里面！”爱琳用确定的语气说道。 既然这是唯一的道路，而她们心心挂念的人儿就在里面，自然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两人点起早就准备好的火把，一起踏入了这可疑的山洞。 第六十五章 尤妮卡的心魔 和外面的阶梯相反，山洞内的通道是一路向下的，稍微有些陡峭。 摇曳的火光勉强照亮了洞壁，两人向洞穴深处行进。由于看不清脚底下的道路，为了防止摔倒，爱琳不得不伸手拉住了尤妮卡的衣服。对此，尤妮卡倒是默许了她的举动。 洞穴的深处似乎有着某个强大而沧桑的存在，和卡列宁地下的卡弥拉宫殿的气息，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也就是说，这一群兽人祭祀在这里驻留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和洞穴深处所隐藏的秘密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另外，这片海岸的区域之所以会沉没，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吧？ 将感知扩张开来，尝试去收集所有能获取的信息。两人又走了小半刻，爱琳忽然拉住了尤妮卡的衣服，用很轻的声音说道：“等等。” 尤妮卡停下脚步，只听身边的女孩对她耳语道：“前面可能有敌人。” 虽然不知爱琳是怎么发现的，不过尤妮卡知道她具有某些非常特殊的“才能”，因而对此并不意外，低声问道：“怎么做？” “先试探一下。” 说罢，爱琳拉着尤妮卡又往前走了数十步，可见视线的前方有一些火光，从通道的转角处传了过来。只见爱琳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抬手向前方抛了出去，石子的翻滚声清晰地在洞壁之间回响着。 这番动静显然惊动了前面的兽人，隐约的说话声传了过来。同时，脚步声也在缓缓接近她们。 将这番动静收入耳中，爱琳就得出了结论，转头对尤妮卡说道：“三个敌人，没有威胁，我们过去吧。”这一次，她没有刻意压抑自己的音量。 尤妮卡点了点头，和身边的爱琳往前走去。 拐角之处，两人迎面撞上了走过来查看情况一个兽人。 看到突然冒出的两位人类少女，兽人显然怔了一怔，连忙大声说了句什么，就举起手中的棍棒就向两人冲过来。 这个兽人的实力只比普通的人类士兵略强，这种程度的攻击，别说是尤妮卡，就连爱琳都能凭借敏锐的五感去应付。只见尤妮卡一步上前，伸手抓住了挥来的棍棒，轻松地将武器夺了过来。 只听“砰”一声，尤妮卡反手将棍棒重重地敲到了兽人的脑袋上。 兽人那高大的身躯晃了一晃，便转了个圈晕倒在了地上。 这滑稽的场面让爱琳一时有点想笑，终究是吐了吐舌头没有发出声音。 两人脚步不停，走过拐角来到了一处平整的平台，只见视线中另外两位兽人正紧张不安地望着这边，举着武器似乎有退却之意。爱琳转头和尤妮卡对望了一眼，便迎面走向了敌人。 只是一个照面，几乎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抵抗，尤妮卡就和刚才一样，轻易地敲晕了这两个兽人。 收拾完敌人之后，爱琳稍微察看了下这处平台。 和一路走来的通道不同，这里似乎是不久前挖掘的，墙壁上的凿痕还很新鲜。除了接通了上下的道路之外，平台的侧方位还连通了崖壁，在接近洞口处的位置，令人作呕的尸臭随着夜风阵阵刮来。 爱琳皱了皱眉头，终究还是没有往那边走过去。 看来兽人族就是用这样的平台，将那些尸体悬挂在外面的崖壁上的。 而除此之外，暂时没有获得其他情报。爱琳思忖着转向了尤妮卡：“这些布置的目的，是不是什么神秘的仪式呢？你知道吗？” 尤妮卡摇了摇头：“只是听说兽人族内部会有使用活牲的祭祀仪式，不过我不了解。” 两人沿着下行的阶梯继续前行，在这期间，爱琳轻声说道：“我想问一个问题，可是不知道你不会生气……我能讲吗？” 尤妮卡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说吧。” “尤妮卡，以前杀过人吗？” 听到问题时，尤妮卡的身躯颤了一颤，过了好半晌才简单地回答道：“有。” “有吗？”爱琳反问道。 氛围一时变得有点凝滞，尤妮卡略一恍惚，才淡淡地说道：“一次……如果你问的是我今天有没有下杀手，答案是没有。” “是因为心软吗？”爱琳轻声问道，“我想听听尤妮卡的故事呢，可以吗？” ##第75节 这处漆黑而不知尽头，唯有两人的脚步声在阶梯之间回响。爱琳刻意在这个时候开口，是因为这样的氛围正是最容易袒露心事的时候。 然而，身边的少女用长久的沉默，拒绝了她的问话。 爱琳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前面再度出现了微弱的火光，看样子两人到达了下一处的“平台”。 所遭遇的敌人依然是可以轻松应付的程度，没有任何威胁，尤妮卡轻松地拿着棍棒敲晕了驻守的几个兽人。 尤妮卡依然没有下杀手。 平台的状况和前面那处大同小异，两人在商议过后，便加快了行进的步伐。 看来还是等到和茜丝雅娜汇合再说吧……在这条路上，姐姐大人的气息越来越清晰了，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她了吧？ 来到了第三处平台，像前两次一样解决了驻守的兽人。不过爱琳担心的事情还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警惕心有些不足的两人，这次遭遇到了强力的袭击。 大约有七八个有着精英实力的兽人，从侧方位的通道里窜出，在多个方向包围住了闯入的爱琳与尤妮卡。 回望着这一对对目露凶光的瞳孔，爱琳记得，其中有几个兽人精英是她先前在战场的战斗中打过照面的敌人，有些身上还带着爱琳的魔法留下的伤痕。 而这几个兽人精英显然也是记得爱琳的，喘着粗气对同伴说了些什么，看样子对爱琳的存在颇为忌惮——当然，他们还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爱琳是基本上没有战斗力的存在。 感受到兽人视线中的杀意，爱琳的心底有些发怵，只见她将身体往尤妮卡的方向靠拢了一些，苦笑着说道：“这就是我担心的事情啊，你能保护我的对吧？” 尤妮卡眯起了眼睛，一时不置可否。 “不要勉强自己。”并非不信任尤妮卡的实力，而是知道她的心中还纠缠着某个根深蒂固的心魔，为了保险起见，爱琳小声提醒她道，“如果不行的话，你就带我突围出去吧。” 第六十六章 失败的战斗尝试 相较于她的哥哥，尤妮卡的武技更倾向于“进攻”。 所使用的武器是量身打造的合金短剑，凭借敏捷的身形和刁钻的招式，尤妮卡是一位天生的暗杀者，带给敌人的震慑力比温捷斯更为直观，对上这群实力明显不如她的兽人，应该是以碾压的局面结束战斗才对。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对于现在的尤妮卡而言，不仅所受的伤还未完全愈合，所持有的武器也遗落到了海里，再加上还必须保护爱琳的安危——在多方不利的因素下，两人可谓是陷入了相当危急的状况。 纵然是这样，听到爱琳撤退的提议，尤妮卡并没有选择退缩。 “站在原地不要动。” 说完这句，尤妮卡松开爱琳的手，身体倏忽窜了出去，以攻为守，抢先向包围的兽人发起了攻击。 狭窄的空间里，尤妮卡的身形犹如轻燕一般靠近了敌人，抬手、侧身、出剑的动作一气呵成。 当然，此时她手中的武器只是普通的铁棒，而非利刃。 遭到袭击的那位兽人几乎没来得及防御，胸腹的部位就被重重地戳了一下，身体由于惯性倒飞了出去。 击伤一个兽人，尤妮卡脚步微旋，回避着来自其他兽人的反击。 而她方才挪移半个身位，瞬息之间，一顶巨大的铁锤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猛烈的劲风扬起了一大片的尘埃。 尤妮卡眯起眼睛，反倒是借着沙尘的掩护向下一个敌人发起攻击。 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生死往往只在毫厘之间。爱琳紧紧地注视着尤妮卡的背影，一时间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手上早就准备好了她能够施展的魔法，随时打算进行支援。 从战况看来，尤妮卡确实发挥出了应有的实力，成功压制住了这群兽人。 数息过后，尤妮卡的身形犹如魅影一般，接着墙壁挪腾到了一位兽人的身后，趁着敌人不知所措的瞬间，猛地出手夺下了对方的武器，然后用手肘反手将兽人击倒在地。 所夺取的武器，是一柄不长的弯刀，和尤妮卡原来所使用的有些差距，不过也算符合她的使用习惯了。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棍棒丢在地上，换上更方便夺人性命的弯刀。 动作之间，一股强烈的劲风从背后袭来。 尤妮卡“哼”了一声，迅速转身，持刀接下了袭击，然后刀势不停划过了敌人胸腹，新鲜的血液陡然溅上了刀面。 这个兽人闷哼着退了数步。 但身处兽人堆当中的尤妮卡，马上遭到了周边的敌人的攻击。 为了躲避攻击，少女的腰部倏忽向后折去，达到了几乎与地面平行的程度。在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数柄武器在她的上方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杂乱地交接在了一起。 弯身下腰，贴地翻滚，尤妮卡的身体展现出了超越人类极限的柔韧度，犹如高超的舞者一般，迅速从敌人笨重的攻击中脱离了开来。等到起身之时，她已经站到了一位兽人的身后。 尤妮卡眸中寒芒一闪，便持刀向敌人的后心处刺去。 这番惊心动魄的反转，看得边上爱琳有些吃惊。 确实如洛伦斯所透露的那样，尤妮卡在武技上有着绝世的天赋，即使还未伤愈，这数息间她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明显比她的哥哥温捷斯高出了一个水准，能在这个年纪拥有如此实力，她确实有着不可限量的前途。 思忖间，盯着尤妮卡持刀刺向了毫无防备的兽人，爱琳几乎可以想象下一瞬间血溅四方的画面。 可不知为何，这个过程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一般。 当爱琳觉察到不妙的时候，她看到尤妮卡手中的弯刀划过兽人的后背，却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诶？ 随后，只听“当”一声，尤妮卡手中的弯刀掉在了地上。 遭到攻击的兽人由于吃痛转过了身，而尤妮卡依然恍若无觉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你你……还是掉链子了啊！ 心急之下，爱琳喊了一句“快闪开”，就快步冲向了尤妮卡所处的位置。 受伤的兽人愤怒地向尤妮卡挥下了铁锤，千钧的力道几乎要砸到少女的头上，却忽觉手臂上青光乍现，一道半透明的绳子止住了他的动作。兽人微微一愣，吼动着加重了力气，缠在手臂上的绳子陡然迸裂。 趁着敌人的攻击受滞的间隙，爱琳扑倒了还在发呆的尤妮卡，带着她脱离了敌人的攻击范围。 铁锤“轰”一声砸在了尤妮卡刚才的位置，让人听得心有余悸。 爱琳以一种微妙的姿势坐在尤妮卡的身上，发觉少女神情木然，双目也失去了焦距，一副陷入魔怔的模样，爱琳心中一阵慌乱，伸出双手使劲地去摇着对方的肩膀，大喊道：“尤妮卡，你快醒醒啊！” 说话间，又是一阵猛烈的罡风从上方杀来，爱琳手忙脚乱施展出魔法屏障，挡下了这道攻击，俯下身体抱着尤妮卡在地上翻滚出了一段距离。爱琳心中一动，用紧迫的语气在少女耳边说道：“笨、笨蛋……继续发呆的话等下你最爱的‘茜雅’就只能来帮我们收尸了！” 正如所预料的一样，茜丝雅娜的名字还是成功唤醒了尤妮卡。只见少女费力地动了动睫毛，看清面前一脸紧张的女孩时，才低声说了句：“抱歉。” 说罢，尤妮卡反手抱住了爱琳，在兽人的下一次攻击到来之前，找到了空隙，带着爱琳向下方的阶梯奔逃而去。 不久过后，在爱琳协助之下，两人勉强摆脱追兵，躲在一处隐蔽的分岔通道里面，暂时获得了安全。 只见尤妮卡的脸色有些苍白，摇了摇头说道：“抱歉，我还是做不到。” “那就不要随便逞强啊！来那么吓人的一出，我都说过我现在没有战斗力了！”爱琳忍不住埋怨了起来，瞪视着她道，“幸好你没事呢，否则的话……记住哦，这是你欠我的第二条命了。” 尤妮卡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我知道……救命之恩，一定会给予等值的回报的。” 发觉尤妮卡的神情非常认真，爱琳说道：“你可不要误会什么哦，这是我应该做的，并没有用来要挟你的打算，虽然我倒是很想这么做……”顿了顿，爱琳收起了打趣的语气，轻声问道：“你刚才……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故事，可以吗？” 爱琳的要求，让尤妮卡一时有点走神，半晌才回忆着说道：“小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做着一个相同的噩梦……” 第六十六章 梦魇与爱琳的逼迫 “小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做着一个相同的噩梦。” 说出这句话时，尤妮卡明显地怔了一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能够对爱琳说出心中的秘密，是因为共同经历过生死，没有负担的缘故么？ “我梦到有一群可怕的刽子手从天而降，冲进了王宫，见人就杀，毫无怜悯。而梦中的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切的发生，什么都做不了，直到无边无际的鲜血在脚下淌成了一片**。” 即使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来叙述，声线中也难免带着颤抖，尤妮卡几乎是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当时，我只是将那些景象当成噩梦，并不知道这是觉醒的直感所预见到的‘未来’。由于害怕别人的笑话，我没有把梦境说出去……然后，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吧？” 卡洛林公国被教廷定为异端，从而遭到多国的围攻瓜分。 其中，安鲁尔的查理斯亲王率军攻陷卡洛林的首都之后，下达了“清洗”的命令，使得卡洛林几十万军民死于无情的屠杀，卡洛林大公一脉也仅剩下尤妮卡和她的哥哥。 这也是尤妮卡兄妹不得不投奔若林王室的原因。 “嗯。”有所感慨，爱琳轻轻应了一声。 “因为可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所以那个噩梦后来也一直在纠缠我，我曾经患有很严重的恐血症。”顿了一顿，尤妮卡叹了一口气，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到了现在，恐血的症状倒是缓解了很多，但在关键的时候，我还是没办法动手。刚刚也尝试了，还是不行……果然是我太自大了。” 如尤妮卡所说，她的心魔正是对于“杀戮”这一行为的绝对恐惧——这是她小时候的遭遇所导致的。 爱琳轻声问道：“姐姐大人知道你的情况吗？” 尤妮卡脸色稍冷，淡淡说道：“不知道，我一直伪装得很好。” 爱琳轻呼了一口气，点头道：“尤妮卡也很辛苦呢，我知道这种感觉的……毕竟正常人都不希望自己的手上沾上鲜血吧。” 尤妮卡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你也觉得，这样的我是懦夫对吧？没错，唯有在这件事上面，你可以尽情嘲笑我。” “没有，我很认同你的做法，因为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 爱琳摇了摇头，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她的眸中泛起了几分泪花：“……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要残酷许多呢，谁都不知道灾难会在什么时候降临。所以，为了保护所在意的人，被迫做出改变，让自己去接受并适应‘杀戮’，这就是我的经历……” 说着，爱琳伸手摸了摸尤妮卡的脸颊，带着狡黠的语气说道：“如你所见，现在的我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无害……其实你也可以的，为了我们共同在意的那个人，请你打起精神，试着去战胜恐惧吧……” 这番亲昵的动作，让尤妮卡一时怔然，她闭上眼睛干脆地拒绝：“抱歉，我做不到……不用再去冒险了。” “如果尤妮卡你没法战斗的话，我们就会被困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姐姐大人汇合呢。” 说话间，感受到奇异的气息在空气中淌动，爱琳心念微动，起身站到了尤妮卡面前，微微笑了起来：“我也有点想通了呢，想要帮助你战胜心魔，就需要给予你百分之百的信任才行……虽然这对你来说可能很残忍，姑且让我试试吧。” 莫名其妙的话语，让尤妮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睁开眼睛望向了爱琳，愣愣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爱琳轻声说道：“正因为我知道那种感受……所以我也想让你感受到和我当时一样的心情。曾经的我，没能拯救在意的人，直到现在还追悔莫及。可是，如果是尤妮卡的话，一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吧？” “等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尤妮卡有些艰难地说道。 爱琳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疑问。 只见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抿嘴一笑，便抬手破除了藏身处的障眼法，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通道的出口处走去——而通道的外面，有着一群虎视眈眈、还在搜索两人位置的强大兽人。 对于爱琳的举动完全无法理解，尤妮卡的眸中出现了慌乱的神色，回过神来时她看到女孩已经快要走过拐角，这才连忙起身大喊道： “快回来！” 对她的话语置若罔闻，女孩脚步不停地消失在了视野中。 ——可是，如果是尤妮卡的话，一定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吧？ 不知不觉间，爱琳刚才说的这句话在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尤妮卡握紧了拳头，提起力气追了上去。 刚刚跑过拐角，她就听到兽人的吼动声响了起来，视野中一个兽人挥起锋利的斧头向爱琳劈砍了下去。 这个距离，想要救援太勉强了。 ##第76节 尤妮卡的呼吸陡然一滞，本能抬腿地踢起了一块小石子。只见急射而出的石子打中了兽人的手臂，使得对方的攻击歪了几寸。 锋利的斧头几乎擦着爱琳的身体劈过。 几缕发丝悠然坠地。 一时冷汗都冒了出来，尤妮卡大喊道：“你疯了吗？” 却见爱琳回过头来，轻呼了一口气说道：“看来你还是在意我的安危的呢……不想我就此死去的话，就请你更努力一些，努力去战胜心魔吧！” 说话间，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更多的兽人包围过来。 心急如燎的尤妮卡箭步上前，即将抓住爱琳的身体时，却被女孩释放出的一道魔法屏障缓住了脚步，而这时身处兽人堆当中的爱琳又遭到了攻击。为了救援爱琳，尤妮卡迫不得已之下只能选择去攻击她身侧的兽人。 这个时候，爱琳已经趁机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就像这样，每每尤妮卡要抓住爱琳的时候，女孩就像和她玩捉迷藏一样，用各种手段逃脱开来。随着包围的兽人越来越多，两人的状况也在变得越来越为危机。尤妮卡的神情一时气极反笑，冷冷地说道：“简直不可理喻。” “这种愤怒，是发泄在我身上的吗？”混乱中爱琳的声线反倒显得有些空灵，“可是，这种程度还不够呢……你还没有真正生气哦。” 只来得及抓住一块衣服的布料，而爱琳则犹如精灵一般又拉开了一段距离，尤妮卡不禁冷冷嘲讽道：“既然你这么想死的话，我就成全你好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你不会忍心的。”只听爱琳轻笑着说道。 在尤妮卡的视线中，娇弱的女孩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小船，随时都有覆没的可能。在女孩的有意反抗之下，她要从包围的兽人堆之中将她救援出来，显得越来越为困难，唯一可行的途径，就是尽可能地将兽人杀伤。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 纵然在愤怒当中，尤妮卡也很清楚爱琳的目的。将当下局势分析了一遍，尤妮卡的身体不禁颤抖了起来。 你为何……要逼迫我到这种地步？ 第六十七章 尤妮卡的觉醒与重逢 以前的尤妮卡，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去突破心魔。 然而，有过几次去执行特殊任务却表现不佳之后，尤妮卡最终选择了安心待在公主的身边，成为茜丝雅娜的专职女仆——也就是说，放任自己龟缩在避风港里面，是她自己作出的选择。 无论是上次和茜丝雅娜进行的“冒险”也好，还是这次接受首相的委托和公主一起来到南边，协助洛伦斯解决兽人的事情也好，尤妮卡的心底里始终都有种强烈焦虑感。 眼下，这种焦虑感正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然而另外一种名为“惶恐”的情绪，渐渐地也占据了她的心思。 情感淡漠、多大多数事情都漠不关心的尤妮卡，已经有很久没有体会过“失去”的滋味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孩就在她的心底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分量。 是被她救下的时候吗？还是更早一些的时候？ 不管如何，尤妮卡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假如爱琳不幸死于兽人之手，她就永远失去了报答救命之恩的机会。 这样想着，尤妮卡微红的眸中，出现了深深的迷惘之色。 不，没有那么简单……所失去的东西，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脑子里不禁又浮现出女孩刚才的黠笑，尤妮卡留意到，从那个时候开始，爱琳就仿佛对局势有了绝对的掌控……是为什么呢？ 对于一惯理性思维的尤妮卡来说，这种事情完全无法理解。 是出于对我的绝对信任么？ ……抑或又是，哪怕是身陷死亡，也要恶狠狠地嘲讽我一番？ 心情一时非常烦躁，尤妮卡将扑上来的兽人狠狠地踹开，继续在兽人的间隙中追赶爱琳的身影。 只见女孩遭到了两个兽人的攻击，不得不施展魔法来进行自保，但还是由于闪躲不及，漂亮的侧脸处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即使如此狼狈，女孩神情上依然挂着自信的笑容。 ……她在享受这个过程么？ 怎么可能啊！ 假如就此死掉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在因斯特堡见面的时候，她为了活命可是真的拼尽了全力，怎么可能在这里毫无意义地送命？ 依然想不明白的尤妮卡，干脆放弃了思考。 混乱的视野中，她看到一滴鲜血从女孩的脸颊处滑落，轻轻地滴落在地上，她仿佛清晰地听到了它落地的声音。 那是血！ 不知为何，久违的恐惧感如潮水一般袭来。 那一滴血在视野中被无限放大，茫然间尤妮卡又回到了幼年时的那个噩梦里面——眼睁睁看着杀戮的发生，人们倒在血泊之中，自己却毫无作为。 我，我能做些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陡然之间，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尤妮卡从未想过自己的情绪是如此脆弱，她双手捂住了脸颊，无助地蹲下身子哭泣了起来。 爱琳，茜雅……抱歉…… 我…… …… 到达极端之时，某个罪恶的果实，终于被催化了出来。 可是，大概是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再往后的事情，她就记不清楚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唤醒尤妮卡的，是轻微的滴水声。 接着，她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丢脸的抱膝的姿势坐在地上。 费力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她看到面前是一片“血”的**。 这副景象和幼年记忆中的如出一辙，但停滞的意识尚未让她来得及消化这份恐惧，血泊尽头处的女孩就映入了眼帘。 和脚底下的血海相称的，女孩的衣襟上也染满了鲜血。 只见爱琳呆呆站立在那边，用了很长时间，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接着，她淌着脚底下的新鲜的血液，走到尤妮卡的面前，蹲下身伸手抚上了尤妮卡的面颊。 湿润的触感让尤妮卡的身体颤了一颤，恐惧的情绪正要发作，却听女孩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想哭的话，就尽情哭出来吧。” 她说什么……我在哭泣么？ 尤妮卡费了一些时间，才理解女孩的话语。 就如爱琳所言，不争气的泪水正从自己的眸中纷涌而出，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痛苦都宣泄出来一般——而这也是她好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情感。 一切都恍如隔世。 “抱歉呢，我做得太过分了。” 爱琳一边擦拭着尤妮卡的泪水，一边认真地道歉：“我本来只是想让你鼓起战斗的勇气，没想到你会做到这种程度。”说着，她不禁回望了一眼身后那可怖的残肢血海的景象，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不言而喻。 尤妮卡本来还在茫然之中，而爱琳的话语让她猛然意识到了某个事实，喃喃地问道：“你是说，那些兽人都是我杀的？” 爱琳闻言怔了一怔，发觉尤妮卡茫然无助的神情是如此真切，一时竟有些心痛起来，不知道如何去回答。 我做错了么？ 恍然之间，某个轻微的叹息从近处传来：“如果这是错误的一步，就让我也来一起来承担吧，毕竟我也作出了和爱琳一样的选择……” 温柔的声线听起来是如此熟悉。 尤妮卡心中一跳，猛地抬起了头来，不可置信地唤道：“茜雅？” 海蓝色的长发优雅而沁人，绝美的少女正在不远处盈盈而立，挂着忧伤的笑容轻声说道：“很抱歉，刚才我并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因为我也很想知道，绝境中的尤妮卡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茜丝雅娜的出现，悄然间仿佛化解了尤妮卡的所有恐惧与痛苦，她的视线在少女的身上停留了很久，低声说道：“茜雅，原来你一直都在……” “你会责怪我么？”茜丝雅娜问道。 无意识间握紧了拳头，尤妮卡咬起了嘴唇：“不会！” “那么，现在可以站起来了吗？”茜丝雅娜的眸中闪着泪光，轻轻叹息道，“尤妮卡，你要知道，就算是我，也没法一世都保护你的呢。你必须学会依靠自己才行……所以，我才会选择去认同爱琳的做法……” “我知道。”尤妮卡低声说道。 “现在，我们三个都是一样的了……手上都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语气隐隐有着悲切的语调，茜丝雅娜说话间款款走来，伸出两只手分别握住了爱琳与尤妮卡，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可是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下面就是这一切的终点了……我最亲密的伙伴，你们愿意陪我战斗到底么？” 第六十八章 埋藏地底的神器 等到尤妮卡的精神恢复过来，茜丝雅娜又检查过了两人的身体状况，为两人稍作治疗，三人继续向地底前进。 在这期间，尤妮卡悄悄瞪向了身边的爱琳，质问道：“你早就发现了茜雅就在附近，才会有那么冒险的举动？” 此时爱琳正心怀愧疚，小声回答：“是的。” “演戏演得真好呢。”尤妮卡冷笑道。 爱琳呆了一呆，某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你误会了，因为我觉得那是帮你战胜心魔的最好时机，所以才……” “看我的笑话看得很开心吧？”尤妮卡打断她道。 爱琳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 就在刚才，哭泣的过程被最在意的人所看见，即使尤妮卡知道女孩的行为是出于善意，却依然冒出了恼羞成怒的情绪，她不待女孩说完，就用冷冽的声音问道：“……只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情？” 两人间的对话，自然也被前面的茜丝雅娜听在了耳中，只见她脚步微顿，不悦地唤了一声：“尤妮卡。” 尤妮卡怔了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责难毫无道理，咬着嘴唇止住了话语。 却听身边的女孩轻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 刚才令爱琳感到震撼的，陷入悲伤而无助地哭泣着，以最为凄然的姿态将敌人屠戮殆尽的少女，仿佛只是昙花一现而已。当尤妮卡恢复过来的时候，她又变回了用冰冷的外表将自己保护起来的模样——像刚才那样揭开伤疤，让她直面残酷现实的做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呢？ 爱琳并不知道。 对于尤妮卡而言，由于这件事的发生，某种不可名状的焦虑感正愈来愈盛。 尤妮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身边这位奇怪的女孩，最终必然会介入她的生活，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打断她思绪的，是前方的茜丝雅娜的发言。 “这一片地带气候适宜，也可以说是天然的港湾，但在王国的历史上一直都是人烟稀少的区域，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第77节 略微一愣，爱琳问道：“为什么呢？” “我也是今天才想起来的，因为这是一片极易发生地震的区域。” 茜丝雅娜此时说起这些，更多是为了消解紧张的氛围。正如她往常也会向两人炫耀自己渊博的学识，微笑着说道：“据说在五百年前，还是神圣帝国时期，当时的若林大公在南方巡视的时候，发现了这处非常有战略价值的港湾，有意在这里修建新的城市……” “没有成功吗？”爱琳自然知道她的用意，将话题接了下去。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确实，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国王下令开始修建城池开始，地震发生的频率与强度比以往更厉害了，房屋刚修建好就倾覆于地震当中，在附近山上采石的工人们也遇上了各种事故……工程进行了五年依然毫无进展，大公最终听从了顾问的告诫，认为这片区域属于‘诸神的保留之地’，不应该轻易亵渎，从而放弃了修建城池的想法。” 从中捕捉到某个奇怪的说法，爱琳好奇地问道：“诸神的保留之地？” 这样的话题，显然进入了茜丝雅娜擅长的领域，只听她特意用故弄玄虚的语气说道：“这个说法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不过，这片地域离帝国东南面更神秘的、有着许多诸神遗迹的群山距离不远，所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按照我先前的探查情况来看，在地底深处，很有可能存在某个保留了神的力量的物件。” 爱琳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莫非是神器？” 茜丝雅娜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说不定哦。” 然而，尤妮卡的关注点却并不在这上面，而是低声问道：“茜雅……已经探查过下面的环境了吗？” 仿佛知道尤妮卡在想什么，茜丝雅娜轻声解释道：“先前的事情……直到接近傍晚的时候，我才安置好部队，和温捷斯回来找你们。我想你们应该是被困在了某个岛上，结果却一直感应不到你们的气息。我只能让温捷斯组织队伍在海面上继续搜索，潜入这个最可疑的地方搜索……我发现这里还潜伏着不少兽人，想着你们应该就在里面，可是……即使到达了最深处，我也没有发现你们的踪影。” 说着，少女的眸中出现了泪光，当时那种迫切的情感仿佛要从中溢出： “无奈之下，我只能原路返回。谢天谢地，你们都好好地出现了。不过，第一时间只有爱琳发现了我，她悄悄打了个手势，我才刻意又等了一段时间……尤妮卡，这个解释你能满意吗？” 对于尤妮卡来说，与其说她需要茜丝雅娜的解释，更不如说她只是想得到“对方很在意自己”这样的表达而已。和爱琳相比较，一直都将茜丝雅娜当成心目中的第一位的尤妮卡，在情感方面显然更为细腻、敏感。 既然得到了如此正式的回答，尤妮卡心中埋怨的小情绪也就消解了不少。 “嗯。”她有些不敢去看茜丝雅娜，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这种仿佛是少女质问恋人“你为何不找点来找我”一般的对答，让氛围莫名地变得有点尴尬，爱琳又产生了一种自己才是“第三者”的错觉。她连忙甩了甩头，接回了茜丝雅娜先前所说的话题：“听姐姐大人的经历，似乎刚才在搜索的时候也和兽人发生过战斗了？” “观察力很敏锐哦。”茜丝雅娜又恢复了笑颜，伸出手指头炫耀道，“像我这么厉害的天才魔法师，就算是来一群敌人我也能应付得来啦……那个可恶的兽人祭祀败落之后，似乎还想在下面做什么手脚，刚才已经被我赶跑了哦。” “欸？”爱琳惊讶地问道，“可是姐姐大人刚才不是说，还有接下来的战斗什么的吗？” “亲爱的小女仆，我刚才说的是什么，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茜丝雅娜俏皮地卖了个关子，当然很快就给出了解答：“为了暴力破解这里的封印，获取地底下可能存在的‘神器’，兽人可是做了相当多的布置呢……可是呢，在身为天才的我看来，笨蛋兽人们可是走了最行不通的一条路。” 爱琳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我们有机会拿到宝物？” “是的。”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当然，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还是有些困难，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协助哦！” 第六十九章 开启结界与……初吻？ “诸神时代的所遗留的、被远道而来的兽人族所觊觎的宝藏到底是什么呢？就让我们一起来揭晓吧！” 这是一处广阔的圆形祭坛，看上去有种沧桑之感。祭坛的中央有一个肉眼可见的结界，结界下方是一个翻滚着岩浆，看起来深不可测的洞口。即使有着结界的隔绝，灼热的气息也在持续不断地从洞口里冒出。 爱琳隐隐能感到，这里的空气中还残留着躁动的魔法元素，显然不久之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只见茜丝雅娜笑吟吟地走到了洞口边上，说道：“假如没有这个结界的话，这里或许是一座活火山才对。当然，只是这个结界的话，并不能完全压制住下面的岩浆的颤动，所以才导致了地震频繁的发生。” “我们要破除这里的封印吗？”爱琳疑问道。 “不用的，这个封印并不是完全封闭的，而是可开放性的。”说着，茜丝雅娜伸手指了指了祭坛边缘的一座石碑，微笑道，“具体的操作方式，那上面用精灵语写得清清楚楚哦。” 爱琳惊讶地问道：“姐姐大人还会精灵语？” “学习精灵语，是成为进阶魔法师的必经之路，以后你也会接触到的，毕竟关于魔法的许多记载，都是写在用精灵语写成的古籍上面的呢。”顿了顿，茜丝雅娜回归了正题，“在这个祭坛上，有三个关键的位置，其中两处是传输魔力的‘轴’，一处是运作封印的‘枢’，只要控制好这几个节点，我们就可以打开这里的封印。” 边上的尤妮卡问道：“兽人占据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法打开封印吗？” “有两个原因。”茜丝雅娜解释道，“在上古时期，人类还未崛起的时候，兽人与精灵属于敌对的阵营，各有各的魔法传承体系，所以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建立过交流，也只有人类这种善于学习的种族，才会专门去学习异族的语言吧。不过，兽人祭祀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也无法解开封印的更重要的原因则是，这个封印只有人类或者精灵才能解开。” “人类或者精灵？”爱琳的眼睛里闪起了星星，“这片大陆上还存在精灵吗？” “相比逃离到南方的兽人族，大陆上确实时不时传出精灵族的逸闻，不过还没有被证实过。”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见一见传说中最美丽的精灵族呢。” 爱琳说道：“姐姐大人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的！” 对于这样的话题，爱琳似乎和茜丝雅娜更容易对上脑电波，这显然让边上的尤妮卡产生了微妙的不满，她有些生硬地插话道：“茜雅……打开封印这件事，我也能帮得上忙吗？”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可以的，你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闲聊结束，接下来，茜丝雅娜向两人嘱咐了一遍她们要做的事情，又将部分魔力传输给了爱琳，便开始调动魔力去破解封印。 青绿色的光芒依然如此契合少女那优雅的气质，随着外放的魔力于封印上方静静淌动，空气中的气息变得清新怡人了许多。但见她素手轻轻放下，青绿色的魔力犹如细雨一般，融入了前方的封印。 绚彩的光芒在结界表面流溢一阵，便见一道类似于“门”的通道显现了出来。 “开启了。”樱唇轻启，茜丝雅娜的周身浮现出一层冰晶似的屏障，她向两人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维持住这个通道，我很快就会出来的。有意外情况的话，爱琳记得用刚刚教你的传音术通知我。” “嗯，我会的。” “茜雅，保重安全。” 尤妮卡话音才落，便愣愣地看着茜丝雅娜旋身进入通道，消失于视野当中，不由低声自语道：“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冒险呢？” 爱琳听到了她的自语，转头回答道：“因为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呢！” 又是两人独处的时间，氛围再度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只见尤妮卡瞪向了女孩，似是质询又似是不解地问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当然担心啊。”爱琳回答道，“不过按照她的性格，肯定是有了绝对的把握才会行动的吧。反正我们也阻止不了，只需要相信她就可以了。” “假如有什么万一呢？” “让我们留在外面，不就是为了避免‘万一’的情况么？” 尤妮卡咬了咬嘴唇，倒是沉默了下来。 按照茜丝雅娜的吩咐，她现在正握着一柄由魔法凝成的法剑，剑刃直直地插入结界的中枢上，用某种方式抑制住了封印中枢的运作，以防止通道的闭合。至于爱琳，则是站在“枢”与“轴”的节点之间，用刚刚学会的方式切断了魔力的传输——按照茜丝雅娜所说，这是最万无一失的做法。 这番周密的布置，已经尽可能地杜绝了所有意外发生的可能性，这也是尤妮卡最终没能阻止茜丝雅娜进入通道冒险的原因。 然而，这并非完美无缺的布置。 尤妮卡所站的位置，距离通道的出口处很近，喷涌而出的灼热气息，很快就笼罩了她所站的地方——在热流的侵袭之下，少女的身上很快就冒出了涔涔的汗液，脸颊也被烤得一片通红。 以尤妮卡的身体素质，在这种程度的热流中坚持一段时间似乎并不成问题。 然而，远远地看到尤妮卡开始摇摇欲坠的身形，爱琳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于魔法师而言，在极端的条件下生存下来，绝大多数时候比武者更为容易——诸如，在没有氧气的条件下，魔法师可以通过转换魔力来维持身体机能，而对于武者来说，只有勘破规则，达到剑圣以上的阶位才能拥有这种的“异能”。 这也是双方地位不对等的缘由。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岩浆的毒气所笼罩的尤妮卡，逐渐陷入了窒息的状况。她的脸色渐渐地从红润变为苍白，却依然咬着牙坚持站在那里。 守护着封印的关键之处，只是为了避免“万一”的情况发生。 看到少女的这副模样，爱琳怔了一怔。随后心念微动，她心底里的犹豫维持了一瞬，便作出了决定。 依然保持着对魔力的操控，一心二用，快步走到了尤妮卡的面前。 此时的尤妮卡，由于长时期的缺氧和毒气的吸入，进入了有些神志不清的状况。看到面前的爱琳时，她困惑地动了动眼皮，想要问些什么。 下一瞬间，她的话语被贴上来的柔唇所堵住了。 第七十章 “分享宣言”与……捉奸？ 这……这是？ 源自于嘴唇上的触感，陌生而真切。 显然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睫毛剧烈地抖了一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尤妮卡却只能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孩，脑子却陷入了一片空白。直到清凉的空气正从对方的唇中传输进口腔，昏沉的脑子因此变得清醒了许多，尤妮卡这才理解了对方的目的。 但纵然如此，在羞耻和气愤的心情之下，尤妮卡还是倏地推开了爱琳，瞪着她道：“你……”然而只说了一个字，她就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面前的爱琳仿佛知道她所想，带着一副毫不退让的表情逼视而来：“这就是救命之恩的回报，莫非你要拒绝我么？” 尤妮卡闻言怔了一怔，缺乏血色的面颊上冒出了羞恼的红晕，身体也由于恼火而不住颤抖了起来。但纵然如此，她还是选择以沉默的方式回应爱琳，瞪视而来的锐利眼神，犹如一柄随时可能出鞘的利刃压迫着爱琳。 如果是几天之前的爱琳，还有可能被尤妮卡这可怕的眼神吓退，然而此时的她已经大致了解少女的性情，所以并没有退让。只见她捧住了尤妮卡的脸颊，像刚才一样凑近了尤妮卡，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得意地笑道：“其实呢，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哦……” 说罢，以不容置喙的姿态，再度吻住了尤妮卡的嘴唇。 尽管是首次作出这种举动，然而爱琳的动作却非常熟练似的，眯起眼睛细细品啜着少女的唇上的柔软。在这个过程中，尤妮卡并没有进行反抗，反而是以复杂的眼神盯向了近在咫尺的女孩，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才的厌恶之感，不知道为何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妮卡只觉自己的心跳声变得越来越为清晰。 清新的空气持续地被送进口腔，但对方“侵攻”的举动也一直在进行着，然而尤妮卡感受到对方过分的侵夺，却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提不上来。她越发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爱琳她那看似纯澈无瑕、犹如天使一般的外表之下，绝对隐藏着一只善于魅惑人心的恶魔，往往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进行出击，使人防不胜防，轻易地被恶魔高超的手段所俘获。 漫长的接吻期间，爱琳转为搂住了尤妮卡的脖颈，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歉意：“抱歉呢。忽然做这种无礼的事情，你大概会很困扰的吧，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呢……” 顿了顿，爱琳轻轻笑了起来，用认真的语气说道：“可是，我知道哦……尤妮卡和我是一样的，所以你才没法反抗我……” 说完，不待尤妮卡有所反应，爱琳再度以强硬的姿态吻住了尤妮卡。 虽然有着给自己提供新鲜空气的借口，但尤妮卡分明知道女孩的举动有着更深的用意。她茫然间想到了茜丝雅娜，只觉心情一阵没由来的烦躁，迷惘、委屈、不甘的情愫悄然涌出，眸中迅速地泛起了泪水。 发觉少女眸中的泪水时，爱琳才在微愣过后，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安慰似地伸手拂了拂少女的银发，继续解释道：“其实呢，我自始自终都没有和你抢夺某人的打算哦，被你当成假想敌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开心啦……有着共同的喜欢的对象，‘分享’这种说法虽然听起有点奇怪，不过如果是这么可爱的尤妮卡的话，我也会欣然接受的，你应该能听到我的意思的吧？” 在这之前，爱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发出这种类似于“正宫女主发觉后宫伙伴不可避免时的谅解宣言”，并且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羞耻感倏忽涌了上来，面颊不觉间变得通红，爱琳悄悄地抬了抬眼睛，发觉尤妮卡并未因为她的言论而生气，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声补充道：“并且，这么可爱的尤妮卡，我也很喜欢啦。” 不知不觉又说出了类似于表白的话语…… 爱琳只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更烫了一些。 ……哇，明明刚刚献出初吻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么强烈的羞耻感。 当然，就连爱琳自己都想不到的是，她初吻的对象，会是这位首次见面就对自己拔剑相向的少女。这次的“意外”，与其说是情势所迫，倒不如说是她将心底里酝酿了很久的想法心血来潮地付诸了行动而已。 却见尤妮卡的眼眸依然直直地盯着爱琳，脸颊上的泪痕被热流所灼烧着，已然消失了痕迹。她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仿佛是没法完全赞同爱琳的话语，却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选择沉默以待。 对视之间，发觉尤妮卡的神情渐渐恢复冷淡，爱琳的心情倒是变得有些慌乱了起来。不多时，她发觉少女的胸部开始了明显的起伏，气息也再度变得紊乱了起来，这才想起了什么，小声询问道：“那个……我们继续吧？” 尤妮卡不为所动地看过来，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这在爱琳看来像是“反正初吻都被夺走了，接下来随便你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这种的回答。 “吸入太多毒气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这句话更像是一种掩饰，爱琳说罢就凑近少女，贴上了对方柔软的嘴唇。不过，由于动作没有前几次那么强硬，女孩踮起脚尖的动作，看起来竟有些“可爱”，而爱琳自己也发觉了这一点，羞恼地鼓起了脸颊，干脆施展魔法让自己的身体升起了一段高度，在和少女平行的位置去亲吻对方。 尤妮卡一动不动地地接受了爱琳的亲吻。 这一次，爱琳仿佛要一次性品啜个够，笨拙却有些激烈地对尤妮卡展开了侵略，柔软的舌头甚至撬开了少女的贝齿。尤妮卡的眸中闪过一瞬的异彩，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爱琳施为。 津液交融，其中的甜味悄然在口舌间化开。 ##第78节 这段时光仿佛变得极为漫长，就连尤妮卡都有些忘记了现在的场合和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直到她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咦，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吗？” 第七十一章 回归日常的女孩们 这次的兽人入侵事件，最终以茜丝雅娜取得封印于地底的宝物作为收尾。 大多数兽人葬身海底，包括兽人祭祀在内的少数的兽人们，大概是仓皇登船驶离了这片海域——若林的强者们又将这片区域的所有洞窟都搜索了一遍，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后，洛伦斯方才率领军队离开海岸。 虽然战斗的过程发生了诸多波折，但就最终的结果而言，确实成功达成了歼灭驱逐兽人的目标，并且军队的伤亡也保持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为此洛伦斯自然是十分开心，特地对茜丝雅娜这边的几人表达了感激，并且承诺回去以后一定会给予充分的嘉奖。 不过，茜丝雅娜本人却显然对兄长产生了几分芥蒂。 在当时，她凭借实力压制了兽人祭祀，准备接受对手的投降时，从下方传来的赶尽杀绝的命令实在是太过刺耳。纵然她心知王兄的做法有着充分的理由，却还是没法完全接受后面的结果。 在她的心底里，如此作为的洛伦斯，和当时对因斯特堡的屠杀无动于衷的圭狄尼斯，同为王国继承人的两人的身影隐然重合到了一起，令她感到了几分不寒而栗。 “怀揣着正义立场的我们，和我们所反对敌人，真的有本质上的区别吗？”自言自语中引用了某个若林史学家的言论，茜丝雅娜不禁产生了迷惘的思绪。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对王兄有所保留的她，这一次并没有将自己于地底的收获——这颗翻滚着红蓝色泽的奇异宝珠告诉外人，而是作为她与爱琳、尤妮卡共同行动的战利品保留在了身边。 虽然还不知道宝珠的作用，但她能感受到里面蕴育的极为强大的魔力。 除此之外，这次行动还有另一个收获，那就是茜丝雅娜的队伍中又多了两位伙伴。实力不俗又有着美艳外表的姐姐星彤，以及软萌可爱的妹妹洛洛。对此，除了尤妮卡明确表达不满之外，其他人都对两人的加入表示了欢迎。 而对于狐女姐妹而言，显然也认定了只要能掩盖好自己的身份，待在这位公主殿下的身边接受庇护，是最保险的事情了。这也是因为之前茜丝雅娜为了说服她们共同对抗兽人的入侵，而曾经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另一方面的理由则是，茜丝雅娜的有着足够的实力，去调养并治疗妹妹洛洛的身体——如此诱人的条件，让星彤彻底失去了拒绝的理由。 反正现在她身边的麻烦角色也并不算少了，无论是被认定为异端余孽、被教廷敌视的尤妮卡兄妹，还是被安鲁尔王国通缉的爱琳，在某种意义上而言，麻烦的程度可是比两位外来异族还要高出许多的。 星彤在得知尤妮卡兄妹和爱琳的情况后，不由想到了茜丝雅娜与兽人祭祀的一番惊天大战，感叹道：“公主的胆识与实力，果真比我所想象中的还要高出许多……初次见面时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谅解。” 确实，茜丝雅娜所展露出来的超绝的实力，就是几人最大的保障。 于无名小镇遇见爱琳并解开心结后，茜丝雅娜的实力开始急速成长，在波维斯大战巨龙拯救公主，被敕封为“青之圣女”；在因斯特堡面对安鲁尔的大军，凭借一己之力救下了数十万民众；而此次也是一番大显身手，于两军对垒时直接改变了战争的走向……再加上惊人的美貌以及王室公主的身份，这半年里茜丝雅娜已经成为了若林乃至整个大陆上冉冉升起的一颗超新星。 和大军一起返回毕兰堡后，星彤从街道上人类民众的闲聊中，充分认识到了茜丝雅娜在若林的影响力。 其间，在返回的途中，星彤带着妹妹回到了当初所驻留的偏僻村落，特意进行了道别。包括村长在内的村民们，显然对姐妹的离去有所不舍，但还是尊重了姐妹的意愿，为感谢星彤为村子作出的贡献，改为送上各家的谢礼。 有些惊异于人类表露出来的热情，星彤婉拒了所有的礼物，拉着妹妹有些艰难地从中脱身。 对于进入人类社会，星彤一开始还对自身和妹妹的美貌有所担忧。 但当她发现，只要跟在茜丝雅娜身边，人类的视线多半只会聚焦在服装华丽的公主殿下身上，而对她身边的女孩子们有所忽略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涌起了微妙的挫败感——对于以美貌为专长的狐族而言，能够从外貌上战胜她们是非常罕见的一件事。 并且，除了茜丝雅娜之外，本就天生丽质的尤妮卡，从战场归来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犹如一朵刚刚绽开的蓝玫瑰，举止间充分将她原有的清丽而冷艳的气质展现了出来，在外在方面亦是压了星彤一头。 再加上还有两位还未完全长成的美人胚子，即爱琳和自己的妹妹洛洛……星彤想到自己不小心进入了一个全是美少女的团体，感慨之余，也只能报以一阵自怨自艾的苦笑了。 返回毕兰堡的第二天白天，茜丝雅娜依然兴致勃勃地充当了导游，领着身边的几个女孩子在毕兰堡逛了一圈，还特意进入剧场听了一场歌剧。当她们游玩完毕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这才由专门安排的马车接回了住所。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茜丝雅娜坐在中央的位置上，一侧是星彤搂着由于困倦而陷入睡眠的妹妹洛洛，另一侧则是虽然贴身坐在一块儿，但处境尴尬坐立不安的爱琳和尤妮卡……在这期间，好奇的茜丝雅娜不知道第多少次以揣测的眼神打量向了两人，仿佛想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似的。 纵然爱琳和尤妮卡在这件事上达成了默契，将当时接吻的事情解释成“迫不得已才那么做的”，然而聪明如茜丝雅娜自然不肯相信的。只见的她撅了噘嘴，用奇怪的语气感慨道：“你们不过是一起睡了几个晚上，关系就能变得这么好，真是令人感到意外呢……” 话语中明显有着赌气和埋怨的意味。 听到这句话后，尤妮卡鼓着脸颊低着头不肯讲话。 至于爱琳，则更是不知道如何进行回答……所以，亲爱的姐姐大人，为什么人家向你表白就表示听不懂，吃起醋来就这么起劲啊？ 还有……对面的狐女小姐姐，这种别有深意的眼神是怎么样回事啊？ 第七十二章 诸女的夜袭 返回府邸，一行几人各自返回了卧室。 茜丝雅娜所睡的地方，是整座府邸的主卧，爱琳和尤妮卡则作为公主的女仆，被安置在两侧的房间，一人各睡一间，倒是免去了她们独处一室时的尴尬。 梳洗过后，换上睡衣的爱琳一下子就扑到了床上。 在先前的事件里，她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况，所受的大大小小的伤也被茜丝雅娜治愈不久，本来今天还想好好休息一下的，却在早上的时候被茜丝雅娜硬生生叫起，陪着她在这座城市逛了一大圈。 这位公主殿下的精力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充沛，表面上也丝毫没有受到事件的影响，即使是这座爱琳看来略显平淡的城市，她也能轻易地找出诸多有着历史和艺术渊源的所在，自顾自地向几人进行讲解和介绍。 刚开始的新颖感过去之后，兴致不高的爱琳就有些呵气连天，只能强撑着精神了。倒是尤妮卡似乎早就习惯了茜丝雅娜的性格，从头到尾都保持着聚精会神的姿态去倾听她的发言，让爱琳叹服不已。 所以说，和女孩子相处也需要耐心和毅力的呢…… 如此想着，趴在床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身心俱疲的爱琳抱着被子闭上了眼睛，纷杂的事情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无意识之间，令人眷恋的亲昵触感滑过手臂，熟悉的馨香在鼻间弥散，垂落的柔软发丝挑逗着她的睫毛……爱琳怔怔地睁开了眼睛，恰好看到了侧上方的少女那绝美的容颜，恍惚间轻声唤道：“茜雅？” 茜丝雅娜闻言显然愣了一愣，不禁啐道：“放肆！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但随即她就笑了起来，抚摸着爱琳的面庞：“要睡觉了连门也不关，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睡姿也这么难看，至少也得睡在枕头上吧？你呀，真是一点都没法让人安心呢……” 迷迷糊糊间，爱琳感觉到自己身体被人摆弄了一会儿，总算是躺成了正常的睡姿。末了，茜丝雅娜将被子轻轻地盖了上来，俯身凑到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晚安，明天见哦。” “姐姐大人……晚安。” 看到爱琳的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意，茜丝雅娜方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房间的时候，她轻轻地帮爱琳关上了门。 这个温馨的小插曲，显然让爱琳睡得更香了一些，这一段时间以来所积累的疲倦感，渐渐地在甜美的睡梦中消解融化。 夜晚的时光悄然流转，就连爱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醒过来，大概是倏忽压到身上来的重量？ 只见视野的上方，一对诱人的桃花眼正眨也不眨地盯过来。 “你……”大概是有过类似经历的缘故，爱琳倒是没有受到惊吓，而是困扰地眨了眨眼睛，确认眼前的女子并非自己的臆想后，方才开口问道，“门已经锁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真是敏锐的意识呢。”只见狐女星彤一边凝视着爱琳，一边把手伸到了女孩的发际之处，“能够觉察到我的到来，是因为‘它’的缘故吧？” 爱琳愣了一愣，这才意识到对方所指的是自己额上佩戴的“凡赛提的低语”。她心中的警兆顿时响起，倏地抓住了对方那只试图解下头链的手，低声问道：“你能意识到它的存在么？” “当然，幻术可是狐族最强的天赋。”星彤眨了眨眼睛，“不过这东西也真是厉害呢，居然欺骗了我这么久，在这么近的距离我才能发现它的气息……其实，最早发现我和妹妹的伪装的人也是你吧？” 星彤的回答倒是很自然，但这番举动已经快要触碰到爱琳的底线了，因此她并没有放下警惕心理，而是用质问的语气问道：“你要做什么？” 大半夜的，有一位狐女小姐姐跑到自己的房间，并且还不成体统地坐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种事情会是艳遇么……艳遇个鬼啦，就算这位小姐姐的性取向是女性，也应该优先去夜袭公主或者尤妮卡才对啊！ 对于自身目前还有点可怜的身材，爱琳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爱琳妹妹……可以先拿开那东西吗？我想确认一个事实。”发觉女孩警惕的眼神依然还保留着，星彤苦笑着继续解释道，“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公主殿下应该是占卜术中我和妹妹的‘贵人’这件事吗？” “有什么问题吗？”爱琳眼神稍微缓和了些。 星彤轻声说道：“我上次也帮你做了占卜对吧，占卜的结果所显示的是，我和妹妹的贵人并不是你们的公主殿下，而是你才对……所以我才只能出此下策，想再来确认一次。” 狐女的眼眸真挚而纯澈，为了表达诚意，星彤似乎刻意压制了自己身上魅惑的气息，即使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之下，也没有了前几次那种神智会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的感觉。 爱琳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只用解下头链就可以了吗？” “已经占卜过，就不用重复了。”星彤点了点头，“我只用好好地‘看’清楚你的形象就可以了，拜托了！” 与狐女对视了几秒，爱琳伸手解下了几乎从不离身的“凡赛提的低语”。 将头链拿开的一瞬间，世界就好似变得浑浊了起来，五感所接收到的信息瞬间变得凌乱而庞杂。对此感到非常不适的爱琳皱了皱眉头，却见眼前的星彤露出了一副欣喜的神情：“真的是你，预言中可以帮助我族复兴的贵人……” 啊咧？不是说贵人么？什么时候升级到帮助你族复兴的程度了？ 虽然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接下来狐女小姐姐的举动可是超出了爱琳的预料——只见星彤连忙从爱琳身上移开，跪坐在床上向爱琳俯拜着施了一个礼，用尊敬的语气说道：“从现在开始，婢女星彤会尽心竭力听从大人的吩咐，还望大人能怜惜我妹妹……以及，帮助我族完成复兴的夙愿！” 就这样，直到星彤恭敬地告辞离开，爱琳的脑袋还是处于发懵的状况。 这，这这这……都是什么鬼啦？ 忽然间多了一位向自己俯首称臣的小姐姐什么的，要说爱琳不心动当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伴随着某些绮念的是满满的羞耻感和愧疚感——她一想到就在刚才，温柔的茜丝雅娜还特意过来照看了自己，就是一阵心如乱麻。 正式向茜丝雅娜表达心意之后，爱琳一度觉得自己想的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就算是和尤妮卡的“意外”也只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然而，倘若自己也是“弱水”其一的话…… 呸呸呸，什么跟什么啊！ 甩了甩头，强硬地将乱七八糟的心思抛出脑外，爱琳将侧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蒙上被子打算好好睡觉，却听又一个出于意料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脸色很奇怪，莫非她和你说了什么吗？” 听到这个淡漠的声音，爱琳呆了一呆才过转头，看到的是银色的发际下一对毫无波澜的红眸——来人正是尤妮卡无疑。 第七十三章 “病娇”尤妮卡的要求 此时的尤妮卡，似乎刚洗漱完不久的样子，女仆装和往常佩戴的发卡都已取下，是一副身穿睡衣的朴素装扮。她的发际沾着细微的湿气，脖颈处的肌肤泛着细微的红霞，身上散发出了一股自然的清香。 被尤妮卡这样盯着，爱琳感到了几分燥热，试着问道：“尤妮卡？” 却见尤妮卡将手伸过了来，贴上了爱琳的脸庞。这一下，冰凉的触感让爱琳也知道了自己的脸颊烫得有点厉害，她不安地扭开了脸庞，一时不敢去看尤妮卡，嘴上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那个异族，和你讲了什么吗？”尤妮卡淡淡问道。 虽然语气并非质问，不过也有种气势上的压迫感。爱琳一时想不到怎么解释，小声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聊了几句而已。” “只是聊天？”尤妮卡露出了怀疑的神色，又盯了爱琳一阵，缓缓说道，“因为狐族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魅惑人心，所以我很怀疑。” “怀疑什么？”爱琳眨了眨眼睛，试图装出无辜的神情。 这样的小伎俩，尤妮卡倒是一眼就看穿了，她轻哼了一声说道：“一般来说，应该是雄性更容易被狐族所色诱，可是你好像比较特殊？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用美色来诱惑你，应该也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吧？” 爱琳呆了一呆，连忙移开了视线，矢口否认道：“才没有！” “不承认么？你骗不了我的。”尤妮卡神情转寒，强硬地抓住了爱琳的手，冷笑道，“就让我来测试一下吧。” “测试？”话音刚落，手上便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感。 爱琳略微呆滞间，迟疑地朝尤妮卡那边瞄去，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被抓着放到了尤妮卡的胸部，几乎完全贴在了上面。掌心享受到少女满怀温软的同时，爱琳甚至还隔着布料意识到了对方现在是“真空”状态。 空气中仿佛传出了清晰的“哧”一声，爱琳的脸蛋在一瞬间从两腮红到了耳际，一对睁大的眼睛由于过度的刺激而有些失神，出现了朦朦的雾气。 女孩的模样，亦是让尤妮卡的脸颊染上了几丝红霞，她不悦地“哼”了一声，将爱琳的手拿开，继续说道：“果然，你和我是不一样的。同样是有悖世俗，但我所在意的女性自始自终都只有茜雅一人，而你则是生性就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性，才会成为你的目标，对么？” “砰砰”的心跳声还在胸腔里作响，不过这番质问让爱琳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她咬了咬嘴唇，忽然盘腿坐起了身子，瞪着尤妮卡说道：“喂喂，你这样太犯规了，我才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呢！” “哦？”尤妮卡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我上次应该说过吧，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对我凶巴巴的，连笑容都没怎么出现过，可就算是这样，不知不觉相处了这么久，我也变得有些喜欢你了……”袒露心迹的同时，视线不知不觉放在了少女白皙的脖颈处，同时感到了鼻腔里还在涌着热气，爱琳连忙伸手擦了擦鼻血，接着说道，“所以啊，被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受到诱惑而产生反应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虽然女孩的动作有些滑稽，尤妮卡还是因为她的言论而感到了震动，眼神变得更为锐利了几分：“你喜欢我？” “上次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爱琳此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内心有多么羞耻了，鼓起勇气与尤妮卡对视着，想要将心意传递过去。 从眼神中感受到了爱琳的决意，尤妮卡倒是先败下阵来，她将视线稍微移开，淡淡说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立场有点不公平呢。”说着，爱琳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并且，这种事情也是你逼我说出来的……” ##第79节 尤妮卡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和爱琳对上视线：“算了，你刚才和那个异族私会的事情，就先饶了你，谅你也不敢做出什么背叛的举动。我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的协助……” 有意岔开话题的人尤妮卡，但这边的爱琳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脸上还在持续地发烫，不过刚才对话的内容都完全到了“坦诚相见”的程度了，此时爱琳自然也没有什么顾忌：“是和姐姐大人有关的事情吧？” “没错。”诧异地望了爱琳一眼，尤妮卡深吸了一口气，应该是下了非常大的决心，才低声问道，“你有办法让茜雅永远都不嫁人么？” 这个问题让爱琳吃了一惊：“以姐姐大人现在的实力和地位，只要她不想，就几乎没有人能强迫她吧？” “假如她认同了某一个男性追求者呢？”尤妮卡眼眸中流露出几许异样的神采，声音也不觉间沙哑了几分，“我想要杜绝所有的可能性。” 虽然这也是爱琳所希望的事情，不过从尤妮卡的口中说出时，她还是感到了几分惊心。她不禁凝视向了尤妮卡，发现她的眸中泛起了细微的血丝，神情专注而决然，其中疯狂的意味不言而喻。 看着如此模样的少女，爱琳反倒是笑了起来，轻声说道：“答案不是很简单么？让姐姐大人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就好了呢。” “果然，这就是你的回答风格。”说着，尤妮卡盯向了爱琳，“这种事情，你知道具体怎么做的，没错吧？” 爱琳困扰地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具体……怎么做？” “你和小魔女的事情，别以为我忘记了。”尤妮卡冷哼了一声，“从后面的发展看来，效果很不错了……你只用教我就好了！” 爱琳呆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尤妮卡所说的是什么。 当时的小魔女杰圭琳，试图强迫爱琳签订主仆契约却遭到了精神力的反噬，导致她的身体出现了异常，这才使得爱琳怀着强烈的罪恶对她做了“那种事情”——这一过程恰好被尤妮卡所撞见。 没想到尤妮卡把那件事记在了心上，似乎还微妙地误解了什么？ 但在另外一种意义上而言，尤妮卡提出的请求似乎也说得通？ “你说……教，教教教你？”身体开始发烫，舌头也不自觉打起了结来，爱琳一脸古怪地盯着尤妮卡，悄悄了咽了咽口水。 第七十四章 春宵一刻值…… 在微妙的氛围当中，为了确认自己没理解错尤妮卡的想法，爱琳问道：“你说……怎么教你？” “在世俗中，男女相恋也是正常的情况，但是我听说……女性之间也是有表达相互喜欢的方式的。”虽然尽可能以平静的语气来说话，但尤妮卡还是没法掩饰自己紧张的心情，“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你给我示范一遍就好了！” 这种理解，在某些方面有微妙的偏差……果然应该说尤妮卡太过单纯了么？ 爱琳咬了咬嘴唇，只觉自己的心儿砰砰跳动了起来：“尤妮卡，今晚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吗？” “是的。”这一次尤妮卡倒是坦率地承认了，她盯着爱琳的眼睛，“虽说是我单方面的要求，不过你也应该很乐意接受吧？” “虽然如此……”爱琳的心境一时变得复杂了起来。 尤妮卡咄咄逼人地问道：“虽说如此？” 爱琳低下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事情。” “爱琳·奥尔巴赫，你和我一样，都是逾矩之人，都是心存邪念的下仆。”犹如进行裁决一般喊出了出爱琳的全名，尤妮卡的语气中带上了嘲讽之意，“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是因为害怕我先动手把茜雅抢走么？” 听出少女语气中的悲壮意味，爱琳一时心乱如麻：“不是……” “你不是说过可以和我共享她么？莫非你现在反悔了？”尤妮卡话音转冷。 “我没有……”沉默了一会儿，爱琳小心翼翼地抬头观察对方，注视着尤妮卡逐渐浮现出愤怒与不甘的眼眸，她发现对方与其说是在威胁自己，倒不如说是在坚持着某种出人意料的倔强，她轻声唤了一句，“尤妮卡……” 彼此僵持了一会儿，爱琳轻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我知道了。” 事到如今，紧张不安的情绪反倒是缓解了不少，转换成了一种朝圣式的心情，爱琳向尤妮卡挪了一小段距离，将手伸向了少女的脸庞，在这期间，尤妮卡虽然眯起眼睛作出了一副忍受的模样，但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掌心处感受到了尤妮卡脸庞上灼烧的温度，而少女的身躯亦是轻微地颤动了起来。爱琳心念微动，又忍不住去抚摸少女那一头靓丽的银发，只觉触感顺滑，在指间散开的银丝映在眸中略显晃眼，令人忍不住沉溺其间。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虽然是警告的话语，但语气相比刚才还是柔和了不少。爱琳收回遐思，发觉尤妮卡正用一副怀疑的神情盯着自己，便回答道：“这不是多余的事情……尤妮卡，在床上躺下来可以吗？” 尤妮卡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情愿的意味，按照爱琳所言在床上横躺了下来，嘴上依然强硬地说道：“别耍什么花样！” “大小姐，明明是你强迫我推倒你的啊……”爱琳吐槽了一句，将手移到了尤妮卡的腰际，抓住了睡衣的边角，小声问道，“如果我把睡衣脱掉的话，你不会突然大喊‘非礼’、暴起把我反杀之类的吧？” 尤妮卡愣了一愣，带着“你是笨蛋么”的眼神瞪了过来。 “不是‘仙人跳’就好啦……如果装成笨蛋就能有美少女来投怀送抱的话，我当然想要一直装下去呢！”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而调侃了一句，爱琳迎着尤妮卡那不善的眼眸，动作轻柔地撩起了尤妮卡的上衣。 晶莹而紧致的肌肤，随着爱琳的动作慢慢暴露在了空气中。 少女那只穿着内衣的上半身，由于习武的缘故，虽然丰满度有所欠缺，但有着非常协调的韵味。从柔弱无骨的肩膀到纤细的腰部，形体均是恰到好处，宛如一具有着黄金比例的艺术品一般，令人不禁为之失神。 “好漂亮！” 虽然爱琳早就有过遐想，但当向往的景象真的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赞叹了起来，也顾不上自己那持续发烫的脸颊，轻声说道：“尤妮卡的身材真好呢，好想画下来呢……” “画下来？”尤妮卡的眼神一下就变得警惕了起来。 “啊，抱歉。”不禁想到自己上次这么做的后果，爱琳发了一会儿的呆才回过神，她盯着视野中姣好的曲翘，小声问道，“继续……真的可以么？” 仿佛是感受到了爱琳眼神中的侵略性，尤妮卡抿着嘴稍微移开了头，用僵硬的声音吩咐道：“你继续。” “嗯。”爱琳的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急促了许多，心脏亦不安分地在胸腔里砰砰作响，她怀着虔诚的心态，两只小手搭上了少女的肩膀，为了缓解紧张嘴上小声说道，“尤妮卡的肤质，真的很好呢……” 说话间，爱琳的手指轻轻地滑过了少女的肌肤。 “嗯哼。”回答爱琳的是尤妮卡不甘心的闷哼。 “其实那个……虽然我知道怎么做，但果然，还是有点不适应。” 特别是，再一次为自己是女孩子感到遗憾。 但，其实也……挺好的，不是么？ 心念微动，爱琳翻身跨坐在了尤妮卡的纤腰上，捂了捂砰砰跳动的心口，低声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呢，那个……如果尤妮卡有感觉到舒服的话，可以发出声音来哦……” 尤妮卡闭上了眼睛，脸色一时泛起了异样的桃红，细微的喘息声不时从她的樱唇中钻出。纵是如此，她嘴上还是强硬得很：“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爱琳鼓起了脸颊，在少女的下巴处轻轻托了一下：“这明明是你自己要求的事情！”说罢，她也觉察到自己的动作有点过于轻佻，脸颊上的热度又烫了几分，就连眼睛里泛起了濛濛的春情来。 咬了咬嘴唇，她低声呢喃道：“反正是和尤妮卡自己主动找上门来，哼……这次就好好把你吃个干净！”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差不多快要进入失控的状况了……不多时，只见爱琳俯下了身子，将自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少女的身上，瞄准了那诱人的柔唇之处，轻轻贴了上去——至于再次经历“亲吻”的尤妮卡，身体猛地一僵，有点难以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这一瞬间，尤妮卡的脑袋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样，真的好么？ 仿佛是注定了她们有悖于常理的行为没法继续下去，与这个警醒的念头同时产生的，是倏忽响起的敲门声…… 第七十五章 唔，依然是平淡的清晨呢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爱琳和尤妮卡两人都是呆了一呆。 “爱琳，你睡着了吗？”从门外传来的，正是她们最不希望听到的茜丝雅娜的声音，“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别人的声音？” 爱琳和尤妮卡对望了一眼，都是下意识地屏息凝视，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对方觉察出什么端倪。但显然不回答的话，按照事情的发展，难保茜丝雅娜不会推门进来检查…… 形势进入了骑虎难下的状况，爱琳的脑袋急速飞转，终于想到了借口。她装出迷迷糊糊的语气回应：“唔，是姐姐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只听茜丝雅娜疑惑地问道：“爱琳，里面还有别人吗？你怎么还醒着呢？”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啊，刚刚起床去了下卫生间……唔，好困……姐姐大人要进来和我一起睡吗？” “是这样啊，看来是我多心了。”门外传来了茜丝雅娜轻笑声，“明天还要参加预定的胜利祭典呢，早点休息哦，晚安！” “姐姐大人，晚安。” 接着，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茜丝雅娜应该是已经走远。 为了保险起见，床上的两人又维持了一阵尴尬的姿势，直到最终确定侥幸过关，方才小心翼翼地和彼此拉开了距离。 此时的爱琳，被这一番变故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在心底里暗道自己真是笨蛋，居然忘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因素——任何一位顶级的魔法师，都有着极为敏锐五感，实力出众的茜丝雅娜自然也不例外。在和她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上做出“偷腥”的行为，分明就是作死…… 尤妮卡你也真是的……这么来诱惑我，真的不怕被姐姐大人捉奸么？ 只见尤妮卡的神情一阵阴晴不定，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么，方才一言不发地拿起了床上的睡衣，将其穿上遮掩住了身体。 虽然事情是没可能有后续了，不过按眼下的形式来看，尤妮卡想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从爱琳的房间里出去，估计有不小的风险。而爱琳同样也想到了这一点，小声说道：“我们……你今晚还是睡在这里吧。” 却见尤妮卡呆坐了相当一段时间，便背对着爱琳地躺到了床上。 想到自己折腾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法正式地“推倒”女孩子，爱琳一时有点哭笑不得。此时心底里的欲望倒是浅了许多，累积在身体里的疲倦之意重新涌了上来，爱琳默默地轻呼了一口，关上灯躺在了尤妮卡的边上。 漆黑的氛围当中，心情也渐渐地彻底平复了下来，爱琳从背后擅自搂住了尤妮卡的腰部，自嘲地说道：“果然，那种事情还是要和有感觉的人做，才不会那么奇怪呢……等到尤妮卡什么时候足够喜欢我了，再来找我吧？” 回应爱琳的，依然是沉默。 心知尤妮卡的心情大概比自己还要复杂许多，爱琳也就不再纠缠今晚的事情，轻轻说了一句“晚安”，便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她就嗅着少女身上的清香进入了睡眠。 这一次，终于没有了扰人清梦的家伙，这美美的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尤妮卡自然已经不在了床上，显然是提前睡醒就离开出了房间。 透过半透明的窗帘洒进房间的阳光，散发着显著的热意。 爱琳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坐起身来，感受到自己有粘稠的身体，不禁想到了昨夜的一些事情。她俏脸一红，用奇怪的语气自言自语道：“懂太多奇怪的‘知识’也不是什么好事呢！我要是真的是这个年纪的单纯的女孩就好了呢……就不会有那些整天胡思乱想的烦恼了……” 顿了顿，爱琳用双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自我反驳道：“唔，不对不对……可不要忘记了，你的前世可是想要开后宫的男人啊，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妥协了？反正别人都送上门来了，嗯哼，当然要一网打尽才行……” 将奇怪的情绪排解完毕，爱琳起床进行梳洗，进入卫生间冲洗了一会自己的身体，便穿上了正式些的服装，走出房间前往大堂。 走到这边，发觉尤妮卡已经换上了女仆装，正收拾桌上的一副餐具。 看到爱琳的到来时，尤妮卡的神情分明僵了一僵，才用那种一贯的冷淡神情说道：“茜雅刚刚吃过早餐，去和洛伦斯殿下商讨庆典的事项了。这里留了一份你的食物，你自己吃吧。” 说罢，尤妮卡也不再看这边一眼，端着盘子朝外面走去。 纵然知道尤妮卡的性格就是如此，可这种突如其来的淡漠，依然让爱琳产生了轻微的晕眩感。琢磨着对方话语中的潜台词，爱琳咬了咬嘴唇，望着她的背影脱口而出：“只留下我一个人吗？你要去哪里？” 就连爱琳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话时的语气有点怨妇的感觉。 不过，尤妮卡倒是听出了其中的幽怨意味，她停下了脚步：“茜雅要在庆典上穿的礼服，已经订做好了，我要出门去取过来。”顿了顿，仿佛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略微蹙眉道：“茜雅让我转达给你，中午之前你可以和狐女姐妹去外面的广场上逛逛……那边已经布置了一些摊位，应该不会太无聊的。” “你不来吗？”爱琳依然在盯着尤妮卡的倩影。 尤妮卡平静地说道：“在庆典正式开始之前，我会一直待在茜雅的身边，估计那边还有不少需要我协助的事情。” “这样啊。”只能无奈地目送着尤妮卡的离去，爱琳带着自怨自艾的语气嘀咕了一句，“你还真是专情呢……明明昨晚都……” 忽然刹住了话语，爱琳怀揣着气愤的心情，拿起锋利的刀叉，将内心的小情绪发泄在眼前的食物上。 吃完早餐，爱琳想起尤妮卡刚才说的话语，走到了狐女姐妹的房间门口，敲着门问道：“星彤姐姐，在吗？” 回应她的正是星彤的声音：“咦，是爱琳妹妹吗？我们一直在等你。我现在有点抽不出手，你直接进来就行了哦……” ##第80节 第七十六章 庆典与可疑人物？ 听到星彤的应答，爱琳推门走进了房间。 视野当中，星彤似乎在帮妹妹洛洛换衣服。只见萝莉狐娘正跪坐在床上，睡衣脱到一半，露出了一大片光洁的背脊，看上去幼嫩而诱人。 “唔，那个……” 爱琳红着脸移开了视线，正要退到门外，却间星彤转过头挥手道：“爱琳妹妹在那边等一下吧，洛洛换好衣服我们就一起出门。” 对方已经发话，爱琳一时也不好再退出去了。略微踌躇间，眼看着洛洛整具躯体都要裸露出来，她连忙背过了身子，装成去打量桌上的物件的样子。 “可以帮忙把那边的衣服拿过来吗？” 星彤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爱琳略微一愣，从桌边拿起这套崭新的衣服，低着头朝姐妹俩走去。尴尬之间，衣服脱了个干净的小狐娘再度映入眼帘，这让爱琳的动作一时变得极为尴尬，递衣服的动作僵硬异常。 “不用紧张哦。” 星彤从爱琳手中接过衣服，凑到她的耳边悄悄说道：“昨晚你们闹出来的动静，我都听到了……没想到爱琳妹妹是那么特别的‘女孩子’呢……” 温软的气息吹拂到耳畔，感觉痒痒的。爱琳呆了呆才抬起头来，对上了星彤那对带出促狭之意的桃花眼，她顿时有点慌乱地退后了一步，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在说什么呢？听不懂你的意思……” “没什么。”星彤轻轻笑了起来，也没有直接戳破，而是眨了眨眼睛道，“如果……来找我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哦！” 只见狐女似醉非醉的眼眸，悄然荡漾起了仿佛可以勾魂夺魄波纹。 爱琳的心霎时砰砰地跳动了起来，一时不敢再与星彤对望，低下头说道：“你，你不要用那种媚术来勾引我……我要生气了！” 接她话的，却是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勾引？” 爱琳循声望去，恰好看到一对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了过来——正是还处于光溜溜状态的小狐娘洛洛。 再度看到了不该看的某些景象，爱琳感到自己的鼻子有点发热，连忙背过了身去：“喂，你快点帮你妹妹穿好衣服啊！” “如果算纯粹的年龄的话，洛洛可是比你还要年长几岁的哦。”背后的星彤轻笑了一声，再度用似有深意的语气说道。 才怪……算上心理年龄我可是怪蜀黍级别的！ 在心底里自我解嘲了一句，爱琳又想到了这具身体所隐藏的秘密，自我补充了下——嗯哼，如果算上身体的年龄，你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够我的岁数哦！ 当然，星彤自然不知道爱琳所想。见识过爱琳可爱的模样之后，她抿嘴一笑，倒是没有继续调戏下去，而是动作麻利地帮洛洛换好了衣服，便扶着她下了床，转向爱琳问道：“公主殿下今天好像会很忙的样子？” 眼见尴尬的因素已经消除，爱琳松了一口气说道：“嗯嗯，下午要参加庆典的巡游活动，晚上和贵族们还有一场舞会，估计一整天都没法空闲下来。” “人类国家的礼仪，还真是繁琐呢。”星彤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如星彤所说，若林是一个注重传统与仪式的国家，社会风貌偏向与保守。和相对崇尚精简和实效的安鲁尔迥然不同。此次击败入侵的兽人所带来的，与其说是实际上的利益，更不如说是它所蕴育的某些东西。 鼓舞士气、凝聚民心，让若林的贵族与平民借着此次机会共同欢庆，借以增加各个社会阶层的凝聚力，让国家更加团结——况且，若林的王子和这一年来大出风头的茜丝雅娜殿下共同成为了庆典的主角，而若林南部的贵族也几乎都会赶来参加这场盛况空前的聚会，也使得它有了非凡的意义。 哪怕只是所击败的，只是在外界看起来不堪一击的一小股入侵的兽人，但其结果所带来的“胜利”的意喻，也是若林近年来渐渐被人遗忘的事情。 相比北方的战事不断，若林已经有太久没有经历过战争了。 当然，想到具体的战争过程时，即使是爱琳也能看出，若林的军队正是由于久疏战事，在和兽人作战的时候暴露出了许多隐患。战局中基本上是凭借高端战力的压制，才勉强战胜了兽人，这不得不让人感到一缕担忧。 在这种事情上爱琳可没有发言权，也就没有多想。 映着灿烂的阳光，爱琳和狐女姐妹三人来到城堡外的广场上。 虽然还只是上午，但参加庆典的人们已经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看起来热闹非凡；诸多摊贩们都是一大早就赶到了广场上，在治安官的指挥下抢占了有利的位置，摆出了琳琅满目的商品；从广场延伸出去的几条街道上，各种商铺也打出了各自的促销广告，走到门面外招揽顾客。 如果说当初的安鲁尔首都卡列宁，让爱琳有种待在现代都市的错觉，此时由于盛大的庆典而将人流汇聚到一起的毕兰堡，则显然更有中世纪的韵味。走在喧哗的人流当中，爱琳只觉自己的精神也抖擞了不少。 星彤已经用幻术敛去了姐妹俩狐族的特征，她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叹道：“确实，这庞大的数量一直都是人类对别族时最大的优势……古人诚不欺我。” “可是，这也是人类一直在内斗的根源呢。”爱琳轻声说道。 “这是因为，人类几乎拥有了这片大陆上的一切，没有和人类实力对等的种族了。”星彤转向了爱琳，轻声问道，“忽然很想知道，爱琳妹妹是怎么看到外族的呢？” 爱琳略一思忖，便说道：“在我看来，没有高贵的种族，也没有低贱的种族。只有立场的不同，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唔，没有实际接触到别的种族之前，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了呢。” 说话间，正好有个人和爱琳擦身而过，随后用奇怪的眼神回头打量了爱琳一眼，便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真是有公主殿下风格的发言。”星彤轻轻笑了起来，“你们两个的相似之处还真的有不少哦，除了……咦，发什么呆呢？” 爱琳回过神来，小声说了一句：“这句话我应该理解为夸奖，对吧？” 漫不经心地去接星彤的话语，心思却偏移了几分。 ……刚才那个看我的人，长着不同于人类的尖尖的耳朵，身上也有种奇怪的香草气息，应该不是错觉吧？ 第七十七章 仿佛遥不可及的公主 接近中午，阳光也变得猛烈起来。 但是，广场上热闹的气氛丝毫不减，来到这座城市的游方艺人开始了他们的表演，而毕兰堡本地的乐队也特地来到了广场上，将富有若林南方地域风情的音乐献给了驻留的人群。 逛了半个上午的时间，在这一带的街道上走得有点累了，爱琳和狐女姐妹返回了入住的城堡，却被侍女告知茜丝雅娜和洛伦斯两人接受了某位大贵族的邀请，前往对方的府邸用餐，中午就不会回来了。 于是，虽然餐桌上还有妩媚的星彤和单纯可爱的洛洛陪伴，但爱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就连食物都变得有点索然无味了起来。 她们不在的时候，似乎还是有点不适应呢？ 这样想着，她无意识地望着一桌美味佳肴发起了呆来。 但随即，觉察到边上的星彤几分玩味的眼神，爱琳的脸颊不禁一红，回望了过去，小声啐道：“盯着我看做什么？” “爱琳妹妹……莫非是第一次恋爱吗？” 这句话完美地命中了红心，爱琳在呆愣了好一会儿过后，才连忙甩了甩头：“恋、恋爱？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话题？” “你的模样很像恋爱中的小女生哦。”星彤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有点好奇，恋爱的对象是你们的公主殿下，还是那位冷面的女仆小姐呢？到底什么样的类型才能获得爱琳妹妹的青睐？” 恋爱的对象是……茜丝雅娜还是尤妮卡？ 虽然最喜欢的对象一定是茜丝雅娜，但对方太过完美无缺，总觉得有些无法接近呢。反倒是尤妮卡那边，经历了上次的共同患难，加上昨天晚上的“肌肤相亲”，之后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算是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可是想到之后还有很多和她相处的机会，就有种难言的悸动之感…… 现在这种奇怪的心情，也是因为尤妮卡的缘故么？ 顺着星彤的话语思考了一阵子，也并未得出结果，爱琳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瞪向星彤愤愤不平地说道：“别想套我的话啊！话说……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事情该不会是假的吧？” “为了以后的相处去了解你的喜好，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嘛。”星彤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歪头说道，“当爱琳妹妹‘有需要’的时候，我依然会‘尽可能’去帮忙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哦！” 爱琳轻轻地“哼”了一声，想着反正对方都知道自己的性向了，不由涌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只见她稍微挑了挑眉毛，眯起的眼眸中折射出奇怪的意味，望向了边上坐着的洛洛，用微妙的语气问道： “任何事情？” 仿佛感应到了爱琳危险的视线，正在埋头享用人间美味的小狐娘狐耳倏忽竖起，一脸疑惑地抬起了头来。 “诶欸欸？原来是这样的吗？”星彤吃惊地捂住了嘴巴，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回答道，“……虽然在魅力方面输了很伤心，可是这也证明了你的眼光很毒辣呢，因为她可是千年一遇的特殊类型哦。当然，这种事情还是要尊重本人意愿的。不过嘛，我倒是可以尽量帮你创造机会哦！” 这样的回答，反倒是让爱琳呆了一呆。 喂，我就随口说说……这样就把你的妹妹出卖了真的好么？ “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脆生生的声音忽然插入，只见洛洛睁着一对闪亮的大眼睛，在爱琳和星彤之间好奇地观望着。 不小心对上洛洛那天真无邪的眼眸，爱琳感觉自己瞬间被萌化了……同时涌起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呜哇，总之不能继续想下去了……打住打住！ 插曲过后，三人享用完午餐，又在城堡里休息了一个多钟头，就差不多到了巡游开始的时候。 此时广场上的人已经非常密集，几乎找不到了可容身之处了，爱琳三人干脆来到了城堡的顶部，用魔法构建了一处小型平台，坐在上面往下俯瞰。 如此张扬的行为，自然引起了负责安保工作的骑士们的警惕，很快就有几个高阶骑士围了过来进行盘问，不过当他们看到爱琳拿出了象征若林王室的徽章的时候，不得不悻悻地对三人进行了道歉，退到了远处。 “你们的国家很注重地位的区分嘛？”星彤转头问道。 爱琳收回了茜丝雅娜特意给她的徽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第一次使用，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有效呢。” 说话之间，下方的人群忽然产生了一阵骚动，原来是巡游的队伍终于出现了，正在从远处缓缓向广场接近。 队伍的最前列是一个中队的骑士，他们骑乘白色战马，穿戴着红白相间的皮铠，长剑各自别在腰上，整个队列透出一股威风凛凛的气息。 爱琳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群骑士，小声说道：“好羡慕呢……” 星彤好奇地问道：“羡慕？” 爱琳倒是没有回答，而是望着接近的队伍：“来了呢。” 骑士队列的后方，就是巡游队伍的核心，由一只地龙所牵引着的大型车座。虽然地龙的模样应该人们都耳熟能详，但当这种大型的传奇生物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许多第一次见到它的人还是感受到了震撼。 七八米身长的庞大身躯，覆盖了全身的棕灰色硬鳞甲，冷色的巨眸和隐约露出的锋利獠牙，强而有力的四肢——当地龙走过的时候，附近的人们明显可以感受到地面的震颤，本能地为之胆颤，纷纷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 虽然地龙是最容易被驯服的亚龙种，但它依然是一种罕见的战略资源，基本上只有大国才会拥有，所以地龙的出现也是若林国力的一阵彰显。 在地龙的后方的大型车座的平台上，站着此次巡游的主角——也就是若林的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公主，以及洛伦斯·特雷西亚王子。 远远望去，只见洛伦斯穿上了一身华贵而不失简约的礼服，看起来颇为英姿飒爽，正亲切地向下方的民众们挥手示意。 当然，更吸引人的目光的，自然是穿着一身碧色盛装长裙的公主殿下，当她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时候，少女那种典雅而清丽的姿态彻底惊艳了所有人，让周围的人群出现了一瞬的寂静——这种惊艳很快就转换成了狂热。 就这样，随着代表若林王室的公主与王子两人的出现，下方的民众们进入了沸腾的状况，一时热情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远远地注视着被人们所拥戴的茜丝雅娜，爱琳的心思变得复杂了起来。此时此刻的她，清晰地意识到了，她和她所喜欢着的少女之间的距离，依然是如此遥不可及。 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站在和你同等的地位上去喜欢你呢？ 第七十八章 即将到来的舞会 巡游的队伍来到广场上，接着作为王子的洛伦斯登上了高台，开始了他的演说。他把此次击败入侵者的事情通报了一遍，对不幸牺牲的士兵们表示了哀悼，又对立下军功的士官们，尤其是他的王妹茜丝雅娜进行了一番表彰。 在这个过程当中，茜丝雅娜同样站在高台上，一直以微笑向群众致意，仪态完美而无可挑剔。 少女那海蓝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就这样，爱琳静静在远处凝望着茜丝雅娜，不觉间陷入了长时间的走神状况。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恍然发觉心仪之人已经离开了高台。 “我很好奇……” 大概是爱琳的神情太过真挚，边上星彤反倒不好意思出言调戏了，干脆岔开了话题问道：“你们的殿下是不是漏掉了几个人的奖赏呢？” 爱琳平静地回答道：“尤妮卡和她哥哥被保守势力敌视，我现在还是安鲁尔的通缉对象，身份都有些敏感。所以奖赏什么的，都是私底下发放的，并不会在这里宣布……至于星彤姐姐的份，应该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情况吧。” 星彤愣了一愣，摇头说道：“我倒是从没想过这个……我想说的是，你们人类的规矩还真奇怪，作为战胜敌人的大功臣的爱琳妹妹，反而没法在众人面前展现英姿，还真是有点可惜呢……” 爱琳脸颊微红，摇了摇头道：“我不在意啦。” “你很在意！”星彤不客气地戳破了她。 爱琳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有继续反驳，而是轻声说道：“那边的演出开始了，我们下去逛一逛吧。” 可是，终究是怀有心事的缘故，爱琳在逛街的过程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而洛洛也有些不适应密集的人流，提出了想要回去休息，所以三人并未在广场上驻留多久，选择早早地回到了城堡。 ##第81节 望着由于困倦已经在星彤怀里睡着的小狐娘，爱琳轻声问道：“洛洛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几年前，有人趁我不备的时候对她下了毒，虽然得以侥幸存活，但她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毒性的侵蚀，受到了不小的损伤。”说着，星彤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养过来……” “姐姐大人应该可以治疗吧？”爱琳问道。 “确实，可是她的状况是属于身体机能的衰竭，治疗的效果并不佳。” 将洛洛的身体放到了床上，星彤视线柔和地注视着睡在床上的妹妹，轻声说道：“如果连公主殿下都不能治好她的病，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呢……真是个令人担心的孩子……” 接下来，星彤留在房间看护妹妹，爱琳则是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有些无聊地取出了画板，在上面摆弄了起来。 独处的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餐的时间。 当尤妮卡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爱琳在画板上所作的一幅画，而她则本人正对着画作怔怔出神。只见尤妮卡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异样，便说道：“茜雅让我来找你，说让我们一起参加舞会。” “诶？舞会？” 下一瞬间，爱琳反应过来这是尤妮卡的声音，心情不禁一慌。 她本能地想要伸手去遮挡画板，却又紧接着意识到尤妮卡多半已经看到了画作，慌乱的动作顿时僵住。爱琳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你下次进来的时候，可以先敲门吗？” 怪异的氛围维持了一会儿，尤妮卡往床上丢了一套衣服，淡淡说道：“换好了衣服，来中厅来找我。”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转头看到了床上的礼服，爱琳鼓着脸颊将其拿起，稍微打量了一会儿之后，却是涌起了后悔的心思。 刚才小性子发作，赌气之下并没有出言挽留尤妮卡，眼下爱琳要面临的状况就是，她必须自力更生，穿上这套对于她而言稍显复杂的裙装礼服。 并且，参加舞会什么的，听起来有点微妙呢？ 踌躇了一会儿，爱琳还是研究起了这套淡粉色连衣裙来，花费了不小的功夫将其穿在身上。这还是她第一次穿上如此“可爱”风格的洋裙，扭捏地在镜子前站了好半天，才适应自己全新的模样。 这是一套简约而不失灵动的粉色洋裙，对于爱琳而言也十分合身。 胸前处的蝴蝶结，完美地衬映出了女孩纤弱的身形，盈盈的裙摆在她膝盖上方一寸处绽放，点缀的花边仿佛散发着莹莹的光泽。在爱琳的眼中，镜子里的那位女孩仿佛是童话世界中的人儿一般，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梦幻般的气息。 唔，好可爱……呜哇，我才没有自恋呢！ 怀着羞耻的心情自我欣赏了一会儿，爱琳忽然想起尤妮卡还在中厅等着自己，而这边耽误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了？ 想到对方很有可能会生气，爱琳一下子就有点慌了神。她也不顾上满满的羞耻心，急忙出了房间，向中厅的方向小跑过去。 穿着裙子跑动当然有所不便，庆幸的是，此时城堡里的仆人们大多数都在为等会儿的舞会而忙碌着，所以一路上倒是没有别人看到爱琳的失态。 快要到达中厅的时候，爱琳跑到了梯道的拐角处，眼前却忽然出现一个身影，爱琳一时没能刹住脚步，和对方撞了个满怀。 撞得脑袋有点发懵的爱琳，愣愣地抬起头来。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说话之人，是一位身穿碧色礼服，面容清秀的青年，他正以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打量着爱琳。 诶欸欸？这种烂俗的展开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啊！ “没事。”连忙摇了摇头，爱琳正要越过青年继续前进。 却见青年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在距离额头咫尺之遥的位置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温和地问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青年的行为，自然触碰到了爱琳的警戒线，她后退了一步，摇头说道：“你的搭讪方式太落伍了哦！无可奉告，抱歉！”说罢，她不再理会这位青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了过去。 “搭讪方式……太落伍了？”站在原地望着爱琳远去的背影，青年自言自语着，神色一时有些古怪。 至于另一边的爱琳，则是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才觉察到了异样。 她的心猛地一跳，顿住脚步，往刚才走过的长廊望去，却发现那位“青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她眯起眼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能够让具有极为敏锐的直感的她，完全没有觉察到对方的气息，毫无自觉地撞了上去，说明了“他”本身就是具有强大实力的人。 并且，能够骗过我的幻术，除了姐姐大人所施展的之外，还是第一次遇到呢…… 第七十九章 公爵小姐的猜测 华丽的灯光之下，男女贵族们各自穿上了昂贵的服饰，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大厅的各个交流，面带微笑彼此交谈着，享受着这难得的聚会。来回穿梭的侍从们端上了精致的点心，专程请来的乐师则在暗处演奏出了怡人的音乐，盛装的贵族少女们迈着轻盈的步姿在厅堂里徜徉。 这场盛大的贵族聚会，几乎聚集了若林南部地区所有具有权势的人，同时也包括了不少由于立下军功的平民骑士们。 作为茜丝雅娜的侍女，爱琳和尤妮卡也有幸进入了这样的场合，此时两人正坐在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享用着食物。 刚才爱琳的迟到，终究是惹恼了尤妮卡，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 穿着一身简约的银白色裙装，将长发在脑后梳成了简单的发髻，进行了如此一番装扮的尤妮卡，稍微掩去了少女的青涩，显露出的姣好的身材使得她看起来颇有成熟的韵味。而那依然淡漠、仿佛不威自怒的漂亮容颜，则给她增添了几分中性之美，令乍见此景的爱琳一时砰然心动，脸颊不由红了起来。 在询问过爱琳要不要花时间学习跳舞，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尤妮卡倒是没有强求，直接领着她来到了舞会大厅。 关于刚刚在长廊处撞上奇怪“青年”的事情，爱琳在心底里权衡过后，终究是没有讲出来——从对方当时的语气来看，似乎和自己的身世有着不浅的关系，倘若“他”有意的话，以后肯定还会找上来的。 至于爱琳和尤妮卡两人，从来到舞会的大厅开始，两人间的气场就一直有些奇怪，彼此保持着沉默不语。好在边上还坐着温捷斯，见气氛不对向爱琳介绍起了各位到场的贵族，倒是稍微化解了场面的尴尬。 贵族们享用了一会儿美食，便见洛伦斯走到了舞池中央，向大家宣布舞会正式开始。话音落下的同时，场地间的音乐变成了轻松畅快的风格。 作为舞会主角的洛伦斯，邀请了一位大贵族的女儿共舞，而有幸受邀的少女自然是欣然同意。伴随着轻盈灵动的音乐，王子殿下与贵族千金在舞池里优美的舞姿，则很快将气氛引向了一轮高潮，在两人退场之后，马上就有了更多风度翩翩的贵族领着动人的女士进入舞池。 这种上流贵族间的舞会，本身就是充满了联谊交际性质的，而爱琳几人作为当下炙手可热的茜丝雅娜的近侍，自然也受到了诸多的关注。不少有意亲近公主的贵族们，纷纷走过来对爱琳和尤妮卡发出了共舞的邀请。 对于前来邀舞的人们，尤妮卡用无可挑剔的仪态给出了同样一个回答：“很抱歉，我已经有舞伴了。”她所说的舞伴，自然是在边上身穿骑士礼服，正自顾自品尝着红酒的同胞哥哥温捷斯。 当然，这个理由并不足以拒绝所有人，尤妮卡的美貌使得她成了青年俊杰们想要一亲芳泽的对象——哪怕人们都深知她的身世中有些微妙，但在贵族传统的社交场所，这其中暗藏的危险犹如香醇的美酒一般更加引人神往。 对于爱琳而言，也有着同样的情况。 为了彻底杜绝前来邀舞的青年，尤妮卡干脆拉着温捷斯共同进入了舞池。 两人都是顶尖的武者，有着出色的身体协调性，彼此配合跳一场舞自然是不在话下。兄妹两人所表演的精湛的舞姿，惹得围观的人群纷纷拍手叫好，就连爱琳也感到了几分羡慕——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她就为自己身为女孩子这一事实产生了难过与挫败的心情。 并且，此时爱琳要面临的困境，也正是因为她是“惹人怜爱的女孩子”这一缘由所产生的。 以“不会跳舞”的理由拒绝了一大批邀请者，只过了一小会儿，又跑来了一群自告奋勇说要教她跳舞的青年。 其中，纵然爱琳身为魔法师在战场上大开杀戒的传闻，在这之前就被不少人所知晓，然而此时在粉色连衣裙的衬映下的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简直透着一股“快来诱拐我吧”的气息。 只见她正无所适从地捂着裙角，眼眸里泛着晶莹的泪花，咬着嘴唇完全说不出话来——这副怯弱而不禁挑逗的模样，对于男性而言有着绝对杀伤力。许多在尤妮卡那边吃瘪的青年们也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将目标转向了爱琳，只是一小会儿，她就几乎成为了大厅里最受追捧的女性。 可怜的爱琳，正式成为女孩子后还是首次被如此多的异性所包围，她完全能感受到源自于雄性的蓬勃的进攻欲望。发现自己陷落于非常险恶的境地，而身边的尤妮卡又摆出了袖手旁观的态度……爱琳在感受到委屈无助之余，不得不开始怀疑，让她换上这套可爱的连衣裙参加舞会这件事是否是一个巨大的圈套？ 莫非是知道我的性取向不太对劲，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纠正么？ “这么多大男人，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女生不太好吧？”正在走过来的说话之人，却是一位面相陌生的贵族少女。 身穿碧蓝色晚礼服，胸前悬挂着蓝宝石，姣好的五官仿佛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气息，这位贵族少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了一股领导者的气场。她在周围扫视了一圈，便平静地说道：“我有私事想和奥尔巴赫小姐聊一聊，可以拜托大家行一个方便吗，感激不禁。” 等到附近的男性散去，爱琳用感激的眼神望向了少女。只见少女径直坐在了爱琳的侧边处，似有深意地说道：“示弱是女人对付男人最佳的武器，然而有的时候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适当的强势也是很有必要的。” 爱琳怔了一怔，便小声回答：“感谢你的教诲。” “不必言谢，我只是多了些应付男人的经验而已。”说着，这位少女微笑着向爱琳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我叫黛儿·佩林，很高兴能有机会认识奥尔巴赫小姐，希望能和你交一个朋友。” 愣愣地握住了叫作黛儿的少女的纤手，爱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迟疑地问道：“佩林这个姓氏，莫非……” “如你所想，家父正是落日公爵鲁道夫·佩林。他因琐事缠身，此次不能前来参加聚会。”黛儿用诚挚的语气说道，“前段时间家父对奥尔巴赫小姐的冒犯，由我代为道歉，还望能取得你的谅解。” 爱琳已经想起，舞会开始时被洛伦斯邀请作为舞伴的少女就是她。 确实，在这样的贵族社交场合当中，大概也只有身份仅次于王室成员的公爵千金，才有足够的分量来帮爱琳解围。 当然，对于爱琳而言，当初的落日公爵可是刚见面就下了杀招，这种程度的芥蒂自然不是一句道歉可以轻易化解的。只见她平静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恐怕下次见面的时候，你的父亲依然不会给我留情面。” “并非如此。”黛儿流露出致歉的微笑，轻声解释道，“父亲当初将你认作另外一人的缘故，故而才会有那番鲁莽行事。而后来在战场上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奥尔巴赫小姐和公主殿下一样是一位天资卓绝的魔法师，虽然不知为何当时的气息和魔女有些相似……家父为人过于执拗，当初的事情又确实闹得不小，怕是拉不下脸来道歉，故而只能让我代为前来。” 顿了顿，黛儿放低了音量说道：“也希望奥尔巴赫小姐能帮一个忙，向公主殿下转达和解之意，我家自会感激不尽。” 这位佩林家的千金小姐言辞恳切，按形势来说应该接受和解。可爱琳却在这个时候想到了杰圭琳，想到她仅仅是因为身为魔女，就遭到了世俗的区别对待，她直觉心底蓦地一痛，低声说道：“可是，当时你父亲真正想要杀死的对象，正是我的挚友杰圭琳，我只需知道这一点，就无法轻易去原谅他。” “挚友？”黛儿微微一愣，便低声说道，“如果你认为这是无法原谅的事情，我也没法去强求你，只能再度表达歉意。只是，家父当时所针对的并非是单纯的魔女，相信这一点你也是能想到的……” 杰圭琳虽然是世人厌恶的魔女，但也是“王权守护者”荷鲁斯的外孙女，倘若当时的落日公爵真的击杀了杰圭琳，也意味着他点燃了这位若林实力顶端的存在的怒火，而这必然会在若林引发一场不小内乱。 所以，尽管鲁道夫的动机匪夷所思，洛伦斯也不得不在这件事上面谨慎处理，对所有知情人都下达了封口令，尽可能将整件事隐瞒了下来。当初派人将杰圭琳送回伊丽丝王都，实际上也是为了小魔女的安全起见。 仿佛是看出了爱琳在想什么，这位具备了美貌与智慧的贵族少女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下面这些话应不应该讲出来……家父曾经担任过王国的首相，用了十年的时间为王国的前途而思考着，就算离任之后，他也一直在为此殚精竭虑，从未停止和国王陛下的书信往来。亲爱的奥尔巴赫小姐，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忽然从少女的口中听到这些，爱琳不禁眯起了眼睛，有些不悦地质询道：“你的意思是，他当时的做法是为了若林的未来着想？” 黛儿对于爱琳表露出的敌意并不意外，而是再度用请求的语气说道：“奥尔巴赫小姐，能拜托你使用一下隔绝声音的魔法么？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希望能通过你转达给公主殿下。” 虽然爱琳的实力尚且低微，但这种程度的小伎俩还是能做到的。 她抬起手来，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圆弧，让一道透明的气泡似的屏障围住了两人，同时也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魔法……真的是如此神奇的东西呢。强大的魔法师小姐，男人或许会因为女人单纯的外表而受到欺骗，可是我并不会。”黛儿的眼神依然柔和，可是这一瞬间，爱琳有种灵魂被看穿的错觉。 从这位睿智的少女身上传来的无形的压迫感，让爱琳有点不知道如何与她进交谈，只能礼貌地回应道：“谬赞了。” 在近距离凝视着爱琳，很快在女孩的眼眸发现了彼此的共通之处，黛儿轻声说道：“你的智慧隐藏在心灵深处，到关键的时候必然会发挥作用。从当初安鲁尔的通缉之下逃脱，选择投靠公主殿下，你在做出最正确的抉择的同时，也直接改变了两个国家的走势……” 爱琳微微蹙眉，打断她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啊，抱歉呢。我对奥尔巴赫小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才不小心说了些多余的话。”轻呼了一口气，黛儿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那位‘王权守护者’尊上，正是若林几十年来最为倚重的强者，可家父不惜引发内乱也要击杀他的外孙女，不知道你是否想过某种可能？” “某种可能？”爱琳反问道。 发觉爱琳口风守得很紧，黛儿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假如那位尊上即将做出对若林不利的事情，而家父知晓了这件事，在见到‘魔女’的那一刻临时作出了决定，想要以激怒那位尊上的方式打乱对方的部署……” 某个猜想在脑海里越来越为清晰，这让爱琳的心思变得惶恐了起来，她低声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黛儿苦笑道：“确实，这只是我一介弱女子的猜测。由于立场所致，我始终都是站在家父这一边的，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背叛国家的行为。所以，能够让他那样的人发难，不惜对当时的你痛下杀手，我必须坚信这里面绝对是有某个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的……” “不得不做的理由……”爱琳自语道。 黛儿神色稍见严肃，终于将此次谈话的重点讲了出来：“若林三十年来最大的倚仗，大陆顶端十人之一的荷鲁斯，或将有谋逆之举……” 第八十章 舞会上的猝变 关于荷鲁斯可能会谋逆的言乱，终究太过于骇人听闻。 听完了这些内容，爱琳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只是表示了她会找时间向公主殿下转达这个猜想。 接着爱琳解除了隔音魔法，黛儿也随之中止了刚才的话题，改为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能够和奥尔巴赫小姐聊天，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话虽如此，在刚才的谈话过程中，这位贵族千金一直是主导的一方，爱琳只是被动地在聆听她的发言而已。 她不禁轻呼了一口气，感叹道：“你也很特别呢。” 黛儿轻笑了起来：“特别？你这是在取笑我吧，我只是有幸生在公爵之家，稍微多了些倚仗而已。”顿了顿，她用好奇的语气问道：“如果我像你或者公主殿下一样，能拥有强大的实力，大概会对刚才那些男子不假辞色，直接赶走吧……说起来，奥尔巴赫小姐看样子是没怎么和男性接触过？” 这个问题恰好戳中了爱琳的软肋，她的脸色一时变得有些古怪，终究是选择了含糊的回答：“是的，没怎么和男性接触过……” 才怪，还曾经切身体验过二十年呢…… 这样想着，爱琳的脸颊上泛起了几分红霞。 ##第82节 即使在同为女性的黛儿看来，爱琳害羞的模样也颇为可爱，让人不禁涌起了强烈的保护欲来。只见她翡翠色的眼眸灵动地转了转，亲昵地拉住了女孩的手，微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是可以传授你一些经验哦，男人想要追求你的时候，来来回回也就是那么几个伎俩……”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黛儿兴致勃勃地分享起了对付男性的方式，尤其是如何在拒绝的同时依然让男性死心塌地地追随，又或者是通过诸多追求者彼此之间的竞争，去排除掉某个讨厌的家伙。这些大胆的言论，直说得爱琳的神情越来越为微妙，整个人都变得有点坐立不安了起来。 呜哇，这种女神级别的女孩子，原来都是这么可怕的人么？ 好不容易支撑到话题结束，黛儿也有了告辞之意，只见她望着一脸胆怯的爱琳，吐了吐舌头，笑吟吟地说道：“我收回前面说过的话……男人会因为女人单纯的外表而受到欺骗，而我偶尔也会被过于可爱的东西欺骗，妹妹你再稍微加把劲，就能连本小姐也一起俘获了哦！” 等到这位公爵千金离开了座位，爱琳还在发愣之间，只觉一阵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抬起头来，恰好看到尤妮卡正居高临下地盯了过来，淡漠的容颜里似乎有几分生气的意味。 爱琳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尤妮卡？” “和那位公爵千金聊得很开心嘛。”尤妮卡的语气里压抑着嘲讽之意，“该不会是看上了人家的美貌吧？” 等，等等……为什么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仿佛猜到爱琳在想什么，尤妮卡冷冷说道：“你可不要误会了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别的女性勾搭，败坏了王室的名誉而已。到底是什么秘密，需要你特意用魔法来进行掩盖呢？” 喂喂，特意进行解释反而更像了啊…… 想到尤妮卡应该是觉察到自己使用魔法，才开始关注这边的动静，爱琳说道：“她刚才说的事情现在不便透露，不过我晚上会直接向姐姐大人说明的。还有，下次偷听的时候，好歹把内容听全啊……我可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最后一句，爱琳是用很小的声音嘀咕出来的，不过也一并传入了尤妮卡的耳中，只见少女瞬间就拉下了脸来，哼声说道：“油嘴滑舌！” “多谢夸奖。”爱琳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好一阵，按势态发展来看似乎要进入争吵的状况了，但这番对峙终究像过往的许多次一样无疾而终。仿佛有着奇怪的默契的她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收回了眼神。 只见尤妮卡径自在爱琳身边坐下，淡淡说道：“差不多到了茜雅出场的时候了，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 拜托，我好像没有乱跑过吧！ 怀着不忿的心情，爱琳倒是没有继续和尤妮卡对抗，而是将身体完全倚靠在沙发上。此时没有了奇怪的家伙的骚扰，倒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这段时间里，身边的尤妮卡正带着复杂的神情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作为舞会主角的茜丝雅娜公主，身穿白天时那一身碧色的盛装长裙，以压轴的势态款款走进了厅堂。 出场的一瞬间，就仿佛掠夺了世间所有的光华，她的优雅与美貌已无需赘言。 所有人都为之屏住了呼吸，就连音乐也停滞下来，偌大的厅堂在这一刻变得鸦雀无声——或许这就是对于“伊丽丝的明珠”最为真切的赞誉。 依然被数不清的视线所聚焦，她迈着轻盈的步姿走到舞池的边缘。 按照惯例，这是贵族们上前自荐的绝佳时机，而茜丝雅娜将会从诸多的青年俊杰中挑选出一位幸运儿作为舞伴，通过展现出绝美的舞姿，将舞会的氛围引入最终轮次的高潮。 然而，不知道是人们依然陷于失神当中，还是茜丝雅娜的容姿太过于完美无缺，反而让人心生怯懦的缘故，这位绝美的公主殿下在舞池边缘等待了相当一段时间，都没有等到任何一位邀请者。 完全预料不到会有这种情况，茜丝雅娜微一颦蹙，便将视线移向了爱琳所在的位置，微笑着伸出了手来。 爱琳的心儿蓦地一跳，然而下一刹那，她就意识到那对动人心魄的眼眸所注视着的对象并非自己，而是旁边的尤妮卡。 同样也被吓了一跳的尤妮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与从天而降的惊喜心情同时产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对此毫无心理准备的她，那不争气的身体僵硬得犹如顽石一般，久久地动弹不得。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尤妮卡好不容易站起身来。 发觉自己正由于茜丝雅娜的选择的缘故，被诸多好奇的视线打量着，尤妮卡的心底里交错着甜蜜与酸涩的情愫，呼吸一时间竟有些窒息，就连说话都变得艰难万分：“我……” 显然也觉察到了尤妮卡的慌乱，茜丝雅娜嘴角露出几许捉弄的意味，轻启朱唇道：“我亲爱的挚友与伙伴，尤妮卡·卡洛林小姐，可以请求你暂时充当我的男伴，来邀请我一同进入舞池吗？” 少女甜美的音色，一时传遍了整个会场。 毕竟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尤妮卡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就迈着坚定的脚步向茜丝雅娜走了过去。此时此刻，心底里某个难以言明夙愿仿佛已然实现，哪怕是明知这其中虚幻的意味，她也会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毫不犹豫地去追寻。 然而，视野中那位抢在了她的面前，正对躬身对茜丝雅娜行礼的青年，让尤妮卡呆呆地顿住了脚步—— “最为尊贵的公主殿下，请问我能有与您共舞一曲的幸运吗？” 始料不及的变故，让茜丝雅娜也是一愣，她疑惑地打量了下忽然冒出的青年，又望向了不知所措停驻了脚步的尤妮卡，摇头回绝道：“阁下，很抱歉……” 话才说到一半，便见这位青年上前走了一步，用很轻的声音对茜丝雅娜说了句什么，使得她的话语忽地止住。 令人窒息的沉默，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便见茜丝雅娜微笑道：“好的，我接受你的邀请。” 不对，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目睹了事情的几度转折，爱琳猛地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而对于尤妮卡而言，茜丝雅娜态度的转变，无异于让她从天堂直接跌落至谷底。她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双目失去了焦距，身体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陷入狼狈境地的她，并没有接收到茜丝雅娜试图安慰的眼神。 不禁为尤妮卡的状况感到担忧，茜丝雅娜又远远地看了爱琳一眼，叹了一口气排除了多余的心思，任由青年牵引着进入了中央舞池。 而此时的爱琳，已经认出了这位忽然出现的可疑家伙，正是不久之前自己在长廊上撞到并且试图向她搭讪的那一位。而实际上，在白天逛街的时候，爱琳也碰巧与“他”偶遇过。 有着绝对不下于茜丝雅娜的超绝实力，在幻术方面的造诣更胜一筹，真身很有可能是传闻中的精灵，此时在舞会上出现必然是有所图谋…… 姐姐大人，可能有危险！ 爱琳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心急如燎。 然而下一瞬间，她就知道刚才所感受到的古怪在哪里了——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可怕的法术无声无息地桎梏在了座位上，完全无法动弹，而当她竭力地张大了嘴巴，想大喊些什么时，喉咙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除了爱琳之外的人，似乎都没有觉察到危机的降临。 优雅的音乐再度响起，茜丝雅娜和青年相互扶持着，开始在舞池里起舞。 贵族们一边小声交谈着，一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两人的舞姿；至于尤妮卡，则依然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还没有清醒过来；而似乎发觉了几分异样的温捷斯，只是起身警惕地盯着舞池的方向，并未采取实质的行动。 莫大的恐怖之感，彻底支配了她。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爱琳心底里的无助之感越来越为强烈，布满了血丝的眼眸，只能死死地盯着舞池的方向。 可恶……我什么都做不到…… 两人优雅而精湛的舞姿，获得了人们由衷的赞叹，在舞曲即将完毕的时候，青年忽然拦腰抱起了尊贵的公主殿下。这种过于放肆的举动招致了一阵惊呼，然而他的冒犯并没有仅止于此。抱起茜丝雅娜的期间，他的一只手在少女的胸部边缘的位置停留了一小会儿，方才收了回去。 伴随着乐声的结束，贵族们已经在私底下开始探讨，这位胆敢亵渎公主的家伙待会儿会受到何种惩罚。 只见青年蹲下了身子，动作轻柔地将怀里的公主放到地上。 接着，他若有深意地向爱琳的方向望了一眼，便快步离开了舞池。 舞池的正中央，这位正恬静地睡在地上的“伊丽丝的明珠”，那倾城绝世的容颜即使在沉睡时也毫不失色。 直到此时，迟钝的贵族们才意识到变故的发生。 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爱琳只觉自己心底里的某些东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坏了…… 第八十一章 三百年前的故人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近来风头正盛，有着非凡的实力的茜丝雅娜公主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位神秘的客人所暗算，昏倒在了舞池中央。 寂静无声之间，惊慌、恐惧的情绪迅速在厅堂里蔓延开来。 尤妮卡呆立原地望着舞池的方向，眼眸里一时浸满了茫然的神色，踉跄着奔跑了过去。 紧接着，利刃出鞘的声音划破了此间的寂静。温捷斯拔出了长剑，身形犹如迅雷一般往“青年”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至于爱琳，则在身上的束缚解除的一瞬间，也用魔法驱动了自身，紧随温捷斯其后，飞出了大厅。 离开之前，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舞池，只见银发的少女正不知所措地抱着昏睡中的公主，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这副景象，让她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不管你是什么人，绝对不会轻易绕过你的！ 此时刚刚入夜，毕兰堡城中的庆典刚刚进入高潮，从各处传来的欢呼声充斥着耳膜，璀璨的烟火乍然升腾而起，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当爱琳追踪着对方的气息，在一处屋顶上找到方才的“青年”时，发觉他正定定地站在那里，凝望着人类城市的夜色。 在青年的身侧两步之处，温捷斯所持的长剑正直指着他。 发觉爱琳的到来，青年丝毫不为所动，没有任何抵抗或者逃脱的举动。 而实际上，能够在茜丝雅娜完全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偷袭得手，使这位若林王室的天才魔法师陷入沉睡，然后从容脱身，这位青年刚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也意味着他并不会惧怕后续的追兵。 即使将毕兰堡目前的所有高端战力都聚集起来，恐怕也没法留住这个家伙。 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无论是温捷斯还是爱琳，都没有选择对其动手。 而青年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停留，分明是在等待爱琳的前来，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因此，爱琳静静等待对方的开口。 夜风悄然拂动了三人的衣袂，青年转过身来，首先朝向了面色冷峻的温捷斯，平淡地说道：“明知不敌也要追上来，勇气可嘉。” 温捷斯冷冷地盯着他，并不为这番言语所动摇。 青年淡然一笑，转而打量向爱琳，感慨道：“人类的寿命短如蜉蝣，能够见到往昔的人物，实属一件幸事呢。当初在帝国流传为传说的睡美人公主，在三百多年之后现身世间，却竟已经被世人遗忘。看起来你很享受与特雷西亚家族的人相处嘛，莫非在苏醒之后，你并没有去了解过帝国的颠覆史么？” 爱琳惶恐地退后了一步，冷声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青年的眼神依然柔和，他若有所想地扫了边上的温捷斯一眼，就用平静的话语戳穿了爱琳，“神圣帝国的爱丽莎米娜公主殿下，我不得不心存善意地告诫你一声，若林现在的荣耀与辉煌，是建立在帝国的残骸之上的，特雷西亚家族的先祖，正是你最大的仇敌。” 发觉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对方所揭穿，爱琳的脸色一时变得相当难看。她的脑子急速飞转了起来，迫切寻找着可以用来交涉的筹码。 青年凝望着爱琳，向她作出了邀请的手势：“你继续留在这个国家国家，将会迷失自我……跟我走吧。” 爱琳摇了摇头：“都过去了这么久，真的有必要铭记仇恨么？” “诚然，由于寿命所致，人类是善变的种族，很容易遗忘过往的仇恨。”青年的神情稍微严肃了一些，语气转冷，“可是很遗憾，我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你也不是。你的身上流淌着最为纯正的皇室血液，而你的家人们被特雷西亚家族的人阴谋迫害致死，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么？” “可是茜雅她是无辜的！”爱琳的语气中压抑着愤怒。 “无辜？占有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就是最大的罪过！” 青年用嗤笑的神情伸出了手来，将一块通体纯白的晶石展示了出来，沉下了声音：“自从‘她’失踪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这枚‘钥匙’，我相信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线索。结果，在漫长的时光当中我寻找了两百多年，我曾经无数次陷入绝望，几乎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直到我听闻了几个月前的消息，获知有人曾经在北方使用过相似的晶石。” 顿了一顿，青年眼眸里的痴情一闪而过，将那枚“白炽的星芒”紧紧握在了手里，冷声说道：“刚才拿到它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当初那起事件的因果了，也知道了必须去复仇的人是谁。至于那个特雷西亚家的小姑娘，你大可放心，不知情的她确实无辜，但这并不能作为逃脱罪责的借口。我只是略施惩戒，让她昏睡了一段时间而已。” 仿佛是太久没有向人倾诉过的缘故，这位青年的言语中透露出了不少信息，再结合从茜丝雅娜身上夺走“白炽的星芒”的行为，他话语中的“她”是指谁已经呼之欲出了——曾经与爱琳有过几次会面。灵魂寄居在晶石当中的华服少女。 在这之前，爱琳曾想过华服少女应该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菲娜公主，也就是自己这副身体的同胞姐妹。 而现在，通过对方的言辞，这个猜想已经得到确认。 意识到自己说了些多余的话，青年轻哼了一声：“爱丽莎米那，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离开这个国家？” 爱琳沉吟了稍许，便轻声问道：“可是，你和菲娜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青年的软肋，他的脸色一时变得相当难看，哼声说道：“她是我的恋人……当然，这与你无关！” 爱琳闭上眼睛，将目前所了解到的情报整理了一遍。在思索的过程中，那些看似纷杂的、毫无头绪的线索彼此串联了起来，共同指向了某个清晰的事实。 她的内心一片明澈。 ##第83节 睁开眼睛，爱琳面带微笑地望向了青年：“并非如此，恐怕只是菲娜诸多追求者中的其中一个吧？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哦。” 爱琳的话语犹如利剑一般，直直戳到了内心深处，这使得青年的神情变得有些可怕了起来：“猜到又如何？假如你随我离开，自会知道我的身份。” “那是因为，你在心底里确信，除非你主动开口，否则你的身份就绝对不会暴露。”爱琳轻呼了一口气，胸有成竹地说道，“当然，如果没有中午的那次偶遇，我也是不可能猜到正确答案的。” “我是谁？”仿佛有些不耐烦了起来，青年寒声说道。 舒爽的夜风，悄然绚烂了城市的夜色。 略微恍惚间，爱琳想到了方才黛儿·佩林对她所说的，关于“如何在拒绝的同时依然让男性死心塌地地追随”的言论，一时竟觉得有些想笑。倘若就“痴情”这一点来讨论的话，在爱琳的经验与见识当中，女性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胜过男性的，而精灵族又据说是对爱情最为忠贞不二的种族。 早该想到的，只是由于思维惯性而想岔了而已。 确实，喜欢同性的女孩子，并非只有自己和尤妮卡而已呢…… 爱琳微妙地叹了一口气，道出了“青年”的真实身份：“大陆顶端十人当中，唯一以至高的身份作为头衔，在魔法运用方面的造诣上无人能出其右的‘精灵女皇’……想不到阁下是喜欢伪装成男孩子的类型呢？” 第八十二章 帝国公主与精灵女皇 被揭穿身份的精灵女皇默立了一会儿，就解除了伪装。 出现在爱琳面前的，竟然是一位纤细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子。 长着一头和爱琳相似的栗色长发，相比之下却有着更为冰凉的质感，长长的发丝越过了单薄的肩膀，犹如一袭瀑布般抵达了腰际。 尖细的耳朵从发丝之间钻出，确切地宣示了精灵的身份。 精巧的睫毛之下，是一对倒映了璀璨的夜景、有着无法形容的色彩的双眸。 她身上所穿的，是类似于丝绸、又有着金属光泽的素色长袍，样式简约而不失艺术感，和它的主人一并散发出了不沾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样一位美得难以形容的女孩子，有如诸神所打造的稀世人偶一般，令人心生占有之欲却又望而生畏。 凝视着面前的“精灵女皇”，叹息声悄然响起。 爱琳怔了一怔，才意识到这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她试着闭上了眼睛，想要将对方的形象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却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这一点。而到了时时此刻，爱琳由于茜丝雅娜被偷袭而产生的愤怒之情，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有人告诉我，示弱是女人对付男人最佳的武器。”意识到自身心绪的转变，爱琳仿若自语一般说道，“可是，假如是这么一位不应存在世上的人儿，即使是女性也会中招吧？精灵族惊世的美貌，我算是见识过了呢……” “多余的赞誉，就免了吧。”现出真身的同时，精灵女皇也恢复了原本的清冷、飘渺的嗓音，“你胆敢道破我的身份，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爱琳轻声叹道：“猜到了阁下的身份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必然是安全的了。今晚的事情，或许也只是一场误会而已。” “误会？”精灵女皇一对星眸打量着爱琳，嘲讽道，“这种像是在宽恕我的语气，还真亏你说得出来。” “因为阁下……因为你是菲娜的故人，我们之间不存在敌对的立场。”略一思考，爱琳还是选择了尝试拉近关系而不用敬语，“我可以说服茜雅将那块晶石转让给你，我们一起回去和她见上一面，可以吗？” 精灵女皇的声音冰冷异常：“你太天真了，我早就对自己立下过誓言，决不会仇人的后代扯上任何关联。” 爱琳闻言不禁叹了一口气。 当初的菲娜公主流落到莉莉丝堡，建立波西米亚王国并成为波西米亚首任女王之初，大有凭借地利，以波西米亚地区为核心重建帝国的趋势。然而这份展望很快就被以若林大公为首的诸侯们联合压制，这使得菲娜在迫不得已之下，选择通过政治联姻的方式获取它国的支援，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她委身于托兰顿的大公，方才摆脱了王国最初的危机。 但纵然作出如此牺牲，雄才伟略的菲娜在位一世，虽战功赫赫，也终究未能突破以若林为首的诸侯们的包围圈。而后来她的“去世”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更像是宣告了帝国的正式覆灭。 在更隐秘些的史卷当中，这位精灵女皇在建国之初就和波西米亚王国关联甚秘，在菲娜“去世”后的将近两百年的时光里，也依然默默守护着女王的后人，甚至几度派出精灵族人协助参战抵御外敌，直到“东部变乱”事件的发生，波西米亚王国最终亡于内乱。 作为波西米亚从建国到覆灭的漫长历史中最大的宿敌，这位将心血都放在菲娜身上的精灵女皇如此仇恨若林王室，实际上并不让人意外。 想通了这一点，爱琳倒是放弃了继续劝说，转而问道：“据菲娜所说，她的灵魂被困在了这块晶石里面，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精灵女皇的神情稍显诧异，一时脱口而出：“你也能够和她沟通？”说完，她马上就醒悟了过来：“你的魔力和她是同源，倒也不是不可能……哼，既然西吉斯那家伙有能力将她困在晶石里，我也必然能想到解救她的方法。” 作为大陆上对魔法运用的理解最为深厚的强者，精灵女皇自然有说这种话的本钱。 听到对方这么担保，爱琳稍微放下心来。她回忆着数次在“梦境”中和那位嬉笑嗔怒、始终令人捉摸不透的华服少女相处时的对话与场景，一时陷入了莫名的感慨之中。 时隔了三百年，凭借着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灵魂，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的“我”，以及曾经抒写过一曲可歌可泣的篇章、而如今它们都随着时光的流逝烟消云散，即将面临一个全新的世界的“你”——有着旧帝国公主身份的我们，或许终将在命运的安排下正式重逢。 然而，现在的我，并没有与你站在一起的资格呢？ 如此想着，爱琳也就感到了释然。她凝望着精灵女皇，轻声说道：“你有办法救出菲娜，真是太好了呢。在里面困了那么久，她一定快要闷坏了……之前也只有我能和她交流，总之……真是谢谢你呢。” 忽如其来的道谢，显然让精灵女皇有点措手不及，她沉默了一段时间，方才淡淡说道：“不需要你的道谢，这是我必然会去做的事情。”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可以和菲娜见面吧？” 精灵女皇微微蹙眉：“她不反对的话。” 爱琳小心地问道：“到时候，我怎么才能找到你们呢？” “等她醒过来，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如此一番对话，使得刚才那种紧张的气氛缓解了许多，爱琳由衷地说道：“传闻中难以接近的女皇陛下，也并不是那么难相处呢。” “哼，若非你和她的关系，你根本就没有和我对话的机会。” 确实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呢……爱琳在心底里苦笑了一句，接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请允许我冒昧问最后一个问题，茜雅她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这件事能告诉我吧？” “少则三日，多则一个月。”此时精灵女皇的态度倒是平和了许多，淡漠地解答道，“我给她喂下的是名为‘警幻之叶’的药草，它会引出内心深处的所惧怕的事物，对服用之人进行考核。倘若特雷西亚家的小姑娘能在梦境战胜恐惧之物，自然会从中苏醒，倘若她不能，等到一个月后药效过去，也可从中脱身——当然，考核的失败也就意味着心智受挫，会对她的实力有所阻碍。” “所惧怕的事物……”爱琳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能达到她这个实力，只要不是什么奸邪之辈，战胜内心恐惧的事物并不是什么难事。”说着，精灵女皇显然对于爱琳所流露出的关心颇为不满，轻哼了一声，“既然你选择了站在她的立场上，执意要留在这个国家，就意味着有和我成为敌人的可能性。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就此告辞。” 就这样，爱琳还没来得说道别的话，这位站在大陆顶端的精灵女皇，带着她寻找了将近三百年的“恋人”，消失在了悠悠夜色之下。 第八十三章 少女们的入眠之时 沉浸在庆典中的毕兰堡的夜色，依然是如此璀璨。 精灵女皇已经离去。 然而，由于公主殿下受到袭击所产生的骚动，从城堡的位置扩散了开来。 被晚风持续地吹拂着、在眼前晃动的发丝稍微有点扰人，爱琳本能地伸手拢住了调皮的发丝，将其撩拨到一侧。接着她反应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淑女式的小动作做起来，也越来越熟练了…… 唔，秘密，完全暴露了呢。 苦恼地饶了饶头，爱琳转向了一直站在附近，将她和精灵女皇的对话全数听了进去的温捷斯：“骑士阁下，是否打算检举我呢？” “由于旧帝国公主的身份，受到安鲁尔王国的通缉，原来事实是如此。”温捷斯收起长剑，他的神情隐藏在夜色的阴影之下，平静地说道，“揭发您的身份，于我而言有害无利……只是……”显然也留意到了爱琳在刚才的对话中，所用的是“茜雅”这一称呼，温捷斯产生了几分疑虑：“不知道您接近公主殿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虽然为表示尊敬用了“您”的称呼，但爱琳也确切地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疏远警惕之意，不禁苦笑了起来。 确实，这具身体……有三百多岁呢。唔，总感觉被当成老太婆了？ “那是因为，我当时真的无处可去了啊。”想到当初在因斯特堡的事情，爱琳只觉一阵恍惚，轻声说道。 当时本来的计划，应该是跟随商会的诸人回到驻地，和温柔可亲的艾丽卡·雅克布大小姐过上没羞没躁的生活，然后找时间前往弗洛兹，与神秘的黑发少女柒夜会面，顺便探究自己身世的秘密……谁都没想到，安鲁尔的追兵还是捕捉到了商会的行踪。最终实在是走投无路的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向茜丝雅娜求援。 无论是多少次进行回想，都会觉得那就是“命运的邂逅”呢。 虽说真正的身份是旧帝国的公主，有着“爱丽莎米娜”的尊贵真名，但三百年后的大陆上，帝国早就消失在历史的云烟当中了，她身上所流淌着的帝国皇室的血液似乎已经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当初在帝国流传为传说的睡美人公主，在三百多年之后现身世间，却竟已经被世人遗忘。”重复了一般精灵女皇刚才说过的话，爱琳轻声自嘲道，“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 感受到女孩话语中的惆怅之意，温捷斯默立了一会儿，问道：“请问建立了波西米亚王国的菲娜公主，真的是您的姐妹吗？” “是的。”爱琳点了点头。 虽说如此，爱琳直到现在还是没法将“梦境”中华服少女的形象，和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菲娜公主联系起来。 只见温捷斯的神情里闪过一瞬间的怪异，才对她行了一个骑士礼，低声说道：“尊贵的旧帝国公主殿下，关于您的真实身份，在公主醒来之前，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出去的。” 听到这郑重的承诺，爱琳感到诧异之余，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她注视着骑士，用请求的语气说道：“不要用那么别扭的称呼来叫我，像以前一样就好。” 温捷斯站直了身体：“好的，爱琳小姐。” …… 在随后的事件发展中，两人对负责调查的骑士们隐瞒了部分信息，没有透露出关于精灵女皇的情况，只是向大家说明了神秘强者的目的是茜丝雅娜身上的一件魔法道具，并无意威胁公主殿下的安危。 就结果而言，这场袭击虽然造成了不小的惊慌，使得舞会草草收场，但人们得知公主殿下无恙之后，事件也很快被压制了下去。 接受完后续的问话，爱琳回到了房间。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守护在茜丝雅娜床边的只剩下了尤妮卡一人。 那分明是哭泣过的通红眼眸、还残留着泪痕的狼狈面容，将少女一贯的冷漠气质损毁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脆弱与无助。 以及那份宛如救命稻草一般的“固执”。 反倒是睡在床榻上的茜丝雅娜，有着恬静、柔和的神情，看起来睡得正香。 爱琳轻轻叹了一口气，坐到尤妮卡的背后轻轻搂住了少女的腰际：“放心，姐姐大人不会有事的！”此时此刻，她让自己的身份转换回了公主身边的“小女仆”，对茜丝雅娜的称呼也变回了“姐姐大人”。 尤妮卡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似乎想要反抗，却终究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抚。静默良久，她用沙哑的声线问道：“那个人是谁？” “是现在的我们对付不了的强者。”爱琳回答道。 “顶端十人之一？莫非是和以前的波西米亚王国有关联的人？去查证一下，就能够知道凶手了吧？”尤妮卡喃喃自语道。 由于被抢走的东西，正是波西米亚传承之物“白炽的星芒”，尤妮卡要作出这样的判断并不难——虽说精灵女皇的言论和波西米亚历史上记载的略有出入，不过倘若“白炽的星芒”实际上不止一颗的话，也就能说得通了。 只见爱琳温柔地抚摸起了尤妮卡的银发，试着安抚她道：“先不要想那么多，你早点休息吧……” “睡不着。”尤妮卡垂下了眼睑，下一刻她忽然醒悟了过来，有些急切地问道，“这种语气……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即使尤妮卡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敏锐的直感也依然发挥着作用。爱琳略一愕然，便不得已撒谎道：“确实有怀疑的人选，不过那只是猜测而已，我想等姐姐大人醒过来再一起讨论……”顿了顿，爱琳凑上少女的耳畔：“早点去洗漱休息吧，如果你的‘茜雅’看到你勉强自己的模样，肯定也会难过的。” 来自爱琳的调戏，让尤妮卡的脸颊浮上了羞恼的红霞。她猝然从爱琳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将女孩推开了一段距离，用像是悲伤、又像是不甘的眼神望了过去，愤恨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什么资格…… 今天一整天经历的事情，真的是有点多呢。 到了现在，就连爱琳也不知道自身到底怀揣着何种心情。 只见爱琳轻轻叹了一口气，迎着尤妮卡睁大了的眼眸握住了她的双手，轻巧地说道：“因为我和尤妮卡所在意的，是同一个人啊。说起来，现在姐姐大人可是睡得很熟，昨天晚上没能做完的事情……那个，要不要继续呢？”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次绝对不会被发现了哦。” 尤妮卡怔了一怔，紧接着银色的瞳孔怒视而来：“你……痴心妄想！”用羞愤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就逃出了房间。 呜哇，真是出乎意料地好对付呢…… 并且，好像从结束和精灵女皇的对话开始，面对尤妮卡的时候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是遗忘了某个微妙的信息？ 咦，到底是什么呢？ 第八十四章 毕兰堡的短暂日常 ##第84节 自舞会上的变故发生过后，稍微过了些时日。 因为茜丝雅娜暂时陷入了沉睡，一行人也就只能在毕兰堡暂住了下来，日子仿佛也恢复到了相对平淡的日常当中。 自从庆典结束之后，城中热闹的氛围也渐渐消退，前来参加舞会的贵族们纷纷返回了各自的封地。倒是落日公爵的女儿黛儿·佩林会在城里暂留一段时日，她确实如舞会上所说过的那样，对爱琳表现出了“相见恨晚”的兴趣，每天下午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前来拜访。 这位博学多才的贵族少女，无论是相貌上还是气质上都相当不俗，而偶尔发出关于政事的言论也是相当犀利，让爱琳感到了彼此间的投缘……同时，黛儿也往往会以体贴的方式来排解爱琳不知道怎么与美少女相处的尴尬，在短短的相处时日里，爱琳就将她归入到了挚友的行列。 两人的亲昵，自然招致了尤妮卡充分的不满。 在一心一意的女仆看来，茜丝雅娜陷入昏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爱琳却趁着这个时间和别的贵族少女打得火热，这种行为几乎等同于背叛——大概是怀着这种心理，尤妮卡开始了和爱琳的冷战。 而在爱琳这边，这几天也是有意在避着尤妮卡。 并非由于银发少女对她的冷眼相看，而是因为她心底里挥之不去的怪异之感。 在舞会之后的第二天，爱琳特意去查证了卡洛林家族的族谱，不出所料地在某一位王妃的名字上看到了“波西米亚”这个姓氏——和国名一样，这也是菲娜所建立的波西米亚王国王室的姓氏。 至于波西米亚的王室，则是由菲娜的女儿和莉莉丝堡当地贵族结合生下的外孙，即奥布里·波西米亚和他的家庭正式组成的。 和所有站在权力顶端的家族一样，波西米亚王室显耀的两百年时间里，和别国王室进行联姻，自然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曾经联姻过的对象，包括了卡洛林家族，并且成为了大公的王妃。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尤妮卡和温捷斯兄妹也算是菲娜公主——即爱琳这副身体的同胞姐妹的后代…… 这都是什么鬼啊啊啊！ 难怪当时温捷斯会露出那么古怪的表情！ 不小心得知这个事实的爱琳，又怀着害怕的心情去翻阅了若林王室的族谱。值得庆幸的是，作为一直以来的宿敌，若林和波西米亚从未有过联姻的情况，她和茜丝雅娜两人之间也不存在奇怪的辈分关系。 从那天开始，每当爱琳面对尤妮卡，就会涌起微妙的罪恶感。 亲爱的菲娜小姐，我怎么就这么不巧地遇上了你的后代啊？感觉下手的难度一下增加了好几倍呢…… 这是爱琳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吐槽。 “咦，爱琳你在发什么呆呢？” 唤回爱琳的意识的，正是坐在她身前不远处的黛儿·佩林，此时两人已经熟稔到相互以名字来称呼的程度。 只见这位公爵千金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视线瞄了过来，嘴上嘟囔道：“傻坐了半天真是累死了呢，差不多应该画完了吧？” 爱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依然还手持着画笔，而画板上的少女肖像画不知道何时就已经画完了。在作画过程中有所分心的她，都忘记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画完了，不过可能画得不是很好……” 事情的起因，是黛儿在聊天中了解到爱琳有着绘画的才能，顺口提出了委托作画的请求。于是，自然而然地有了此时这对于爱琳来说得心应手的场面——黛儿双手搭在大腿上，以一副娴雅的姿势端坐在床边，爱琳则搬来了画板和小凳子，坐在侧方位去临摹这位聪慧的贵族小姐的仪态。 真正算起来的话，黛儿是继茜丝雅娜和艾丽卡之后，爱琳第三位正式为其作肖像画的女孩子。 大概是由于氛围过于轻松，而刚才又恰好胡思乱想了某些事情的缘故，爱琳在心底里自言自语了起来—— 凡是被我画过的女孩子，都会变成我的后宫哦！ 本来还想找尤妮卡当模特的，到底要不要去找她呢？唔，算了，估计又会被骂一顿，还是不要自讨苦吃了吧…… 这样想着，爱琳不由困扰地抿起了嘴来，却忽觉呼吸一窒，眼皮底下一只莹莹的小手捏住了自己鼻子，耳边同时传来了少女埋怨的话语：“可恶，叫你好几声都不搭理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唔唔，抱、抱歉……”慌乱地从袭击中挣脱开来，抬头对上少女那灵动的翠色眼眸，爱琳转移话题道，“画得还好吧？” “你一副没自信的样子，我还以为有多么糟糕呢。”只见黛儿从画板上拿起了自身的肖像画，看样子颇为满意的样子，“风格和平常见到的挺不一样，不过倒是很好地将本小姐的气质画出来了嘛，这件赠品我就收下了哦。” 自从爱琳领悟了魔法，在绘画方面也更是突破了一层境界，水准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所以，虽然刚才她自觉画得马马虎虎，完成的作品在黛儿看来，也是无可挑剔。 “你能喜欢就最好了呢。” 得到对方的夸奖，爱琳脸颊上微微泛起了红晕来——面对美少女就会脸红的糟糕习惯，估计是很难改过来了。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在某种意义上成了她的优势所在，只见黛儿打量了爱琳一阵，不禁伸手掩嘴轻笑了起来：“爱琳你倒是真的有在按照我的建议来做嘛，‘在战场上留下了可怕的传说的魔法师女孩，在平日里居然用展现可爱的方式来交朋友’什么的，这样的故事，或许有着十足的冲击力哦？” 饶有兴致地思考了一会儿，黛儿又摇了摇头自我反驳道：“不对不对，应该是‘平日里像小天使一样可爱的女孩子，在战场上居然是可怕的杀神’……呜哇，感觉一下子变成了恐怖故事了呢……” 爱琳一下子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维：“欸欸？” 不知道确切遐想了些什么，自顾自地轻笑了一阵的黛儿，方才眨了眨眼睛解释道：“亲爱的爱琳·奥尔巴赫小姐，作为这幅画的回礼，我现在特别想把你写进我构思的小故事里面……能答应我的请求吗？” 第八十五章 乱世，其实你很期待吧？ 这天下午，黛儿信誓旦旦地“承诺”她会将爱琳写进故事里，就抛下了一脸无语的爱琳，拿上装裱好的肖像画离开了房间。 啊咧，原来她也是属于“文学少女”的类型呢。 虽说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趴在了软绵绵的床上，爱琳嘟起了嘴，一时不知所想。 就这样，日子子在平淡的日常中一天天消磨过去，而爱琳心底里某种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为强烈——当然，并非是因为公爵小姐笔下的故事。 已经过去了十天，茜丝雅娜依然没有苏醒。 按照精灵女皇的说法，服下了“警幻之叶”的她，最快的话三日就能苏醒。本来爱琳也是对此持乐观心态，觉得凭借茜丝雅娜的意志，想要战胜内心的恐惧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并未有所担心。 可是，按现在的形势看来，她分明是遇到了不小的挫折。 并且，她内心深处的恐惧之物，会是什么呢？爱琳静静地想着。 在渐渐变得焦虑的等待当中，爱琳隐约听闻，王城的方向传来了不好的讯息，似乎是现任的首相佩内洛普·特雷西亚提出的某个扩大贵族权力的政见，遭到了国王毫不留情的驳斥，这使得双方的关系一时降到了冰点。 以这件事作为开端，一股莫名寒流席卷了伊丽丝的冬宫。 “爱琳，战争到底是怎么样的呢？”面对面坐在书房里，正在和爱琳下西洋棋的黛儿毫无征兆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战争……”爱琳正凝神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听到这句话时她明显地怔了一怔，方才抬起头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公爵千金的眼眸里流露出担忧之色：“你也感觉到了吧？” “嗯。”想到了两次身临战场时的记忆，爱琳轻微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战争，是很可怕的事情呢。如果可以的话，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连你也会这么说啊。”黛儿说着，拾起棋盘上的黑“车”，击杀了白棋这边的小兵，轻声说道，“对于男性来说，战争应该是建功立业最好的时机吧？” 听到公爵小姐又一次在言谈中将矛头指向了男性，爱琳好奇地问道：“黛儿你似乎对于男性有偏见？” “没有。”黛儿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谁让我不幸生为女性呢？” 棋盘上的局势，随着黑棋的进逼而变得险恶了许多，爱琳一时进入了漫长的思考，方才下出了勉强支撑局面的一步，便用奇怪的语气问道：“你的语气里面，似乎有着不小的怨言？莫非是想要变成男孩子？” 黛儿“扑哧”一笑，说道：“你很敏锐嘛，这件事我是倒真的想过……不过呢，这句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我呢？”顿了顿，这位公爵小姐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许多，纤纤的手指持起了“皇后”，往白棋的阵势当中重重一摆，颇有气势地清叱出声：“将军。” 盯着棋盘思索了一阵，爱琳不由轻呼了一口，整个身子向靠背上瘫去，无奈地说道：“我认输，西洋棋这方面真是下不过你呢。” 自从觉醒成为魔法师之后，爱琳思维的缜密程度也提升了许多，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要在游戏方面应付一个普通人不在话下，却不料这位少女在大局观方面的判断力超出了她的想象，哪怕爱琳能通过精妙的布局在棋局上占据一些小便宜，也很快会被对方扳回局势。 数次挑战以失败告终之后，爱琳不得不承认这位公爵千金的智力在自己之上，至于后续的对弈，则似乎成了两人消磨时间的方式了。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虽说勇气可嘉，不过你的斗志已经消失不见了呢。”黛儿托着腮帮，稍微思考了一会，说道，“要不要给你一点奖励呢？” “奖励？”爱琳视线下移，在少女的胸部上停留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将她的和某人的对比了一番，小声说道，“无利可图，况且我也下不赢你，没兴趣。” “呸，就你那平板身材也敢来说我！” 只见黛儿眼睛一瞪，越过了桌子，整个身子往爱琳那边“扑”了过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爱琳，轻易地被胡闹的少女扑到在地上，她的脸颊一时变得俏红，刚想挣扎的时候，却听黛儿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道： “假如真的发生了内战，说不定我们会变成敌人呢？” 这番转变，让爱琳一时怔在了那里。 实际上，这段时间陆续从北方传来的的情报，正非常确切地指向了某个似乎无可挽回的结果。 作为首相的佩内洛普摆出了决不妥协的态度，甚至有借着舆论逼宫之势，而其他的大臣们都噤若寒蝉，无人敢去忤逆首相。发觉自己陷入了大权旁落的境地，国王陛下的回应则非常简单明了——他向驻扎在边境的北方军团发出了调令，要求其第一时间赶回伊丽丝城，摆明了想要用军队来镇压。 每到这个时候，若林的人们一定不会忘记的，就是那位实力站在若林最顶端的，鲜有露面的“王权守护者”荷鲁斯。 然而，国王陛下自始自终都没有向他求援的意向。 另外一方面，佩内洛普逼宫的举动背后，显然是有着什么倚仗。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站在佩内洛普背后的人就是荷鲁斯大人。再结合佩内洛普也是特雷西亚家族的成员这一因素，许多人都猜测这位守护了若林几十年的大陆最强者之一，有了另立新君的打算。 曾经是若林最坚实的盾牌的“王权守护者”，这一次，仿佛成了悬在若林王室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为了帮自己的父亲辩解，敏锐的黛儿·佩林曾经反推出了荷鲁斯有谋逆的可能，却也未曾料到事情会有这种发展。 倘若伊丽丝的事件演变成王室的内战，那么未来就会变得完全无法揣测。 黛儿和爱琳有着各自的出身和立场，彼此成为敌人的概率并不是没有——正如此时的爱琳，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了，倘若那位荷鲁斯大人真的是幕后的始作俑者，她和小魔女杰圭琳之间的关系也就不可逆转地变成了敌人。 “政治……真是复杂的东西呢。”望着坐在身上的公爵千金，爱琳轻声叹道。 却见黛儿神情一转，伸手捧住了爱琳的脸颊，凝望着女孩的眼眸，用轻微的声音说道：“可是，你不觉得很好玩吗？刚刚成为了挚友的我们，迫于各自的立场分道扬镳。于是，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你陷入了我所谋划的圈套当中，不幸成为了我的俘虏遭到百般折磨；又或者是，你突破重重防线来到了我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取下了我的项上人头……” 这，这是什么情况，一下子就变成病娇类型了？好可怕！ “说不定你很渴望那个时刻呢！”黛儿眯眼说着，伸手在自己白皙的颈间横向比划了一下。随即，她看到爱琳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的，你可不要真的信了啊！” 自觉受到调戏的爱琳，不禁气恼地“哼”了一声，借助魔法从少女的魔爪之下脱身，和对方拉开了几步距离：“喂，我可是很记仇的！” 却见黛儿眨了眨眼睛：“不过，要是真有那样的状况发生的话，我还是会很期待和你的斗智哦！” “为什么啊？”爱琳满心不解地问道。 “咦，你还没发现么？我们是同一类人啊！” 由于伊丽丝王城的形势急转直下，身为王子的洛伦斯没法在毕兰堡干等下去。在茜丝雅娜陷入昏睡的第十三天，他不顾麾下的劝阻，做出了返回王城的决定。而在出发的时候，他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叔父他是绝对不可能造反的，我得去问个清楚！” 就这样，这位若林的嗣子怀着坚定的意志，踏上了前往北方的道路。 随着洛伦斯的离去，毕兰堡的城堡里就只剩下公主这边的人，一时间气氛变得有点冷冷清清的。 由于茜丝雅娜依然没有醒过来的缘故，尤妮卡的情绪开始变得越来越为暴躁，她甚至有好几次想用暴力胁迫爱琳，从女孩的嘴里问出个究竟，却都被赶来的温捷斯用武力给制止了。 由于这样的冲突，就连兄妹之间的关系，也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身为外族的狐女姐妹面临这种状况，只能闭守在房间里面，尽可能避免卷入纷争。或许是水土不服的缘故，本就体弱的洛洛在这段时间里染上了热病，这使得星彤容颜里的愁容又加重了几分。 洛伦斯离开后，黛儿在城堡里又待了几日，也有了告辞的打算。 当天下午临行之时，她将一直悬挂在自己胸前的蓝宝石作为礼物，赠送给了爱琳——这可是爱琳头一次收到来自女孩子的礼物，她一时陷入了诚惶诚恐状况，向少女发出了疑问： “假如是为了回报那幅画作，这也太贵重了吧？” “我上次不是说过了么？因为我和你是同一类的人。” 只见这位公爵千金走近爱琳一步，凝视着她的眼眸说道：“同样不甘于女子之身，同样有着不俗的野心……也同样永远都不会满足。所以，我很期待你在今后能达到什么程度，当然，我也不会落下的——之前说好的故事，下次碰面的时候再兑现给你哦……” ##第85节 她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语几乎微不可闻—— “乱世，其实你很期待吧？” 第八十六章 坦言身份的后果？ 茜丝雅娜陷入昏睡的第二十九天，终于苏醒了过来。 呆滞地坐在床上的少女，表现出一脸憔悴的容颜，碧蓝的眼眸里还啜着细微的痛苦之意，虽然不知道她在“梦境”里遭遇了些什么，爱琳还是理智地决定了不要去发问。 被扑上来的尤妮卡抱着，任由女仆在怀里哭泣了一阵子，茜丝雅娜的神识才渐渐回归这个世界。她抚摸着少女银色的发丝，安抚她道：“抱歉……我回来了，让你们担心了。” “姐姐大人。”这是站在床边的爱琳的声音， “尤妮卡，爱琳……”唤了两人的名字，茜丝雅娜微微蹙眉，问道，“我睡了多久？舞会上的事情怎么样了？” 接下来，爱琳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茜丝雅娜听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注视着女孩的眼睛说道：“那个人说，她知道爱琳你的隐藏身份，之后会让我了解到，所以我才答应了让他成为舞伴……关于他为什么要抢走那块晶石，其实你知道些什么吧？” “是的。”爱琳轻轻叹道。 说实话，爱琳心底里很清楚，她已经将身份隐瞒了太久，久得让她有了种可以一直维持目前的关系对方相处下去的错觉了——这次的精灵女皇的出现，终究让她意识到了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 这等待中的二十多天里，面临尤妮卡的反复质问，爱琳其实就数次想要向她坦白，硬生生拖延到了现在，确实到了将一切都托盘而出的时候。 “姐姐大人，还记得我那时说过的话吗？”爱琳低声说道，“正是因为我很特殊，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奢望，所以我才不得不将去隐瞒我的身份……我害怕，当我将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身份的鸿沟会打破我们的关系……” 尽管尤妮卡也在听在这番话，不过爱琳尽量让自己遗忘那些顾虑：“为了证明我所说的话的真实性，我想请温捷斯先生过来当个见证人。” “尤妮卡，拜托了。”茜丝雅娜对缩怀里的少女说道。 银发女仆站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不少泪水，她愤恨地看了爱琳一眼，便依照公主的吩咐去喊哥哥过来。 在尤妮卡离开的期间，茜丝雅娜伸手示意爱琳在床边坐下，闭了一会儿眼睛，叹息着说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很辛苦吧？”爱琳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 “嗯，很累呢。”茜丝雅娜点头承认了这一点，眼眸里流露出困扰的意味，“在梦境里，我最初失去了一些东西，为了找回那些所失去的东西，我开始前进。可是我走得越远，所失去的东西也就越多——直到最后，所有的伙伴都离我而去，我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家寡人……” “可是，姐姐大人最后把所有失去的东西都找了回来吧？”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苦笑着说道：“可是，我还是很害怕呢……”顿了顿，她握住了爱琳的小手，神色一转，用俏皮的语气说道，“所以，不管爱琳你向我隐瞒了些什么，我一定会抓紧你的手，不会轻易让你逃走的！” “那个，我知道的啦……” 毫无自觉地说出了像是告白的话语，还真是不折不扣的“后宫王”属性呢……爱琳低头去掩饰有点发烫的脸颊，在心底里吐槽道。 当尤妮卡和温捷斯走进房间的时候，两人还维持着亲昵的动作。 尤妮卡走到了床边，用犹如利剑一般的冰冷眼神投向了爱琳，却不料床上的茜丝雅娜又伸出另一只手来，拉住了她的手腕，一脸认真地说道：“尤妮卡也是，在取得我的允许之前，绝对不允许从我身边溜开哦！” “欸？茜雅？”尤妮卡呆了一呆，神情里流露出了慌乱的意味。 ……这一波操作很完美，恭喜姐姐大人达成双杀！ 这个微妙的小插曲，倒是使得紧张的氛围缓解了不少。 在舞会的那天夜晚，爱琳和精灵女皇交涉的时候，温捷斯听完了她们所有的对话，成为了此时的担保人。只见爱琳便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自苏醒之后，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并非这个时代的人……” 不管在何种意义上而言都是。 爱琳起身稍微退开了一步，恭敬地向茜丝雅娜行了一个礼，娓娓说道： “这具躯体的身份，是已覆灭的旧神圣帝国末代皇室的第二顺位公主，真名是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史载她在十二岁的时候遭到巫王的诅咒，从而陷入了永恒的沉睡，所寄身的水晶棺后来于乱世中不知所踪……在时隔三百年后，她不知为何苏醒了过来，或许就是为了与亲爱的姐姐大人相遇吧？” 茜丝雅娜一时没能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这一瞬间眼前的女孩仿佛遥不可及了起来，她喃喃地问道：“爱琳是……帝国公主？” “我现在所佩戴的头链，正是旧帝国时代的饰品，相传只有皇室中人可以佩戴，相信姐姐大人也对此产生过疑虑吧？”顿了顿，爱琳轻声说道，“不过，虽说已经从各种途径证实了这件事，可是我也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呢……” 接下来，爱琳不仅仅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向茜丝雅娜说明了那天晚上袭击她的对象正是精灵女皇，包括被困在“白炽的性命”里面那位华服身份的少女也一并告知，详细地解释了事件里面的因果。 由爱琳所说的，这一连串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实，让茜丝雅娜好半天回不过神来：“那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菲娜公主，居然被困在晶石里有三百年之久？” 爱琳点头确认道：“嗯，我确实通过某种形式和菲娜接触过几次……” “菲娜公主，我所崇拜的偶像，一直以来都离我这么近呢。”茜丝雅娜露出了奇怪的神情，回忆道，“爱琳你也记得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帮我作画的时候，正好是由‘白炽的星芒’那枚晶石所见证的，后来在北方也是它指引我找到你的……原来这里面有这么奇妙的渊源，怪不得呢……” “菲娜她估计是从一开始就认出了我吧。” 茜丝雅娜感慨道：“有这么一位贴心的姐姐，真是幸运呢。” 爱琳闻言，不由稍露尴尬之色，小声解释道：“那个，其实菲娜她……是我的妹妹啦。菲娜·圣·奥利西斯是帝国的第三顺位公主，而我排行第二……虽然我睡了这么多年，从心理年龄上来讲她确实年长一些……” 当时菲娜执着让我叫她姐姐，摆明了想要占我的便宜，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微妙呢……不对不对，知道她是妹妹的时候，感觉才更微妙吧？ 爱琳悄悄地在心底里吐槽了起来。 就这样，了解到爱琳的身世之后，茜丝雅娜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旧帝国的爱丽莎米娜公主，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爱琳给出了非常确定的回答：“我会一直待在姐姐大人身边的。” 这“姐姐大人”的称呼，非常清楚地表明了立场。 “也是呢，刚刚我才说过，我是不会轻易放跑你的。”茜丝雅娜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微笑来，再度牵住了爱琳的手，“不管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至少在你成年并且能够独当一面之前，安心待在我的身边吧，爱琳·奥尔巴赫妹妹。” 手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爱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望了身边的尤妮卡兄妹一眼，茜丝雅娜接着说道：“关于你的身世，大家都会帮你保密的，请放心好了。” …… 谈话结束的时候，临近傍晚。 茜丝雅娜要进行沐浴更衣，另外三人也就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走在光线稍暗的廊道里，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尤妮卡，倏地转身抽出了短剑，搭在了爱琳的脖颈上。 感受到脖颈上冰冷的触感，爱琳抬头唤道：“尤妮卡。” “旧帝国的公主，爱丽莎米娜殿下。”隐藏在银色发梢下的容颜看不清神情，毫无感**彩的话语从少女口中传出，“……如此高贵的身份，真是令人意外哦。” “果然，你生气了。”爱琳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吧……” “不满？你在开玩笑吧。”尤妮卡讽刺道，“茜雅她那么看重你，只是一介卑微的女仆的我，哪里敢有什么不满？” 爱琳一时默然，良久才说道：“我和你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尤妮卡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她。 “不管我有着什么身世，和你也没有实质上的却别。尤妮卡，倘若当论出身来说，你不也是卡洛林公国的公主吗？”爱琳沉静地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冰凉渗骨的短剑，“可以不要在意哪些事情吗？能够和你们相遇，我真的很幸运呢，也希望以后可以一直和大家好好相处下去……” 话音未落，细微的血光划破了黄昏。 猝然收回了短剑的尤妮卡，盯了爱琳一阵，便冷声说道：“真是可笑，你居然会以为我在意那种事情……” 尤妮卡说罢，怫然离去。 脸色变得惨淡的爱琳，茫然地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任由手心里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站在原地长久一动不动。 黄昏渐沉，心痛得有点难受。 尤妮卡是真的生气了……唔，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猜呢…… 第八十七章 不详的王国大道 王城那边事情恶化的速度，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在茜丝雅娜苏醒的第二天清晨，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从北方飞来，落到了她寝宫的阳台上，乌鸦腿上所绑着的信笺，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 “与叔父匆匆一晤，方知国家已陷危急存亡之境，形势万分紧迫。信上不便一一陈诉，王妹若已无恙，还望尽快返回王城！” 落款人是“洛伦斯·特雷西亚”，潦草的字迹可见其当时的仓促。 来自王兄的求援，加重了茜丝雅娜心中的担心之情。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此时茜丝雅娜的身体状况已恢复了七八成，她找来爱琳和尤妮卡兄妹，再加上狐女姐妹，说出了要返回王城的决定。 于是，总共六人匆忙收拾了一番，就在当天上午踏上了返回伊丽丝城的道路。 离城之时，毕兰堡的氛围还是和往常一样悠闲，城内的民众们显然还不知道这半个月来，在若林王城发生着的巨大的风暴。 沿着大道一路北上，一行人日夜兼程地走了两天。 当天中午，茜丝雅娜发现有一支军服冗杂，总计几百人的部队走在前面的道路上，心中不禁一跳，飞到了队伍的最前列询问情况。 为首的伯爵认出是公主殿下，一时面露惊喜之色，向她说明了情况。 原来，国王陛下再度发布了通报，声称自己受到歹人的威胁，要求各地的封侯们履行贵族的义务，赶往伊丽丝王城勤王护驾。于是，这附近一带的贵族们以这位伯爵为首，召集了各自的私兵，组成了一支小型的杂牌军正前往伊丽丝城。 听完伯爵的解释，茜丝雅娜的心情变得更为不安。 这是若林的历史上，国王第一次以封主的名义向贵族们发出求援。 或许在伯爵看来，这是获得王室赏识的大好机会。若林多年以来的过度安逸，使得他的心态十分乐观，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潜藏的危险。 心事重重的茜丝雅娜，不由叹了一口气，并未点破这一点。 谢绝了伯爵同行的邀请，茜丝雅娜一行人越过这支杂牌军，加快步伐赶往北方。而在接下来的一段路上，又出现了数支赶往北方勤王的队伍，带队的贵族都几乎是和伯爵一样的心态。 仿佛这次事端，不过是若林国内的一次闹剧而已。 认为这是一次晋升机遇的贵族们，纷纷抓住了邀功的时机。 可是，在茜丝雅娜看来，倘若真的发生战斗的话，这些久疏训练、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贵族私兵，很难派上用场。 父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是他还是向贵族们发出了召集令。 说明伊丽丝城内的状况，真的到了极为险恶的程度。 不觉间握紧了拳头，这位公主殿下转身望向了追随的几人：“接下来可能是一段非常危险的道路，甚至可能搭上生命危险，你们愿意陪我一同前进吗？” 温捷斯躬身行礼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同生共死。”简洁的回答，充分表露出了尤妮卡的决意。 爱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姐姐大人，我们说好了会一直在一起的。” 从昨天傍晚，爱琳就因为遭到尤妮卡的冷视，而有了不甘心的情绪，第二次和对方陷入冷战。虽说如此，同为“女仆”的她们在这种事情上面，在接下来有可能并肩作战的时候，立场必然是一致的。 至于星彤，则是抱着怀里一脸迷茫的洛洛，用余光瞄了爱琳一眼，便娓娓地行了一个礼：“除了追随公主殿下以外，我并没有别的选择。那天所宣誓的内容，我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茜丝雅娜的眼眸里涌现了泪光：“太好了，真是谢谢你们……” 正如所预料的那样，由于王城内部的形势令人不安的缘故，道路上开始出现从伊丽丝撤离的人群。这些人大多数城里的富商和小贵族，向他们询问城里的情况，却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城里的戒严很厉害，他们害怕什么时候紧闭城门不允许进出，这才提前开始逃离。 至于一路上的城镇和村落，也由于所传出的消息而一时流言四起。 ##第86节 越往北方前进，越接近这场风暴的中心地带，就越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气息。 而距离伊丽丝城还有半天行程的地方，出现了最糟糕的因子—— 乱兵。 十几个分明穿着城卫队军服的士兵，正在对一群逃难的人展开抢劫。几个试图反抗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下，而见证了凶杀的人们一时都雅雀无声，唯有不知从何处所传出的，婴孩的啼哭声分外明显。 从远处看到了这番景象，几人对望了一眼，一齐出手制止了这场劫掠。 被制服的城卫队士兵们，显然也认出了茜丝雅娜的身份，面面相觑时露出了绝望的神色。面临几人的审问，这群士兵几乎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城里的变故发生得太突然，可怕的景象毫无征兆地降临，他们不敢接战，所以才趁着混乱随人群一起逃出了城。 随后，收缴了这支乱军的武器，将抛弃了士兵职责的他们交给人群自行处置，几人继续赶往最终的目的地。 看样子城里已经发生了战斗，几人脸上的忧容愈发显著。 接下来，又连续撞上从从伊丽丝方向逃散而来的人群和士兵，还有贵族的私兵，这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惶不安的神色，看样子是遭遇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不过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逐一去询问情况了。 数个时辰后，队伍进入了伊丽丝城所在的山麓区域。却不知道为何，从这段路开始，忽然不见了从前方过来的逃难的人群。 过分寂静的山道上，仿佛正酝酿着某个最为不详的讯息。 仿佛被命运的手揪住了心灵，茜丝雅娜的神情变得越来越为苍白。 飞行中的她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心口，身体轻微地颤抖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那个梦里的景象，不可能是真的……” 第八十八章 伊丽丝城的终焉 梦，什么意思呢？ 发觉茜丝雅娜陷入异常状况，另外几人也随之停下了脚步，在公主殿下的不远处站着，却一时无人发话。 在她昏睡的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梦境中试炼心智之物，莫非……和现在的状况有联系吗？ 凝望着前方正有所茫然的少女，爱琳静静地思忖着。 微凉的风儿拂过脸颊，她蓦地发觉现在已是傍晚时分。 经过了整整一天的赶路，哪怕有着茜丝雅娜的魔力的支撑，爱琳的身体也已经有些疲倦，明明是入夏的时节却感受到了莫名的寒意。 她转头往前方望去，看见夕阳在长长的道路上洒下了浅红的余晖。 明明离伊丽丝城这么近了，可这一片区域，真的安静得有些不真实呢。 正当爱琳同样为此有所迷惘时，她忽然似有感应地抬起了眼睛，发现刚才还空无一人道路上，出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孑然一身的娇小的女孩，穿着眼熟的红黑色的裙装，周身仿佛萦绕着淡淡的雾气——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爱琳就认出了她是谁。 正是暂别一个多月的小魔女杰圭琳。 看到对方的出现，爱琳的眼眸中出现了欣喜之情，她下意识地朝对方走近。 “爱琳，小心。” 提醒的声音出自身后的茜丝雅娜，她那沙哑的声线中带着寒意。 这一瞬间，爱琳也猛然醒悟了过来。 眼前的小魔女，正是荷鲁斯的外孙女，倘若先前获得的情报与猜测都是正确的话，杰圭琳已经成为了她的敌人。 爱琳望着缓缓走来的，仿佛具有永恒的孤独气质的女孩，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视野中对方鲜红的瞳孔逐步接近，在爱琳毫无觉察的时候，某种恐怖的力量忽然掐住了她的喉咙。 这股巨力仿佛要将爱琳的脖颈勒断一般，正将她的身躯一寸一寸往上抬起。 “放开她！” “找死！” 茜丝雅娜和尤妮卡的声音同时响起，绚丽的魔法与一道银色的身影陡然杀向了魔女。却见杰圭琳嘴里浮现出嘲笑的意味，只是抬了抬手，凝成实质的黑雾就轻描淡写地挡住了两人的攻击。 爱琳只觉脖颈上的力道一松，身子回到了地面。 她捂着自己的喉咙，有些迷茫地跌坐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果然，杰圭琳小姐已经变成敌人了。”茜丝雅娜的语气中有着忧伤、不解之意，“并且，很奇怪……为何一下子变得如此强大……” “待在我后面。”尤妮卡走到了爱琳的身边，警惕地戒备着眼前的敌人。 周身不详的黑雾仿佛更浓郁了一些，杰圭琳盯着爱琳，终于开口道：“在你那天拒绝我的请求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打算，总有一天会让你后悔当初的决定。”顿了顿，她那对鲜红的眼眸扫视了另外几人一圈，嘲讽道：“可惜的是，现在似乎还不是惩罚你的时候，以后可要小心点，不要被我抓到了呢。” “伊丽丝城里发生了什么？”茜丝雅娜正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这一切是否真的是你外公的所作所为？我的亲族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像过往一样，杰圭琳从来不愿意对这位公主使用尊称，她眯眼说道，“你听说过魔女的献祭仪式吗？” “什么？”茜丝雅娜脸色剧变。 “世人皆以为，魔女是由于人类的负面情感而催生的。”杰圭琳嗤笑了一声，缓缓说道，“而怨恨与绝望，正是人类诸多的负面情感中最容易‘制造’的种类。通过制造杀戮，去收集那些鲜甜的负面情感，让自己变得强大，真的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魔女的本性，从未辜负过世人的预料。” 茜丝雅娜不敢置信地看着杰圭琳，面颊不觉间一片惨白，喃喃说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做了绝对错误的事情……” “正确？错误？哼，真是无聊透顶的想法！”仿佛一下子感觉到了无趣，杰圭琳冷冷看了依然保持沉默的爱琳一眼，便忽然背过了身去，淡淡说道，“只是恰好闻到了熟人的味道，才过来看一眼。看在你们曾经给过我虚假的恩惠的份上，今天我不会对你们动手……以后，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些话，忽地升腾的黑雾笼罩住了她的身形。 很快，这位小魔女随着黑雾的散去一并不见了踪影。 杰圭琳的一番话语，几乎已经道出了残酷的事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敢打破沉默，直到爱琳怯生生地开口道：“姐姐大人？” 茜丝雅娜的身体震了一震，方才醒悟了过来。她的眼眸里浸满了泪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爱琳、尤妮卡……大家陪我去确认一下吧。” 绕过了最后的山峰，一行人终于看到了目的地—— 在惨然的夕阳笼罩下，变成了一片废墟的伊丽丝王城。 面临这副景象，不肯死心的茜丝雅娜，依然强撑着接近了城池。 天地间越来越为惨红。 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废墟之间搜索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生还者，只有到处都有的数不清的死者，以及染遍了各个角落的令人怵目惊心的黑紫色血迹，告诉世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过往的喧嚣与富庶，变成了此时令人绝望的死寂。 身处在残垣断壁之间，茜丝雅娜怔怔地站立了好久，终于无法维持坚强的形象，跪坐在地，双手捂着脸颊哭泣了起来。 爱琳蹲在她的身边，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 这是爱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少女的哭泣。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7/f7220eef-d194-4a82-b500-81fa09aaa077.jpg[/img] …… 青月历三零二年，入夏。 作为大陆南部最为强盛的王国之一，若林的首都，曾经令无数人向往的“艺术之城”伊丽丝在内乱中被彻底毁灭。 在任的国王和洛伦斯王子同时不知所踪。 事件的因果，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一件巨大的迷案。 从这一天开始，除去国王的堂弟佩内洛普之外，当代特雷西亚家族的直系后裔就只剩下了茜丝雅娜和她的两位姐姐——于是，若林的“王位争夺战争”由此掀开了帷幕。 在旧帝国东南部的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由数位“公主”共同抒写的，又一段传奇的篇章即将诞生…… （第二卷完） PS1：略感仓促，希望下一卷能呈现出更好的故事呢！ PS2：关于插画……唔，以后会有质量更好的插画的！ 卷间 帝国公主的悲歌 眼泪？ 哪里来的眼泪？ 啊，原来我在哭泣啊…… 奇怪，我为什么会哭泣呢？ 世界好像在下沉。 动弹不得。 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我…… 咦，我是谁呢？ 为什么会这么悲伤呢？ 唔……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呢？ 我……我是……菲娜·圣·奥利西斯，是荣耀的奥利西斯家族后嗣，神圣帝国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也是帝国仅存的希望…… 可是…… 大家，对不起呢…… 我…… 我失败了…… 以一种我完全想不到的方式，彻底失败了。 凭借那些稀有的魔法道具，将自己伪装成了大陆的顶尖强者，可是，属于人类的孱弱的身躯，终究是没法承载那么沉重的职责。 早就有所预感…… 其实……身体早就向我发出警告了。 不顾身体的负担，凭借强大的魔法道具过度使用魔法，只活了二十九岁就耗尽了寿命，落得身死命陨下场。 我……这一生，终究是走在了错误的道路上啊。 回顾自己这一生—— 出在显赫的皇室之家。 从小在享尽荣华富贵的同时，也背负上了帝国的罪孽。 只是有一些小聪明而已，在诸多老师的指引下，误打误撞地领悟到了魔法。这更多是由于高贵血脉中的传承，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有了“天才”的身份。 ##第87节 从那以后，为了不辜负天才之名，我向父皇索求了很多顶级的魔法道具。 一次偶然溜出了皇宫，不小心听闻了民众对皇族的不满。 我这才知道，由于皇帝失去了对诸侯们的掌控力，帝国的内乱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之久，因此，底层民众对于皇室的不满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开始以修习魔法的名义，前往各处游历。 反正对于焦头烂额的父亲和沉溺女色的兄长来说，皇室中叫作菲娜的公主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 往后三年，在断断续续的游历过程中，我几乎走遍了帝国的各个交流，真正认识了父皇所统治的这个庞然大物是何物……也听闻了许多对皇室不敬的言论。 当然，我也早就习以为常。 帝国直辖区域的糜烂，早就深入骨髓。 反倒是许多雄心勃勃的诸侯们，作出了不少英明的改革，使得他们的领地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其中的对比，令人感到心惊。 我曾无数次设想过，假如我是统治者的话，应该如何去治理国家，如何去制衡贵族的势力，让帝国恢复过往的繁荣兴盛。 可惜的是，我上面还有一位兄长，继承帝国的事情完全轮不到我……况且，帝国的历史上也没有女皇继位的先例。 哦，差点忘了，在我很小的时候，皇室里还有一位宠爱我的小姐姐，名字是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她是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在我七岁的时候，她不知为何遭到了巫王的诅咒，成为了水晶棺里的睡美人，被移送到大主教那边看护，以期待蕴养着圣光的环境能净化她身上的诅咒。 我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还陷入了莫大的悲伤，经常跑去看望她，盼望着沉睡的姐姐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时过境迁，看来在数年前轰动一时的事情，也会逐渐被人们遗忘了呢。 就连对曾经的亲人也是。 本来我还以为，我这一生终究会无能为力地看着帝国衰败下去，而我已经做好了逃避的准备，却殊不知……这具庞然大物崩溃的速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以勒尔为首的，最南部半岛上的数个诸侯宣布脱离帝国统治。 多个帝国大诸侯联合向皇帝施压，要求帝国取消皇位世袭制，恢复通过大诸侯选举来确定帝国皇位的古制。 帝国的继承人，也就是我的兄长死于一场争风吃醋的决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若林大公爵的阴谋，然而，却没有人知道敢站出来职责他。 父皇心力交瘁之下，猝然病发去世。 他这一生始终庸碌无为，面临帝国的困境有心治理，却缺乏相应的决断力，倘若生在一百年前，或许还能落得个“仁君”的名号。只可惜，敌人们绝对不会因为他的撒手人寰而减少对他的责难。 其余的亲族们，要么是遭到清算暗杀，要么迫不得已流利异国。 因为这些缘故，帝国的皇冠，眼看着就要戴到我的头上了。 可是，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当时控制帝都的若林大公爵，所提出的条件是，让我接受他的儿子求婚，成为他的儿媳。 很自然地，我拒绝接受皇位……于是，帝国的名号在我手里正式终结。 然而，当时的我还认为，那这并不是终点。 古老的奥利西斯家族，起源于帝国东部的波西米亚地区，而我也将重复先祖走过的道路，从统一波西米亚地区的城镇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发展，最终打败所有敌人重新建立帝国。 自负的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从孤身一人来到美丽的莉莉丝堡、接受人民的拥戴成为这座城市的领主开始，治理领地、征召军队，南征北战并建立了波西米亚王国，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十几年的荣耀与辉煌之路……我的一生，就这样突兀地画上了句号。 很不甘心呢…… 假如……神明能给我多一点时间就好了呢…… 我的满腔抱负，我的宏图伟业，我的国恨家仇与天下大同的愿望……就这样，随着我的死去而付之东流…… 我…… 也罢，我很累了呢…… 让这一场大梦烟消云散了也好。 我啊……其实早就想放开肩膀上的担子了呢…… 可是，为什么呢……我的心还是那么痛呢？ 为什么，明明马上就要死去的我，还能感到在脸上流淌的泪水呢？ 我……好像忽略了什么？ 什么呢？ 好像听到了哭声……有别人在附近哭泣吗？ 泪水……那是别人的泪水吗？怪不得是温热的感觉呢…… 莫非有人，在为我的死去而哭泣吗？ 好像是的。 哦，想起来了呢…… 我这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就是有无数人说过“爱我”呢……多到我数都数不过来，甚至包括了一大堆女性，还有好几个是异族……真是个令人困扰的状况呢…… 我的死去，肯定会让无数人为之伤心的吧…… 可是…… 爱？ “爱”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 有些好奇……唔，来不及了呢。 我——菲娜·圣·奥利西斯——这一生建立了宏图伟业，却终究无瑕去领略神赐予人类的，这一最为真挚的情感…… 那些因为“爱”而至死追随我的人，以及我所辜负了的人…… 抱歉呢…… 我的悔恨，来得太迟了…… 卷间 地下圣女与负罪者（上） 青月历三零二年，夏。 若林东北方向，西里西亚公国，弗洛兹城。 黄昏时分的奥德河边，氤氲着燥热的雾气，城里的居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恨不得早点回家躲避盛夏的暑气。还在街道上停留的，除了少数正在收拾物件的商贩，就只有一群还在外面玩耍的少年们了。 眼看着天色将暗，这群贪玩的少年们才打算返回各自的家中。 各自进行告别，相约明天同一时间出来玩耍，正说话间，却见有一位身着黑袍的人从河畔那边走了过来。 少年们的视线一时都被黑袍人所吸引，止住话语盯向了这人。 在奇怪的氛围中，黑袍人以稳健的步伐，旁若无人地在少年们之间穿过，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为首的少年对伙伴说道：“嗨，你们听过那个传说吗？” “地底下的黑巫女？”另外一人接话道。 马上就有第三人加入了讨论：“因为是哑巴，所以夜晚时分会在城里游荡，想方设法以巫术骗取小孩子的嗓音的巫女？” “看来大家都知道啊！”为首的少年拉低了嗓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说刚才那个家伙，该不会就是……我们要不要悄悄跟上去看看？” 少年自以为提出了有趣的提案，却不料伙伴们都对此缺乏兴趣—— “切，传说哪里有可能是真的啊？” “要去你去好吧，我现在可是快要饿死了……” “是啊，回去晚了会挨骂的。” 就这样，少年们很快就散去，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了少年一人。 他不开心地把双手搭在了脑后，心道：真是一座无聊的城市啊…… …… 黑袍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径直进入了一座看起来非常古旧的教堂。守在教堂里的神父看到黑袍人的时候，恭敬地弯下了腰，目送黑袍人走进了通往地底的通道。 不多时，黑袍人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只听门边的修女惊喜地说道：“圣女殿下，你终于出关了，实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黑袍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 柒夜·弥赛亚，现波西米亚地区“旧教”的教派圣女。 自幼修行言灵之术，“以凡人之口，假述神明之语”，故而保持着长期不语的状况。她在几个月前为了保护爱琳，不得不破除了禁忌，这才使得自身实力大损，经过几个月的闭关修行，言灵之术终于恢复了当初的水准。 得益于在卡弥拉宫殿的一番历练，她的实力甚至还有不小的进步。 可是，她知道自身的实力，和某个真正的“天才”比较起来，还远远不足。 茜丝雅娜·特雷西亚。 虽然柒夜和这个名字的主人素未谋面，可是当她听闻爱琳在因斯特堡遭遇了变故，被这位来自若林的公主所拯救的时候，她就产生了后悔的念头。 当初因为自身实力大损，有太多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不敢将爱琳带回弗洛兹，却没想到又多了这么一道阻碍。并且，从当初偶然看到的爱琳的某些画作来看，两人似乎在那之前就碰过面了。 爱琳的真实身份，是有着旧神圣帝国血统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也正是菲娜公主的亲姐姐。在帝国覆灭后，她的身躯由当时帝都的大主教所保护，等到波西米亚王国建立并且稳定下来之后，大主教带着水晶棺里的爱丽莎米娜与菲娜公主有过一次会面。 虽然这位主教对于帝国忠心耿耿，但由于宗教政见上的不合，两人终究也未能达成合作关系，主教也拒绝交出爱丽莎米娜的身体。 随后他来到了弗洛兹，在此地另立了被称为“旧教”的教派。 然而，自神圣帝国进入衰落期以来，圣城教廷在宗教上的威势与日俱增，“旧教”显然无法与之抗衡，因此基本上都是以地下活动为主。 在历史上，由于有着相近的历史渊源，“旧教”和波西米亚王国有过短暂的几次联手，但也迫于教廷的压力，并没有保持合作关系。 至于爱丽莎米娜的身体，则由于菲娜公主的“去世”而被波西米亚一方所遗忘，被放置在地下教派的某个房间里，长达三百年。 爱丽莎米娜的苏醒，是发生在一年半之前的事情。 当时的柒夜才刚刚成为圣女，还在雪峰上进行严苛的修行，当她返回的时候，才知道这位沉睡了三百年的公主忽然失踪的消息。于是，她详细了解了这位公主殿下苏醒时以及失踪的经过，发觉其中大有蹊跷。 在这之后，由于收养了柒夜的主教的离奇去世，大权由某位大长老所把持，教派内部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混乱。而柒夜在调查的过程中隐隐觉察到，那位刚苏醒不久的公主，似乎曾经遭到过来自教派内部的暗杀。 因此，当柒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于无名小镇初次见到爱琳的时候，考虑到自己的身边还有长老的眼线，暂没有考虑将爱琳带回——并且，当时的她也不能完全确定爱琳就是那位水晶棺里的公主。 可是，当柒夜之后二度前往无名小镇找爱琳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被一位来自安鲁尔的商人带走。再往后，柒夜一路打听消息到达了卡列宁，也找到了成为商人养女的爱琳，却在那边被各种各样的状况所纠缠，终究也未能达成目的，反倒使得自身实力大损。 习惯谨慎行事的她，为自己的过度谨慎感到了后悔。 自己这半年多来，终究是一事无成。 义父的去世依然是一桩迷案，而目前身在若林的爱琳，估计也是不会如当初的约定所说的那样过来了，终究是需要找个机会把她带回来。 停止纷杂的思绪，柒夜悄然叹了一口气。 ##第88节 她对面前身着修女服的少女点了点头，同时将刚才出门所购置的东西展示了出来——不过是简单的纸笔而已。 对于不便开口的柒夜来说，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却见眼前的修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殿下出关的时候也不和我说一声……不过，能恢复实力真是太好了呢。啊，对了，刚才外面有个漂亮的贵族小姐来过，说是按照约定来找你什么的……你知道这回事吗？” 卷间 地下圣女与负罪者（下） 弗洛兹城，入夜时分。 柒夜·弥赛亚坐在旧教堂的尖顶上，正无言地俯瞰着城市的夜色。 从小就必须避免说话的她，在修行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养成了这一习惯，一边无意识地观察下方的景象，一边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 当身处开阔的空间时，她心中焦躁的情绪就会缓解不少。 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姣好的容颜，眉眼间有种天生的淡漠之意；柔长的黑发映着银月的清辉，在夜风中轻微拂动。黑袍的下摆处被她撩到了一边，一双白嫩、修长的大腿保持着并拢的姿势，有点放肆地暴露在空气中；手上镶嵌了黑珍珠的法杖横置在大腿上，保持了基本的戒备姿势。 弗洛兹的居民们想不到的是，习惯在夜晚时分出没，被讹传为城中的“黑巫女”的她，居然是一位如此美貌的少女。 [img=700,996]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07/4d0e9da7-469f-49ee-8fe7-64b23ced1bdf.jpg[/img] 在等待某位“客人”的过程中，柒夜思绪一阵飘忽，不觉间又想到了那个叫做“爱琳”的女孩子。 伊丽丝城被毁灭、若林陷入混乱的消息已经传来。 听闻在那之后，茜丝雅娜一行人流落到了若林的东北部区域，在某位伯爵的领地停留了一段时间，不过似乎暂时还没传出更多的讯息。如果消息可靠的话，爱琳依然是作为“侍女”跟在那位公主的身边。 按弗洛兹城和那边的距离，她只用花五六天的时间就能到达。 柒夜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找她。不过，假如爱琳不愿配合的话，想要从那位公主的手里“抢回”爱琳，似乎有着不小的困难？ 柒夜有点自嘲地摇了摇头。 夜色渐深，弗洛兹城渐渐进入沉寂。 正当柒夜以为那位预约的客人不会过来的时候，一个走进巷子的、稍微有些眼熟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气质天生娴雅的贵族少女，在这个不合适时宜的时间点，孤身一人走在长长的巷道之中。 柒夜很快就确认了她的身份。 艾丽卡·雅克布。 她是爱琳在卡列宁期间认识的“同学”，当初由于卷入了事件，选择随商会一行人共同逃亡。在卡弥拉宫殿发生的一次意外变故中，她和被封印的两条海蛇签订了契约，获得了不俗的实力。 和大多数娇生惯养的小姐一样，艾丽卡也有着贵族圈子里常见的，属于少女的小心机。但她本性善良，尤其是对爱琳照顾有加，本来柒夜还以为将爱琳交托给她照顾没什么问题……但是按事件后来的发展来看，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到了现在，既然艾丽卡按照当初的约定来找了自己，那么自那时分离之后，所发生的事件的始末也很快就能知晓了。 柒夜正要跳下去和金发少女会面，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艾丽卡的附近，多了十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于是，柒夜略一思忖，就又改变了主意。 她打算静观其变，躲在暗处观察艾丽卡是怎么处置这群心怀不轨之徒的。 “旧教”的驻地距离城里的贫民区很近，如果到了晚上还这片区域走动的话，确实很容遇上麻烦。但就一般来说，居住在附近的人都大致知道旧教堂里的人不是好惹的，因此很少在这一带闹事，不过看现在的状况的话，这群歹徒似乎是从哪里新来的，并不知道这里的状况。 想到由于邻国若林的内乱，这段时间涌入弗洛兹城的流亡者一下子多出了许多，柒夜不由暗叹了一口气。 视野下方，走在巷子里的艾丽卡显然觉察到了周围的歹徒，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往周围扫视了一圈，用清冷的音色说道：“都出来吧。” “切，被发现了么？” 伴随着这个声音，这十几个黑影从各个角落跳了出来。 其中，为首的男子在艾丽卡警惕的视线中走到她的身前，轻佻地看了她一眼，便不怀好意地笑道：“看来是哪个富家大小姐，仗着自己有点实力就敢往外乱跑，这下可要吃到不小的教训了。” 自从因斯特堡事件发生后的这几个月来，在东躲西藏的过程中，艾丽卡倒是经常遇上歹徒，早已对此习以为常。只见她脸色不变，伸出一只手来，幽蓝色的火焰突兀地从手心里窜出，唇中警告道：“请你好自为之。” 首领被下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不过他紧接着就又笑了起来，向周围的同伴们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仗着自己有点实力就敢大晚上往外乱跑，怕是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面吧，太天真了。” 话音落下，艾丽卡眼角的余光周围有好几个人抬起了手，持着手中的物件指向了自己，危险的气息压迫而来。 是魔导枪！ 艾丽卡愣了一愣。 作为造价昂贵，使用条件苛刻的魔法道具，魔导枪支实际上极为稀有。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威力强大的魔导枪支的出现，使得普通人能够手握对付强者的绝佳的筹码，这让此时面临包围的艾丽卡，不由感到了几分棘手。 这群人为什么能持有这么危险的武器呢？还一下子是好几把？ 艾丽卡略一蹙眉，忽然觉察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来，往巷子尽头方向那一座漆黑的塔顶望去，迟疑着开口道：“是你吗？” 幽怨的音色从夜色中传养 老 院 制 作 liu san ba san ling liu si jiu qi递了过来，意识到艾丽卡发现了自己，在为少女的观察力感到惊异的同时，柒夜不得不显出了踪迹，起身飞下了尖塔。 宽大的黑袍在夜色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悠然落到地面上的同时，柒夜的唇中发出了宣言—— “停。” 仿若雪花一般的物体，从不知何处冒出，飘旋着从身侧落下。而周围的这群歹徒仿佛被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 艾丽卡见状，调动了青蛇的力量，轻松地从歹徒的手里夺过了总计五支魔导枪，拿在手里察看。 “只有一支是真的，其他的都是仿制品。” 艾丽卡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我居然被这种东西给骗过了……” 确实，刚才的她一见到魔导枪，就本能地想到了某些恐怖的画面，这才会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排除多余的心思，艾丽卡深深地望向了柒夜，轻声说道：“我按照约定过来了。很抱歉，我没有带上你想要的人。” 顿了顿，她又道：“背负罪孽的我，渴望获得救赎……你，真的可以吗？” 卷间 不务正业的……色情画师？（上） 若林东北部，布尔伯爵领地。 位于山麓和湖泊之间的白林堡，建筑全数由洁白的大理石砌成，由于在外观上和若林首都伊丽丝城神似，又有着“东都”的戏称。据说这座城市，是由布尔家族先祖中的一位大魔法师亲自设计并着手建造的。 得知伊丽丝城被毁灭后，茜丝雅娜一行人来到了白林堡。 布尔伯爵曾经是国王陛下的直属麾下，曾经担任过王妃的护卫，属于可以信任的对象，因此一行人暂时在这片环境优美的领地待了下来。 身处青草葱郁的湖畔，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入眼帘，爱琳暂时将其他的烦恼抛在一边，把注意力专注在面前的“画作”上。 并非实体的画作，而是犹如立体投影一般的东西，栩栩如生地浮现在爱琳身前的几米之处，在她那灵动手指的绘制下，细节不断丰富完善。 这蕴含这魔法的波动的投影，正是一只十二三岁的小狐娘。 因为正值盛夏的缘故，小狐娘穿着清凉的短衫，白耦似的胳膊看起来香甜而诱人，可爱的面容闪着无辜的神情，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爱琳，一对软萌的狐耳从发丝之间窜出，正由于怕生而一抖一抖的。 在“影像”的几步开外，站着这副形象的正主，也就是小狐娘洛洛。只见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长相打扮都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儿，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对方，却又由于胆怯而顿在空中，向爱琳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爱琳点了点头，有些好笑地说道：“这只是用魔法缔造的出来的幻象，并不是真人……反正你也碰不到的啦。” 得到肯首的洛洛，往前走了一小步。 小心翼翼往前伸出的嫩手，并没有触碰到实体，而是径直穿过了幻象的身体，在空气中荡漾起了魔法的水纹。吃了一惊的洛洛，发出了“欸”一声，微微鼓起的脸颊表达了不开心的意思，转头眼巴巴地望向了爱琳。 “就算你很想要找个玩伴，我也没办法啊。”爱琳摊了摊手，苦笑道。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爱琳和洛洛渐渐熟悉了起来。由于周围缺少同龄的女孩子的缘故，爱琳成了洛洛眼中唯一可以“一起玩”的伙伴。 当然，这是因为爱琳对可爱女孩子的请求毫无抵抗力的缘故。 相比在这个世界遇上的，其他早熟的女生，洛洛的心智大概只相当于七八岁的小女孩。根据星彤的说法，这也是由于洛洛幼时曾被人下过毒，毒性的侵蚀使得她的成长受到阻碍的缘故。 “不行吗？” 发出了低落的话语，洛洛绕着“幻象”走了好几圈，发觉视野中的小女孩正在慢慢变得透明，眼看着就要消失的样子。她愣了一愣，便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再度看向了爱琳：“她要走掉了？你有办法吗？” 欸？居然会对自己的模样恋恋不舍，你很有自恋的潜质哦！ 本来只是想逗弄一下洛洛，却不料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爱琳一时有些想笑。 她心念微动，继续将魔力注入这具“幻象”，同时凝聚心神开始去操控幻象——只见洛洛面前的“小狐娘”忽然抬起了头来，眼睛眨了一眨，便向洛洛伸出手来，做出了一个要握手的姿势。 看到本来有些僵硬的“小狐娘”一下子活了过来，洛洛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她慌乱而笨拙地按照对方的意思，伸出了稚嫩的小手。 很显然，由于“小狐娘”是幻象的缘故，洛洛依然扑了个空。 “对不起啦，我们之间隔着次元壁，你是碰不到我的呢。”爱琳模仿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嗓音，同时“小狐娘”也作出了一个歪着头道歉的表情，“不过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哦！” 敏锐的狐耳跳了一跳，洛洛睁大了眼睛，在真正说话的爱琳和“小狐娘”两人之间疑惑地打量了几眼，还是将自己代入了角色：“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还没有名字哦。”这具仿佛真人一般的“小狐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你是叫洛洛对吗，不如你来帮我起个名字吧！” “名字？”洛洛抿着嘴，当真思考了一会儿，脸上便露出了兴奋的神情，“那个……就叫你‘珂珂娜’可以吗？” 珂珂娜？小家伙起名字倒挺好听的嘛…… 就这样，洛洛和爱琳所扮演的“珂珂娜”玩耍了好一阵子，直到爱琳的精神力实在是支撑不住，洛洛才依依不舍地和“珂珂娜”进行告别。 操控一个幻象这么长时间，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还是有些困难呢，再加上还有一心二用地给“珂珂娜”配音……爱琳轻呼了一口气，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亲爱的洛洛，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吧？” “欸？那是什么？”仿佛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洛洛的狐耳一下子就竖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情，怯生生地望着爱琳。 “绘画的模特……这次才是真的绘画……”从身边的小箱子里取出作画工具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洛洛的模样，爱琳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喂，只是绘画的模特而已啦，就像刚才一样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就可以了。” 想起自己先前央求对方陪自己玩耍的时候确，实答应了这件事，洛洛软萌的狐耳不禁耷拉了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原地，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了……要摆什么姿势？” 什么姿势呢？ 爱琳眯起了眼睛，不禁想起来了初次和洛洛接触时的某个画面，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对了，就是那个……那个，‘鸭子坐’你知道吗？” “鸭子……坐？”洛洛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汇的意思。 接下来，爱琳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开始了对小狐娘的指挥—— “是这样的，你先坐到草地上……” “坐下？” “大小腿弯曲并起，也都要贴在地上，顺着身体的重量往两边分开，就这样完全坐下……” “是这样吗？” “身体的柔韧性很好嘛，看起来完全没问题……” “好奇怪……” “对了，身体还要往前倾斜一些，两只手撑在地面上，这样更有诱惑力一些……” “诱惑力？” ##第89节 “不小心说了多余的话，请忽略掉吧……” 当洛洛按照爱琳的指挥，摆出了合格的姿势时，爱琳正感觉自己的鼻子有点发热，连做了好几下深呼吸。却在这个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此时她最不愿意的听到的某个声音：“看来你玩得很开心嘛。” 正是某位可恶的银发女仆！ 爱琳的脸色不禁一黑。 唔哇，为什么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总会有人来打扰啊啊啊！ 卷间 不务正业的……色情画师？（中） 闲适的蓝天碧草之间，以“鸭子坐”的姿势坐在在地上的洛洛，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看着爱琳硬生生被另一位银发少女给拽走。 走出了数十米远，内心感到一阵无奈的爱琳忍不住碎念道：“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啊……还有，刚刚我和洛洛才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我以为的怎么样？”尤妮卡停下了脚步，冷声说道。 “没怎么样……”话说到一半，爱琳只觉手腕上一阵痛疼，连忙放低姿态讨饶道，“疼，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对洛洛动歪脑筋的！” “歪脑筋？”尤妮卡眯起了眼睛，复述了一遍爱琳的话语。 爱琳不禁打了个寒噤，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没，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手痒想画画而已，所以需要可爱的女孩子来当模特……都怪尤妮卡这段时间都不理我，我又不敢去找姐姐大人，所以才会……” 说话间，在对方的气场压迫之下，爱琳的底气渐渐消失，她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本能地想用“装可怜”的方式来打动对方。 只见尤妮卡轻哼了一声，质问道：“我不理你？” “没有没有！”爱琳连忙改口道，“都是我不来找你的错……” 她一时不敢抬头去看尤妮卡，在心底里吐槽道：我不敢来找你，是因为很怕又一次被你拿剑架在脖子上啊…… 自从一个月前得知爱琳的真实身份之后，尤妮卡对爱琳的态度就变得非常奇怪了，像是故意冷落又像是在为某件事情而生气，平日里都是冷言冷语相对，这自然使得没法揣测少女心思的爱琳，完全不敢去找她的晦气。 看到爱琳完全认怂，尤妮卡终究是松开了手，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画画？这种简单的事情，如果你来向我求情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答应。” 倒也不是不能答应？如此典型的傲娇的语气？ 爱琳悄悄抬了抬眼睑，发觉少女的脸颊上浮起了微不可见的红霞，不由愣了一愣，才试探着问道：“摆出像刚才的洛洛那样的姿势……也可以吗？” 尤妮卡抿起了嘴唇，不耐烦地瞪了爱琳一眼，眸中似乎有着微妙的杀气。 被少女的眼神吓了一跳，爱琳立刻就心领神会了过来，连忙开口请求道：“温柔可爱的尤妮卡姐姐，能拜托你成为绘画的模特吗？” 这是闹哪样啊？冷战了一个月忽然来投怀送抱？ 嗯哼，别以为我不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听到爱琳有些夸张的语气，尤妮卡又轻微地哼了一声，两颊的红晕又明显了几分。纵然如此，她还是维持着淡漠的神情，冷冰冰地说道：“看在你求情的份上，赶紧告诉我怎么做吧……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就像刚才的洛洛的那样……”话说到一半，一股强烈的杀气忽然袭来，爱琳只得苦着脸改口道，“你在草地上坐下来，什么姿势随便你吧。” “哼，算你识相。”尤妮卡冷冰冰地说道。 等，等等……我为什么要服软啊！ 明明是尤妮卡什么事情有求于我才对啊…… 还有……她身上那莫名奇妙的“正宫”的气场是怎么回事啊，我最爱的对象明明是温柔可亲的茜丝雅娜，才不是这个脾气糟糕得要命的女仆吧…… 虽然感到了后悔，可是要反悔也来不及了，接下来爱琳和尤妮卡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只见尤妮卡稍微整理了下点缀着花边的女仆裙，以一种放松的姿势坐在了草地上，淡淡地问道：“这样可以了吧？” 喂，板着一张脸给谁看啊，笑一下有那么难么！ 虽然如此吐槽，但爱琳面对着这段时间以来，看上去随时都处于“我很生气”的边缘的“女仆大人”，可不敢有所造次，无奈地点了点头。 从未刻意显摆过容貌，但尤妮卡明显对自身相当有自信，并未摆出什么姿势，只不过是将双手平淡地支撑在身体两侧，那精致而宁静的五官，端庄而不失清新的女仆装，就透出了几分娴雅动人的意境来。 呜哇，天生丽质的女孩子……好过分啊！ 眨也不眨地盯着草地上的少女，爱琳不由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愤慨之情。但紧接着她就想到再过两年，这具目前还稍显稚嫩的身体发育起来的话，自己大概率会成为不逊色于对方的美少女…… 呜哇，我在想些什么啊！ 她的俏脸不禁一红，连忙甩了甩头，将注意力转移回来。 虽说尤妮卡的姿势，并没有爱琳想要的某种冲击力，不过尤妮卡愿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边让自己临摹，这件事本身就非常难得了，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自然得好好把握才行。 深吸了一口气，爱琳从架子上拿起了画笔，开始对尤妮卡进行临摹。 算起来的话，尤妮卡是第四位成为她的模特的女孩子，而爱琳也早就对此轻车熟路，不过她这一次还是投入了更多的专注度——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特别在意尤妮卡的缘故，但另外一个理由显然更加充分。 要是画得不好惹她生气的话，天知道这位脾气暴躁的大小姐会不会忽然抽出剑架到我脖子上啊…… 唔，总觉得脖子上凉簌簌的是怎样回事……肯定是上次的事情被你吓出心理阴影来了，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费才行！ 当然，吐槽归吐槽，爱琳对手上的画作可是丝毫不敢怠慢。 在爱琳作画的期间，发觉自己不是主角的洛洛，不禁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她不开心地鼓着一张小脸走到了爱琳的身后，一边观摩作画，一边时不时地对忽然冒出的“竞争对手”尤妮卡做起了鬼脸来。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爱琳终于将手上的作品修缮完毕，看了神情平静的尤妮卡一眼，信心满满地说道：“亲爱的尤妮卡姐姐，画完了哦。” 从草地上起身，尤妮卡又仔细地整理了下裙摆，走到了画板的边上。 尤妮卡瞄了爱琳的画作一眼，却是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略微蹙起了眉头，淡淡说道：“太普通了……”点评完毕，她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喂，你又不肯按我的姿势去做，想不普通也难啊…… 在心底里抒发着吐槽，爱琳倒是没有接对方的话。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我的目的。”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尤妮卡接着说道，“我来找你，是因为谁的缘故……你想必也很清楚吧？” 卷间 不务正业的……色情画师？（下） “我来找你，是因为谁的缘故……你想必也很清楚吧？” 面临尤妮卡的反问，爱琳明显愣了一愣，才低声说道：“我知道，肯定是因为姐姐大人的事情吧？” “我很担心茜雅。”只有在说到茜丝雅娜的时候，尤妮卡才会有真情流的时候，“你找个时间去和她好好聊聊吧。” “诶，我吗？”爱琳一时有些不解。 “除了你还能有谁呢？”尤妮卡眉头一挑，顿时恢复冷冰冰的语气，“旧时代的爱丽莎米娜公主殿下？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还不明白吗？” 少女红色的瞳孔里，泛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 由于尤妮卡的“委托”，爱琳在午餐过后，直接找到了这段时间都习惯性待在房间里的茜丝雅娜。 坐在窗边侧对着这边的少女，蔚蓝的发际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只见她正坐在书桌前面，一手地支撑着自己的侧脸，另一只手放在摊开的书页上。懒洋洋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她的身上，映出了琉璃似的光芒。爱琳不由想到了和她初遇时的画面，恍然觉得眼前的景致如梦亦如幻。 在这宁静的氛围中，爱琳小心地走上前去。 模样上正在看书的茜丝雅娜，依然对爱琳的到来恍若无觉。爱琳走到少女身边之时，她那对碧色的眼眸仿若失去了焦距一般，神情亦是透出几分惘然，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爱琳见状，不由感到了几分心疼，低声唤道：“姐姐……”不过话才刚刚出口，她就临时改变了主意，改口道，“茜雅。” “尤妮卡？”茜丝雅娜回过神来，看到是爱琳时吃了一惊，“唉？原来是爱琳啊……有什么事情吗？” 视线在桌面上的《若林通史》上停留了一会儿，爱琳便轻声说道：“我忽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还没有‘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可是那个时候，茜雅真的对我真的很温柔，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呢……” 在这个时候忽然找了过来，并且改口用了“茜雅”这一在地位上表示了亲昵与平等的称呼，聪明如茜丝雅娜，当然知道爱琳的来意。不过她并没有戳破，而是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个时候，爱琳你也很招人怜爱啊，能够在失忆的情况下一路走过来，也是辛苦你了呢。” 爱琳脸颊微红，小声说道：“因为我很幸运呢，总是能在紧要的关头遇到拯救我的人……尤其是茜雅……” “不过，说起来令人感觉有点奇怪呢。我可是查遍了所有能看到的史籍，都找不到神圣帝国那位著名的沉睡公主和绘画的任何联系……爱琳你表面上将一切都告诉我了，实际还是保留了一些事情吧？”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问道。 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敏锐，爱琳沉默了相当一段时间，才不置可否地说道：“茜雅，你不是能够通过绘画揣摩出我的情感吗？我想再为你画一幅画，可以吗？” “诶，给我画画吗？”茜丝雅娜闻言，不由轻笑了起来。 爱琳轻呼了一口气，认真地道：“所谓‘自我’，这一概念并不是孤立的，它实际上也包括了其他人所看到、所认知的形象。追根究底，茜雅你正在困惑和犹豫的事情，并不需要你一个人来承担，大家……都会一直陪伴着你呢！” 茜丝雅娜的眼神不由一黯，苦笑着摇头道：“如果只考虑我自己的话，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不是这样的。”爱琳摇了摇头，“大家的支持都是心甘情愿的，那并不是你的负担……茜雅只需要考虑‘自己’的想法就好了，不用有太多的顾虑。” 自从伊丽丝被毁之后，国王和王子、也包括了首相一派同时失踪，至今毫无音讯，很可能已经在当时遭遇不测。这半个月的时间以来，若林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各方贵族都绷紧了弦，变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作为目前若林唯一的王室成员，茜丝雅娜直接成了所有人聚焦的对象。 可是来到白林堡的这半个多月以来，茜丝雅娜失踪闭门不出，也拒不接见任何前来拜访的贵族，过着清静的日子……就算明知道自己受到了诸多非议，也没有作出任何表示，仿佛想要在笼子里待一辈子似的。 这种态度，分明是在逃避着什么。 “我的想法。”茜丝雅娜低声呢喃了一句，脸上就浮现出了奇怪的微笑，“我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呢……” “我正是来帮你寻找答案的。”爱琳认真地说道，“虽然我依然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有点困扰……可是，沉睡了三百年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假如是这个名字的主人的话，应该有帮你解惑的分量吧？” “说什么呢？亲爱的爱琳妹妹？” 茜丝雅娜感到了几分好笑，打趣地抹消了严肃的氛围。但纵然如此，她还是站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如汝所愿。和我们第一次时一样吗？” 爱琳的心脏猛地一跳，好一阵子才点了点头。 只见茜丝雅娜拉上了窗帘，又悠然转过身来。盈盈的双手绕到了自身的背后，纤纤细指轻巧地解开了衣服的绳结，过程中她似嗔似恼地瞥了爱琳一眼：“小色鬼，该不会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吧？” 这像仿佛在撒娇的一句话，直说得爱琳的内心一片酥麻。 她的脸上不可抑制地冒出了红晕来，低头咬了一会儿嘴唇，终究还是放弃了掩饰，小声说道：“姐姐大人可以和美神比拟的身体，我想任何一位艺术家有幸见到的话，都是一生都忘记不了的吧……” “咦，‘姐姐大人’？”端庄的长裙悠悠坠地，从肩膀到腰肢再到大腿的部位，少女大片白皙的肌肤霎时进入了眼帘，只见茜丝雅娜又将双手搭在了贴身的亵衣上，往前走了一小步，绝美的容颜里露出了调侃之意来，“笨蛋，这么快忘掉了自己的立场么？” “茜雅……”爱琳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望向了茜丝雅娜，尽可能以坦然的心思，做好了迎接难以言述的光景的心理准备，吞吞吐吐地道，“其实……重逢后一直以来，我都很渴望……” 不管如何，我都会努力去适应的…… “因为……我是茜雅的私人画师呢。” 【禁章】 难以言喻的此刻与未来 少女以慵懒的动作，褪下了身上最后的遮掩。 亵衣轻盈坠地之时，仿佛传出了极为轻微的“扑”一声。 接下来，呈现在眼前的，是难以用言语表达的风情。 有别于爱琳止不住的羞赧，此时已经身无寸缕的茜丝雅娜，容颜里却是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尽管她还是以保守的姿势掩住了重要的部位，但这番作为，更多像是为了照顾爱琳的心情。 天蓝色长发顺着光洁的肩膀披落而下，衬映着无瑕的冰肌雪肤，仿佛散发出了莹莹的光泽，有着纯粹的艺术之美。 ##第90节 那有如大海一般纯净、深邃的眼眸，在低头审视了一会儿自己的身躯之后，就抬头眨也不眨地望了过来，轻声询问道：“好看吗？” 世界仿佛停滞了一瞬。 这是爱琳第二次见到这位公主的**。 和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次除了朝圣一般的心情之外，还倏忽多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动，这让爱琳的鼻子变得有点酸涩了起来。 想哭……为什么呢？ “好看……” 回答的同时，爱琳眼前的视野变得朦胧了起来，但那愈发模糊的少女身躯，依然勾勒出了凹凸有致的曲线，散发出了不折不扣的美感，也让爱琳感到自己的心脏发出了“砰砰”的声响。 直到清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爱琳才觉察到，自己毫无自觉地落下了泪来。自觉丢脸的她，连忙埋下了头，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次是鼻血……这次居然哭了出来…… 唔，什么时候才能争气一点呢？ “咦？爱琳妹妹的这种表现，是因为终于‘得偿所愿’，所以才会‘喜极而泣’么？其实，你想要画我的**的话，早点说就行了嘛，明知道我是不会拒绝你的……” 从近处传来的声音，竟变得有些恼人了起来。 这位天性喜欢捉弄人的少女，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爱琳，她走近了一步，继续嬉笑着说道：“居然对女孩子的性征这么敏感，等过几年你也发育起来，会不会也迷恋于你自己的身体无法自拔呢？” “姐姐大人……不对，茜雅……我，我……”爱琳猛然抬起头来，脑袋却依然处于混乱当中，就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嗯？有什么想说的吗？”茜丝雅娜摸了摸爱琳的脸颊，不禁咋舌道，“哇，好烫，会害羞这一点，还是和上次一模一样呢……” 咬了咬嘴唇，连忙后退一步避开了对方的侵扰，爱琳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渍，抬头带着几分愤然的语气说道：“反正你也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好一会儿才问道：“诶？爱琳的……心情？” 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发脾气，后悔的心思涌了上来，她一时有点不敢去看对方，低声说道：“姐姐大人，抱歉……我，我可以开始画了……” 怀着卑微的心态，称呼都不知不觉变回了“姐姐大人”。 茜丝雅娜恢复了正色，轻声问道：“如果是抱着这种心情，你真的能帮助我正视自己、找到答案么……尊贵的爱丽莎米娜公主？” 爱琳沉默良久，才抬起头正视对方：“我知道了，茜雅。” 在这个世界待了快有一年的时间，也确切地被这边的尊卑观念给影响了。因为对方的提醒才醒悟过来的爱琳，不由想起了两人初见之时，她为对方作画的场景——她还不知道对方是公主殿下，更不知道“自己”也有着高贵的血统。 无所谓尊卑无所谓贵贱，当时爱琳对茜丝雅娜所持有的情感也很单纯——出于惊艳而产生的，最为原始的“喜欢”。正是这种纯粹的喜欢，使得爱琳有了追逐对方的心思，才会跟随商人离开无名小镇。 试着忘却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作为公主身份的“女仆”的经历，将对方放在和自身平等的地位上，去审视对方的“一切”。 “失礼了呢。”爱琳小声说道。 握紧手上的画笔，深吸了一口气，爱琳抬头注视向一丝不挂的少女，只见那宛如艺术品一般的姣好曲翘再度进入眼帘。 依然是唯恐有所亵渎，完全无法形容的光景。 当然，要说不被这份景色所影响，是绝对不可能的。 “现在可以了吧？”茜丝雅娜微笑着问了句，看到爱琳的脸颊上满是可爱的红晕，挑逗的心思不禁浮了上来，她将掩住胸部的那只手移了开来，任由那晃人的尖端暴露出来，掩着嘴俏皮地笑道，“从爱琳你上次私藏的那些画看来，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样子，这次让你看个够哦！” 呜哇，请允许我收回前言……这样会诱使我犯罪的！ 以及……咱明明是坚定不移的足控的说。 仿佛知道脸色古怪的爱琳在想什么，茜丝雅娜的眼眸里出现了促狭之意，戳穿她道：“不过，我最好奇的是……爱琳妹妹最关注的地方，为什么会是脚呢？明明是很容易弄脏的地方……” 喂……只是上次的几幅画而已，你到底看穿了多少东西啊！ 在羞愤心情的驱使下，爱琳僵硬地伸手指了指那边的床，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茜雅……请你‘乖乖’坐到那边去吧。” “惹你生气了，抱歉啦。” 茜丝雅娜吐了吐舌头，便按照爱琳所说坐到了床上。 插曲过后，好不容易进入作画的状况，爱琳也终于能够沉下心来，以纯粹的心情在纸上去探索、临摹对方的身体。 在这个过程中，爱琳不禁产生了疑问，迟疑地问道：“茜雅，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你的‘魔法之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在我的世界中，所有美好的风景，都必然承载了相应的情感；反之，如果只有风景的话，哪怕它再完美也会变得索然无味。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吗？”保持着优雅端坐的姿势，茜丝雅娜静静说道，“所以，我才需要去领略人类眼中的世界，以及，爱琳你眼中的我自己……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画笔微顿，爱琳涌起了莫名的情愫，有所期待地问道：“只有我吗？” “确实……你是旧神圣帝国的公主，和我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遭遇。”茜丝雅娜点头道，“从你这里获得答案，是最佳的途径呢。” 失落之余，又产生了庆幸的心思，爱琳轻叹道：“这样啊……” “诶，怎么了？”茜丝雅娜眨了眨碧蓝的眼眸，不解地问道，“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还不遗余力地来诱惑我，结果一到关键的地方就会变得特别迟钝……可恶，越来越讨厌你了！ 爱琳轻哼了一声，愤愤地说道：“我知道了，就让我来决定你的未来吧！”这句撒气的话才说出口，她思绪就一阵恍惚。 ……未来？我们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 序章 始于“私奔”的旅程 摩维亚公国边陲，无名小镇。 镇子的主体部分建在土丘上，周围还留有一些土壁的残垣。爱琳和茜丝雅娜正顺着布满了车辙的土路，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时隔半年多，她们再度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地点。 蔚蓝天际之下宁静而稍显破落的小镇，和记忆中的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在镇子的中央街道悠然散步，爱琳打量着自己曾居住了约一个月的地方，就连思绪也恍然回到了初遇的那个时刻。 身边的茜丝雅娜也是一样，正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出游时光。 至于为什么会回到这里，则是由于当时的茜丝雅娜依然没法作出抉择，爱琳趁机提出了去外面散散心的建议。于是，这位“贪玩”的公主殿下一时心血来潮之下，只留下一张简短的字条，就拐带着爱琳离开了白林堡。 本身就有着超绝实力的茜丝雅娜，想要趁尤妮卡兄妹没注意的时候溜走，实在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简而言之，就是……我们私奔了！ ——当然，这只是爱琳私底下的遐思而已。 不顾自身王室公主的身份，抛下了正陷于内乱边缘的若林，茜丝雅娜的这种举动可谓是不负责任之极。但即使是这样，爱琳还是相信她这番任性的作为，必然是有着充足的理由的。 虽然似乎很对不起尤妮卡…… 凭借着记忆，两人径直走到了教堂的门口处。 有些出乎爱琳意料的是，面前的大门被一道铁链给拴住了，从铁链上斑斑的锈迹来看，这里的废置应该有了一段时日。 “欸，不在吗？” 本来还想和神父见上一面的爱琳，一时怔立在了原地。 茜丝雅娜见状，将一只手贴在门上，调动魔力钻入教堂的内部探查了一番，摇了摇头道：“里面没人……我们去找人打听一下吧？” 接下来，向过往的镇民打听过情况之后，爱琳才得知神父在春天的时候就离开了小镇，距今有三四个月了。没人知道神父离开的理由，也不知道他前往了什么地方，甚至就连姓名和来历，在他的刻意隐瞒下也无任何人知晓。 在这个镇子里传教并居住了十几年的神父，俨然成了一个巨大谜团。 直到这时才了解这些情况的爱琳，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本来还想向神父询问，对方当初救下“自己”的具体过程……可是，从神父那神秘的背景来看，莫非这当中还隐藏着什么辛秘？ 觉察到爱琳的心绪波动，茜丝雅娜调皮地伸手掐了掐她的鼻子，微笑着说道：“烦心的事情就抛到一边吧，可不要忘记我们是出来做什么的哦！” 当然必须是……约会啊！ 心底里悄悄对尤妮卡说了一声抱歉，爱琳脸颊微红地点了点头，就只觉少女主动地牵住了自己的手，说道：“我们不是还有一个要去的地方吗？” 接下来，两人携手走到镇子的另外一头，当那间售卖蛋糕的小店映入眼帘时，爱琳的眼睛里出现了欣喜的光芒。 这边的老板娘显然还记得爱琳，惊讶地打起了招呼。 至于爱琳旁边另外一位蓝发蓝眸的美人，当初在镇子里可是引起过一阵热烈讨论，老板娘自然也认了出来。 “也就是说，小姐你收养了爱琳？” 两人挑选蛋糕时，老板娘在闲聊中大致到她们目前的主仆关系，不禁露出了感慨的神情，对爱琳说道：“自从你离开了这边，镇里的大家都在担心你过得怎么样，总之能够安定下来就最好了呢。” “我也很开心能有爱琳这么可爱的妹妹啦。” “当初爱琳刚来到镇上的时候，就有许多男孩子看上了她，说想讨她当老婆什么的。可是以我看，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待在这种小地方还是屈才了，终究得出去见见世面才好，以后还是得麻烦小姐多多照顾了呢。” “这是当然的。不过嘛，没有我的允许的话，爱琳可是不能随随便便嫁出去的哦。”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爱琳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羞红，茜丝雅娜不禁掩嘴笑了起来。 这种羞耻的话题够了啊！ 离开小店，茜丝雅娜带着爱琳飞上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屋顶，共同享用起了美味的蛋糕。 蛋糕如记忆一般香酥细软，甜得发腻的味道顺着味蕾滋润入心田，爱琳吃了半块，不禁抬起头来，迎向了那绚丽的阳光，眯起眼睛说道：“其实呢，需要寻找答案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也包括我自己呢。”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便笑道：“你现在想这些事情，还有点早哦。” “有很多人都对我说过，特雷西亚家族是我的仇人。” 爱琳转过头来，注视着脸颊上拂动着蓝色发丝的少女，轻叹道：“如果没有当初和你的相遇，估计我真的会这么觉得吧，幸好……” 像是变魔术般塞进嘴里的蛋糕，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爱琳困扰眨了眨眼睛，却见面前的少女笑嘻嘻地说道：“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要惩罚你……乖乖吃下去吧！” 无奈之下，只得依言照做的爱琳，发觉咬下去的口感，仿佛有点特别？ 怔了一怔，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的这一块，正是对方吃到一半的蛋糕。 喂食Play……外加间接接吻？ 爱琳的俏脸顿时红了起来，怀着像是享受又像是煎熬的心情吃完了这块蛋糕。 只见茜丝雅娜伸出纤纤玉指，轻巧地抹去了爱琳嘴角处沾到的奶油，在女孩古怪的视线中放到自己的嘴里，故意**了一下，眨了眨好奇的眼睛：“这就是通俗小说里面写的，‘对女孩子表达亲昵的方式’之一么？唔，好像没有感觉到刺激呢……对了爱琳，你有没有‘扑腾扑腾’小鹿乱撞的感觉呢？” “那，那个……我们的感情不是已经很要好了么，这种事情没必要做吧？”这番有些过分的挑逗，让爱琳垂下了发烫的脸颊，小声回应道。 “可是啊，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很多事情我也很想尝试一下呢！” 茜丝雅娜歪着脑袋，眼睛里闪着无辜的意味，话语中将自己的本性充分暴露了出来：“如果找尤妮卡的话，她肯定会生气的啦……反正爱琳都看过我的**了，这种小事肯定不会介意吧？” 想要领略人间百味，对新鲜的事物永远充满了好奇，并且有着非凡的主动性与行动力——爱琳又一次感受到了这位少女带给自己的冲击。 说实话，这种类型的女孩子，简直就是完美的恋爱对象嘛！ 所以，不会介意……你个大鬼头啊！ 哼，迟早有一天要把你抹干净吃掉！ ##第91节 羞恼之间，爱琳表面上还维持着一副弱受的模样，但心底里“反击”的号角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第一章 美酒佳肴……和冲突？ “爱琳，莫非你不是第一次喝酒吗？” 昏暗的灯光之下，茜丝雅娜正慵懒地伏在桌子上，几缕蓝发凌乱地散落在桌面上。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爱琳举起了杯子，手臂轻轻摇晃着，就连杯中的玉液溅落在发丝上都毫无自觉。 “当然不是，茜雅你少喝点……” 虽然也有了三分醉意，但相比失态的公主爱琳倒是清醒许多。她打量着两腮酡红、醉眼迷离的茜丝雅娜，不禁苦笑道：“明明你才是第一次喝酒吧？还骗我说酒量很好什么的……你看你都快要喝醉了……” “人家才没有醉呐！”茜丝雅娜双眼一瞪，嘟囔着说道。 少女如此可爱的模样，让爱琳一时失神。她低头做了个深呼吸，便伸出手去，嘴上说道：“喝醉了可是会很难受的……” 没有遭遇反抗，爱琳轻松地夺下了少女的酒杯。 茜丝雅娜愣了一愣，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可怜兮兮地鼓起了脸颊，一对泪眼婆娑的眼眸望了过来，眼巴巴地说道：“以前我想尝试一下喝酒的时候，尤妮卡一定会拦着我，莫非爱琳你也会变成那种啰嗦的类型吗？” 这位公主殿下的醉态，简直和小孩子无异。爱琳的心底里涌起了微妙的情愫，出言哄道：“没有拦着你啊，我这不是和你一起喝酒了吗？” “唔，都怪尤妮卡啦。” 仿佛被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茜丝雅娜气呼呼地握紧了拳头，一边挥舞着一边埋怨道：“不只是喝酒……只要我想做的事情有那么一点出格的，她就一定冒出来阻止我，说我身为公主这不许那不行的，真是太可恶了啦！所以啊，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溜出来玩就好了，哼哼，才不要带上她自讨苦吃呢！” 听到少女所抒发的怨念，爱琳在心底里为尤妮卡默哀了半秒。 如此想来的话，要攻略茜丝雅娜这种类型的女孩子，其实也不难嘛，别考虑那么多规矩和顾忌，陪她一起疯一起闹就好了。 爱琳拿起杯子，浅尝了一小口。清甜的美酒划过喉咙，其中蕴含的似有似无的烟草味，呛得她的嗓音有了几分沙哑：“说得也是呢，我们在外面玩久一些，让那个‘妻管严’的家伙好好干着急一会儿吧！” “其实啊，以前我也想过拉着尤妮卡溜出来玩的，谁让她自己不珍惜机会，连暗示都听不懂！”茜丝雅娜气呼呼地说完，无意识地将手伸向了杯子，“还是爱琳妹妹懂我的少女心……” 姐姐大人忽然说起“少女心”什么的……唔，好微妙？ “等、下、再、喝、啦！” 发觉少女又想偷偷喝酒，爱琳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少女的手，同时拾起扎着烤肉的叉子就往对方的嘴里塞了过去：“茜雅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唔，唔唔……”嘴里被迫衔着烤肉的茜丝雅娜，幽怨地瞪了爱琳一眼，不得不伸手接住快要掉下来的烤肉，不满地哼声道，“喂，你居然敢凶我！” “这是礼尚往来！”爱琳所指的，自然是白天她被“喂食”的事情。 茜丝雅娜双眼一瞪，将烤肉丢在了盘子里，两只沾满了油腻的手伸过来，作势要掐爱琳的脸颊，大喊道：“你太得意忘形了，明明只是我的女仆而已！” 眼看着少女一副发起酒疯的模样，爱琳觉察到从周围投过来的怪异的视线，不由慌乱了起来：“茜雅，等等……这里还有人看着我们啊！” 打闹之间，酒馆的大门忽然被重重地推开，巨大的动静让茜丝雅娜一时咋舌，红着脸顿住了动作。 以一位军官为首的，十几个身披银质皮甲的士兵鱼贯而入。 爱琳眼尖，看到这批人的肩膀上都绣着十字军的徽纹。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隶属于教廷的士兵。 无名小镇虽然破落，但也处于交通要道之上，也算是来往之人的中转休憩之地，镇中央的旅馆和这间酒馆正是为这些人服务的。 由于曾经发生过的一系列事情，爱琳对于教廷并无好感，甚至存在敌对的立场。并且，教廷已经很久没有大动作了，这群士兵的出现不得不让人在意。 正思索间，只见这群士兵分成好几桌，坐到了两人的附近。 本来客人就不多的酒馆，由于教廷士兵的涌入，一下子就变得闹哄哄了起来。在这期间，隐约的对话从周围传了过来—— “这次是真的要对异端动手了吗，消息准确吗？” “谁知道呢……根据那位大骑士长的态度，八九不离十吧。” “按征召的规模来看，肯定是有大动作。” “可是，西斯林的异端经营领地已久，似乎不是那么好惹的啊？” “也就那个叫做维克夫教头厉害点罢了，听闻这次教皇会亲自出马收拾他，我们只需要对付下面的杂兵就好了。” “我听议会内部的一个兄弟说，这次针对的目标不只是西斯林的异端，也包括了隐藏在西里西亚的某个地下教派……还有，前段时间安鲁尔那边的‘黑潮骑士团’不是冒头了么？似乎被定下了叛教之罪，也打算派出部队去围剿。” “话虽如此，听闻‘黑潮骑士团’逃到了波维斯的边境，听闻波维斯的大主教和教廷一直貌合神离，恐怕会遇到一些阻碍。” “在剿灭北方的异端的时候，查理斯那个疯狂的老头没有将‘黑潮骑士团’也一并铲除，真是令人意外啊……” “听说是被南边来自若林的那个小妞给阻止了吧？说起来那个小妞也真是可笑，放着好好的安鲁尔未来王妃不当，非要去蹚那滩浑水，好端端地给若林惹了一身臊。回去以后却被那群无知的贱民当成了追捧的对象，这下子小妞的老窝出了大事，听说正躲在边境当缩头乌龟，哆嗦着不敢冒头呢！” “哈哈哈，女人终究是女人，长得漂亮又如何？就算凭着血统运气好拥有了点实力，也不过是目光短浅的家伙罢了……” “就是嘛，终究是男人的附庸而已……还圣女？真是笑死我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兄弟们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大干一场。到时候只要骑士长肯首，荣华富贵肯定会有的，女人嘛……大家也是懂的吧？” 这人毫无顾忌地说完，周边的士兵们发出了一阵“嘿嘿”的笑声。 不同于形象光辉的教廷，教廷十字军的名声可谓是臭名昭著。因为这些从各地征召而来的士兵，大多数出身社会底层，其中绝不乏心性不正之辈。所以，缺乏信仰和荣耀的他们，借着圣光的名义行烧杀掳掠之事，可谓是家常便饭。 然而，即使知道这些士兵的本性，教廷为了使其为自身卖命，也基本上默许了他们在“异端”地区的一切罪恶行为。 这也是教廷鼓励更多的人参加十字军的举措。 坐在附近的爱琳和茜丝雅娜，将这群士兵的对话如数听了进去。 听到他们开始谈论“黑潮骑士团”的时候，爱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接下来就发生了爱琳害怕的事情，他们提到茜丝雅娜时语言中不乏侮辱和贬低，同时又恰好戳中了她正在承受的最为软肋之处。 看到茜丝雅娜怔怔地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表现出一副茫然无助的模样，爱琳心下一阵难过，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就在这个时候，聒噪的谈话中又清晰地传来了一句：“嗨，等这次事成，大伙儿要不要往若林走走？这国家难得内乱一次，听说南方的猪儿大多都富得流油，女人也白腻得很，说不定能好好赚上一笔……” 忍无可忍的爱琳，只觉酒意一阵上涌。 她倏地站起身来，拿起杯子就往地上一砸—— 玻璃陡然炸响的声音，让酒馆里一时变得极为安静。 被视线所聚焦的爱琳，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伸出手依次指向了几个士兵，寒声说道：“你，你，还有你……都站出来吧！” 她所指的，正是刚才发出侮辱言论的几个人。 这群士兵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紧接着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只见被爱琳点到的其中一人站了起来，神情里带着嘲弄的表情说道：“小家伙气势倒是蛮足的嘛，差点被你给唬住……怎么？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满吗？” 被点到的另外一人发出了邪笑声：“小妞这是看上本大爷了？看在小妞长得还能见人的份上，今晚倒也可以陪陪你……不过嘛，先笑一个给本大爷看看！” 爱琳冷哼了一声，手心里浮起一团火焰的虚影，宣告了自己魔法师的身份。 这一下，酒馆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发觉对方并不是好惹的对象，刚才说话的几人瞬间噤若寒蝉，不敢再去招惹愤怒中的爱琳。 爱琳冷冰冰地望向这支小队的为首之人。 接触到女孩眸中的杀意，统领这支小队的贵族军官内心一震，他将一只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故作镇定地说道：“我们是隶属于十字军第二集团的先遣分队，不知道这位小姐有何贵干？倘若是因为我的属下说了哪些不敬的言论，我会让他们向你道歉的；可是，倘若小姐有意与我们为敌的话，可别怪我将你们当作‘异端’进行上报。” 听着军官毫无悔意的话语，爱琳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越来越重。 身为贵族，其实早就和这些士兵沆瀣一气了吧？ 呵呵，仗着自己有教廷的靠山，还真是有恃无恐呢…… “……现在，就算是道歉也没有用了，为汝等的言行付出代价吧。”爱琳那令人如坠冰窖的声线，宣判了这支十字军小队的命运。 第三章 战斗与……少女们的演技？ 自从觉醒成为魔法初心者后，爱琳经过了一番历练与成长，再加上具备血统方面的优势，魔法实力提升的速度很快。她只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窥见了“中阶魔法师”的门槛边缘。 通过对十字军小队的实力探查，爱琳完全有信心收拾这群家伙。 在这个世界里，有魔法资质的人之所以令人如此畏惧，就是因为魔法师当中几乎不存在弱者。即使爱琳现在的魔法阶位属于最末端的一级，但倘若发生面对面的战斗，她依然对同阶位的普通武者有着巨大的优势。 除非有着超出一大截的武力，又或者是暗中狙杀的手段，否则凭借魔法师天生敏锐的感知，爱琳几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具有魔法资质的人，即使还未觉醒，在武技的修炼上也有着先天的优势——具有卡洛林家族血统的尤妮卡，就是属于这一类。 当爱琳刚了解到这个世界的“规则”时，不得不感慨于这个世界的“强食弱肉”过于鲜明，又暗自为这具身体拥有者着最为顶尖的天赋感到了庆幸。 与庆幸同时产生的，还有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 实力越强，所背负的责任就越大，这一点在茜丝雅娜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而我自己，也会是如此吗？ 当然，此时的爱琳并无瑕多想。 以做手势和吟唱同时进行的方式，用最快的速度与魔力沟通并建立联系，爱琳瞬息之间就释放出了她的“专属”魔法。 在她的身前几步处，试图先发制人的两个十字军士兵，只觉身侧乍现一道虚影，还没来得及反应，背部遭到重击跪倒在地。 接下来，爱琳往后挪了一小步，避开了从刁钻角度处袭来的一道暗器。 素手指向了最近的敌人，眸中闪过嘲讽的意味。 正扑向爱琳的士兵脚上一绊，刹不住的身形从女孩身侧飞过，撞翻了另一张桌子，打翻的酒水弄得地面一片狼藉。 战斗初始，看到爱琳轻松化解了这些攻击，本就对魔法师心怀恐惧的士兵们，一时都心生退却之意，犹豫着不敢上前。 倒是为首的贵族军官看出了些什么，他“刷”一声抽出长剑，指着爱琳道：“只有这点实力就敢与我们作对，你也是太天真了吧？”顿了顿，他眯起眼睛命令道：“这女孩的实力不高，大家一起上就能拿下她……” 只听其中一名士兵问道：“要我们卖命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队长你可不能独占……也让大伙儿尝尝滋味吧？” “这是自然。”军官嘴角露出了笑意，“这小妞估计是哪家的小姐千金，仗着自己有点本事敢招惹十字军，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雏儿’……” 美色诱惑当前，这群士兵本就习惯了铤而走险，这下盯向爱琳的眼神也放肆了许多，不待军官下令，就从数个方向朝爱琳一拥而上。 听到敌方的话语，爱琳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她已经懒得再开口说话了，选择以实际行动来回答。 只见女孩的身子浮到了半空中，轻微的风声从空气中传出，无数碧色的丝线在她的身侧若隐若现——凭借头饰带给她的出色的计算力，对魔力进行精密的控制，这是目前最适合爱琳的战斗方式。 在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这次爱琳的攻击没有任何留手。 面对来袭的数柄长剑，由魔力构成的丝线径直迎了上去，轻松将武器夺下，又如鬼魅般缠上了士兵们的手腕。 血光乍现。 这几人捂着淌着血的手腕，一时哀嚎不止。 酒馆中被激化的战斗，当然不会因此而停止。 逐渐被鲜血所浸染的丝线，仿佛是爱琳身躯的一部分，攻守兼备，灵动而诡谲。不管这些十字军士兵们怎么努力，都没法击破它们构成的防御网。就算将丝线切断，它也会马上自行重连。 在战斗的过程中，还要防备它们防不胜防的攻击。 咒骂、哀嚎声充斥着耳膜，这支刚刚才提起士气的小队，很快就感到了绝望。 ##第92节 几乎所有士兵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处在中央、遭到十几个人围攻的女孩，自始自终连衣角都没人碰到过，身上也没有溅上丝毫的血迹。在犹如戏耍似的战斗过程中，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临近战斗终结，正当爱琳落到地上，冷哼一声准备收拾残局的时候，抬起眼睛才发现出了“意外”的状况—— 那位贵族军官，正挟持着茜丝雅娜的身体，用冷冰冰的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恐吓道：“不想你的朋友受到伤害的话，就马上束手就擒！” 爱琳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战斗中确实忘了去关注茜丝雅娜的状况。 这是因为，在爱琳本能的认识中，这位公主殿下可是非常厉害的存在，有人去招惹她无异于作死，绝对不会因为这些“杂鱼”而遇到什么不测。 却不料，贵族军官趁着少女喝醉失去意识的空隙，将她当成了人质来进行要挟。 视线盯着紧贴在少女脖颈上的利刃，爱琳的心情不由悬了起来。 爱琳不敢轻举妄动，正思索对策之间，却见被挟持的蓝发少女悄悄抬起了头，俏皮地对爱琳这边眨了眨眼，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呜呜，好害怕。爱琳，不要抛下我……你一定要救我啊！” 爱琳呆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你你你……还玩上瘾了啊！ 这次是角色扮演游戏，下次又会是什么？ 当然，生气归生气，暗自松了一口气的爱琳，决定陪少女将游戏进行下去。只见她冷冰冰的脸颊上闪过了慌乱之色：“你别伤害她，有什么条件我都照做。” 发觉自己控制了形势，军官的脸上又恢复了自负的神情，只见他扫了一圈倒在地上哀嚎的麾下，嘴角抽动着说道：“真是没用的家伙们……把这个喝下去，我就放她离开，不过你得留下！” 说着，军官从怀里取出一小瓶药剂，丢向了爱琳。 第三章 春药与……玩脱了？ 接过这瓶药剂，爱琳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别管这是什么。”贵族军官说着，手上的剑刃依然贴在茜丝雅娜的脖颈上，丝毫不肯松懈，“你只要喝下去，我就可以放了你的伙伴！” 按照开始时的预计，他本来以为这个魔法师女孩只是半吊子的水准，直到看见自己属下被轻易打败，才发现自己遇上了硬茬。 现在他没有退路了，只能选择用铤而走险的方式来逼迫对方就范。 “我如何能确保你一定会放了她？” 爱琳的视线紧紧盯着对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小步。 却见军官的神情中闪过一抹惊慌之色，厉声恐吓道：“你别过来！有任何举动我就马上杀了你的同伴……我向耶利沙神上发誓，只要你喝下那瓶药剂我就放了她，若有任何反悔之举，即将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耶利沙是圣教唯一神祇的真名，作为信众，这个誓言确实有着足够的分量——这也使得爱琳失去了继续犹豫的理由。 并且，假装成毫无反抗之力的茜丝雅娜，也在这个时候悄悄对她眨了眨眼睛，暗示这瓶药剂喝下去无碍。 所以……这奇怪的药剂到底是什么啊！ 虽然心怀疑虑，但既然茜丝雅娜已经暗示无碍，出于对她的完全信任，爱琳无奈之下，也只能按军官所说的去做。 打开瓶盖，瓶中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香草气味。 再度抬眼看了军官一眼，爱琳用不善的语气警告道：“奉劝阁下一句，最好能履行你的承诺！” 说罢，爱琳将这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清凉的液体划过喉咙，随后莫名的灼热感在身体里涌起。 “放了她。”不知不觉间，就连声线都变得有些沙哑了起来。 贵族军官盯着爱琳的神情，看到女孩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缓缓出声道：“魔法师小姐，你知道这种药剂是做什么的吗？” 虽然这一切只是“演出”而已，爱琳的心底里还是涌起了不妙之感，与无力感同时产生的，是小腹处微妙的燥热之感。 眩晕感开始阵阵袭来，爱琳艰难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由顶级炼金术士所调制的，专门用来制服女性强者的药剂，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春情摇曳’。”顿了顿，军官的语气出现了嘲讽之意，“它有两种用途，一是麻醉服用者的神经，二是让服用者产生情欲，如果不能得到及时释放的话，必将生不如死。” 呸呸呸，春情摇曳……你个大鬼头啊！ 本以为是什么毒药之类的，结果居然是……**！ 由于药效的发作，爱琳的身子不禁一软，有些无力地跪坐在地。她抬头望向了被军官挟持的茜丝雅娜，发现她的眸中露出了狡黠之意，生气之余只觉一阵无语，转头对军官说道：“到了履行你的承诺的时候了！” “哈哈哈，为了拯救同伴不惜搭上了自己，小姐的天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却见军官露出了狰狞的神情，“本来想用这瓶药剂去对付那位圣女的，现在既然浪费在了你的身上，自然得让我讨回一些回报才行！” 暗中调动魔力，爱琳眯起了眼睛：“阁下不打算放人么？” “放人？你是在说笑吗？”发现情势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中，军官一时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他转头望向了挟持着的这位少女，“刚刚没有怎么留意，没想到这位小姐也是一位顶级的美人啊，卖到黑市里面估计会是天价吧……当然，在这之前我会让给你好好享受一下女人的快乐的！” 说着，他的眼神一时变得极具有侵略性，在茜丝雅娜的身上扫了一圈。 “女人的快乐……是什么？”嗫嚅问了一句，蓝发蓝眸的少女露出了困扰的神情，有些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少女别具风情的醉态，让军官咽了咽口水，他望了正跪地不住喘息的爱琳一眼，又朝向了几个正走向这边的部下，寒声命令道：“真是一点用都没有的家伙们，你们几个给我看好那个女孩，怎么处置随便你们，别弄死就行……” “你的誓言还真是廉价啊！”爱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哈哈哈，也只有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才会听信这种谎言吧？记住这个教训吧……可惜你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嘲讽完女孩，军官挟持着怀里的茜丝雅娜，径直朝楼上走了过去。 事态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而茜丝雅娜依然没有出手的打算，这其中的奇怪之处，让爱琳的脑子呆了一呆。 喂，姐姐大人……你到底有些什么打算啊！ 再怎么胡闹，至少都得有个限度吧？ 自从被茜丝雅娜所拯救之后，爱琳一直以来都对她有着毫无条件的信任，然而，这种信任现在已经产生了动摇。 该不是对那种事情感兴趣……想要尝试一下吧？ 呸，怎么可能？再怎么不谙世事，基本的贞洁观念还是会有的吧！ 身体里奇怪的火焰烧得愈来愈烈，这使得她的思考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我……真的要生气了！” 分不清是由于愤怒还是由于药效的缘故，女孩抬起的脸蛋上一片通红，身体的颤抖变得更剧烈了一些。 毕竟先前展现的实力太过吓人，走向她的几人一时心惊胆战地顿住了脚步。就连为首的军官都回过了头，眼中闪过了一抹疑虑。 然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她生气的对象其实是茜丝雅娜。 通过与“凡赛提的低语”的沟通，由头饰涌入身体的一阵清凉，暂时将药效压制了下去。爱琳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真的以为那种东西可以压制住我么，可笑的人是你才对！” 军官怔了一怔，神情里露出了惊慌之色：“不，不可能！那药剂是我花了高价买来的，就连高阶魔法师都可以制服，你为什么还能动得了……” “若有任何反悔之举，即将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无人敢阻拦的爱琳，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军官，神情变得愈发寒冷：“还记得你刚才发出的誓言么？既然阁下将对耶利沙发出的誓言当成儿戏，不屑一顾。那么，我想你的‘神明’也不会来保佑你了吧？” 第四章 少女逆袭的前奏 “接受审判吧！”爱琳面无表情地说道。 在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寒意。 有些醉意朦胧的茜丝雅娜，这时才反应过来转头望向了爱琳。 她发觉女孩的脸上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狠绝之色，吃惊之余连忙喊道：“爱琳，等一下！” 但为时已晚。 提着镰刀的漆黑死神，在贵族军官的身后乍然显现。 那一柄猩红的利刃高高举起，以不可阻挡之势下落，眼看着就要将军官斩杀。在最后关头，茜丝雅娜急忙施展出了一记魔法。 迅捷的绿光从她的指尖弹射而出，镰刀的斩落之势一偏。伴随着一道飞溅的血光，军官的一只手臂飞了出去。 “啊啊啊……”只见军官捂住了淌着血的伤处，跪坐在地上哀嚎不止。 发出的惨叫声，不免令人发怵。 至于茜丝雅娜，此时已经“脱离”了军官的挟持，她将魔力凝聚起来，将由于酒精而产生的醉意稍微压制了下去，便转身望向了爱琳。 只见女孩的眸中满满都是杀气。 感到不妙的茜丝雅娜，试探着开口道：“爱琳？” 却见爱琳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操作着死神的虚影，再度挥出镰刀斩向了地上的军官，其强大的威势即使是茜丝雅娜都不能小觑。 只听巨大的“砰”一声，茜丝雅娜的魔法屏障再度挡下了爱琳的杀招，堪堪保住了军官的性命。 彼此四目相对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维持了一阵。 茜丝雅娜微微蹙眉，轻声说道：“爱琳，你不能随便杀人！” 爱琳轻“哼”了一声，垂下了手，面无表情地走了上来，淡淡道：“走吧。” “走……去哪里？” 发觉爱琳身上的杀气已经消去，茜丝雅娜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转头望了依然在痛呼不止的军官，说道：“等等，让我帮他治疗一下……” 话音才落，她就感到面前的女孩强硬地抓住了自己的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去一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定睛看去，发觉爱琳的眼眸中有种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冰冷之感，茜丝雅娜一时完全没法理解女孩为何而生气。她困扰地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这边已经压制住了药效，应该没问题吧？先等我一下哦。” 回答她的是冷冰冰的一声：“不行！” 表达完不满的爱琳，伸出手抓住了茜丝雅娜的肩膀。 发觉女孩的力气出奇地大，被勒得有些生疼的茜丝雅娜，鼓起脸颊正要表达抗议，却见面前女孩的脸蛋在视野急速放大—— “爱琳？唔……” 话语被堵在喉咙里的茜丝雅娜，呆滞了一瞬。 令人错乱的酒气在鼻间萦绕，直到茜丝雅娜感觉到紧贴在自己唇上的，那湿润而炙热的触感，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的初吻被爱琳夺走了。 茜丝雅娜的脑袋陷入了一片空白。 女孩近在咫尺的容颜，依然和平日里一样精致可人。 然而那微闭着的、正不住地抖动着睫毛的眼睑，悄然传达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明明是非常强硬的亲吻，爱琳的动作却笨拙而生涩。 意识困惑与茫然之间，茜丝雅娜只觉有种奇怪的味道压迫着自己的心儿，隐隐捕捉到了来自女孩的炽热情感。 就这样，亲吻的过程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当爱琳离开她的时候，神情里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平静。 ##第93节 彼此的唇上还残留着湿润的触感。 茜丝雅娜怔怔地看着爱琳，一时不知所想。 眸中的异彩一闪而过，爱琳伸手搂住了少女的纤腰，驱动起身体里仅剩的魔力，越过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不由分说地带着她离开了酒馆。 这一次，茜丝雅娜放弃了抵抗，任何女孩施为。 自母后过世之后，这是茜丝雅娜首次被人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而抱着她的对象竟是像“妹妹”一般的存在的爱琳。 如此不可思议的事实，正确切地发生着。 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缕奇怪的微笑，干脆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伏在女孩耳边呢喃道：“惹你生气了……抱歉呢。” 女孩没有回应她，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畔刮响。 不多时，爱琳降落到一处柔软的草地，将少女放在了地上。 尴尬的无言持续一小会儿，便见爱琳咬了咬嘴唇，瞪着茜丝雅娜说道：“快点用帮我解除药效！” 此时茜丝雅娜的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解除药效？” “刚才我喝下去的东西！”爱琳低下了头，双手环抱住了自己，身体由于难受再度颤抖了起来，拼命挤出来一句话，“我……快要忍不住了。” 茜丝雅娜甩了甩头，这才让自己稍微清醒过来，她上前扶住了爱琳：“你刚才喝下去的东西我探查过了，是由纯天然的草药制成的，除了麻醉的效果外，不含有对人体有害的成分……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帮你解毒。” “嗯。拜托……快一点！” “你先坐下。”茜丝雅娜让爱琳背对着她坐在草地上，将双手放在了女孩的身后，一边用施展魔法帮她解毒，一边小声说道，“另外，恭喜你刚才突破了瓶颈，从‘初心者’正式迈入了中阶魔法师的殿堂，有了凌驾于这个世界大多数人的实力，以后我也可以放心让你独当一面了。” 女孩的身子颤了一颤，沉默了相当久的时间：“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吗？” 茜丝雅娜轻声说道：“并不全是。除了想看看你的潜力之外，我也想尝试下依赖别人，被别人所拯救的感觉……还有，刚才的他们的谈话你也听到了吧？教廷这次似乎有什么大动作，我像试试能不能从那个小队长嘴里问出一些情报，可惜被你给搅局了……” “你不是喝醉了吗？”爱琳低声问道。 茜丝雅娜轻轻笑了起来：“我确实是喝醉了哦，不过达到我这种水准的魔法师，想要将酒精压制下去是不难的，你也可以做到的。” “这样啊，可惜……我宁愿我们现在都是醉着的呢……” 如果茜丝雅娜能看到爱琳此时的模样的话，就会发现女孩的脸色正变得越来越为难受，分明是在忍受着什么煎熬——和正在获得缓解的生理上的渴望相比起来，埋藏于女孩内心深处的某种“悸动”，才是真正的祸根。 不过，这样就没有了反悔的余地，也好呢…… 两人上方的夜空，是一道夏季才有的璀璨银河。 草地上浪漫的意境，仿若在预示着什么。 第五章 茜雅，我们来谈恋爱吧！ 没过多久，茜丝雅娜帮爱琳完全解除了药剂的效果，便轻声说道：“好了，真是辛苦你了呢……” 爱琳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嘴角浮起了奇怪的笑意，问道：“茜雅，你知道刚才的药剂有什么效果的吧？” 茜丝雅娜略微一怔，脸颊上浮起了红晕：“我知道……没想到会给爱琳造成那样的困扰，是我考虑不周，抱歉了呢……” 只见爱琳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少女，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该不会觉得是因为那药剂的影响，我才会亲你的吧？” “莫非……不是么？”茜丝雅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若非爱琳忽然说起，她几乎都要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了。 “以前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姐姐大人是个情感白痴，结果事实是你一直都在装傻而已，真是过分呢……”不满地瞪了茜丝雅娜一眼，爱琳自嘲地说道，“我之所以忍到现在，等到你将那奇怪的药效消除，就是为了向你证明，接下来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在非常清醒的情况下进行的。 倘若……拿“电脑配件”来当成借口，或许最后会获得对方的谅解，然而那终究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结果。 “欸？爱琳，你要……做些什么？” 发觉女孩的翠色的眼眸中出现了炙热的意味，茜丝雅娜有些闪躲地扭开了视线：“我们……不如早点休息吧？” “哼，摊上这么一个主人，尤妮卡也真是可怜呢。” 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让茜丝雅娜的心蓦地一慌。 肩膀上一阵大力蓦然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爱琳推倒在地。 鼻间嗅到了青草与泥土的气息，视野中女孩爬到了她的身上，正居高临下俯瞰过来。和上次遇袭时有所不同的是，她清楚地知道了女孩想要对她做些什么——彼此间地位的逆转，让少女的心底里涌起了一种既期待又害怕的情绪。 正因如此，当爱琳的俯下身子的时候，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彼此的唇相接之时，她有了种砰然心动的错觉。 毕竟茜丝雅娜刚才喝了不少的酒，萦绕在身体里的醉意悄然扩散开来，让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迷醉了起来。 这位高贵的公主殿下的樱唇柔软而香甜，残留在上面的酒味宛如罂粟一般吸引着她继续探索下去。爱琳细细地品啜了一会儿，便发起了更为激烈的攻势，试着撬开了少女抿紧的嘴唇，准确地找到了少女的舌头。 仿佛没有料到爱琳的亲吻会这么激烈，茜丝雅娜的身体猛地颤了一颤，从脖颈到两腮都浮现出了细密的红霞。 修长的双腿不自觉地并起，一只手抓紧了连衣裙的下摆。少女承受着从未有过的激烈体验，发出了无意识的“唔唔”的声音。 做到这种程度的爱琳，当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对方。 离开心上人的嘴唇时，彼此的津液亦恋恋不舍地分了开来。只见爱琳深吸了一口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看着我。” “看着……你？”茜丝雅娜困惑地睁开了眼睛。 “你要记住，你的初吻是属于我的。”富有侵略性的眼神在少女的身上流连了一会儿，爱琳用稍显沙哑的音色补充道，“不仅仅是初吻，茜雅的心也是属于我的……现在是，以后也一直会是！” 这样的告白，已经是最直接的方式了。 这一下，即使茜丝雅娜想要装作没听懂，也是不可能的了。 由于女孩的告白，心脏在胸腔里砰砰地跳动起来，这份传递而来的炙热，反倒让茜丝雅娜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犹豫着说道：“可是，我们都是女孩子啊……” “你真的在意这件事吗？”爱琳反问道。 茜丝雅娜一时无言以对。 从未考虑过有关情感的事情，即使先前觉察到了爱琳和尤妮卡对自己的过度恋慕，也都本能地选择了回避——与其说她没在意过恋人的性别，倒不如说她从未考虑过自己有恋人的可能性。 身为若林王室公主的她，由于存在心结的缘故，抗拒着任何人的追求。 在这种状况下，和她最亲密的爱琳和尤妮卡，反倒成了唯一有可能攻破“壁垒”的人，而爱琳又借着这次独处的时间对她发起了攻势。 当然，茜丝雅娜自己也很清楚，这里面也有着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引诱”爱琳的缘故。 莫非是想要借着品尝“禁忌”的果实，来排解内心深处的忧伤与孤独？让自己陷入了如此的境地……她也没法理解自己的心情呢。 “姐姐大人的心情，还是有些期待的吧？” 仿佛看穿了少女所思所想一般，爱琳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声说道：“刚刚强吻你的时候，都完全没有反抗……我想，除了接吻之外的其他事情，你也一样不会反抗我的，是么？” “我不知道呢。”茜丝雅娜抿了抿嘴唇，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并且，爱琳你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呢……” “上次应该说过了吧？我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 茜丝雅娜愣了一愣，小声问道：“比如说……除了亲吻之外的其他事情？” “上次我和尤妮卡的事情，你不是观摩了全程吗？” “诶？你在说些什么呢？”茜丝雅娜的脸变得更红了一些。 爱琳的视线有意在少女丰满的胸部上停留了一会儿，便愤愤不平地说道：“还在毕兰堡的时候，一直想不明白尤妮卡那次来引诱我的动机，刚才终于弄懂了……当时故意弄出那么一出‘戏’，其实就是为了刺激你，想通过那种方式向你表达心意吧？哼，结果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成了她的‘工具’，也天真地以为你真的没发现我们的事情……” 想到当时爱琳对尤妮卡做的事情，茜丝雅娜的脸色变得既尴尬又羞涩，一时有些不敢去看爱琳，小声问道：“爱琳也想……像小孩子一样去咬那个地方吗？” 爱琳的脸色一红，连忙让话题回到正轨，她凝视着茜丝雅娜，问出了心中的疑虑：“那个时候，你一定是吃醋了才会制止我们的吧？” 茜丝雅娜抿了抿嘴才道：“因为……之前看到你们接吻就算了，还想抛开我做那种事情，太奇怪了啊。” “果然，姐姐大人也是很贪心的人呢！” 爱琳轻轻叹了一口气，便用认真的神情说道：“虽然是这样，那一句话我还是要说出来呢……” 看着上方的女孩，茜丝雅娜的眸中出现了莫名的异彩。 “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爱琳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用自信的口吻向少女发出了邀请：“茜雅，我们来谈一场恋爱吧！” 第六章 她和她的第一次 “恋爱……是什么呢？” “我也不是很懂。” “咦？可是……想要和我谈恋爱的人，不是你吗？” “就是因为似懂非懂，我才很想尝试一下啊！”想到了某些事情的爱琳，瞪向了身下的茜丝雅娜，“还有，刚刚我真的很生气！” “生气？为什么呢？”茜丝雅娜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被别的男人碰了！” 爱琳所说的，自然是她刚才被军官“挟持”时发生的事情。 对上女孩炙热的眼神，茜丝雅娜不知为何有了种心虚的感觉，小声解释道：“只有肩膀和后背，又没有碰到关键的部位。” 爱琳用非常认真的语气，一字一顿道：“那、也、绝、对、不、可、以！” 从刚才开始，爱琳对她的态度就非常强硬，和以往乖巧顺从的模样截然相反，茜丝雅娜略微有点恍惚，便忽觉女孩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衣襟处，嘴上说道：“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决定好了，今晚一定要惩罚你才行！” “惩罚？” 茜丝雅娜问了一句，而爱琳并没有回答她。 接下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伸出一双纤手，在自己衣服的系绳上摸索着，缓缓将衣服脱下，心绪变得前所未有地慌乱了起来，迟疑着问道： “我们……真的要做吗？” “你不反抗的话，我就做下去了哦！”女孩的眸中出现了狡猾的笑意。 “可是，可是……”茜丝雅娜咬了咬嘴唇，声音变得颤抖了起来，“这里是野外啊，太奇怪了……” “很浪漫呢，不是么？” 夜空上晴澈的银河横贯天际，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萤火虫们，在身侧的水面上流曳着轻盈的微光——身处这简单而不失美好的氛围当中，就连情话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无拘无束，顺心而为。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追求的‘自由’么？不管茜雅对于未来的抉择是什么，我都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 温柔的话语，倒是稍微缓解了茜丝雅娜内心的紧张不安，她用微妙的眼神打量了爱琳一会儿，忽然“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爱琳‘妹妹’今天的表现真的好奇怪！果然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发觉自己避免不了被“推倒”的结果，茜丝雅娜莫名地有了几分不甘心的心思，故意在“妹妹”这个词上面加重了语气。 爱琳当然也觉察到这一点，用微妙的语气回击道：“虽然现在还是小女孩的模样，实际上我可是比你年长得多哦……特别是在某些事情上！” 说话间，女孩的一双纤手划过茜丝雅娜肩胛骨处的肌肤，将丝质布料自上而下拉到了小腹的位置。在晶莹剔透的夜光轻拂下，少女曲线玲珑的上身犹如艺术品一般美轮美奂，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正是一番绝美的胜景。 ##第94节 爱琳稍微俯下身子，深深地嗅了一下，便说道：“茜雅的身体……好香！” 敏感的肌肤接触到爱琳温热的气息，不禁泛起了细密的红霞。 此时茜丝雅娜早已是满脸通红，她轻啐了一句：“还以为爱琳是温顺的小白兔，结果摇身一变，忽然变成可怕的大灰狼了呢！” “嗯哼，我就是大灰狼！” 说着，爱琳的双手忽然抓住了茜丝雅娜的敏感之处，心怀恶意地捏了一下，嘴上愤愤地说道：“谁叫茜雅总是用这么色情的部位来诱惑我，接下来我要一点一点把你给吃掉！” 来自于胸部的触感，让少女本能地发出“唔”一声嘤咛，才满脸红霞地瞪着爱琳：“你是笨蛋吧？就不能轻一点吗？” “有那一点点痛的话，**会更多一些！” “诶？为什么……这种事情你这么清楚？” “这很正常吧，我也是女孩子嘛。”爱琳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所以我才说……我懂的事情比茜雅要多呢！” “自渎……是违背人伦的事情吧？”难得抓住爱琳的把柄，茜丝雅娜的神情里出现了一抹轻笑，“没想到你是这么好色的女孩子呢……” 爱琳的动作顿了顿，反唇相讥道：“躺在这里接受爱抚的茜雅，说这种话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哦……” 并且，虽然完全习惯了现在的身份，可最初穿越成女孩子又不是我想要的……就算做了好几次那种羞于启齿的事情，也肯定是“非战之罪”吧！ 接下来，爱琳凑到少女的脖颈处，伸出舌头舔弄了起来。 开始变得清晰的喘息声，说明茜丝雅娜也正渐渐进入“状态”。她低头看了正在自己身上辛勤“耕耘”的女孩一眼，忽然有了种甜蜜的感觉，呢喃着道：“我不管，明明都是因为爱琳太好色的缘故，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 “反正我们都是女孩子，又不会怀孕！” 用微妙的心情吐槽了一句，爱琳凑到了少女的耳边，用诱惑的声线说道：“如何变得更加舒服，接下来就让我来教你吧！” “嗯。”茜丝雅娜轻轻回答道。 期待、又或者害怕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褪下全身衣物的过程，是如此水到渠成，这是茜丝雅娜第三次向爱琳展露身体。当然，这一次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欣赏了一会儿裸身的少女，爱琳又忍不住俯上去和她热吻了一阵子。 除了越发强烈的“喜欢”的情愫之外，她更有一种自己正在做梦的错觉，因此哪怕是用上了有些粗暴的动作，也想要获得少女确切的回应。 这一次，茜丝雅娜确实笨拙地回应了她。 接吻完毕，彼此的津液恋恋不舍地分开，只听茜丝雅娜轻声请求道：“你也把衣服脱了吧……不要让我一个人，好么？” “嗯。”爱琳点了点头，依言照做。 “爱琳，接下来怎么做呢？” 似乎由于脱光了衣服的缘故，爱琳的脸上也露出了羞涩而不知所措的神情：“其实，虽然我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可是实践什么的，也是第一次呢。我们的时间应该有很多，可以让我好好任性一回吗？” “嗯，今晚就让爱琳说了算吧……” 四目相对了一会儿，彼此间诸多的情愫已然不言而喻，无需赘述。 在她们身边的几米处，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伴随着两人那愈发急促的喘息声，此间涟涟的水声亦然使人砰然心动。 对于她们而言，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七章 两人的“蜜月旅行” 青月历三零二年，盛夏。 摩维亚公国的首都，萨伊尔。 在大陆中东部地区林立的诸侯国首都当中，萨伊尔算是最为籍籍无名的城市。和同一地区的弗洛兹以及莉莉丝堡相比起来，整座城市给人一种破落、萧条之感，隐隐可以从中窥见摩维亚公国的日薄西山来。 当然，这也是因为摩维亚公国地处高原与山麓地带，本身物产贫瘠，再加上交通不便的缘故，有着这样的状况倒不令人意外。 自从五年前上一任摩维亚大公去世以来，新继位的小公爵沉溺于奇巧淫技，几乎没有理会过政事。 据传，这位小公爵将所有事务都推给了城堡里的某个女管家。刚开始的时候，如此荒唐的做法自然招致了所有贵族的不满，但那位女管家似乎颇有手腕，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将反对的人驯得服服帖帖的。 这件事在当时还在周边国家引发了不小的议论，以莉莉丝堡的斐南伯爵为首的诸侯们还商谈过要不要去调查其中的内幕。不过摩维亚实际上只是一个袖珍国家，做派保守并且毫无野心，地理位置又缺乏战略价值，干涉他国内政可是不小的忌讳，所以这件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对于摩维亚的居民而言，大家早就习惯了领主的无为之治，反正哪怕是换了一位女公爵都不会改变他们的现状，所以这件事更是没有怎么激起波澜。 不过，相较于这边一潭死水般的政治状况，作为首都的萨伊尔倒是有着一个独一无二的“特色”——仅对于特定的人群而言。 这座看上去贫弱不堪的城市里，存在着东大陆地区最大的“黑市”。 两位彼此之间横跨了三百年，目前已正式成为恋人的“公主”——旧帝国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以及若林的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她们正是为了这边的“黑市”才会来萨伊尔的。 但纵然怀抱着这个目的，爱琳一想到和恋人“蜜月旅行”的第一站，就是这座到处都是尘土，几乎由贫民窟组成的城市，就有了种特别不爽的感觉，走在路上不禁对身边的少女嘟囔了起来： “茜雅，我要的蜜月旅行可不是这样的啊！” “蜜月旅行你个大鬼头啊！都说了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毕竟茜丝雅娜的相貌太过耀眼，为了避人耳目，此时她的身子都隐藏在深蓝色的斗篷之下，还刻意戴上面纱遮住了容貌。 由于存在着“黑市”的缘故，这座城市时常会有强者造访，某些有特殊的主顾也会在特定的场所发布需求，城中鱼龙混杂，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而两人的身份都非常敏感，自然得小心行事。 作为安鲁尔的通缉对象，爱琳也做了一番乔装。 在茜丝雅娜的协助下，通过化妆将眉眼下巴之处稍作修饰，使她脸上的线条更明晰一些；将漂亮的栗色长发扎起，戴上了圆形的礼帽加以遮掩，身上所穿的是一套红白色调，风格休闲的男式礼服。 此时的爱琳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位俊秀的“小少爷”。 这可是爱琳变成女孩子后第一次穿上男装，本来她还以为自己会很适应装扮成男生的感觉，刚开始还兴高采烈地让茜丝雅娜帮她化妆并换好衣服，结果照镜子的时候，她不知为何有了种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感觉。 呜哇，为什么镜子里的“男生”看起来那么欠揍的样子啊！ 难道是……是变成女孩子太久了，彻底回不去了吗？ 或许其中也有着微妙的因素，就连爱琳也不清楚自己怀着什么心境。她忽然牵住了身边的茜丝雅娜的手，用幽怨的语气问道：“莫非是因为我打扮成了男生的缘故，就开始对我这么凶了么？” “欸？”茜丝雅娜愣了一愣，“男生的爱琳也很帅气哦。” “那我现在的模样，你喜欢吗？”这几天来，完全陷入“热恋”的爱琳，问出诸如此类的台词可是家常便饭。 茜丝雅娜的面纱下传出了一声轻笑：“喜欢哦。” 只见爱琳鼓起了脸颊，有些蛮横无理地说道：“不行不行，为了防止你以后喜欢上别的男人，只许你喜欢女孩子的我！” 都说恋爱中的女孩子是不可理喻的，茜丝雅娜可是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点。自从那天晚上确定关系之后，来自女孩的炙热的情感，可是让首次体验到“恋爱”的滋味的她，有种既甜蜜又愧疚的心情。 茜丝雅娜隐隐能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这份“喜欢”，并没有对方的“喜欢”那么重的分量。 显而易见的是，爱琳几乎将所有心思都心无旁骛地放在了她的身上，而她却始终没法抛开由于身份所带来的重担。不知不觉想到了这些，茜丝雅娜悄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我知道啦，我只喜欢爱琳哦。” 这种程度的谎言，当然骗不了爱琳，她眯起眼睛说道：“骗人！” “……还有尤妮卡，不过现在更喜欢爱琳一些。”顿了顿，茜丝雅娜捏了捏身边女孩的小手，苦笑着说道，“亲爱的小少爷，拜托你饶了我吧，这里可是大街上呢。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话，等晚上回到旅馆再说好么？” 爱琳悻悻地吐了吐舌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转头问道：“唔，上次说过的事情，可以答应我了吗？” “小色鬼，成天就对色色的事情念念不忘。” 自然知道爱琳所说的是什么，茜丝雅娜俏脸一红，饶是以她温和娴雅的性格，也忍不住伸出手在爱琳的头顶上重重敲了一下，小声啐道：“那么脏的地方……你用手指就算了，你居然想……唔，太奇怪了吧！反正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爱琳愤愤不平地说道：“明明说过‘什么都答应我’这种话，结果事到关头忽然反悔什么的，姐姐大人太狡猾了！” “哼，总之想都别想！”茜丝雅娜气呼呼地说道。 对于自小接受了传统教育的公主来说，能够接受女孩子之间的欢爱已经是非常大的突破了，却不料爱琳想做的事情超乎了茜丝雅娜的想象——她居然想用舌头去舔自己的……那种地方…… 天哪，这简直太、太太太……奇怪了好嘛？ 第八章 价值连城的宝珠 萨伊尔城东北角，某个位置隐秘的交易所。 乔装的爱琳和茜丝雅娜来到此处，交付了一定的预付金之后，便被侍者带到了一间休息室，等待这边的鉴定师的接待。 要鉴定的东西，正是她们当时在海岸处与兽人族交战过后，茜丝雅娜一行人进入洞窟深处，破除结界并从岩浆深处取出的宝珠。 这颗被兽人族所觊觎的宝珠，大约有拳头大小，表面圆润光洁，并流溢着红蓝相间的火焰，从外形上来看相当不寻常。 用手去触摸时，分明能感到其中蕴育着非常强大的魔力。 可是，无论是茜丝雅娜还是爱琳，都无法和宝珠内部的魔力产生共鸣。 不知道使用的方法，所以在毕兰堡时特意去查询了资料，却无法找到任何和宝珠相关的信息。本来她们还计划着返回伊丽丝城时，前往王家图书馆查阅信息，结果后面发生的惊天之变也让这一打算落了个空。 在茜丝雅娜的直觉中，她隐隐意识到这颗宝珠非常重要。 假设能找到方法运用宝珠内部的魔力的话，对于爱琳来说可谓是相当大的提升，毕竟她的身躯就是天生的魔法容器——茜丝雅娜每次想到这一点，就会忍不住去感叹有着旧帝国皇室血脉的女孩的特殊体质。 似乎爱琳的姐妹，历史上那位著名的菲娜公主也是这种体质。 借助诸多的魔法道具，在建国早期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建立了波西米亚王国，以她的年纪能做出那么多的丰功伟业，可谓是相当骇人了。 追求实力的提升，几乎是所有魔法师的本能的行为，而对于国家处在颠覆边缘的茜丝雅娜来说，就更是如此。 直到现在，伊丽丝城毁灭事件的真相也依然尚未查明，可幕后的凶手几乎可以确定是“顶端十人”之一的荷鲁斯，想要和那种实力的存在对抗的话，仅凭茜丝雅娜自身的实力显然远远不足。 纵然在茜丝雅娜的内心深处，并不愿意去借用爱琳的力量，但唯独在这件有关国恨家仇的事情上，她无可选择。 每每想到这些，她都会被这份沉重感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这次和爱琳的“私奔”出逃，与其说茜丝雅娜是出来寻找答案的，更不如说她在等待着某个推动她的“契机”——作为特雷西亚家族仅剩的直系成员，她再怎么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也深知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这段时间里，她正试图去接近答案。 怀着这些心绪，茜丝雅娜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边上的爱琳似乎觉察到什么，打破了这份愈发沉重的沉默：“那个叫做特里萨的鉴定师，真的有茜雅说的那么厉害吗？能够辨识出这颗宝珠的来历？” “如果连他都不知道的话，我就不知道找谁好了。” 顿了顿，茜丝雅娜迟疑地补充道：“假如是我的导师，又或者我们上次碰到的精灵女皇的话，或许认识这颗宝珠吧。” 听闻茜丝雅娜提起了“星辰预言者”，爱琳一时心生几分好奇：“茜雅的导师，是怎么样的人呢？” 茜丝雅娜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只见过他一次呢……唔，虽说我是这么称呼的，不过这大概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吧。强大如他，估计只是路过时发现了我的资质，才会顺手对我进行点化……” 在大陆上，虽说魔法师的诞生是属于难以复制的“奇迹”，然而“顶端十人”这一概念，本身就代表了奇迹的缔造者。 恰巧也是在这个月传来的消息，在大陆西部岛屿上的威瑟王国发生了一件在爱琳看来或许是划时代的变革的事情—— 身为威瑟王国的镇守者，同样也是顶端十人之一的“圣王妃”桂妮薇儿·潘德拉贡，以前所未有的魄力召集了国内外一大批实力高强的魔法师，对魔法的本质和运转规则进行了大规模的研究和探讨，似乎有借鉴近年来在自然科学领域上教育业的诸多改革，筹备建立名为“魔法学院”的场所的打算。 莫非魔法的“启蒙时代”就要来临了吗？ 有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的爱琳，自然会对这些事情非常敏感。 ##第95节 略微走神之间，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性侍者走进了休息室，弯身向沙发上的两人鞠了一个躬：“尊贵的客人，特里萨大师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侍者说话的时候，爱琳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对方。不过她并未多想，点头应道：“请为我们带路吧。” 在这位侍者的带领下，爱琳和茜丝雅娜走过了长而幽静的廊道，进入了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只见一位身穿法袍的鉴定师正对着门口端坐。 “东西拿出来，请大师鉴定一下吧。”爱琳开门见山地说道。 她身边的茜丝雅娜轻轻应了“嗯”一声，从怀里取出了宝珠，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特里萨大师面前的桌子上。 根据事先的商议，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两人以打扮成了“小少爷”的爱琳为主人，所以此时才会由她出面进行交涉。 反正……茜雅似乎很享受这种“角色扮演”游戏？ 只见特里萨双手捧起了桌面的宝珠，只过了一小会儿，沧桑的面容上就露出了惊异之色。想必他也感应到了宝珠内部的强大魔力，抬起头来问道：“传说中遗落的半神器？你们是从哪里获得的？” 爱琳略一思忖，便不动声色地说道：“为了确定这东西的来历，这是属于‘有必要’回答的问题吗？” 特里萨摇了摇头道：“倒是没有这个必要，客人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知道了这宝珠的来历了。” 事情的顺利发展，有点出乎爱琳的意料，她愣了一愣后才说道：“那正好，请大师详细说明一下，我们会如约支付报酬的。” 根据这位鉴定师定下的规矩，前来鉴定魔法道具的时候，就需要向他支付相当于鉴定之物五分之一价值的金币。只见特里萨眯起了眼睛，沉吟半晌便说道：“我也只是运气好的缘故，才有幸见过一次半神器……这是不应存在于人世之物，倘若非要估价的话，就请两位交付三十万枚金币吧。” 三十万枚金币！ 这几乎相当于若林王国半年的税收总额！别说是茜丝雅娜，就连若林的国王也几乎不可能一下子筹集到这么多钱。 下意识地转头望了茜丝雅娜一眼，爱琳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第九章 来自鉴定师的任务 三十万枚金币的要价！ 这个价格实在是太离谱了。 不过，这也在另外一方面印证了这枚宝珠的价值。 这位叫特里萨的鉴定师本身也是一位中阶魔法师，并且被称为“活得最久的中阶魔法师”。据传这人已经有三百多岁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能如此长寿，但有着丰富的经验和阅历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爱琳略一思忖，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对你你来说这是一件无本买卖……你的要价实在是太高了。” 特里萨深深地看了爱琳一眼，缓缓说道：“在很多时候，情报都是无价的。我说的没错吧，两位尊贵的小姐？” 咦，看破了我是女扮男装么？身份应该没有被认出来吧？ 爱琳略微一怔，还是沉住了气问道：“阁下所报出的价格，我们几乎不可能支付得起，莫非是另有用意吗？” “确实如此。”特里萨坦率地承认道，“作为代替，我需要两位协助我一件事。” 听到对方似乎有求于己方，爱琳倒是松了一口气：“愿闻其详。” 特里萨点了点头道：“自从前任大公去世之后，这个国家的政权目前被一位叫做克里斯汀·图尔特的女人所把持着，到现在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作为正统的奈荷贝特家族已经陷入了暗藏的危机当中。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们调查她的来历，在必要的时候采取手段让这个国家回到正轨。” “你说的就是这件事？”爱琳不满地瞪向了对方。 “介入这个国家的政治当中，似乎是更麻烦的一件事吧？”走上前说话的，是按捺不住的茜丝雅娜，她清冷的音色中散发出了无形的压迫感，“我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边停留，如果阁下没有诚意的话，我们也只能放弃交易了！” 特里萨若有深意地望了带着面纱的茜丝雅娜一眼，便说道：“事实上这件事并不需要过多烦劳两位。城内的几个行会已经组成了一支秘密队伍，但由于实力的欠缺，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倘若有更厉害的强者加入我们的话，行动的成功率也能得到保障……高贵的魔法师小姐，你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出手就可以了。” 很显然，特里萨也已经觉察到了茜丝雅娜的实力。 在心底里暗骂这真是一只老狐狸，爱琳蹙眉问道：“阁下的意思是，需要我们去对付那个叫做克里斯汀的女管家？” “也包括那些成为了她爪牙的人。”特里萨沉声说道，“为了避免在行动前打草惊蛇，我们还没有派人去进行深入的打探……不过可以确定的事，那个女人的实力相当深不可测。” 特里萨说得没错，相较于支付三十万枚金币，协助对方完成这个任务明显更容易一些。 几个人维持了相当一阵的沉默，爱琳便看到茜丝雅娜对她点了点头，只能轻叹道：“交易达成。” 又要打打杀杀的……蜜月旅行彻底泡汤了啊！ 爱琳私底下不满地吐槽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伴了。”特里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感谢两位的加入，那么……这次的行动有了八九成的把握了。” 取回桌上的宝珠，离开房间的时候，爱琳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据我所知，萨伊尔的诸多行会似乎从来都不会与政治扯上关系，那位所谓的女管家也没有干涉你们的经营……为何这次忽然要介入到领主的事务当中去呢？” “自由之邦的行会联盟，和奈荷贝特家族有一份古老的盟约——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顿了顿，特里萨露出了怀念之色来，低声说道，“当然，这里面也有着我个人对‘她’的偏执吧……” 离开这间行会的时候，想到特里萨最后说的话，爱琳忍不住问道：“摩维亚的奈荷贝特家族，莫非曾经和波西米亚有过联姻吗？” 茜丝雅娜微微一愣，便说道：“与其说有过联姻，倒不如说本来就是波西米亚王室的分支……初代摩维亚大公是当时国王的私生子，他凭借个人的努力，在对抗东部游牧民族的战争中屡建奇功，最终帮助波西米亚王国摆脱了危难，才获封了摩维亚这片土地。” “诶？大家都知道奈荷贝特家族就是王室的一支吗？”爱琳疑惑地问道。 “虽然当年就有这样的传闻，但这件事是一百年前的‘东部变乱’发生过后，由奈荷贝特家族自己宣布的。”茜丝雅娜继续解释道，“不过，虽说在王室覆灭后宣扬了自己才是波西米亚的正统，但这种事情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在当时只是吸引了一些流亡者前来投奔而已。” 在大陆的政治潜规则中，货真价实的“名分”往往比看不见的“血缘”更为重要，贵族所拥有的姓氏几乎就决定了他的未来。正因如此，没有得到“正名”的私生子并不会被世人所认可。 爱琳的真实身份之所以如此重要，也正是由于她或许是大陆上唯一还顶着“圣·斯图亚特”这一旧帝国皇家姓氏的人。 当然此时的爱琳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小声碎念道：“又是菲娜的后代啊。” 茜丝雅娜困惑地歪了歪头，才理解爱琳所说的是什么，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触自己妹妹的后人，会有心理压力么？” “应该说……缺乏真实感？”爱琳小声说道。 “和尤妮卡的关系变得这么奇怪，也是因为这个么？”忽然问出这句的茜丝雅娜，语气似乎有些微妙。 爱琳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吞吞吐吐地道：“也有……那么一点吧。” “这么说来的话，失忆也是一件好事呢。” 茜丝雅娜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叹了一口气，便转而说道：“反正我们会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接下来就顺便打听一年前你刚苏醒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嗯，也对呢。” 爱琳回应的时候，恰巧有一位撑着伞的纤弱的女孩与她擦身而过。 顿时怔立在原地的她，思绪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过头去追逐记忆中那个眼熟的身影——阳光猛烈的街道尽头，已然空无一人。 错觉么？不可能吧？ 不知为何泛起了揪心、难过的意味，爱琳在心底里默念着某位曾不告而别的女孩的名字—— 米娅·斯特凡。 莫非你也在这里么？ 第十章 情侣间的“日常” 黄昏时分，旅馆房间里的床上—— “那、那个……爱琳……” “嗯？” “你真的要舔吗，太、太太奇怪了……”话说时，少女舌头明显有点打结，“今天……还、还是算了吧！” “不要！” “堂堂神圣帝国的公主，居然做出如此猥琐的事情……” “是你的思想太保守啦。” “可、可是……脚不是很脏的么！” “刚刚洗过了澡，一点都不脏啦。”爱琳笑嘻嘻地说道。 早已羞涩得不知所措的茜丝雅娜，终于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了无意识的“呜呜”的悲鸣。 爱琳见状，捧起了少女的脚丫，怀着憧憬的心情轻轻伸出舌头。 就连爱琳自身也不知道，前世明明不是足控的自己，为何对茜丝雅娜的足部情有独钟……果然是因为这双玲珑剔透的玉足太美了么？ 天然清新的馨香在鼻间萦绕，当爱琳轻轻吻上脚背上肌肤时，少女发出了“嗯唔”一声嘤咛：“等、等等……好痒啊……” 终于得偿所愿的爱琳，心情变得雀跃了起来。 呜哇，感觉自己好变态！ 爱琳的俏脸泛起可爱的红晕，呼吸也有点急促了起来。当她正要近一步动作时，却见茜丝雅娜忽然抽回了自己的脚，起身坐到了床上，眼神有些闪躲地说道：“还是算了……我真的没法接受啊！” “唔。”爱琳鼓着脸颊不满地瞪向对方。 可恶，明明都有感觉了……那你刚才就不要答应我啊！ “尤妮卡也是这样……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希望我的脚，完全无法理解。” 茜丝雅娜小声嘀咕了一句，才用歉意的神情望向了爱琳：“那、那个……我们再耽误时间不太好吧，是时候过去那边了呢。” 在白天时，她们答应加入特里萨的特殊行动当中，并约好了在傍晚时分赶往某个特定的地方参加行会联盟的秘密会议——茜丝雅娜所说正是这件事，从外面的天色来看，差不多到了会议的时间了。 脸上红霞未褪的爱琳，用幽怨的眼神瞪了茜丝雅娜好一阵，便忽然一言不发地爬了过去上去，跨坐在少女的大腿上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颊，用强硬的姿态，侵夺了对方的樱唇。 茜丝雅娜愣了一愣，羞涩地闭上眼睛去感受爱恋的滋味。 对于两人而言，接吻这件事倒是熟练了许多。 窗外的夕光绚然摇曳，结合此间动人的景致美得动人心魄。 片刻过后，她们相拥在一起的身体无意识地躺到了床上，便自然地分开了寸许距离，两人在咫尺之遥处含情脉脉地对视着，甜蜜的味道在心间悄然融化开来。 “茜雅。” “嗯？” “茜雅……想做了吧？” “唔，没有……” “嘴上说不要，可是身体很老实嘛……可惜的是，我们要出门了哦。”顿了顿，爱琳的眼眸中流露了狡黠的意味，“让亲爱的姐姐大人也享受一下欲求不满的滋味，嗯哼，这可是对你的惩罚！” “誒欸欸？”茜丝雅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啐道，“你你你，你是笨蛋吧！” …… 由于这样的小插曲的缘故，爱琳和茜丝雅娜换好乔装的衣物离开旅馆的时候，各自的脸上都还泛着微妙的春意。 走在映着黄昏的城区街道上，茜丝雅娜忍不住说道：“爱琳真是个糟糕的女孩子，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 这可是她现在发自内心的吐槽。 ##第96节 在真正确定关系之前，茜丝雅娜完全没想到爱琳的“本性”会让人如此意外，这使得她有种落入对方的圈套的感觉——当然，她没法否认的是，自己确实有些沉溺于这位奇特的女孩所赐予的“惊喜”当中了。 “明明早就觉察到了我对你的喜欢，结果一直装成不知道的模样，亏得以前的我以为你是个情感白痴……到头来才发现我自己是个笨蛋。”叨念着这些的爱琳，心底里的怨念有多大可想而知，“反正那天晚上也是你故意设计出那个局面来诱惑我的，亲爱的姐姐大人你可以一点都不‘无辜’哦！” 被戳穿事实的茜丝雅娜，脸上不禁一烫，小声说道：“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才不要选择和太过聪明的对象交往呢……” 爱琳轻轻“哼”了一声：“你放不下面子的话，估计尤妮卡一辈子也领会不到你的默许……你们女孩子还真是麻烦呢！” “只有在这一点上，爱琳倒是很坦率的嘛。” 顿了顿，茜丝雅娜忽然想到一事，便迟疑地问道：“假如，除了我之外爱琳还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也会像个男孩子一样去追求么？” 愣了一愣的爱琳，不禁转头望向了茜丝雅娜。 不过少女的神情被面纱所遮掩，看不真切，也不知她问这句话的用意。爱琳略一思索，便笑嘻嘻地说道：“我可是很一心一意的哦，除了最最最最喜欢的茜雅之外，我不会去喜欢其他女孩子的，总之请放心吧。” 嗯哼，别想套我的话哦，哄骗女生的伎俩我可是清楚得很呢…… “切，才不信呢。” 可惜的是，凭借茜丝雅娜的玲珑心思，爱琳自然是骗不过她的。只见她伸出了手指头，一个一个清算了起来：“你和尤妮卡的事情，哼哼我就不多说了；当时从伊丽丝出发前往南方的时候，杰圭琳小姐会追上我们，肯定和你有些关系吧，后面似乎还发生了什么吧；还有在毕兰堡，趁我睡着的时候你似乎和佩林家的‘黛儿’小姐打得火热，这件事也是总所周知的哦……” “姐姐大人……吃醋了？”爱琳有些心慌起来。 “这是肯定的吧？”茜丝雅娜语气不善地反问道。 爱琳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那个时候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啊！” “虽说如此。”茜丝雅娜用微妙的语气戳穿了某个事实，“但倘若有机会的话，以爱琳你的‘本性’，不会轻易放弃她们的吧？” 糟糕，无法反驳…… 唔，为什么要说出来啊！这些话很破坏恋爱的氛围呢…… 脑海里几乎将所有应对的方式都想了一圈，最终发现自己没法在茜丝雅娜面前藏住什么秘密，最终爱琳只得无奈地吐槽道：“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才不要选择和太过聪明的对象交往呢……” “啊咧，真是彼此彼此。” 两人间尴尬的氛围维持了一阵，茜丝雅娜忽然叹了一口气：“我想知道，下午我们碰上的那个撑着伞的女孩，和你也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饶了一大圈，其实想问的就是这个吧？ “是我在卡列宁认识的同学。”略一恍神，爱琳如实回答道，“她的身份很特殊……并且，那个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茜丝雅娜轻声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她是我们这次行动的敌人的话，你会不会退出这次行动呢？” 这个问题让爱琳咬了咬嘴唇，半晌过后，她的眼眸中忽然露出了坚定的意味来：“不会的，是敌人的话，我就想办法让她变成我们的同伴就好了！” 第十一章 “故人”与猝发的冲突 萨伊尔虽然是公国首都，却并不受摩维亚大公的直接管辖。 这座城市的城主，实际上是由城里的行会联盟共同推举出来的，仅仅在形式上接受大公的授命，具有相当大的自治权力。 摩维亚公国地处高原荒土地带，物产贫瘠、人口稀少，国家的总体实力相比周边的国家而言也相当弱小，通过给予城邦自治权、允许灰色地带的存在来维持一定的潜在军力，或许这才是这个国家得以延续下来的原因。 而在行会联盟中，最重要的是“佣兵工会”与“安希尔商行”。 前者拥有着强大的武力，接受各种跨国的委托；后者以每半年一次的联合拍卖活动而闻名，几乎是萨伊尔的财富流通中心。它们共同构成了萨伊尔的行会支柱，没人知道这两个庞然大物的背后隐藏了多少实力。 除了这两者之外，还有各种各种的中小型行会，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刺客联盟”，专门以高价接受各种各样暗杀的委托。 虽然暗杀一类的卑鄙行径往往被世人们所不齿，但只要人类世界还存在着斗争，暗杀的需求就不会消失。 刺客，也永远是一个令人胆寒的职业。 走在路上，听身边的茜丝雅娜说起这些时，爱琳不得不佩服于这位少女的强识博闻。在听到有关刺客联盟的情报时，她隐隐觉察到心底里的某些缺乏头绪的线索牵连到了一起，低声问道：“刺客联盟接受的暗杀委托，目标应该是以其他国家的为主吧？” “没错，萨伊尔只是他们的驻地，实际上刺客的行动遍及整片东部大陆。”茜丝雅娜用凝重的语气说道，“即使是在和平年代，对刺客的需求也是经久不衰，这几年来东部大陆的动荡不停，恐怕这个势力又要抬头了……” 说话间，爱琳和茜丝雅娜来到了特里萨所说的秘密会议地点。 小心地推了推古旧的木门，一阵“吱吱”的声响传来，爱琳和茜丝雅娜对望了一眼，保持着一定的警惕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看似荒废的院落，半枯的杂草蔓过了小腿处，在黄昏下轻微晃动，夕阳昏越过屋檐斜斜地照来，四下一片昏暗沉寂。 当然，这份表面上的平静可骗不过茜丝雅娜的感知，她径直望向了一个方向，用稍显冰冷的音色说道：“出来吧。” 从阴影处走出来的，是一位身着燕尾服的男性，只见他对茜丝雅娜附身鞠了一个躬，微笑着伸手作邀请的姿势：“能够发现我的气息，不愧为被特里萨大师认可的人。我在这里等候了一段时间，专程为了迎接魔法师小姐……” 爱琳这才认出，这人就是白天接待两人的那位侍者。 “故弄玄虚。”无视了对方伸出的手，茜丝雅娜眯起眼睛问道，“莫非会议的地点不是这里吗？” “对于来历不明的新成员，有所保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魔法师小姐一定能谅解的对吧？”燕尾服男子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转头望向爱琳，“不过，我想知道这位‘小少爷’是怎么回事呢？这次的任务相当危险，倘若实力不足的话必然会拖累其他成员，为了满足无聊的好奇心加入进来并非可取的事情。”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将矛头指向爱琳，茜丝雅娜压抑着怒气问道：“这是特里萨的意思吗？” “很抱歉，这是我个人的自作主张。” 顿了顿，燕尾服的男性盯住了爱琳，眼睛里折射着危险的意味：“并且，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小少爷’，可我偏偏想不到起来了……如果你保留了实力，并且要加入我们的话，可否告知一下你的身份呢？” “无可奉告。”茜丝雅娜牵住了爱琳的手，作势要转身离开，淡淡说道，“真是可笑，我们本来就无意参加你们的行动，既然贵方如此不欢迎我们，我们自己走就是，也正好免去了你们的疑虑。” “很凑巧，我也是一样的想法。”燕尾服男性似乎没有挽留的打算。 正当局面陷入僵持的时候，另一个成熟的女声从侧方传来，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怒意：“纳鲁，你的行为太失礼了！我相信特里萨大师看人的眼光，他说没问题就肯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话音刚落，一位手持账本、身穿浅绿色薄衫的年轻女子快步走到了爱琳与茜丝雅娜的身前，用真诚的语气道歉：“请允许我为纳鲁失礼的言行而道歉，行会联盟非常欢迎两位作为强援加入我们的行动，事成之后我们必定以重礼相谢！” 被称作纳鲁的男子，嘴角露出了轻蔑的笑容：“真是难以想象，安希尔商会的当家二小姐会轻易相信初次见面的外人，莫非是早就知道了这两位的身份？说好的这次行动所有情报共享呢？” “你什么意思？” “我们要对付的女管家，前段时间不是正好向商会发布了调查委托么？” 只见年轻女子脸色一寒，转身叱责道：“请收起你那些无聊透顶的猜测，在阴暗的角落待得太久，恐怕你早就只剩下了阴险狡诈的心思，不知道何为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了吧？” “信任？利益至上的商人居然会和我谈信任？”纳鲁反唇相讥道，“温室里的年轻的小姐，倘若你也经历过被人千里追杀的滋味，享受过与尸体和蛆虫为伴的日子，恐怕你就不会那么想了……说实话，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这是否会是一个要将我们一网打尽的阴谋！” 年轻女子冷哼道：“以你的资历，还真是有胆量说出这些话来。” “说到资历，我们恐怕是彼此彼此。” 在爱琳和茜丝雅娜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两人的冲突就有愈演愈烈之势，这反倒让她们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不过，相较于茜丝雅娜的有所迟疑，爱琳已经从两人的对话中捕捉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确认了这位叫做“纳鲁”的男子的身份。想到那件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突发事件，爱琳的神情里不禁流露出了微妙的寒意来。 “让人闻风丧胆的‘小丑’阁下，你确实见过我一次。” 转过直直地盯住了对方，爱琳决定直面过往的恩怨，她的声调清冷异常：“阁下当时送给我的大礼，着实令我陌生难忘。” 第十二章 尚未了结的恩怨 这位身着燕尾服，被叫做纳鲁的男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爱琳的仇敌。 半年前，在卡列宁的时候，以“小丑”为首的一批人当街刺杀了出身在显赫贵族之家的青年约里克·斯维因，导致被卷入事故的爱琳几人落入危险的境地。虽然最终摆脱了危险，但米娅和柒夜两位少女在混乱当中所展露出来的实力，让爱琳的处境变得相当微妙起来。 随后，黑潮商会在“小丑”的有意祸水东引之下，遭到了安鲁尔的调查，并最终陷入了被追捕的局面。 倘若没有那起作为导火索的刺杀案件的话，爱琳的命运将会变得截然不同。 “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认……由你所引发的那一切，真的让我改变了许多。” 说话间，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爱琳缓缓向“小丑”走去，质问道：“关于半年前在北方的刺杀行动，你们的雇主是谁？” “欸？请等等……” 发现爱琳陷入了异常的状况，茜丝雅娜吃惊地呼唤她道，却见视野中的女孩又顿住了脚步，低声说道：“抱歉，我又要任性了……” “任性……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我们并不是出来玩的呢。”爱琳轻叹了一口气，“我们是出来办‘正事’的，不管是茜雅的事情也好，还是我的事情也好……” 茜丝雅娜的眼眸湿润起来，轻声问道：“爱琳，你决定了吗？” “嗯。”简单地点了点头，爱琳低声说道，“我们不需要隐瞒身份了。” 根据刚开始的想法，茜丝雅娜并不打算在旅途中刻意隐瞒身份，虽然这必然会带来诸多的麻烦，可是若林公主的身份会给她们的行动带来便利——尤其是在鉴定那枚宝珠以及之后前往弗洛兹的这两件事情上。 可是，由于爱琳很珍惜两个人独处的时光，希望这次旅行能不受外界因素的打扰，特意向茜丝雅娜提出了隐瞒身份的想法。正因为此，善解人意的公主殿下自然答应了来自恋人的请求。 当然，现在的爱琳算是认清现实了。 蓝发蓝眸的茜丝雅娜的容貌太过于耀眼，不管走到何处都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即使是戴着面纱，想要不被有心人关注也是强人所难。 更重要的原因则在于，她们两人的身上都背负着某些非常沉重的东西。 以加入这次行动，帮助摩维亚公国扶正奈荷贝特家族的统治为契机，为自身拉拢潜在的盟友，这是她们刚才在旅馆里讨论过后，所得出的结论。 潜在的收益大于风险。 虽然行会联盟属于很难让人信任的对象，但实力顶尖的茜丝雅娜显然不会惧怕其中潜藏的危险，即使合作失败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既然如此，与其有意去遮掩若林公主的身份，还如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进行谈判比较好。 但在谈判之前，爱琳还想做一件事。 伸手摘下了灰色的帽子，一头绚丽的栗发在黄昏之下熠熠生辉。 接着，爱琳又伸手轻轻抹去了自己脸上的伪装，让自己的真面目显露了出来，望着眼前的“小丑”她问道：“‘小丑’阁下，想起来了么？” “你是……商会里的那个女孩！” 纳鲁在认出爱琳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惊愕当中。想到事件后续那出人意料的发展，他又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望向了在不远处默立的茜丝雅娜，迟疑地问道：“莫，莫非……这位就是南方的……” “她的身份，正如你所想。”爱琳淡淡打断了他，用讽刺的语气问道。“不知道阁下是否还坚持刚才的言论呢？” 纳鲁沉默了一会儿，便深吸了一口气，不置可否地说道：“这位小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当时在北方的行动中，我和那群凶恶的佣兵并不是一伙的。在刺杀特定的目标之外，我并有带走其他人的性命。那群刽子手有意制造惨案，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不用辩解了。”爱琳摇了摇头，“我只想知道你的雇主是谁。” “不能透露雇主的信息，这是刺客的准则。”想到自己所得罪的女孩，正好投靠了一座高不可攀的靠山，纳鲁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悄悄后退了一步，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就算你威胁我也是没用的。” 对峙之间，氛围一时僵持在了那里。 只见方才一直在旁观的绿衣女子走近爱琳和纳鲁，劝说道：“倘若两位有什么恩怨需要了结的，最好进入密室再进行彻谈……” 顿了顿，绿衣女子冷眼望向纳鲁说道：“你的脸色还真是难看啊，刚才的张狂跋扈到哪里去了呢，真不亏你自己起的‘卑微者’之名……现在是看到贵人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么？还强撑了这么久，早点道个歉不就完事了么？” 纳鲁脸上的神情一阵青一阵红。 他的视线在几人间游离了好一会儿，便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手伸进衣襟里，取出了一副小丑面具戴在了脸上。 诡谲的笑意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绿衣女子脸色一变，连忙大喊道：“你别冲动……糟糕，快帮忙拦住他！” ##第97节 话音刚落，只见“小丑”的身形纵身一跃，向夕阳的反方向奔逃而去。 这番变故，让爱琳有些措手不及。接触到绿衣女子投来的求助的眼神，她当机立断，丢下一句“茜雅我很快就回来”，就追着“小丑”的方向飞了过去。 此时爱琳的身体里，有着茜丝雅娜为了以防万一事先传输给她的魔力，只要没有遇到和公主同级别的对手，她都可以轻松应对。 在短时间里，凭借着大陆顶尖的实力，想要追上“小丑”并不是什么难事。 目光牢牢锁定着“小丑”的身形，急速飞行中栗色长发不时拍打在爱琳的脸颊上，有些生疼。有点出乎意料的是，视野中“小丑”凭借着不似人类的敏捷身形，在地形复杂的巷落间穿梭跳跃，她一时半会儿竟有点追不上。 呸，这家伙逃跑的速度倒是很快嘛！ 等，等等……不似人类？ 第十三章 “小丑”的真面目 黄昏的巷落，四方空寂无人。 判定“小丑”一定是躲藏在这附近，爱琳却只能觉察到对方的气息，却没法判断出对方的具体方位。再结合刚才追踪时，对方那犹如鬼魅一般的敏捷身形，她心底里的警惕心提了起来。 有着如此出色的隐匿和逃脱的天赋，怪不得当初刺杀约里克之后，他能在卡里宁全城戒备、多方追杀的状况下顺利逃脱。 将精神力扩张到周边的环境中，爱琳小心地挪着步子。 走过一处民居时，细微的声响从门边放置的藤篓中发出，爱琳警觉地顿住了脚步，抬手就是一记魔法屏障的起手式。 伴随着细微的破空声，两枚平淡无奇的石子打在了屏障上。 发觉这只是声东击西的手法，爱琳心下一跳，急忙驱动魔力让自己侧飞出一段距离。在这期间，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一枚小巧却猩红魔晶沿着抛物线飞来，落在了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 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爆破狂人”。 正如爱琳所料，猝然响起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猛烈的罡风中爆炸的碎片连带着被吹飞的杂物一齐向爱琳席卷而来。 并不想弄脏衣服的爱琳，旋身钻进了侧边的巷子。 迎接她的，是几米外一副“小丑”面具和迎面袭来的的数枚匕首。 若有若无的丝线在她周身显现，轻易化解了“小丑”的攻击。爱琳的身子轻盈地落在地上，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便走向了对手。 “你知道么，其实我很期待和你的交手。” “哦，是吗？真是多谢贵人的抬举。”保持着诡谲笑容的“小丑”微微鞠了一个躬，嗤笑道，“在下也很乐意满足小姐的愿望。” 仿佛带上了面具，那份身为顶尖刺客的自信就回到了身上。 话音刚落，只见“小丑”从背后掏出了两把匕首，左右各一把持在手上，便以诡异的步伐往右侧贴去，借着墙面下的阴影迅速向爱琳疾驰而来。 几步的距离转瞬即达，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传出了清晰的“砰砰”两声，紧接着“小丑”的身形随着惯性冲出了数米，支撑着墙面俯身喘息。 手臂上出现了细微的血痕，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轻微“嗡嗡”的声响由远而近，只见两把在半空中翻滚着的匕首“倏”地扎入了“小丑”身侧的砂石地上。 爱琳只用一招，就击败了他。 所凭借的，仅仅是简单至极的“技巧”。 “既然你不相信我的实力，那么我就证明给你看好了。”女孩清冷的声线传入“小丑”的耳中，“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公平，在任何面对面的对决中，魔法师相对于武者的巨大优势，这使得“小丑”没有任何胜算。 意识到爱琳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从当初那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商会养女变成了一位自己无法对抗的强者，“小丑”面具上的怪笑仿佛凝固在了那里。 爱琳走到这人的身后，说道：“我只想知道那件刺杀案的雇主是谁，作为交换，你可以提出一个我能接受的条件……当然，这件事不需要你马上作出决定，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 顿了顿，爱琳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我们该过去了。” 在将对方教训了一顿之后，她心底里的厌恶之意倒是淡了许多。 然而，自认为主导局势的爱琳，显然低估了刺客的信条在“小丑”心底里的分量，以及对方在黑暗中行走太久了以致于难以揣摩的心性。 当她看到“小丑”脚底下的魔晶时，心底里警兆大作，却迟了一步。 剧烈的爆炸在极近的距离发生，即使在最后一刻撑开魔法屏障，却依然受到了巨力的冲击。爱琳被击飞的身体径直击穿了一面墙壁，爆炸产生的烈风在她的周身刮过，身上来不及用魔法保护的部位受了不少皮外伤，幸好身体里的魔力非常浓郁，看上去颇显狼狈的她才基本上安然无恙。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小丑”的身形正急促地往远方遁去。 爱琳的心底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强行提起一口气，猛地刹住了倒飞的身体，只花了数秒就追到了“小丑”的背后，寒声说道：“我好像没有胁迫阁下吧，这么着急是要往哪里跑呢？” 发觉爱琳这么快就追了上来，“小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不过身形中显然有了慌乱的意味。只见对方在空中急促地翻了个身，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魔晶，直直地朝爱琳抛来，试图阻挡她的追踪。 爱琳精准地接住了魔晶：“同样的伎俩，第三次就没用了哦。” 正当“小丑”疑惑魔晶为什么没有爆炸的时候，却见爱琳眯起眼睛，嘴角浮过一抹轻笑后，吐出了几个字来：“炸、你、丫、的！” 手中色泽猩红的魔晶朝“小丑”急射而去。 眼睁睁地看着危险的魔晶飞到面前，小丑面具下的瞳孔急速放大，在空中勉力翻滚着身体想要躲避，却已经是徒劳。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第三次在这片城区想起。 “小丑”的身形被爆炸所吞没，直直地掉落在了地上。 轻轻“哼”了一声，爱琳一时只觉心情大好，可是她脸上的笑意只维持了几秒，神情就变得有些僵硬了。 唔，好像……闯祸了？ 这家伙没有这么容易挂掉吧？待会儿让姐姐大人帮他治疗一下……应该没问题的吧？ 等到尘埃散去，爱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了“小丑”，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她的心情不由一沉。 小丑面具裂成好几块，散落在一边。 躺在地上的叫做纳鲁的青年本人，面容呈现出可怕的焦黑，身体上也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创口，令人不忍卒睹。 从这副惨状来看，没准是已经死掉了。 “这不可能吧？”爱琳喃喃自语道。 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凭借高超的实力和极具个人特色的行刺风格，以“血色小丑”之名跻身成为“刺客联盟”中排行前几的强者，居然就这么死掉了？若非亲眼看到这副景象，爱琳是绝对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的。 在这个时候，天色快要完全暗下来了。 发怔之间，轻微的啜泣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爱琳被吓了一跳，再度望向了地上的“尸体”，这才发现了端倪。 没有看到血。 她怀着疑惑的心情蹲下身子，忍着不适，去检查青年身上被炸得焦黑的部位，还特意伸手确认了一遍—— 并非属于人类的肌骨！ 在这期间，近在咫尺的，仿佛像是小女孩的啜泣声越来越为清晰。 猛然想到，“小丑”的身形敏捷得难以置信，经常能作出违反人体动能的诡异姿势，某个古怪的猜想在爱琳的心底里变得清晰了起来。 开玩笑的吧？ 难怪这家伙的表现会这么傲娇……原因居然是，这几年来凶名鹊起的“血色小丑”，本体还是个还未长成的小孩子！ 并且，从这哭声听起来……似乎还是女生？ 怀着怪异的心情，爱琳抬起手来，用魔法凝成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剖开了这具栩栩如生的“青年”的皮套，动作间生怕伤及皮套之下的人。 宛如从蛋壳中孵化的奇迹一般，当爱琳剥开了“小丑”的所有伪装，看清这位躺在地上的小女孩的时候，内心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约莫十三四岁，淡金色长发的女孩。 有着宛如小公主一般的冰肌雪肤，一对娇小的紫色骨翼从女孩的背后延伸而出，浑身上下给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味道。 微闭着眼睛，纯净无瑕的面容上是一副伤心难过的模样，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正由她的嘴里发出。 仿佛觉察到了爱琳的注视，女孩本能地睁眼回望过去——她那对冰蓝色的、倒映着橘红色夕阳的眼眸，在看到爱琳的一瞬间就浸满了委屈的泪花，咬起了苍白的嘴唇，不甘心地转向了别处。 纵然**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却对此浑然不觉似的。 无意识之间，将名为“小丑”的最真实的面目显露在爱琳的视野中，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楚楚生怜的味道。 爱琳彻底呆住了。 饶是爱琳的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完全无法把此时视野中的女孩和“小丑”那张诡笑的面容联系在一起。她也无法想象，这位被自己打败而陷入哭泣的女孩，曾经做出过传闻中那些凶残可怖的行径。 这巨大的反转，让跪坐在女孩边上的爱琳，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随着最后一缕黄昏逐渐消散，不知道过了多久，爱琳才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纳鲁……不是你的真名吧？” 没想到女孩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真名是露娜·迪斯谬拉。” 然而，从那愤恨的表情看来，女孩显然对爱琳还有这不浅的恨意。 爱琳怔了一怔，小心地问道：“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吾族乃魔族七驻之一，族人职责是司掌‘真实的罪恶’之柱，在真面目暴露的情况下违背职责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因此我无法对任何人撒谎。”顿了顿，这位叫做露娜的女孩恶狠狠地瞪视着爱琳，说道，“不过，现在我的秘密已经暴露，倘若你敢再多问一句，我今后必然和你不死不休，绝不食言。” 第十四章 秘密会议与作战安排 萨伊尔城，行会联盟的秘密会议场所。 虽然中间出了一些差错，但事情的发展总算是回归了正轨。 刺客联盟的代表“血色小丑”，真名为露娜·迪斯谬拉的魔族少女，浑身上下都被黑袍所淹没，在出示徽章表明身份过后，便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角落。 安希尔商行的二小姐詹妮特·阿德莱德，即刚才出现的绿衣女子坐在露娜的身边。她似乎知道些什么，出面帮“小丑”的身份作了证明。 除此之外，圆桌上还有四位参加会议的男性。 有着魁梧身形的中年男性叫做巴洛·伯德，是佣兵工会的会长；白天时见过一面，拉着爱琳和茜丝雅娜两人入伙的特里萨，穿着一身古朴的法袍，坐在巴洛的上首处；老法师正对面的是自称为“游吟诗人”的俊秀青年，他是探宝行会的副会长，据说是一位魔武双修、能适应任何战斗的多面手。 坐在主座位置上、身穿军服的中年男性叫做奥斯蒙·威克里夫，他正是萨伊尔城的城主，也是此时行动的召集者。 会议开始之前，由茜丝雅娜站起来表明了己方的身份，除了老狐狸特里萨似乎早有预料之外，在场的诸人均是倒吸了一口气。 奥斯蒙·威克里夫站起身来，向露出真容的少女行了一个贵族礼，便出言问道：“来自若林的贵客，为何会答应参加我们的行动？” 茜丝雅娜的回答倒是很简单明了：“我希望获得更多的筹码，来应对若林当前的局面。” 奥斯蒙沉吟了一会儿，倒是没有立刻给出回应，而是含糊地说道：“再次感谢公主殿下的帮助，这次事成之后，我会额外向殿下送上一份礼物，但愿两国间能保证长久的友谊。” “我很期待。”茜丝雅娜微笑着说道。 幸好这位大名鼎鼎的公主是通情达理的人，奥斯蒙暗自松了一口气，便直接进入了会议的正题：“这次的计划分为两部分，一是派人前往德雷斯堡的炼金工房请回我们的小公爵，这件事我已经派出可信任的人去做了；二是在他回来之前搜集女管家的罪证，扳倒她的势力，迎接小公爵归来后的统治。” “游吟诗人”出声问道：“小公爵知道我们的计划吗？” ##第98节 “不知道，这是瞒着他做的。”奥斯蒙解释道，“他和那个叫克里斯汀的女人好像有什么协议，对我说过不要去插手这件事。不过，从一些迹象来判断，我怀疑小公爵是受到了那女人的胁迫，当初这才会将大权交到她的手上。” “搜集罪证？”茜丝雅娜微微皱眉道，“为何如此确定有罪证可找？” 奥斯蒙沉吟道：“用武力压制贵族，结党营私，抢占土地……这些都是已知的罪行，但分量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调查出更有利的一些的证据，让她没有任何狡辩的空间，才能对她进行审判，这就是我召集大家过来的目的。” 见无人发出异议，奥斯蒙在桌上摊开了一处地图，接着说道：“最值得调查的地方有三个，首先是近年来发生了不少蹊跷事故的东部荒野，我希望巴洛会长和‘游吟诗人’能派出搜查队去仔细调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接着，他的手指指向了萨伊尔北面的一处谷底：“这是克里斯汀三年前占据的土地，她在上面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收纳了不少流民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这里面肯定藏有什么秘密。这件事需要交给善于潜入的‘小丑’阁下了，也希望阿德莱德小姐仔细调查一下庄园与外界的交易和开支。” 詹妮特·阿德莱德点了点头。 疑惑地望了阴影中的“小丑”一眼，奥斯蒙接着说了下去：“这座庄园的北面不远处，是奈荷贝特家族的古堡，不过现在已经被克里斯汀所占据，城堡里的人也全部被换成了她的心腹……这是最危险的地方，本来我的打算是在外围进行调查，不过现在有了合适的人选。” 说着，他的视线望向了在场诸人中实力毋庸置疑最强的那个人。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带着自信的笑容说道：“我知道了，潜入古堡进行调查，似乎还挺有趣的。” “那么，这件事就烦劳公主殿下了。”奥斯蒙恭敬地说道。 分派完任务后，奥斯蒙大致讲了一些需要留意的情报，给出一些必要指示和提醒，这次的简短的作战会议就顺利结束了。 在最后，奥斯蒙又补充道：“凭借诸位的实力，我相信这次的行动一定能顺利完成的。不过，克里斯汀那边随时可能觉察到我们的行动，还希望各位在调查的时候小心行事，注意保证自身的安全，避免无价值的伤亡。” 离开密室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入夜。 夜晚中的萨伊尔，倒是比想象中的要热闹不少，尤其是这片冒险者聚集的区域。街道两边的酒吧出入的人络绎不绝，混合着汗液的浑浊酒味从四处飘来，还可以看到不少衣着暴露的女子站在街上等待客人的光顾。 只见和“小丑”走在前面的詹妮特·阿德莱德转过身来道：“发生了一些不快的事情，还请两位不要介怀，我先送她回去了……之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邀请两位贵人来我家做客，不知道能否享受到这个荣幸？” 说话间，这位商行的二小姐完全是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的形象。 就这一点来说，茜丝雅娜倒是对她颇有好感，微笑着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今晚难得聚到了一处，没必要那么着急回去吗？” 詹妮特不禁一愣，小心地问道：“您的意思是？” “都到了这里了，要不我们去喝一杯吧！” 茜丝雅娜的话语，完全不像是从十六岁的王国公主口中说出的。不仅是此时一脸迷惑不解的詹妮特，就连爱琳都呆了一呆，扯了扯她的衣袖问道：“那个……姐姐大人，你没有发烧吧？” “欸，喝酒有什么问题吗？” “会变成酒鬼的啦！还有……”想到上次两人“喝醉”时发生的事情，爱琳可是有点心有余悸，“姐姐大人再发一次酒疯的话，我可拦不住你！” “保、证、不、会、的、啦！” 茜丝雅娜伸手捏了捏爱琳的鼻子，又望向了对面的詹妮特，以及她边上卸下了“小丑”躯壳的魔族女孩露娜·迪斯谬拉，笑吟吟地说道：“我对两位的事情很好奇哦，能否赏脸陪我们喝上一杯呢？” 第十五章 猩月的暗面“露娜” 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居住着魔鬼。 或许唯独面前的这个女孩是例外。 在三年前某个月圆的夜晚，身为商会二小姐的詹妮特·阿德莱德在自家庭院里漫无边际散步时，恰好见到了名为“露娜·迪斯谬拉”的女孩。 似乎是受了不浅的伤，正坐在水边清洗伤口。 女孩的身上，有着难以想象的纯净的味道。 在好心帮对方治疗的过程中，詹妮弗向她进行了询问，女孩直言不讳地告诉了詹妮特，她就是刚刚制造了近期发生的几起凶杀案的罪魁祸首“小丑”。 詹妮特自然是不信的，只是笑笑就忽略过去了。 秉性相投的两人，几乎坐在草地上闲聊了一整晚，半空中的那轮皎洁的圆月静悄悄地见证了她们的友谊。 在临近清晨的时候，花间的露珠轻巧地滴落而下。 露娜告诉詹妮特，每个月一次的“透气”时间快要过去了，她必须马上换回“小丑”的装扮。 于是，詹妮特惊异地看着露娜·迪斯谬拉披上了“小丑”躯壳，见证了她从纯净的女孩变身成为在黑暗中行走的杀手的全过程—— 身高、体型、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变得截然不同。 不仅仅是如此，就连身上的气质，看詹妮特时的眼神都变得了另外一个人，仿佛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詹妮特吃惊地问道。 “当然记得。” 戴上“小丑”面具之后，那张诡笑的面容仿佛透出了无言的嘲讽来，“他”俯身对詹妮特说道：“安希尔商行的二小姐詹妮特·阿德莱德，你的发香是如此芬芳，感谢你陪我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说完，“小丑”毫无留恋地离她而去。 詹妮特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小丑”那嘲笑的眼神的轻佻的语气。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决定忘记受到的“耻辱”，只当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偶尔听闻有关“小丑”的情报时，也没有任何心理波动。直到又一个月圆之夜，她怀着奇怪的心绪来到了后花园，在同样的位置，她再次见到了仿若洗尽了世间一切铅华的露娜·迪斯谬拉。 詹妮特忍着愤怒的情绪问她：“你怎么又来了？” “上次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我想来随时都可以来。”摘下了“小丑”面具的女孩，用最纯澈的声音如此回答她，“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和女孩的真挚的眼眸对视着，詹妮特默然不语了很久。 两人最终凭借这种奇妙的缘分结识。 于是，在每月能见上一次的月圆时间里，每次詹妮特和露娜相处时，都几乎遗忘了“小丑”的存在。 有几次警醒过来，想要询问她的身份和背景，却都被冷言拒绝。 正如露娜曾经对爱琳说过的那样，詹妮特也听到了类似的警告话语：“卸下外壳的我，无法对任何人撒谎，但倘若你敢再多问一句，我今后必然和你不死不休，绝无食言……听过‘小丑’的名声，应该知道我杀人从不手软的吧。” 这是名为露娜的女孩，唯一对她说过的重话。 纵然感到了两人间“友谊”的脆弱，詹妮特依然没有放手的打算，在每个月一次见面当中，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与露娜的关系。 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小丑”凭借极尽嚣张的行凶风格，接连制造了数起轰动一时的刺杀案，“他”的名声渐渐传了开来，地位也在两年间一步一步爬升，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刺客联盟中的核心人物。 有那么几次，以安希尔商行代表的身份，她在迫不得已之下与“小丑”打过数次交道，在那个过程中，詹妮特充分感觉到了两个角色的分裂——性情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是敏感多疑，时常表露出诸多恶劣本性的不折不扣的“小丑”，和纯净真挚而有着孤独气质的“露娜·迪斯谬拉”…… 她永远没法把同一个人所扮演的这两个角色联系在一起。 …… 在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里，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居住着魔鬼。 或许，唯独面前的这个女孩是例外。 因为……她戴上了小丑的面具，为自己了一个魔鬼的躯壳，抵御了外界罪恶的侵蚀，才维持了自身纯净无瑕的形象。 她的罪恶，全数都在那幅诡笑的小丑面上。 怔怔地看着露出真容的露娜·迪斯谬拉，爱琳不禁如是想道。 酒馆的独立隔间里，四人正好在方桌的四方围坐。在詹妮特讲述两人过往的过程中，露娜一言不发地抿着嘴，没有进行任何的辩解。 双重人格？似乎没那么简单呢…… 爱琳还在沉思之间，忽然听到身边的茜丝雅娜问出了一个显然不合时宜的问题：“真是复杂的关系呢，‘小丑’迄今为止杀死的人数是？” 露娜怔了一怔，脸色难看了起来，低下头回答道：“一百二十三人，总计八十件案子……请不要问我这些问题！” 坐在露娜身边的詹妮特，脸色变得慌乱了起来。 仿佛是喝了酒的缘故，茜丝雅娜的脸颊上染了不浅的红晕，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追问道：“现在的你，认为‘小丑’做的那些是正确的事情吗？” “我……” 露娜一时睁大了眼睛，脸色亦变得苍白了起来，然而她还是没法抗拒倾诉的“本能”，艰难地回答道：“身为遗落的魔族成员，吾族司掌所司掌的是‘真实的罪恶’，本不应该有所怀疑……可是我……十恶不赦，罪无可恕。” 说完，露娜的眼眸里浸满了泪花，握紧了拳头说道：“如果你执意要问下去的话，‘小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哦？连我的女仆都收拾不了，你可是没法奈何我的哦！” 大陆上敢对顶尖刺客说这种话的人，估计不会超过三位数，而茜丝雅娜正好就是其中之一。似乎有了些醉意，她轻笑着望向了露娜：“打算用‘小丑’来威胁我么？那就让你永远也变不回去就好了嘛，我再问一个问题哦……” “你！”露娜慌乱地站了起来，似乎想要逃离这个令她难堪的场所。 “开玩笑的啦。”茜丝雅娜放下了酒杯，“魔族的身份也好，‘小丑’的面具也好……你再怎么作恶多端，我也无权审判你。只是了解了你的事情，忽然有些感慨而已。说不定我手上所沾的鲜血，比你还要多哦。” 不安地凝视了茜丝雅娜一会儿，露娜才迟疑地坐回到位置上。 詹妮特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还请公主殿下帮她保密，毕竟……‘小丑’这几年里，为自己树下了数不胜数的仇人。” 衷心地将露娜当成友人，却在心底里极端厌恶“小丑”。 傍晚时分，见到爱琳打破那个令人厌恶的躯壳时，还产生了微妙的感激与窃喜；却又不得不在这种时候替露娜的另一个身份进行辩护……这份莫名其妙的情绪，就连詹妮特自己都没办法去理清楚。 “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毕竟接下来‘小丑’也是我们的同伴了呢。”茜丝雅娜叹了一口气，转头瞄了爱琳一眼，用微妙的语气说道，“哼哼，要不是我家淘气的女仆似乎对你的朋友很感兴趣的样子，我才懒得去问那些多余的问题呢。” 说着，她悄悄伸手放在爱琳的大腿上，恶狠狠地捏了一下。 欸？疼疼疼……茜雅明明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啊，不用忽然吃起醋来吧…… 第十六章 阴云密布的古堡 伊撒尔往北，约半天行程的地域。 女管家的庄园建在下方的一处谷地中央，占了相当大的面积。 远远望去，可见偌大的庄园分成了鲜明的种植区和居住区两部分，其中居民区屋舍俨然，工作的人们来来往往，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模样。 约有三四百人在庄园里生活，差不多是小镇的规模。 来到此处的爱琳和茜丝雅娜，再加上露娜·迪斯谬拉总计三人，在外围观察了一会儿，看不出其中的任何端倪。 茜丝雅娜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她对爱琳说道：“你们行动的时候小心一些，遇到危险的话，就用之前教你的方式给我传信。我们有几天的调查时间，不用太勉强哦。” “嗯。”爱琳点头应道， “我去古堡那边了。”顿了顿，茜丝雅娜又多看了露娜一眼，心念微转，凑到了爱琳耳边，对她耳语道，“哼，我才不想说这些奇怪的话呢……这个女孩的情况很特别，给我争气一点啊，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 “欸？”爱琳愣了一愣。 回过神来的时候，茜丝雅娜已经往奈荷贝特家族古堡的方向走远，只剩下了爱琳和露娜两人。爱琳有点尴尬地看了身披黑袍的女孩一眼，小声问道：“我们也要开始行动了。” “嗯。”露娜轻轻回应了她。 “没问题吗？” 微恼地看了爱琳一眼，露娜说道：“以哪种形态行动，对我的战斗力没有影响。并且，这次只是潜入调查而已，不需要杀人……” 由于“小丑”的躯壳被爱琳所损毁，想要修复的话需要收集不少的材料，花费不短的时间，在时间上明显来不及了。不知道出于何种考虑，露娜并不想放弃这次的任务，只能以原本的面目参与到行动里面。 爱琳不小心多问了一句：“莫非是第一次用真面目来行动么？” ##第99节 “并不是，有过……一次经验。”露娜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用颤抖的语气回答完毕后，她就恶狠狠地瞪向了爱琳，眼眸里所表达的内容显而易见—— 不，要，再，问，下，去，了！ 爱琳悄悄吐了下舌头，忍住了继续调戏对方的冲动。 在大陆的历史上，魔族属于比吸血鬼要神秘得多的种族，几乎只存在于传说逸闻当中。按某些野史秘闻的说法，魔族是具有“神性”的种族，由于天生就掌控了关于这个世界的零碎的“规则”，被至高无上的“神”所排斥，早在上古时期遭到了诸神的强力打压而遁入魔域——然而时至今日，也无任何人知道所谓的“魔域”在什么地方。 假如魔族还存在于世的话，这位自称为魔族七柱族人，有着紫色骨翼的女孩，出现在人类社会当中，遁入黑暗成为刺客的缘由又是什么呢？ 犹如谜一样的露娜·迪斯谬拉，总是能在不知不觉间引起爱琳的思考。。 从这一点上来讲，茜丝雅娜对爱琳的担心倒是颇为敏锐。 接下来，在露娜的指引下，两人通过一条人烟稀少的路线潜入了庄园的种植区，隐藏在繁密的灌木丛当中。 稍微有些奇怪的是，她们没有发现庄园里的看守者。 同时，庄园的周边只有用来阻挡野兽的简陋围栏，从围栏的高度来看，任何一个成年人都可以轻易地翻出去。 这似乎否定了事先的猜想，庄园里居住的人并没有失去人身自由，是自愿居住在里面的——当然，具体的情况还需要继续探查才行。 爱琳和露娜低声讨论了几句，决定等到夜晚的时候再行动。 有些漫长的等待过程中，爱琳的视线时不时往女孩的身上瞄去。 精致的面容，纯净的冰蓝色眼眸；在晚风的吹拂下，无意间裸露在外的半分锁骨，爱琳不知不觉陷入了怔然……乖僻残忍的“小丑”和这位名为“露娜·迪斯谬拉”的女孩，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好奇心愈来愈盛的爱琳，几乎忍不住问出声来。 毕竟只需要开口询问，对方就必然会如实相告，这种诱惑可是相当巨大的。 仿佛知道爱琳在想些什么，只见露娜摘过了几片叶子，在手心里折捏成了两小团，做成两枚耳塞堵住了自己的耳朵，便抬头平静地说道：“现在我听不到声音了，你的烦恼可以免去了吧？” 唔，还有这种手段！ 愣了好一会儿，爱琳的心情又是庆幸又是懊恼。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便仰面躺在了露娜的身边，嗅着女孩身上好闻的味道，静静等待夜幕的降临。 …… 奈荷贝特家族的古堡。 作为古堡目前的主人，穿着黑红色的晚礼服克里斯汀·图尔特，正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端着杯子品啜着杯中红色的液体。 半缕夕阳从菱格窗中透入，映出了她透着红晕的脸颊以及半片褐色的长发，只见她放下酒杯伸了个懒腰，动作间高贵优雅的气质显露无疑。 “是那位公主吧？”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如此强大的气场，看起来对自己很有自信的样子，除了你说的那位公主，应该没有别的人了。”修长的手指敲着沙发前的茶几，克里斯汀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我倒是有点好奇，奥斯蒙那家伙是用什么条件打动她的。” “她的实力很强，你可能对付不了。” “哦，是么？高傲的娅妮薇儿难得说出这种话来，看来真的是不好对付的人。”克里斯汀轻笑了起来，“难怪昨天明明都看到了猎物，却连打个招呼都不敢，一溜烟就跑掉了，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你的性格。” 被叫做“娅妮薇儿”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你说错了，那个女孩不是我的猎物，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当初北方的那起屠杀案传来的时候，你可是和我来了一出不告而别的戏码。”克里斯汀望向了对方所在的位置，“二十年以来，你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在意，身为你的饲主，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并不是你的仆人。” “卖身契的时间，还有五年哦。” 克里斯汀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对方的背后，语气中有着若有若无的幽怨，“本来我还以为，当时提出的宽松的条件能让你有所感动，没想到只是给你放了个假，你的身体就背叛了我，那个人类女孩到底有怎么样的魅力呢？” 指尖划过对方光洁的背脊，克里斯汀眯起眼睛，轻声恐吓道：“你不承认的话，是不是代表我杀了她也没关系？” “娅妮薇儿”的身躯明显地颤了一颤：“她也来了么？” “没猜错的话，你在意的人应该在庄园那边。”克里斯汀俯下身来，轻声吩咐道，“给你一个机会，带她回来见我。如果能让我满意的话，我就不再追究你的‘移情别恋’，如何？” 半晌过后，“娅妮薇儿”低声回答道：“好的。” 等到“娅妮薇儿”离开房间，克里斯汀舔了舔嘴角处残留的腥甜的味道，自言自语了起来：“呵呵，这场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第十七章 遭遇强敌的公主 最后一缕夕色被黑暗所淹没，阴冷的气息倏忽降临了下来。 从踏入奈荷贝特家族的古堡开始，茜丝雅娜就隐隐意识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敌人比想象中的要强大，而自身的行踪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不过茜丝雅娜并没有退缩的念头，心情反而变得兴奋了起来。 自从升入“大魔法师”的境界，她很久没有遇到同级别的对手了。 在海岸处和兽人祭祀的一战，所顾忌的事情太多，反倒使得茜丝雅娜没法真正地放手一搏，也无法领略到战斗的乐趣。 只身一人来探查古堡，仅仅是为了完成他人交付的任务，没有过多的利害关系，也不必承受太多的负担。茜丝雅娜此时此刻的心境，让她想起了自己和尤妮卡兄妹扮成佣兵小队，在波维斯境内冒险时的诸多经历。 “好怀念呢。”她喃喃自语道。 凛然无惧地站在塔顶处，将精神力扩张开来。 从探查到的情况来看，目前这座古堡里似乎没有普通下仆的存在。 大约二三十个似乎是武者的存在，驻守在城堡的各个角落，不过其中并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地下室的位置好像睡着一些人，状况有些蹊跷；城堡中央的厅堂之处，似乎有种奇怪的气息，不过并没有人在那里。 真正的对手，还隐藏在暗处窥视着她。 略一思忖，她决定直接前往中厅进行调查。 反正对手已经发现了自己，直接逼迫对方露面好了。 打破了城堡外围的窗户，沿着空寂无人的走廊，往内部走去。 走廊边上的房间大多数都紧闭着，偶尔有几间半开在那里的，里面也布满了灰尘，看样子废弃有一段时间了。 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沿着走廊往深处走去，空气渐渐变得沉闷。 走廊尽头，一道铁门挡住了去路。 与此同时，被窥视的感觉越来越为清晰。 莫非是陷阱？ 不过，哪怕是陷阱，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对自身充满信心，面临危险和挑战的时候，总是毫无畏惧——这就是比天资卓绝更重要的，她之所以强大的理由。 双手放到脑后，整理了下披散着的海蓝色秀发，将其收束成一撮，扎成了方便行动的马尾辫。倘若爱琳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异于少女此时展露出来的英姿飒爽的气质。 将一只手放在门上，轻松地破坏了内部的栓锁。 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她推开门进入了城堡的中厅。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茜丝雅娜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掩住了鼻子。接下来，当她看清楚中厅的景象时，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血。 无穷无尽的血。 墙壁、天花板、地面，大厅里的几乎所有角落，都遍布了半风干的黑紫色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俨然是一处巨大的刑场。 在门口处呆立了一会儿，她迈着沉稳的脚步踏入了这恐怖的空间。 中央红地毯的两侧，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放置了大约二、三十具棺材。 在大厅里仔细探查了一番，除了血迹之外没有发现别的异样，茜丝雅娜的视线又回到了这些诡异的棺材上面。 走到其中一具棺材面前，伸出手贴在表面上，凝聚魔力破解了封印。随着棺材的盖子缓缓升起，茜丝雅娜看清了躺在棺材里面的人。 穿着农家的服饰，正沉睡着的小女孩，面容有些苍白。 茜丝雅娜伸手稍作检查，发觉小女孩的体温非常之低，已经停止了呼吸，并且也没有了心跳——可是，令人惊异的是，她还活着。 她有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 略一犹豫，正想将小女孩抱出棺材时，某个慵懒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未经同意就擅自带走我的小羊羔的话，会让我很困扰的哦。” 说话间，声音由远而近，转瞬就到了她的耳边。 茜丝雅娜神情一凛，想也不想就往身后丢出了一记魔法，飞身拉开距离。 飞旋的魔法青叶在空中发出尖利的啸声，“倏倏”两声划破了对方的裙摆，但紧接着就被暗红色的光圈所吞噬。 漂浮在半空中的茜丝雅娜，皱着眉头，伸手确认了下自己的后颈处，发觉那里被对方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只见身着晚礼服的女子，将修长的手指放到嘴里，享受似的抿了一会儿，才抬眼微笑道：“血液的味道，有如纯净而高贵的蓝玫瑰。来自若林的公主，多谢款待了，敢只身闯入我的地盘，这份不俗的气魄也同样令人钦佩。” 凝视着这位由于过于美貌，反而看不出年龄的女性，茜丝雅娜镇定地说道：“克里斯汀·斯图特，没想到你的真实身份是吸血鬼。” 克里斯汀摇了摇头：“吸血鬼？别把我和那些‘伪物’混为一谈，我是最纯正的血族……用那种词汇来称呼，对我来说可是一种侮辱。” “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你在说什么呢？”迈着优雅的步伐，克里斯汀缓缓走近茜丝雅娜，“是指棺材里这些豢养的人类吗？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没有危害这些人的性命哦……合乎胃口的血液并不好找，我可舍不得轻易丢弃呢。” “豢养……人类并不是可以任由你主宰的种族。” 茜丝雅娜深吸了一口气，强大的魔力骤然从她身体里绽放出来，青绿色的光芒瞬时照亮了幽暗的大厅：“这座古堡并不属于你所有，这个国家也不是你的玩物，我接到了将你驱逐出去的委托……” 发觉少女的身上爆发出了熊熊战意，克里斯汀轻轻笑道：“很好，我倒是很喜欢你这种坦率的态度，正好我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天才魔法师’的名头是否名副其实，就让我来好好确认一下吧。” 说话间，克里斯汀的眸色迅速变为猩红，一对黑红色的骨翼破衣而出，她的嘴角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犬齿来。紧接着，扇动的双翼将克里斯汀的身子带到了空中，与茜丝雅娜隔空对峙着，战斗一触即发。 “虽然名为‘公主’的收藏品已经有了，但我不介意有重复的哦。” 说完，克里斯汀期待似的舔了舔嘴唇，便见她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流星，以恐怖的速度向茜丝雅娜这边冲了过来。 第十八章 庄园里的“邪教仪式” 进入夜晚，天幕上的星光渐渐变得清晰。 躺在草地上，还在望着星星发呆的爱琳，忽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过神来时，她看到了露娜的冰蓝色的眼眸。 只见女孩嘴唇开阖：“该行动了。” “哦。”爱琳坐起身来，问道，“从哪里开始？” 露娜一副仿若未闻的样子，径自站起身来：“跟我来。” 爱琳这才想起由于耳塞的缘故，露娜这时听不到说话的内容，她有点懊恼地抿起了嘴，便跟在了对方背后。 ##第100节 两人小心地穿过一小片林子，来到了庄园的居民区。 走在前方的露娜在墙壁的阴影下快速穿梭，探察并确认安全后，才会回头给爱琳打手势示意她跟上，行动之间非常谨慎。 她身为顶尖的刺客，虽然在行刺的时候风格张狂，但这个时候还是要小心翼翼地确保两人踪迹不会暴露。 “这间屋子里也没人。” 从第三间房屋边上穿过时，露娜低声说了一句。 居民区的住宅一片昏暗，本来爱琳还在诧异这里的人为何这么早入睡，现在看来，果然是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正犹豫着要不要趁着没人进屋探查，恰好居民区另一个角落的灯光亮了起来，爱琳和露娜对望了一眼，便彼此点头确认了决定。 目标的地点，似乎是一处位置隐秘的广场，远远望去还有不少人聚集在这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两人到达外围地带的时候，爱琳的手忽然被露娜给拉住。 “有看守者。”露娜在她的手心里写道。 露娜指了指头顶上的一处屋顶，作出了让爱琳动手的手势。 爱琳愣了一愣，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在对方的手上写了一句，表示自己没有成功的把握。 露娜眯起眼睛，盯了爱琳一阵，似乎在确定这句话的真伪。 她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作纠结，而是借助墙壁向上方跳去，很快又去而复返，回到了爱琳的面前。在这期间，爱琳只听到轻微的物体落地声，看来那名“看守者”是被露娜轻松解决掉了。 “吸血鬼。”露娜在爱琳手上如是写道。 这让爱琳怔了一怔，心底里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吸血鬼……米娅也会在这里么？ 那个时候她趁着自己沉睡的时候不告而别，看起来是有什么要紧事的样子……莫非和这里的事情有关系么？ 正思索之间，露娜以同样的手法，又悄悄地放倒了附近的两位看守，确保两人的行踪不被发现后，向广场的方向靠拢。 爱琳回过神来，跟上了黑暗中的女孩。 来到广场边缘，只听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享受到真主的恩惠的子民们，请用你们的身体来回馈吧……” 在幽暗的灯光下，大约有两三百人整整齐齐地跪坐在广场上，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画面颇为诡异。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放置着三具棺材，有一位身穿红袍的老者站在那里，只听他接着宣布道：“……奉献仪式，现在开始。” 话音落下，跪坐在地上的人们开始有了动静。 他们纷纷站了起来，自发地排成了长长的队列，开始往高台上走去。这些人当中男女老少都有，却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依次走上高台再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爱琳隐隐注意到，这些人走下高台的时候，手臂上多了一层白布。 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水声，某种爱琳熟悉的气息在空气中扩散来开。 血的气味！ 再联系到吸血鬼的存在，爱琳基本上猜到了这近似“邪教仪式”一般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他们在为吸血鬼提供血液，而居住在这座庄园里的人类，很大可能是被吸血鬼所豢养的。 高台上红袍老者的背后，静静地站着几个黑影，阴森可怕的气息从中传来。 不出所料的话，那些黑影就是负责监视的吸血鬼了。 时间在安静中一分一秒过去，等到所有的人都“献血”完毕后，高台上的黑影将所有的血袋收归到一处，装进了其中一具棺材里。 “真主会记住大家的虔诚的。” 红袍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本月将要享受神眷的对象是伯克·埃布尔，以及康奈尔·埃布尔，请兄妹俩一齐上来吧。” 人群发出了一小阵的骚动，很快被点到名字的两人走上了高台。 大约是二十岁左右的一对男女，两人站在高台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只见红袍老者接着说道：“作为惯例，我们要回馈真主近仆的辛劳，接下来他们会挑选出三位女性……” 躲在暗处的爱琳，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广场上发生的事情，却忽觉身边的露娜在她的手心里写道：“情报已经获得，我们该撤退了。” 爱琳怔了一怔，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她：“再等等吧。” 露娜转过头疑惑地望向了爱琳，似乎有些不理解她在想些什么。 广场中央的高台上，那对兄妹喝下了红袍老者递过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便在他的吩咐下，躺在了另外两具棺材里。 而在下方的人群中，几个应该是吸血鬼的人穿梭在人群当中，来回巡视了几趟，挑选出了三位女性。其中有两位女性顺从地跟着吸血鬼走上了高台，剩下的一位似乎是出了什么状况，站在原地啜泣了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不想……我已经和乔伊相爱了，说好了要将一切都给他的……能不能换一个人……” 只听红袍老者用低沉的音色说道：“你如果无心侍奉真主的话，完全可以和你的爱人离开这里。不过在这之前，你需要先回报真主所赐予你的恩惠……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吧。”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女性才低下头去：“对不起，我知道了……” 说罢，她迈着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命运的高台上走去。 在暗处目睹了这件事的发生，爱琳的心情不觉间变得难受了起来。 在伊丽丝城的时候，她特意去查阅过有关吸血鬼的资料，了解到这一黑暗的种群当中，除了少数血统纯正自称为“血族”的存在，会较为洁身自爱之外，大多数底层的吸血鬼在性事上都相当淫荒放荡。 所以，那边发生的事属于什么情况，似乎已经很清晰了。 虽然不知道这群吸血鬼用了什么手段让人类臣服，不过强迫女性的事情，出于良心必须要去制止的吧？ 第十九章 与吸血鬼少女的重逢 夜色渐深，奈荷贝特家族古堡。 茜丝雅娜旋身躲过数道血红的血箭，双手快速翻动着吟咒，在周身布置了一圈密实的魔法屏障。而她的对手，自称为血族女王的克里斯汀·图尔特则不依不饶地追击过来，挥出势若千钧的拳头，猛地打破了屏障。 被烈风扬起的长发之下，是少女清丽绝伦的面容。 即使在克里斯汀漫长寿命的阅历当中，这位若林公主的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欣赏着对手的英姿与美貌，克里斯汀正要继续接近对方时，却忽然觉察到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 微不可见的波澜在周边的空气中荡漾，酝酿着恐怖的气息。 克里斯汀的身体骤然后退，在最后一瞬间躲开了魔法的攻击范围。 浮现出的巨大的青色魔法阵，在半空中激起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然而它所攻击的对象已经逃到了大厅的另一个角落。魔法阵很快就黯淡下去，逸散而出的魔力被魔法师少女的一双纤纤素手所收回。 “真是可怕的战斗才能。”克里斯汀舔了舔嘴唇，饶有兴致地评价道，“居然能够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声不响地布下陷阱，不像是十七岁的孩子会做的事情……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成熟哦。” “傲慢，终将成为你败落的根源。” 用清冷的声线说出这句话，茜丝雅娜的手势再度变幻，一股浩瀚的魔力迅速从她的身体里激发了出来。 “想要打败我？你的野心不小嘛。”克里斯汀眯起了眼睛，“看来这将会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呢。” …… 夜色下的庄园，爱琳和露娜等到秘密聚会散场之后，悄悄跟上了红袍老者和抬着棺材的吸血鬼们。 走在他们身后的，是刚才被挑选出来的三位女性。 对于露娜而言，她隐隐猜到了爱琳想做些什么。 如果是带着“小丑”面具的情形下，她一定会不管爱琳，丢下对方直接回去复命，然而以真实的面目对人的时候，她却无法过自己这一关。 过往的她选择带上小丑面具遁入黑暗，也有着想要保有自身的本性的理由。然而几年的时间过去，那副诡笑着的面具渐渐融入肌骨，几乎成了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一直以来在黑暗中进行杀戮的“小丑”只是她所扮演的角色，还是另一个可怕的“自我”。 昨天从见到爱琳的时候开始，露娜的心底里就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当得知要和她共同行动的时候，作为“小丑”的她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烦躁了起来，做出了拒绝对方入队的举动——对于一向有着冷静判断的“小丑”来说，这是绝对不应该犯下的失误。 见到爱琳的真面目并得知了她的身份时，只觉对方身上的某种奇特的气息让人分外不适，莫名其妙的抗拒之意愈发强烈，露娜甚至开始落荒而逃——直到外在的躯壳被爱琳强行打破，她的脑子完全陷入了发懵的状况。 哭泣，对她来说亦是久违的事情。 擦干眼泪并回过神来，对上了爱琳充满歉意的眼神，她的心底里倏忽涌起想要亲近对方的感觉——从那一刻开始露娜就确认了，自己和这位人类的女孩之间，必然有某种隐秘的关联。 想要找到答案，她才没有反对与爱琳共同行动的安排。 怀着略微复杂的心绪，面容上依然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露娜和爱琳两人悄悄跟着吸血鬼来到了一处类似储物间的地方。 看着吸血鬼将棺材稳稳地抬进屋子之后，红袍老者说道：“这对蒙受神恩的兄妹，在明天凌晨之前送到真主那边就可以，几位可以先行休息一下。” 说着，他又望了三位女性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径直转身走进了夜色当中。 三位女性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几位美丽的小姐，请跟我们来吧。”吸血鬼中为首的一位雄性走到了她们的身后，用沙哑的声线说道，“像刚才一样，适当献出你们的血液就可以了。” 被认定为邪恶的生物，举止间却还是相当彬彬有礼。 可惜的是，这位吸血鬼接下来的言语，直接暴露了他按捺不住的内心：“夜色漫漫，诸位将会享受到无上的**，这绝对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身体轻微颤抖着，三位女性顺从地低下头：“嗯。” 雄性吸血鬼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当他正要去牵住其中一位女性的手时，突如其来的一道碧光制止了他的动作。 急促的打击声倏忽从背后传来，这个吸血鬼只觉眼睛一花，迅捷的影子带走了面前的几个女性，一个娇小的女孩挡在了前方。他觉察到事情不妙，急忙回过身去去，才发现自己的部下瞬息间都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倒地的几位吸血鬼边上站着另外一人。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散发出了可怕的气息。 意识到袭击者的强大超乎想象，这名吸血鬼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你们是谁，主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爱琳眨了眨翠色的眼眸，故作疑惑地问道：“咦，刚才的称呼不是‘真主’吗？这么快就改口了？” “你们……”吸血鬼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有了逃离的心思。 “想逃吗？先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你离开。”爱琳轻笑着威胁道，“你们是用什么方式对人类进行洗脑的？那几具棺材是送到哪里去的？你们的主人就是城堡里的克里斯汀·斯图特小姐吗？以及……” 爱琳用微妙的语气问道：“今晚是打算对这几位美丽的小姐做什么，我很好奇，可以请你告知一下吗？” 问出这种问题，差不多是出于恶趣味的缘故了。 出人意料的是，回答她的是一个久违的讲话不带语气的声音：“享用新鲜的血液，并用**去诱惑人类女性。对于自制力薄弱的人来说，几乎必然会因此而堕落……如果半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位‘圣女’没有来打扰的话，爱琳肯定会成为我的俘虏吧？” 怔了一怔，爱琳转头望向了这位蓝灰色中短发，肌肤过于白皙的吸血鬼女孩——昔日在卡列宁画室里认识的同学米娅·斯特凡。 怀着复杂的心情，爱琳低声说道：“你也在这里呢。” “是的，我很怀念爱琳的血液。”和过去相处时一样，化名为“米娅·斯特凡”的堕落公主娅妮薇儿·雪洛在表达上倒是相当坦率，“这一次，我可以让你获得无与伦比的**，要跟我来么？” 第二十章 夜幕下纯粹的战斗 夜色下的庄园，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伴随着不时传出的轻微喘息声，两道影子在黑暗中快速跃动，瞬息间就进行了数轮交锋，战斗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对于露娜·迪斯谬拉来说，长期在黑暗中行走，夜晚自然是她的主场无疑。 ##第101节 至于本为北方弗加王国小公主的娅妮薇儿·雪落，当年走投无路的她，选择通过“血契”成为堕落的吸血鬼，才获得了拯救。到现在已有二十年的时间，蜕变成为堕落公主的她，早就习惯了黑夜中的战斗。 从实力上来看，她们一时难分伯仲。 激战之间，娅妮薇儿躲过来袭的两道飞刀，煽动着赤红色的肉翼，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急促的弧线，飞到露娜身后，面无表情地挥出了手掌。 从指尖冒出的利爪，眼看着就要捅入对方的心脏。 自然也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危险，露娜不慌不忙地俯下身子躲过了攻击，动作之间，身体关节弯曲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只见她悄然从脚踝处抽出了一枚飞刀，反手朝对方甩去。 一闪而过的银芒，扎在了娅妮薇儿的身后的墙上。 攻击一时受阻，娅妮薇儿往侧边踏出一步，不依不饶地展开了攻击。 她的直拳挥在半空中，手腕忽地被转过身来的露娜牢牢抓住。两人对上视线期间，比拼了一会儿手劲，发觉彼此的力气不相上下。 “等，等下！米娅，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 在这个时候出声的，自然是和娅妮薇儿有着不浅渊源的爱琳。 只见娅妮薇儿面无表情地收回拳头，暂停攻势，又谨慎地退出了好几步，才望向赶过来的爱琳：“你想说什么？” “我想了解你现在的情况！” 脱口而出，爱琳才意识到这句话似有不妥，下意识地刹住了话语。 半晌，她小声问道：“……米娅，可以吗？”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娅妮薇儿淡淡说着，视线望向了一边的露娜，“这个女孩是什么人？莫非是你的新欢？” 爱琳的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有些担心地看了露娜一眼。 幸好她现在是戴着耳塞的状况，应该听不到这个问题。 “她只是和我一起对克里斯汀·斯图特进行调查的伙伴，我们是昨天才刚刚认识的。”有些不敢去看对方，爱琳“如实”回答道。 “是么？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当初“小丑”在卡列宁“香槟庭院的终曲”行刺的时候，正好和爱琳一行人打过照面，可以说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谁都想不到的是，时隔半年，当时还是爱琳同学的娅妮薇儿站在了敌对的立场，而卸下小丑面具的露娜反而成了爱琳的同伴。 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们两人有了交手的理由。 “罢了，我换一个问题。”桂妮薇儿淡淡说道，眸中闪过了奇怪的意味，“如果你能接受我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我答应成为你的伴侣共同生活，我也可以满足你当时的愿望，要不要考虑一下？” 爱琳呆了一呆，吃惊地望向了吸血鬼少女。 无论神情还是举止都保持着平静，看不出这是少女的真心话还是在试探。 “抱歉，我已经有了无法离开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爱琳决定如实相告，她试着轻声说道，“米娅要不要试着加入我们……” “算了，不必了。”娅妮薇儿摇了摇头打断她，“我身上的契约还有五年期限，在这之前我无法背弃主人。” “契约？”爱琳捕捉到了这一关键的词汇。 娅妮薇儿闭上了眼睛，自说自话道：“爱琳，你是第一个知道我是吸血鬼，还对我毫不惧怕的人类，当时的那份‘喜欢’也是真挚的……真是可惜，要是当初那个讨厌的家伙没来搅局就好了……” 爱琳迟疑地开口道：“米娅？” “我的真名是娅妮薇儿·雪洛，你家那位博学的公主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娅妮薇儿睁开眼睛时，眼眸变得比刚才更红了一些，“既然你都拒绝我了，我就直说好了……可别误会我对你有意思什么的，刚才我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问你那个问题的，包括刚见面的时候也是一样。” “米娅的……目的？”爱琳一时改不过口来。 “你错过知道的机会了。”娅妮薇儿退后了一步，嘴角的犬牙稍微显露了出来，音色稍冷，“我从主人那里收到的命令是将你带回去，只凭她一个人的话无法打败我。爱琳，你也一起动手吧。” 爱琳咬了咬嘴唇：“一定要战斗吗？” 仿佛看出了爱琳在想什么，娅妮薇儿说道：“想要知道关于我的事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假如我的主人被那位公主打败的话……” 略微一愣，爱琳便马上从这句话当中受到了启发，她的神情里出现了坚定的决意：“我知道了，就算茜雅一个人做不到，加上我的力量也一定可以打败你的主人，把你给拯救出来的！” 显然过于幼稚的宣言，让娅妮薇儿一时走神。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轻巧地展开了背后的肉翼，在半空中盘旋了数秒，身子便化作一道流星，向下方的两人发起了急促的攻势。 只见露娜纵身一跃，迎头接住了娅妮薇儿的攻击。 由于戴着耳塞听不到两人的对话，露娜只知道爱琳刚才还和吸血鬼女孩聊得好好的，似乎有和解的趋势，她还在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料不到对方忽然再度动手，对己方展开了攻击。 但不知为何，这家伙的气息比刚才更纯粹了一些。 感觉不到刚才那种强烈的敌意，从吸血鬼女孩那专注的神情看来，仿佛她只是为了战斗而在战斗而已。 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想，露娜专心应付着来自对手的攻击。 两人在极近的距离近身肉搏，拳脚犹如骤雨一般交接，急促的闷响接连不断，转瞬间就已经交手了数十招。 在这期间，娅妮薇儿的身后悄然浮现出一道身披银甲的影子。 长长的宽刃剑折射着月色的光华，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悄无声息地划向了娅妮薇儿的后颈。 猛然觉察到危险的时候，娅妮薇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法避开了，她惊讶地望向不远处正在施法的爱琳，一时放弃了任何抵抗。 然而，锋利的剑刃只是从她后颈一寸处的距离掠过。 几缕蓝灰色的发丝幽幽坠落之时，空气仿佛凝滞在了那里。 娅妮薇儿略一怔然，和爱琳对上视线时，从女孩那坚定的神情中感受到了潜藏着的温柔，她一时竟生出了久违的感慨来。 “很好。” 娅妮薇儿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露出过笑容了，所以此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想笑的感觉，她轻声说道：“你很自信，这半年时间里你成长到了什么程度，让我来见识一下吧。” 第二十一章 娅妮薇儿的过往与现下 实际上，拥有强大肉身实力的娅妮薇儿，从来都不擅长战斗。 在二十年前，本为弗加王国小公主的娅妮薇儿·雪洛，在濒死之际被克里斯汀所发现，被她通过缔结血契的方式所拯救，成为肉身实力强大的吸血鬼。然而，了解到事实之后，她极度反感自己全新的体质。 需要吸取他人的血液为生，对于冰清玉洁的公主而言，简直不可想象。 然而路过的克里斯汀·斯图特确实将她从刺客的手里拯救了出来，并且赋予了她全新的生命，她没法不去回报这份恩情。 纵然娅妮薇儿后来发现，这位自傲的血族女王只是在觊觎她的身体而已。 在初次品尝到身体的“愉悦”之后，来自克里斯汀的与索求越来越多，她默默接受了那一切，但麻木之感渐渐笼罩了她。 说到底，保留着人类的观念的她，始终没法接受自己成为了对方禁脔的事实。 只可惜的是，来自对方的宠溺，让她没有任何背叛的理由。 在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保留着“说不定哪天会有王子来拯救我”的天真幻想，对于自己渴望鲜血的体质的厌恶一日未曾消减。但她所能做出的反抗，也仅有拒绝饮用人类的鲜血，以及拒绝任何有关战斗的训练而已。 然而，似乎是由于血统的缘故，这具被转化为吸血鬼的身体是如此强大。强大到了在绝大数情况下，娅妮薇儿都能轻松在战斗中获胜的程度。 返回弗加王国时所进行的复仇，也只是稍微花费了一点力气而已。 克里斯汀曾不止一次告诉过娅妮薇儿，凭借这具身体的资质，想要达到和她并肩的程度是很轻易的事情，甚至在未来想要打败她也是很有可能的。 但对于娅妮薇儿而言，与其通过打败血契者的方式让自己重获自由，还不如等“卖身契”的时间自行过去，反正她也不知道摆脱束缚后要做什么——哪怕是来自于“主人”半命令式的**的索求，也被她当成了日常的生理需求。 早就感到了疲倦的她，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处于无欲无求的状况。 由于过往身份的矜持所致，她往往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挑选心仪的猎物，用以定期缓解身体对于血液的渴望……直到在卡列宁的时候，娅妮薇儿偶然遇见爱琳并饮用了她的血液，心境中泛起了久违的波澜。 在那之后，她去饮用其他人类的血液都觉得索然无味。 克里斯汀曾经对她说过，只钟情于某个人的血液，就是血族爱上人类的证明——当时的娅妮薇儿，自然对此表示嗤之以鼻。 然而眼前这位特别的人类女孩，让她产生了持续的动摇。 正是由于这个缘故，这是娅妮薇儿变成吸血鬼以来，第一次为自己没有好好锻炼过自己战斗技艺而感到后悔。 本就不是很擅长战斗的她，很快就遭到了露娜和爱琳的联手压制。 正面与娅妮薇儿进行搏斗的露娜，在力量上与她不相上下，但分明在技巧上压制了她一头，迫得她只能采取游斗的方式，在不断飞行中与对手周旋。 另外一边，由爱琳所操纵的那具虚幻的银甲剑士，也同样棘手。 由魔法所操控的银甲剑士，如影随形一般在追踪在娅妮薇儿的侧后方位，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则必然是瞄准了她的要害部位去的，每次都迫得她为了闪躲一阵手忙脚乱。更可恶的时候，爱琳显然没有伤害她的念头，所以即使她不慎被击中，也只是让身上的衣服被划出一道口子而已。 只是一小会儿，娅妮薇儿的状况就变得相当狼狈。 至于有些不明所以的露娜，发现爱琳的战斗方式之后，转头朝向她疑惑地问道：“要生擒吗？” 爱琳点了点头，又望向了半空中的娅妮薇儿：“还要战斗下去吗？” 这种仿佛在关心她一般的问话，让娅妮薇儿的嘴角流露了一抹奇怪的笑意，她低声说道：“都已经被你所拒绝，除了战斗下去之外，我也别无选择吧？” 关于克里斯汀当初和娅妮薇儿定下的主仆契约，表面上有二十五年的期限，但如果发生了某个例外的情况的话，娅妮薇儿可以提前获得自由——那就是倘若有人真心接纳她吸血鬼的身份并爱上了她，契约就可以自行解除。 这是克里斯汀给予天真的娅妮薇儿的一种“怜悯”。 由于出身王室家族，骨子里有着难以免去的骄傲的缘故，娅妮薇儿在挑选潜在伴侣的时候眼界极高，真正产生过好感的也就两三个人类男性而已。然而她所选中的候选人，无一例外在她表明身份的时候流露了掩饰不住的厌恶，甚至有直接背叛她暗通教会的人……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娅妮薇儿才渐渐理解到当初克里斯汀所提出的条件的荒诞可笑。 正因为这个缘故，当初爱琳在得知娅妮薇儿的身份时表露出的态度，对她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才是相比品啜了女孩甜美的血液那件事来说，更为重要的理由。 回过神来，只见面前的爱琳身子飘到了半空中，正缓缓接近过来：“米娅，唔……娅妮薇儿，我还是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吧？已经确定你无法击败我们了，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呢？” 为什么要继续战斗呢？ 大概是出于那份不甘心的心理吧？ 最初的时候，娅妮薇儿还想着轻松打败入侵的两人之后，再“一不小心”放她们离开，反正克里斯汀也没有下达死命令——服侍了这个性格古怪的主人这么长时间，她执行任务时故意钻空子的情况其实不在少数。 娅妮薇儿完全想不到这两人的实力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强得多。假如只有一个对手的话，她或许还能凭借持久的耐力来击败对手，两个人联手的话，她的下场就就只剩下了败退。 就这样被她打败，也是不错的吧？ 按她的性格，反正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不是么？ 虽然对于爱琳的身边总会出现各种各样来历不明的女孩子，这一事实感到了微妙的不满，娅妮薇儿倒是没有过分去纠结。 “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想与你战斗而已。” 怀揣着自知是逞强的心态，娅妮薇儿注视着爱琳的眼眸，淡淡说道：“并且，接下来我要认真起来了。” 第二十二章 爱琳的决意与胜利 操纵鲜血的禁术，亦是吸血鬼的本能天赋之一。 这是一种介乎于魔法与武技之间的能力，从鲜血中牵引并释放出力量，将自身的身体机能协调强化到接近极限，亦是高阶吸血鬼的底牌。 尽管娅妮薇儿从来没有动用过这种能力，但具体要怎么做她还是知道的。 如有实质一边的深红色血雾，从她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第102节 由背部伸展出的肉翼稍微变大了一些，聚集起来的雾气在上面凝结成了赤色的羽毛，使其变得生动了许多。 娅妮薇儿那苍白的皮肤红润了不少，更接近正常人的肤色。 血雾散去时，娅妮薇儿盈盈而立在半空中，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漠的气质中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愈发清晰，若非此时身上的衣服由于战斗而略有破损的话，爱琳几乎要以为这位女孩是某个国家的公主。 感觉到对手比刚才又强大了不少，露娜出声提醒道：“小心。” 话音才落，只见娅妮薇儿的身形便倏忽袭杀而来，赤红色的羽翼在空气留下一道半透明的轨迹，拳头转瞬就到了面前。 露娜不慌不忙地接住了拳头，却只觉对方的力气比刚大了不少，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她不得不退后了好几步。 视线的余光中，若隐若现的红雾在娅妮薇儿的侧后方凝聚。 发现那道犹如利剑般袭来的血箭之时，它已经飞到了极近的距离，想要回避却是来不及了，露娜的脸色一时变得相当难看。 “滋滋滋……” 犹如冰块飞速融化的景象一般，视野中的血箭打在了半透明的屏障上，蒸发成了一大团飘散着的血雾。 出手帮露娜挡下攻击的，自然是爱琳。 似乎对于娅妮薇儿的全新的攻击方式颇为感兴趣，爱琳盯着血雾自言自语了起来：“有着和魔法类似的组成结构，却感觉不到精神力的波动，和魔兽的魔法攻击给人的感觉很近似，原来人类也有这种能力么……” 没想到爱琳会在战斗的时候走神，娅妮薇儿不禁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我并不是人类。”说罢，那一片逸散的血雾重新凝结，化为了一柄巨大的血色镰刀，由娅妮薇儿握在手中，向爱琳的方向斩落而下。 只听巨大的“砰”一声，手持匕首挡在爱琳面前的露娜，被镰刀的巨力震出了一小段距离，接替她的则是由魔法操控的银甲骑士。巨大的宽刃剑硬生生抵住了镰刀的攻势，那锋利的刃口距离爱琳的面颊只有一寸距离。 “凝成实体施展物理性质的攻击，在魔力的消耗上会节约一大截，和我那时的想法一样呢。”又说了句额外的话，爱琳才定睛望向了娅妮薇儿，“我当然知道‘米娅’是吸血鬼……不过，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呢。” “爱琳会这么说，是因为这具躯壳的外貌吧？” 发觉在战斗中爱琳仍然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娅妮薇儿心底里涌起了奇怪的感觉。她手中巨大的镰刀突然消散，化作了无数血色尖刺，在空气中齐齐指向了爱琳，形成一张密集的箭网猛然落下。 “因为，在卡列宁刚认识你的时候，‘米娅’意外地很吸引人啊，无论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气质也好，还是待人接物另类的态度也好。”想到过往相处时的一些事情，爱琳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反倒是我那个时候真的很稚嫩，完全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还得多谢你当时的关照呢。” 说话之间，由爱琳一心二用操纵的银甲骑士挽起了宽刃剑，守备着主人的身躯，绝大多数血色尖刺都被厚重的剑面所挡下，少数漏网之鱼也由展开魔力的爱琳伸手“捏碎”在半空中。 这一轮看似凶险的攻击，被爱琳轻松化解。 露娜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惊叹于爱琳施展魔法时的熟练程度之余，她又不禁对爱琳产生了疑惑——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感觉不到爱琳的实力，可是一旦进入战斗她就会给人带来意外……她越来越看不懂爱琳的真实实力了。 露娜还在走神之间，却见爱琳来到了面前，对她眨了眨眼睛。 “欸？” 在露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爱琳伸出双手摘下了她的耳塞，认真地说道：“露娜小姐，接下来的战斗就都交给我吧，可以请你不要干预吗？” 从外貌上看来，爱琳比露娜要大上一两岁，再加上这番有些亲昵的动作，对于露娜而言亦是少有的经验。怀揣着不知为何慌乱起来的心境，她匆忙后退几步逃离开来，才小声说道：“我不干预就是了。” 爱琳点了头，转身面对着静静等待着她的娅妮薇儿，轻声说道：“没有战斗信念的话，可是真的会被我打败的哦！” “你的信念又是什么呢？”娅妮薇儿凝视着爱琳。 “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为了喜欢的人而战斗，以及……” 顿了顿，爱琳的脑海里倏忽闪过了艾丽卡·雅克布以及小魔女杰圭琳的身影，呼吸窒了一窒，才握紧了拳头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抓住每一个所在意的人，我不会再重复过去的那些错误了！” 沉默了相当一会儿，娅妮薇儿低声自语道：“是这样么。” 接下来的战斗，仿佛已经失去悬念了。 娅妮薇儿的败落，与其说是她实力不济，更不如说是她毫无战意的缘故。 她既不愿意真的打败爱琳将她抓回去，又深知即使败北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机械性质地在执行任务，展现着吸血鬼的战斗本能而已。哪怕是施展了血之禁术，她也从未想过具体如何去打败爱琳。 半个时辰过去，爱琳本就不多的魔力近乎耗尽。 在她的面前，娅妮薇儿以一副更为狼狈的模样俯身跪倒在地上。 她的衣服破损严重，一对肉翼无力地耷拉在背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连瞳孔都有些溃散。 而对于爱琳而言，在觉醒成为魔法师的不到半年之内，以中阶魔法师的实力，跨越两个级别击败了实力相当于大骑士阶位的吸血鬼少女，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她真的做到了。 望着被自己击败的吸血鬼女孩，爱琳恍惚了好一会儿。 半晌过后，纵然脸色依然苍白，爱琳依然稳步走到了娅妮薇儿的面前，伸出了邀请的手，深吸了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俘虏了。” 第二十三章 令人意外的落幕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俘虏了。” 恢复平静的夜色下，爱琳又重复宣告了一次。 娅妮薇儿上次被人类打败，还是她刚刚成为吸血鬼的时候，不过当时有克里斯汀赶到救场。而现在的她，自然没有了抗争的余地。只见她闭上眼睛问道：“嗯，爱琳，你要怎么处置我呢？” “这些事情等会儿再说，我们先一起回去吧。”说着，爱琳俯身拉住了娅妮薇儿的手，关切地问道，“还能走得动么？” 娅妮薇儿低声说道：“你就不怕我偷袭你么？” “我相信你……并且，我们之间不是敌人。” 听到爱琳的回答，娅妮薇儿一时默然，便收起了吸血鬼的肉翼和犬牙，完全恢复成了人类女孩的模样，顺从地搭着爱琳的手站了起来。 在另外一边，露娜将另外几个刚才打晕的吸血鬼用绳索绑在了角落，又抱起了其中一名人类女性作为证人，将现场稍作清理之后，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代替奈荷贝特家族掌管国家的克里斯汀·斯图特，在暗地里有着血族女王的身份，以及她在经营的庄园里豢养人类为其提供血液的行为，这些具有冲击力的情报，足够让摩维亚国内的贵族们联合起来反对她了。 虽然爱琳对事件后续的发展还心存疑问，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她这边至少是较为轻松地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爱琳和露娜两人，带着成为俘虏的娅妮薇儿以及一位昏睡的人类女性，按照原定计划，来到了庄园不远的一处隐蔽的位置，等待茜丝雅娜那边执行完探查任务归来。 在恢复体力的过程中，露娜盯着状况狼狈的娅妮薇儿，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恰在这个时候，面前的吸血鬼女孩睁眼投来了狐疑的视线，四目相对间，气氛有些尴尬。 露娜连忙移开视线，起身走到了稍远一些的地方。 由于以真面目示人的缘故，她正处于非常没有安全感的情况当中，还是独处的时候自在一些。 于是，这边的草地上只剩下了两个人，娅妮薇儿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问出了心底里的疑问：“和爱琳在一起的那位公主，是怎么样的人呢？”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爱琳愣了愣才回答道：“茜雅啊，她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处处都会优先为他人着想的人呢……” “和爱琳是同一类人么？” 爱琳摇了摇头，苦笑着道：“虽然确实是性格相投……不过，如果你非要这么觉得的话，论聪明才智我可是比她差了一大截呢。” “她……很温柔？”娅妮薇儿低声问道。 “嗯嗯。”爱琳认真地点了点头，用哄小孩似的语气说道，“茜雅她不会对任何人有偏见的。你这么可爱，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说完，爱琳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中有不对劲的感觉。 唔，不对不对……怎，怎么有种在帮姐姐大人收后宫的错觉！ 红着脸甩了甩头，爱琳连忙补充道：“当然，你可是属于我的战利品，就算茜雅不喜欢你，我也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受伤害的……当然，茜雅肯定不会不喜欢你的，就算是不喜欢我也会说服她的……总之，你到时候有什么需求直接向我们提出来就好，就是这个意思……” 到了后面，就连爱琳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表达了些什么。 刹住了越描越混乱的言语，爱琳正鼓着脸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见娅妮薇儿疑惑地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咦，那是流星吗？” 爱琳愣了一愣，顺着对方的视线朝不远处的天际望去。 类似流星的物体，正快速地划过北面的夜空。从亮度上来看，它比一般的流星要明亮得多，散发出的璀璨光芒照亮了一小片天幕。 爱琳心念微动，转头吐了吐舌头道：“管它是不是真正的流星呢？有什么愿望的话，可是要赶紧许下来哦！” “许愿？”娅妮薇儿不解地问道。 …… 正当爱琳在和吸血鬼女孩的独处中，努力营造浪漫氛围的时候，奈荷贝特家族的古堡中厅，茜丝雅娜和克里斯汀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在她们所在的偌大厅堂里，由于激烈战斗的缘故，六面的墙壁几乎都被磨去了一层表皮，漂浮的砂砾几乎淹没了彼此的视线，空气还充斥被魔法肆虐过的波动，蔓延在鼻间的血腥味也一直挥之不去。 这还是两人为了不破坏古堡，有意降低战斗规格的结果。 由于实力的不相上下，她们各自都心知肚明，在短时间里分出胜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那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则成了让她们停手的契机。毕竟强者之间的战斗，最忌讳的就是第三位强者的出现。 更何况，那股气息的强大，甚至让茜丝雅娜都感到了震撼。 “莫非是……顶端十人？”她自言自语道。 克里斯汀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会儿，便平静地说道：“不如意料的话，应该是你们人类的教皇。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才会如此狂傲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是教皇么……”茜丝雅娜默念着这个称呼。 “我应该庆幸，那家伙不是冲着这座古堡来的，目的估计是北面的维克夫老头子。”克里斯汀轻呼了一口气，用自嘲的语气说道，“两位半神级强者之间的战斗，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是想见识一下……可惜的是，为了保存血族最后的命脉，我不得不夹着尾巴溜得越远越好。所以，这一次是你赢了哦！” 茜丝雅娜略微一怔，以警惕的神情问道：“什么意思？” “呵呵，这座无聊透顶的古堡，我也懒得继续‘守护’下去了，接下来的烂摊子就交给你们人类自己处理吧。”克里斯汀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推开了某处的暗门，淡淡说道，“我去取回我的东西，就离开这里。” “这五年来，你为何会待在这里？” “等那个躲在北方的小鬼回来，你就知道了。”克里斯汀转过身来，轻轻笑了起来，“还是说，你已经被我的魅力所俘获，想要和我一同离开呢？” 茜丝雅娜“哼”了一声，不为所动地盯着她。 克里斯汀回应了一个妩媚的笑容，便转身走进了暗门。 不过，这位仪态万千的血族女王才走了两步，就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的脚步有些僵在了原地，神情一时变得相当阴沉，沉声说道：“奇怪，我家的小可爱居然还没有回来……哼，给我听好了，要是她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血的代价的！” 第二十四章 奈荷贝特家族的辛秘 青月历三零二年，立秋。 那天晚上过去之后，经过了五日的时间，终于等到了奈荷贝特家族的继承人，即摩维亚的小公爵的归来。 这天清晨，以城主奥斯蒙·威克里夫为首的一群官僚，排成了长长的一列，专程来到城门口进行迎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奥斯蒙亲自将小公爵接下了马车，并将代表公国权柄的徽章交到了他的手里。 随后，这位归位的公国主人，在众人的簇拥和保护之下，来到了城主府。 稍微花费了一些功夫，和国内的贵族以及各行会的翘楚见面面，并进行了简易的交接手续，小公爵和爱琳以及茜丝雅娜两人碰上了面。 正值十六岁年纪的希维拉·奈荷贝特，有着和爱琳近似的偏金色的栗发，微微卷曲的发丝顺着两腮落下，衬出了少年那清秀姣好的眉眼，刚才待人接物时与生俱来的处变不惊的气质，将贵族的那份优雅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漂亮的男孩子！ 这是爱琳见到他的第一想法。 皮肤比大多数女孩子还要细腻，微闭着的双唇透着恬静的味道，红润的脸色散发出了耀眼却又不失柔和的美丽。假如希维拉的身上穿着的不是正经的男式礼服，而是少女的装束的话，估计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吧。 ##第103节 正当爱琳盯着希维拉陷入走神的时候，只觉后腰处骤然一痛，却是被身边的茜丝雅娜重重地拧了一下。 “摩维亚的大公，波西米亚王国继承家族的希维拉·奈荷贝特殿下，恭喜你的归位。我是来自若林的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向你致以最真挚的祝福。” 用最无可挑剔的礼仪打完招呼之后，茜丝雅娜用微妙的眼神瞪了爱琳一眼，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女仆爱琳·奥尔巴赫，或许是由于殿下的相貌太过出众的缘故才会有失礼的举动，还望殿下谅解。” “没关系的，我习惯了。”希维斯微笑着摇了摇头，便轻叹道，“我听过公主殿下的光辉事迹，实在是仰慕已久。这一次的事情，可以说全是公主的功劳，我只不过是不劳而获的庸人罢了。” 在那天晚上过去之后，事情发展的顺利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由于圣教教皇动身来到了大陆中部地区，并且种种迹象也表明教廷正在向这一带聚集武力的缘故，克里斯汀·斯图特答应不继续作抵抗，归还奈荷贝特家族的城堡与公国的权力，条件是让她带走所有吸血鬼麾下。 由茜丝雅娜作为中间人，在与奥斯蒙等人进行商议过后，这边的诸人惊叹于这位“女管家”的实力之余，一致答应了对方所提出的“和平协议”。 既然克里斯汀都已经服软，哪怕她所属的种族属于吸血鬼那一便，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的话，也就没有不死不休的理由。 至于庄园里面的数百居民，也在接下来的几日里被遣散。 这些居民，基本上都是由无家可归的人以及各地的买来的“奴隶”组成，长期以来，克里斯汀通过特定的宗教方式对这些人类进行洗脑，让他们养成了顺从于吸血鬼的天性，主动为克里斯汀和她的麾下提供新鲜的血液。 当然，正如爱琳那天晚上所见的，偶尔也会发生额外的强迫之事。 毕竟吸血鬼与人类始终都是猎食者与猎物的关系，这种事情在吸血鬼看来可谓是天经地义的，纵然克里斯汀成为了一国之主，也只能将此类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里——当然，她并不介意麾下的吸血鬼去惩处招惹她的权威的“敌人”。 摩维亚公国境内的贵族势力，在前任公爵去世后，由于克里斯汀的有意压制而元气大伤，几乎没人敢站出来反抗她的权势。不过这种情况，也正好使得希维斯·奈荷贝特的归位进行得非常顺利。 当然，这其中显然还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自称为“血族女王”的克里斯汀，五年来以“女管家”的身份占据了奈荷贝特家族的古堡，并且将摩维亚公国平稳地治理了下去，也从未彰显过其他的意图，这一确切的行为其实颇为蹊跷。 这也正是茜丝雅娜想问的事情，她怀着某种不详的预感问道：“克里斯汀对我说过，她不再守护这座城堡之后，接下来的烂摊子就要交给人类自己处理……我一直不太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知可否向殿下讨教？” 希维斯闭上了唇瓣，眉宇间略微忧愁的神情，显示了他此时的迟疑，不过他的眸中很快就流露出了决意，点头说道：“如果是公主发问的话，我确实没有拒绝回答的理由……必须说出的事实是，尽管我一直都不认同斯图特小姐的做法。但我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并非出于恶意。” 留意到“斯图特小姐”这一称呼，茜丝雅娜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尊敬的公主殿下，其实我更在意的是你‘青之圣女’的身份。当初听闻你在北方介入教派纷争所引发的大屠杀，拯救了无数的生灵，我就知道公主绝对绝对不是迂腐之人。”稍作铺垫后，希维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的父母，其实都是维克夫大主教的门徒。” 短暂了震撼过后，茜丝雅娜问道：“也就是说……西斯林教徒？” 希维斯点了点头：“维克夫主教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各地游历传教，我的父母就是在那个时候皈依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缘故，我的家族对正统圣教的抵触心非常强烈，所以对于当时主教所提出的一些‘异见’相当认同，登位后父亲明确表达了对主教的支持。” 茜丝雅娜略一思忖，便问道：“我记得，维克夫主教正好是五年前公布‘异见’的？莫非发生了什么吗？” “尊贵的公主，你见过‘神迹’吗？”希维斯忽然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茜丝雅娜愣了一愣：“神迹……怎么了？” 希维斯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早晨，我的父母正兴致勃勃地探讨加入维克夫主教的阵营，如何在国内发展西斯林教派的信徒，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异样……‘那种’事情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什么事情？” “亵渎对神明的信仰，收到了来自耶利沙真神的惩戒……或许，我的父母都没有死去，只是他们的时间被永恒地‘停滞’了而已。”说罢，希维斯就紧紧闭上了嘴唇，正竭力保持着镇定。 怔了一怔，茜丝雅娜不禁转头与爱琳对望了一眼，彼此的眼眸中都流露了不安的意味。 第二十五章 太阳神的宝珠 和希维斯见面的时间不长，爱琳和茜丝雅娜不久后就离开了城主府。 作为继任大公的他，还有不少紧迫的事情需要处理，而奈荷贝特古堡由于长期被吸血鬼占据，又因前几天在内部发生了一场大战的缘故，现正在进行细致的清理工作，他还需要过两三日才会搬回去居住。 从希维斯那边获知的，关于五年前摩维亚大公一家“去世”的真相，虽然颇为令人在意，不过具体的情况现下不便多说。希维斯另外向茜丝雅娜和爱琳发出了邀请，希望她们三日后到城堡里做客。 茜丝雅娜本就有意和对方打好关系，欣然答应了下来。 两人本来还计划着尽早前往西里西亚的弗洛兹，看形势是又要在这边耽搁一段时间了。 另外一边，由于任务几乎是依靠茜丝雅娜一己之力完成的缘故，特里萨鉴定师则按照原先的约定，向她们告知了这枚宝珠的来历—— 在人类的蛮荒时期，最初始的文明发源于大陆东南部半岛的沿海区域。 那是一段上古诸神的传说最为丰富的事情，活跃的神祇们频频介入人类的事物当中，受到神明青睐的人类则成了脍炙人口的“英雄”，这些人在诸神的指引下抒写了无数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 按照特里萨的说法，这枚宝珠是一位叫做卡珊德拉的公主，为了保护国家，从太阳神那边恳求而来的。她将宝珠交给了自己的英雄哥哥赫克托耳，希望他能借助宝珠打败入侵者。赫克托耳踏上了战场，却不料他的对手是几乎刀枪不入的存在，他甚至完全发挥不出自己的战斗技艺，就悲惨地战死于沙场。 宝珠后来作为赫克托耳的遗物而被一同埋葬，直到数百年之后，某位太阳神的门徒偶然发现了这段被忽略的信息，悄悄潜入陵墓进行了挖掘，宝物才第一次重见天日，并且在当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不过，随着圣教的崛起，大陆上的信仰逐渐进入了大一统的时期，太阳神的宝珠也在不久之后再度失落。 尽管现在知道的人很少了，这枚宝珠算是承载了一段相当惊心动魄的历史。 “说起来，我也好像在画册上见过这个故事呢。”爱琳回忆着道，“赫克托耳死后，她的妹妹卡珊德拉由于哀恸而嚎啕大哭。她所侍奉的太阳神，深知是自己的傲慢与反复才导致了己方英雄的阵亡，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对赫克托耳的弟弟说出了敌人的缺点……虽然复仇成功，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信奉太阳神的国度最终还是亡于入侵者之手……” “诸神之间的争端，所造成的却是凡人的死难。”茜丝雅娜感慨道，“现在虽然是完全不同的年代，但某些本质性的东西都没有改变过呢……爱琳，你想到‘同调’的方式了吗？” 爱琳摇了摇头：“有了一些头绪，不过还需要时间尝试。” 上古时期的诸神赐予人类使用的物品，大多数都一个共同的特征，使用者需要虔心信奉相应的神明，获得了物品的认可之后，才能发动物品的神力——这是上古诸神为了防止人类的背叛制定的保险。 自从诸神遗落之后，许多那个年代的物品也因为无法使用而被荒废遗忘。当然，这并非绝对，还是有极少人能找到使用的方式的，诸如这枚宝珠的上一任主人——特里萨唯独对此缄口不言，其中想必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相比前几天，萨伊尔城内的温度清爽了不少，走在路上也没有了之前那种热得冒汗的感受。茜丝雅娜和爱琳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宝珠的事情，暂且找不到什么有用了线索，也就止住了这个话题。 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茜丝雅娜微微蹙眉道：“爱琳，刚才奈荷贝特家族的继承人，你怎么看呢？” 爱琳稍微一愣，便眯起眼睛说道：“头发的颜色样式居然和我一模一样，这也太犯规了吧，应该说不愧是菲娜的后代总能让我找到槽点么。” “欸，头发一样？”茜丝雅娜呆了一呆，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你看着他发呆，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如果只看背影的话，你们两个倒是挺像是一对亲兄妹的……” “还有，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啦！”爱琳吐了吐舌头，“虽然早就听过奈荷贝特家族成员的容貌都非常出众，刚见面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并且，他的气质让人很舒服。作为统治者有如此值得称道的长处，我想只要他不犯太大的过错，底层的民众是不会产生反叛的心思的吧……” 正当爱琳对希维斯·奈荷贝特评头论足的时候，一股莫名的寒意倏忽从边上传来。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才确认面前这张呈现着“我非常生气”的面容并不是错觉，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我是第一次听到爱琳这样夸奖别人。”茜丝雅娜不满地瞪着爱琳，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哼，“信誓旦旦地声称着自己只喜欢女孩子的爱琳，该不会看上人家的相貌又改变主意了吧？” “没，没有啊！”爱琳一下子涨红了脸，连忙辩解道，“我只是对他比较欣赏，才会特地进行评价……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盟友，茜雅你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吧？” “盟友，这个倒是。”茜丝雅娜点了点头，脸上微妙的怒意并未消解，而是在爱琳的面前伸出手来，掰着指头问道，“算了，我们先不提这位‘漂亮的男孩子’，另外那两个，你倒是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茜丝雅娜所指的，自然是露娜·迪斯谬拉和娅妮薇儿·雪洛两人。 虽然之前发生了不小的波折，不过那天晚上归来后，爱琳就和露娜没有再碰过面了。据说这位本就神出鬼没的魔族女孩，这两天正在收购修复“小丑”皮套的必需材料，仅仅和安希尔商行那边的二小姐詹妮特·阿德莱德有过联络，不知道人在何处……于是，这一位暂且不提。 茜丝雅娜更在意的，则是目前被“扣留”在她们的旅馆里的娅妮薇儿。 尤其是，茜丝雅娜某次出门办事回到旅馆的时候，不小心目睹了来历不明的吸血鬼女孩咬住了爱琳的手指，以一副享受的神情**自己的恋人的血液的画面，她差点陷入了抓狂暴走的状况。 就这几天来说，虽然在爱琳的解释与安抚下暂时缓和了怒气，但只要一想到这件事，茜丝雅娜可是完全没法淡定下来！ 第二十六章 与血族女王的赌斗 这天傍晚时分，爱琳和茜丝雅娜根据事先的约定，带上娅妮薇儿·雪洛来到了萨伊尔城外的一处空地上。 此处看不到尽头的原野，给人一种沧桑荒芜之感。 克里斯汀·斯图特穿着一身性感的紫色礼服，静静地站在夕阳之下，看样子早已在此处等候多时。 “斯图特小姐，久等了。” 茜丝雅娜走上前去，唤醒了正望着北方的血族女王：“关于娅妮薇儿的事情，我们来好好谈谈吧。” 克里斯汀回过神来，朝茜丝雅娜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到了爱琳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薇儿所在意的人，就是你吧？” 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找到自己说话，爱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紧接着，她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抓紧身边的娅妮薇儿的手，认真地回答道：“没错，我们是在卡列宁认识的，属于非常要好的朋友。” “朋友？”克里斯汀挑了挑眉毛，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轻笑。 “这件事或许很唐突，但我不得不向您提出来。” 关于娅妮薇儿成为吸血鬼的过往，爱琳也基本上从她口中了解到了。所以爱琳绝对说不上对克里斯汀有任何好感，眼眸中透出了不俗的敌意：“我希望斯图特小姐能解除和娅妮薇儿的主仆契约，还她一个自由之身。” 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的克里斯汀，眯起眼睛问道：“解除契约后呢？” 爱琳愣了一愣，才回答道：“她会成为我们的同伴，和我一样，暂时以姐姐大人的‘侍女’的身份获得庇护。” 克里斯汀的眼神瞄向了另一边的茜丝雅娜，嘲讽道：“呵呵，真是有趣。若林的公主殿下，明明出身在圣教信仰最纯正的国度，继异端子女和北方的通缉犯之后，这一次要庇护的对象是你们人类深恶痛绝的吸血鬼……我有点好奇，如此自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宣布叛教呢？” “有劳斯图特小姐费心了，这件事还不在考虑的范畴当中。” 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句，茜丝雅娜屈身对克里斯汀款款一拜，又说道：“爱琳所提出来的，也是我的请求，阁下如果能提出什么条件最为交换就最好了。” 态度谦和，但实质上包含了“胁迫”的成分。 考虑到克里斯汀的强大实力，爱琳和茜丝雅娜到此之前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仅仅依靠茜丝雅娜一人的实力，或许只能和克里斯汀平分秋色，但再加上通过“补魔”而获得了充沛魔力的爱琳，就有了相当大的胜算。 进行交涉的同时，以强大的武力作为保留手段，在这件事上面，茜丝雅娜和爱琳的看法可谓是相当一致。 克里斯汀自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她的脸色稍微冷了下来，转向了一直凝眸不语的娅妮薇儿，淡淡问道：“这也是你的意愿？” 娅妮薇儿低下了头：“是的，斯图特小姐。” 或许是“斯图特小姐”的称谓惹恼了这位血族女王，克里斯汀冷声说道：“可别忘记了，当初是谁给了你全新的生命，是谁帮你完成复仇的。就算是在作为我的‘玩具’之外你没有体现出任何的价值，也不代表我能容忍你的背叛之心。” 娅妮薇儿的脸色一时变得煞白，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和你谈条件的人是我，并不是可爱的薇儿妹妹哦。”茜丝雅娜走过来拦在了娅妮薇儿面前，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你真的关心过她，这些年来或许也不会置她的意愿于不顾吧？” 克里斯汀沉默了一段时间，似乎在思考威胁的程度。终于，她冷淡地说道：“不可能的，虽然薇儿只是玩具而已，但我毕竟培养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就此放手？除非我哪天死了，否则她永远都摆脱不了她的宿命！” 感到娅妮薇儿的身体不禁颤抖了起来，爱琳心忍着怒气低声问道：“也就是说，这件事无法妥协了么？” 茜丝雅娜轻叹了一口气，转眸与爱琳对望一眼，便做好了出手发难的打算。正好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克里斯汀接下来的话语—— “哼，但我不介意把玩具借你们一段时间。”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茜丝雅娜略微一愣，转头望向了克里斯汀：“阁下的意思是？” 克里斯汀淡淡解释道：“我答应让她自由行动，也可以按你们说的先解除主仆契约。但是，我不会放弃对她的拥有权，到了必要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找她……” “回来找她？”爱琳警惕地问道。 “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克里斯汀用危险的眼神盯向爱琳，“在此之前，我这边有一个赌斗……仗着靠山肆意妄为的小鬼，你敢答应下来么？” 赌斗？ 想到某次似曾相识的经历，爱琳下意识地和茜丝雅娜对望一眼，只见少女也恰好也用疑问的眼神看了过来，明显是在等待她这边的决定。 爱琳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第一条，我承诺我接下来的一切举动，不会对这里的人造成任何威胁。”顿了顿，克里斯汀转头对娅妮薇儿吩咐道，“薇儿，走到我这边来。” 由于主从契约的缘故，娅妮薇儿不得不松开了爱琳的手，抿着嘴唇着走到了克里斯汀的面前。在这其间，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禁回头看了爱琳一眼，却见栗发女孩对方回以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第104节 克里斯汀伸手放到了娅妮薇儿的心脏之处，伴随着一道乍现的红光，她从吸血鬼女孩的身体里牵引出了一条红色的丝线，又说道：“这是代表‘命运’的丝线，由于薇儿死过一次的缘故，这条线实际上非常脆弱。” 说着，克里斯汀牵引着红线走到爱琳的边上，让红线绕着爱琳围了一圈。紧接着，她的指尖幽红色的光芒大作，一道奇异的阵法布置在了爱琳的脚下。 做好这些，克里斯汀退后了一步，望着站在魔法阵中的爱琳道：“第二条，这条代表‘命运’的红线，已经暂时依附在了你的身上，如果你离开运转中的魔法阵的话，就会掐断薇儿的‘命运’，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也无法知晓。” 无论是那条红线，还是布置在脚下的魔法阵，都超出了爱琳的认知范围，不过她确切地感受到了自身与娅妮薇儿的联系，点了点头道：“也就是说，我只用站在这里，等待魔法阵的完成就可以了对吧？” “并没有那么简单。”克里斯汀的嘴角流露了一抹微妙的笑意，“第三条。接下来，我会向你发起致命的攻击……但我会在最后关头收手，你只用忍住站在原地不要动就好了，很好理解吧？” 爱琳怔了一怔，才理解对方的意思：“你所提出的赌斗，莫非是在测试我的决心么？” “纵然你真的在意薇儿，源自于人类本能的恐惧可是很难克服的，就算你在最后关头逃跑我也毫不意外。”克里斯汀眯起眼睛，质询道，“再问一句，你敢赌上自己的性命和薇儿的‘命运’，接受这场赌斗吗？” “我如何确保你不会真的伤害爱琳？” 这个时候提问的人自然是茜丝雅娜，恋人的性命在眼前受到威胁，要她无动于衷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只能给出这样的承诺，要不要接受在于你们人类自己。”克里斯汀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再补充一条，倘若这位公主殿下出手挡下我的攻击，就同样视作你们赌输，我也不会解除和薇儿的契约……怎么样，敢来吗？” 这边的三人，一时陷入了相当长的沉默。 克里斯汀所提出的赌斗，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她们这边有着绝对的胜算，看似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然而，现实并非是简单的推理游戏。 难测的人心，成了她们迟疑的最充分的理由。 对于茜丝雅娜而言，她绝对无法坐视爱琳被放置在赌注的天平上。 倘若爱琳的性命受到威胁，茜丝雅娜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出手解围，这是她们在多次并肩战斗之后达成的一种“本能”。 而爱琳之所以会犹豫，正是因为她深知这一点，她不能任性地让自己置身于危险，而使得对方处于莫大的煎熬当中。更何况，这场赌斗还深切地关系到另外一位女孩，她必须有着“直面死亡”的觉悟，才能赢改写她的命运。 长久的沉默中，最先产生动摇的反而是向来淡漠的娅妮薇儿，她的身体轻微地晃了一晃，眼眸中流露出茫然无措的意味，低声说道：“爱琳，不用了……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 话说出口，就有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娅妮薇儿抬起头来，轻声道：“还有……公主殿下，爱琳说得没错，你真的很温柔，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也谢谢你的关照，不用再为我的事情而烦恼了……” 女孩的声音很轻，真挚的语气中有种泫然欲泣的味道。 听到娅妮薇儿的话语，茜丝雅娜和爱琳如有默契般对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眸中读出了某些共通的东西。 “爱琳。”茜丝雅娜的眼眸变得湿润了起来，“你真的决定了么？” 爱琳认真地点了头：“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我只是在等待姐姐大人的回答而已……对不起，以及……请答应我的这次任性吧……” “唔，真是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呢。”茜丝雅娜神情里露出了奇怪的忧伤之意来，“就按照你的意愿去做吧，我这边……等下不保证能忍得住哦！” “嗯嗯，这样已经足够了。” 只见爱琳的神情变得坚定了起来，转向一边的克里斯汀，点头说道：“斯图特小姐，请开始吧。” 第二十七章 娅妮薇儿的主仆契约 娅妮薇儿发怔地望向了爱琳，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爱琳的神情平静而不见丝毫畏惧，克里斯汀见状，点头称赞道：“不错，但愿你接下来也能保持住现在的镇定。” 说罢，若隐若现的血色结界在克里斯汀的周围出现，她缓缓说道：“看好了，这是我最有自信的一招，请尽可能抑制住你的恐惧吧！”顿了顿，克里斯汀伸手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嘴上清叱道：“盛大的命运之咒，就此降临吧！” 半透明的血色结界扩张开来，瞬间就笼罩了爱琳所处的位置。 在这一瞬间，爱琳有种被人掐住喉咙的错觉，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肉眼可见的无数条红色的丝线，从爱琳的身体里显现出来，视线顺着这些代表“命运”的丝线延伸的方向望去，和自身有关联的景象急速在视野中闪烁而过，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任何事物，就听到了审判的脚步声。 克里斯汀缓步来到了身前。 视线定格在这位血族女王的身上，爱琳感到了来自对方的切实的杀意。 空气中的血色在克里斯汀的手中凝结，构成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她的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缓缓将匕首抬起，对准了爱琳心脏的部位。 爱琳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是真的想杀我！ 被放大的对于死亡的畏惧，在这一刻猛然提醒了她。然而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份侥幸，则将她的身体牢牢桎梏在了原地。 快逃，必须要逃走才行…… 剧烈的暴风毫无征兆地刮了起来，那些代表“命运”的丝线在暴风中紊**错，迅速被扯得支离破碎。几乎动弹不得的爱琳，清晰地意识到自身已经成了孤立无援的存在……自己，将被毫无怜悯地杀死！ 可是……不可能的，对方没有任何这么做的理由！ 纵然爱琳还在勉力维持着镇定，但那份突如其来的恐惧，犹如浩大的洪流般几乎要淹没她。而克里斯汀仿佛是有意在折磨她一般，将匕首放在唇边舔了一舔，才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爱琳的心脏部位轻轻“递”了过来。 爱琳的脸颊早已变得毫无血色，她不得不选择闭上了眼睛，来逃脱这种莫大的煎熬。同时，她仅存的理智开始祈祷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以及……倘若真的发生危险的话，边上的茜丝雅娜会及时出手并救下她。 可是，无论爱琳从对方的攻击中逃走抑或是被茜丝雅娜出手救下，倘若这只是克里斯汀欺骗的伎俩的话，她都将在赌斗中败北。 久违地品尝到了将命运交给别人来主宰的感觉，说实话……很不好受。 被无形拉长的时间线当中，爱琳的意识变得恍惚了起来—— …… 爱琳抬起头来，看到一双悲悯的眼神，正俯视着自己。 她握紧了手中的物体，费力地举起朝对方指去，然而面前的白袍老者先她一步举起了手里的法杖，伴随着一道绚丽的光芒，她感到力气迅速从身体里被剥离，意识在往更深的海底沉去。 …… 睡在床上的“她”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望着熟悉而陌生的菱格天花板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回忆着“梦境”中的内容，“她”茫然地坐起身来，视线在房间里名为书架、电脑、衣柜的物体上依次扫过，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了起来。 踉跄着跑下床来到了卫生间，怀着恐惧的心情，“她”看到了镜子里自身恢复成瘦弱的男性青年的身躯—— 这一瞬间，不可名状的扭曲和绝望之感彻底笼罩了她。 …… 满天星的花香，蹭得鼻子有点发痒。 回过神来，爱琳看到面前站着一位纤细的少女。 利落的银色短发，简洁的白色女仆装，身上散发着纯净而冰凉的气息。 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刘海之下，是一双仿佛不带感情的眼眸，正眨也不眨地打量着爱琳。而持在对方手上的，是一柄晶莹剔透的短剑，闪着危险的寒芒，搭在了爱琳的脖颈上。 这是爱琳第一次品尝到死亡的恐惧的场景。 鼻子酸涩得要命，有了种想哭的感觉，她轻声唤道：“尤妮卡……” …… 说出这个名字的同时，一切幻觉都消失了。 睁开眼睛时，爱琳清晰地看到了克里斯汀将“匕首”扎入了自己的心脏，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所有的恐惧和茫然，都随着在风中破碎的幻象一齐消散不见，而自己依然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 第一时间赶到爱琳的身边的茜丝雅娜，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贴在她的耳边轻喃道：“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知道么，我差点以为自己作出了一生中最为后悔的决定，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同意这种事情了……无论如何，都请你不要从我身边离开，能答应我吗？” 少女的声线中，有着细微的哭腔。 难得向爱琳袒露衷切的情感，想必她刚才也是担惊受怕了一番。 此时有着诸多感触的爱琳，轻轻抓住了少女放在自己腰间的纤手，认真地应道：“嗯，我保证。” 在两人前方的约莫十米之外，克里斯汀淡淡说道：“明明有如此强烈的自我意识，却能放弃所有抵抗将一切交付给命运，你的身上存在着我无法理解的矛盾……叫**琳的女孩，恭喜你，是你赢了……” 经历了刚才的惊险，却并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倒不如说此时的胜利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她到底还是赌赢了。 爱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点头说道：“谢谢你。” “仪式已经完成，以后薇儿的命运就依附在你身上了，可不要随便让自己丢了性命。”克里斯汀面无表情地说道，“另外，以后可别轻易相信我这种反复无常的人，要知道我刚才是真的对你起了杀心。” “我知道。”对方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爱琳也不得不轻叹一声，避开话题问道，“你说的仪式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汀冷冷地说道：“刚才我应该说过，由于薇儿已经死过一次的缘故，她的命运非常脆弱，只能通过将自身维系在他人身上的方式支撑下去……既然你们强迫我解除了和薇儿的主仆契约，那就只能暂时让她换一个主人了。这个结果，对于你来说应该很满意吧？” “欸，是这样的啊……” 爱琳的视线不禁转向了娅妮薇儿，却见女孩的脸上浮着细微的红霞，正羞赧地低头咬着嘴唇，双手捏着裙角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爱琳还是第一次看到“米娅”害羞的模样，心儿仿佛被虫子啃咬一般悸动了起来。她正有所遐思之间，却不料腰上忽然一痛，耳边的茜丝雅娜用恶狠狠的语气说道：“哼，回去以后再找你算账！” “唔，请务必原谅我！”爱琳痛得泪花都涌了出来。 这边私底下的交流，显然引起了克里斯汀的不悦，她重重地“哼”了一声：“话虽如此，我可是说过了，我并不是简单地将薇儿让给了你们，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回来找她的。若林的公主殿下以及……未来的若林女王，你我有着共同的敌人，到时候或许能有一场愉快的合作吧。就此告辞……” 说罢，克里斯汀又打量了这边的几人一眼，便毫无征兆转身离去。 等到对方匆忙间说出了道别的话语，克里斯汀孤独的背影已经在夕阳下走远，她沉吟不语地走出了好一阵，才自言自语道：“哼，这一次就先满足你的愿望好了，反正你始终都会是我的人……” 第二十八章 吃醋的公主殿下与…… 当天晚上，为了庆祝公国领主的顺利回归，城主奥斯蒙·威克里夫在城中央的广场上置办了盛大的篝火晚会，邀请了茜丝雅娜一行人作为嘉宾。 摩维亚地处荒土高原，土地不适宜种植，古时候的居民基本上以放牧和狩猎为生，相对应的，这种原始粗犷的欢庆方式就保留了下来。 清脆的铃声与起伏的鼓点声当中，艺人们的表演引起了阵阵欢呼。 萨伊尔城内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无论贵贱，凡是有意的都可以来参与晚会。那些围坐在篝火边上的男性们，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大口饮酒；年轻貌美的淑女们聚集到了一处，在美妙的夜景下畅谈；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不少年轻的士兵借着酒胆，跑到了不远处篝火处想要邀请女士共舞，当然大多数都铩羽而归，善意的哄笑声不时地从人群中传出。 当然，由于茜丝雅娜身份高贵的缘故，奥斯蒙特意安排了几个卫兵守在了近旁，以防止有人失礼冲撞。 和其他人一样盘腿端坐在篝火边上，不受打扰的状态，一边品尝这边特制的清酒，一边领略异国的风土民俗，对于茜丝雅娜而言，有着诸多纷涌的感触，假如刻意忽略了某些让她很不舒服的“因素”的话—— “爱琳，我有个请求……” “怎么了？” “那个，我又想要了……可以吗？” “诶，在这里不太好吧？” “……对不起。” “等等，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啊……” 在视线侧边的不远处，两名女孩子如胶似漆地“偎依”在了一起，不用说自然就是爱琳和娅妮薇儿。本来茜丝雅娜还对这位吸血鬼女孩充满了好奇，打算和对方好好交谈一下，谁知道自从傍晚时分归来后，娅妮薇儿就一直对她熟视无睹，连问话都装作听不见似的，只顾着和爱琳黏在一起。 作为公主的茜丝雅娜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这是她初次体验到被人忽视的感觉。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个吸血鬼女孩完全夺走了爱琳的目光，这使得茜丝雅娜第一次对人产生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爱琳现在是我的主人，所以必须要好好地道歉……” ##第105节 “这个理由，我不是很懂哦。” “让主人不高兴的话，我就没法得到奖励了。” “唔，不用把契约看得太重啦，和以前一样用朋友的关系来对待就好了呢，你和我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哦！” “我以前的主人会强迫我的那些事情，莫非爱琳没想过吗？” “咳咳，没有那种事情，我肯定不会强迫你的。” “假如爱琳一点想法都没有的话，我会很失落的。” 哪怕是茜丝雅娜就在近旁，以娅妮薇儿天生就毫无顾忌的性格，说出诸如此类微妙的言论时脸色丝毫不变。纵然面露尴尬之色的爱琳使劲向她使着眼色，也都无济于事，只得连忙转移话题道：“好啦好啦……我答应让你喝就是了！” 娅妮薇儿闻言，便迅速地抓住了爱琳的一只手，眼眸里浮起了兴奋之意：“谢谢爱琳主人，我可以开动了吗？” 爱琳的脸颊泛起了几分酡红，小声说道：“反正我也阻止不了你……别让附近的人觉得奇怪就好……” 娅妮薇儿应了“嗯”一声，便将爱琳的食指放进嘴里，轻轻**了起来。 极其轻微的痛楚过后，从指尖处传来了一股难以抗拒的**，爱琳知道对方已经开始**自己的血液。 定睛看去，只见娅妮薇儿眼睑微垂，面容上流露着痴迷而享受的意味，鼻腔中不自觉地发出了可爱的“嗯唔”的声响。在这期间，温软的气息落在爱琳的手背上，奇妙的甜涩之感在身体涌起，双腿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 爱琳几乎沉溺在了吸血鬼女孩所给予的体验当中，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却在这个时候，有人走到身边的脚步声，让爱琳瞬间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喂，你们两个！真的过分了啊！” 慌乱地睁开眼睛，恰好看到茜丝雅娜带着一副不善的神情看了过来。 爱琳连忙想要抽回手指，却不料娅妮薇儿牢牢地抓着她的手，丝毫不肯放松。僵持了一会儿，爱琳只得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女，结结巴巴地说道：“姐姐大人，那个……那个……” 饶是她想了半天如何进行解释，这时也想不到任何的借口。 虽说吸血鬼为了俘获猎物，在汲取人类的血液时，所提供的**本身就是一种致命而甜美的诱惑，但这可不是爱琳的身体“出轨”的理由。 “就算你们关系再这么亲密，胡闹也要看场合好不好！”茜丝雅娜捏了捏爱琳的脸颊，气呼呼地说道，“现在我们的周围可全是人，居然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情，要是冒出了什么不好的传言，那就真的丢脸丢大了！” 虽然生气的原因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茜丝雅娜所言确实非虚。 在茜丝雅娜提醒过后，爱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烫得厉害，身体燥热不已，某种莫名其妙的**在身体里蔓延。由娅妮薇儿的**所提供的**，似乎比之前几次都强烈了许多，差点让爱琳沦陷了下去。 虽然不忍心用命令的语气去吩咐娅妮薇儿，爱琳也不得不说道：“薇儿，那个……先停下来吧！” 娅妮薇儿明显地怔了一怔，便依言离开了爱琳的手指，她用闷闷不乐的神情瞪向了茜丝雅娜，充分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这种仿佛挑衅一般的举动，让茜丝雅娜眯起了眼睛：“薇儿，你不是说过自己讨厌喝人类的鲜血吗？” “是的，我讨厌其他人类的鲜血，可是爱琳的除外。”娅妮薇儿平淡地回应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并不介意品尝一下殿下的血液！” 茜丝雅娜略微一愣，不由望了脸上潮红未褪的爱琳一眼，用有些咬牙切齿的语气问道：“是么？薇儿打算给予我和爱琳一样的荣幸，我是不是应该表示感激涕零呢？” 娅妮薇儿抬眼观察少女的表情，有些疑惑地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才想到了什么，转向爱琳说道：“不过，我已经做好打算了，以后只会喝最喜欢的人的血液，除非是爱琳的命令，否则我是不会去碰别人的。” 爱琳呆了一呆，小声说道：“额，那个……就算你说了以后只会喝我的血液，我也不会心存感动的吧……” 倒是茜丝雅娜敏锐地从中感到了什么，她从鼻腔里发出了重重的“哼”一声，在两人边上坐下来，又使劲地瞪了爱琳一眼，才说道：“那好，既然薇儿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第二十九章 三人间约法三章？ “也就是说，薇儿想表达的是……你喜欢爱琳？” “是的。”娅妮薇儿平淡地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大致知道了对方的性格，但如此坦率地说出来还是有点出乎了茜丝雅娜的预料，她略一思忖便说道：“和你一样，我也很喜欢爱琳。不过你今后的身份是我的女仆，我也想和你打好关系哦，今后就请多指教啦！” “喜欢……不一样的？” “不一样？” “性……意义上的喜欢？”娅妮薇儿歪着头说道。 “诶，什么？”茜丝雅娜愣了愣才领会对方的意思，脸颊不禁红了起来，羞恼地说道，“忽然说出这种话，你就不能纯洁一点么……爱琳你也是的，别教她乱七八糟的东西，真的是有怎么样的主人就有怎么样的仆人！” 爱琳苦着脸说道：“重逢才几天而已，我可没时间教她什么呢！”顿了顿，她小声嘀咕道：“茜雅也是我的主人，不也是接受了这样的我么？” 茜丝雅娜瞪着眼恐吓道：“小心我现在就让你扫地出门！” “那就没人陪姐姐出来玩了。”爱琳将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请求道，“请看在这个独一无二的价值的份上，让我留在你身边吧！” “谁说的，我去找尤妮卡！” 爱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尤妮卡一定会以为茜雅吃错药了。” 在另外一边，娅妮薇儿观察着两人的对话，倒是对这对主仆间的关系有了些了解，她抬起头来道：“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爱琳的。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并且，我也想重新体验一下人类的生活。” 毕竟娅妮薇儿本来也是弗加王国的小公主，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她之前的淡漠更多是由于懒得和别人打好关系的缘故，既然目前加入了爱琳的队伍，她自然也会有去讨好“爱琳的主人”的打算。 至少不能让对方讨厌自己。 不过，由于茜丝雅娜之前看到两人的亲密举动时没有作出过任何表示，娅妮薇儿事先并不知道这位公主同样对爱琳有着超出一般的执着，现在觉察到这一点的时候，似乎稍微有点迟了。 大概是真的有点生气的缘故，茜丝雅娜板着脸说道：“想要体验人类的生活当然没问题，不过也麻烦你收敛一下那些糟糕发言吧……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不会和我抢爱琳’都是什么鬼东西啊！” 娅妮薇儿这才意识到，在人类社会中，有些事情哪怕彼此都心知肚明，也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毕竟她以后要面对的可是教养良好的一国公主。 至于茜丝雅娜，她所担心的另外一点在于，倘若被人得知她和女仆有不同寻常的关系的话，本身就身处敏感位置的她，将会在行事时遭遇诸多不利。所以，无论是出于若林公主的职责，还是彼此的名声也好，她和爱琳的事情目前是绝对不能暴露出去的——至于未来会如何，还需要慢慢考虑。 “感谢提醒，以后我会注意的……总之，这次很感谢公主的解救，接下来，我也很乐意成为殿下的助力。”娅妮薇儿试着岔开话题道，“我的实力，正常发挥的情况下应该比爱琳厉害一些的。” 上次不小心被爱琳给打败，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 娅妮薇儿的性格中还有着心高气傲的成分，在心底里如是想道。 由于成为吸血鬼的时候只有十五岁，娅妮薇儿的容貌一直停留在稚嫩可爱的年纪，此时她一服软，便流露出了几分天生的楚楚可怜的气质，饶是差点把她当成假想敌的茜丝雅娜也无法继续责难下去。 茜丝雅娜闷闷地瞪了她好几眼，忽然转移了目标：“爱琳！” 爱琳吓了一跳，连忙回应道：“姐姐大人……我在。”自知处于理亏状况，她说话的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茜丝雅娜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宣布道：“我要惩罚你！” “下手务必轻一些！”爱琳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说道。 “今晚你睡到地板上。”话音刚落，看到爱琳露出了一副呆滞的神情，茜丝雅娜继续审判道，“还有……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你不许碰我！” “等，等等！”甩了甩头试着去驱逐脸上的红晕，爱琳小声问道，“关于这个惩罚，茜雅你是认真的吗？” 发觉爱琳并未如意料中的那样沮丧，茜丝雅娜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当然是认真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不能同床？” “只有这件事我是不会再迁就你的！” 唔，只是感觉好微妙！ 低着头咬了咬嘴唇，爱琳低声问道：“那个……我们的关系，不会变的吧？” “你在想什么啊？这种小事改变不了我们的关系吧。”茜丝雅娜气恼地说道，悄悄地看了边上的吸血鬼女孩一眼，“之所以给你这个惩罚，都是因为你执意去做了额外的事情……我的理由应该很充分了吧？” 本来是两个的“蜜月旅行”，忽然加入了第三个人，并且这个加入的人还是类似于第三者一般的存在。在目前的状况下，饶是茜丝雅娜勉为其难接受了女孩子之间的欢爱，也是绝对不能在第三者存在的情况下和爱琳亲热的。 “嗯嗯，那就好啦。” 爱琳悄悄松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说道：“这段时间里，总有在做梦一般的感觉，其实我很害怕呢，假如茜雅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出来玩也好，答应我的告白也好，只是因为发生了那些变故才会去做的……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茜丝雅娜伸手敲了敲爱琳的头，哼声说道：“笨蛋，既然你这么害怕，就不要做让我生气的事情啊，还有……” 边上的娅妮薇儿一直在认真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大概已经将她们的关系听得一清二楚，茜丝雅娜的心思变得奇怪了起来，鼓起脸颊说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今晚谁都不准再提了！” “嗯。” 爱琳轻声应道，边上的娅妮薇儿也是点了点头。 正当这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微妙的时候，不远处的地方似乎有一阵骚动，三人的注意力一时都被吸引了过去。 “好像是希维斯？诶？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看清了被围观的人是谁，茜丝雅娜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第三十章 晚会中的盛装丽人 作为摩维亚公国的现任领主，希维斯·奈荷贝特现在很抓狂。 原因是……他现在正穿着一身华丽的女装。 被迫参与到篝火晚会当中，并且成了被诸人所瞩目的焦点，已经有不止一位男性来找他搭讪，而作为小公爵的他在这种状况下完全没法表明身份，只能带着勉强的微笑和驱之不尽的搭讪者进行周旋。 当然，也有少数城里的高层认出了他的身份，不过他们都心怀默契地没有进行点破，在对他的美貌进行称赞过后，就带着奇怪的表情走到了一边——这种状况，反而更让希维斯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穿上女装很简单，是伊撒尔的城主奥斯蒙要求他这么做的。 起初，希维斯以留学生的身份，在安鲁尔传授新型魔导技术的学校里待了五年的时间，并且学习了不少知识。从血族女王手里夺回权力过后，他自然是有着一番雄心抱负的，回归后最大的阻碍就是行会联盟及其代表人奥斯蒙。 为了获取奥斯蒙的支持，这才被迫答应了他奇怪的条件。 真正穿上女装的时候，希维斯清楚地意识到这是一条禁忌的道路。 “忽然有些想念你的父亲了，这是他当年做过的事情，要知道我们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结识的”——这是奥斯蒙给出的理由，虽然希维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早年有些微妙的事迹，但原来的他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过。 直到现下，身着轻薄艳丽的礼服的他，正处于被一群狂热的男性所包围的状况，于是，他确切地感受到了家族过于优异的遗传所带来的异装优势，以及此时此刻过于“刺激”的体验。 被众多敌人虎视眈眈，名誉与尊严命悬一线，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却不得不竭力保持镇定以及思考的能力，以防止身份的暴露…… 莫非……这就是上战场时的感觉？ 原来父亲大人是为了磨砺自己的勇气，年轻时才会怀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力装扮成美丽的少女，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敬爱的父亲大人，我也能体会到你当年的心情了！ 正当这位披落着耀眼的长发，脸颊俏红的“盛装丽人”自顾自遐思之时，从边上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大家这么对待一位美丽的小姐，可不是绅士之举哦……如果没人反对的话，我就带走了哦！” 说着，走过来的茜丝雅娜趁周围的男性为她的美貌而失神的时候，推着希维斯逃离了人群的包围，来到了人少一些的地方，才掩着嘴轻笑道：“可爱的新任领主大人，现在安全了哦。” 希维斯回过神来，看清帮自己解围的人是茜丝雅娜时，不由慌乱地说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请听我解释！” “我想的哪样？”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 边上的爱琳则睁大了眼睛称赞道：“姐姐真的很漂亮哦！” 来自两人的取笑，让希维斯的脸变得更红了一些，他好不容才让自己镇定下来，俯身作出了一个请求的姿势：“请不要再取笑我了……总之，这件事帮我保密，等后天城堡打扫完毕，我一定会好好宴请两位的！” “暴露了哦，姐姐应该用淑女的请求手势才对……早就觉得你很有女装的资质了，欠缺的只是气质方面的东西。眼神最好能再柔和一点，不过现在这种由于羞耻想要逃走的感觉也很棒，也可以试着往可爱的方向表现……” 正兴奋地说到一半的爱琳，头上被冷不防地敲了一下爆栗，她捂着额头泪眼婆娑地抱怨道：“唔，疼疼疼……姐姐大人，直接打人是不对的啊！” 茜丝雅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感觉自己对越来越古灵精怪的爱琳没辙了，挂着苦笑对希维斯说道：“我家笨蛋女仆说的话，还请阁下不要介怀……她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产生兴趣，我也是一点辙都没有。” ##第106节 希维斯虽然面露尴尬之色，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不会介意的……倒不如说，来自爱琳妹妹的提议似乎说得挺对的。” 茜丝雅娜不禁呆了一呆，看对方的眼神也变得微妙了起来：“诶？原来你是认真的啊，看来是我这边唐突了……”说着，她掐了掐爱琳的手背，私底下小声说道：“就算是这样，你也别教别人一些奇怪的东西啊！” 爱琳小声嘀咕道：“哪里奇怪了……至少‘扮可爱’还是挺有用的嘛！” 说话间，安希尔商行的詹妮特·阿德莱德迎面走了过来，对茜丝雅娜和爱琳点头招呼道：“我从城主那边听说两位尊贵的客人也参加了晚会，还特意找了一圈，没想到你们待在这清净之处……不知道公主殿下逛得如何了？” 话音刚落，詹妮特的视线便定格在了希维斯的身上，不可思议的神情一闪而过，便掩着嘴唇问道：“这位美丽的小姐……莫非是……” “确实是我。”希维斯两手抓着裙子，往后退了两步，终究是放弃了逃离的想法，低声说道，“詹妮特姐姐，也请你帮我保密吧！” 希维斯和詹妮特自小相识，属于青梅竹马一般的关系，彼此算是相当熟悉的了。想到自己最糟糕的一面被她看到，希维斯羞耻得想死的心都有了，眼眸里不知不觉泛起了濛濛的雾气，模样愈发显得楚楚可人起来。 詹妮特掩嘴轻笑道：“没想到呢，希维斯你……终究还是走上了奈荷贝特家族成员的宿命之路。请放心吧，不管领主大人选择的道路是什么，作为安希尔商行的代表，我都会支持到底的。” 招呼过后，几人又调侃了希维斯几句，便结伴朝篝火晚会的中心表演地带走去，爱琳出言问道：“詹妮特姐姐，还有另外一位……今晚不来吗？” 爱琳所问的人，自然是真身明明是女孩子，却以“小丑”面目展现在世人面前的的露娜·迪斯谬拉，从那天晚上过后爱琳就一直没有见到她，本来以为她也会出现在晚会上，结果丝毫不见踪影。 确实，有着杀手身份的她，并不适宜出现在人多的场合。 詹妮特拉着爱琳稍微走开了一些距离，便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里，不过这几天刺客联盟那边接到了不少来自弗洛兹的委托，不出意料的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任务机会的她肯定也过去了……好像又是暗杀的委托……” 詹妮特的话语中，有着轻微的叹息之意。 弗洛兹……不会这么巧吧？ 心底里涌起了不详的预感，爱琳抬起头来，用恳切的语气请求道：“我想了解更具体一些的信息，可以请詹妮特姐姐再关注调查一下吗？” 第三十一章 夏末之夜的谈话 “在安鲁尔所待的几年里，我有一个非常大的感触。” “愿闻其详。” “其实当初离开城堡的时候，我觉得摩维亚彻底无可救药了，人口稀少，物产贫瘠，先祖的尚武精神早就消失殆尽，人们为了各自的利益而陷入内斗，没有半分团结意识……这样的国家，被外敌所吞并只是时间问题。” “确实呢，摩维亚是大陆中东部最不起眼的公国，在地缘上又被三大强国所包围，有这样的悲观态度挺正常的呢。” 在广场中央，艺人们的马戏表演临近高潮，引起了观众们的阵阵惊呼。而这边的几人却探讨起了有关政治的话题，毕竟对于希维斯来说，摩维亚新任领主的负担太过沉重，他忍不住想找人倾诉自己所承受的压力。 詹妮特另外有应酬，和几人闲聊了几句后就告辞了，娅妮薇儿不远不近地跟在三人后方，进行对话的是爱琳、茜丝雅娜和希维斯三人。 “是的，所以当五年前出了那样的变故，斯图特小姐前来夺取城堡的时候，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可以摆脱亡国之君的身份了。”身着美丽的礼服，从外观上完全就是娴雅的贵族少女，希维斯的神情中流露了几分忧愁，“请原谅当初的我有那么不负责任的想法，因为……那个时候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茜丝雅娜轻声问道：“现在，你在哪里看到希望了吗？” 希维斯点了点头，眼眸中充满了憧憬的意味：“魔导技术。” “魔导技术？”茜丝雅娜露出了好奇之色，“是指这十几年里新兴的魔导武器吗？我见过几次实物，不过总觉得限制太大了呢。” “并不是武器那么简单，它有着在更多领域打破常规，创造奇迹的可能性。我想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单凭‘魔导技术’就足以全方位地支撑起一个国家。”希维斯以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道，“公主是大陆上的顶级强者，或许感受不到魔导技术对于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对于我而言确实有非常深刻的体验。” “我没有去过安鲁尔，或许有些无法理解阁下所说的。”茜丝雅娜微微蹙眉，转向了身边的女孩，“爱琳，你是怎么想的呢？” 爱琳点了点头：“虽然我在安鲁尔待的时间不长，不过他说的应该都是对的。那座德雷斯的巨型兵工厂，我也确切见过了，可以说完全超越了人力能所及的范畴……安鲁尔在这方面的实力，或许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希维斯接话道：“安鲁尔近五十年来的对外战争未尝一败，仅仅有去年冬季在因斯特堡，由于公主的出现而遭受了一次挫折，但那也是在查理斯亲王擅自出兵，仅仅带上了私兵的情况下发生的……倘若让我来评定的话，只论军队的战斗力，旧帝国境内没有任何国家能抵挡安鲁尔的攻势……” “也包括若林吗？”茜丝雅娜有些不信地问道。 “若林有着非常多的顶级强者，应该能在战争的初期占据优势。”希维斯判断道，“但一旦陷入持久战的话，由魔导技术所支撑的补给后勤系统的优势就会显现出来，安鲁尔会逐渐在拉锯中夺回上风，更何况现在若林……” 正侃侃而谈的希维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用歉意的眼神望向了茜丝雅娜：“抱歉，我失礼了……” “说得没错，上次在南方和兽人交战的时候，也是屡次陷入危机。”茜丝雅娜自言自语了起来，“倘若现在有外敌入侵的话，群龙无首的国家，马上就会陷入四分五裂的状况吧，我是不是应该马上就回去呢……” 爱琳悄悄拉住了茜丝雅娜的手，轻声说道：“若林安逸太久了，在当下前途未卜的危机中，让更多人产生紧迫感，或许不是一件坏事……姐姐大人，等我们处理完弗洛兹那边的事情，就马上回去吧。” 希维斯观察着两人的表情，插话道：“假使贵国的国王与嗣子依旧没有音讯，公主有继位成为女王的打算吗？” 茜丝雅娜一时默然不语，倒是知道她心意的爱琳帮她回答道：“伊丽丝的事件还没有查清，姐姐大人可能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我们需要弄清楚形势，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与抉择。” “是我冒昧了。”希维斯再次道歉道，“不管若林的形势后续如何发展，就我个人而言，一定是站在公主这一边的。” “谢谢阁下的厚爱。”茜丝雅娜稍微回过神来，再次提问道，“我想知道，你真的做好了成为这个国家的领袖的准备了吗？” 希维斯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茜丝雅娜追问道：“将自己的命运绑在国家上，为此赌上全部的青春与未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有这样的觉悟吗？” 希维斯稍微愣了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谢谢回答。”茜丝雅娜点了点头，自嘲道，“比起到现在还犹豫不决的我，阁下的意志力可谓是非常出色了。” 希维斯摇头道：“若林的困局，可是比我这边要凶险许多。” “那也不是我停滞不前的理由……”茜丝雅娜一时欲言又止，静默了一会儿还是转移了话题，“关于你所担心的事情，摩维亚确实有亡于外敌的可能性，不过，其实你并非孤军作战，摩维亚在地缘上不乏天然的盟友。” 希维斯问道：“是指原波西米亚王国的同僚吗？”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没错，无论是从历史渊源上，还是目前存在虎视眈眈的外敌的状况来说，波西米亚诸国都有着非常充分的联合的理由，说不定还有重新统一为完整的王国的机会……假如安鲁尔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的话，就需要若林和重建后的波西米亚王国构成犄角之势才能与之抗衡。” 说着，她的视线悄悄看了爱琳一眼。 至于希维斯，明显是误解了什么，他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公主所指引的目标，实在是太过遥远了，我无法想象这是多么艰难的道路……” 茜丝雅娜握紧了爱琳的手，轻声说道：“谁知道呢，菲娜公主当年凭借一己之力奠定了王国……我想，倘若存在满足所有条件的人选，将这一条道路重新走一遍，难度肯定比她当时要简单一些吧……” 况且，待定的人选还是菲娜公主的亲姐妹。 爱琳当然听懂了茜丝雅娜的话中之意，她只觉自己的心脏突兀地跳动了起来。感受着对方手心的温度，她走神地望向了那些在夜空下摇曳的篝火，起伏的思绪伴随着视野中的火焰一同晃动，久久都没法平息下来。 这是你所希望的事情吗……又或者，这是你的试探？ 第三十二章 目标，西里西亚 青月历三零二年，立秋。 以去年底发生在因斯特堡的冲突与屠杀为引子，时任教皇的尤利三世从各地征召了数万十字军，并且调集了最为精锐的骑士团，向西斯林教区发起了进逼。同时，为了压制声望如日中天的维克夫大主教，教皇亲自来到军中坐镇。 另外一边，作为西斯林教派的发源地，成千上万的诸多西斯林教徒从周边的波西米亚诸国，又或者是波维斯、安鲁尔、丹雅地区，甚至是遥远的托兰顿与佛琅士远道而来，长途跋涉赶到西斯林教区进行支援。 在这里面，许多虔诚的信徒都带着和平的信念而来，但也有更多的人做好了舍生赴死的心理准备，带上了兵刃打算与教廷的刽子手进行对抗。 于是，在西斯林教区狭小的河谷地域上，同时聚集了两位顶级强者和数十万摩拳擦掌的士兵与信徒们，无论谁都可以预见这会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争。有大量的民众已经从教区中紧急撤离，逃往周边的国家避难。 茜丝雅娜获知这些消息后，只要一想到可能会发生和半年前的屠杀案类似的事件，心中就充满了不安。 不过，此时她和爱琳再加上娅妮薇儿三人所前往的方向，并不是东北面的西斯林教区，而是东南方向的西里西亚公国。 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以大骑士为首的一支教廷部队拜访了伊撒尔城，目的似乎是要彻查这边有关吸血鬼的传闻，顺便对前段时间发生的异端的袭击事件进行调查。茜丝雅娜和爱琳这才想起，她们之前在无名小镇和十字军小队的冲突，终于惹来了不小的麻烦。 再加上还有娅妮薇儿这个不安定的因素存在，为了避免和教廷人士接触，她们只得提前和希维斯告辞，匆忙踏上了前往弗洛兹的旅途。 想到马上就能和与自己关系密切的黑袍少女，即柒夜·弥赛亚见面，爱琳就陷入了即将重逢时的兴奋当中，虽然她马上就意识到这样的想法有点对不起茜丝雅娜，却还是没法压抑住迫不及待的心情。 唔，这不算是花心……肯定不算是花心吧！ 只是为了获知自己的身世和过往，才想早点和她见面的…… 爱琳一行人的脚程很快，不出半日就离开了伊撒尔所在的高原地带，来到摩维亚和西里西亚的交界地带，在此稍作歇息。 秋夏之际的阳光和煦怡人，茜丝雅娜俯瞰着眼前广袤的草原，由衷感慨道：“景色真的很漂亮呢，上次沿着这条路走过来，还是和尤妮卡、温捷斯同行的……这次虽然换了同伴，可是心情和上次差不多呢。” 爱琳不禁转头吐槽道：“亲爱的姐姐大人的意思是，只要能陪你出来玩的话，无论是谁都可以吗？” 茜丝雅娜莞尔一笑，伸手捏了捏爱琳的脸蛋，用逗弄的语气说道：“是的，其实哦……我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人能完全理解我的想法，假如是薇儿这么乖巧的孩子的话，没有了某些额外的困扰我会更开心的。” “这么说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爱琳眨了眨眼睛，趁着茜丝雅娜不备忽然扑进了她的怀里，嗅着少女身上的芳香，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道：“像我这么忠心耿耿的女仆已经不多了，离开了我绝对是姐姐大人的一大损失！” 自从茜丝雅娜拒绝和爱琳亲热以来，这家伙平日放肆的举动反而越来越多了，茜丝雅娜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口的女孩，没好气地说道：“喂，你还好意思自称是女仆啊，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照顾过我的起居，现在就连洗衣服、摘野果这一类的事情都丢给了薇儿……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大小姐呢！” “因为……人家真的做不来嘛！”甜得发腻的声音从近处传来，显然某人撒娇的功夫越来越深厚了。 茜丝雅娜啐道：“拜托了，你又不是小孩子！” “温柔可爱的姐姐大人，就请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不行么？”爱琳抬起头来，一对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回望过来。 陷入无语状况的茜丝雅娜，无意间和边上的娅妮薇儿对上了视线。 显然早就对两人间的打情骂俏见惯不怪，蓝灰色中短发的女孩以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撑着伞静静伫立于阳光底下——这位吸血鬼女孩确实如她所说，在以认真并且享受的态度领略着人类的生活。 正如她以“米娅·斯特凡”的身份在卡列宁居住时那样。 自从加入两人的队伍以来，娅妮薇儿除了偶尔会向爱琳讨要鲜血之外，并没有做出过逾矩的事情，并且还主动包揽了旅行中的杂物。这样一位乖巧的女孩，让茜丝雅娜完全没法生出讨厌之意来。 略微走神间，茜丝雅娜忽然意识到一个微妙的事实。 论年龄的话，自己似乎是三人当中最小的……三百多岁的爱琳，四十岁的薇儿，正值十七岁风华正茂的自己……欸？等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怀着怪异的心情将爱琳推开，茜丝雅娜正要佯装生气进行训斥，却听边上的娅妮薇儿开口说道：“那边好像有魔兽出现了。” 这句话让爱琳和茜丝雅娜停止了胡闹，她们顺着娅妮薇儿的视线往远处眺望而去，看到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两只身躯庞大的地龙，正快速地在大地上爬行，在这边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震颤。 看清了地龙前进的目标，茜丝雅娜神情不禁一变，连忙说道：“不好，它们的目标好像是一支商队……爱琳！” 爱琳和茜丝雅娜对视了一眼，便默契地点了点头，向两只地龙的方向飞了过去。撑着伞的娅妮薇儿略一怔然，也无奈地收起了伞，纵身去追前方的两人。 两人在空中飞速移动，数息之间就飞到了地龙的上方。 留意到地龙通红的眼眸和厚重的鼻息，茜丝雅娜从中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意味，出声提醒道：“这两只地龙好像处于狂怒的状况，交给我来对付把，爱琳你在边上辅助我就好。” “姐姐大人不可以独食哦，我们一人一只吧！”爱琳自信满满地说道。 “真是的，又要逞强……”茜丝雅娜知道这是没法劝得动爱琳，也只得同意了下来，“明明是女孩子家，这么喜欢打架，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成为会撒娇会卖萌，能打能干的女孩子可是我的目标哦！”爱琳用认真的语气说道，“都怪姐姐大人太完美了，站在你身边就会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除此之外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才能配得上你了……” 诶诶诶？ 等等，爱琳你……薇儿明明还跟在我们的后面，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让人害羞的话啊！ 由于忽然遭受告白而红着脸的茜丝雅娜，只得装作没听到爱琳的话，一马当先地向其中一只地龙俯冲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商队与贵族母女 作为这支商队的负责人，经验丰富的阿博德·韦尔，其实早就从各种迹象感觉到了这一天的不平凡。 先是不巧地遇上了一小群风狼，虽然这是很常见的魔兽，但在主干道上出没还是有些令人诧异的。商队摆脱风狼的纠缠后，又遇上了一对落难的贵族母女，面对来自楚楚可怜的夫人的请求，他虽然知道其中有蹊跷的成分，还是答应了让两人同行。没想到商队才走出几步，就迎头撞上了两只可怕的地龙。 ##第107节 早知道就不当好人了！ 望着迅速奔来的两只狂怒的地龙，阿博德深知队伍中的佣兵没法挡下如此凶猛的魔兽，只觉万事皆休，颤抖地呆立在原地。 在这个时候，他留意有两个奇怪的少女从天上落了下来。 其中一位少女海蓝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拂，身着娴雅的碧色长裙款款降落在地，她往商会这边扫视了一眼便转身面对着地龙，抬起手做出了奇怪的手势，面对着小山似的地龙毫无任何畏惧的表现。 视线交错的瞬间，阿博德看清楚这位少女的容颜时，意识不禁恍惚了一瞬，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可以用“完美无缺”来形容的女性。 另外一位少女看起来娇小一些，留着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清爽贴身的连衣裙将白耦似的手臂与小腿暴露了出来，举止间看起来颇为俏皮可爱。不过，当她落到地上时，眼神一下子就变得认真了起来，嘴角出现了一抹自信的笑意。 走神当中，阿博德的眼皮跳了好几下，终于意识到两位忽然从天而降，挡在了商队与地龙中间的少女并非错觉，也并非出于自身的奇怪的幻想，而是……货真价实的，来拯救己方的天使？ 看来当好人还是有回报的！ 思绪间，只见其中一只地龙迎头冲到了蓝发少女的近前，适时她的魔法也已经吟唱完毕，一张闪耀着青芒的大网在半空中出现，呈半圆形急速往地龙的方向收缩而去，冲锋势头不停的地龙一头扎进了网中。 激烈的碰撞中，刺眼的青芒让观者的眼睛完全被晃花，待到视力恢复的时候，伴随着耳边地龙不甘心的怒号，商队中的诸人可以看到这只地龙已经被巨网所捕获，勉强挣扎但丝毫不得脱身。 在另一边，面对第二只地龙的栗发少女则忽然高高跃起——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巨大的锤头，大约有她三四个身子那么长。明明看起来是娇滴滴的柔软少女，却能挥舞得动这么巨大的武器，恐怖的对比让旁观的很多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只听震天动地的“砰”一声，少女手中的巨锤砸在了地龙的头部。 漫天的尘埃扬了起来，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重锤的地龙发出了抢天动地的哀嚎，不顾从头部鳞甲的缝隙里迸裂而出的血液，通红的眼眸里透出了怨恨的意味，转头朝不远处的栗发少女扑了过去。 爱琳才刚刚落到地上，就发觉头破血流的地龙将自己当成了攻击对象，不禁吐了吐舌头，手指在半空中飞速划动了起来。 奔跑中的地龙，显然不知道狡诈的少女的伎俩，对自己的脚底下乍然出现的巨石浑然不觉，就这样被毫无防备地绊倒了。它甚至还没意识到到发生了什么，就发觉自己的身躯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平衡。 地龙那偌大的身躯在草原上翻滚了好几圈，大地传来了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颤动。等到地龙那边的动静彻底平息了下来，目睹了这副超出认知的景象的商队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在茜丝雅娜那边，她还在持续不断地用魔力压迫巨网里的地龙，等待着它放弃挣扎，觉察到边上的爱琳用小手段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只，她一时感到了不小的惊异，转头问道：“爱琳，你不会把那家伙弄死了吧？” “应该……没有吧。”望着远处瘫倒在地上，现正一动不动的地龙，爱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虽然只是魔兽，我也不希望你习惯杀生啊。” 茜丝雅娜小声说了一句，不多时，等到了网中的地龙昏迷过去，她起身飞向了被爱琳打到的那一只。确认这只地龙只是重伤昏迷过后，她好心地做了基本的治疗，便返回了商队这边。 出乎茜丝雅娜意料的是，商队里一位看起来大约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下就扑进了爱琳的怀里，嘴上说着“姐姐你好厉害啊”之类的话。 至于爱琳，除去刚开始的慌乱之外，很快就出现了一脸受用的神情，看起来颇为享受小萝莉的投怀送抱。 拜托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啊！ 明明刚才还说了那种……让人心跳加速的话！ 茜丝雅娜的脸色一黑，也不顾自己因为一位小女孩吃醋是否合适，正要对爱琳发作，却见一位气质高贵的夫人走到近前，鞠了一躬道谢道：“我是西里西亚的莉迪亚·奥尔德里奇，非常感谢两位大人的相助！” 对方报上的名字，让茜丝雅娜的心思稍微转了回来，她惊讶地打量着眼前年轻貌美的女性，出言问道：“咦？奥尔德里奇这个姓氏……莫非你就是布罗德大公的夫人，能在这里遇上真是幸运呢！” 茜丝雅娜的语气中，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不过莉迪亚·奥尔德里奇似乎有更紧迫的请求，只见她又拜了一拜，说道：“两位强大的冒险者，我希望你们能护送我回到弗洛兹的公爵府，作为回报，我一定会给予丰厚的报酬，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请务必要答应下来……” 以一国的公爵夫人的身份说出这种话，不得不说是有些失态了，茜丝雅娜略一思忖，便安抚她道：“夫人请放心，我们的目的地也是弗洛兹，正好可以作为同伴一齐前往。不知道夫人遇上了什么麻烦，可以和我讲一下吗？” “真是谢谢了，我一辈子都会铭记你们的恩情。” 由于茜丝雅娜的承诺而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莉迪亚的眼眸中出现了濛濛的泪花，解释道：“我们母女遭到了邪教徒的追杀，那些人一路上对我们紧追不舍，护卫都和我们失散了……布罗德那边可能有危险，我必须尽快赶到他身边去提醒他。刚才多有失礼，请原谅我紧迫的心情……” “我能理解的。”茜丝雅娜点了点头，沉吟道，“你刚刚说……邪教徒？” 莉迪亚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就是那些隐藏在地下的旧帝国的余孽……我早就提醒过布罗德，放任他们在夹缝里生存终将招致不幸。他不信我的话才出现了目前的局面，现在他们好像在计划篡夺我们的国家，我一定要回去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第三十四章 爱琳的反省与烤鱼 答应了公爵夫人的请求，茜丝雅娜和爱琳决定跟着商队一同行动。 交流中莉迪亚得知了茜丝雅娜若林公主的身份，又是诚惶诚恐地拜谢了一番，特意叫十一岁的女儿过来打过了招呼。 这位披落着耀眼的金发，看上去粉雕玉琢的小萝莉叫做妮琪·奥尔德里奇。由于大公只有一个女儿的缘故，妮琪是西里西亚公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也就不怪乎有人将她们母女当成追杀的目标了。 茜丝雅娜微屈身子，微笑着和可爱的小萝莉打起了招呼：“妮琪妹妹，你好哦，初次见面……不用太拘谨，叫我姐姐就可以了哦。” 简单的几句话，就打消了妮琪的紧张心情，她的眼睛里一时闪烁着星星似的，望着茜丝雅娜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姐姐好漂亮啊，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还有，刚才打败魔兽的样子也很厉害，我真的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当然啦，我很乐意和妮琪交朋友。”茜丝雅娜温柔地点了点头，又下意识地看了边上的爱琳一眼，心念微动问道，“不过，和她比起来，妮琪妹妹更愿意和谁交朋友呢？” “诶？”妮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视线在爱琳和茜丝雅娜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一时露出了苦恼的神情，“我……唔，真的要选一个吗……” 咦，茜雅……在奇怪的地方较上了劲？ 爱琳愣了一愣，有些想不到自己哪里又惹恋人生气了，不得不苦着脸转向了茜丝雅娜，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姐姐大人？” “哼，还知道叫我‘姐姐大人’啊。”茜丝雅娜用嗔恼的眼神瞪了过去，“笨蛋爱琳，只是一会儿没看住就会让我伤脑筋……” 啊？ 最终直到这个小插曲过去，爱琳依然处于一头雾水的状况。 爱琳并没有想到的一点是，由于她和十二岁的小魔女杰圭琳的“前车之鉴”，茜丝雅娜会吃醋的对象自然而然地包括了这个年龄阶段的女孩……并且，由于妮琪·奥尔德里奇的母亲莉迪亚依然年轻貌美的缘故，茜丝雅娜几乎是本能地抗拒着爱琳这只小色鬼和这对公爵母女的接触。 糟，糟糕了……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觉察到自己的古怪心思，茜丝雅娜脸颊不禁一红，在心底里啐骂道：都怪发生了有关薇儿的事情，弄得我对这些事情疑神疑鬼的……小混蛋，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你弄成怨妇…… 当然，她很快就将自己微妙的心思掩饰了过去。 另一边，商队的负责人阿博德·韦尔，显然乐于接受两位实力强大的少女的加入，走过来和几人交流时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 虽然后面到来的另一位撑着伞的、蓝灰发色的女孩，投来的略显冰冷的眼神让他的心底里有些发怵，却使得他更加确认了这三人身份的不俗。阿博德在心底里打定了主意，如果没法打好关系的话，就绝对不能去招惹这几位少女。 和迪莉娅母女一样，茜丝雅娜也在交流中将身份隐瞒了下来，只是简单地说明了要和商队同行前往弗洛兹，阿博德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经过短暂修整的商队重新出发。 本来阿博德还在觊觎两只昏迷的地龙，因为无论是捕捉到活的地龙还是从它们身上获取的材料都非常有利可图，不过一来商队没有运输的条件，二来这么做似乎会招致蓝发少女的反感，使得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一想法。 接下来，这支由四五十人组成的商队平安无事地前进了数个时辰，差不多到了黄昏时分，在一处河岸上停下来驻营休息。 为了讨回茜丝雅娜的欢心，爱琳心血来潮地跑到河里捕捞了起来，想要给心上人做烤鱼吃。当然，在捕鱼的过程中，毫无经验的爱琳可谓是手忙脚乱了好一番，身上的衣服都被打湿了大半，最后还是依靠娅妮薇儿的帮助才顺利地捞到了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儿。 爱琳双手合十，为这几只成为腹中餐的鱼儿默哀了几秒，便将它们穿刺在事先准备好的木杈上，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烧烤的过程中，爱琳又跑到商队的众人那边，讨要到了必要的调料洒在上面，没过多久，还算诱人的香气便从鱼儿身上散发了出来。 接过了爱琳递来的一只烤鱼，茜丝雅娜矜持地咬了一小口，平淡地点评道：“倒是像模像样，不过口味比不上尤妮卡做的。” “能吃得下去就好啦。”爱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娅妮薇儿也吃了一口，眯起眼睛说道：“爱琳，下次让我做给你吃吧。”顿了顿，她补充道：“不过第一次吃到你做给我的食物，我很开心。” 在某种意义上，在任何时候都能坦率表达心思的吸血鬼女孩，成了茜丝雅娜最大的“障碍”，她一时心情微妙地鼓起了脸颊，正考虑着要不要给予爱琳一些鼓励，就听爱琳抬起头来说道：“如果味道还可以的话，我想请那边的夫人和妮琪也过来一起品尝，可以吗？” 啪！ 茜丝雅娜无意识间将手里的木杈折断了一小节，接触到边上的两人投来的疑惑的视线，她才回过神来，也不再掩饰生气的心情，板着脸说道：“反正是都是你烤的东西，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爱琳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虽然不知道生气的理由是什么，不过我肯定不会做让姐姐大人不开心的事情的。” 茜丝雅娜自知是自己的情绪有些无理取闹，稍微扭开了视线，低声说道：“妮琪妹妹是西里西亚未来的女公爵，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打好关系，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很有必要……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正确的事情……”爱琳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转向了一边的娅妮薇儿，用歉意的语气说道，“薇儿……我想和姐姐大人单独聊聊，拜托了！” 正专心致志地吃着烤鱼的娅妮薇儿动作一僵，抿着嘴不开心地瞪了爱琳一阵，拿着手上的烤鱼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了远处。 望着娅妮薇儿孤独的背影，茜丝雅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用奇怪的神情地看向了爱琳：“居然让别的女孩子生气了，这不符合你一贯以来的做法吧。” “薇儿她一定能理解我的！” 说着，爱琳将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说道：“作为姐姐大人的女仆，到现在才第一次亲自动手做食物，这是我最大的失职……虽然过程中弄得手忙脚乱，也让薇儿帮了不少的忙，但总算是顺利完成了，不过我的心情还是很忐忑，完全不知道能不能合姐姐大人的胃口……” 趁着茜丝雅娜还在发愣，一脸认真的爱琳继续说道：“中午的时候，姐姐大人指责过的事情我已经彻底反省了，接下来会好好履行女仆的职责的。如果这些烤鱼不好吃的话，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弗洛兹城的乱兆 “……总之，希望姐姐大人能原谅我啦。” 正在作道歉状的女孩，身上的衣服由于刚才的一番忙碌而有些狼狈，连头发上都沾了不少灰尘；温和的夕阳照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细致的睫毛尖端折射着动人的光芒……这副景象不得不让人有所触动。 茜丝雅娜摇头道：“我又不是因为食物不好吃才生气的。” “我知道姐姐大人想的是什么。”爱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向最最喜欢的茜雅保证，绝对不会对妮琪妹妹有什么非分之想啦！”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紧接着幽怨地瞪着她：“你这个奇怪的保证，不是摆明了在嘲笑我的小家子气么……讽刺我就连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都会嫉妒什么的，这下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可是……”爱琳苦着脸说道，“非要逼迫我给出这种保证的茜雅也奇怪啊，明明想用亲手做的食物让你开心的……” 茜丝雅娜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你说是谁让我变得这么奇怪的啊？有可能向小女孩下手的家伙到底是谁啊？最奇怪的人明明就是爱琳好嘛！” “如果我没有这么特别的话，或许就没法吸引你的目光了呢。”爱琳小声嘀咕了一句，忽然凑近了茜丝雅娜，贴到她的耳际，吹着气说道，“大概……再做点奇怪的事情，姐姐大人就能恢复精神了吗？” “诶？你要做什么？” 茜丝雅娜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爱琳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樱唇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离。她的面颊霎时发烫了起来，连忙将爱琳推到一边，嘴上埋怨道：“别胡来啊，这种事情我们独处的时候才能做……” “现在就是我们独处的时间哦！”爱琳回味似的舔了舔嘴角。 茜丝雅娜只觉一阵心慌，连忙转移话题道：“行了行了，我没有生你气了，去把薇儿叫回来吧，还有那边的夫人和妮琪妹妹也可以叫过来……免得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小气的人。” “真的可以吗？”爱琳不确定地问道。 “你再怀疑我就真的要生气了！”茜丝雅娜不满地瞪着她。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饶是爱琳对茜丝雅娜再熟悉也没法猜透她的心思，只得乖乖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 于是，爱琳叫回了娅妮薇儿，并且前去邀请了莉迪亚和妮琪母女，很快这边就变成了五个人围着火焰一起吃烤鱼的状况。 稍微恢复正常的茜丝雅娜，微笑着和边上的公爵夫人畅谈了起来。 爱琳则在妮琪的请求下，向小萝莉讲述起了她当初接触兽人族的经历，把冒险与战斗的过程说得绘声绘色，并且在一些地方显然有意夸大的成分，听得茜丝雅娜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她倒是懒得开口戳穿。 至于娅妮薇儿，则趁着几人都在聊天的时候，眯着眼睛享用爱琳所做的美食，等到其他人觉察过来，剩下的烤鱼早就被她吃得一干二净。无奈之下，茜丝雅娜只得让爱琳跑到商会那边，用金币交换了一些食材，才最终填饱大家的肚子。 在这期间，茜丝雅娜不禁回想起了无名小镇初次和爱琳见面时的情景，当初怕生并且非常容易害羞的她，在近一年的时间里，恍然间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现在和陌生人打起交道来丝毫不会生涩。 感慨之余，茜丝雅娜不知为何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这样，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诸人平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商队在一大早就出发了。由于距离弗洛兹不远的缘故，商队稍微加快了速度，估计在中午时分就能到达目的地。 和昨天一样，茜丝雅娜和爱琳都能觉察到有一批人在跟踪商队，应该就是之前追杀莉迪亚母女的人。大概是由于两人实力的威慑，这批人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远远地跟在后方。 ##第108节 她们简单商议了一番，决定到达弗洛兹后分头行动，茜丝雅娜留下来保护这对母女，爱琳则和娅妮薇儿去追踪并调查这些人的身份。 倘若如公爵夫人所说，这些真的是弗洛兹地下教派的“邪教徒”，则必然和柒夜·弥赛亚以及“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有着密切的联系。事关爱琳的一年半之前苏醒的辛秘，她必须和这些人进行接触并查清真相。 另一方面，在北方的西斯林教区由于教派冲突而阴云密布的状况下，地下教派的行动可谓是非常敏感了，偏偏爱琳之前还从詹妮特口中得知了一个说不上是好的情报——柒夜·弥赛亚正是地下教派的圣女。 但愿不要和她成为敌人呢。 提防着可能到来的袭击，爱琳在心底里如此祈祷着。 到了中午时分，当商队平安无事地到达弗洛兹时，变故却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方式降临了—— 仿佛早就知道了莉迪亚母女藏在商队的队伍中，一大群弗洛兹的市民堵住了前进的道路，将商队包围得水泄不通。 并不是迎接。 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愤怒的神情，大喊着“把来自诺罗夫的贱人交出来”，“叛国者必将受到审判”，“必须为大公报仇”之类的话，还有不少人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已经和保护商队的佣兵起了冲突，作势就要冲破防线。 看到这可怕的阵仗，躲在车厢里的莉迪亚一时脸色苍白，喃喃地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无知的人受到邪教徒的蛊惑了吗？布罗德那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将怀里的妮琪抱得更紧了一些，她不得不向茜丝雅娜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茜丝雅娜略一思忖，便说道：“我们连敌人是谁，到底打算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和这些民众纠缠下去只会陷于不利……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确认城里的状况。夫人，我们直接前往公爵府看看发生了什么吧。” “嗯，只能拜托了。”莉迪亚的身体依然在颤抖着。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正好我们有三个人，我和薇儿护送夫人和妮琪妹妹直接去公爵府。爱琳留在这边帮助商队摆脱困境，等下让薇儿回来和你碰面……没问题吧？”说着，她向爱琳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正是对爱琳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信任，茜丝雅娜才会如此安排。 对此，爱琳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一脸自信地说道：“姐姐大人，就请放心交给我吧。这样的小打小闹，我肯定可以妥善解决的！” 第三十六章 弗洛兹街道上的凶险 阿博德·韦尔预感到，这可能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机遇。 先前救下的贵族母女，真正的身份居然是大公夫人和未来的女公爵，这可是他一次和身份如此显赫的上层人士接触。 虽然有点被这群暴民的气焰给吓到，但他可是深知的队伍里存在着两位能够轻松收拾地龙的少女。经过了简单的权衡过后，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正确的抉择——支持大公夫人，全力去保护她的安危。 因此，阿博德·韦尔马上向所雇的佣兵们下达了指示，吩咐他们突破这群暴民的包围圈，改变路线前往公爵府。 这可是一场豪赌，但只要能渡过这一次的难关，并且能够收获公爵夫人的信任的话，他可以预见自己的前途将会变得一片光明。 当阿博德还在遐想的时候，忽然觉察到身侧传来一阵动静。 数个身影钻出了马车，然后两两成双地飞上了高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西里西亚的大公夫人和小公主妮琪，在两位少女的保护下，踏着周边房屋的尖顶，朝远处飞走了…… 飞走了…… 走了…… 了…… 阿博德呆立了良久，回过神的时候，对上了周围的市民那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作为高高在上的公爵夫人，又有两位强者为她效劳，纵然昨天确实是放低了姿态想自己求助，但怎么可能会真的在乎自己这等“杂鱼”是怎么想的？果然，从昨天答应让她们入队的时候开始，自己就踏上了错误的道路…… “可恶，居然让那个贱人跑了！” “这些人肯定是叛徒的走狗！” “说不定能审问出什么来，大家一起上，抓住他们……” 暴动的市民大喊着一拥而上，商队周围的佣兵们见势不妙，慌忙丢下了兵器往四处散逃而去，只剩下商队的伙计们不知所措地守着货物，阿博德见状吓得闭上了眼睛，嘴上喃喃说道：“我是无辜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大叔，你还好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觉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阿博德睁开眼睛，看到一位栗发女孩正笑吟吟地看了过来，俏皮可爱宛如小天使一般：“我会留在这边的啦。” 这一瞬间，阿博德感动得热泪盈眶。 “待在这里不要动。” 爱琳嘱咐了一句，轻盈的身子一跃飞上了马车顶棚，从指尖幻化而出的魔法透明屏障须臾间扩张开来，将暴动的市民和商队隔绝了来开，便对下方的人群说道：“谁要是敢再近一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哦！” “是魔法师？” “真的是魔法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恶，那个叛徒果然和外人有所勾结！” “大家别怕她，她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等下我们的支援就能到了，大家千万别让这些人逃了……” 嘈杂中的人群中，有几个声音尤为清晰，爱琳有意往大声喊话的几个人那边望了几眼，心道果然这件事是有人刻意煽动的。 处于光天化日之下，她自然不好动手，只是暗中记下了这几个人的相貌。 思忖间心念微动，爱琳向市民们朗声说道：“大家好像误会了什么，我也是昨天才遇见公爵夫人，完全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哦。” 这番出人意料的表态，显然让底下的人都愣了一愣，但紧接着就有人喊道：“刚才就是你的同谋让贱人逃走了，我们不会听信你的谎言的！” 不理会发言的这人，爱琳继续说道：“昨天和夫人遇上的时候，她和小公主正受到不明人士的追杀……当然，我还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所以在知道具体情况前不会帮她辩解……” “莉迪亚贱人与东边的诺罗夫狼狈为奸，刺杀了我们的大公，妄图让外人来篡夺我们的国家，经过调查证据确凿，你有什么好说的？” “是这样么？”爱琳歪了歪头，“那也和我没关系哦！” 低下的那人骂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想抓的对象又不在这里，对我生气也没有用啊。”爱琳作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来，轻轻笑了起来，“夫人已经前往了公爵府，假如她真的有罪的话，大家去那边闹事就好了，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吧。” 爱琳的话语，让不少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恰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别听信这些谎言，我们一起上，她肯定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大家别犹豫了！” “哼，非要逼我动手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爱琳眯起了眼睛，语气中透出了几分寒意。 按照现在的形势，确实是没法和这些市民讲道理了，爱琳不得不选择用武力进行威慑。躲在暗处的敌人有意煽动这些民众，明显是想要将水搅浑，她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不出她所料，街道边上的窗户寒芒一闪，一道箭光从中射了出来。 从箭矢的来势来看，这样的攻击完全不足为据，爱琳正要伸手接下，脸色却忽然一变—— 这支箭是朝着民众去的！ 理解了敌方的险恶用心，无奈之下爱琳只能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了箭矢，反手将其往来袭的方向丢回去。 被箭矢穿透的玻璃霎时破碎，藏在房屋里的人由于中箭而发出了一声闷哼。爱琳眸中闪过一抹冷芒，却听刚才的煽动者抢先发难道：“她动手伤人了，大家别怕，圣女很快就会赶来帮我们了！” 圣女？ 是柒夜吗？ 她等下也会出现？ 爱琳的思绪略一动摇，就看到下方暴动的市民们朝商队扑了过来，几个领头的人已经和商队的伙计们扭打成了一团，场面眼看着就要无法控制。 有强者趁乱打破了布下的魔法屏障！ 爱琳咬了咬牙，手指在半空中快速划动，想要再度将暴动的市民隔绝开来，正施法之间，眼角的余光看到前方出现了密集的寒光。 从天而降的箭雨，朝着混乱的人降临而下！ 爱琳忽然醒悟了过来，这是早就预谋好的事情。 既然刺杀不成，就趁着莉迪亚母女刚入城的时候制造事端，将污水泼到她们的身上，趁机煽动民众的愤怒。 一旦被对方得逞，这莫大的污名就很难洗清了。 感受到潜伏在四处的杀机，爱琳这下彻底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三十七章 重逢亦是再相为敌 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尽量阻止伤亡的发生！ 有了决断之后，爱琳瞬间改变了行动，将目光放在前方的箭雨上。她手指划动之间，一道乍现的光华在箭雨之间绽开，将半空中的箭矢如数破坏。 木屑和金属碎块掉落到了市民当中，不过正陷于狂热的人群大多没有留意到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险些命丧箭雨之下。 他们簇拥着冲向满载货物的马车，抓住了商队的伙计。 另外一些人则跳上了马车，肆意翻动着车上的货物，其中一部分看到值钱的物件就据为己有，甚至发生了为了争抢而撕扯起来的状况。 被暴动的人群所挟持的阿博德，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的内心在滴血。 至于爱琳，则只能全力去防备针对人群的暗箭，只是一小会儿，她就在保护人群的同时，击昏了数十名伪装成市民躲在暗处放冷箭的人。可是分身乏术的她，显然对商队这边的混乱爱莫能助。 可是她的举动，丝毫没法缓解危急的局势。 没法痛下杀手，就意味她的行动没有丝毫威慑力，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依然在肆无忌惮地对人群出手。 并且，商队这边的形势也不容乐观。 本来以为暴动的市民抓住商队的伙计就会完事，却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人群们开始对商队的伙计拳打脚踢，甚至用上了棍棒，传来的哀嚎声让爱琳的眉头皱了起来——假如她不去阻止的话，估计马上就会出人命案子。 嘈杂的声响当中，爱琳的脑海中闪过了曾经待过的“黑潮商会”的那些人，想到他们一个一个牺牲时的情景，心底蓦地一阵心痛。 “真是够了！”她冷哼一声，抬起素手往前一挥。 猛烈的冲击波，霎时将前方的人群吹得七零八落，趁着这个空隙，爱琳迅速来到商队伙计的边上，对他们吩咐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从身后传来的血腥的气息，让爱琳的身子僵了一僵。 爱琳不安地转过身去，正好看到刚才被冲击波击倒的其中一人，这批暴动的市民带头者之一，浑身颤抖着站在那里，指着她说道：“你……你居然……”还未说完，他的胸口处冒出了汨汨的血泉，晃动了几下就气绝倒地。 显然是刚才分神出手的时候，被歹人找到了空隙。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对形势的控制，爱琳的思绪有些空白，一时只能麻木地听着来自人群的诘责—— “她杀人了！” “什么都没看到，不过……肯定是她的手段吧！” “劳伦斯……就这样被杀死了，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 “圣女等会儿就来了，她不会放过你的！” 纵然人们露出了义愤填膺的表情，但还是由于死者的出现而受到了不小的威慑，害怕地退到了十米之外的距离，远远地对爱琳怒目而视。 沉默地与人群对峙着，爱琳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第109节 首先，绝对不能发怒，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话，就中了敌人的圈套了。 其次，这个时候必须要澄清自己，否则以后就没有辩解的机会了……并且，既然到了这一步，不如就用直接点的威慑手段吧。 确定了这两件事，爱琳环视了人群一眼，冷声说道：“真是可笑，请用你们的眼睛好好看一看，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吧！” 说着，爱琳迈出几步走到了死者的身边，俯身从他的后心处抽出了一柄沾满了血迹的匕首，丢到了地上，寒声说道：“我要杀死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用不着那些遮遮掩掩的手段……我不是凶手，是躲在暗处心怀不轨的人杀死了他，目的是制造事端，好煽动利用你们这些无知的人。” “别听信她的诡辩……” 潜伏在人群中的这人话才说到一半，脖颈处传来的寒意就刹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他愣愣地低下了头，看到一柄漂浮着的半透明的短剑抵在自己的脖颈处，而这番诡谲的景象，也让周围的民众看得一清二楚。 爱琳冷声警告道：“我说过了，我要杀死你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魔法师神鬼揣测的手段，再加上最直接的死亡威胁， 终究还是威慑住了这里所有的人，一时无人敢再打断爱琳。 只见她伸手指向了人群的外围，平淡地说道：“那边躺着几个人，都是刚才被我打昏的，你们可以在他们的身上搜索一下，肯定能找出用来行凶的武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按照爱琳的指示找到那几个昏过去的人，并且确实地从他们的身上找出了武器。这群聚集起来的市民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几个人混在我们中间，有什么意图呢……” 有人迟疑地提出：“我刚刚看到，确实是她截住了射向我们的箭……” “刚才是她保护了我们？” “我们被利用了……真的假的？” 就这样，人群窃窃私语了起来，似乎有点相信她的话语了。爱琳见状松了一口气，开始查看这边商队伙计的伤势。 当她看到一位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以一脸痛苦的模样倒在地上时，只觉心底里柔软的部分有所触动。 她俯下了身子，温柔地说道：“放心吧，现在没有危险了。” 这句话才刚刚说出口，爱琳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彻骨的寒意从身后纷涌而来，爱琳心底里警兆顿时大作，想也不想就调动了大量的魔力，在背后凝成了一道坚实的冰墙，竭尽可能构成有效的防御。然而，她依旧听到了冰块破碎的声音，以及……悄无声息绕过了头部，蔓延到咽喉处的冰寒的触感。 这似曾相识的味道，使得爱琳完全陷入了怔然。 “为了保护陌生人而丢掉性命，这半年来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听到这曾经无数次萦绕在忧伤的梦境中的音色，爱琳的心绪一时被彻底动摇，她闭上了湿润的眼眸，轻声说道：“倘若能死在艾丽卡的手里，也是不差的结局呢。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我有许多悔恨的过往，还有诸多来不及领略的未来……可是我知道，这条命毕竟是我欠你的……” “是么？那这就是你欠我的第二条命了。” 清冷的回应间，贴在爱琳脖颈处蠢蠢欲动的小蛇被收了回去，那股危险而诱人的气息也倏忽远离了几步，却又说出了令人背脊发寒的话语—— “爱琳，你刚才一直在保护这些人对吧？现在你也有了保护别人的实力，真是令人意外啊。不过，等下你就不必为这种多余的事情烦恼了，放心吧，我会把这些人全部都杀死的！” 第三十八章 他人即是地狱 良久，爱琳才转过身去，望向了令她难以释怀的的少女。 半年不见，艾丽卡·雅克布，铺落的金发一如既往地耀眼，模样也出落得更加动人了，唯有碧色的眸中透出了无尽的冰冷。 身着一身纯白的盛装，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有种说不出了端庄神圣之感。爱琳的视线不禁移向了她白耦似的左臂，上面纹印着两条栩栩如生交缠着的海蛇——她知道，那是代表着杀戮与残忍的印记。 半年前那个噩梦似的的下午，爱琳和养父亚尼斯联手击杀了艾丽卡的同胞哥哥卢卡斯，也目睹了艾丽卡用这只手臂贯穿了亚尼斯的身体。当时彼此眸中漫天溅落的血雨，宣告她们的关系的彻底破裂。 结下的仇恨几乎不可能化解。 如果让爱琳选择的话，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和这位少女重逢，却未曾料到会在这个时候撞上对方。既非恐惧也并非怨恨，而是某种难以言述的心情，爱琳用叹息的语气再一次唤出了对方的名字：“艾丽卡。” “现在可不是和你叙旧的时间。” 艾丽卡淡淡说着，向身后打了一个手势。随着她的动作，一大批身穿便服的，可是从行动来看显然不是普通人的家伙冒了出来，聚集到了她的身后，其中为首的一人向她躬身行礼道：“圣女殿下有何吩咐？” “圣女？”爱琳怔了一怔，喃喃地问道。 “事情已经搞砸了，把这里的人全部清理掉吧，不能传出对我们不利的消息。”吩咐完毕，留意到前方的爱琳呆呆的神情，艾丽卡淡淡说道，“至于这个和莉迪亚勾结的家伙，我来处理就好。” 这片区域的周边，不知何时被布置了一道幽蓝色的结界，将这里和外界分隔了开来，可怕的寒意让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个寒意。 听到艾丽卡的吩咐，她身后的那些属下井然有序地向四方跳开，抽出怀里的武器，对在场的市民们展开了杀戮。 “圣，圣女？”有市民诚惶诚恐地开口，却在下一瞬间就被利刃劈倒在地。 乍然孵化的血色，让爱琳的神情一滞。 反应过来的她，连忙调动魔力，指间吟唱不停，想要制止在场的杀戮。却不料可怕的寒意再度笼罩而来，钳制住了她的呼吸，同时艾丽卡冰冷的语气从前方传来：“敢无视我的存在……爱琳，你到底要欠我多少条命才合适呢？” 性命又一次受到对方的威胁，爱琳不禁用忧伤的语气问道：“你不是‘圣女’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权力，欲望，争斗，杀戮……为了人类的一己私欲，他人即是无间地狱，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如此。” 说话间，停留在爱琳面前的海蛇缠上了她的脖颈，艾丽卡逐渐加紧了力道，看到女孩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才淡淡说道：“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没想到你还是如此天真……这样的你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颈上的力道骤然一松，爱琳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低声说道：“不是，这个世界绝对不是这样的……艾丽卡，求求你了……” “求我？没有用的。” 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语，艾丽卡的脸颊上露出了显著的愤怒之色，她所操控的蛇影从手臂上急射而出，瞬时贯穿了不远处一位无辜之人的胸膛，血箭霎时从他的身上喷涌了出来。 看到艾丽卡眨眼睛间就杀死了一人，爱琳只觉自己心底里的某些东西彻底破灭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只听艾丽卡嘲讽她道：“别忘记了，从一开始就是你逼迫我走上这条道路的，当初为了保护你，我的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 “对不起……”喃喃自语的爱琳，忧伤和无助彻底占据了她的心情，就连抑制不住的泪水从脸上滑落她都毫无所觉。 静默无言中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爱琳那崩塌的心境才一点一点构建回来，她手上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了，就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不会允许你继续滥杀无辜的……艾丽卡，抱歉！” 说完，终于提起战意的爱琳，向这位曾经朝夕与共相处的少女发起了攻击。然而，直到真正交手的时候，爱琳才意识到艾丽卡的强大。 使用自行领悟的、她现在最擅长的战斗方式，指尖飞速划动在身前的方位临摹出几具骑士的幻影，挥起了骑士长剑对艾丽卡呈围攻之势。 “没有用的。” 艾丽卡冷眼睥睨着爱琳，所驱使的迅捷的蛇影在‘骑士’之间穿梭，速度之快纵然是被“凡赛提的低语”强化的感知也无从捕捉——眨眼之间，由爱琳幻化出来的骑士被逐一击破，猝不及防的爱琳受到磅礴的能量的冲击，喉咙里“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这份强大，甚至丝毫不逊色于茜丝雅娜。 接下来的数次攻击，也都被艾丽卡轻易化解，而每当爱琳想要出手拯救其他人时，也会被对方轻松制止。艾丽卡仿佛将爱琳当成了玩具一般，有意将这场“杀戮”展现在她面前，饶有兴致地放任她在绝望中越陷越深。 “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这片不大的空间里，伴随着杀戮的进行，俨然成了一片修罗地狱，视线所及满是可怖的鲜血，死者遍地，哀嚎不止。 感受着浑身上下的剧痛，爱琳咬了咬牙，望向了身穿纯净的盛装礼群，却衬映了血色的背景显得愈发妖异的少女，艰难地问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一切也和柒夜有关系吗？” “目的？没有那回事，我只是想看到你的绝望而已。” 艾丽卡摇了摇头，嘴角浮现一抹嘲笑的意味：“柒夜么？果然，你是来找那位真圣女的，真是让我失望。” “我不懂……” “还不懂么？这也是让我失望的一点啊。” 艾丽卡嘲笑着回答了她一句，闲庭信步般走过爱琳身旁时，顺手又杀死了受伤倒地的一人。温热的血液溅了爱琳一身，然而到了此时此刻，爱琳的意识里只剩下了恍惚与麻木……她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又一次尝到了失败和绝望的滋味。 这段噩梦般的经历，爱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 在意识的最后时刻，茜丝雅娜终于赶到了这边，她满脸泪水地倒在了对方怀里，感受着至爱之人的温柔与救赎，用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 “姐姐大人，对不起……我失败了。” 接着，身受重伤的爱琳就陷入了漫长的昏迷。 第三十九章 西里西亚的局势 北方的雪原，寒意彻骨。 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骤然睁开眼睛，看到艾丽卡正在上方面无表情地盯过来，爱琳心怀惶恐地伸出了手，想要去触碰对方的面颊。 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 可是，那句迫切想要说出来的“不要”，却被死死地掐在了喉咙里。 艾丽卡，让我们原谅彼此吧，为你我犯下的罪孽赎罪，在未来的时光里相互扶持……请不要放任自己在杀戮中堕落，可以吗？ 求求你了。 直到现在，你还想继续利用我么？ 少女异常冰冷的眼眸里，出现了这样的质问。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拯救你！寂静无声之间，拼命地想要向对方表明心意的爱琳，又有种想哭的感觉。 没用的，已经迟了。 身体骤然被推倒在地，只见艾丽卡居高临下地藐视过来。 在那个时候，你不是真的走掉了么？选择了能拯救你的若林公主，抛弃了一直在保护你的我，让我独自去面临“狂信者”的追杀。 到了这种时候，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 神思恍惚之间，爱琳仿佛又看到艾丽卡变成了浑身上下都染满鲜血的模样，两条小蛇吐息不断，无情对她下达了审判—— 爱琳，你是想死在我的手上吗？ 我不会杀你的。 可是，我会将你所在意的人，一个一个全部杀死，让你也尝尝孤家寡人的滋味……最终，你会像我一样孤独的…… 这就是我和你的宿命…… “不要！”爱琳终于从噩梦中醒过来。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花香，身上也盖着温暖的被褥。爱琳睁开眼睛时，正好看到了闻声赶到床边的娅妮薇儿·雪洛，对上对方那关切的眼眸，她呢喃着说道：“艾丽卡……我见到艾丽卡了。” “我知道，我也看到她了。”说着，娅妮薇儿伸手过来，擦了擦爱琳眼角处的泪水，轻声问道，“现在好些了么？” 感受到对方的温柔，爱琳困惑地重复道：“好些了……么？” “你昏迷了五天。”娅妮薇儿解释道，“那天你透支了所有的魔力，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把你一个人留在那边，真的很抱歉。” 想到那场可怕的屠杀，爱琳的脸颊霎时血色全无，喃喃地说道：“对不起，我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到……” “没关系的。”娅妮薇儿俯下了身子，轻轻亲吻着爱琳的面颊，用镇定而有力的语调说道，“你已经很拼命了，足够了……多亏你的拖延，后面我和公主赶到的时候成功救下了一些幸存者，你不用太自责。” 感受到对方过分亲昵的举动，爱琳茫然无措地闭上了眼睛：“嗯。” “并且，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才对。”娅妮薇儿心怀怜意地抚摸着爱琳的面颊，如此在意一个人，这对她而言亦是一种久违的情感体验，“没有调查清楚状况，就分开行动，让你置身于危险当中……公主那边也很自责。” “姐姐大人……” ##第110节 “关于艾丽卡的事情，你不用独自一人承担的。”娅妮薇儿接着说道，“当初我们三人说好了，要成为彼此的朋友……我一直都记得的，只要爱琳有那样的愿望，我会和你一起努力把艾丽卡拉回来的。” 爱琳睁大了眼睛，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真的可以吗？” “嗯，毕竟我的命运已经和你联系在一起了。”娅妮薇儿又亲了一下爱琳脸颊上的泪渍，温柔地说道，“我会一直追随你的。” 就这样，等到爱琳的精神稳定了下来，娅妮薇儿向她讲解起了当前西里西亚公国的局势—— 九天前，也就是莉迪亚带着女儿拜访亲戚的时候，和“旧教”长期保持合作关系的大公布罗德·奥尔德里奇忽然宣布，赦封地下教派的大长老为西里西亚大主教，保留教派的内部体制结构并追认其为国教。 同时，布罗德宣布西里西亚进入战备时期，声称要对北方的西斯林教区进行支援，两教同仇敌忾，共同抵御教廷十字军的入侵。 由于西斯林教派在公国内部的广泛传播，再加上历史渊源对教廷有着普遍的仇恨，虽然“旧教”的上位引起了部分贵族的质疑，但一切都还是如预想的那样顺利进展。作为波西米亚地区最为重要的国家之一，西里西亚以一国的名义派兵前往西斯林参战，似乎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直到这时，底下的贵族和官员们才看出来，往日里行事风格低调的布罗德大公，其实暗中为这件事筹备了很久。 谁都想不到的是，仅仅过了两天就出了致命的岔子。 布罗德大公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刺杀，被卫兵发现死于卧室。 刚刚上位的“旧教”，显然也为这番变故措手不及，消息还来不及封锁就传遍弗洛兹全城，许多还在紧锣密鼓进行着的变革，也因为紧急状况的发生而被迫停止——甚至有许多人将怀疑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大主教。 过了大半日的时间，由于“圣女”的出面，舆论风向才有所改变，开始怀疑这段时间离开的公爵夫人才是幕后凶手。 从时间来推算的话，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旧教”开始派人追杀莉迪亚母女，追杀不成后又设计了那样的方式将污水泼到她的身上，想尽一切方式让莉迪亚陷于不利的状况。 “为什么要追杀夫人呢？”爱琳不解地问道。 “因为妮琪妹妹是大公唯一的继承人，倘若她顺利继位的话，作为监护人的夫人就是摄政者。”娅妮薇儿解释道，“可众所周知的是，夫人是最坚定不移的圣教信徒，大公特地在她离开的时候进行变革，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这个理由……杀了那么多的人？” “现在变革才刚刚开始，一旦让夫人控制住了局势，布罗德大公和旧教这么多年来的准备都会功亏一篑。如果是我的话，也一样会想尽一切办法扼杀这种可能性……至少要将局势拖延住才行。” “哪怕不惜残杀无辜的人？” “从收益上来讲，这样的风险是值得去冒的。” 看到娅妮薇儿认真的神情，爱琳不禁抿起了嘴唇，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对于这两边的争端，姐姐大人现在的决定是？” “公主也还没决定下来。” 娅妮薇儿轻声说道：“她在等待你的苏醒，说想听听你的看法。” 第四十章 产生分歧的彼此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茜丝雅娜也见到了醒过来的爱琳。 心怀愧疚的茜丝雅娜向爱琳重复了好几遍“对不起”，抓着她不住地问寒问暖，弄得爱琳的羞耻心都涌了上来，两颊红扑扑的挣脱了对方的怀抱，低声啐道：“茜雅，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 茜丝雅娜“噗”一声笑了出来，纤纤细指顺着爱琳的栗发滑下，柔声说道：“没关系的，像小孩子一样向我撒娇也是可以的。” 姐姐大人……母性发作了？ 爱琳害羞地低着头，在心底里腹诽了起来。 插曲过后，三人才开始讨论起了正事。 爱琳来到弗洛兹的本意，是想完成半年前的约定和柒夜·弥赛亚碰面，顺便探究自己的身世之谜。对于真正的身份是旧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的她来说，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却不料由于护送莉迪亚母女的入城，被卷入了出乎意料的事态当中。 无论是“旧教”这一边，又或者是作为正统继承人的莉迪亚母女这一边，都和她们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 再进一步来讲，由于莉迪亚出身的家族是东部诺罗夫的王族，诺罗夫王国虽然和若林接触不多，但确实是若林在大陆中东部地区最大的竞争对手。而莉迪亚本人又有着纯正的圣教信仰，无论是对旧教还是西斯林教派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从长远发展来看的话，她的上位对茜丝雅娜是相当不利的。 再加上爱琳本身和旧教的密切关系，怎么看都是帮助旧教那边更有利一些——倘若没有发生入城时的那件事的话。 “我们以后和教廷的关系，很有可能是敌对的。”借着这个机会，茜丝雅娜也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有着“青之圣女”的头衔，但赦封她的波维斯大主教和教廷的分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另一方面，无论是茜丝雅娜本人对于教廷的态度，还是聚集在她身份的这些被教廷所排斥的人，都使得她没法和教廷站在同一立场上。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条准则正好适用于现在的状况。 娅妮薇儿说道：“从形势来判断的话，放弃莉迪亚夫人是正确的选择。” “确实，由于教廷的缘故，我们没有和旧教敌对的理由。”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碧蓝的眼眸朝向了爱琳，“不过我想听听爱琳的想法？” 爱琳迟疑地问道：“我的想法？” “嗯，换句话说，是想把决定权交给你。” “为什么……让我来决定？” “这边的事情，和你的关系是最大的，毕竟你曾经在这边的地下宫殿里沉睡了有三百年之久。”茜丝雅娜轻声说道，“并且，柒夜曾经在爱琳危难的时候救过你，那个好像也是‘圣女’的叫做艾丽卡的女孩子，也是和你关系很密切的人吧？薇儿都和我讲过了……” 爱琳低声说道：“可是，我和她的仇恨已经无法化解了。”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法化解的仇恨。爱琳你这几天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艾丽卡’这个名字，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和困惑，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并不包含‘仇恨’……那天看到她杀了那么多的人，我也很遗憾，可既然她是爱琳在意的人，我选择相信她的本性不是这样的。” 未曾料到茜丝雅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爱琳抬起头来，心怀惶恐地问道：“即使是那样的罪孽，也能宽恕吗？” “爱琳，薇儿……我们是一样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纵然秉承着自以为是的‘正义’，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力。”顿了顿，茜丝雅娜用叹息的语气接着说道，“并且，倘若我以后真的选择了那条道路，踏过荆棘的时候，或许也同样会付诸多数无辜者的鲜血。” 登上若林王位的过程中，死难和牺牲几乎难以避免，对于这一点，茜丝雅娜可是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爱琳不安地问道：“这就是茜雅……你的想法？” “是的，在爱琳昏迷的这几天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为了避免类似这次的事情，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我们的未来变得更好……抱歉呢，我变得自私起来了。”茜丝雅娜苦笑着说道。 “可是，茜雅。”爱琳咬了咬嘴唇，“我心目中的你，不仅仅是对身边的人很温柔的姐姐大人，同时也是对任何人都有着同样的仁爱的，会不顾一切去拯救了因斯特堡全城居民的那位公主殿下……” “我以前确实做了许多任性的事情……” “就是因为姐姐大人的任性，我才会被你所拯救的。” “在这次的事情上面，我的想法并不重要。”茜丝雅娜的眸中透出了几分忧虑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我的想法而干扰，所以才……” “姐姐大人希望我支持旧教那一边，去和艾丽卡和解么？”不知不觉间，爱琳用上了质问的语气，“抱歉……我实在没法认可那样的艾丽卡，就这样若无其事地饶恕她什么的，真的太奇怪了，我做不到……” “拯救艾丽卡，这不是你的愿望么？”茜丝雅娜怔了一怔，不解地问道，“并且，你想要探索自己两年前苏醒时的迷案，和旧教合作也是最便捷的道路……爱琳，你在固执些什么呢？” 爱琳有些生气了起来：“夫人和妮琪妹妹呢？” “把夫人送回诺罗夫，防止她受到迫害。至于妮琪妹妹，只要她不反对改革，继位成女大公后，旧教这边的人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作为傀儡吗？” “等她长大一些，会慢慢取回权力的。” “姐姐大人不在乎那些无辜的死难者了么？” “如果西里西亚发生内战的话，会有更多无辜的死难者。” 听到这些回答，爱琳的的心底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之感，她咬着嘴唇站了起来，直直地瞪着茜丝雅娜：“这就是政治？” 过了好一会儿，茜丝雅娜才点头应道：“这就是政治。” 僵硬的氛围在彼此间蔓延了开来，爱琳才使劲地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艰难地说出了一句：“抱歉，我现在有些混乱……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爱琳？” “我没事，不用管我。”说罢，思绪一片混乱的爱琳，也不顾茜丝雅娜在身后的呼唤，快步逃离了房间。 第四十一章 各自的心意 爱琳逃出房间之后，娅妮薇儿拦住了起身想要追上去的茜丝雅娜，对她说道：“没事的，让爱琳一个人待会儿吧。” 茜丝雅娜愣愣地站定在原地，眼眸里流露出了困惑之色，喃喃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只知道，你好像弄错重点了。” “弄错重点？” “换位思考一下吧，假如是你的话，看到爱琳为了支持你的行动，一下子变得如此违反常态，也肯定会生气的吧？” 茜丝雅娜欲言又止：“可是……” “爱琳她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难受的啊。”身为局外人的娅妮薇儿，反而对两人的关系看得更透彻一些，提醒她道，“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了她好，反而没法对你生气……追根究底，她并不希望你这么委屈自己。” 茜丝雅娜低声说道：“我太了解爱琳了，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她一定会无条件支持我的选择……我不想看到她伤心后悔的样子。” “可是，爱琳如此在意艾丽卡，你不会生气么？” 略一犹豫，茜丝雅娜还是在这位“情敌”面前袒露了心迹，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会生气！听到她在昏睡的时候喊艾丽卡的名字，才知道她的心里还藏着一个人，那时简直气得不行……可是没办法呢，谁让爱琳就是这么重感情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请求我，一定要把你从斯图特小姐的手里抢回来了……” “关于这个，我会一直记得公主的恩情的。” “爱琳太温柔了，只要是和她相处过的人，她都会全心全意地对别人好。比如说尤妮卡……明明之前那么不待见她，可那一次尤妮卡身陷危机的时候，爱琳也是拼上了全部的力气去拯救她，差点把自己也搭了上去……” 顿了顿，茜丝雅娜的语气变得惶恐了起来：“当时的我，只顾着拯救更多的士兵，对她们的遇险毫无觉察，差点失去了两位至亲之人……那样的恐惧，我实在是不愿意再重复一些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 “爱琳的到来，是神明所赐予我的最大的惊喜。可是，有的时候我会感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忽然离我而去……”倾诉的时候，茜丝雅娜柔顺的神情里写满了对某人的在意，“我想要永远地留住她，所以宁愿她变得自私一些，向我索要更多东西……抱歉呢，大概我这种想法才是最自私的吧。” 说着自相矛盾的话，茜丝雅娜的眸中流露了脆弱的意味，却听边上的娅妮薇儿轻轻笑出了声来：“爱琳的想法，说不定和你一样哦。” 茜丝雅娜迟疑地出声：“和我一样？” “你们两个，在本质上其实是同一类人。”娅妮薇儿点了点头，“过度在意彼此的想法，反而忽略了自身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过分强烈的爱意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最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吧。” 听到这样的提议，茜丝雅娜一时陷入了沉默。 娅妮薇儿接着说道：“公主有这样的心意，爱琳那边也是一样的，不想让她为难的话，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兜圈子。” 良久，终于想通的茜丝雅娜，轻呼了一口气说道：“薇儿，谢谢你。” 娅妮薇儿淡淡说道：“不用谢，以你们的关系，有没有我提醒都是一样的。” 觉察到女孩语气里的幽怨之意，茜丝雅娜重复道：“还是要谢谢你，薇儿……还有，不要叫我公主了，你也像爱琳一样叫我茜雅吧。” 娅妮薇儿抬眼凝视了少女一阵，摇了摇头：“算了，如果真的这么叫了，爱琳可是会吃醋的，我也没有让她为难的打算……” 略微一愣，茜丝雅娜轻声问道：“薇儿，你的追求是什么呢？” “追求？不存在的。”娅妮薇儿平静地回答道，“保持现在的状况，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爱琳的。” “有件事我有些好奇，‘过分强烈的爱意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莫非你有过那样的体验吗？” 娅妮薇儿的脸色变了一变，逃避地扭过了视线，淡淡说道：“还请公主忘记这件事吧，也不要对爱琳提起，拜托了……” “有的时候，真的无法理解你的想法呢。” 茜丝雅娜径自叹了一口气。 ##第111节 实际上，除了最开始对爱琳的生气之外，茜丝雅娜没法对这位命运曲折的吸血鬼女孩产生讨厌的想法……哪怕是明知道她和爱琳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她都在不知不觉间接纳了对方的存在。 莫非爱琳、艾丽卡和娅妮薇儿三人间的关系，也是类似这样的吗？ 茜丝雅娜忍不住在心底里揣测了起来。 …… 同一时间，爱琳正坐在台阶上发呆，思绪依然一片混乱。 我……居然逃走了…… 那是比以往更关心、更宠爱我的姐姐大人，我却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就这样擅自逃走了……真是太差劲了…… 违心地说着“这就是政治”这种话，想要若无其事地迁就我，诱导我做出对自己有利的抉择……她这么在意我，我明明应该开心的才对。我到底为什么会如此难受呢？为什么会这么不甘心呢？ 这是一处位置隐蔽的公馆，从偶尔路过的行人的服饰来看，应该还是处在弗洛兹城内。时值黄昏，斜斜的夕阳正好照射在爱琳的身上，也照出了她茫然无措的脸庞，恰在此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爱琳姐姐，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明媚的金发垂落而下，梳得整整齐齐刘海之下，是一张粉雕玉琢的可爱脸庞，来人正是西里西亚的继承人妮琪·奥尔德里奇。 身处风暴正中心的女孩，仿佛对自身的险恶处境毫无自觉，挂着一副天真无邪的神情，歪了歪头问道：“咦，姐姐怎么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母上大人说过，这样可是会着凉的！” 说着，妮琪向爱琳伸出了稚嫩的小手，邀请她道：“要不我们先回房间吧！下午的时候，茜雅姐姐给我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一人肯定是吃不完的，所以也想分享给爱琳姐姐，可以吗？” 顿了顿，看到爱琳依然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妮琪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儿，便柔柔地说道：“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能吃到好吃的东西，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会统统忘记呢！这是真的，爱琳姐姐赶快过来啦……” 第四十二章 爱琳的最终决定 “爱琳……” “茜雅……” “咦，不叫我‘姐姐大人’了么？” “认真的时候我就会叫你‘茜雅’啦。” “嗯，那么我先说……” “等下，这种事情必须由我来先说……总之，我应该和你好好沟通才对的，刚才很抱歉啦。”爱琳将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拜了一拜。 被爱琳抢了个先，茜丝雅娜不禁莞尔一笑，便接着说道：“我这边才是，说了些奇怪的话，希望爱琳你不要介意才好……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恢复了精神，有些让我吃惊呢……” “是因为尝到了茜雅的心意哦。” “咦，我的心意？” “给妮琪妹妹买的那些点心，都很好吃哦。”爱琳眨了眨眼睛。 茜丝雅娜轻笑道：“我说刚才怎么找不过你，原来是跑到她那边去了啊！” “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心情就恢复过来了。”脸颊红扑扑的爱琳，小声说道，“忽然发现……被小萝莉治愈的感觉，还真是挺不错的呢。” “嗯哼，你又得意忘形了。”茜丝雅娜的脸色变得微妙了起来，“看来以后要把你看得更紧一些才行，得防止你把妮琪妹妹带偏了！” 爱琳作出了无辜的模样，讨饶道：“这个请放心，我会很乖的啦。” 茜丝雅娜自然是不信的，伸手使劲掐了掐爱琳的脸蛋，瞪着她抒发着心底里的怨气：“爱琳上辈子肯定是个男孩子吧？这么喜欢拈花惹草的，总感觉……迟早会被你惹出什么祸事来！” 居然猜对了！好可怕的姐姐大人…… 半晌过后，两人才停止打闹，让话题才回到正事上面—— “关于最终的决定，茜雅想好了么？” “嗯，不过还是想和爱琳再讨论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姐姐大人是怎么想的，其实我也是一样的。”爱琳轻声给出了答案，“在保护夫人和妮琪的前提下，对‘旧教’进行调查吧！” 茜丝雅娜提醒道：“这样做的话，我们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敌人，也可能会碰上不可预知的危险……与收益相比，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哪怕知道风险，茜雅的决定也会是这个吧？” 茜丝雅娜不置可否地说道：“那个叫‘艾丽卡’的女孩，我和她交手过了，实力和我不相上下，你和薇儿加起来也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况且，据说还有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大长老，敌人比你想象中的更强大……” “关于艾丽卡的实力，只是半年的时间就提升到那种程度，实在不可思议，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蹊跷……还有，艾丽卡忽然变成‘圣女’这件事，肯定和柒夜有什么关系，要是能找到她就好了呢……” “柒夜·弥赛亚，弗洛兹的旧教已故主教的养女，通过特殊的方式修炼成了强大的‘言灵术’，十五岁时被赦封为教派的圣女。从卡列宁一役归来之后，闭关了半年多的时间，两个月前出关，目前不知所踪。”将关于柒夜的情报念了一遍，茜丝雅娜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和爱琳关系密切的女孩子，还真是不少呢……你认为她是可信任的人吗？” 爱琳点了点头，简单地回答：“我相信。” “任何一个组织，尤其这种宗教团体，潜伏在地下的时间太长，都会变得阴暗而偏激……或许她没有你相信中的那么善良。”顿了顿，茜丝雅娜轻叹道，“不过，既然和爱琳有着密切的关系，找到她也是当务之急的事情。” 爱琳不禁想起了和她初遇的那个晚上，轻声说道：“嗯，虽然只和她见过两面，不过我相信，柒夜肯定不会参与那些残忍的事情当中的。” 在五天前发生的，由艾丽卡主使的屠杀案中，产生了将近两百人的死难者，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弗洛兹的市民。 由于艾丽卡事先布置好了结界，将事件发生的场所和外界隔绝了开来，外人并不知道屠杀的真相。在旧教的舆论操纵下，民众们一致地认为回城的大公夫人才是真凶，城卫队也展开了全面的搜查通缉，局势对莉迪亚母女相当不利。 换句话说，定上了罪名的她们几乎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茜丝雅娜眸中透出了忧虑之色：“还有一个问题，以我们的身份，介入的争端或许会很奇怪，还需要考虑用什么方式……” “我已经想好了，以我的身份去介入就可以了。”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不禁问道：“爱琳的身份？” “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旧神圣帝国仅存的公主。”爱琳非常认真地说道，“西里西亚曾经是波西米亚王国的一部分，这里的人们都还记得菲娜公主的光辉事迹，以这个身份出面的话，分量应该足够了吧？” 茜丝雅娜吃惊地问道：“你打算公开身份？” 爱琳轻轻点了点头：“嗯，虽然有很多人都和我说过，我的真实身份是旧帝国的公主，身上流淌着纯正的皇家血统。但哪怕是最终从精灵女皇的口中获得确认的时候，我都是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可是，或许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虽然我没有让你一直隐瞒下去的意思，可是……”茜丝雅娜的神情变得迟疑了起来，低声问道，“会不会太早了？” “其实我很享受当茜雅的女仆的时光，也愿意一直当下去……” 为了表明心意，爱琳握住了茜丝雅娜的手，认真地说道：“可是，我更希望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也想证明我有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能力！” 忽然起来的告白，让茜丝雅娜的脸颊红了起来，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叹道：“公开身份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我很担心，倘若真的做出了这样的抉择，说不定以后会后悔……” 爱琳摇了摇头，打断她道：“不会的，只要是按照初心所作出的抉择，就不会后悔的……让我们凭借自己的意志，携手并进就好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会害怕的……” “放心啦，就算公开了身份，我也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诶，我害怕的原因又不是这个！” “是么？那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啦。” 茜丝雅娜没好气地瞪着一脸狡黠的女孩：“唔，就算你安慰我也……就这么听你的肯定不行，我们必须想一个将风险降到最低的计划！” 第四十三章 帝国公主的重现 青月历三零二年，入秋，西里西亚首都弗洛兹。 布罗德大公被刺杀一案的真相尚未查清，被怀疑为凶手的大公夫人莉迪亚在上一周和市民引发冲突，并制造了骇人听闻的东城区惨案之后就再没有露面，目前还处于被全境通缉的状况中。 失去了领主，又因为种种事端而陷入恐慌氛围的弗洛兹，这几天总算是从混乱中恢复了过来，这基本上益于大主教在公国权力中枢的坐镇，以及圣女在其中起到了莫大的稳定民心的作用。 同时，由布罗德所制定的种种改革的举措，也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弗洛兹的局势会慢慢安定下来的时候，某个古怪的传闻，开始在城里的酒馆商铺之间传播了开来—— 旧神圣帝国的第二顺位公主，由于巫王的诅咒而沉睡了将近三百年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已于近日苏醒。 本来许多人都将这当成不可信的怪谈，并不打算去理会，可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这个说法越传越盛。甚至还出现了不少目击者，信誓旦旦地声称自己傍晚的时候，在旧教堂的附近偶然撞见了衣着和画册中菲娜公主一样，相貌上也非常相似的少女。 由于目击情报的增多，关于旧帝国公主出现的消息，人们不管是信以为真还是认为有人假冒，很快就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在这种状况下，陆续又有新的秘闻被披露了出来。 在这三百年的时间里，帝国公主所沉睡着的水晶棺，正是由潜伏在地下的“旧教”所保管的。而旧教当年和教廷的分离，当初的主教率领教众忍辱负重地来到这座城市潜伏下来，也正是背负着等待公主苏醒这一伟大的使命的。 而旧教在漫长的等待过后，终于获得了回报。 接下来，苏醒的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会与大主教和圣女一起出现在民众面前，正式宣布自身的回归。 虽然有不少人对此持怀疑态度，认为其中还有什么内幕，但这些接连而来的富有冲击力的传闻，不可谓不让人心潮澎湃。就算距离波西米亚王国的解体已有一百年之久，但菲娜公主在民众间的影响力还是极其巨大的。 当下的状况是波西米亚领主遇刺身亡，大公夫人和她的女儿即公国唯一继承人行踪不明……因此，有许多人开始幻想着这位归来的帝国公主可以登位成为新的领主，和她的姐妹菲娜公主一样去缔造新的辉煌。 这份由于波西米亚王国的覆灭而消沉了许久的信仰，一旦重新爆发出来，其中蕴育的能量让所有人为之惊异，在短短的时间里，弗洛兹城的民众就由于这些消息的传播而陷入了异样狂热当中。 但是，被许多人忽略掉的一点是，处在统治阶级的旧教并未对这些消息给出过任何说法，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沉默。 这场异乎寻常的风暴，尚且还在酝酿当中。 …… 弗洛兹城南，傍晚时分。 这里是一座年代悠久的尖塔式教堂，在神圣帝国时期是西里西亚地区主教的驻地，弗洛兹遭受外族入侵时曾经作为战时指挥所。由于圣教在此地的式微，教堂目前是长期废弃的状况，姑且作为历史文物而保存了下来。 教堂的正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广场。 许多民众沿着长长的河岸，自发地聚集到了这片区域，待在广场上望向了教堂的方向——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那位帝国公主等下就会在此正式露面，因而吸引了诸多狂热的民众前来一窥究竟。 当然，这里面也混杂了各种各样的人。 从下午开始，就在广场周边的驻守着的数百士兵，仿佛印证了消息的真实性，不过也有人从士兵们并不轻松的神情里感受到了异样的氛围。 此时，躲在人群当中，刻意乔装打扮过的两位少女正在私底下窃窃私语。 “柒夜酱，她们这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啊？” 说话是一位农家打扮的，由于面目太过单纯看起来有些俗气的少女，扎起的栗红发丝从发帽垂下延伸到了耳际，她紧紧地抓着身边的同伴的胳膊，不安地问道：“你说，这会不会是针对我们的陷阱？” 在“农家少女”的身边，被叫做“柒夜酱”的是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似乎是由于不便说话的缘故，正女扮男装的她伸出一只手来，在“农家少女”的手心里写道：“不是陷阱。” “可是，好像有很多很厉害的人都来到了这边，好可怕。”明显觉察到了某些隐藏着的强者气息，这位“农家少女”的腿部有点打颤，“非要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万、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由于修行“言灵术”而长期无法正常说话的柒夜·弥赛亚，就算在面对共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长期服侍自己的修女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态度，根本没打算去回应对方的话语。 “呜哇，柒夜酱，不要又不理我好不好……” 无视了同伴的悲鸣声，柒夜又一次进入了思考。 在一个多月前，还是圣女的她向近年来有着诸多不端行事的大长老发起了质询，却没想到在教派内部斗争中彻底失败，当时所经历的绝望犹如梦靥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心头笼罩，从那之后她的思考就变得频繁了起来……然而，她最终发现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自己找不到任何能加以反击的突破口。 大长老和他所掌控的力量，超出了她的想象。 被逼无奈之下，柒夜和唯一的同伴逃出了弗洛兹。由于西里西亚的形势变化，在最为沮丧的时候，她甚至产生了放弃的心思。 ##第112节 因此，当听到旧帝国公主出现的消息的时候，柒夜第一时间还以为这是大长老为了糊弄民众而作出的安排，直到过了几天，联系到各种不寻常的迹象，以及近期茜丝雅娜曾经在邻国伊撒尔出现的消息，她才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 爱琳真的按照半年前的约定，来到了弗洛兹这边。 如果是的话，这次的大动作，无疑就是她们做出来的。毕竟除了当事人爱琳之外，别人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的辛秘。 ……素未谋面的，来自若林的公主，我们有成为盟友的可能性吗？ 第四十四章 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 这是注定载入史册的一天。 这是神圣帝国覆灭三百年后，帝国第二顺位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首度现身于世间。 她的出现，宣告一个全新的时代的开启。 …… 璀璨的光辉划破了黄昏时昏沉的天幕，也回应了人们漫长的等待，从半空中悠然降落而下的，是一位服饰极尽华美的少女。 所有人都在这一刹那屏住了呼吸。 红白相间的复式公主裙，充满了帝国时期高贵而古典的气质；胸前用以点缀的珍珠挂饰摇曳着绽放出绚目的光华；少女清新而柔顺的栗色长发径直披落在两颊处，淡金色的光泽有种沁人的味道。 长长的裙摆在晚风中轻轻飘拂，面容精致而沉静、正微闭着眼眸的少女，正将双手都搭在胸前，仿佛在祈祷着什么。 轻轻落到地上时，她睁开了眼睛，两只手心相握着移到了小腹的部位，带着清甜的微笑，俯身向下方聚集的人们款款行了一礼。 这是帝国时期的贵族礼，端庄、娴雅的气质尽显无遗。 虽然出场的方式简单朴实，但这位少女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都无可挑剔，当人们从初始的惊艳中回过神来时，心底里的怀疑都被打消了许多。 “和各位所想的一样，我的真名是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 清脆而动人的音色，从少女的唇间发出，通过魔法传音传遍了整个广场，人们在短暂的愣神过后，齐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等到欢呼声稍微平息下来，她接着说道：“这次和大家见面，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倾诉我内心的想法。” 倾诉？ 人们愣愣地看着这位高贵的少女。 只见少女微闭上了眼睛，往前伸出了一只手，纤巧的手指在空气悠悠划动。伴随着类似于临摹的动作，在她所处的位置的上方，一座壮观而恢弘的宫殿渐渐展现在了人们的视线当中，几乎照亮了大半片的天幕。 这番用魔法所投射出的奇景，一时让人们陷入了不小的震撼。 却不料少女抬手一挥，那座旧帝国的皇宫霎时融化在漫天的火焰当中，紧接着传来了她低沉的话音：“在我那个年代，我是所有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帝国公主。可是，当我苏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帝国过往的辉煌都犹如消散的云烟一般，仅仅化成了史书上的寥寥数语。我有过忧伤，有过迷惘，不理解自己苏醒的意义在哪里……” 真诚而浸透了忧郁的语气，悄然牵动了人们心底里的同情。 少女的素手继续划动，从弗洛兹城古老的街巷和热闹的集市，到萧条寂寞的无名小镇，再到德雷斯巨塔的雄壮可怖与卡列尼市旧港区的阴森瘆人，她所待过的地方犹如走马灯花一般依次在黄昏的半空中显现。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走过了许多地方，遇见了不一样的人们，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于是，曾经过于天真的我慢慢领悟到，正如我所出生的帝国时期一样，纵然过了三百年，这个世界也没有变得比过去更美好……” 天幕下投影的景象陡然变幻，半年前发生在因斯特堡的屠杀案忽然呈了出来，那些血淋淋的杀戮的画面，让人们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权力的争夺、信仰的争端、彼此之间的偏见与仇恨……人们出于由于各种各样的理由对同胞展开杀戮。”说着，少女的语气中透出了深深的忧伤来，“在这个时代醒过来之后，我曾不止一次目睹死亡，也不止一次想问……我们真的有必要自相残杀吗？” 骤然加重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呼吸一窒。 台阶上的少女睁开了眼睛，朝下方的人群环视了一圈，有些人接触到她质询的眼神，不由羞愧地低下头。 “我们真的有必要自相残杀吗？”这一次，少女似乎是对着自己发问的，只见她痛苦不安地垂下头，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低声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也曾经为了保护在意的人，而让自己的手上沾染了鲜血……” 从少女身上传递出来的迷惘、无措的情绪，一时浸染了这片区域。 听众们都睁大了眼睛，等待着后续的话语，却见少女的嘴角绽放出了细微的笑意，稍微抬起头来：“可是，我也同样看到了希望。” 灵动的纤手再度划动，由魔法所凝成的景象，这一次变成了另一位身着碧色长裙，神情温柔、气质坚定的少女，正为了拯救全城的居民而施展着禁咒级的魔法……蓝发蓝眸、有着绝世容颜的少女，让不少人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位著名的若林公主。 “正是因为和她的相遇，我领悟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台阶上的少女轻声说道，柔和而有力的话语沁人心田，“纵然这个世界有如此多的黑暗与罪恶，也有着你我都会面临的诱惑的侵蚀……可是，我们只需要坚守自我，用一颗最真挚的心灵去对待这个世界就好了……” 富有感染力的话语，让下方的民众们由于思考而陷入了静默。 躲在人群中同样也听到了这些话的柒夜，远远地注视着台阶上的人儿，内心深处竟产生了几分敬仰的情绪来。 “我的妹妹，菲娜·圣·奥利西斯……” 忽然被提及的名字，一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概是想到了至亲之人，少女的语气变得温柔了许多：“有关她的事迹，大家都很清楚吧。是的，她曾经缔造了那么多的传奇与辉煌，给大家留下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事迹，才会被大家所铭记……可是，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时至今日，这里的许多人依然对她念念不忘，真的只是因为她的‘传奇’吗？” 少女的手指接连翻转，上方呈现出的角色也换成了菲娜公主，却并没有她上战场时的英姿飒爽，全部都是她在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 菲娜公主那幅巧笑倩兮的容颜，也深深的印刻在人们的脑海里。 “在我看来，比‘传奇’更加重要的，是她的温柔。菲娜公主在位一生，始终都在为谋求多数人的幸福而拼尽全力，哪怕是放弃自身的幸福也想达成这一毕生目标，这是波西米亚后世的所有统治者都做不到的事情……” 顿了顿，台阶上的“爱丽莎米娜”再度向下方的人群拜了一拜，便深吸了一口气，用最为坚定不移的语气发出了属于她的宣言：“现在的我，也会以‘菲娜公主’为榜样，和她一样，坚守最初的那份信念，凭借自己的意志决定未来的道路……接下来，我将会去追求属于我的正义与荣耀！” 第四十五章 噩梦中的黑袍主教 直到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爱琳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这是她第一次让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要说不紧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幸好茜丝雅娜在这几天里给爱琳进行了一番魔鬼特训，才让她自始自终都维持了完美无缺的仪态。 经过仔细的梳妆打扮，换上定制的这身服装时，爱琳都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位高贵美丽的少女就是自己，还神情羞涩地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虽然很快茜丝雅娜就气呼呼地把她从镜子前拉开，但这副代表着帝国公主“爱丽莎米那”的高贵脱俗的模样还是被她深深记在了心底。 怀着这份类似于“自恋”的心态，让自己彻底融入沉睡了三百年才苏醒的公主这一身份，试着用最为真挚的言语表露心迹——从“演出效果”来看，似乎远远超出了预期。 于是，在长时间的震撼过后，下方的人群开始了窃窃私语。 那些家伙也差不多出场了吧？ 如此想着，站在高高台阶上的爱琳悄悄将感知扩散开来，去确认着周边的环境。不出她所料，数个强大的气息从不远处接近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位黑袍老者，身后跟着数位高阶骑士。 这几个人的边上，正是被称为圣女的艾丽卡·雅克布。和上次见面时一样，她穿着纯净的白色盛装，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悠然走来。 看到大主教和圣女的出场，人群的氛围变得狂热了起来。 由于消息的封锁，人们并不知道上周发生在东城区的屠杀是艾丽卡做的，而是都把莉迪亚当成了凶手。 爱琳的视线在不禁放在了艾丽卡的身上，略一恍然过后便很快调整好了心绪，看向了黑袍老者。 从阵势上来看，这人应该就是大主教无疑……却不知为何，爱琳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产生了一种相当怪异的感觉。 只见大主教抬起手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这一富有威严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精彩绝伦的演讲。”大主教看向了爱琳，神情庄重而慈祥，“从时间长河中苏醒而来的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传遍了全场的话音，使得爱琳帝国公主的身份被彻底坐实，当然，也使得不明状况的人们对这句话产生了疑惑。 “贵安，主教阁下。”爱琳简单地回应道。 虽然以帝国公主的身份现身，目的就是想要将这位主教引出来，但在弄清楚他的态度之前，还是继续试探下去为好。 因此，爱琳只是沉静地看着大主教，等待他接下来的发言。 “久日不见，‘爱丽莎米娜’公主确实比先前成熟了许多。”大主教说着，朝爱琳作出了邀请的手势，微笑道，“欢迎你的回归，接下来，就让我们秉承着共同的使命，一起去建立美好的国度吧。” 忽如其来的邀请，使得爱琳有些猝不及防。 爱琳望向大主教身后的艾丽卡，却见她同样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爱丽莎米娜’妹妹，能够和你成为圣光的同僚，将会是我最大的荣幸。” 对我帝国公主的身份毫不惊讶，是早就知道了么？ 有种……奇怪的感觉。 爱琳保持着静默，视线在大主教和艾丽卡之间扫了好几眼。 摆出这么一副友好的态度，莫非是想要“招安”自己？ 假如是因为帝国公主这一身份的分量使对方不得不这么做，确实是说得通。可是这个时候，正是发难揭穿旧教的罪行的绝佳时期，……不行不行，就算艾丽卡做了那些残忍的事情，我也没法下狠心将她推向深渊…… 刚刚艾丽卡刚刚说的是“同僚”，也就是说不会给我太高的地位？既然对我有所顾忌的话，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阻止我的露面呢？ 本来爱琳还做好了和大主教当面对质的打算，却被对这番友好的表态弄得有点措手不及，她全然想不通对方如此有恃无恐的理由。 并且…… 爱琳直直盯着黑袍大主教，只觉心底里的怪异之感越来越为强烈。她意识到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他，竭力思考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地方？ 漫长的思索之间，爱琳只觉的心跳声越来越为清晰。终于，她在意识的深处捕捉到了关键的记忆碎片—— 梦…… 某个做过很多次的噩梦…… 在那个梦境里，被人追杀而走投无路的自己，最后所对峙的人是一位面容悲悯的老者，她眼睁睁地看着举起的权杖指向了自己…… 每到这个时候，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爱琳猛然醒悟了过来，冷汗一时涔涔而下。 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真正的“爱丽莎米娜”曾经在一年多前遭到这位主教的追杀……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但或许正是由于“她”在那个时候的死去，才会让穿越的自己取而代之，继承了这位公主的身份。 也就是说，这个大主教绝对是她的敌人！ 并且，这种深不可测的气息，他的实力完全在茜丝雅娜之上。 爱琳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大主教，意识一时紧绷到了最大限度，压抑着恐惧的心情摇了摇头道：“阁下的邀请，请恕我难以同意……由于你的所作所为，或许我们已经走在了不同的道路上。” 在经过了良久的等待过后，爱琳说出的这句话顿时让人群变得骚动了起来，许多人这才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你错了，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一致的。” 面容依然慈祥的大主教摇了摇头，嘴角处却出现了不可名状的笑意，用悠缓的语气说道：“我欣赏你追寻真理的态度，但我不得不说，孩子你已经被妖魔魑魅所蛊惑了……爱琳，回来吧……你将记起那些曾经遗忘的过往……” 爱琳？ 这句突如其来的称呼，犹如一双巨手掐住了她的喉咙。 同一时间，强烈的嗡鸣刺痛着爱琳的脑膜，瞬间让她的意识变得一片溃散。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反抗，另外一股强而有力的意识，就从额头处冲破她的精神防线，篡夺了她的一切…… 我……到底是谁？ 在最后时刻，仅存的“自我”意识发出了如是疑问。 ##第113节 第四十六章 强敌与众人的激战 最先意识到爱琳出事的，是和她命运相连的娅妮薇儿。 她瞬间就转换成血族了形态，从背脊处张开的赤红肉翼撕破了布料，掠过密集的人群，朝台阶的方向疾驰而去。 无视了由于吸血鬼身份的暴露，在耳边接连响起的来自人群的惊呼声，她的眼眸牢牢锁定着失了魂魄一般的爱琳，半透明的血雾在娅妮薇儿的身侧泛起，几道从中孵化而出的血箭，径直射向了大主教诸人的方位。 正当娅妮薇儿以为有机会得手之际，两道冰寒的气息依次击破了血箭，也硬生生封堵了她的去势。 “斯特凡小姐，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艾丽卡脸上挂着冰冷的微笑，对她说道，“前几天匆匆一晤，还没来得及叙旧你就走掉了，真是让我失望透顶呢……这次我一定让你留在这里的。” 娅妮薇儿没有去接她的对话，而是咬了咬舌尖，让腥甜的味道扩散开来。只见弥漫在她周身的血雾一放一收，雾中所蕴含的力量快速融入了肌骨，她的肌肤呈现出了鲜嫩的粉色，皮肉下贲张血管一时清晰可见。 瞬息让自身的战意提升到最大，娅妮薇儿握紧了拳头，身形犹如奔雷一般，向艾丽卡发起了冲刺。 在看到吸血鬼女孩的举动的时候，茜丝雅娜就知道事态进入了最为不妙的发展——就在连她都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的状况下，台阶上的爱琳毫无征兆地失去了自我意识，表情茫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倘若让爱琳落入对方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隐藏在高处的她，没有任何犹豫就展开了魔法。 漫天的青色光晕笼罩了这片天地，在半空中结成了雪花一般的光点簌簌落下，这些光点看似美丽而轻盈，却悄无声息地将浩瀚的魔力铺展了开来，愈来愈盛的青光显然宣告着危险风暴的来领。 茜丝雅娜神情凝重，手势的翻转越来越快。 却见大主教将手杖重重敲击在地，喝道：“何方妖魔，安敢在此造次。” 这声暴喝中包含了极为强盛的精神力，径直朝她的方向冲击而来。茜丝雅娜猝不及防之下，还未完成的魔法被硬生生打断，精神力的反噬使得她从喉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身体差点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接触到大主教往这边投来的视线，茜丝雅娜的心思一时骇然。 她知道某些强大的魔法师可以只凭借精神力压制对手，却没想到自己也会被这种方式所挫败……也就是说，爱琳那边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 想到这一点，茜丝雅娜的心情变得更为迫切了一些。她甚至没有去顾及嘴角的鲜血，身体就猛然朝下方俯冲而去。 收敛精神，谨守意识。 飞行过程中，茜丝雅娜快速将逸散的魔力收拢回来，调整好自身的身体机能。紧接着，她就迎头撞上了试图阻拦的几个高阶骑士。 为了防备大主教的刚才的精神攻击，和这几个骑士战斗时，茜丝雅娜使用的都是简单而有效的魔法，仅仅凭借灵动的身形和熟稔的技巧上达成压制，不多时就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阻拦者， 当茜丝雅娜落到爱琳的身边时，想也不想就把她拉到了怀里。 “薇儿，我们赶紧走。” 茜丝雅娜朝正在和艾丽卡激战的娅妮薇儿喊了一声，正要带着爱琳离开，却不经意看到了大主教淡定的神情，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从刚才到现在，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大主教都没有出手。 难道是陷阱？ 怀里的爱琳抬起头来，呆滞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异光。 与此同时，茜丝雅娜清晰地觉察到了抵在自己后心处冰凉彻骨的触感。她甚至不需要思考，就猜出了这是爱琳最为擅长的“幻化武器”的魔法，这番从最亲密之人处乍现的杀机，纵然是她也来不及抵抗。 爱琳，我要死在你的手中了吗？ 瞬间的怔然过后，茜丝雅娜望向爱琳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歉意。 时间仿若停滞在这一瞬。 “时，停！” 从飘渺处传来的清叱，竟真的让时间停滞了下来，茜丝雅娜和爱琳周围的世界霎时变成了一片灰白，一切景象都一动不动地定格在了那里。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轻微的脆响，茜丝雅娜背后的凶器被击得粉碎。同时一位身着贵族服饰的黑发少女跳到了两人的身边，举起手中的黑珍珠法杖，指着爱琳的眉心又念了一句：“醒神。” 咒语念出的同时，时间恰好恢复了流淌。 只见爱琳的神情中出现了几分挣扎之色，却并未如黑发少女所预料的那样清醒过来，而是五官紧绷呈现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看到爱琳的样子，黑发少女不禁蹙起了眉头。 茜丝雅娜终于回过神来，望向这位救下了自己的少女，语气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就是爱琳所说的柒夜吗？” 柒夜·弥赛亚点了点头，眼神却忽然一凛，抬起手杖指向了茜丝雅娜的身后，冷冰冰地念了一句：“退。” 数名赶来支援，试图偷袭的士兵猛然感到前方传来一股巨力，身不由己地倒飞出数十米的距离，哀嚎着落在了地上。 茜丝雅娜这才留意到，从四周包围过来的敌人越来越多，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就几乎不可能脱身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位乡下打扮，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农家少女落到了身边，嘴上嘟哝道：“喂，你就是若林的公主没错吧？居然没有感谢刚才柒夜殿下的救命之恩，实在是太失礼了……” 这位“农家少女”话才说到一半，就接触到了柒夜的冰冷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连忙开始说正事：“柒夜殿下可以施展时空禁咒把大家都传送走，不过施法的过程中需要有人帮她拖延时间，这点你能做到吗？” 茜丝雅娜一边应付着敌人一边说道：“没问题。” “可是，还有一个大问题。”说着，这位“农家少女”指向了昏迷不醒的爱琳，“柒夜殿下的时空禁咒是要在本人同意的前提下，才能进行传送的，可是如果爱丽莎米娜妹妹没法醒过来的话……强行传送会发生不可预知的事情，不管用什么方式，哪怕让她有一瞬间能醒过来都好，请一定要做到这件事！” 第四十七章 少女们的奋战 由于忽然发生的战斗，停留在广场上的民众陷入了相当程度的混乱当中。 幸好早就被安排在周边的士兵，姑且起到了维持秩序的作用，让民众们可以陆续从广场上撤离，避免受到战斗的波及。 看到这样的状况，茜丝雅娜松了一口气。 这位年轻的天才魔法少女，以自身为圆心，在方圆十几米处布置了一个用以守备的魔法阵，将柒夜和爱琳都圈在了其中，阻挡着其他人逼近的同时，自身则专心抵挡着来大主教的攻势。 这位大主教精神力极为强悍，几乎要高出茜丝雅娜半个境界，却不知道为何他一直没有采取实质性的魔法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使用精神力压迫这边的诸人。在阵法中央首当其冲的茜丝雅娜，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力犹如汹涌海潮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可能倾覆，只能咬紧牙关进行抵抗。 在魔法阵的外围，“农家少女”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柄长长的铁棒，和包围而来的教会骑士和士兵们激战在了一起。虽然动作间有些狼狈，不过显然深谙神圣系法术的她，在给自己加持了一大堆法术之后，整个身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使用着宛如狂战士一般不要命的打法，短时间里也杀得一大群敌人节节败退。 但在另外一边，娅妮薇儿和艾丽卡的战斗，就显然落在了下风。 本身实力就有着不小的差距，再加上艾丽卡下手毫不留情，短短的时间里娅妮薇儿的身体就布满了伤口——幸亏吸血鬼的体质对毒素有着不小的抵抗力，她才能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咬牙和艾丽卡进行缠斗。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幻化成形的海蛇在艾丽卡的周边蜿蜒盘旋，她暂时停下了攻击，冷冰冰地睥睨着浑身都是伤痕的娅妮薇儿：“是为了爱琳么？” “她是我的主人。”这是娅妮薇儿从刚刚到现在，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主人？”艾丽卡挑起了眉毛，冷笑道，“爱琳真的很擅长蛊惑别人为她卖命呢……当初那么冷淡的你，都会对她这么死心塌地，真是让我想不到。” 娅妮薇儿眯起了眼睛，没有回应对方的讽刺，她的肉翼急速煽动，身形化为一团血雾，在半空中闪烁着欺身接近艾丽卡。 “米娅，我永远都记得，当初你在卡弥拉宫殿的时候是如何抛下我的。” 身侧的海蛇急速穿梭，“砰砰”之声接连响起，瞬息间艾丽卡就和吸血鬼女孩交手了数十招，全数挡下了她的攻击，而她本人的身体动也不动地停留在原地，淡淡说道：“……但就结果来说，我应该谢谢你的，让我有机会继承来自先祖的力量，能享受到支配别人的**。” 说罢，艾丽卡眼神骤然一寒，反手抓住了血雾中娅妮薇儿的肩膀，迅捷的蛇头张开了獠牙朝她的头部袭去。 伴随着衣服撕裂的声音，娅妮薇儿在最后一瞬间躲过了攻击，但侧脸处还是被侵袭而过的冰霜刮出了一道血痕，淌出的血滴瞬间被寒气所凝固，在她的脸上结成了奇异的血晶，看上去霎是可怖。 肩膀处裸露出的肌肤，也被抓出了几道伤痕。 娅妮薇儿咬了咬牙，低声说道：“艾丽卡是想要清算过去的事情？你忘记了么？在最早的时候，爱琳可是为了保护你开枪射杀过敌人……并且，后面也是你先出卖了爱琳，才会造成她被追捕的局面！” “我知道！” 骤然炸响的寒意，在艾丽卡的周边凝成了一大片实质的冰晶，她的唇中透出了毫无温度的话语：“所以，就算爱琳夺走了我唯一的亲人，我也没办法真的去恨她，可是你就不一样了……我很讨厌你，从一开始就非常讨厌！” 这句话传来的同时，娅妮薇儿就感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从其中一只海蛇口中吐出的幽蓝的液体，悄无声息地射向了娅妮薇儿的后颈部位，不过她的眼眸却露出了一抹光亮，轻声说了句：“破绽。” 只见娅妮薇儿的身子不退反进，避开毒液的同时，瞬间就欺身到艾丽卡近旁，刺出吸血鬼的獠牙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处。 尽管在下一瞬间，她就被艾丽卡身体里爆发出的魔力击退到了数十米之外，猛地从喉咙里吐出了一口鲜血来，却还是用手擦了擦嘴角，轻轻笑出声来：“我还在想，现在的艾丽卡为什么会这么强……呵呵，我已经知道原因了。” 艾丽卡脸色一时阴晴不定，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娅妮薇儿：“是么，那我就更不能放你离开了。” …… 就在娅妮薇儿身受重伤，“农家少女”快要无法抵挡住成群的士兵的攻击，茜丝雅娜的精神力快要难以维持阵法的时候，柒夜这边经过了漫长的吟唱，终于完全展开了时空禁咒。 飘渺的光晕在几人的脚底下浮起。 ——“迷途于现世之羔羊，妄以代言人之名，祈求至高神的驻足垂怜，打破空间的屏障，指引吾等前往一方驻足之地吧。” 以真理之口吟唱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柒夜就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脸色变得如纸一样苍白。 使用了这样的禁咒，她要恢复实力又要一两个月的时间了。 不过，只要顺利能救下爱琳，和这位若林公主结成同盟，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这样想着，柒夜转过头对几人说道：“传送门支撑不了多久的时间，大家都快点过来！” “薇儿！” 茜丝雅娜大喊了一声，起身帮吸血鬼女孩挡住了来自艾丽卡的攻击，吩咐她最先撤离。娅妮薇儿又瞥了艾丽卡一眼，就没有犹豫地落到了柒夜的面前，看着脚底下的光晕问道：“我该怎么做？” “全身心相信我。”柒夜以郑重的语气说道。 尽管两人上次见面和相处时，曾经爆发过不小的冲突，但由于爱琳的缘故，娅妮薇儿此时并没有多大的抵触心理，而是闭上了眼睛，小声嘀咕了一句：“幸好我习惯了把命运交给别人的感觉……别把爱琳落下了！” 话音才落，她的身形就消失在了光晕之中。 早就精疲力竭的娅妮薇儿，确实没有再战的能力了。 接下来通过传送离开的，则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奋战的“农家少女”。只见她的衣服早就在战斗中破碎得七零八落，双手捂着泄露的春光，泪眼汪汪地看着柒夜，小声说道：“这次我可没有掉链子了，柒夜酱应该夸一夸我了吧？” 柒夜没有接她的话，直接驱动心念，让她消失在了光晕之中。 于是，这边剩下的人，还有茜丝雅娜以及昏迷不醒的爱琳。 由于失去了娅妮薇儿的阻拦，艾丽卡已经赶到魔法阵的外围，试图打破这边的屏障；就连大主教也缓步朝这边走来，那如山岳一般深不可测的气势切实地传递了过来，留给她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魔法阵最多还能阻挡三十秒。”茜丝雅娜蹙了蹙眉头，语气变得迫切了起来，“传送的条件是什么？一定要让爱琳醒过来才行吗？ 第四十八章 茜丝雅娜的亲吻 身为圣女的柒夜·弥赛亚，自小在养父的教诲下成长，对耶利沙真神有着纯正的信仰，她所使用的言灵术，在本质上近似于与神祇沟通的异能，并非她自身的力量，所以才会在使用上受到诸多限制。 只有符合教义的行为才会被允许。 也就是说，她的言灵术，不可以直接用以伤人，战斗时只能作为辅助手段。 尤其是这种打破常规的术法，需要禁咒的发起者与接受者达成沟通，心念一致后才能进行传送。 当然，此时的柒夜可没时间和茜丝雅娜解释，她紧紧地盯着爱琳面露痛苦的容颜，思绪飞转之间，忽然留意到了什么。她神情一凛，伸出手放到了爱琳的额头上，试图将她头上的“凡赛提的低语”取了下来。 却不料头链紧紧地贴在爱琳的额头上，动弹不得。 “这条头链有问题？”茜丝雅娜马上领会了柒夜的意思，也将手放到了爱琳的额头上，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露出了担忧的神情，“很奇怪……它和爱琳的意识吸附在一起了，强行分离会造成危险！” ##第114节 “当初我还在奇怪，为什么爱琳能拿到这条头链……” 自言自语的柒夜，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结界之外的大主教，愈发感觉到了他的深不可测，思绪不由一沉。 莫非……这在一开始就是这人的布局？ 当然，任何多余的思考在此时都无济于事，还清醒着的柒夜和茜丝雅娜无意识地对望了一眼，眼眸中发出了共同的疑问—— 怎么办？ 完全不知道爱琳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从刚才她被操控着对茜丝雅娜发起攻击的状况看来，应该是受到了大主教精神魔法的影响，这串头链则是媒介……可是，对这方面几乎没有涉猎的茜丝雅娜，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才是正确的。 身为天才魔法师的她，终究是吃了经验的匮乏的亏。 难道今天要被困在这边了吗？ 思绪飞转间，宝贵的时间也在迅速流逝着，她甚至听到了大主教压迫而来的话语：“作为爱琳最早的监护人，我必须感谢公主对爱琳的保护和指点，让她成长到了现在的程度……接下来，放心把爱琳交还给我吧。” 最早的监护人？ “传送阵支撑不了多久了。”出声提醒的正是边上的柒夜，为了维持传送魔法，她的脸色早已如白纸一样毫无血色。 爱琳的“失忆”是什么状况？ 她和大主教的关系又到底是什么？ 这次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说我们的行动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这是一个设好的局的话，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并且，我们刚刚来到弗洛兹的时候，明明是“旧教”那边先对我们发难的。倘若这个大主教一开始就知道我和爱琳的身份，做那种事情的用意又是什么呢……是因为很清楚两边必然会成为敌人吗？ 假如叫做艾丽卡的女孩是被他控制的，那爱琳也很有可能会…… 不管如何，绝对不能让爱琳落到他的手上！ 茜丝雅娜在短暂的时间里想到了很多东西，也终于下定了某件事的决心，轻声说道：“圣女殿下，我想再试一试……” 如果还不行的话，就用最后手段吧。 如此想着，她抱紧了怀里的爱琳，稍微低下了头。 正陷于昏迷的爱琳，眉头紧锁，抿紧的双唇中透出不安的意味。显然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受着什么煎熬，而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 爱琳，能感觉到我么…… 又在心底里轻轻唤了一声爱琳的名字，茜丝雅娜便在柒夜疑惑的视线中，凑近女孩轻轻贴上了她的嘴唇。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爱琳。 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了只有恋人间才能进行的举动。 做着这么出格的事情的同时，茜丝雅娜就已经做好了暴露两人的关系，赌上彼此的名誉和未来的心理准备。 拜托了，一定要清醒过来啊！ 这样祈祷着，茜丝雅娜径直撬开了女孩紧闭的嘴唇，将舌头伸了进去，让自身的魔力由舌尖处扩散开来，向爱琳的身体传递了过去。 碧绿色的光晕，由两人的身上发散而出。 此时的爱琳虽无自主意识，却也犹如本能一般承接着茜丝雅娜的魔力——她的身体早就习惯了这股温柔的气息。 这种事情，最早还是由爱琳提出来的，她一边说着这才是“补魔”的真正方式，一边兴奋地向茜丝雅娜提出了请求。那段时间里茜丝雅娜的身体几乎成了爱琳的俘虏，倒是勉为其难地和爱琳尝试了一遍，也确切地领略到了在魔力的链接与共鸣的体验中，心灵上妙不可言的愉悦之感。 不过事后，当爱琳满脸期待地提出不如以后就用这样的方式“补魔”的时候，茜丝雅娜可是没好气地拒绝了她。 至于爱琳所说的，某些更让人害羞的“补魔”方式……就请奥利西斯皇室家族的先祖们原谅这个外表看似小天使一样清纯可爱，脑袋里却总是装着让人意想不到的糟糕内容，总是想把人往堕落的方向引诱的最后一位公主吧。 在使劲敲了敲爱琳的额头之后，当时的茜丝雅娜不禁吐槽道。 纵然如此，茜丝雅娜还是将这件事记在了脑子里，记住了这只有她们才可以进行的亲密互动，记住了这种彼此间直达心灵的沟通方式。 尤其是用在此时此刻，就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亲吻之间，她们本就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变得灼热了许多，只见怀里的爱琳艰难地动了动睫毛，发出了“嗯唔”的嘤咛声。 爱琳，你应该醒过来了吧？ 茜丝雅娜品啜着柔软女孩的樱唇，不觉间闭上了眼睛。一道津液顺着脖颈滑下，她亦浑然不觉，甚至遗忘了周边还有别人的存在。 最最最喜欢爱琳的我，正在呼唤着你哦！ 这个过程中，边上的柒夜可是把两人的亲密举动完全看了进去，表情一时变得相当怪异……不过紧接着，她就感觉到爱琳的意识稍微苏醒了过来，连忙和她进行沟通，在顺利获得了女孩的同意后，发动了传送的禁咒。 三人的脚底下，一时散发出了璀璨的光晕。 茜丝雅娜吻上爱琳，并且通过这种方式唤醒她的过程，看似漫长但实则只用了短暂的几秒种。等到大主教意识到状况不妙，想要再度用精神力进行压迫的时候，三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光晕之中。 大主教的脸色一时变幻不定，自言自语道：“大意了，居然能唤醒那种状态下的她……算了，不过是耽误一些时间而已。” 欲望的种子已经埋下，她必然会回到我身边的……他如是想道。 至于站在另外一边，刚刚才突破防御魔法阵的艾丽卡，盯着爱琳和茜丝雅娜消失的地方，面色冷峻异常，悄悄握紧了拳头。 第四十九章 迷乱中的女孩 爱琳的苏醒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在接吻中享受恋人的气息，意识就被什么东西给拽了下去，再一次沉入了很深的海底。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出身在最为尊贵的奥利西斯皇族之家，作为二公主的爱丽莎米娜自幼就受到了无数人的拥戴，还有一个非常依恋她的可爱妹妹……十二岁之前所有纯粹而美好的记忆，走马灯花一般在脑海里闪过。 其中，最为让她流连的部分，则几乎全是和小她三岁的妹妹，同为帝国公主的菲娜·圣·奥利西斯相处并玩耍时的场景，她也确切地感受到了在自身幼小的心灵里所萌发的，对于妹妹超出亲情的宠爱与痴恋。 就在她几乎沉溺于这悠长的美梦不能自拔的时候，暴风雨的宿命之夜倏忽来临，她在皇家宴会上撞见了手臂上有骷髅纹章的男人，那对漆黑而深邃的瞳孔直视而来，她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了男人的审视当中。 由于这份莫大的恐惧，她的身体陷入了剧烈的颤栗，而男人的自言自语恰在这时传入耳中：“……不愧是最为古老的奥利西斯家族，居然还握有着两枚复兴的钥匙，是想通过将家族运势嫁接在女子身上，从而规避‘监视着’的探察吗？呵呵，看来我不得不折去一枚才行……” 说着，男人的手臂伸向了她的额头。 来得过于突兀的黑暗，将她的一生都笼罩在了其中……不，这是彻底超出了一生的长度。 时隔不知道多久，当她从无边无际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对她说道：“爱琳，我的孩子，回到我身边来吧……” 这个不容置喙的声音，使得她的自我意识剧烈挣扎了起来。 我……到底是谁？ 真名为爱丽莎米娜的帝国公主？ 灵魂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 抑或是……爱琳？ 可是……爱琳……真的存在叫这个名字的人吗？ 游离的思绪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禁忌的地方，剧烈的刺痛刚侵袭而来，在一瞬间就让她的意识变得支离破碎。 末了，她听到自己给出了机械式的回应：“好的，父亲大人……” …… 西里西亚南部的某处荒郊，入夜时分。 爱琳、茜丝雅娜、柒夜，再加上娅妮薇儿和还不知道名字的“农家少女”，总计五人，通过时空禁咒顺利传送到了此处。 然而，少女们的危机并没有结束。 当爱琳从茜丝雅娜的怀里挣脱的时候，大家都还以为她恢复正常了，却未曾料到她忽然对在场的其他人发起了攻击。 由于刚才的“补魔”而获得了茜丝雅娜绝大多数魔力的爱琳，在这个时候有了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实力，使得场面出现了近乎一面倒的局面。 本就几乎失去战斗力的“农家少女”和娅妮薇儿很快就被爱琳打倒，陷入了昏迷；暂时不能使用“言灵术”的柒夜，也难以凭借神圣系法术和全盛的爱琳抗衡，神情颓靡跪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唯有茜丝雅娜还在勉力阻挡着爱琳的攻击，却也是处于下风。 由于获得了充沛的魔力支撑，爱琳所“绘制”出的一支精英骑士小队在四个方向铺开了阵势，半空中陈列的漫天的刀剑纷纷指向场地中央的蓝发少女，散发着盛气凌人的威势，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碾碎。 “爱琳，我是茜雅啊，快点醒过来吧！” 可是，不管怎么呼唤，她都没法恢复正常。 再次挡下一轮攻击，望着爱琳毫无生气的眼眸，茜丝雅娜心底里的不安之感愈发强烈起来。 她支撑不了多久了。 精神力有所受创，茜丝雅娜此时所能调动的魔力本就稀缺，再加上爱琳是最熟悉她的魔法特性和战斗方式的人，用她独有的领悟能力和破解能力，对虚弱中的她进行了全方位的压制……她有种奇怪的感觉，面前的女孩似乎并没有使出全力，像是在玩弄猎物一般，在一点点地将她逼入绝境。 思考之间，又一道剑光突破防御，从茜丝雅娜的侧腰处擦过，将她的长裙撕开了一道不小的口子，在肌肤上留下一道浅痕。 茜丝雅娜咬牙凝聚起魔力，优美的身姿离地飞起，蓦然轻旋了一圈，湛蓝的魔力波纹从她的身体里绽放出来，向周边的幻影覆盖而去。 爱琳抬手给出了号令，只见幻影骑士们纷纷将兵刃横置在身前，迅速结成了防御的阵势……接触到魔力波纹的一瞬间，猛烈的狂风扬起了女孩的秀发，而她所操控的骑士们仅仅在这番魔法侵袭折损了数名成员而已。 发觉爱琳的军团并未伤筋动骨，继续一步一步逼近自己，茜丝雅娜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爱琳，到底怎么样才能叫醒你呢？” 而这位她最为在意的女孩，依然没有给出回答。 半个小时后，连番战斗的茜丝雅娜终于败在了爱琳的手中。 躁动的夜色稍微安息了下来，空气中残留着被风暴肆虐过的痕迹，无边无际的落叶在两人的身侧簌簌而落……茜丝雅娜闭上眼睛，拖着麻木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让自己在最后时刻也保持着优雅与尊严。 尽管她还有最后的、足以击败大多数强敌的杀手锏，可是对手是最为亲密的爱琳的话，显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爱琳此时的状况很不对劲，茜丝雅娜的心底里都始终留有对她的信任——哪怕她不久前的一次出手，就险些夺走了她的性命。 时间默默流淌，茜丝雅娜感到爱琳走到了面前，一只小手放在了她的心口处，冰冷的触感使得她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 爱琳，你会杀了我吗？ 如此直观的死亡威胁，让茜丝雅娜一时陷入了窒息。 真的这么做的话，你以后肯定会哭鼻子的哦……唔，对不起呢，都是我没保护好你的错……怀着难言的歉意，茜丝雅娜怔然地睁开眼睛，想最后再看一眼可爱的恋人。 然而…… 她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那只冰冷的小手，并未夺走她的性命，而是……移到她丰满的胸部上，用灵巧的手指挑逗蹂躏了起来…… 敏感部位突然受袭的她，发出了“唔”一声轻吟。 困惑地和爱琳对上视线时，茜丝雅娜终于发现，女孩那毫无生气的眼眸深处，分明透着几分欲求不满的意味——当她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就感觉到爱琳粗暴地把自己推倒在地，跨坐在她的腰部，一双具有压迫力的眼眸从上方俯瞰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试着唤了一声：“爱琳……你醒了吗？” 回应她的，是贴上来的柔软嘴唇。 茜丝雅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便马上感觉到了女孩粗暴的索求。 于是，在这忽然展开的激烈亲吻中，少女们彼此冰凉的身体迅速变得灼热了起来……同时，茜丝雅娜分明能感受到熟悉的魔力也通过舌头的交缠传递了回来，悄然回归到她的身体里面。 茜丝雅娜困惑地看着上方的爱琳，无法理解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第115节 无论是热吻也好，还是“补魔”的举动也好，与其说是爱琳有意识的举动，倒更像是她本能的举动。 不多时，爱琳离开茜丝雅娜的嘴唇，轻微地喘着气，迷离的视线稍微下移，便伸出手来，开始粗暴地撕扯少女的衣服。 “咦？等，等等！” 茜丝雅娜慌乱地想要抵抗，却不料女孩的力气大得有些惊人，三下五除二之间就将她剥了个干净。当夜色下沁凉的空气接触到暴露在外的肌肤时，她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噤，烫得厉害的脸颊扭到了一边，不敢去看爱琳。 要，要在这里吗？ 虽说我们的第一次就是在野外……可是这里有别的人在啊！ 眼睁睁地看着爱琳伏到了自己的身上，一双纤巧的小手开始在要害之处摸索起来，茜丝雅娜不自觉地泄出了诱人低吟。不多时，她反手抱住了爱琳柔若无骨的娇躯，心底里涌起了比面临死亡威胁时还要茫然无措的心思……仿佛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自嘲的轻笑。 算了，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堕落，也不是不可以呢…… 就像过往的许多次一样，正当茜丝雅娜眯起眼睛打算享受**的时候，她听到了近处传来的重击声，然后就看到爱琳的眼神一黯，身体软软地趴在了自己身上。茜丝雅娜呆滞了一瞬，被吓得连忙伸手去查看爱琳的状况，发觉她只是昏迷过去，方才松了一口气。 抬起视线时，她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利落的银色短发，简洁的黑白女仆装，身上散发着纯净而冰凉的气息。 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刘海之下，是一双仿佛不带感情的眼眸，正静静地审视着下方姿势暧昧的爱琳和茜丝雅娜……并不仅仅是“暧昧”这么简单，差不多可以说到了关系彻底暴露并且无可辩驳的程度了。 令人煎熬的沉默之间，某种可怕的气势从银发少女身上发散出来，茜丝雅娜小心翼翼地唤了她的名字：“尤妮卡……”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找你们了。” 话音中带着被压抑的愤怒，又仿若有着极其细微的哭腔。 第五十章 爱琳的变态之路 将近一个月前，当茜丝雅娜在白林堡的房间里留下一张字条，表示自己和爱琳“私奔”的时候，尤妮卡的心情就变得又是生气又是难受起来，她甚至都没有和哥哥温捷斯好好商量过，就一言不发地踏上了寻找两人的旅程。 最开始的时候，尤妮卡认为按照茜丝雅娜的性格，最有可能前往的地方是西面佛琅士的浪漫之都，因此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直到她路过托兰顿的时候，偶然听闻了茜丝雅娜在摩维亚首都萨伊尔出现的消息，这才想起爱琳最早就是在摩维亚的无名小镇出现的，匆忙转道东北方向。 日夜兼程到达萨伊尔时，在打探中获知小公爵刚刚登位的情报，尤妮卡就直觉两人和这件事有密切的关联，这个时候又传来了东面的西里西亚变乱的消息，她想也不想就踏上了前往弗洛兹的旅程。 刚才爱琳和茜丝雅娜的战斗，引起了数公里之外的尤妮卡的注意，她隐隐从中辨认出了茜丝雅娜的气息，心急火燎地朝这边赶了过来——却未曾想到，正好看到茜丝雅娜和爱琳如此亲密的一幕。 她感觉自己遭到了最仰慕之人的背叛，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这样在凉夜中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尤妮卡才背过身去，掩饰自己过于狼狈的神情，故作平淡地说道：“茜雅，我不想看到你如此失态的模样……请保持好一国公主的尊贵形象吧。” 茜丝雅娜这才想起自己身上正不着片缕，俏脸蓦地一红，低声说道：“爱琳她现在的状况很是异常，刚才的事情并非出于她的本意，希望你不要误会了什么……尤妮卡，借一套衣服给我。” 尤妮卡从包裹里取出了自身换洗的衣物，放到身后的地上，便忍不住质问道：“……可是，茜雅一直你是清醒的对吧？” “是的，虽然我没有了反抗的力量，但我并不会因为爱琳想做的事情而讨厌她，哪怕她失去了清醒的意志。”茜丝雅娜略一迟疑，还是决定对尤妮卡坦言相告，“因为……我和爱琳已经成为恋人了。” 尤妮卡的身体震了一震，喃喃自语道：“恋人？” “嗯，抱歉。”茜丝雅娜轻声说道，“可是，还是希望尤妮卡能理解我们。” 在茜丝雅娜重新穿上衣服并且整理仪容的时候，尤妮卡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心底里的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后，她只觉自己的心思纷乱如麻，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就连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都恍然不觉…… 接下来，茜丝雅娜稍微休息片刻后，起身给昏迷的另外几人做了身体检查和细心的治疗，然后将众人连同爱琳一起都移到了附近的一处洞窟里，为了防止少女们着凉而点燃了篝火，又仅存的魔力布置了防御野兽的魔法阵。 尤妮卡也打起了精神，去协助自家公主做这些照顾别人的事。 好一阵忙活过后，茜丝雅娜的精神已经疲惫至极。两人相依着坐在篝火边上，她软软地倚靠着尤妮卡的肩膀，轻声说道：“幸好尤妮卡在关键的时候赶过来了呢，不然我都不知道事情怎么收场才好，谢谢你……” “我不该出现打扰你们的。”尤妮卡摇了摇头。 明知道尤妮卡说这种话出于赌气，茜丝雅娜也实在没力气戳破彼此间的那层阻膜了，而是转移了话题：“尤妮卡，爱琳好像受到了那位大主教的精神魔法的影响，一直没有恢复过来，我想拜托你好好看着她……要是她醒过来的时候，有伤人或者逃走的迹象，你可以制服她的吧？” 尤妮卡心思复杂地抿了抿嘴，半晌才给出回应：“嗯。” “还有，借尤妮卡的大腿一用哦。爱琳总是说我的大腿枕起来很舒服，我也很想试试是什么感觉呢……唔，这样不算出轨吧……”自言自语说着这些淘气话语的蓝发少女，拢着身子靠在了尤妮卡的大腿上，又呢喃着说道，“尤妮卡身上的体香，真好辨认呢……淡淡的，纯净的味道，和本人一模一样……” 茜丝雅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微，直到消失不见，接着传出的匀称的呼吸声，标志着她安心进入了梦乡。 听到这些话的尤妮卡，望着茜丝雅娜的睡颜，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霞。 尤妮卡转头望向了蜷缩在另一边的爱琳，女孩的身上也被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从外表上看来一直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她忽然意识到，最初见到爱琳时的预感已经完全得到了印证——爱琳确实成为了她在感情上最大的敌人。 然而，尤妮卡却没法对爱琳产生恨意。 半年多的时间相处下来，又有着并肩作战、生死相依的经历，她不知不觉间对爱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愫。 心情复杂地摇了摇头，尤妮卡的视线又望向了沉睡中的另外三位少女。从她们破损的衣服看来，不久前肯定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战斗。想到自家的公主殿下和爱琳两个家伙不知怎么的又和别的漂亮女孩子勾搭上了，她不开心地鼓起了脸颊，为表达不满发出了重重的“哼”一声。 想问的事情有很多，不过要等到明天才能获得解答。 夜色静静流淌，到了第二天清晨，守了一整晚正有些昏昏沉沉的尤妮卡，似乎听到了爱琳的声音—— “菲娜……” 想到茜丝雅娜的嘱咐，她连忙转头查看爱琳的状况，发现女孩还处在睡梦当中，不过唇间不时地呼唤着一个名字：“菲娜，菲娜……” 尤妮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蹙着眉头问道：“菲娜是谁？” “我最亲爱的妹妹……唔……”似乎想到了什么，爱琳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痛苦了起来，喃喃说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们分开呢……不能好好地保护你，让你一个人在那样的乱世挣扎，都是姐姐我的不好……” 说着，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尤妮卡这才反应了过来，低声问道：“菲娜……菲娜公主？爱琳，莫非你恢复了过去的记忆？” 想到爱琳是历史上著名的菲娜公主的亲姐妹，同为帝国公主的两人间似乎还有着不浅的羁绊，尤妮卡只觉自己和她的距离无形中又远了几分。 “菲娜……” 又念了一次这个名字，爱琳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爬起身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当她看清面前之人是尤妮卡的时候，眼神立刻变得微妙了起来。尤妮卡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发觉女孩扑到了自己的身上，紧紧搂住了她的腰，嘴里念着奇怪的话语：“妹妹，这次我一定不会抛下你的……” 尤妮卡怔了一怔，摇了摇头：“我不是你的妹妹。” “可是，你的身上有和她一样的味道……”顿了顿，仿佛也意识到尤妮卡所说的是事实，爱琳自言自语地道，“你是菲娜的后代……没关系的，我就把你当成是她好了。我最最最喜欢的妹妹，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尤妮卡轻声说道：“我是尤妮卡。” “我知道你是尤妮卡。”爱琳抬起头来，眼眸里浸着渴望而无助的泪水，“可是，我真的很想念菲娜……可以答应我任性的请求吗？” 想到爱琳堪称坎坷的身世，尤妮卡内心的柔软之处难免有所触动，正当她勉强微笑着想要答应下来的时候，视线的余光留意到了爱琳试图将头埋在自己胸口的举动，以及她嘴角一抹狡黠的笑容。 尤妮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毫不留情地将爱琳推倒在地上，冷声说道：“想要做这种事情的话，找茜雅去就好了……” 说罢，她厌恶地看了爱琳一眼，站起身正要离走开。 然而，爱琳蜷缩着身子在地上发抖的模样，终究让尤妮卡没法迈开脚步，她不得不冷言说道：“装可怜的戏码，可是骗不过我的！” 身体依然在不住打颤的爱琳，用哭腔说着语无伦次的话：“抱歉，我，我……我真的没法控制住自己……我也是真的忘记不了菲娜，我现在很后悔把她交给精灵女皇了，我不应该那么做的……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尤妮卡蹙了蹙眉头，蹲下身子问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见爱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战战兢兢地说道：“现在我的脑袋里装着三份记忆……你信么？”顿了顿，女孩仿佛意识到说这样的话就把某个秘密暴露出来了，连忙作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央求道：“不过这种事情，拜托你不要和姐姐大人说起……唔，对不起……现在的我，好像有点人不人鬼不鬼的感觉，肯定会吓到你的吧……” 尤妮卡倒是信了她所说的话，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怀担忧地问道：“怎么样才能让你恢复正常？” “这个我知道哦。”爱琳翠色的眼睛顿时一亮，起身环住了尤妮卡的脖颈，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在她耳边用魅惑的语气说道，“……只要能满足我的欲望，我就能把最讨厌的那份记忆压制下去了，都怪你昨晚打扰了我和茜雅的好事……唔，不过是尤妮卡的话也可以，妹妹的后代……我真的很期待呢……” 尤妮卡的脸色僵了一僵，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变态……果然还是让你去死好了……” 第五十一章 新增的后宫成员？ 又是无边无际的梦—— 花儿缤纷的世界，由大理石所建筑的喷水池边上，一位衣着华贵的小萝莉正蹲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哭泣。 “啊……菲娜，你没事吗？” 目睹了这一幕的她，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惊呼，跑上前去扶住小萝莉的身体，用温柔的语气安抚道：“不怕不怕，姐姐就在你身边！” “姐，姐姐……”七岁的菲娜抬起了梨花带雨的小脸，咬着嘴唇，一副想说可是又不敢说的模样，“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亲了亲妹妹的额头：“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 菲娜的脸上羞耻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我，我不小心尿，尿出来了……” 定睛望去，菲娜身下的地上确实有一滩可疑的水渍。 她呆了一呆，便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低声问道：“弄湿了吗？” 菲娜的两只手紧紧拽着裙角，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湿透了……一定会被母后责骂的，我好害怕……” “没关系的。”仿佛觉醒了某些东西的她，仿佛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她抱住妹妹娇小的身体，温柔地说道，“来我房间，我帮你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样就不会被母后发现了……”顿了顿，她的下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语：“并且，这样的菲娜，也一样很可爱……” …… 从奇怪的梦中醒过来，爱琳发现自己正躺在舒适的床榻上。 她使劲晃了晃混乱的小脑袋，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大致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调戏过尤妮卡之后，又接连骚扰了醒过来的柒夜和娅妮薇儿，做出了一些似乎很糟糕的举动，终于导致忍无可忍的尤妮卡出手将她敲晕了过去……她记得那一下敲得特别用力，一时心有余悸地啧了啧嘴。 又想到自己做出的过于大胆的举动，爱琳的小脸不禁红了起来。 但紧接着，她就不开心地嘟起了嘴巴。 可恶的女仆！明明我说的是真的……都是因为……真的，好难受…… 就算到了现在也是一样，脑袋里三份交错的记忆，只要她开始思考就会犹如洪流一般冲击着她的理智。虽然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会直接精神崩溃，但她知道状况维持下去的话，自己迟早会患上什么严重的精神疾病。 其中颇为微妙的一点是，这具身躯原先的主人“爱丽莎米娜”确实是一位不可不扣的妹控，这份不容于世俗的情感在沉淀三百年再度苏醒后，似乎被酿成了更为深烈的毒酒，这使得现在的爱琳也深受其苦，一想到妹妹菲娜公主的经历，以及她被“情敌”精灵女皇抢走的事实，那份嫉妒和难受的心情就仿佛要从胸腔里爆发出来一半。 恍然间，她又想起了刚才那个微妙的梦。 “菲娜……” 又唤了一声妹妹的名字，爱琳眸中泛起了濛濛的雾气。 埋藏于心底的欲望，又变得清晰了许多。 爱琳内心的挣扎只维持了一瞬，一只不安分的手就悄然移到了两腿之间的部位，大腿不知不觉并拢夹紧，就在这个蓄势待发的紧要关头，某个忽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 “咦？爱丽莎米娜妹妹，你终于醒过来了啊！” 这一瞬间，爱琳差点想用魔法弄死这个扰人好事的家伙。 作为替代……爱琳羞愤地爬起身来，抄起枕头狠狠地砸向了来人，嘴上大喊道：“谁是你妹妹啊！明明我才是姐姐……” 进入房间的少女精准地接住了枕头，嘻嘻笑道：“忍不住偷偷跑过来看你，刚好你也醒过来了，我的运气真是不错呢。” “我的运气糟透了啊！”爱琳气呼呼地瞪着这位身穿纯白的修女服，扎着土里土气的栗红色双马尾辫，脸上仿佛写着“我是笨蛋”的少女，不客气地问道，“我不认识你，快告诉我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额，准确来说应该是认识的……不过她确实还不知道这位和柒夜一起加入队伍的修女的名字。 ##第116节 “果然把我忘记了，好伤心的说。” 说着，这位少女忽然扑上来抱住了爱琳，两边的双马尾一晃一晃的，环抱着爱琳的头把她埋在自己的胸口处：“明明去年你刚刚苏醒的时候，还和我很亲的，你也说过我是你唯一能依靠的人这样的话……” 忽然遇袭的爱琳一时间被丰满的**挤得喘不过气来，她好不容易从中挣脱，羞愤将修女小姐姐推到了一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嘀咕道：“你再自投罗网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都说了我失忆了不记得你是谁……” “珊芙妮·穆尔德，你像以前一样叫我姐姐就好了哦。”这位自称珊芙妮的少女露出了回忆的神情，“爱丽莎米娜妹妹刚刚苏醒的那段时间，可都是我在照顾你的……能够重逢真是太好了。” “都说了不要叫我妹妹……我只有一个姐妹……菲娜……” 又想到了让人伤心的事情，爱琳的神情顿时一黯，手上紧紧抓着床单，身体不觉间颤抖了起来——现在的她，只要想到有关“妹妹”的事情，那份属于“爱丽莎米娜”的情感就会占据上风，完全无法自抑。 珊芙妮凑近过来，捧住她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对菲娜妹妹的眷恋也和那个时候一样……太好了，你还是那个我认识的爱丽莎米娜妹妹。没关系的，以后就让我来代替你的‘菲娜’来安慰你吧！” “真的可以吗？”爱琳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问道。 “可以哦，尽情向我撒娇吧。”这么说的同时，珊芙妮的身上仿佛散发出了伟大的母性光辉。 “你是笨蛋么？可以……你，个，大，鬼，头，啊！” 这一瞬间，属于爱丽莎米娜的那份“妹控之魂”彻底爆发，她身体里的魔力陡然幻化成了类似触手一样的东西，绑住了珊芙妮的手脚，在少女的惊呼中将她定在半空中。而她本人则站在了床上，指着这位笨蛋修女的鼻子，气呼呼地说道：“尤妮卡和茜雅肯定提醒过你这个时候要远离我吧，偏偏在我性格最恶劣的时候送上门来，可不要怪我做出格的事情了哦！” “诶？”珊芙妮慌乱地摇了摇头，“等等，没人提醒过我啊！” “哼，那就是她们的过错了。”话音刚落，就只听“刷”一声，爱琳操控着触手将对方身上的修女服撕成了两半，叉起腰颇有气势地说道，“现在，你也是我的后宫成员了！” 第五十二章 欲望的“根源” 伴随着珊芙妮“啊”一声惊呼，被撕成两半的白色布料坠落在地，只穿着单薄的内衣，慌乱地扭动着的白花花的肉体看起来颇为惹眼。 看到少女凹凸有致的身材，爱琳顿时觉得自己鼻息灼热了起来。 她现在所使用的触手，还是从小魔女杰圭琳那边学过来的。 深黑的色泽，有着令人惧怕的粗壮形态，末端还有些诡异的分岔……幸好爱琳还有些不适应这种鬼畜的东西，去掉了恶心的黏液，从外观看上去只是半透明的影子，对于常人来说接受度倒是高了许多。 不过对于修女珊芙妮而言，这依然是可以与“邪恶”挂钩的东西。她完全没听到爱琳将她收入后宫的宣言，而是疑惑地盯着绑住自己四肢的“触手”，咽了咽口水：“爱丽莎米娜妹妹，你在外面……不会是受到了别的什么污染吧？” “都说了不许叫我妹妹！”爱琳不满地强调了一句，威胁似地将其中一只触手缠上了少女的腰部，在诱人的肌肤上磨蹭了起来，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大概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邪恶的灵魂的污染？” 珊芙妮似乎想到了什么：“邪恶的灵魂？教会里好像一直有大长老在做什么奇怪的灵魂实验的传闻，莫非真的用在你身上了吗……” “有没有中招，我哪里知道啊！” 愤愤地吐槽完，爱琳内心略一犹豫，还是不打算说出某个事实。 原本控制这具身体的人，即真正的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的灵魂，似乎已经在梦境回忆起的那次追杀中被大主教抹消。而她这次的记忆复苏，更多只是继承了“爱丽莎米娜”的记忆和一些感受，主导意识的依然是她原先的自我。 也就是说，真正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在经历了三百的沉睡过后，还未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个世界，就已经在一年前夭亡与大主教之手——现在的爱琳，则只是她的继承者而已。当然，继承了对妹妹菲娜的感情的同时，也继承了她最后的不甘与对大主教的无尽恨意。 “并且，一年前醒来时的那段记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只用触手还是有些不过瘾，爱琳干脆伸出了作恶的小手，在被内衣包裹的饱满胸部边缘画起了圈圈。看到少女的肌肤在纤指的挑逗下泛起了红霞，她得意地舔了舔嘴唇，用魅惑的声调说道：“既然你是我醒来时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么后来我被大主教那边迫害，陷入了不得不逃亡的局面，肯定都是你的失职吧？难逃其咎的你，是否应该好好接受一下‘惩罚’呢？” 听到爱琳的话语，珊芙妮神情顿时一黯，小声说道：“是的，你当时被大长老带走的时候，都怪我不知他有所企图，直到听闻你失踪我才感觉到不对劲……所以我后来才会央求柒夜酱去找你，只可惜她第一时间不能确定是你……” 如此一来，当初柒夜在无名小镇找到自己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爱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伸出两只小手绕到珊芙妮的身后，轻轻解开了关键之处的扣子，怀着既兴奋又惶恐的心情褪下了少女的内衣。 珊芙妮的胸部，就这样呈现在了爱琳的视野中。 纵然茜丝雅娜的胸部看过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有幸品尝过一次尤妮卡的胸部，然而在那种对女性身体的本能探索欲的支配下，爱琳依然迫不及待地鉴赏起了这两团浑圆的肉球—— 在同龄人当中，明显是超出一般尺寸的大小。 由于有着沉甸甸的分量，在挣脱布料的束缚之后就下垂了一小截，伴随着少女身体在半空中的轻微摇晃，一颤一颤轻跳了起来。 这种近似于“偷腥”的新鲜体验，让爱琳获得了巨大的刺激和满足感，一对碧色的眼眸失了神一般定格在少女的胸部上，差点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至于珊芙妮本人，则是毫无所觉的似的接着讲述道：“到了后来，直到大长老开始明目张胆地夺取权力，我们才真正对他有所怀疑，柒夜殿下在悄悄调查她的作为之后，留意到他曾经有一个女儿……不过当时的很多线索，似乎都聚集到了你的身上，所以才再一次试图找回你……” 少女胸部的两枚甜美的粉色，犹如致命罂粟一般诱惑着爱琳的意识，然而她却猛地抬起了头来，迫切地问道：“你说，他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珊芙妮露出了几分困惑之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按理来说，大长老的女儿应该已经在三十年前亡故……她也叫做‘爱琳’……” “我其实是……他的女儿么？” 脑袋里的第三份记忆，在这一瞬间犹如洪流一般冲击着爱琳的意识——与其说这是一份记忆，更不如说这是一份强大的精神烙印。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都想得通了。 大主教还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个女儿，名字就叫做“爱琳”。 “爱琳”自幼在贵族之家长大，由于家教的缘故对圣教信仰深信不疑，并且成功领悟了圣光魔法成为了实力不俗的高阶修女。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前途辉煌，将会就此名留青史的时候，她却在某一次于动乱的国家进行传教时，遭到了暴民的袭击，遭受**后不幸亡故。 那份支离破碎的，由于释放了人类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而彰显了黑暗与残忍的破碎的片段，正是让爱琳此时深受其苦的根源，这份强大的精神烙印当中，亦包含了对于“父亲”即大主教的本能的顺从。 “我，我是爱琳……不，不是……我就是‘爱丽莎米娜’……” 她剧烈地喘了好几口气，才从那种沉入深渊一般的感受中挣脱出来。 为了对抗这份强大的精神烙印，她不得不对自己进行催眠——大主教抹消了爱丽莎米娜的灵魂之后，显然曾试图让那一位“爱琳”的意识占据这具身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尚未可知，但确实唯有“爱丽莎米娜”的死去时那份强烈的悲哀与仇恨，才能与这种意图控制她的手段相抗衡。 就这样，当爱琳好不容易从意识的挣扎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心底里的欲望消减了大半，却觉一双光洁的手臂捧住了自己的脸颊，低声说道：“是的，所以我一直在提醒你，你是爱丽莎米娜妹妹……” 爱琳抬起头来，发现珊芙妮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触手，跪坐在自己的身前，一脸虔诚地说道：“其实柒夜酱对我说了你可能的状况……虽然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我还是想试试净化你身上的‘恶灵’。” 第五十三章 进击的修女小姐姐 在爱琳和珊芙妮调情的同时，另外一边，已经确定结成盟友的柒夜和茜丝雅娜在正在旅馆外一边散步一边交换起情报。 此时茜丝雅娜手上所持的一件头链，正是爱琳之前一直佩戴着的“凡赛堤的低语”，在她昏迷的时候才顺利地解了下来。只见茜丝雅娜眯起眼睛琢磨上面的菱形宝石，神色迟疑地问道：“柒夜圣女，你的意思是，爱琳是受到了这头链的影响，才会变得那么异常？” 柒夜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件头链‘凡赛提的低语’原本是菲娜公主的专属物件，大长老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拿到了它……至于让爱琳获得这件头链，很有可能是早就设好的一个局。” 由于通过时空禁咒逃亡消耗过多的缘故，柒夜暂时已经失去了‘言灵术’的能力，倒是没有了不能开口说话的限制。 “爱琳从没有和我说过她是怎么拿到头链的。”茜丝雅娜回忆道，“那时我一开始就感觉到了这个头链有些奇怪，可惜没有多作留意……” “在地下宫殿的时候，我特意探查过这条头链，也没有发现端倪……大长老在精神和灵魂方面的造诣，恐怕不是你我能想象的。”柒夜低声说道，“另外，关于艾丽卡被他控制的事情，也是我犯下的失误。” 茜丝雅娜问道：“她看上去并没有被控制的迹象，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柒夜抿了抿嘴，正要说出事情的经过时，却听第三个声音从一侧传来：“我知道艾丽卡现在的情况。” 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撑着遮阳伞的“病弱少女”走了过来，正是之前和艾丽卡交过手的娅妮薇儿·雪洛，她说道：“灵魂烙印，这是以前的魔族奴役其他物种时的方式，通过某种媒介将契约的内容直接打入意识，从而让对方服从于自己……相较于我和爱琳现在的主仆契约，这种方式的约束效力并不是绝对的，艾丽卡应该有反抗的空间才对，不过……她更像是心甘情愿被控制的。” “心甘情愿被控制的？”茜丝雅娜不解地问道。 “艾丽卡更像是是故意站在爱琳的对立面的……她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恐怕只有她们自己才能说得清了。”娅妮薇儿平淡的语气里略带叹息。 三人一时都沉吟不语，只听娅妮薇儿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艾丽卡现在的实力之所以会变得这么强，是因为她接受了‘圣修女’的传承……” “圣修女，你居然知道这个！”柒夜吃了一惊，随即自言自语道，“果然和大长老以前的女儿有关系么？” …… 另外一边，爱琳和珊芙妮两人正陷于非常微妙的状况。 “等等，修女小姐姐……你说的‘净化’是怎么回事？”看着忽然压到身上脸色潮红的珊芙妮，爱琳只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 “作为侍奉真神的修女，大多数都保留着纯洁的身体，因为只有纯洁的身体才能以最佳状态和圣力达成协调。不过，当修女心甘情愿把身体交给一个人，放弃对神的侍奉归还世俗的时候，就会引出强大的‘治愈’的力量。”顿了顿，珊芙妮微笑着解释道，“……说不定这样就能驱散困扰你的‘恶灵’了呢。” “把‘身体交给一个人’是指？”爱琳愣愣地问道。 “就是献出我的处子之身，在这个过程中激发出圣力……这不是爱丽莎米娜妹妹刚才想对我做的事情吗？”珊芙妮凑到了爱琳的耳边，吐气如兰，“亏我还挺期待的呢，结果你居然停了下来。” “等，等等……不要污蔑我，就算刚才有些神志不清，我也完全没有拿走你的处子身的打算啊！”爱琳满脸通红地扭动着身体，却发现少女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加持了一堆增益法术，力气大得惊人，她完全没法挣脱开来。 想要使用魔法，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神力所压制，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她这时才意识到一个令她惊恐的事实——这位看似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修女小姐姐，其实本来就打着不良的企图，怪不得刚才她使用触手的时候没有丝毫反抗。 没有了“凡赛提的低语”在精神力方面的加持，也没有了茜丝雅娜提供的“补魔”服务，失去了平日里所倚仗的两大“作弊”手段，以爱琳此时的实力，全然不是珊芙妮的对手。 怪不得其他人如此放心让这位修女小姐姐看护我呢…… 可是，谁能料得到她忽然来这么一出“监守自盗”啊！ 明明应该是我又不小心陷入暴走，无视修女小姐姐的反抗并且差点就要推倒她的紧要关头，被及时赶到的茜雅或者尤妮卡捉奸，然后迎接铺天盖地的怒火……咳咳，这样的剧情才对吧？ 仿佛看穿了爱琳在想什么，珊芙妮轻笑着说道：“柒夜酱和公主她们在外面聊正事，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不用担心，我们的时间来得及的。” 那就更糟糕了啊！ 感觉到两团肉球在身上的磨蹭，爱琳刚才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欲望，此时又蠢蠢欲动了起来。不过相比较而言，尊严受挫的打击似乎更严重一些——明明和茜雅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攻”的呢！ 我才，才不要被女孩子逆推啊！ 虽然珊芙妮说的是交出她自己的处女之身，但爱琳总觉得心底里有些发慌，抬起眼睛说道：“我们都是女孩子啊，不可能做那种事情的吧？” “爱丽莎米娜妹妹明明很了解的，想要骗我可是不行的。”说着，珊芙妮轻轻解开爱琳的衣物，视线在女孩的胸部定格了一小会儿，嘻嘻笑道，“一年不见，好像比以前大了一些。” 这是爱琳首次在茜丝雅娜之外的人面前裸露身体，她不禁打了个寒噤，使劲摇着头说道：“可是，我和你一点都不熟啊！” 珊芙妮略略微一愣，便有些伤感地说道：“爱丽莎米娜妹妹真的不记得了吗？你那个时候可是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哦……” 爱琳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来：“教会了……很多东西？” “让身体变得舒服起来的……那些事情。”说着，珊芙妮的神情变得幽怨了起来，活脱脱就是被抛弃的怨妇，“你还说过迟早要拿走我的处子之身那样的话，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但我可是一直都记在心底里的……” 爱琳满脸不信地喊道：“你，你你会不会是弄错了什么啊！” 珊芙妮不开心地嘟了嘟嘴：“你还说过，以后要建立女孩子的后宫的时候，我会是正宫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这种超出常规的信息，让爱琳的脑袋呆了一呆：“我真的说过？” 珊芙妮用极其确定的语气说道：“是的哦，所以柒夜酱去找你的时候，我还专门提醒了她要小心你的骚扰……” “笨蛋你这是坑我啊！怪不得总觉得她那时防着我什么……” 喊完这句话之后，氛围一时陷入到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通过和珊芙妮的交流，爱琳终于有点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了——她记忆中神圣高贵纯洁的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殿下，除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妹控之外，在弗洛兹醒来后不知为何性情大变，成了各种意义上都很糟糕的女孩子，还在和珊芙妮相处的时候成功攻略了这位天真无知的修女。 是因为失去了妹妹太过伤心的缘故，才会转而对其他人下手的么？ 并且还堂而皇之地发出了不得了的后宫宣言……这种妄想度太高的事情，连爱琳都只敢在心底里想想而已。 居然能够让这位修女小姐姐做到这种程度……真不愧是有着高贵血统的帝国公主，那位菲娜公主亲姐姐……哪怕是真实的年龄只有十三岁，也在这种方面比自己厉害多了么？ 原本心目中的形象彻底崩坏了啊…… 半晌，珊芙妮才有些委屈地解释道：“对不起啦，总之和你相处那一个多月的事情，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反正我都不记得了，小姐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爱琳小声啐了一句，又可怜巴巴地说道，“能不能先放开我？” ##第117节 珊芙妮摇了摇头：“可是你会逃走的。” 爱琳满脸通红地瞪着身上的少女：“其实想要用处子之身治愈我什么的都是借口，你丫的就是想推倒我吧？” 被戳穿心思的珊芙妮，反倒是嘻嘻笑了起来，不安分地扭起了身体：“因为人家真的忍了好久嘛，好不容易才找到独处的机会……” 说话的时候，她胸前两团白花花的肉球一颤一颤的，色气满满的景象让爱琳慌乱地扭开了头，小声说道：“喂，你不是修女吗？要是真，真的献出了处女身什么的，实力肯定会大打折扣的吧？” “确实会受到影响，不过为了治愈爱丽莎米娜妹妹，这种小事微不足道啦。” “柒夜那边肯定会生气的吧？” “总是对我凶巴巴的柒夜酱，才不想理她怎么想的呢！”珊芙妮啐了一句，便低下头来在爱琳耳边幽幽说道，“看到你和那位若林的公主接吻，还有那天晚上你袭击她的时候，我早就嫉妒得不行了呢……” 说罢，珊芙妮视线下移，贝齿轻轻咬在了胸部小丘的尖端。 从未有女孩子对爱琳做过如此放肆的举动，即使是亲密无间的茜丝雅娜也没有——因为她们相处时，占据主导权的从来都是爱琳。 敏感的身体犹如遭受电击一般颤栗了起来，心底里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溃散。爱琳抿紧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好一会儿才适应强烈的**，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我做就是了……可是，至少先放开我吧！” 虽然表面上义正言辞地抗拒了很久，然而这都是建立在她被压制动弹不得的前提下的，所以……这其实也是她憋了很久的心里话。 美食都送到嘴边来了，她怎么可能忍得住！ 好吧，此时既没有什么迫不得已也无关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欲望，爱琳知道自己正在意识清醒的状况下，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非正文）后宫成员梳理以及……求月票emmmmm 到这一章为止，目前所设定的爱琳的预定后宫成员（大雾）全部出场完毕，至少在最近两卷内不会出场新的重要女性角色了。虽然我有很认真地试图对每一个角色进行刻画，但是考虑到故事节奏的缘故，还是会有所疏漏，之后我会尽量弥补并尝试让大家喜欢上每一个妹子的，这边先对目前出场的主角后宫成员做一个简单的梳理吧—— 爱琳·奥尔巴赫（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十五岁）：能卖萌能打架，可攻可受的主角……虽然攻略妹子总是会失败，但她也在不断吸取失败的教训并获得成长（雾）。 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十七岁）：在各种意义上都完美无缺的公主殿下，唯一的缺陷大概是在某些事情上有些保守，导致爱琳了没法获得满足……坚定不移的正宫以及本作的“真·主角”。 尤妮卡·卡洛林（十七岁）：卡洛林公国余裔，气质冰冷的银发女仆，对于服侍的公主有着超出一般的情感，目前和爱琳以及茜丝雅娜三人间处于微妙的关系当中。 柒夜·弥赛亚（十七岁）：弗洛兹地下教派的圣女，初始设定中的三号女主，由于被其他妹子抢戏太多目前存在感偏低…… 娅妮薇儿·雪洛（曾用名米娅·斯特凡，外表年龄十四岁）：原弗加王国小公主，命运维系在爱琳身上的吸血鬼女孩，性格淡漠，对爱琳有种天然的依赖，洞悉人心但唯独着对自身的情感不甚在意。 艾丽卡·雅克布（十七岁）：卡列宁的贵族大小姐，曾经是爱琳共同经历生死的亲密友人，却阴差阳错成为了仇敌，性格有所扭曲，目前是爱琳最大的敌人之一。 菲娜·圣·奥利西斯（不明）：主角血缘上的亲妹妹，曾经在历史上书写过一段传奇的巾帼英雄，在承载灵魂的“白炽的星芒”被精灵女皇抢走之前，曾在爱琳的意识中和她有过数次交流。 珊芙妮·穆尔德（十六岁）：弗洛兹地下教派的重要修女，柒夜的亲密友人，虽然经常被称为“笨蛋”可在某些事情上行动力出乎意料地强大，照顾“爱丽莎米娜”的那段时间，两人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露娜·迪斯谬拉（外表年龄十三岁）：除了已知的双重身份和双重性格之外，在各个方面都成迷的魔族少女，似乎以“小丑”的身份卷入了目前发生在西里西亚的变乱。 杰圭琳（十二岁）：天生魔女，性格傲娇的哥特萝莉，对爱琳有种奇怪的执念，由于外祖父荷鲁斯的缘故和主角处于敌对立场，似乎和伊丽丝城的毁灭有关。 黛娜·佩林（十六岁）：若林落日公爵的女儿，足智多谋的贵族少女，和爱琳有过半个月的交集，伊丽丝城毁灭后敌友未知。 星彤（外表年龄二十岁）：擅长占卜的狐族姐姐，认定了爱琳是“命运之人”而对她另眼相看。 洛洛（外表年龄九岁）：呆萌弱病的狐耳萝莉。 妮琪·奥尔德里奇 （十一岁）：西里西亚公国唯一的正统继承人，目前对救命恩人爱琳和茜丝雅娜非常崇拜。 伊薇儿·埃尔夫泰勒（十一岁）：茜丝雅娜在波维斯王国境内救下的公主，潜力巨大的驯龙者，以茜丝雅娜为目标努力着。 …… 以上只是“有可能加入主角后宫的成员”，并不代表绝对，所以我也想借着这次梳理角色的机会，向大家征求想法……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哦！ 还有另外一件事就是——求月票！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正式向大家求月票。我想大家都有喜欢的角色吧，在投月票的时候写出该角色的名字，就可以让我看到喜爱的分量哦，我还是希望大家能踊跃投票，截止到十五号数最多的两位角色，我会考虑写爱琳和她们之间的番外剧情啦。（PS1：如果是那，那种的话……可能要放群里才行……呜呜因为我没写过那种的，写得不好不要打我QAQ；PS2：感觉有好多人都不知道SF的月票会过期的，经常有人问“欸，我的月票怎么没有了”，我只能回答“过期了没办法啦”……所以，所以哦，SF的月票是攒不了的，趁着还在的时候投给喜欢的作品是很重要的哦） 要说的事情就这些啦，咱在此弱弱卖个萌的说_(:зゝ∠)_ 哦对了，关于爱琳和修女小姐姐的后续剧情发展……emmmmm大概取决于我明天晚上开始码字之前看到的月票和留言数目？（哇，用这种方式敛票实在是太可恶了……赶，赶紧溜……） 第五十四章 似乎是后宫的不归路 春情摇曳的房间里，**的珊芙妮正双眼迷离地发出“嗯嗯啊啊”的轻哼：“好舒服……妹妹，再深一些吧。” 爱琳手上动作一顿：“都说了不许叫我妹妹！” “唔，明明以前都没这样要求过我，我应该叫你什么啊？” “叫我爱琳就好。”视线从少女的**上移开，对上了她满脸享受的神情，爱琳小声啐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呢……” 珊芙妮嘟嘴请求道：“爱琳，那个……别停下来……”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气质方面有些土里土气的感觉，相貌也比不上爱琳身边的其他女孩子，但这位满脸通红的笨蛋修女，明明面带羞涩却坦率地向她求欢的模样，看起来还是相当可爱的，也惹得爱琳对她有了忍不住的喜欢。 不过另一方面，爱琳本来就是看到可爱的女孩子就会喜欢上的类型。她注视着身下的少女，又问了一句：“我以前也会做这种事情吗？” 珊芙妮轻喘着气应道：“是的，可是你以前从来不肯把手指伸进去。” “让女孩子舒服的方式很多的，又不是只有那个。”顿了顿，爱琳将另外一只手的手指放进了珊芙妮的嘴里，眯起眼睛说道，“比如说，心理上的征服感或者说耻辱感都是可以的……” 由于娅妮薇儿的缘故，爱琳渐渐地喜欢上手指被**的滋味。 她那纤细的手指挑逗着柔滑的舌头，又沾着津液在少女的口腔内壁轻轻搅动了起来，通过这种方式获得满足感的同时，也迫得珊芙妮发出了“唔唔”的声响，身体的扭动变得更为频繁了一些。 再配合上另外一只手上湿滑的触感……不多时，珊芙妮的腰肢本能地翘起，发出一阵娇媚的低吟过后，便将头侧到一边呈现出一副失神的模样。 丰满的胸脯轻微地一起一伏，当爱琳从珊芙妮的嘴里抽出手指的时候，只见一道透明的液体顺着少女的脸颊滑下，落到了枕头上。 混合着彼此汗液的奇异香气，在空气中扩散了开来。 抱着怜惜女孩子的心态，爱琳并未真的做出夺取对方的贞洁这种事情，不过她确实通过了熟练的手法，姑且让珊芙妮获得了满足。 当然，爱琳自己是肯定没有满足的，她只觉身体里的火焰愈来愈盛，用略微沙哑的声线问道：“送上门来的修女小姐姐，我们还要继续吗？” 珊芙妮稍稍恢复意识的时候，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便怯生生地望向了爱琳，又是羞涩又是期待地说道：“那个，爱琳……我想要那个？” 此时少女的模样，犹如新婚妻子一般柔顺动人。 这一瞬间有些怦然心动的爱琳，不禁柔声问道：“你说哪个？” “那个，那个……”说着，珊芙妮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明明刚才还很大胆奔放的她，此时变得异常扭捏了起来，脸颊红得想苹果一般，“就是那位公主上次对你做的那种事情……我想要亲亲……” “亲亲？” “嗯，就是爱琳的亲亲……” 少女的两片唇瓣上沾着诱人的湿气，看上去娇嫩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这样的画面，让爱琳不禁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低声问道：“我们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吗？” “没有，这是人家的初吻啦。” 只觉视线中珊芙妮的模样愈发娇媚可爱起来，爱琳轻微地应了一声“嗯”，便俯下身子凑近了对方。她这番忽然的举动，吓得珊芙妮连忙闭上了眼睛，睫毛不住地颤动了起来，等待着意中人的临幸。 “初吻给了我，就不要后悔哦。” “不会后悔的。”珊芙妮乖巧地回答。 爱琳闻言，便抛下了最后的心理负担。正当她要亲上少女的柔唇时，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哼声，而她马上听出了发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几乎可以说是她现阶段最为惧怕的人！ 呆滞了一瞬过后，犹如惊弓之鸟的爱琳，紧接着就做出了本能反应——双手捧着脑袋，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头部遭到重击的声音如期传来，爱琳的心跳在这一刻仿佛停滞。 在最后时刻，爱琳不由感叹起了自己摆脱不了的宿命……然而，迷迷糊糊地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毫发无损，不由疑惑地睁眼望向前方。 视野中，某位可恶的银发女仆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 被尤妮卡敲晕过去的，则是脸上洋溢着幸福神情，正从嘴角处淌着口水的珊芙妮。看到她这副惨兮兮的景象，爱琳不禁咽了咽口水，抬眼望向尤妮卡，试探着开口道：“尤妮卡？” 尤妮卡面无表情地问道：“爱琳的初吻，应该是我的吧？” 两人的初吻，是在若林南部的海底洞窟里阴差阳错给了对方，对此爱琳倒是记得很清楚，小声说道：“是的。” “那就好。”尤妮卡点了点头，视线便放在了昏迷的珊芙妮的身上。 浑身**，红扑扑的脸上泛着明显的春情，大腿上正沾着不明液体的少女，使得爱琳刚才做的完全事情无从掩饰，想到这一点，爱琳倒是放弃了辩驳的打算，干脆瞪向了尤妮卡：“要向茜雅打小报告的话，随便你……” 尤妮卡冷哼了一声，不客气地翻过了珊芙妮的身体，捡起地上的衣服，以熟练的手法绑住了她的手脚，然后将她身体随手丢弃到了墙壁，接着又转过身来对爱琳说道：“看来你刚才玩得很开心呢。” 看到珊芙妮遭到如此对待，爱琳有些害怕地说道：“等下……你这样对待同伴好像不太好吧？你惩罚错对象了吧？” 尤妮卡淡淡说道：“这只偷腥的小猫，没被杀掉已经算是我的仁慈了。” 爱琳不禁打了个寒噤，小声问道：“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你说呢？” 银发女仆身上强大而冰冷的气场，吓得爱琳一时不敢说话，只听她又用平淡的音色说道：“为了防止你的位置被敌人追踪，房间的周边布置了隔绝气息的结界。也就是说，无论我等下做什么都不会被茜雅发现。” 爱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尤妮卡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凝视着爱琳的脸庞，说话时声音似乎有着微妙的沙哑：“刚才我学到了很多新鲜的东西……我很好奇，如果那些手段都用在你的身上，你又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呢？” 爱琳这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莫非你刚才一直都在吗？” 尤妮卡淡淡反问道：“你说呢？” 此时少女清冷而靓丽的容颜，在爱琳看来犹如小恶魔一般可怕，她悄悄往后挪了几寸距离，试图逃离对方。却不料尤妮卡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用蛮力将她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瞰而来。 尤妮卡的神情冰冷如故，唯有眼眸中灼烧着几分不寻常的火热，不容置喙地说道：“爱琳，我们就从接吻开始吧。” 第五十五章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银色的发丝在脸庞上摩挲，悄然撩拨着爱琳的心绪。 令人舒适的清香幽幽传入鼻间。 来自胸部的压迫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近在咫尺处，是一张漂亮却冰冷的容颜，多看几眼仿佛就要陷进去一般——更为重要的是，尤妮卡这自己的嘴唇正紧紧贴在一起。 有些发懵的爱琳，完全没法理解对方这么做的用意。 无法反抗，只能被迫去接受这个强硬的吻。 彼此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爱琳有些受不了对方眼眸中的压迫感，轻轻闭上了眼睛——这么看来，倒像是她由于害羞而退让了一般。但实际上，爱琳用这种逃避的方式抛开了多余的心绪，专心享用起银发女仆的亲吻来。 不多时，爱琳情不自禁地反手环抱住了尤妮卡的脖颈。 相触的唇上，有种冰凉而惹人怜惜的味道。 甜谧的味道在舌尖融化，爱琳的气息渐渐变得凌乱，本就灼热的情欲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她的双脚本能地翘起，想要缠住身上的少女。 ##第118节 却不料尤妮卡忽然起身离开了她，让她的动作落了个空。 爱琳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就听到尤妮卡冷冰冰地说了句：“得寸进尺。” 对上那对依然冰冷的双眸，爱琳泛起了委屈难言的心思，她感到尤妮卡开始剥自己身上的衣物，干脆扭过头一言不发。 由于已经入秋的缘故，即使是在房间里，空气的凉意也稍微有些瘆人。爱琳的衣服很快就被剥除干净，她那光溜溜的身体不自禁地打了个颤，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了尤妮卡，便听对方冷冷地说道：“其他的事情我不管，不过接吻这种事，以后你只许和我还有茜雅做！” 爱琳不满地抿着嘴唇，可是又不敢发出反抗的表示。 在尤妮卡看来这算是默认，便不再多说。 她回忆着刚才爱琳对珊芙妮所做的事情，手上展开了下一步行动。 纤长的手指以挑拨的姿态从爱琳肩膀开始一路滑下，女孩的体质似乎要比珊芙妮敏感许多，手指接触到的肌肤迅速泛起了细密的红霞，到达腰腹部位时，爱琳的身子犹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猛地扭动了一下。 尤妮卡蹙了蹙眉，却听爱琳小声说道：“冷，好冷……” 说着，爱琳的双手撑着床单往后挪了几寸距离，神情有些畏惧地看着尤妮卡，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才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喜欢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爱琳的脸上烫得仿佛要冒出蒸汽来。 她张开双手，想要去抱面前的尤妮卡，却不料下一刻就被无情地推倒在床上。 “够了。”低沉的声线当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只见爱琳的身体再度打了个颤，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胸部，眼眸里泛起了濛濛的泪花——而另外一边，仿佛是为了补偿爱琳一般，尤妮卡再度俯下身子，强硬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迷惑不解地睁大了眼睛，在短暂的失神过后，爱琳那处于冰火之间，早已煎熬难耐的身体马上就反手抱住了尤妮卡。 她的一只手紧紧搂住了尤妮卡的脖颈，似乎在害怕她再次离开；另一只手则顺着背脊一路滑下，到达了少女曲线姣好的臀部。正当爱琳本能地想要探索对方的身体时，只觉手腕上猛地一痛，动作被制止了下来。 尤妮卡扣住爱琳的手腕，将其按在了床上。 在这期间，爱琳的嘴唇依然被对方所堵着，她不安地抬起眼睛，看到了极近处的冰冷的眸中，浮现出了警告的意味。 良久，唇分。 由于窒息的时间过长，爱琳急促的喘息当中夹杂着数声咳嗽，只听尤妮卡冷冰冰地说道：“你以为我做这种事情是因为喜欢你么？不可能的，你把茜雅给抢走了，我就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你！” 爱琳喘着气问道：“那是为什么？” “茜雅让我祝福你们，很抱歉我做不到！我恨你们，所以，我更想看到你堕落的样子。”说罢，尤妮卡有些粗暴地抓住了爱琳的大腿，视线在沾着晶莹液体的某处上定格了一会儿，便嘲讽道，“最为高贵的帝国公主殿下，我家族先祖之一的菲娜公主的亲姐妹，原来也有如此堕落的时候……” 直到这个时候，爱琳才有些理解对方的想法。 抱着有些苦涩的心情，她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哪怕是身体里的欲望仿佛要将她彻底灼烧，也干脆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任由尤妮卡施为。 不得不说的是，尤妮卡的技术……很糟糕…… 本身就对这种事情毫无经验，又怀揣着报复的心理，尤妮卡当然不能温柔对待爱琳——倒不如说，给予**的同时顺便赐予痛苦才是她想要的。 于是，敏感处痛楚与**的交织，让爱琳的身体渗出了细密的汗液，身体里的**长时间都没法获得释放，冰与火夹杂的体验几度让她失去意识，脑海里的三份记忆又开始错乱她的理智……尤其是属于“爱琳”的某一段关于她受辱死去前的黑暗景象，依稀浮现在了眼前。她仿佛看到了无数犹如野兽一般的人们扑了上来，开始粗暴地索求着自己的身体。 爱琳首次意识到，原来女孩子的欢爱也可以如此痛苦，她的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只想祈求这一切都快点过去。 庆幸的是，她的身体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 忍耐几乎要到达极限的时候，酝酿了不知道有多久的高潮，终于犹如洪流一般被释放了出来。 只见女孩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汗液，双手环抱着胸部蜷缩了起来，娇小的身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不住地痉挛着，嘴里发出了被使劲压抑的、音调有些奇怪的“唔唔”哭声，良久才平息下来，双目失神地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尤妮卡，我真的，很对不起……” 用细微的声音说完这句话，爱琳的头就耷拉到一边昏迷了过去。 反倒是坐在床上的尤妮卡，怔怔地看了模样凄惨的爱琳好一会儿，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只见她将沾着晶莹液体的手指放到嘴里，眯起眼睛舔了一会儿过后，仿佛是对自己说道：“我永远不会喜欢你的。” 第五十六章 重病中的女孩 “她”的名字是爱琳·冯·泼斯坦。 在大陆中部地区的教廷组织中，她是最受神祇眷顾的修女，实力仅次于尊贵的红衣主教，刚过十八岁就有了独当一面的才能。 她的出色，同时也为自身的家族赢得了荣耀与晋升的机会。 根据红衣主教的安排，她将会是教廷未来圣女的候选人，不过目前尚欠缺一段必须的“光辉事迹”。 于是，她随着十字军踏上了异教徒的国土。 为士兵治病疗伤，救助贫弱百姓，传播圣光的教义……她将这一切都做得极好，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赢得十字军乃至敌国百姓的爱戴。尽管她也曾对一路上所目睹的杀戮有所疑虑，但这并未动摇她的信仰。 经过半个月的鏖战，十字军终于攻占了敌人的都城。 她随着狂欢着的十字军一同入城，却发现士兵们开始屠杀手无寸铁的民众。她惊疑地找到了指挥官，希望停止士兵们残忍的行为，却遭到了断然的拒绝。 心怀阴霾的她，孤身一人走进了贫民区域。 她告诉所见到的每一个人，要他们尽快离开这片区域，却不料所有人都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位奇怪的修女，对她的告诫无动于衷——就在这个时候，她遭到了不明人物的偷袭，瞬间就倒在了血泊当中。 她绝对想不到的是，教廷内部的派系斗争历来十分激烈，她过于耀眼形象早已引起了不少人的戒备。 趁着她落单的时候，某个教廷的高层动了歹念。 当身受重伤的她试图向周围的人们求助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围上来的贫民们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纷纷露出了可怕的神情。 于是，对于有着最为纯洁的心灵的她来说，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场可怕的噩梦。 过了不知道多久，衣衫褴褛的她被温热的鲜血所唤醒。 睁开眼睛，她看到了正在对平民进行杀戮的十字军士兵。 在这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她为自己纯洁的身体被污秽所侵蚀感到了痛苦与悔恨，但依然怀着坚定的意志向士兵请求了救助——刚才的经历，使得她变成了对异教徒深恶痛绝的人，看到发生在眼前的对贫民的屠杀时，她甚至有种复仇的**。 然而，士兵们只是把她当成了“女人”，等待她的是更为深切的绝望。 青月历二七一年，随军出征的高阶修女爱琳·冯·泼斯坦在与异教徒的战争中不幸殉难，后被教廷追封为“圣人”。 为了隐瞒这一桩丑闻，当时在场的十字军都被教廷秘密处决。至于她的遗体，则被秘密遣送回教廷总部，由教皇亲自为她进行祈福——实际上，教皇不得不用圣力洗净了她身上的污秽，来平息神祇即将发作的怒火。 但纵然教廷竭力隐瞒，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事件两个月后，一个名叫伊诺克·冯·泼斯坦的贵族辞去职务返回乡下养老。又过了三年，放置在教廷总部的一具“圣人灵柩”离奇失踪。 …… 爱琳生病了，并且还病得越来越严重。 连番的奔波与战斗，精神方面也早就不堪重负，再加上尤妮卡那一番刻意的折腾，终于使得她的身心彻底崩溃。 接连几天都处在深切的困倦当中，做梦越来越为频繁， 尤妮卡的作为仿佛触发了爱琳身上的某个开关，使得某些被附加上去的“梦境”变得越来越为清晰了起来，她甚至记住了那几个关键的名字——而对那些经历感同身受的她，也因遭受打击而沉浸在悲伤与绝望当中，始终没法让自己振作起来，便干脆躲在被窝里静静地思考人生。 就这样似乎过了好几天，爱琳依稀记得茜丝雅娜往自己的身体里输入了大量的魔力，按照过往的经验，这些魔力会自然治愈她的身体。然而，这一次却没法起效，进入她身体的魔力很快就逸散了出去。 然后是柒夜的治疗术和草药，也确认了没法起到作用。 似乎并不只是生病这么简单，爱琳身体的各项机能，同时出现了异常的衰竭现象——明明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无论是谁都束手无策。 某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爱琳似乎听到茜丝雅娜和尤妮卡激烈地吵了一架，当然，更多只是茜丝雅娜单方面的责难。爱琳很想告诉茜丝雅娜并不是尤妮卡的错，都怪她自己咎由自取，然而这个时候，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这之后，打扮依然土里土气的珊芙妮也来过一次，一边落泪一边自责，说自己不该在那个时候找过来，一定会想尽办法治愈她的病，不惜任何代价云云……爱琳没听完她说了些什么，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她梦到自己在一座辉煌壮阔的宫殿里长大，和妹妹无忧无虑地在花园里玩耍；她梦到自己捧着深奥的经文，潜心领悟耶利沙真神对人类的教诲；她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信息世界，拿起画笔去临摹心目中的理想乡……她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意识开始在无尽的梦境中随波逐流…… “爱琳，醒一醒吧……” 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开来，缓缓从喉咙里淌入。 爱琳困惑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娅妮薇儿·雪洛的专注的容颜。 “契约者的血液，还是有点作用的。”将手上的空碗放到一边，伸手擦了擦爱琳嘴角的血渍，留意到女孩疑问的眼神，娅妮薇儿解释道，“你为我担心也没有用，我原本的命运早就被人斩断了，通过维系在别人身上的方式才得以苟延残喘。现在我的主人就是你，倘若你死去了，我可是没法独活的……” 爱琳动了动嘴唇，发出了细微的声音：“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娅妮薇儿的神色倒是非常平静，轻声说道，“如果大家都没办法的话，就算接受和你一同死去的命运，我也无怨无悔……不过，我相信爱琳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垮的。” 听到娅妮薇儿的话语，爱琳的眸中泛起了泪水。 “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喜欢你呢，你也不想让别的女孩子伤心的吧？那就努力振作起来吧。”娅妮薇儿的声音有如清泉一般，幽幽渗入了爱琳的内心，“再告诉你一件事，我们已经遵循你当初的意志，和伊诺克大主教开战了……我们都是为了你聚集在西里西亚的，你才是我们之中最重要的人……” 我才是最重要的人……吗？ 娅妮薇儿俯下头来，在爱琳的额头亲吻了一下，柔声说道：“所以……爱琳，可不要让大家的努力都落空了哦！” 第五十七章 西里西亚内战的开幕 青月历三零二年入秋，西里西亚。 在布罗德大公的遇刺身亡后，伊诺克大主教和公爵夫人莉迪亚的冲突浮上台面，西里西亚公国境内的势力随之分化为两派。其中，旧贵族与保守势力基本上都站在莉迪亚这一边，在十几天的时间里，贵族和部分城镇的联军就在中南部地区达成了集结，总计有八千余人。 另外，莉迪亚·奥尔德里奇的父亲，诺罗夫南部的大领主“恶狼公爵”收到了她的求助讯息，为了支援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紧急派出了五百精英骑兵，也十月初的时候成功和联军汇合。 自此，莉迪亚的支持者这边在军力上占据了优势，趁着大主教一派立足未稳的时机，向北面的弗洛兹发起了进发。 这支联军名义上的统率是莉迪亚夫人，但实际上来自若林的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公主才是军队中真正的统率。虽然有人对实为外人的她提出过质疑，但一来她有着超然的身份，实力是众人当中最为顶尖的，二来公爵夫人和旧教的原圣女柒夜十分信任她，其他人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并且，茜丝雅娜也以实际行动，向众人证明了她确实有作为统率的才能。 在为时一周的行军路途上，她指挥军队成功收复了周边的数十个镇子，奇袭攻克一座城市，还有一座城市望风而降。和众人商讨并安排了一系列的后勤事宜之后，联军并未多作停留，径直逼近着北面的弗洛兹。 第一次统率军队，就有如此可圈可点的作为，算是相当不错了，但茜丝雅娜知道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在这段期间里，柒夜向她传授了许多行军作战的知识，她也基本上都是根据对方的建议来调动军队的。 表面上做着滴水不漏的布置，可实际上她的心情非常迫切。 半个月前，在发现想尽办法都无法治愈爱琳的“病”之后，茜丝雅娜意识到一定是大主教对爱琳动了什么手脚——她除了击败大主教，从对方口中获取拯救爱琳的方式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 和大主教正面对抗的胜算太小，她的选择唯有借助其他人的力量。 根据爱琳的身体状况，留给她的时间只有半个月。 不过，这两天从娅妮薇儿那边传来消息，她似乎有什么方式延缓爱琳身体机能的衰竭，可以让爱琳多撑个三五天。 感激之余，她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辜负众人的期待。 更为重要的原因则是，这场战争胜负的所牵系的人，正是茜丝雅娜迷恋着的，并且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那个女孩。 …… 西里西亚中南部，驿道上的一个普通的小镇。 作为被临时征召的镇卫队的一员，格纳·奥卡姆和其他的队员一起被集合到了广场上，听取队长那中气十足的训话—— ##第119节 “邪恶的军队来势汹汹，已经侵占了南面的大部分土地，我们不能再退缩了。诸位勇士们，请誓死守护我们的家园，与我们的镇子同生死共存亡……” 格纳不小心打了个哈欠，被队长狠狠地瞪了一眼。 训话完毕，队长按照惯例分配完守备任务，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只听有人小声问道：“喂，我们真的要和南边的军队战斗吗？” “如果敌人真的攻过来，就只能战斗了吧？” “听说镇长已经在请求援兵了，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 “这样啊，我们的队长可是中阶战士，能够以一敌十的存在，或许能支撑一段时间，拖到援军的到来吧。” 凭借这稀稀拉拉百来人的镇卫队，绝对抵挡不了近万人的正规军，这个道理就连小孩子都懂，可是这群笨蛋，似乎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果然是没见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没有参与到对话当中的格纳·奥卡姆暗暗想道。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看到有军队来袭，就直接丢掉皮甲和武器投降……至于那些想死的家伙，反正他也劝不动，也懒得白费精力。 半个多月前，还是弗洛兹一家商铺的伙计的他，可是亲眼见证了足以载入史册的事件——他听到了自称为“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的少女所发表的演说，也看到了大主教和这位帝国公主的对峙，至于随后忽然出现的少女们与大主教一方所发生的激烈战斗，对他而言更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事件过去之后，格纳由于卷入了敏感的事件而被商铺辞退，但他本人却并不后悔。他意识到这个国家即将发生一场剧变，而自己大展身手的机会即将来临，便决定返回老家等待时机。 格纳·奥卡姆自小就对菲娜公主的事迹充满向往，而当时“爱丽莎米娜”高贵而坚定的身姿更是让他心潮澎湃。当南面的贵族结成联军的消息传来时，他就深信那位苏醒的帝国公主必然在其中，一连几天都激动得有些睡不着觉，甚至在盼望着这支军队早点到来。 以主动投诚的方式加入传奇的军队，为所仰慕的人效劳，竭尽全力施展自己的才能，是格纳目前所定下的目标。 这样想着，格纳又瞥了几眼身边的伙伴们，发现他们已经在太阳的照射下昏昏欲睡，涌起了鄙视的心情。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便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对他说道：“别听队长的话，他糊弄我们呢。” “什么？”同伴身体抖了几抖，迷糊地问道。 “真的打起仗来，我们这些炮灰肯定活不了的。”格纳正想提醒这位有交情同伴到时候别送死，却忽然看到了前方的什么，用疑惑的语气自言自语道，“咦，那个是……来了吗？” 看到格纳的表情，同伴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在发了好几秒的呆过后，这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那是什么？敌人不会就是他们吧？” 顺着王国大道过来的，只有不到十个人。 其中只有两个身着甲胄的骑士。 所举的旗帜上纹着奥尔德里奇家族的徽章，证明了来者确实是“敌人”，并没有看错。然而，这支队伍最中间的马背上，显然坐着一位不应该出现在战场的人—— “这么小的女、女孩子？” 格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第五十八章 萝莉公爵妮琪 这支不到十人的队伍来到防线近前，便停了下来。 只见一位女仆打扮的银发少女首先下了马，便朝队伍最中间的小女孩伸出了手。小女孩松开缰绳，拉住了女仆的手正要下马。她的动作显然有些生涩，身体直接失去平衡跌了下去，幸好被女仆稳稳地抱住扶了一把，方才平安落地。 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失态，华服小女孩的脸上浮起了羞耻的红晕，两手一时抓着裙角都不敢抬头。 “这就是所谓的叛军吗？真是太好笑了……”不只是格纳身边的这家伙，防线上很多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甚至有人大喊了一句，“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妞也来打仗吗？赶紧回去玩过家家吧！” 这严重的羞辱，让队伍中的两位骑士神情一凛，手重重地按在佩剑上，只等自家的主人发话。 “没，没事的。”华服小女孩连忙说了一句，便怯生生地拉住身边银发女仆的手，用请求的语气道，“尤妮卡姐姐，可以陪我一起过去吗？” 大概由于她是小女孩的缘故，一向对外人不假辞色的尤妮卡此时的神情也较为温和，平静地应了一声“嗯”，便牵住女孩的小手开始前进。两人身后的其他人也随之下马，跟在了她们的后面。 纹着奥尔德里奇家徽的旗帜，也缓缓移动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名堂？”发现氛围有些不对，这边的镇卫队成员停止了哄笑，私底下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乃布罗德大公的长女，现西里西亚的统治者妮琪·奥尔德里奇。” 忽然从小女孩嘴里说出的话语，那十足的气势明显吓了众人一跳。 只见妮琪·奥尔德里奇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骄傲的头颅，她的声音通过魔法道具的扩音在小镇上空彻响：“现在，我以你们的新任领主之名，宣布收回这个镇子的统治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我军收复首都之前，镇子将会处于军事管辖时期，还望诸位予以配合。” 妮琪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便镇定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只有尤妮卡知道，妮琪的小手上满是汗液，内心想必非常紧张。 遇刺身亡的布罗德大公只有妮琪·奥尔德里奇一个女儿，早就确定了她是公国唯一的继承人，她也一直是被当作未来女大公培养的。但纵然如此，这个时刻也来得有些早了，她现在只有十一岁而已。 尚显稚嫩的她，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样的考验。 语气稍微变得严厉了几分，妮琪发出了最后通牒：“挡在我面前的庶民们，放下武器，带我去见你们的镇长！” 然而，对于听到了这番话的镇卫队成员而言，眼下这样的展开让他们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 并不是来势汹汹的军队，而是一位年龄幼小的女孩，居然自称是他们的统治者，要取得这座镇子的统治权——这些人大多都只听闻了布罗德大公遇刺以及有“叛军”出现的消息，对具体的局势并不了解，妮琪·奥尔德里奇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也是完全陌生的。 所以，这些镇卫队的成员并没有按她说的放下武器，而是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依然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守在防线后面。 不过，“西里西亚的统治者”这个名头毕竟还是太吓人了，还是有几个较为机灵的成员按她说的去找镇长去了。 场面一时有些僵硬，妮琪询问地望向了身边的尤妮卡。 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充裕，八千多人的联军半小时候后就会到达镇子，在那之前需要收集好关于小镇的情报，做好驻扎的一系列准备——这个镇子距离弗洛兹只有一日半行程，将会作为接下来联军的指挥地所在。 如果等待交涉的话，必然会浪费不少时间。 想到昏迷不醒的爱琳，尤妮卡心底里蓦地一痛，转头说道：“对方并不信任我们，按照原计划武力压制吧。” 妮琪神情里出现了失望之色，但还是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嗯，有劳尤妮卡姐姐了……” “妮琪小姐，接下来可能发生战斗，请退远一些吧。”说着，尤妮卡稍稍俯下身子，从大腿处抽出一柄短剑，便朝正前方走了过去。 银发的发丝在微风中飘曳，身侧的短剑散发着诱人而致命的寒芒。 妮琪望着银发少女帅气的背影，一时有些走神。只见尤妮卡抬手划出两道剑光，将身前加固过的栅栏绞得粉碎，便将短剑平举指向前方，冷冰冰地说道：“如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 在小镇半个小时行程之外，由茜丝雅娜所率领的联军正在平稳行军。 这八千余人基本上都是由步兵组成，不过也有约四五百人的以贵族子弟及其扈从组成的骑士，其中不乏实力高强的人。西里西亚只是一个小国，并没有成建制的骑士团，所以这些骑士可以算是顶尖的战力了。 队伍的正中央，大约有三四十位身穿白袍的修士和修女。 这些人都是“旧教”内部柒夜原本的嫡系，或者是对伊诺克大长老的野心心存不满的人，都有着不俗的实力，是联军的重要的高端战力。 还有另外一支五百人的狼骑兵，是妮琪的外公“恶狼公爵”从诺罗夫派来支援的。不过，这支队伍虽然答应了共同行动，却并不愿意接受茜丝雅娜的辖制，只是在联军的外围不远不近地跟着。 这些骑士**体格巨大的恶狼，浑身的体毛犹如尖刺一般，血红的眸子中透出了嗜血的凶性，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嚎叫，仅仅从外观上看起来就颇为骇人，充分彰显了来自东大陆荒野粗犷而野蛮的气息。 诺罗夫和若林之间隔着数个小国，但从地缘和文化方面来考量的话，是若林在东面最大的敌人——即使在这个时候，茜丝雅娜还在为支持莉迪亚母女是否真的有利而心存疑虑，但她绝不会为这番决定而后悔。 为了拯救爱琳，她必须倾尽全力。 她抬起头来，湿润的眼眸望着前方蔚蓝的天幕，自言自语道：“是呢，就连妮琪妹妹都这么努力了……我还有什么犹豫的余地呢？” 第五十九章 公爵母女各自的心思 大约一个小时过后，联军顺利进入了小镇。 在广场上见到女儿的时候，莉迪亚夫人连忙上前抱住了她：“兵不血刃就拿下了这个镇子，做得真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众目睽睽之下忽然遇袭，妮琪·奥尔德里奇的小脸红了起来，小声提醒道：“母亲大人，我现在是领主呢……” 莉迪亚这才反应过来，松开女儿，她的视线瞄到边上一个身着皮甲的青年，定睛狐疑地打量了好几眼，出声问道：“这人不是你身边的护卫吧，什么来历？” 这青年连忙躬身说道：“我是这个镇子的卫队成员，格纳·奥尔姆。” 妮琪解释道：“多亏他说服了卫队向我们投诚，才免去了不必要的冲突，我看他对镇子的状况比较熟悉，就暂时让他充当向导了。” “聪明人。”莉迪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段时间待在我女儿身边好好干，说不定有晋升为骑士的机会。” 格纳·奥尔姆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夫人赏识。” 接下来，莉迪亚和她的扈从又在广场上巡视了一圈，就拉起了女儿的手，走向了在外围看热闹的人群。妮琪疑惑地抬起头望向了母亲，却听莉迪亚轻轻说道：“我有些东西要教你，好好学一下吧。” 说着，莉迪亚牵着女儿来到其中一位镇民面前，露出了高贵而和善的微笑，问道：“你是镇子里的居民吧？” 被问话的镇民显然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说道：“回禀夫人，我是镇子里土生土长的人，并没有到过别处。” 点了点头，莉迪亚接着问道：“是做什么营生的呢？我看你的手上茧子很多，莫非是工匠之类的？” “是，是的。我是镇子里的木匠……” “正好我们会在镇子里住一段时间，可以委托你为我的女儿，西里西亚的统治者打造一套舒适的家具吗？请放心，报酬方面必不会少的。”莉迪亚本就是显赫的公爵之女，言谈之间高贵优雅的气度展露无疑。 这位镇民呆了一呆，便一下子激动得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回话道：“夫人，好的，我一定不辱使命，打造出符合你女儿身份的用具……” 莉迪亚点了点头，并未在意这人的失礼，而是表达感激后又转向了下一位镇民，用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问道：“这些谷物是要拿出来卖的吗？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吧？打仗会不会影响到你们？” 就这样，莉迪亚一个一个和镇民交流了过来，脸上似乎没有厌烦之意，而那些有幸和公爵夫人谈话的镇民，无不露出了激动之色。直到身边的骑士提醒军事会议召开的时间快要到了，莉迪亚才款款俯身行礼，向众人表达了歉意，方才领着女儿离开了广场。 那些留在广场的人们，开始兴奋地谈论起公爵夫人美丽而亲切的姿态，而另外一些由于胆怯而未能说上话的人们，则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看到了吧，适当对领民们施以恩惠，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刚才我和他们谈话的事情，大概半天就会传遍整个镇子。”莉迪亚对女儿教诲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下面的人看在眼里，请时刻记住这一点。” “我知道的，茜雅姐姐也教诲过我，身为统治者不仅要亲近民众，也要以身作则，为臣下作出榜样。”妮琪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疑惑地问道，“可是……我不需要新的家具啊？” 莉迪亚接着说道：“这件事本身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意义——作为西里西亚的领主，你需要随时都让人意识到你的存在。就像你刚才亲自过来收复这个镇子一样，只有人们认识到你是统治者，你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妮琪睁大了眼睛：“真的是这样吗？我感觉自己只是按茜雅姐姐所说的喊了几句话而已……” 莉迪亚感慨地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是否出面，这其中的差距其实很大，以后你还会见识更大的场面的。假若我们成功收复了弗洛兹，你将会在成千上万人的注视下戴上冠冕，到时候会有更多人盯着你的表现，你的一举一动将会直接关系到我们的国家的兴衰荣辱，你可千万不能怯场……” 妮琪使劲地点了点头：“嗯嗯，只要有茜雅姐姐的支持，我是不会怕的！” 听到女儿三句话不离“茜雅姐姐”，莉迪亚悄悄皱了皱眉头：“身为统治者，让别人看到你需要求助的一面毕竟不太好。我的乖女儿，以后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就直接来找我吧，不用烦劳茜雅姐姐哦。” 妮琪愣了一愣：“可是，很多事情都是她教会我的……唔，我还想要是她能够一直在我身边教导我就好了，不过姐姐的身份更加高贵，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返回她自己的国度的，好舍不得呢……” 莉迪亚低声说道：“她毕竟是外人，总是有些私心的……” 话才说到一半，妮琪就有些生气地打断了她：“茜雅姐姐才不是外人！母亲大人你怎么能这么说？” 发觉女儿正气呼呼地瞪着自己，莉迪亚心下一叹，服软道：“是我失言了。”略一思忖，她用很轻的声音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你的茜雅姐姐有朝一日会成为我们的敌人，你会如何对待她呢？” 妮琪咬了咬嘴唇，才说道：“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那我换种实际一些的说法吧。”莉迪亚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另外一个叫**琳的女孩子，已经公布了她的身份——旧帝国的公主爱丽莎米娜，那位传奇的菲娜公主的姐妹……要知道她现在的号召力可是比你高出很多。并非我恶意揣测别人，可是以这样的身份和目前的形势，她真的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伸手索要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夺走我们家族的一切……” 妮琪闻言，脸色茫然了好一会儿，便握紧了拳头说道：“假如姐姐她们想要的话，就给她们好了……反正我们的性命也是她们救的……” 莉迪亚蹲下了身子，温柔抱紧女儿娇小的躯体，用忧伤的语气说道：“要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呢……我的乖女儿，我们所处的凶险，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真的希望你能尽快成长起来……” ##第120节 第六十章 娅妮薇儿·雪洛的情愫 西里西亚南部，一座名为雷诺兹的小城。 淅淅沥沥的秋雨忽然从天空中落下，将视野中街道的景象染得一片朦胧，也给娅妮薇儿·雪洛带来了莫名的萧瑟之感。 平日里所携带的遮阳伞，恰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她撑开小伞，从雨帘中轻巧地走过，清爽的风儿将水汽吹拂到了脸颊上，让她的眼皮下意识地跳了一跳，忽然涌上了心慌的感觉。 低下头去，发觉自己这一身繁琐的复古礼裙被淋湿了大半，盛开的裙摆处正流淌着水滴，看来回去后得换一身衣服才行了。 她之所以会穿这身惹眼的衣服，仅仅是因为爱琳说过喜欢。 原来偏向蓝灰色的头发，在和爱琳的相处中渐渐有了光鲜一些的色泽，向和茜丝雅娜类似的海蓝色靠拢；她开始留长自己的头发，发梢目前已经触及了肩部；至于白皙得有些病态的肤色，则用化妆品来进行掩饰。 自从上个月和爱琳重逢开始，她感觉自己活得越来越像“人类”了。 所以，娅妮薇儿很感谢爱琳从克里斯汀手里将她抢过来的事实，也非常珍惜和爱琳相处的时光。只可惜，当初曾有过的某个奢望，从爱琳身上获取“真爱”的想法，似乎是不可能实现了。 身为爱琳的契约者，当初缔结契约的时候娅妮薇儿就隐隐能感觉到，表面上爱琳对这么多女孩子念念不忘，但实际上她的“真爱”是谁早就确凿无疑了，即茜丝雅娜·特雷西亚。 当时逃亡中的爱琳，在身陷绝境的时候被美丽的茜丝雅娜拯救，或许无论是谁都会因为这一份莫大的恩情而无法忘怀的吧？并且，虽然不知道爱琳怎么做到的，但她确实以自己的魅力攻略了这位近乎完美无缺的公主。 三人的相处过程中，她发现茜丝雅娜的优秀让人无话可说，甚至连嫉妒之意都生不出来，也就干脆放弃了念头。 然而，爱琳的忽然“重病”似乎又让事情有了转机。 众人都对她的病情束手无策，茜丝雅娜为了拯救爱琳向伊诺克大主教宣战，娅妮薇儿成了唯一看护在爱琳身边的人。 最近这几天，爱琳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夭折。 面临这种状况，娅妮薇儿倒一直保持着平静，因为她深知倘若爱琳发生不测的话，作为命运契约者的自己也会随之死去——不用去体会独自活下来的悲伤与孤独，这大概是唯一的慰藉吧。 所以，这种奇怪情愫就是“爱”吗？ 刚刚成为吸血鬼的那几年，也有过怀春的时候，和普通的少女一样恋慕着英俊的骑士，经历了数次背叛方才死心，成为了木偶一般的存在。在那些时候，她以为自己的那种心情就是“爱”，然而对爱琳的感觉却并非如此。 并且，明明和爱琳相处的时间还很短，却不知为何有种认识了很久的感觉……是因为契约的缘故吗？ 思索间奇怪的心慌感越来越强烈，娅妮薇儿回过神来，望了一眼湿漉漉的天幕，加快了脚底下的步伐。 茜丝雅娜那边的联军，应该差不多要开始攻击弗洛兹了吧？ 沾着水汽的风儿刮过脸颊时清凉沁骨，娅妮薇儿却有种莫名的不详之感，身体猛地打了个寒噤。可是，本就是冷血生物的吸血鬼，明明不应该有“冷”的感觉的……她怔了一怔，才发现自己泪水悄然顺着脸颊滑落。 慌乱间娅妮薇儿甚至丢下了从不离手的那柄伞，在雨中放开了身形向目的地飞奔而去。在这期间，特意为爱琳购买的糕点掉在了雨水中，在湿漉漉的地面翻滚到了排水沟里，她亦毫无自觉。 半分钟后，娅妮薇儿拖着浑身湿透的身体推开了房间的门，看到房间内部的景象时，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甚至不敢出声。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爱琳，正静静地坐在床上。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半晌才迟钝地觉察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看到颇为狼狈的娅妮薇儿时，她困扰地眨了眨眼睛，低声问道：“薇儿，其他人真的都打仗去了吗？” 娅妮薇儿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用手稍微整理了下打湿的头发，便恢复了往常镇定的模样，走上来说道：“爱琳，你醒了。” “嗯，我醒了。”爱琳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脑袋晃了几下，似乎想让自己的意识更清醒一些，嘟着嘴说道，“不过，我又做了很长很长的梦……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做梦，真是讨厌。” 娅妮薇儿在床前蹲下了身子，注视着女孩的容颜，发觉她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好看了一些，关切地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爱琳摇了摇头，眼眸中浮现了很深的疲倦之意：“我也不知道呢，脑子里乱得很……我一直在想找回自我的方式，可是，有的时候感觉就连灵魂不是自己的。”说着，她似乎感到了几分烦躁：“米娅……薇儿，你不觉得这里的空气很闷吗？我想去外面透透气，可以帮我吗……” “外面在下雨……”看着女孩企盼的眼神，娅妮薇儿话语一顿，还是点了点头，“嗯，等我一下，让我换一身衣服。” 这段时间里，除了偶尔出门购置食材的时候，娅妮薇儿一直在形影不离地照顾爱琳，和她起居一室。 只见她走到衣柜前取出更换的衣物，脱衣时略一迟疑，还是背对着爱琳褪下了湿漉漉的礼裙。在这期间，她分明能感觉到爱琳的视线眨也不眨地盯在自己光洁的背脊处，身体轻轻颤了一颤，低喃了一句：“爱琳？” 背后很快就传来了回应：“嗯。” 思绪一时有点奇怪，娅妮薇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可怜的胸部，用轻微的声音说道：“那年我‘死去’的时候，身体的年龄只有十四岁，从那之后就一直没有成长过……”说着，她心情有些微妙地咬起了嘴唇。 身后的爱琳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说道：“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 娅妮薇儿略微一怔，脸上有点发烫，低声说道：“公主说过，你生病的原因很是诡异，最好不要再重复那天的事情……” 爱琳仿佛没留意到她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没关系的，只要我的手指还能动得了，画画就不成问题……可是，现在没法使用魔法的话，就只能用现实中的画具了，可能要麻烦你帮我买一下才行。” 娅妮薇儿回过神来：“嗯，我等会儿就去。” 不过，身后女孩的下一句话还是让她的身体僵了一僵：“还有，我想要你成为画画的模特，可以吗？” 第六十一章 爱琳身体的秘密 娅妮薇儿买来画具的时候，看到爱琳正趴在桌子上小憩。 虽然有些不忍心，但想到爱琳难得有动力去做一件事，娅妮薇儿还是轻言细语叫醒了她。 扶着女孩来到室外，外面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 雨水相较刚才小了一些，在飘拂的风中连结成一串一串的丝线，拂过面颊时清凉沁人，而与之相对的是，空气中的寒意更显著了一些。 娅妮薇儿唯恐爱琳着凉，问了她要不要回去多穿几件衣服，却听爱琳摇头说道：“不用了，这样有助于头脑清新。” 此时街道上基本上没有在走动，娅妮薇儿压低了伞沿，稳稳地扶着爱琳的身体，来到了一处公共庭院，便听她在耳边说道：“就在这里吧。” “嗯。” 两人走进亭子，娅妮薇儿将手中的雨伞放到一边，先让爱琳坐下，协助她展开了画架，便听爱琳用怀念的语气说道：“你还记得吗，我和你就是在这个季节认识的，米娅……” 就算到了现在，爱琳还会偶尔用她以前的假名来称呼，这让娅妮薇儿有了几分恍惚之感：“在卡列宁住的那半年，或许是我最难忘的经历了……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类，在画室里认识了你和艾丽卡。” “也包括那次对我的夜袭吗？”爱琳好奇地问道。 娅妮薇儿平静地说道：“因为发现你很特别，所以就想尝尝你的血液是什么味道。尝过之后，就再也没法忘记了……” “血统……的缘故？” 娅妮薇儿轻轻闭上了眼睛：“确实，谁能想到您是三百年的人呢，在沉睡中酿造了三百年的香醇芬芳，如此诱人而致命……我想哪怕是她，只要品尝过你的血液，都会为之疯狂吧。” “她？” “就是我原先的主人……”娅妮薇儿抿了抿嘴唇，一时欲言又止。 “斯图特小姐啊。”爱琳点了点头，流露出了几分困扰之色来，“可是，就算米娅你这么说，我还是没法把自己和那位‘爱丽莎米娜’的帝国公主联系起来……唔，就算曾经欺骗了自己一段时间，可实际上我真的不是她……” 眼看爱琳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又有要发作的迹象，娅妮薇儿连忙抱住了她，柔声说道：“不要想太多，先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嗯。” 过了好半晌，爱琳的症状稍微缓解了一些，伸手握住了画笔。 不过，娅妮薇儿留意到女孩此时苍白如纸的脸颊，一时有些心惊胆寒：“真的要在这里画吗？要不我们回房间去吧？” 爱琳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没事的。” “可是你的身体……”娅妮薇儿说到一半，还是放弃了劝说，改口道，“要是撑不住的话，直接告诉我吧。” “嗯。”轻轻应了一句，爱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画板上。 还未开始作画，画板上自然是空无一物。这片轻盈而洁净的空间，等待着她的创造……可她却忽然生出了惶恐的心绪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作画上自诩为“造物主”一般的存在，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笔下的一切，甚至凭借自己的心意肆意修改，完全不将“事实”放在眼里。 爱琳抬起头来，视线望向了此处的街景。 由于波西米亚地区一贯的浪漫奔放的民风所致，其间又受到了菲娜公主的影响，此处的建筑风格可谓是别有风情。 街道上清新细腻的菱格石砖，两侧的建筑那张扬狂放的尖顶，又或者是这处公共庭院错落有致的植被与小径的排列……如此种种，分明传承了旧帝国时期的艺术底蕴，让爱琳不禁回想起了梦境中三百年前的种种景象。 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爱琳在心底里呼唤着这个名字。 你是否试图向我传达什么东西呢？ 略微恍惚之间，爱琳将视线放在了娅妮薇儿的身上——这位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有着与外表不相符的成熟。 爱琳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问道：“你成为吸血鬼，有二十年了吧？” 娅妮薇儿怔了一怔：“今年是二十一年……” 爱琳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起来：“这么年幼的外表，倒是很容易忽略掉你的真实年龄。”顿了顿，爱琳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我终于想通一些事情了……” “想通了什么？” “年龄啊。”爱琳的语气有些感慨，“就算是尊贵的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陷入漫长的沉睡时是十二岁，苏醒后受到大主教的攻击而‘死去’的时候只有十三岁……‘她’始终都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留意到爱琳又将自己和“爱丽莎米娜”区分了开来，娅妮薇儿的眼神变得担忧了起来，却听爱琳解释道：“……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并不是‘爱丽莎米娜’，原来的帝国公主已经被大主教杀死，当我在无名小镇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格……” “这种事情，你确实说过很多次了。” 娅妮薇儿伸手堵住了爱琳的嘴唇，似乎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却不料爱琳投来了极其认真的眼神，握住唇边的小手并将其拿开。 “这是事实，逃避是没有用的。”爱琳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着那脆弱的心跳，轻声问道，“虽然我没有问过，不过那位‘爱丽莎米娜’公主，应该是一位魔法方面的绝世天才吧，比茜雅还要过分的天才？” 娅妮薇儿愣了一愣，才说道：“确实，有着‘奥利西斯’这一皇家姓氏的人，历史上惊才绝艳之辈层出不穷。我们也和柒夜和珊芙妮交换过情报，据她们所说，你刚从水晶棺里苏醒的时候展现出了令人惊艳的才能，所以才会被认定为是教派复兴的希望……” 爱琳苦笑着说道：“以前的我，一直以为自己算是很优秀了……或许连这具身体十分之一的潜能都没有发挥出来吧？” 娅妮薇儿摇了摇头：“爱琳已经很厉害了，至少超过了绝大多数的人。” “是的，可是……还不够。”爱琳咬了咬嘴唇，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猜想，“我之所以变成这样，很有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在抗拒我……骄傲的‘她’宁愿让家族血脉断绝，也不愿意让我这个庸人侮辱了帝国公主这一头衔……” 娅妮薇儿吃惊地看着爱琳，一时说不出话来。 “抱歉了呢，一直以来让你如此失望。”爱琳低下头去，眼眸中流露出了异样的不甘来，“拜托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第六十二章 寻求“自我”的道路 青月历三零一年初春，新的百年纪元刚开始的时候。 帝国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于沉睡的水晶棺中苏醒，然而，迎接她的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时隔一年多后，继承了如此高贵身份的“爱琳”机缘巧合下返回了西里西亚这个国度，而那些被淹没的过往，犹如破碎的玻璃一般刺痛着她的意志，让她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困局。 她忽然意识到，此时困局旁人是无法插手的。 她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前段时间的她，曾在思维上陷入一个怪圈——越是想要把自己当成那位帝国公主，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就越是感觉到彼此的割裂，然而那种想要模仿、替代她的心情就越来越为迫切，甚至导致原本的“自我”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而另一份叫做“爱琳·冯·泼斯坦”的精神烙印的介入，则使得两者间微妙的平衡彻底被打破，使得身心完全割裂了开来。 虽然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困境，但此时此刻的她，确实通过对自身的思考，更清楚地意识到了出现困境的原因，即这具身体正拒绝接受她的指挥——换句话说则是，脑子里愈发混乱的意识，使得她差不多丧失了对身体的掌控力。 毕竟这是一具沉睡了三百年的身体，漫长的时光不可能不对身躯造成影响。或许是由于爱丽莎米娜的血统和天赋，勉强维持了身躯不至于崩坏，然而现在‘爱丽莎米娜’也已经夭亡，接替她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毫无准备，亦毫无经验……甚至原本还是另一个性别。 ##第121节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回自我——凭借着最擅长的，或许是她唯一可以超越原先的帝国公主的事情。 即是“绘画”。 亭子外的雨水依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爱琳稍微抬起眼睑，注视向坐在亭边的娅妮薇儿。在哥特风格的黑色领边的衬托下她的肌肤愈发白皙，稍显紧身的纯白上装勾勒出了娇小却诱惑的身形，两只白耦似的胳膊从半袖的丝质布料中伸出。而在繁琐的蓝黑色蕾丝裙边下沿，在黑色丝袜丝袜无法包裹的大腿处的肌肤形成了一道绝对领域，正紧紧地并拢在一起。 娅妮薇儿此时的这身装扮，可是爱琳之前亲自挑选的。 自从签下契约之后，爱琳第一次有了一位可以让她“随意摆布”的女孩子，自然难以忍住心底里的好奇心理，参考尤妮卡的女仆装的样式，给娅妮薇儿定制了一套更具有哥特风格的复式礼裙。 虽然娅妮薇儿外表上的年龄只有十四岁，但她那偏向成熟而稍显淡漠的气质足以契合这套清纯中带着魅惑气质的服装。 背后的雨水映着灰蒙蒙的天幕，仿佛更凸显出了吸血鬼女孩那份在孤独中等待的味道。这幅画面让爱琳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才留意到她似乎有些局促，出声提醒道：“薇儿，可以放松一些吗？” 这反倒是让娅妮薇儿愣了一愣：“我有表现出紧张吗？” “倒不是很明显。”爱琳略一思忖，便说道，“两腿不用并得那么紧，手也不用放在大腿上。总之，坐姿最好能随意一些。” 娅妮薇儿困惑地问道：“肖像画的话，不是应该正襟危坐的吗？” “这又不是要悬挂起来的肖像画。”难得娅妮薇儿有如此死板的时候，爱琳不禁轻轻笑出了声来，“我只是想画你而已，并没有其他的用意……” “嗯，我毕竟是……第一次。” 娅妮薇儿稍微红了下脸，便按照爱琳所说的，让坐姿放松了一些，双手撑在两侧长椅上，身体也稍微前倾了一些——如此一来，刚才的那种孤独的气息就淡化了许多，整个人变得更有生气了一些。 “开始了哦。”提醒了一声，爱琳便握紧了手中的画笔。 她临摹着这位女孩的模样，沙沙的作画声和飘渺的雨水混杂在了一起，很快爱琳就进入了一种久违的境界。 排除一切事物的干扰，自身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视野中哥特礼裙的吸血鬼女孩坐在雨帘之中的世界。而她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将这幅富有意境的画面给复刻在纸上。 凝神屏息，内心变得空明敞亮。 即使到了现在，绘画依然是爱琳最具有自信的一件事，这才导致了她就连使用的魔法的时候，也是以绘画的形态来释放的。但在另一方面，对她来说，倘若失去了“绘画”这一卓绝的才能，她将会变得一无是处。 最重要的是，她将无法和茜丝雅娜相识。 如此想来，爱琳的嘴角不禁露出了自嘲的微笑。 是的呢，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过来的。 稍微分神，但很快就抛却了杂念和顾虑，彻底投入到了作画的世界中。初时爱琳还能感觉到手臂的酸软和手指的疲惫，但这种身体上的无力感也随即淹没在延伸的意识海洋当中，她甚至感到自己的指尖之处浮现出了微光。 和平日里驱动魔法的感觉有些类似，但她分明感觉不到“力量”的存在。 半晌，这副清新的画作已经在笔下完成。当爱琳抬起头来注视着娅妮薇儿的时候，却见柔软的发丝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拂动，那平静的神情里流露出了细微的憧憬和依恋之意来——这副优美的景致，竟看得她呆了好一会儿。 可是在下一瞬间，精神力的反噬骤然袭来。伴随着五脏六腑要被撕裂的痛楚，爱琳“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身子无力地向地上摔去。 “爱琳！” 反应过来的娅妮薇儿，在爱琳落地前扶住了她。 看到女孩痛苦的模样，娅妮薇儿只觉自己的内心也难受得要命，低声问道：“没事吧？” 强忍着身体的痛楚，爱琳抬起头看了一眼被血污所浸染的画作，勉强笑道：“可惜了刚刚画好的画，都还没来得及给你看……不用为我担心，我想我已经找到正确道路了……” -------------- PS（此处不算字数）：推荐一本书哦，凝视黑暗大大的《被勇者救走的魔族公主》，坚定不移的变身百合，故事类型和文风均有些复古的佳作，我想很多老读者都记得《爱丽丝公主的日记》吧？喜欢的话就去支持一下哦~~ 第六十三章 公主殿下的动摇 同一时间，西里西亚中部的小镇。 茜丝雅娜刚刚和众人开完了作战会议，正趴在桌子上小憩，忽觉自己的心绪猛地抽搐了一下，一股难言的刺痛感嵌入了意识。 受到惊吓的她陡然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会儿空旷的会议室，便茫然地走到了阳台处，望着视野里的景象走神。 处于西里西亚的腹地，距离弗洛兹也不过一日多的行程，但从那些齐整低矮的民居和在街道上慢悠悠走动的镇民看来，这里依然有种与世隔绝的气息，仿佛距离战争还十分遥远。 自从百年前“东部变乱”导致波西米亚王国解体之后，这个严守中立的国家一直处于和平当中，或许还体会不到战争带来的冲击。然而，倘若真的由战争引发了混乱，两个月前伊丽丝城毁灭时，无数民众逃难的景象或许就会重现吧？ 在这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是战争的发起者，茜丝雅娜的心情又变得难受了起来，恰在此时，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从近旁传来：“公主殿下，这是在想爱丽莎米娜妹妹的事吗？” 茜丝雅娜循声望去，看到来人时不禁莞尔。 身着纯白色的修女服的少女，珊芙妮·穆尔德正以一副不成体统的姿势坐在栏杆上，两只可爱的赤足在空气中一晃一晃的，长袍处的间隙甚至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看起来颇为惹眼。 明明是修女，在战斗时却有着不可思议的怪力。 因此，似乎是为了方便行动，才把修女服的下摆开叉剪到了极高的部位。不过这样一来，色情的气息就从她身上泛了出来。 “珊芙妮妹妹，没有和柒夜在一起吗？”茜丝雅娜好奇地问道。 珊芙妮歪着头回答道：“她开完会就静坐修炼去了，想要在开战前尽可能恢复实力。剩下我一个人有些无聊，刚好在下面看到走神的公主殿下就跑过来了，应该没打扰到你吧？”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轻声问道：“没关系的，正好我有些事情想和珊芙妮妹妹聊一聊呢，可以吗？” “莫非是有关爱丽莎米娜妹妹的事？唔，就算对手是联军统率以及尊贵的公主殿下，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的！”说着，珊芙妮的脸颊上泛起了微妙的红晕来，“虽然她都不记得了，可是……明明是我先的呢！” 由于爱琳当时的忽然生病，当初珊芙妮对爱琳的袭击也好，还是后面尤妮卡的介入以及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也好，显然都没法隐瞒下去而被公开于众人之间，为此茜丝雅娜还生了好久的闷气。 然而，随着爱琳病情的加重，无论是珊芙妮也好还是尤妮卡也好，都算是获得了大家的谅解……想到爱琳招惹那么多女孩子的状况，茜丝雅娜抿起嘴唇，微恼地瞪了珊芙妮一眼，才摇头说道：“并不是爱琳的事情，我有些别的疑问，想参考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事情呢？”珊芙妮显然愣了一愣，有些怯弱地说道，“如果是政治或者军事上面的，我可是完全不懂的……” “并不是什么特别高深的事……” 茜丝雅娜略一思忖，便往前走了一步，身子以优雅的姿态轻轻一跃，便和珊芙妮一样坐到了栏杆上面。但和珊芙妮有所不同的是，茜丝雅娜是面朝阳台外侧的，而这一番举动，让她沐浴在了和煦的秋日之下。 视野尽头，镇子的北边道口处，八千多联军有条不紊地驻扎好了营地。 那飘拂的奥尔德里奇家族的旗帜，让茜丝雅娜生出了一种不真实之感，她轻声问道：“算是……私人的一些事情，可以和我聊聊吗？” 这番亲近的举动，反而让珊芙妮的神情变得局促了起来。 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大大咧咧，对任何人都很是自来熟的珊芙妮，并未想过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会主动亲近自己。此时距离这么近，她甚至可以嗅到这位完美无缺的殿下身上的清香，不知为何就连心跳也变得有些急促，一时抓紧了身侧的栏杆，甚至都忘记了回应。 “嗯？珊芙妮妹妹……不可以吗？” 温柔的声线沁入心田，珊芙妮回过神来：“可，可以的。” 语气中分明显露出了慌乱来，她低下头，想要去克服自己内心深处的某种自卑心理，然而越是刻意去压制她就越是感到自己的慌神无措。 珊芙妮奇怪的表现，茜丝雅娜自然也觉察到了，不过她并没有多想，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就在三个月，哪怕刚刚协助王兄战胜了兽人，我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以统率的身份踏上战场，更想不到会是在异国他乡……而在更早一些的时候，我还幻想着自己可以逃避特雷西亚家族的职责……” “嗯。”珊芙妮小声应了一句。 茜丝雅娜抬起头来，望着北边蔚蓝如洗的天幕，喃喃问道：“就算到了现在，哪怕是爱琳和尤妮卡一直都在肯定我，大家都认为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还是没法弄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我真的很想知道，除了她们之外的人，大家对我的看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仿佛为这个问题思索了良久，珊芙妮才忐忑地说道：“在和殿下见面之前，柒夜酱一直认为你会是她的劲敌……” “为什么呢？” 珊芙妮不安地抬起了头，看着茜丝雅娜的侧脸说道：“柒夜酱把爱丽莎米娜妹妹认定为教派复兴的希望，而殿下却是她的救命恩人，柒夜酱觉得自己没法将她从你手中抢过来……” 却不料茜丝雅娜轻轻笑了起来：“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以柒夜小姐的性格，这种简单直率的想法确实很贴切呢，你的想法呢？” 珊芙妮小心翼翼地回答：“当初殿下的事迹在这边传播开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将你和菲娜公主进行比较了呢，还有艺术家创作了以你的事迹为原型的歌剧，在弗洛兹演出过一段时间。我想，在大家看来，殿下应该是那种必然会缔造传奇的，普通人高不可攀的角色吧？” 茜丝雅娜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歌剧？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有机会一定要去听一遍才行！” 珊芙妮问出了想问的话：“受到这么多人敬仰的，哪怕以外人的身份统领这支联军都没问题的公主殿下，也会对自我产生怀疑吗？”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轻叹道：“是这样的呢，或许我永远都没法真正认清自我，我的‘本质’就是如此。优柔寡断，总是想从未来无数的道路中找到最优的那一条，不断在重复中浪费时间……并且，相较于爱琳，我其实是非常自私的一个人，我做不到像她那样毫无保留地为别人付出。大家所看到了光鲜的外表，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 顿了顿，茜丝雅娜露出了惆怅的神情来：“大家都如此信任我，可是……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我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闭上眼睛，将内心最脆弱的一部分展现给了珊芙妮，轻微的声音有如风中的呜咽：“抱歉呢……我，动摇了……” 第六十四章 湖畔边上的绝景 联军营地，一处位置偏僻的帐篷。 柒夜·弥赛亚正盘腿坐在地上，闭着眼睛静修。 黑发黑眸，怡人的瓜子脸蛋，在外貌上有着远东人的特征，当初柒夜的养父在东方的国度捡到她的时候，还是婴儿的她被丢弃在战火蹂躏过的村庄。养父感应到了她身上的灵性，故而将她带回了弗洛兹的教会。 由于她本来就是东方人的缘故，所起的名字也是东西结合的风格，“神祇创世时第七天的夜晚”中喻意明日的希望，再加上“弥赛亚”一词意为“享受神祗恩泽的人”，这样的姓名当中分明寄托了养父对的期待。 而她也不负这种期待，极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极佳的天赋。 在养父的指引下，柒夜仅仅六岁的时候就觉醒了神圣之力的资质，并且在之后的几年突飞猛进成长着，到了十一岁就成为了可以借用部分神力，甚至是在和神的沟通中施展预言术的神眷之人。 到了十五岁的时候，经过数次历练的她，打破了教会内部的常规，被众人推举为“旧教”三百年来的首任圣女，而她在那之后也确实凭借自身的能力，短短的时间在多次隐秘行动中扩张了教会的势力。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花样年华，她却遇上了难言的瓶颈。 随着女性化的体征愈发明显，本就相貌出众的她受到了更多人的追捧，随着养父的复兴计划的展开，所进行的地下传教活动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都她只需在众人面前露面，就能感受到“信徒”们的狂热。 众人都认定圣女殿下是神的宠儿，然而她分明能觉察到，那些信徒们看她的眼神，亦包含了一些难以言明的，令她感到恐惧的东西。 而一切的根源都是她的“美貌”。 羞愤、不甘，她第一次对自身的使命和未来产生了迷惘。正因如此，她才会穿上了这身将身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黑袍，提出想要静修的申请——然而她的内心清楚得很，这实际上是一种逃避的行为。 就这样，从那时开始一直在逃避着诸多东西的她，不知不觉就到了无可逃避的现下。几乎已经确定伊诺克大主教就是暗算养父的仇人，她也终于到了再次和仇敌正面对抗的时候，并且这一次，她有了许多和她站在同一阵营的伙伴。 无关信仰，只是讨回所失去的东西而已。 但也正因如此，她内心深处的迷惘反倒是变得更深了。 自幼所笃信不疑的信仰的意义，自身“圣女”身份的意义，以及和同伴们一起打败伊诺克大主教的意义……这些错综复杂的思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始终都处于心神不宁当中。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揉了揉酸软的大腿。 想着在帐篷里待下去也没法平静心情，柒夜起身披上了一贯的黑袍，拾起架子上的法杖，打算到外面透透气。掀开帐篷时，入目的是一片稀稀落落的星光，她才惊觉现在已经是夜晚时分。 静悄悄的军营里，分明酝酿着肃穆的氛围。 感受着夜风中的清凉，柒夜伸手绕到脑后，收拢了那一头飘逸的黑发，将黑袍的兜帽拉上，安静地在营地中穿梭。走出营门之时，警戒的士兵认出她的身份时，显然都吓了一跳，匆忙对她行了礼。 简单地点头致意过后，柒夜满怀心事却又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军营边上的小湖泊边上。此时映着星光的波光粼粼的湖水，正以娴静的姿态淌动着。她看着湖水里自身那飘渺的影子，亦有种被清水所浸润的错觉，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便抱着稍微放松下来的心情，在长长的人造堤岸上踱起了步子。 走了一小段路，柒夜留意到前方湖畔边上幽静的沼泽处，似乎正发散着莹莹的微光。倏忽间一阵微风拂过，那些零星而细碎的微光从水草上簌簌而落，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激发，变得更为明亮了一些，这些流曳的微光和夜空上的星辰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梦幻景象。 柒夜提起了警惕的心理，握紧怀里的法杖，踏过散发着荧光的地面，向沼泽的中央走去。很快她就见到了造就了这副景象的人——来自若林的第三公主，同时也是联军统率的茜丝雅娜·特雷西亚。 身穿标志性的长裙，仅仅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而已，这倾国倾城的倩影和微闭眼眸的绝世容颜，既然是同为女性的柒夜都忍不住为之赞叹。 拂动的青草之间，代表着魔力的微光从茜丝雅娜的身体里逸散而出，又从展开的手心处被她所吸收、融合，在这个过程中，她仿佛和这片天地融合在了一起，亦成为了这份绝美景致的核心所在。 走神地凝望了她一会儿，柒夜才觉察到自己的失礼。 ##第122节 在人类为了打败异族而联合起来的那个年代，曾有过一段魔法的黄金时期，在那个时候魔法师们都非常乐于分享自己对魔法的理解和修炼方式。然而随着人类基本统一了大陆，黄金时期很快就由于互相间的猜疑而破灭了。在那之后，魔法师们都严守着自己的秘密，窥探他人的修行则成了最大的禁忌。 由于缺乏交流，魔法师的数量和实力很快就衰微了下去，这或许也是圣光教会凭借实力强大的神职人员迅速崛起的原因。 这些历史的渊源，在柒夜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移开视线，正要悄悄离去的时候，却听到了来自少女的轻呓：“柒夜小姐，没关系的。” 说话的时候，微风中舞动的星火擅自划过了茜丝雅娜的发梢，她轻轻睁开了犹如夜空一般璀璨的星眸，说道：“和你一样，我也是睡不着觉，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柒夜酱，那个，我可以像珊芙妮妹妹一样叫你吗？” 由于修行的言灵术的限制，柒夜此时没法用言语来回应她，只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看到柒夜的回应，茜丝雅娜的脸上流露出了轻快的笑意。 只见她抬起手来，任由自己的魔力在周身流曳，便忽然变成了一位雀跃的少女，旋身往周围看了一圈，便拖着轻飘飘的连衣裙朝柒夜这边走了过来，以对友人的语气说道：“柒夜酱，你看，这里的景色很漂亮对吧？哪怕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也有着如此让人流连的地方呢……” 柒夜微微一愣，又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的茜丝雅娜，仿佛浑然进入了自己的世界：“要是爱琳在的话，她肯定会迫不及待地拿出画板说要给我画画什么的……唔，有些可惜。不过呢，在这个时候还有人和我一起欣赏这份风景，我真的挺幸运的呢……” 第六十五章 湖水中的敌人 清谧如水的夜色下，茜丝雅娜身上有着精灵一般的味道。 轻盈的发丝在身后拂动，窈窕的身形映着此处的辉光，半露的香肩若隐若现，连衣裙身前的挂饰和胸部一起轻轻晃动，说话时轻喘着诱人的气息。当少女走到身前之时，柒夜才留意到她的身上有种清新天然的诱惑之意。 略微诧异之间，她不禁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柒夜酱，我有些好奇，你为何要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呢？”茜丝雅娜好奇地问了一句，便伸过手来意要掀她的兜帽。 这种举动不得不说是有些失礼了，然而柒夜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任由自己黑袍的兜帽被摘下，让那一头皎洁乌亮的青丝展露了出来。 “纯黑色的头发，确实有些罕见呢，柒夜酱你真的是东方人吗？” 说话间，茜丝雅娜盈盈的小手顺着她的发丝轻抚，海蓝色的眼瞳闪耀着轻快的光芒。亲昵的动作进行了一会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上的动作，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唔，你以后还是遮得严实一些吧，要是被爱琳给盯上，可保不准她会使出什么犯规的手段呢！”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的黑发少女退后了一步，脸颊上浮现出细微的愠恼之色来，这使得茜丝雅娜愣了一愣，才吐了吐舌头说道：“抱歉啦，好像不小心说了些奇怪的话……。” 仿佛是处于自身的“领域”的缘故，茜丝雅娜此时的表现和柒夜印象中高贵而优雅的公主殿下相去甚远，完全就是一位俏皮的小女生而已。在这同时，柒夜隐隐觉察到有种不同寻常的灼热在此间蔓延了开来。 柒夜注视着茜丝雅娜脸颊上奇怪的红晕，似乎想到了什么，流露出了几分警惕之色，眯起眼睛再度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在多方面对这位公主殿下非常钦佩，也对于爱琳是复兴教派的希望这件事深信不疑，然而两人间那种有违伦理的关系，始终让她无法理解。更何况在这之外，就连自己的友人珊芙妮·穆尔德都早早地深陷其中，前段时间更是擅自作出了不合常理的事情。 作为将清心寡欲当作信条的圣女，她唯独对这一类的事情避而远之。 而现在，柒夜显然觉察到茜丝雅娜的状况有些不太对劲，不由产生了几分疑虑，向对方投去了质询的眼神。 到了这个时候，茜丝雅娜也终于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她有些困惑地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发觉烫得有些厉害，这才想起来了什么，脸颊一下子变得更红了一些，低下头说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说罢，她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将徜徉在周围的魔力收了回去。 这番有着梦幻般景色的小天地，很快就恢复为寻常的凉夜。她素手轻轻一挥，不远处清澈的湖水映着夜空中的星辰，向这边释放出了清凉的水雾，驱散了身体里的灼热之意。而她的眼神亦彻底恢复了清明，用有些尴尬的语气解释道：“自从和爱琳确定关系，每次修炼的时候都会变成这样……” 顿了顿，她小声啐道：“都怪那个小混蛋，非要把我引向奇怪的道路，很多事情都因为她变得乱七八糟。柒夜小姐，好像有些吓到你了……” 柒夜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对视之间，两人间的氛围一时彻底陷入了尴尬，而茜丝雅娜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小声说道：“联军明天一大早就要开始进发，我们还是早点休息为好，之后还要多多倚仗柒夜小姐……” 话音未落，她们边上不远处的湖面处传出了不寻常的水花声，在寂静的场景里听起来尤为清晰。 微愣过后，两人同时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茜丝雅娜的身体一跃，往动静的方向急速飞去，嘴上叱道：“什么人！” 柒夜见状，也取出了怀里的法杖，紧随着她的身影跟了上去。 只见湖中有一条水纹接连泛动，正迅速地往北面游动。在微光的映射下，两人可以看到水纹的下方有一道黑影，分明是有什么人正在逃窜。 “这里岂是你想走就走的！” 娇喝了一声，茜丝雅娜的手掌急速翻动，在完成施法的同时，便见黑影前方的湖水处传来一声闷响，猛然溅射开来的水花犹如喷泉一般向四方涌落，而水面下的黑影去势一时受阻，不得不扭动着身形向从东北方向绕开。 “给我出来！” 仿佛想将刚才面对柒夜时的失态发泄在这可疑之人身上，茜丝雅娜施法毫不停息，接连炸开的湖水在夜色下激起了漫天的雨水，淋落的水花亦映上了代表魔力的璀璨辉光，溅在肌肤上冰凉剔透。 在茜丝雅娜的魔力倾泻之下，湖水中的激流变得愈发恐怖，无处可去的黑影不得不翻腾着身子开始上浮。 正当柒夜以为茜丝雅娜可以轻松捕获可疑人物之时，她本能地预知到了一股绝对冰寒的气息。而她正好和这股气息的主人有过数次交手，心下不由一惊，迅速抬起法杖，想也不想就念出了一个词汇—— “烈火！”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嘶鸣，两只巨大的蛇头乍然冲破水面，蛇身一青一紫，冲出水面后交缠了一圈便迅速分化成两道，顶端的冷眸散发着瘆人的敌意，以极为迅捷的速度分别向两人袭来。 在这同时，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火焰倏忽从冰寒的蛇身处冒出，几乎只是瞬息就蔓延开来，极热与极寒的接触使得蛇身上发出了“嗤嗤”的声响，转瞬间两条海蛇偌大的身躯就被烧得一片焦黑，到达茜丝雅娜和柒夜面前时原本富有杀气的冷眸已经失去了光泽，被她们轻易用魔法击溃。 被击溃的海蛇们身躯变为透明的幻影，化为点点星芒消散在空气中。 定睛望去，只见一位气质冰冷的金发少女站到了水面上，正是艾丽卡·雅各布无疑。她伸手整理了下湿漉漉的头发，语气有些轻蔑地说道：“想要留住我？只凭借你们两个，还远远不够！” 第六十六章 艾丽卡的愿望 艾丽卡·雅克布，出身于卡列宁的古老贵族之家。 两个月前，她在柒夜的引荐下加入“旧教”修行，却在后来被伊诺克主教以不知何种手段所蛊惑，成为了柒夜的敌人。 随后，艾丽卡和大主教的势力击败了柒夜，迫使她不得不逃出了弗洛兹。而艾丽卡则摇身一变，在随后的改革中以新任圣女的面目现身于世人面前，这里面她和柒夜的恩怨，可以说缔结得非常之深了。 柒夜神情复杂地抿着嘴唇，法杖末端的黑珍珠散发出致命的光泽，直指水面上的艾丽卡。而边上的茜丝雅娜，则在认出少女的身份之后，暂时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说道：“艾丽卡小姐，我们又一次见面了。” 艾丽卡冷眼回应道：“有何赐教？” 茜丝雅娜的美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女：“我从爱琳那边听说了你的过往，爱琳她一直对你很愧疚……” “杀亲之仇，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艾丽卡冷冷打断了她。 “倘若真的无法原谅，那几次你也不会放过爱琳了。”茜丝雅娜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如果你还有无法舍弃的东西，就请……” “我和她之间，迟早会有一个了断的！” 再次打断茜丝雅娜的话语，艾丽卡显然没有了交流的打算，手臂上的蛇纹骤然亮起，身体顺着水面往后飘去。 眼看艾丽卡就要离去，柒夜神情一凛，正要出手进行阻拦，却听身边的茜丝雅娜说道：“算了，让她走吧。” 以两人的实力，联手的话并不是不可能将艾丽卡留在这里，柒夜疑惑地转过头去，看了神情平淡的茜丝雅娜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发问，放下了法杖。 只听茜丝雅娜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们迟早会面对她的……或许，再给她一些思考的时间吧。” 柒夜一时有些不解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 另外一边，艾丽卡在退出一段距离后，发觉那两人并没有追过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内心的烦躁之感却愈发明显。 刚才来自柒夜的一击，让和海蛇感官相通的她受到了不轻的创伤。那通过与神祇沟通的方式所施展出的言灵术，几乎是超越了规则的存在，在西里西亚这个国度，估计没有任何强者敢和柒夜正面相抗。 并且，那个叫做“茜丝雅娜”的公主，仿佛看穿了某些东西一般，只是几句话就戳中了她的软肋，让她胸口烦闷得有些喘不过起来——没错，在弗洛兹重逢的那一次，她确实放过了爱琳。 数分钟过后，艾丽卡降落到数公里外的一处高坡上，扶着一处的树木轻微地喘着气，眸中出现了动摇之色。 某个黑影从树木后走出，朝她问道：“结果如何？” 艾丽卡闭上了眼睛：“我在周围逛了一圈，爱琳并不在军营当中。” “确定都探查过了？” “如果她在军营中，就肯定在感应的距离当中。”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刚才你好像被发现了？” “那位公主在外面修炼，正好被我撞上了。”艾丽卡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冷淡，“还有，前任‘圣女’也和她在一起。” 黑影明显有些不相信她的说辞：“她们居然放过你了？” “信不信随你。”艾丽卡抬起头来，冷冰冰地说道，“既然爱琳不在军营里，就肯定是被藏在什么地方……我觉得你最好再发动手下的人，好好调查一下这半个月来那位公主所待过的地方，先弄清楚爱琳的位置。” “放肆，你对我越来越无礼了！”黑影愠恼地叱责道，“要不是你接连几次的失败，没有将爱琳带到我面前来，也不会让事情变得这么麻烦，我不想把底牌浪费在无意义的内战上面……” 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艾丽卡冷哼一声说道：“大主教阁下，让布罗德大公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暗杀，是你自己的过失。哼，谁让这些年来你只醉心于自己的研究，却把其他事情都搞得一团糟呢……” 被称作“大主教”的人身体猛地一僵，终究是忍住了怒气，沉声说道：“爱琳那边，埋下的种子不知为何没有生效，或许是被谁用什么手段压制住了……为了应付接下来的战争，我派不出更多的人手了。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前往南方找到爱琳，把她带过来……” 艾丽卡淡淡反问道：“我离开了这边，你真的能挡得住那位公主和前任圣女联手的攻势？” “哼，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大主教冷声说道，“艾丽卡，最早的时候，可是你来找我谈条件，我才将‘圣修女’的部分传承交付给了你。如果你还想实现你那个愿望的话，就保证这一次不会再出什么意外吧！” “我的愿望……” 艾丽卡闻言，身躯下意识地颤了一颤，却听大主教接着说道：“你以前所认识的‘爱琳’，只是一个虚幻的人格而已。只要把她带到我身边来，我就有办法让真正的‘爱琳’苏醒……” 大主教的话语，再度唤醒了艾丽卡内心深处某个极为诱人的念头，同时刚才偷听到的茜丝雅娜和柒夜的对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嫉妒的火焰一瞬间就灼烧了她的意识。只见她猛地抬起了头，眸中燃起了不可名状的意志，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这一次行动，我一定会找到爱琳带回来的！” “很好，别让我失望了。”大主教的语气显然缓和了许多，沉默半晌，又不知道对谁低声说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们，已经三十年了，终于到了完成我所给予的试炼归来的时候了么……” 艾丽卡皱了皱眉头，径直转过身去，背对着大主教说道：“没错，至少在爱琳这一边，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愿大主教阁下能支撑得久一些，不要在我归来之前败在那位公主的手下，我走了。” 说罢，她也不顾自己刚才所受的创伤，提起一口气强行向南方飞去。 暗夜之下，唯留下这位身穿黑袍的大主教站在原地，孑然一身，抬头凝望着那稀疏的星光，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第六十七章 弗洛兹荒郊的初战 青月历三零二年深秋，西里西亚的弗洛兹南郊。 弗洛兹原本的城墙早就由于城市的扩张而被废置，倘若进入巷战阶段则必然会对城市造成巨大的破坏，考虑到这一点，伊诺克大主教派出驻守的部队，提前在弗洛兹的南郊修筑了壕沟，做好了在城外迎敌的准备。 这番举动，也正好合了茜丝雅娜的心意。 在小镇里留下少量的部队，她率领着八千联军谨慎行军，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就在弗洛兹城外撞上了伊诺克大主教的部队。 远远望去，代表“旧教”的黑红色旗帜在半空中飘扬，下方则是早就展开了阵列，在壕沟后方严阵以待的敌军。 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区域中，传递着肃杀的氛围。 短暂而又漫长的对峙之间，茜丝雅娜只觉自己的手心里满是汗水，惶恐、不安的心情一时占据了上风，但她依旧咬着牙对身边的将军作出进攻的手势。 由于她并没有领军作战的经验，出于谨慎起见，她让一位曾担任过将军的贵族来指挥布阵以及具体的战斗，自己只负责统领全局——这种折衷的做法，也恰好是符合联军参与各方的利益的。 骤然响起的战鼓声打破了这份肃杀，在她的身后，听到号令的士兵们如潮水一般涌到了她的身前，迅速结成了数十个五百人方阵。战鼓轰鸣不断，联军士兵们手持剑盾又或者是长戈，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敌军逼近而去。 在方阵的后方，则是展开队列的长弓手，也随着方阵一同前进。 不得不说奥尔德里奇家族在西里西亚确有着天然的号召力，茜丝雅娜和柒夜才可以仅用半个月的时间，就让这支杂牌军熟悉了统一的军令。 ##第123节 不多时，联军推进到了一定距离，两军的弓手上前各自试探了几轮箭雨，但双方都早有防备，只造成了零星的伤亡。 战鼓声再度变化，长弓手退到后面，最中间的三个五百人方阵以犄角之势向向敌军发起了进逼，剩余的部队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跟着——负责指挥的将军选择了最为谨慎的策略，先发起试探性的攻击。 根据探查的情报，伊诺克大主教能够调动的正轨军最多不超过五千，就算加上教团的部队以及临时征募的信徒，在军力上应该也是比不上联军的。所以为了确保胜利，稳扎稳打正是最合适的策略。 但是，留意到那些躲在壕沟后方毫无反应的敌军，茜丝雅娜心底里依然有种说不出的紧张。眼看着那三个方阵逼近了壕沟，茜丝雅娜最后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对柒夜提醒了一句“柒夜小姐”，便和她一起向前方飞了出去。 发现这位黑发黑眸的“圣女”，不管任何在时候都有着不可思议的镇定和坚定，茜丝雅娜再次对她产生了钦佩之情。 不出她所料，刚刚到达步兵方阵的正上方，茜丝雅娜就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铺天盖地的精神威压，在这一瞬间，下方的步兵方阵也同时出现了混乱，想必受到了不轻的影响。 “谨守本心，勿信妄言，所参拜者唯耶利沙真神尔。” 柒夜清冷的声线传遍了战场，在言灵术逆转因果的效果下，来自大主教的精神威压极大程度地被削弱了。茜丝雅娜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到了骤然响起的马蹄声，定睛望去，只见一支约有千人的骑兵部队骤然从敌阵中杀出。 这支骑兵队笼罩在璀璨的金光当中，浑然就是一个整体，转瞬间就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杀到了步兵方阵的阵前。 茜丝雅娜呆滞了一瞬，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事先并没有获得任何有关这支骑兵的情报。 …… 就在同一时间，爱琳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坐在栏杆边上的娅妮薇儿发问道：“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有些自私呢？” 娅妮薇儿歪了歪头：“自私？” 在这段独处的时间，由于爱琳有意无意的引导，娅妮薇儿在各个方面都越来越符合她的幻想了，不仅在穿衣打扮方面迎合着她的喜好，就连“歪头”这样表现可爱的动作都学得惟妙惟肖，看得她不禁呆了一呆。 回过神来，爱琳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轻叹着说道：“这场战争，她完全是为了我发动的，或许现在就在战场上拼杀……而明明是罪魁祸首的我，却躲在安全的大后方，和你优哉游哉地过着日子。” 娅妮薇儿问道：“爱琳是在担心公主吗？” 爱琳低下头去，悄悄伸手捂了下嘴巴，便用略微沙哑的声线说道：“……还有尤妮卡、柒夜小姐、珊芙妮小姐，就连那么小的妮琪妹妹都要去面临危险的事情。我不可能不担心的吧！” “可是，你自己都还没摆脱危险，担心别人一点意义都没有！” 耳边传来了有些斥责的声音，爱琳抬起眼睛，发现娅妮薇儿走到了面前，稍微弯下腰对她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画画是为了什么，可是你的身体状况还是在恶化，一点好转都没有……如果接下来还是这样的话，我会命令你停下这种无意义的事情的……” 说着，娅妮薇儿强硬地抓起了爱琳的手，将其掰开。 不出所料，她的手心处果然有刚才吐出的血痰。 爱琳有些不敢去看这位一直在照顾自己的女孩，低声说道：“是的呢，让这么多人为我担心，确实是我的不对……在画画的时候，我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明明感觉它离我很近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也抓不住它。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抓住了希望，可是现在，我又有些弄不懂到底何为‘希望’了，明明有了可以安静思考的时候，可是我怎么都弄不明白，你说我是不是很笨呢……” 说话间，她的神情里渐渐浮现出了自暴自弃的意味。 娅妮薇儿怔怔凝视了爱琳一会儿，鼻间不禁一酸。她走到爱琳的身后，双手搂住了爱琳略显冰凉的身躯。她搂得紧紧的，尽管自己吸血鬼的身躯也是冰凉的，但她还是幻想着能传递一些温暖过去。 良久，她听到爱琳用迟疑的语气说道：“我有个奇怪的请求，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过分……薇儿，可以答应我吗？” “嗯。”娅妮薇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第六十八章 初阵败落 并不是第一次身临战场，但当尤妮卡·卡洛琳看到那一缕刺眼的鲜血飞溅到手臂上时，依旧有种近似于晕厥的感觉。 久违的恐慌之感，使得她的身体一时僵在了原地。 然而敌人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子就心存怜悯，哪怕是信仰圣光的教会骑士。就在她发呆的时候，一名骑手冲到了面前，迅捷的刀光径直朝她劈下。 听到耳畔的尖啸声，尤妮卡方才反应过来。 在少女的冷哼声当中，锋利的刀口几乎贴到了鼻头，但下一瞬间就被她手里的短剑挑开。尤妮卡的身体轻盈地跃起，在这名骑手惊愕的眼神中，夺命的短剑掠向了他的咽喉。然而，眼看着对方就要毙命于之时，尤妮卡的剑势倏忽一歪，仅仅是在敌人的喉咙处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尤妮卡重新落到地面上，脸色阴沉，一时剧烈地喘起了气来。 做不到，依然是做不到……不管尤妮卡如何痛下决心，都无法对这些有血有肉的“敌人”痛下杀手。 在她的周边，轰鸣的马蹄声、喊杀声、金属相交的声音刺痛着她的耳膜，弥漫在鼻间的血腥味使得她的晕厥感越来越为强烈。近乎本能地挡下了从身边掠过的另一位骑手的攻击，尤妮卡恍惚间又陷入了小时候的梦魇——那场导致卡洛林家族近乎灭族的屠城之灾。 就像和兽人作战的那次一样，恐惧和无力感迅速侵蚀了她，甚至让她的思考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怀着赎罪的心境踏上了战场，想要与茜丝雅娜并肩作战，没想到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无法去抑制自身的软弱。 身处遍布着杀戮与死亡的战场，她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好不容易压抑下恐惧的心情，再次回过神来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敌军的步兵所包围，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付敌人的围攻。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没有出手杀人的勇气。 在她的剑势之下，这些敌人的生命犹如蜉蝣一般脆弱，她甚至害怕自己出手过重，一不小心就夺走了他们的性命。手中的短剑左支右拙，完全不敢做出有效的反击，她很快就发现自己陷入了艰难的境地。 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判定为有成为剑圣的资质，却由于软弱始终停滞不前，到现在已有五年之久……想到这一点，尤妮卡又一次对自身感到了极度厌恶，她干脆闭上了眼睛，自暴自弃地等待救援。 茜雅，我又一次让你失望了吧？ 不多时，伴随着周边一阵不小的动静，尤妮卡感到有人急切地拉住了自己的手，她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白色的修女服上显然染了不少血迹，栗红色的双马尾亦显得有些浮夸，少女的脸上有着与战场决不相符的土里土气的气质，但这并不妨碍她一手拉着尤妮卡一手挥舞着长长的铁棒，以可怕的威势震慑住周边的敌军，同时嘴上对尤妮卡说道：“喂喂，你平时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了？” 由于上次爱琳的事情两人所结下的恩怨，珊芙妮·穆尔德可谓是尤妮卡此时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更加苍白起来。和被爱琳所拯救那次一样，她甚至生出了“干脆就这样死掉好了”的念头，却终究还是忍住了强烈的耻辱之感，一言不发地让珊芙妮带这自己杀出了重围。 当尤妮卡终于退回到安全的地方，视线不经意地望向刚才发生战斗的地方时，顿时感受到了莫大的震撼—— 联军派出进行试探的三个方阵，阵型早已被教会的骑士大队所冲散，在原先的位置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显然正在败退当中。至于茜丝雅娜和柒夜两人，则正联手和那位深不可测的大主教战斗，却显然受到了他一人的压制。 在败退着的士兵的两翼，联军前去救援的部队也和敌军发生着激烈的拼杀，掩护着友军且战且退。而在右侧稍远一些的位置，身批黑铁铠甲的狼骑兵们游弋在战场外围，等待着加入战斗的时机。 目睹了这一切的尤妮卡一时恍惚地站在原地，她深切地感受到了人类在战争中的悲哀，以及……她自身的渺小与无能为力。 …… 娅妮薇儿偶然听到联军初战挫败的消息时，应该已经过去了有三四天。 正和往常一样在购置食材的她，甚至在大街上发起了呆来——她有些难以想象，就连那位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公主殿下，也会有遭受挫败的时候。这意味着维系着爱琳性命的那份“希望”，又变得遥远了几分。 娅妮薇儿有种向人打听具体情况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她为掩饰自己低下了头，提着手里的食物返回了住所。 来到爱琳的房间门口，娅妮薇儿在此处默立了很长时间。明知道爱琳就在里面，而她也确切地能感知到这一点，却既没有直接推门进去也没有出声提醒，只是将食物放在了地上，便默默转身离去。 会有这种状况，完全是因为爱琳提出的莫名的要求—— 她希望在不受任何人打扰的状况下，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拒绝了娅妮薇儿之前寸步不离的照顾，甚至提出要求，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和她进行接触，哪怕是病情恶化，在她主动求助之前绝对不能进屋……娅妮薇儿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点头答应了爱琳的要求。 爱琳说她想通过领略孤独的方式来找回“自我”，这对于娅妮薇儿来说这显然是无法理解的事情，但她依然选择了信任。 因为，娅妮薇儿深知对于爱琳来说，成败与否的天平上还附带着自身的分量，当初的爱琳可以赌上性命来拯救自己，这次她也一样会拼尽全力。但即使如此，连续三天时间没有和爱琳说上一句话，甚至连她的面容都看不到，娅妮薇儿还是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痛苦。 由于没有了欣赏的人，她甚至开始疏于打扮，放任了自己憔悴的容颜。 这样的煎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呢？娅妮薇儿将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心口处，默默自问道。 第六十九章 “她们”的献祭与爱琳的救赎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第三天，爱琳才渐渐地领略到孤独的滋味。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曾经生存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她所经历过的那样，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了开来，一个人居住，一个人生活，不与任何外人接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回这种状态。 房间里地板上的满地废纸，全部都是被她抛弃的画作。 上面所画的都是爱琳她“自己”——刚在这个世界苏醒时懵懂无知的她，熟悉了亚尼斯养女这一身份的她，后来成为茜丝雅娜的女仆的她；也包括了属于“爱丽莎米娜”那一部分的，有着帝国公主这一身份的她……甚至还有不知何时被埋入内心深处的“爱琳·冯·泼斯坦”，即那位三十年前的圣修女的形象，也被爱琳凭借记忆画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去审视自我。 正如茜丝雅娜曾经说过的那样，她需要从爱琳对她的临摹中重新认知自我，才能突破心魔当初的瓶颈。而这一次，爱琳也在对自己做同样的事情。 这些关于“自我”的形象，在爱琳的笔下被一张一张画了出来，每一张从技法水准方面来说都算是非常优秀的画作，然而爱琳依然无法满足，因为这些作品都欠缺了显而易见的东西。 当爱琳去临摹别人的时候，她往往能将对方的性格和气质分毫不差地画出来，使人见到这些栩栩如生的画作就仿佛看到了真人一般，她确实有着如此高超的功底。然而唯独在画自己的时候，她始终都没法捕捉到这关键之处。 所画出来那些的女孩子，不管五官如何精细绝伦，和自己有着多么高的相似度，却都宛如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表情呆滞、双目无神，甚至多看几眼就产生了恐惧之感……不管爱琳如何努力，都没法打破这个限制。 整整两天两夜的时间，大概已经画了有几百张画作，这句孱弱的身体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爱琳几乎是凭借着信念在支撑自我。她知道若非找到问题的根源，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拯救她。 然而，在纸笔接触的沙沙微响中，爱琳的孤独感越来越为深切，与之相伴的是渐渐从心底里孵化而出的茫然与绝望。 浑身上下的痛感早已麻木，爱琳有种整个身体都飘浮起来的错觉。视野中关于自己的画作越来越为飘渺，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持笔的那只手晃了一晃，笔下女孩的五官变得扭曲了起来。 爱琳看着纸上怪诞的“自我”发好久的呆。 强烈的生理需求将意识拉了回来，她不得不放下画笔，把手伸向了桌边的水杯。可是昏沉的头脑让她判断自己与杯子的距离时出了差错，只听清晰的“砰”一声，从倾倒的杯子里涌出的水不仅破坏了快要完成的画作，也顺着桌沿淌下，迅速弄湿了她的睡衣。 这一瞬间冰凉彻骨的触感，彻底动摇了她的意志。 爱琳抿紧嘴唇，疲惫地趴到了桌子上面，内心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之情，明明想要放任自己哭泣，却是累得连哭泣都做不到了。 “薇儿，你在哪里呢……” 从她的唇间，发出了细微的呢喃之声。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爱丽莎米娜……答案，到底是什么呢？”喃喃地问出了这一句，早已支撑不住的爱琳就昏睡了过去。 然而，她的意识依然还承受着折磨。 仿佛是触发了某个诱因，这一次，爱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割裂成了两半。一边是身体原来的主人“爱丽莎米娜”，一边是后来被植入的“爱琳·冯·泼斯坦”，随着两边的意识的融合，她感到自己同时是这两个人，却又只是这两个她们的傀儡而已，自己的一切正在被篡夺着。 爱琳倏忽意识到，在这一场为了争夺身体控制权所进行的大战中，自己彻底地败下阵来，成了这两位亡魂的重生的“养料”。 难过之余，她却有种欣慰的感觉。 自己这个外来者，终于到了完成使命、需要离开的时候了吗？ 虽然有很多舍不得的人，但说不定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吧……爱丽莎米娜，在接下来的斗争中你一定要加油哦！至于另外一位“爱琳”，唔，虽然能理解你的不甘和痛苦，但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身体呢，请你放弃吧……茜雅，真的很对不起呢？你能接受另一个“我”吗…… 临死之时，许许多多的念头在意识中一闪而过。 就这样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也好呢，我的冒险已经足够精彩了……这样想着，爱琳的嘴角露出了解脱的微笑。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在爱琳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忽然起身的“女孩”，有些机械地走到了镜子前面。 带着漠然而敌视的眼神，她看着镜子里的另外一位“自我”。 那是一位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却身穿着教会圣袍的女孩子，在脖颈处摇曳的十字项链，充分地表明了她的身份，即“爱琳·冯·泼斯坦”。 镜子里的她正以同样敌视的眼神回望而来。 就这样对峙了不知道多久，“女孩”柔唇轻启说了一句什么，而镜子里的“爱琳·冯·泼斯坦”也随之回应了什么。这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发生的，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们”达成了什么协议。 默立了一会儿，“女孩”开始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镜子里的她也在进行着同样的动作。 ##第124节 不多时，被打湿的睡衣幽幽坠落在地，“她们”青涩却诱人的**完全展露了出来，一方高贵凛然不可侵犯，一方圣洁使人不忍亵渎，都有种惊心动魄的、使人难以释怀的美感。 轻微的红晕同时附上她们的面颊。 只见“女孩”向镜子里的另一人伸出了手，接触到镜子的表面时，径直打破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贴上了对方的胸口。 镜子里的“她”也以同样的动作回应。 再度对视了良久，这一次她们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彼此点了点头，她们默契地闭上了眼睛。 静默间，两只帖在女孩胸口处的手略一用力，就轻易地刺穿肌肤，握住了对方的心脏，痛苦的神情同时在她们脸上浮现—— 下一瞬间，鲜血四溅。 第七十章 遗留的两张画作 清晨时分，柔和的曦光照进了房间。 半昏半亮的房间里，一位身形柔弱的女孩子正坐在床榻上，从那木偶一般的神情来看，显然是在为现状感到茫然。她的眸中满是迷惘之色，就连睡衣系带从香肩处悄然滑落，亦是浑然不觉。 为什么……我并没有死去呢？ 脑袋里面空空的，空虚得让人感到恐惧……她们，她们在哪里呢？ 明明我是失败者才对，为什么反倒是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无法理解……不对啊，我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可是好难受，她们都不在了，感觉就好像失去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难受得喘不过气来，好想哭啊…… 听到泪水“哒哒”落到床榻上的声音，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哭了出来。 她抱紧了身前的枕头，一边哭泣一边自语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悲伤、自责的心情一时占据了她的内心。 将脸颊埋在了软软的枕头里，泪水便更加不争气地涌落了出来，迅速弄湿了枕头。正当她哭得有些意识模糊的时候，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柔柔地问道：“爱琳，为什么要哭呢？” 抬起头来，她看到了一张精致白皙的面孔，正是娅妮薇儿。 “薇儿，是你吗？我是杀人犯，是我……害死了她们……”她喃喃地说了一句，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裁决。 “还没睡醒？还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吸血鬼女孩的语气依然平淡，伸手贴上了女孩的额头，又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感受了一会儿脉搏。意识到一切都状况良好，她轻呼了一口气：“你的身体差不多要痊愈了，要不要去外面散步走走？” 发觉女孩抬起了梨花带雨的脸颊，正怔怔地看了过来，娅妮薇儿顿时感受到了几分窘迫，小声说道：“我也是刚刚起床，听到你的哭声的跑过来了，都还来不及好好打扮，皮肤太白了果然很难看吧？还有衣服也是，需要换上爱琳最喜欢的那一套再过来吗？” 女孩的眸中流露出了复杂的感情，小声说：“薇儿……” 娅妮薇儿伸手擦拭着女孩脸颊上的泪渍，轻声应道：“嗯。” 打量着女孩趋于平静的面容，娅妮薇儿还以为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却不料对方忽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了自己，“呜呜”地啜泣道：“薇儿，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这么久真的很对不起，我已经……恢复过来了……” …… 小半个时辰过后，娅妮薇儿细心服侍爱琳起了床，又照顾她吃过了早餐，便领着她来到外面的庭院散步。 由于大病初愈的缘故，爱琳的身体明显还有些虚弱，需要由娅妮薇儿搀扶着才不至于跌倒，但她脸上的气色确实比先前好了很多，身体里充盈的感觉让她有种自己终于“活了过来”的事实。 “打起精神来了吧？再休息几天就能应该就能痊愈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和公主汇合了，爱琳一定很想她吧？” 清晨的阳光清凉怡人，沁人的空气仿佛在从每一个毛孔渗入，爱琳正有些痴迷于久违的清爽的触感，听到了娅妮薇儿的发问时，她忽然生出了一种不知如何面对茜丝雅娜的心情，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觉察到爱琳的异样，娅妮薇儿体贴地改口道：“不过，爱琳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公主那边应该不需要担心。” “嗯。”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爱琳终于回过神来，原本就红通通的眼眸再次泛起了泪花，不安地发问，“那个……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娅妮薇儿微微一愣，便平静地说道：“不理解的事情有很多，确实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爱琳的病情能够好转。虽说如此……但我想如果有必要的话，爱琳一定会告诉我的，不是吗？” 这副表示完全信任的态度，让爱琳羞愧地低下头去：“可是，明明都她们比我更有资格。明明……现在的我应该不是我才对……” 话音未落，爱琳就感觉到一双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同时吸血鬼女孩投来了审视的视线，认真地说道：“爱琳还是原来的爱琳，我是不会判断错的……你说的‘她们’，是指你先前画的那两幅画吗？” 爱琳困惑地问道：“我画的……那两幅画？” “嗯。”娅妮薇儿点了点头，“我发现你昏迷过去的时候，你的身边放着那两幅画。是你花了三天时间完成的，可以感觉出是很重要的东西，应该还记得吧？放心，我帮你好好地收起来了。” 爱琳怔了一怔，便迫切地说道：“在哪里？我要看看！” 于是，两人重新返回房间，只见娅妮薇儿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了爱琳：“画作就放在里面，爱琳你要自己打开吗？” 视线眨也不眨地盯着手上的盒子，爱琳的心底里忽然涌起了奇怪的预感。她怀着虔诚心理将盒子打开，手指触碰到折叠好的两张画纸时，指尖传来了一股亲切莫名的触感，身子不由地轻轻一颤。 仔细将两张画作在床上摊开，只见画纸上的两位女孩子分明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却有着她们各自截然不同的气质——左边的女孩身穿高贵华丽的旧式公主长裙，血统高贵的她自信的神情里甚至有几分桀骜的味道；右边的女孩身上修女服稍显宽大，却掩饰不住那股天然的神圣气息，然而仿佛经历了什么不幸，她那柔和的眉眼中正透出若有若无的悲伤。 爱琳魔怔地看了“她们”很久，一时只觉悲从中来，不争气的泪水再度涌了出来。双手捂住脸颊，却拦不住泪水顺着指缝淌落而下。 哪怕这两个女孩早已死去，爱琳还是无法接受她们彻底消亡的事实。 毕竟在这半个多月里，她们所遭遇那些不幸的事情仿佛都在爱琳身上也发生了一遍，使得爱琳亦有了和她们同样的情感经历。所以，哪怕那是让爱琳饱受折磨的根源，她亦有些难以接受眼下的状况。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就算是为了你们，我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爱琳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倾诉道。 此中复杂的情愫，大概只有她自己才能知晓吧？ 至于娅妮薇儿，此时能做的唯有在爱琳身边默默守护。她注意到爱琳的眼泪不经意地打湿了其中一幅作品的一角，不禁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正要将其收起，却忽然觉察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伴随着泪渍在纸上的迅速扩散，异变发生了。 第七十一章 帝国公主的人格 绚丽的光芒陡然从画作上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画作迅速融化、消解，迅速变幻成了一位高贵脱俗女孩的幻影。在娅妮薇儿惊疑的视线中，这位女孩抱住了正在啜泣着的爱琳，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整个身子便绽放出七彩的光华，径直融入了爱琳的身体里面。 “爱琳？”娅妮薇儿连忙喊了一声。 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着，只见爱琳身上的衣物在绽放的光华中飞速消解，露出了青涩而诱人的身体。她无意识地发出了“嗯唔”一声嘤咛，璀璨的光华开始在她身上流曳，编织起了另一套华丽的服装——和那幅画作上的一样，这是帝国时期由顶级的裁缝为公主所缝制的盛装长裙。 这番异变，已经彻底超出了“魔法”的范畴。 等到房间里的动静消停了下来，娅妮薇儿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气质变得截然不同的“爱琳”，一时完全说不出话来。 眼眸微闭，细致的睫毛正一抖一抖，嘴角正流露出轻巧的微笑，神情里高傲的气质简直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女孩身上所穿着的雍容华丽的长裙，也完美地契合了她身上梦幻一般的气息。 仿佛就是诸神的宠儿，汇集了天地间的光华于一体。 从那被纯澈的白丝所包裹的玉足，到轻轻摇曳着的发丝上的白银发饰，女孩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来。 在时隔漫长的三百年之后，这位由于太过优秀而被巫王封印的帝国公主，再次得以她最完美的面目在此现身——直到此时，娅妮薇儿终于知道爱琳强调的自己不是“爱丽莎米娜”是什么意思了，因为除了一模一样的相貌之外，她们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个体。 静静地过了不知道多久，“爱丽莎米娜”睁开眼睛，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的啊，我终于明白了呢……” 娅妮薇儿的视线紧紧盯着变得陌生的女孩，警惕地问道：“爱琳？” 这位帝国公主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意，摇头说道：“本宫的名讳是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请不要把我和那个笨蛋相提并论。” 娅妮薇儿神情微变：“刚才发生了什么？爱琳怎么样了？” “爱琳？看来你对她真的很迷恋呢。”女孩轻笑了一声，便忽然伸出手来，将一根纤纤玉指放到了娅妮薇儿的面前，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想要获取答案，作为我的奴仆，你知道怎么做的吧？” 怔了一怔，娅妮薇儿的心脏猛地加速。 作为对血液有着强烈需求的吸血鬼，她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爱琳的血液了，身体早就处于饥渴异常的境地。此时忽然遭到女孩的挑逗，她差点就压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渴望答应了下来。 娅妮薇儿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视线才从吹弹可破的玉指上移开，她伸出双手抓住了女孩的肩膀，语气低沉地问道：“爱琳怎么样了？” 从肩膀处传来的痛感，让女孩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轻哼了一声说道：“娅妮薇儿·雪洛，来自北国的堕落公主，你已经逾矩了，放开本宫！” “爱琳从未用契约限制过我，你也不能。” 说着，娅妮薇儿将女孩重重地推倒在床上，变得猩红的眼眸里露出了危险的光芒，修长的指甲在对方白皙的脖颈上划过，语气不善地威胁道：“不要以为这是爱琳的身体，我就不敢对你下手……告诉我答案吧！” 身份高贵的女孩不甘心地反抗了一会儿，但显然受制这具孱弱的身体无法挣脱开来，她气呼呼地瞪着身上的吸血鬼女孩说道：“本宫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怎么可能是那个笨蛋……”话音未落，伴随着对方指尖的划过，从脖颈处传来的细微的刺痛，让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神情瞬间变得慌乱了起来。 “等，等等，薇儿我错了……我就是爱琳！” 仿佛承认这件事对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爱琳喊完就扭开了视线，露出了一副非常憋屈的模样，脸颊一时红得要滴出水来。 娅妮薇儿凝视着身下的女孩，重复问道：“你就是爱琳？” “哼，信不信由你。”爱琳闷闷地说道，“薇儿，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主人的吗？赶紧放开我！” 娅妮薇儿放开了女孩，淡淡说道：“请给我一个解释吧。” 爱琳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等到脸颊上红晕消散了一些，才用一如既往的高傲语气说道：“虽然我就是爱琳没错，但我还是希望别把我和那个笨蛋混为一谈，在这种形态的时候，我更希望你能叫我的原名……当然，作为我的奴仆，‘主人’这个称呼才是最正确的！” 这番话明显有些自相矛盾，娅妮薇儿思索了一会儿依然不解其意，出声问道：“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和爱琳是什么关系？” 这里面的关系可谓是非常错综复杂，一时半会难以讲清楚，爱琳有些不甘心地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是一个人，不过在这种形态的时候，我就是‘爱丽莎米娜’……你可以理解为同一个人的两种人格。” “爱琳的另外一种人格？”娅妮薇儿歪着头问道。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这对于我们而言，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和她们、我们和她……”明显在如何使用措辞上产生了困扰，爱琳的话语停滞了下来，但她很快就轻哼了一声，抛开不必要的烦恼，改口说道，“我也说不清了，反正都怪爱琳那个大笨蛋就对了！” 娅妮薇儿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爱琳是大笨蛋？” 爱琳俏脸不禁一红，瞪向了娅妮薇儿：“没错，爱琳就是大笨蛋。但只有我自己才能这么说……可恶的奴仆，你不许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对话饶了一大圈，娅妮薇儿还是弄不清楚爱琳身上的状况，不过既然眼前的女孩还是爱琳无疑，她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接着问道：“那么，爱琳怎么样才能切换回原来的人格呢？” “这个嘛，你求我就可以了。” 只见爱琳伸出一只纤纤玉指，在娅妮薇儿的面前轻巧地晃了一晃，得意洋洋地说道：“作为本宫的卑贱的血奴，你肯定已经渴望很久了吧？这可是本宫给你的赏赐哦，还不赶紧摇尾乞怜接受下来？” 饶是以娅妮薇儿淡漠的性格，听到这番话脸色也不由得一黑，她可算是彻底领教了爱琳这个名为“爱丽莎米娜”的人格的恶劣之处了。 第七十二章 爱琳与“她们”的丝弦 十分钟后。 “嗯唔，果然好舒服……” 伴随着一声舒爽的轻吟，爱琳的脸颊上泛起了可爱的潮红，她自知继续下去肯定会把持不住，便恋恋不舍地将手指抽出，吩咐道：“可以了。” “嗯。”跪坐着的娅妮薇儿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爱琳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欲望，便问道：“为什么被吸血会有**呢？该不会是因为唾液的缘故吧？” 以前的爱琳可从未问过这种问题，娅妮薇儿略一迟疑才回答道：“高阶吸血鬼的唾液，对人类而言有催情的效果。” “只有血液接触才会吗？像是这样呢？” 娅妮薇儿愣了一愣，却见爱琳将那根手指放到自己的嘴里**了起来，品啜间露出了一脸享受的神情。 ##第125节 这大概称得上是“间接接吻”了，娅妮薇儿心情不禁一慌，移开了视线：“不会的，只有融入血液才能起到效用。” “这样啊。”爱琳失望地抽出了手指，“真是可惜，本来还想着能不能用你的唾液做点什么……” “做什么？”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顿了一顿，爱琳的嘴角处露出促狭的笑意，“你的服侍让我很满意，接下来我会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真的要见‘她’吗？那一位可是对你的身份有着不小的偏见哦。” 娅妮薇儿难得用微恼的语气啐道：“那也不会比帝国公主更难相处吧？” “这个嘛，在性格上倒是软弱得很。”爱琳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一点，轻笑道，“对现在的‘我’有什么不满的话，我允许你‘欺负’一下她哦，反正这具身体恢复过来之前也抗拒不了你吧。” 刻意在“欺负”一词上加重了语气，分明意有所指。 娅妮薇儿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小声说道：“爱琳，要是你想要的话我肯定不会反抗……”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爱琳摇头打断了她，“因为过往的恩怨，直到现在我还是特别记恨她，哼，估计一辈子都不可能友好相处了吧。按照我说的做吧，如果你能把她弄哭什么的，我这边会给你奖励的哦！” “可是，你不是说了你们是同一个人吗？”娅妮薇儿依然对此迷惑不解。 “是的呢，这也是没法回避的一点，都怪爱琳那个笨蛋！”只见女孩抬起了骄傲的头颅，露出了一脸不屑的表情来，“不过，倘若心狠手辣起来我可是毫不手软的，哪怕对象就是我自己！” 娅妮薇儿一时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本宫特别赏赐你的，总之，等下一定要狠狠蹂躏‘我’哦。” 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爱琳拿起了床上的另外一幅画作——画着身穿神圣高洁的修女服，名为“爱琳·冯·泼斯坦”的女孩。伴随着一阵璀璨的光芒，女孩栩栩如生的幻象从画中具现而出，亦是融入了爱琳的身体。 绽放出的犹如清泉一般温润的光华，充分释放出了圣洁的气息。 双手合十、作出祈祷姿势的女孩，在周身萦绕的圣光的浸润下，原本所穿着的华贵的盛装长裙迅速消解，转换成了纯净无瑕的修女服——宽大的袖袍遮掩住了女孩玲珑的身体，胸前一枚十字架轻轻吊坠而下。 柔顺却使人不忍亵渎的五官，微垂眼睑时纯洁无暇的气息，以及仿若蕴育着希望的祈祷姿势……和上次一样，仅仅是更换了一套服饰，女孩身上气质的变化就使得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纵然娅妮薇儿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为此而感到了惊叹，在近处凝望着爱琳走起神来。 半晌，当女孩睁开眼睛时，困惑地眨了一眨，才看清正对着自己走神的吸血鬼女孩，她一瞬间露出了惊慌的神色，连忙后退了一步：“雪洛小姐，请，请务必忘记我刚才所说过的话！” 虽然预想过会有性格大变的情况，但听到“雪洛小姐”的称呼时娅妮薇儿还是半天回不过神来，试探地问道：“爱琳？” “嗯。”分明知道娅妮薇儿想问什么，爱琳使劲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爱琳，和刚才的是同一个人……雪洛小姐不会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这副有意疏远的态度，让娅妮薇儿心下有些不悦，出声问道：“爱琳应该还记得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吧？” “当然都记得。”爱琳小声说道。 娅妮薇儿平静地说道：“把手指给我。” 爱琳的脸颊上浮起了羞耻的红晕来，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不行的，我不能沉溺于那种奇怪的事情，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做为好……” 娅妮薇儿逼近了爱琳：“为什么呢？是因为讨厌我吗？” “我还是很喜欢雪洛小姐的。”爱琳的脸颊上分明露出了困惑之色，“可是，那种需要吸食别人血液的生存形式，让我有些无法理解……” 娅妮薇儿摇了摇头：“我不会再吸食别人的血液了，我的饲主只有爱琳一个，并且，你刚才也很享受这个过程，不是吗？” “可是，欲望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爱琳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低声说道，“身体只是寄居灵魂的载体，索求无度，不知节制，最终会导致灵魂的堕落……” “爱琳你已经堕落了。”娅妮薇儿毫不留情地说道，“别忘了你和公主的事情，即使面对她的时候，你也能说出刚才那种话来吗？”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爱琳的身躯止不住颤抖起来：“没错，我和茜雅的事情明明有违伦理，但我已经没法离开她了……”爱琳的神情一时变得极为困扰，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起转来，喃喃自语道：“对不起，我好像有些奇怪起来了，我没法控制住自己，刚才也是的，冒出那么多奇怪的念头……” 娅妮薇儿不禁逼问道：“那么，现在的爱琳还是爱琳吗？” 爱琳低声说道：“是的，我就是爱琳，只是受到了某些遗落的记忆的影响，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可是，我确实还是我。” 结合刚才和“爱丽莎米娜”的人格的对话，娅妮薇儿稍微想明白了一些东西：问道：“也就是说，现在的爱琳只是在扮演着目前的角色，并不是刚才说的那样是另一种人格，是吗？” “是的。” “你所说的‘她’，就是伊诺克大主教的女儿吗？” “爱琳·冯·泼斯坦，父亲……大主教想让他的女儿借助这具身体复活，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让这具身躯被强加上了一段亡魂的记忆而已，那就是早就应该安息的‘我’。事实上，西里西亚所发生的一切灾祸都是因我而生的，我才是罪恶的根源。抱歉，真的很抱歉……”倾诉间，爱琳的意识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混乱，甚至连真正的“自我”都有些分不清了。 “爱琳，你并不是她。” 爱琳的身体一震，点了头确认道：“嗯，我只是在扮演着她。” 娅妮薇儿轻声说道：“那么，现在可以赏赐血液给我了吗？” 爱琳怔了一怔，莹莹的泪水再度泛了起来，此时的她果然还是无法突破某个界限：“不、不可以的，这种污秽的事情……请你放过我吧！” 倘若以“弄哭此时的爱琳”为目标的话，娅妮薇儿确实是差不多做到了。她看着爱琳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心念微动，双手捧住了对方的脸颊，轻声说道：“爱琳，没关系的，让我们一起来堕落吧，” 果然对于黑暗生物而言，越是纯洁无暇的东西，就越是想要去亵渎呢。 内心深处难得涌现出了强烈的欲望，娅妮薇儿的眼眸无意识间变得一片血红，面颊缓慢而坚定地贴近了女孩娇嫩欲滴的嘴唇——正当她即将达成夙愿的时候，女孩身上呈现出一阵异常的光华，让她强吻的动作僵在了那里。 恢复视野时，她发觉面前的“爱琳”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这是娅妮薇儿第三次向她确认道：“爱琳？” 女孩气呼呼地说道：“你居然趁机欺负我！” 此时女孩身上的衣物既不是古典华贵的盛装，也不是圣洁的修女服，而是变回了早上起床时亲手帮她换上的那一套——娅妮薇儿抿了抿嘴唇，颇为可惜地松开了爱琳，平静地说道：“反正那是你自己要求的。” 爱琳俏脸一红，反驳道：“那是因为我陷入了奇怪的状况！” 娅妮薇儿眨也不眨地盯过来：“那么，现在是‘正常情况下’的爱琳吗？” 想到刚才的“自己”诸多奇怪的表现，爱琳不由瞪眼道：“我等下就会向你解释清楚状况，不许再提刚才的事情！” 娅妮薇儿“嗯”了一声，却忽然问出一句：“爱琳是笨蛋？” 爱琳呆了一呆，一时羞耻得简直想钻到地缝里去：“你才是笨蛋！这件事一定要给我忘掉啊，敢多说一句我可要惩罚你了！” “爱琳是笨蛋！” 娅妮薇儿毫不迟疑地重复了一句，面对着女孩一时仿佛要杀死人的眼神，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闭上眼睛道：“又会哭又会闹，还让我担心了这么久的笨蛋爱琳，快点来惩罚我吧！” 第七十三章 关于过往的断章 和煦的光照透过菱格窗户，渗进了这间装饰古典的房间。 “唔，嗯唔……” 伴随着时而泄露的可爱的嘤咛声，女孩们的亲吻不知不觉变得激烈了起来，发出了“啾啾”的水声，喘息声亦变得清晰起来。 不得不说的是，娅妮薇儿的嘴唇稍微有点凉，这是吸血鬼的体质所导致的，宛如一块软软的薄荷，接吻时清甜的味道触感幽幽渗入心田，让爱琳特别有征服感，她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在上面舔弄了起来。 显然留意到了爱琳迷恋的模样，娅妮薇儿将对方抱得更紧了一些，尖锐的贝齿轻轻咬住了对方的嘴唇。觉察到这具咫尺处相依的身躯颤了一颤，她抬起变得通红的眼眸，流露出了挑逗的意味。 这，这不会是真的想咬我吧？ 虽然被吸血的体验早就有过无数次，但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惧怕的，爱琳一时心慌莫名，连忙松开了吸血鬼女孩，脸色红通通地，小声说道：“已经‘惩罚’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娅妮薇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摇头说道：“不满意。” 爱琳装作没听懂她的表态：“刚才‘我’的表现为什么会那么奇怪，我现在就告诉你原因吧……不过，我只会告诉你一个人。” 眼看爱琳打算说正事了，娅妮薇儿也恢复了平静的神色，略微诧异地问道：“只告诉我一个人？公主也不行吗？” 爱琳点了点头：“嗯，我不想再添加让她担心的事情了。” 娅妮薇儿略微一怔，便坦率地表达道：“能分享爱琳的秘密，我很开心。” “我也很庆幸身边能有和我一起承担这一切的人，谢谢你。”话语一顿，爱琳有些感慨地说道，“实际上，关于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你可能会很难理解，我也是把所有记忆的碎片都串联起来才知晓的……首先要说的是，在这个存在灵魂的世界里，原来的‘我’，身为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的我确实已经死去了……” 正如爱琳曾经做过多次的噩梦一样，逃亡中的爱丽莎米娜被大主教一行人追上，所雇佣的保护自己的佣兵团被覆灭，而她本人的灵魂亦是被伊诺克长老所击碎，从那一刻开始，身为“爱丽莎米娜”的她就已经夭亡了。 这件事需要从爱琳·冯·泼斯坦受辱去世那件事说起。由于遭受了残忍的无妄之灾，精神层面的负面情感过重，教皇为她的遗体加持了祝福。按照本来的情况，只需净化洗涤的过程满一千日，她的灵魂就可以荣耀地升入天堂，然而在仪式还未完成的时候，放置遗体的圣棺就被她的父亲，即伊诺克·冯·泼斯坦秘密地偷走了。 也许是发现女儿的灵魂还在身体里，或许还有让她重生的一丝希望，伊诺克开始了灵魂方面漫长的研究与探索之路。 但很显然，那具身体的生机早已断绝，女儿的灵魂也处于摇曳不定，随时有可能散去的状况，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伊诺克显然不敢轻举妄动。 在后来，他多次辗转成为了弗洛兹地下“旧教”的信众，在某次偶然了解到沉睡着帝国公主的水晶棺，就放置在地下深处，他发现这位帝国公主的灵魂被强大的力量封印在身躯的最深处，意识的表层宛如一个空壳——从那之后，他就开始了想让女儿的灵魂借助帝国公主的身体复活的尝试。 接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花费了不知道多少精力，一面获得教派内部的权力，一面推动他个人的计划。在某一天，正当他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成功“复活”了女儿的时候，从水晶棺中苏醒的，却依然是那位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他没想到自己复活女儿的一切努力，完全是为另一个人作了嫁衣。 明明成功转移了灵魂，出现在面前的却并不是女儿，遭受了打击的伊诺克长老并没有就此放弃，他一面稳住这位刚刚苏醒的爱丽莎米娜，另一面则封锁了消息，以让她好好休养为名将她软禁了起来。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爱丽莎米娜还对自己的“恩人”伊诺克长老颇为尊敬，沉浸在一边修炼恢复实力一边调戏修女小姐姐的世界里，但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遭到软禁的事实，以及伊诺克长老对自己那可怕的企图。 获知了这个情报之后，爱丽莎米娜不敢去信任身边的任何人，哪怕是相处得很亲密的珊芙妮。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和大家相处，却在暗中策划着离开的计划。终于在某个夜晚，她趁着守备松懈的机会，悄悄逃离了教会。 然而，对于从小就在皇宫长大的她而言，外面的世界终究是陌生的。 纵然爱丽莎米娜以敏锐的嗅觉躲过了数次追击，却终究在摩维亚境内被伊诺克所追上，也由此产生了“爱丽莎米娜”生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当她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成了无名小镇里的“爱琳”。 听完这个故事，娅妮薇儿怔怔地看着爱琳，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不管现在的你到底是谁，只用知道你还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爱琳’就行了。哪怕你是那个大主教的女儿，现在记忆复苏想要站到他那边，我也会一直支持你的……”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爱琳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两个故事结合起来才能说是完整……你要继续听下去吗？” 娅妮薇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 爱琳的眸中流露出了莫名的惆怅之色：“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还是让‘她’来告诉你会好一些……稍微等我一下呢。” 说着，她的视线望向了床上的两幅画作。 毫无保留地松开意识，爱琳正要像刚才一样进行“变身”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彻骨凉意逼近过来。她的呼吸陡然一窒，想也不想就驱动了意念，让画作幻化成了两道光束收回到了手里。 至于娅妮薇儿，也在这一瞬间觉察到了莫大的危机。 她扑上来抱住了爱琳，赤红的肉翼瞬间从背后扑腾而出，转换成了血族形态，正要抱着怀里的爱琳逃离的时候，却发现一道幽寒的冰柱提前封锁住了窗户。 与此同时，一位对于两人来说都非常熟悉的金发少女，艾丽卡·雅克布带着冰冷的笑意从门口走了进来，视线定在了爱琳身上。 “爱琳，这次你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第七十四章 隐秘的地下暗河 西里西亚，首都弗洛兹南郊。 作为联军的统帅，茜丝雅娜·特蕾西亚伫立在一处高坡上，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被称之为“战场”的地方——即使双方都打扫过战场，这片区域还是横陈着不少难以辨别的残肢，浸染过鲜血的断刃深深插入泥土，凝结的血液形成了片片斑驳的黑点，秋风的侵袭下大地上蔓延着萧条的味道。 这场战争，已经陷入了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进攻中，联军没有能够突破防线的手段，这使得双方陷入了消耗战的阶段。 这场战争终究变成了意志力的比拼，伊诺克大主教那一方的士兵们对自己的信仰笃信不疑，而联军这边则都是坚定的奥尔德里奇家族的支持者，在高端战力相持不下的境地下，底层的士兵的意志足以决定这场战争的走向。 面临这种状况，茜丝雅娜又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疑虑。 绝美的面容上透出了显著的憔悴之色，视线在那弥漫着残忍的战场上停驻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不忍卒睹地闭上了眼睛。 ##第126节 黄昏将至，对峙的双方可以暂且缓一口气，然而这场战争却不知道还需要持续多久，还需要牺牲多少性命才能终结。 如此沉重的负担，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茜雅，原来你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来人走到了她的身后便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你不见了好一段时间，大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茜丝雅娜依然闭着眼睛，轻声问道：“很久吗？” 来人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嗯，很久了……毕竟是你带领大家走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会关注你的一举一动的。” “这样啊。”茜丝雅娜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向少女问道，“尤妮卡，我应该让大家失望了吧？” “并没有这种事。”尤妮卡认真地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有些惨然，有些不敢看茜丝雅娜的眼睛，低下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的……都是我的错，不仅把爱琳那边的事情搞砸了，明明我没有那么讨厌她的……就连在这边也没法帮上茜雅的忙，都怪我拖了大家的后腿……” 唯独在侍奉的主人面前，她才会流露出软弱的模样。 茜丝雅娜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摇了摇头说道：“没法做到就不用勉强自己。放心吧，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尤妮卡抿紧了嘴唇，一时想说些什么，确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茜丝雅娜上前一步，主动牵住了少女的手，温和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尤妮卡应了“嗯”一声，便跟上了茜丝雅娜的脚步，在此期间，她听到对方接着问道：“夫人那边的状况还好吗？妮琪妹妹还会像之前一样闹着要踏上战场吗？听说柒夜小姐和贵族那边起了一些争执，应该不要紧吧？” 这几天里，由于心魔而没法上战场的尤妮卡，只能作为茜丝雅娜的助手处理一些内务方面的事宜，她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便又汇报道：“刚才诺顿将军找了过来，似乎对于联军的进展很是不满，声称如果茜雅在十天之内还是没法攻破弗洛兹的话，就会从诺罗夫请援进入西里西亚。” 这位诺顿将军，正是莉迪亚夫人的父亲，即诺罗夫南部的“恶狼公爵”派来支援女儿的狼骑兵队伍的统领，他从一开始就对联军由茜丝雅娜统领这件事表达了充分的不满，表示不愿意接受她的辖制。 正因如此，他那支本来有着不俗战力的狼骑兵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独立行动，游离在战场的外围，没法成为联军实质上的助力。 从表面上看来，联军一方的实力确实比伊诺克大主教一方要强大，却并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这才造成了双方僵持的局面。想到此节，茜丝雅娜又是叹了一口气：“要是我的实力能够对抗大主教就好了呢。” 走在她身边的尤妮卡身体不由一僵，默默地咬起了嘴唇来。 不多时，主仆两人携手返回了军队的驻地，迎接她们的却是出人意料的一对组合，“旧教”的原圣女柒夜·弥赛亚以及新任的萝莉公爵妮琪·奥尔德里奇。看到茜丝雅娜时，妮琪迫不及待地跑了上来拉住了她，用可爱的声线撒娇道：“茜雅姐姐，怎么才回来啊，人家在这边等你都等得脚软了！” 茜丝雅娜一时有些莞尔，俯下身勾了勾小萝莉的鼻子，轻笑道：“我的公爵大人，我可没让你在这边等我哦。并且，这么掉面子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可是会笑话你的，不要胡闹了，被人看到之前赶紧放开我哦……” “我才没有在胡闹啦！”悻悻地松开了手，妮琪抬头睁大了眼睛，“我知道茜雅姐姐在困扰什么，才特意过来献上锦囊妙计的！” 茜丝雅娜不禁愣了一愣：“什么锦囊妙计？” 只见妮琪眨了眨可爱的眼睛道：“如何打败敌人的锦囊妙计啦！” 留意到一旁的柒夜对她点了点头，茜丝雅娜的脸色才变得认真了起来，低声问道：“莫非妮琪妹妹真的有办法？” 妮琪露出了一副骄傲的表情，指了指身后的一人说道：“这个锦囊妙计，就由我的随从来告诉姐姐大人吧！” 话音刚落，只见一位青年从妮琪身后走了出来，对茜丝雅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说道：“我的名字是格纳·奥尔姆，是镇子里的居民，也曾经在弗洛兹作为店铺学徒待过一段时间，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 茜丝雅娜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说是地形的话，我早就将周围的地形仔细探查过一遍了，应该没有遗漏的地方，不知道你说的是？” “我并不是怀疑公主殿下的实力，只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地形’其实非常特殊，哪怕是强者都很难一下子发现……我当时也是由于偶然才觉察到的，敌人有很大几率是不清楚的，我想我军说不定能利用这一点来取得胜利！”这位叫格纳的青年很是自信地说道。 茜丝雅娜提起了精神：“你说的到底是？” 格纳给出了答案：“在弗洛兹的南郊，存在着一条隐秘的地下暗河。” 第七十五章 荒野中的反击准备 西里西亚中部，荒野。 某处幽暗的山洞，爱琳正在为娅妮薇儿敷上草药。 吸血鬼女仆原本光洁的背后，呈现出一大片吓人的青紫色，肌肤上的触感冰寒彻骨——就在半天前，为了从艾丽卡的手中的逃脱，娅妮薇儿拼死掩护爱琳撤离时被艾丽卡一掌击中，导致她的背部留下了如此的创伤。 源于荒古海蛇的毒性刚猛异常，伴随着彻骨的寒意渗入肌骨，幸亏娅妮薇儿作为吸血鬼的体质也非常出众，这才勉力支撑了下来。 就在刚才，终于找到可供藏身的地方时，爱琳看到娅妮薇儿痛苦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这才意识到她的伤没有那么容易化解，连忙让自身转换成了修女的形态，根据记忆中的知识帮她疗伤。不过，由于对象是圣光所排斥的吸血鬼，她只能在附近尽可能找了一些草药，将其敷在伤处。 身上的服装变成了神圣的长袍，纯洁无暇的气质显露无疑，受到这种形态的影响，爱琳对“吸血鬼”有种近乎本能的恐惧，然而她深知娅妮薇儿是极为重要的人，抿紧了嘴唇，手上的动作姑且保持了镇定。 半晌，仔细地将草药敷好，爱琳轻声问道：“好些了吗？” 并没有得到回应，爱琳抱住娅妮薇儿翻过身来，发现她正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昏睡了过去，不过面容明显缓和了一些，心下稍安，静静地抱住了对方依然有些凉的身体，希望能传递一些温暖过去。 用柔和的视线注视着怀里的女孩，爱琳嘴唇开阖自问了一句：“奇怪……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吸血鬼这种黑暗生物呢？” 也只有在这种形态下，受到“爱琳·冯·泼斯坦”心性的影响，她才会去想这种似乎本似乎是理所应当的问题。但紧接着，爱琳就想到了娅妮薇儿不幸的经历，意识到这种问题对她而言是非常失礼的，连忙打住了思绪，喃喃自语道：“抱歉，我……又变得不是我了。” 爱琳伸手握住了自己胸前悬挂的十字架，颔首垂眉，一时间柔和的光晕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正当她要将身份转换为原本的“自我”时，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松开手上所握着的十字架，停止了转换。 借着此时的模样，去思考一下更多的事情吧。 如此想着，爱琳将娅妮薇儿抱到了柔软的干草推上，小心地安置好之后，便起身向洞穴外面走去。 圣洁的长裙在身后拖曳，由于本就是由魔力编织成的服饰，所以纵然接触到地面也不会沾染上尘埃。当爱琳苏醒后看到那两幅画作时，便意识到了画中之人和自己的密切关联，这种由纯粹的念想所促成的形象，无论是圣洁的“修女”还是高贵的“皇女”，都有种不可思议的出尘脱俗之感。 在早先的时候，纵然精神受到了莫大的折磨，爱琳也从未排斥过那些不属于原先的自己的记忆，并且一直试着以最大的努力去理解“她们”。所以，后面所发生的转变，或许就是对爱琳的态度的回馈。 接受了这种形态的此时此刻，爱琳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这件事。 迈着娴静的步姿走到外面，天色早就彻底暗了下来，零星的窸窣之声在荒野中悄然回响，仿佛在隐喻着未卜的来日。 深吸了一口气，爱琳开始思考当下的状况。 和这场战争有着直接的关联，也和自身来到这个世界密切相关的，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去面对的人，首先是—— 伊诺克·冯·泼斯坦。 本来是虔信圣教的贵族，后成为旧教的长老，被布罗德大公赦封的大主教，目前群龙无首的波西米亚实际上的控制者，正在和茜丝雅娜所率领的联军战斗着的人，以及……“爱琳”这个名字的父亲大人。 想到“记忆”中这个不容置喙的事实，爱琳不禁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胸口，难受地咬起嘴唇来。接受了“爱琳·冯·泼斯坦”这个身份，也就意味着接受了她的过往，包括“父亲大人”为了复活她所犯下的一切罪孽。 在这具帝国公主的身体里，发生了诸多阴差阳错的事情，等到这具躯体终于接受外来的灵魂，承认了“爱琳·冯·泼斯坦”这个名讳时，许多事情却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和这个名字的父亲不可避免地走到了对立面。 不……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爱琳正在扮演的，这位心思纤细的修女猛然意识到，是否在更早一些的时候，自身还一无所觉的情况下，就已经和那人产生了联系？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总觉得还有些不可理喻的事情？ 思索之间，爱琳几次想要放弃“修女”的形态，因为怀疑、苛责他人本就违背了她此时的心性，然而她深知只有以这样的模样去思考，她才能找到被隐藏在千丝万缕中的那个“因”，以及……真正想好如何去面对那个人。 …… 漫长的夜晚过去，爱琳在身体不自然的燥热之感中醒来，只觉自己正紧紧搂着某物，某种罪恶的触感从指尖处传来。 短暂的怔然过后，爱琳慌乱地低头看去。果然不出所料，不知何时扑到怀里的娅妮薇儿正一脸享受地**着她的手指，伴随着血液流失时酥麻的触感，爱琳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嗯唔”嘤咛。 “不，不要……” 由于还处于修女的形态中，爱琳的脸上一时红白交加，大喊了一句，便近乎本能地推开了怀里的吸血鬼女孩。 娅妮薇儿显然有些猝不及防，毫无防备就被推倒在地上。不过她紧接着就坐起了身来，带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盯了爱琳一会儿，便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下次我会先征得‘爱琳’的同意。” 刻意在“爱琳”上加重了语气，言外之意显而易见。 过了好一会儿，爱琳才反应过来，露出了歉意的神情，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用这副模样来面对你的，等我一下……” 说着，爱琳握住了胸前的十字架，闭上眼睛，很快就卸下了修女的外表。 变回最初的自我的同时，内心深处对吸血鬼的恐惧随之消失不见，爱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上前搂住了娅妮薇儿，解释道：“趁着昨天晚上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一不小心忘记切换回来了……” “会讨厌我吗？”娅妮薇儿问道。 “那种感觉，并不是讨厌……”爱琳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其他的解释，转而正色道，“我们往北边走，先和茜雅碰面吧。” 娅妮薇儿怔了一怔，才应道：“嗯。” “不过，艾丽卡肯定还在追踪我们，我还得在这边修养几天，才能‘恢复’全部实力和她对抗。”顿了一顿，爱琳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不自然的意味，小声说道，“还有，恢复实力的方式以及在那之后的一些事情，我都需要你的协助。” 发觉爱琳用的是“恢复实力”这一说法，娅妮薇儿略微有些诧异，不过她倒是没有多问，继续应道：“我昨天的伤差不多好了，尽管吩咐吧。” 点了点头，爱琳眸中出现了坚定的意味来：“想要去面对那个人，首先要冲破艾丽卡这一关……关于我们三个人在画室里所结下的因缘，关于我和艾丽卡之间沉重的血债，这一次，我会以最大的努力去面对的！” “……假如能有再抉择一次的机会，当初的你还会帮助我吗？”后面这一句呓语，近乎微不可闻。 ———————— PS：恢复更新，附上爱琳和艾丽卡当初逃亡时的插图。 [img=700,990]https://rss.sfacg.com/web/novel/images/UploadPic/2017/10/b473cf1b-4f43-4813-9be1-227dcba43c6e.jpg[/img] 第七十六章 教廷的白袍修士 晦暗的天幕之下，艾丽卡·雅克布依然在搜寻着爱琳的位置。 寒流开始从北方南下，此时入秋的气候中已经有了显著的寒意，风儿在耳畔刮出了簌簌的声响，艾丽卡伸手裹了裹身上的风衣，寒着脸在空旷的原野上一步一步地进行搜索。 通过某种方式，艾丽卡可以很明确地感觉到爱琳就在方圆数十公里的土地上，不过对方似乎是用了什么障眼法，她没法确认爱琳的具体位置，只能用这种方式进行搜索。 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则是，艾丽卡已经将娅妮薇儿打伤，两人在短时间里绝对是没法逃出太远的，而按照爱琳的性格也不太可能抛下同伴不管，所以她们肯定是躲在了附近的某个地方。 想到找到爱琳时，所看到的她和“米娅”亲密的情状，艾丽卡的心底里蓦地涌起了一股无名火焰，加快了搜索的步伐。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不知不觉间，当初三人在画室里相处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艾丽卡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变故，当初的三人所构成的奇怪的组合，或许真的能成为令人舒心的一段记忆吧？ 然而……不可能的，从自己由于害怕向圭狄尼斯出卖爱琳那一刻开始，她们之间无论如何都没法回去了。从那之后，她花了半年的时间一边逃避通缉一边独自游历，终于让心境稍微平静下来。来到弗洛兹找到柒夜，目的是为了找到让自己的心灵获得安宁的可能性，然而她却从另外一人的行动中看到了某个唯一的希望——仅有的能让她和爱琳的关系获得“救赎”的方式。 为此，艾丽卡必须要达成那个“目的”。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和爱琳才能真正地让彼此达成谅解。 所以，这双手所沾染上的一切鲜血，都是必不可少的——就想她当初为了保护爱琳所犯下的杀戒一样。 这样想着，艾丽卡稍显湿润的眼眸中难得露出了温柔之色。恰在此时，滴落到脸上的清凉液体，让她稍微回过神来。 艾丽卡还以为那是自己的泪水，抬起头来时才发现有雨滴从天幕上的阴云处落下，水滴开始时稀稀疏疏，但很快就汇聚成了淅淅沥沥的秋雨，将视野中空旷无垠的原野变成了雨水的海洋。 孤身一人站在大雨中的她，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幸好的是，艾丽卡早就对这种狼狈的状况习以为常，她很快就打住了思绪，沿着道路继续进行搜索。没走多久，她就看到正前方有一群人正忙乱地驻扎营地，看对方盔甲上的徽章显然是隶属于教廷的十字军。 在这段时间以来，西里西亚邻近的西斯林郊区成了整片大陆的暴风眼，可能发生的教皇与西斯林教派发起人维克夫主教的对决，显然对历史进程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几乎所有国家都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相比之下，西里西亚这边所发生的混乱以及内战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但实际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对教廷极度厌恶的伊诺克·冯·泼斯坦的手上也握有一个足以逆转两边局势的筹码，只不过这个筹码需要那个“目的”达成的时候才能真正获得。 当然，由于艾丽卡当初在因斯特堡见证了教廷代言人之一，也就是“狂信者”查理斯亲王的暴戾，本身对教廷也绝无好感，此时更不愿意与可能的敌人产生交集，在确认并没有看到爱琳的身影时，就决定绕道避开。 却想到艾丽卡刚刚背过身去，就有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在这个时候还在原野上徘徊，这位小姐是否需要帮助呢？” ##第127节 “不用。”艾丽卡淡淡说道。 身后那人不由分说地绕到了面前，保持着谦逊的语气问道：“我们正在西里西亚这边追捕一个人，想问问小姐是否有见过她？” 听到“追捕”这个词，艾丽卡的心中不由一跳，警惕地正视来人，这才隐隐觉察到白袍修士装扮的这人对方身上有种深不可测的气息，或许实力在自己之上。她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只见这位修士拿出了一张用魔法凝成的影像，微笑着问道：“不知小姐是否见过她呢？” 出乎她意料的是，影像上的人居然是爱琳。 换句话说，是当初在弗洛兹以帝国公主装扮现身的爱琳。 这是为什么？教廷也在派人追捕爱琳？ 艾丽卡心下涌起了莫名的不安，佯装平静地回答道：“这不是自称为帝国公主的那家伙吗？听说是和反叛军的公主在一块儿吧？” “反叛军？”修士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便接着说道，“可是我们接到情报，她并没有待在若林的公主身边，而是大概率藏身于南边的城镇，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否有所听闻？” 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立场，艾丽卡脸色一寒，不愿和教廷的人多做纠缠，冷声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自己调查便是。” 说罢，艾丽卡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等到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一位教廷骑士来到修士的身边，不解地问道：“这个女孩也很可疑，为什么将她不抓起来审问？” 这位看不出年龄的修士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自言自语地说道：“她的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气息，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位故人……真是奇怪了，她们应该一点关系都没有吧，莫非是我的错觉？” “长官？”身边的属下忐忑不安地问道。 修士停止了思考，摇了摇头：“她应该和目标没关系。我们这次的任务目标只有一个，没有必要做多余的事情，你们也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到达南边的城镇后隐秘行动，在抓捕到目标之前切勿打草惊蛇，要是让那位若林的公主和我们对立起来，可是相当麻烦的事情。”顿了顿，修士补充道：“还有，刚才那个女孩的气息很不同寻常，就算是我也没法在短时间里降服她……” “知道了，请原谅属下的逾矩。” 挥了挥手让属下离开，这位白袍修士负手站在原地，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模样，看着下得越来越大的雨水，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西里西亚的局势，显然正变得愈发诡谲难测。 第七十七章 属于她们的“画室” 这场漫长的大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严重干扰了艾丽卡的搜索。不知道北边的战事进展如何，她的心情终于变得着急了起来。唯一的好消息是之前遇到的，教廷派出追捕爱琳的队伍不久后就前往了南方，倒是免去了一份顾忌。 而到了第三天，艾丽卡终于发现了爱琳的位置。 不过，从过程来说，与其说是她找到了爱琳，倒不如说是爱琳故意放出气息，吸引她来到这里的。原本是空旷的荒野之处，出现了令人意外的建筑——有些熟悉的卡列宁市的某个巷道，深色的古典而端庄的双层房屋，以及那个延伸向二楼画室的阶梯。 站在这幅景象当中，艾丽卡恍然出神了好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间，因为这不可思议的景象，她还以为自己穿越回了一年前，回到了在画室里和共同学习的那段时间。不过，艾丽卡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在卡弥拉地下宫殿曾经见识过的，属于爱琳的“魔术”。 犹如绘画一般，将记忆中的事物重现在了眼前，分毫不差。 确实，在绘画方面，爱琳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而艾丽卡嘴上并不愿意承认的是，当初爱琳所吸引她的部分，也包含了这份纯粹的才华。 时隔将近一年，再一次领略到爱琳的绘画，艾丽卡产生了细微的动摇，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径直沿着熟悉的台阶走上楼去。 既然布下了这样的“幻境”，肯定是有着什么用意。 以艾丽卡现在的实力，想要打破眼前的幻象轻而易举，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想知道爱琳的用意，哪怕明知这很有可能会是对方的陷阱。 深吸了一口气，艾丽卡推开了画室的门。 熟悉的画室里，爱琳正斜对门口而坐，在面前的画板上画着什么，发觉艾丽卡进来时，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说道：“艾丽卡，你可是差点迟到了哦，课程马上要开始了，坐到这边来吧！” 在爱琳的边上，娅妮薇儿正无聊地打理着手上的遮阳伞，头也不抬，用她一贯的冷淡的语调说道：“让我猜猜，艾丽卡的作业这次肯定也没有完成吧？” “这样说话太失礼了啦。”爱琳转头小声说了一句。 “反正我也没打算让艾丽卡喜欢呢。”娅妮薇儿无所谓地回答。 这次碰面时，这种出人意料的展开方式，却只是让艾丽卡一动不动地地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两人的“演出”。 “虽然之前发生了一些误会，不过我还是希望和艾丽卡和好的啦。”说着，爱琳转头望向了艾丽卡，由衷地说道，“其实之前一直有些不太好意思说，虽然更喜欢当时的‘大小姐’，可是现在这种冷美人的感觉也很赞啦！” 娅妮薇儿脸上出现了诧异之色，小声吐槽了起来：“这个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吧？难道今天的爱琳打算从感情攻势开始吗？” “虽然我本人不想承认，不过谁让女孩子都是感性的生物呢？所以说，适当的气氛很重要啦。”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妙的事情，爱琳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还有，我想倘若被人夸奖的话，就算是艾丽卡也会感到开心的吧？” 说着，爱琳犹如翡翠宝石般的眼眸，眨也不眨的望着门口的艾丽卡。 至于边上的娅妮薇儿，则露出了一副“你是笨蛋吗”的表情，还吐槽起了不合时宜的内容：“明明这个‘冷美人’前几天才打伤了我，爱琳真是难忘旧情呢，看来当初没有和你们一起走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够了！” 这声斥责，使得画室里的温度骤然降了数度。 只见艾丽卡的眸中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怒火，右手的指尖跳跃着幽焰，一副随时有可能发难的模样，冷声说道：“我的过去是怎么样的，我清楚得很，并不需要你们大费周折来嘲笑我，我并不会因此而动摇。爱琳，现在你和她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乖乖和我回去吧。” 说完这番话之后，艾丽卡本来以为会遭遇对方的抵抗，却不料爱琳干脆地点了点头：“我原意和你回去，不过作为交换，我想提一个条件，可以吗？” 艾丽卡略微一愣，挑了挑眉：“什么条件？” “忘记我们之间的仇怨，忘记我们现在的立场，我们就假装这里还是当初的画室，我们三个人再好好地相处一次，可以吗？” 用请求的语气说完，发觉艾丽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爱琳补充道：“艾丽卡，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过谎对吧？以前不会，现在以及未来也永远都不会，请相信我吧，哪怕就这一次，可以吗？” 良久，艾丽卡才用明显沙哑的声线问道：“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我现在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要尝试一下而已。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有着这么多的可能性，真正陷入绝望什么的，是绝对不存在的。”顿了顿，爱琳的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哪怕当初艾丽卡将一无是处的我抛弃在雪原，我还是找到了另外一份生机，不是么？” 艾丽卡脸色一寒，下意识地说道：“你以为那是你自己找到的么？我只是想见识一下，那位你所惦记着的若林公主，是否真的如你所说那么完美而已。” 爱琳的眸中泛起了泪花来：“果然如此，艾丽卡那个时候一定是悄悄跟在我后面，直到我被救下才安心离去的吧？想到我当时并没有被艾丽卡抛弃，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你的温柔，我真的很开心呢！”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艾丽卡握紧了拳头，并没有进行否认。 爱琳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艾丽卡刚刚会去进行辩解，就代表你还是在意我怎么想的。我知道，不管我们现在的对话有没有意义，我都为这一天准备很久了。所以我会把我的想法、我的感受都好好地说出来，只希望能换取你的真实想法……哪怕希望渺茫，我也愿意把这当成一次豪赌。” “赌输的话，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夺走。”艾丽卡淡漠地宣布道。 “是这样的啊？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得知这个关键的信息，爱琳的脸上变得苍白了起来，不过她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进，低声说道，“为了一个人赌上自己的一切，就算我已经经历过一次，还是会害怕的呢。不过，如果审判者是艾丽卡的话，就这样退缩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请接受我所交付的命运吧。” “不只是爱琳，还要加上一位在你俩的关系中无足轻重的同学。” 边上的娅妮薇儿脸色变得相当难看，面无表情地说道：“虽然爱琳的意志我没法反抗，不过再次让她面临这种事情我真的很不甘心，还请艾丽卡看在我们曾经同学一场的份上，对我们稍微仁慈一些吧。” 轻哼了一声，艾丽卡缓步走近两人，冷眼瞥向了娅妮薇儿：“雅克布同学，软弱到祈求敌人的怜悯，就连高傲的吸血鬼也变得如此低贱了么？” 娅妮薇儿抿了抿嘴唇，嘴角露出了不可捉摸的嘲讽笑意：“还没和你说过吧，我真正的名字是娅妮薇儿·雪落，当年弗加王国的堕落公主，王室成员的尊严只有在我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至于爱琳，你应该了解到她的真正身份了吧？沉睡了三百年的旧帝国公主，还不是一直在挂念着和你的情谊？两位分量足够重的人物对你摇尾乞怜，是否很有成就感呢？” 这一点正好戳中了艾丽卡的软肋，她想到自己初见爱琳之时，还看轻过当初那个土气而怯弱的女孩，一时只觉自己遭受了某大的讽刺，心底里的无名火蓦地升腾了起来，寒着脸一言不发。 恰在此时，从手上传来了意味的温软触感，原来是爱琳已经站起身来，趁艾丽卡不注意牵住了她的手。艾丽卡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见爱琳欣喜地说道：“艾丽卡能答应我的请求，真的是太好了，像以前的位置一样，坐在我们的中间，可以吗？” 此时三人的距离极近，倘若爱琳和娅妮薇儿联手对她发起袭击的话，就算是她也难以抵挡下来。在被追捕的日子里艾丽卡早就养成了警惕周遭的一切事物的习惯，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夹击的局面。 然而，明明还在为娅妮薇儿的话生着气，她还是坐了下来。 但纵然如此，在被爱琳牵着手坐下的时刻，艾丽卡的脑海里依然闪过了一个可怕念头。倘若这是对方精心设计出的陷阱，这一切布置和方才的一切令人动容的说辞，都是为了让她来到这个位置……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下一瞬间，她必然会遭到两人的雷霆攻势。 她此时的大意，或许会导致计划的彻底败落。 另外一方面，想到刚刚被唤醒的，对于记忆中仅存的美好记忆的眷恋即将破灭，艾丽卡一时感到了莫大的惧怕。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心底里某个声音仿佛也嘲笑起了她的天真…… “艾丽卡？怎么了？” 被爱琳的声音唤回意识，艾丽卡对上的是女孩那足以治愈人心的微笑，其中所包含的和过往别无二致的真挚，悄然化解了她的恐惧。艾丽卡抿了抿嘴，心思复杂地撇开了头，却因为所看到的事物再次愣住。 身前画板上的作品中，一位少女伫立在甲板上，侧身眺望远方，姣好的金色发丝在海风中飘扬，无疑正是艾丽卡，这副远眺的姿态仿佛是在憧憬着不可预知的未来。只听爱琳在耳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在卡列宁的时候为你画了肖像画，可惜当时没能带出来……这是我记忆中艾丽卡最有气质的时候，就擅自画了下来，你会喜欢吗？” 第七十八章 以死亡为温床的“圣人”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这副画作上神情专注金发少女，正是她还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时的模样，望着过往的“自己”，艾丽卡终于有所动容。她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低声说道：“你应该知道的吧？我们再也没法回到过去了！” “并非在缅怀无能为力的过去，而是在憧憬有可能改变的未来。”爱琳轻声回应了她，改变话题道，“艾丽卡，我记得……还在画室的时候，你其实并没有好好学习过画画吧？” 艾丽卡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盯着爱琳。 “如果我那时能早一些注意到就好了呢，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说着，爱琳拾起架子上的画笔，递给了艾丽卡，“在绘画上有什么困扰的话，可以向我咨询的，大概只有在这方面我才有教导别人的自信。” 有些生硬地接过了画笔，艾丽卡冷声问道：“为了嘲笑我拙劣的画技？还是暗示我当初接近你们时的别有用心？” 爱琳摇了摇头：“我不在意那些事情，只是想和你一起画画而已。” 另外一边的娅妮薇儿插话道：“其实艾丽卡当时的画技，并不比我要差上多少，都怪上课时太过心不在焉，才会获得那么低的评价。” 爱琳也拿起了画笔，思忖着说道：“现在莱西特先生不在这里，就由我来出题可以吗？我们就以‘未来’为题，各自画一幅画吧？” 娅妮薇儿困扰地问道：“未来？这个概念好像很宽泛呢？” “没错，你觉得‘未来’是怎么样的，任何符合你心目中的事物的东西都可以哦？并没有太大的限制。”爱琳点了点头，又转向了沉默不语的金发少女，“艾丽卡，你这边也没有问题吧？” 过了好一会儿，艾丽卡才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光，仿佛真的回到了一年前，三人在西奥·莱西特的画室里相处过的不知道多少个晨间那样，冬日的暖阳斜斜照射在地板上，她们面对着各自的画板，作画时发出的沙沙声响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安谧。艾丽卡轻轻闭上眼睛，便真的感受到了爱琳刚才所说的境界，忘记仇恨，忘记敌对的立场，感受到了仅属于初遇之时的那份返璞归真的友谊。 艾丽卡的眸中浸润了久违的泪水。 也就是在这一刻，艾丽卡意识到爱琳的做法是对的，此时的这番体验，无论是对于爱琳和“米娅”而言，还是对于她自身而言都有着重大的意义。在这个世界里，会想到这种特别的做法来感动她的人，无疑只有爱琳一个。 她真的又一次感受到了，爱琳身上的某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是的呢，明明当时都已经狠下心要远离她了，却依然对这个人念念不忘，就连做睡觉时都会梦到那几个月里相处期间的情景……来到西里西亚的弗洛兹，不正是抱着和爱琳重逢的一丝期盼吗？不正是为了化解彼此之间的罪孽，才会被伊诺克长老所诱导，参与了那个计划吗？ 对于艾丽卡来说，正是因为早早地在爱琳的身上投下了难以言明的情愫，当那份奢望被残忍地打破时，她才会变得如此痛苦。 手上的画笔不觉间坠落在地，艾丽卡双手捂住了脸颊，却没法抑制决堤一边往外涌的泪水——自从在雪原和爱琳分别后，她一直试图不让自己表现出软弱来，却终究是在最不应该的人面前陷入了悲伤与无助。 “欸，艾丽卡你怎么就哭了呢？是有什么伤心的事吗？我们等会儿找地方去吃一顿大餐如何？”只见爱琳从娅妮薇儿那边取过手帕，递给了艾丽卡，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先来看看我们画好的‘未来’吧！” 艾丽卡怔怔接过手帕，狼狈地擦拭着不争气的眼泪。 她并没有猜错，这真的是爱琳精心布置的陷阱，然而纵是她有心防备，这份过分温柔的陷阱还是轻易击溃了她外在的躯壳，将她脆弱的本体暴露了出来，她已经没法用刚才那种冷冰冰的态度去对待爱琳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正好对上了爱琳那关切的眼神，艾丽卡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有什么想要说的，就尽快说出来吧，我在听的。” 觉察到艾丽卡态度的大转变，爱琳露出了明显的喜色，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取过了娅妮薇儿画好的作品，放在了三人的面前，轻笑着点评道：“本来还以为薇儿的作品会别致一些，没想到这么小家子气呢。” 娅妮薇儿画作非常简单，占据主体的是森林中的一栋小屋，屋顶坐着两个背对背而坐的女孩，她们具体是谁看发型就能让人一目了然。这副画作维持了她一贯的清新细腻的风格，但这次更突出了温馨的意境。 听到爱琳的评价，娅妮薇儿倒是坦率地说道：“反正也遇见了能够一直相处的人，倘若可以在一个地方安心定居下来，对我而言是最好不过的。”说着，她平日里那对浅灰色的瞳孔眨也不眨地看着爱琳，所指之意再明显不过。 爱琳脸颊微红，避开了吸血鬼女孩包含了渴望的视线，转向自己这幅刚完成的作品，轻声介绍道：“关于我画的内容，你们都应该在那个地底迷宫见识过的，虽然说出来好像有些丢脸……这个，是我对于‘世界’的构想。” 在卡弥拉底下迷宫，两人都曾见识过爱琳所构建出的“理想国”，这里换了一种形式呈现出来，画面上那些五彩涂漆的房屋和充满童趣的石砖，蜿蜒的小河以及用以点缀的大风车，以爱琳往日的水准来对比虽说是有些幼稚，但确实充分表达了对于“美好”的憧憬。 娅妮薇儿静静地注视着这副画面，不由问道：“这是悲天怜人的公主殿下的愿望吗？你会像你的姐妹一样想要去拯救世人吗？” ##第128节 “这是‘爱琳’自己的愿望啦。”爱琳红着可爱的脸蛋回答道，“唔，好像有些贪心了呢，可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想去追求所能看到的所有美好的景物都……当我画画的时候，就很想把一切都抓在手里呢。” “嗯，我知道爱琳是这样的人。” 说话的是神情恢复了往常模样的艾丽卡，此时的她，终于能够以正常的神情和两人进行交流，尽管语气依然有着几分淡漠：“我确实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很庆幸我曾经有过你们这样的好友……” 顿了顿，艾丽卡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倾诉一下我自己的故事吧。当初和爱琳分别后，我一个人在雪原上徘徊了很久，恨不得让自己死去算了，只可惜我是个懦弱的人。于是我又回到了因斯特堡，看到了令我那毕生难忘的景象……” 在那起屠杀案中，数千名西斯林信徒被铁骑无情屠戮，一直无人收拾的尸体在后来的风雪中被铸成了无数冰雕；而在另外一边，由茜丝雅娜的禁咒魔法所催生而出的巨树，以无数亡者为养料，静默地伫立于因斯特堡的城边，展现出了极尽悲怆的姿态。 当时的艾丽卡，站在生与死的界限之间，感受着无言的悲怆，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仿佛也获得了缓解。有那么一瞬间，她只觉自己的身心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洗礼，对“生死”的命题有了另外一种领悟。 尽管艾丽卡随后就遭到了查理斯亲王的追杀，不得不在逃亡中生存，然而记忆中的这副景象，始终印刻在她的脑子里。 只见艾丽卡的唇边浮现出了温和的笑意，低声说道：“那天我当着你的面杀死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怕吧？可是我很想告诉你……我只是在和若林公主做着一样的事情而已，‘只有在最为极致的残忍当中，以死者的鲜血为养料，才能孵化出最为华贵的鲜花’……” 金发少女的语气温和怡人，可爱琳分明从中感受到了不寒而栗，她不安地望着艾丽卡，喃喃问道：“艾丽卡，你到底在说什么……以死者的鲜血为养料，才能孵化出最为华贵的鲜花，这是什么意思？” 艾丽卡的眸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之色，她伸出手去抚摸着爱琳的脸颊：“你刚刚告诉了我，任何事情都是有意义的，不是么？其实啊，我早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呢，正是因为你杀死我了亲哥哥，我杀死了你的养父，我们才能突破自我，共同成长到这一步……” 在两人的关系中，最为残忍的事实被揭穿了出来，爱琳的脸颊一时变得极为苍白，就连思考都变得困难了起来：“艾丽卡，我不懂你的意思……” “为什么不懂呢？” 艾丽卡困扰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她想起了什么，有些开心地说道：“啊，我知道应该画些什么了，请等我一下……” 说着，金发少女捡起了刚才掉落在地的画笔，仔细地在画板上画了起来。在这令人煎熬的等待期间，娅妮薇儿担心地看了爱琳一眼，她分明从艾丽卡身上感受到了严重的扭曲之感，内心深处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滋味。 没过多久，艾丽卡就将她心目中的“未来”临摹了出来，正是她刚才说过的景象——因斯特堡的原野上伫立着无数由信徒铸成的冰雕，而在另外一边，象征着生与死的巨树傲然伫立。 唯一有所不同的，则是站立在树底下的一位少女。 从风中飘拂着的栗色发丝来看，所画的人正是爱琳无疑。 分明从感受到了不详的意喻，爱琳艰难地开口道：“为什么要画我？” 艾丽卡抬起头来，理所当然地微笑道：“因为爱琳要成为‘圣人’。”顿了顿，少女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我的愿望。” 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的谜底，在这一刻仿佛都要呼之欲出。 爱琳只觉自己的口舌莫名干燥，追问道：“你说的‘圣人’是什么？为什么你说我能成为圣人？” “有着世间至纯的心灵，能够在最为绝望的境地中创造出光明的，被神祇所认可之人，即为圣人。”说话之时，艾丽卡的神情中充满了虔诚，“而你成为圣人的条件更加简单，叫做‘爱琳’这个名字的人当时已经被追封为了圣人，这也是被耶利沙神所认可的，你的身上继承了这份资质，所以，只需要唤醒真正的你就可以了……” “唤醒真正的我，让我成为圣人。”这些出人意料的信息，让爱琳脑袋几乎转不过弯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艾丽卡轻声解释道：“我不是说过么？以杀戮和鲜血为养料，只为了孕育出最为高洁的鲜花，正如我们所经历过的那件事一样。这一次，为了让你成为圣人，我们为你精心准备了孵化的温床，你只需要接受这一切就好了呢。”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爱琳抓住了艾丽卡的肩膀，语气迫切地问道：“孵化的温床？难道因斯特堡的事件还会再发生一次？” “弗洛兹的郊外，总计有一万三千余人类，或许那位实力高强的公主能够逃出生天，不过叛军当中还有其他你挂念的人吧？”艾丽卡的脸上依然挂着怡人的微笑，却竟犹如恶魔的笑容般令人遍体生寒，“祭品的数量和质量肯定是足够的，只要爱琳成为了圣人，就一定能实现你刚才说的愿望了呢……” 爱琳的身躯难以自抑地颤抖了起来，无尽的寒意迅速蔓延到了手脚，她满脸悲伤地盯向了艾丽卡：“这种事情，我完全无法理解……” 面对爱琳的质问，艾丽卡柔声说道：“因为爱琳有着至纯的心灵，是注定要成为圣人的人，所以你一定不会理解我们的……不过，没有关系，罪恶的事情都让我来背负就好了，痛苦和悲伤也很快就会忘记的，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因为这是你注定会踏上的道路……” 爱琳悲伤地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一定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请告诉我吧。” “是在问我为什么吗？到底是为什么呢……”艾丽卡的神情中，有那么一瞬间呈现出了困扰的意味，但她很快就确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坦言道，“理由很简单啊，只有爱琳成为了我再也恨不起来的人，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和你在一起，获得真正的解脱呢……” 爱琳的脸色一片惨然：“艾丽卡，一定很恨我吧？” 艾丽卡闻言怔了一怔，眸中再一次泛起了泪水，低声说道：“我当然恨啊，我恨你当初给了我期待又亲手将那份期待打破，我恨你杀死了我至亲的哥哥……我恨你，这一年来让我如此痛苦，完全找不到解脱的办法……” 这番话语，锥心刺骨，让爱琳的大脑一片空白。 倾诉之间，情绪分明有些崩溃的艾丽卡，带着哭腔喊道：“我恨你，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想着和我和好……不可能的，明明杀死亲人的凶手就在面前，想让我无动于衷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所以，如果爱琳是真心想要挽回我的话，只有一种方式吧，让我能够毫无保留地去信奉你，成为你的信徒，我才不会继续恨你……” 或许从当初发生那件无法挽回的事情开始，这位名为艾丽卡的少女，她的内心就已经彻底坏掉了，再也无法被修好了。 第七十九章 战争的真相 青月历三零二年，秋季。 被各方势力所关注的，教廷从各地调集的十字军终于在西斯林地区集结完毕，教皇亲自现身向西斯林教派的领衔者维克夫主教施压，但交涉才刚刚开始就因为维克夫主教的强硬态度而宣告破裂，正式拉开了“宗教战争”的序幕。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西斯林地区时，也正是在同一天，南面的西里西亚公国的战场发生了影响同样深远的事件。 弗洛兹南郊，清晨时分。 作为联军的统率，茜丝雅娜在部下的指引下，来到了出现异常的地点。 西里西亚公国处于高原与河谷平原交错的地带，地形有一部分属于岩石裸露的石灰岩地貌，和若林东南边“诸神的保留之地”有着同种地形。这片弗洛兹南郊的地下暗河与洞窟地域，虽不似那片神秘地域那样纵横交错，几乎形成了一整片地下王国，却也有着不小的规模，洞窟宽度足够一个小队的通行。 自从前天在格纳的带领下发现地下暗河，茜丝雅娜就马上派人对地底通道进行了探索。没过多久，确认其中一条通道的出口在西北面的河谷，也就是敌军防线的侧后方之后，茜丝雅娜就有了相应的军事计划。 在两边的高端战力相持不下，都无法有所作为的情况下，能够打破平衡的依然只有底层的士兵。于是茜丝雅娜决定在正面进攻施压的同时，派出一支几百人的精英中队，贯穿通道从敌军的背后发起奇袭。 这个军事计划在两个时辰后就会展开，却在这个一切都蓄势待发的时候，有部下回报那条地下暗河处出现了异常状况。 这让本就忐忑不安的茜丝雅娜心底里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来到目的地时，妮琪·奥尔德里奇正在护卫的陪同下站在洞窟之外，看到茜丝雅娜的到来，她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做出一张夸张的鬼脸，心有余悸地说道：“茜雅姐姐，你终于来了！里面的东西……好可怕……” 茜丝雅娜摸了摸小萝莉的头：“我先进去看看，待在外面别乱跑哦。” 洞窟周边虽然搭建了上下连通的阶梯，但以茜丝雅娜的矜持性格自然不可能徒手进行攀爬，再加上她涌忽地起了莫名焦虑之感，干脆驱动魔力纵身飞了下去。 只是十米左右的高度，少女转眼就优雅地降落到了地上。 来到此处，她立刻感应到空气中有股让人不适的味道。 略显幽暗的环境里，两名少女正静静地站立在流动的河道边上，衣着一黑一白，正是柒夜·弥赛亚与珊芙妮·穆尔德两人。 两人似乎在交流着什么，茜丝雅娜走上前去，便恰好听到珊芙妮的低语：“……我想起来了！很小的时候主教带我参加过驱魔的行动，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恶魔是怎么样的，这里的气息和我那个时候嗅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茜丝雅娜的心底里不禁一凛：“恶魔？” 觉察到茜丝雅娜的到来，两位少女转过身来，只见珊芙妮的脸颊上出现了罕见的郑重之色，点头说道：“我是不会记错的。公主殿下可能对这方面并不了解，虽说自从圣教创立后，对异种进行了长期大规模的清洗，但还是会有少数漏网之余，连接异世的通道也一直偶有出现，只是教廷刻意隐瞒不让世人得知而已。” 想象着这种只在画册和传奇故事里了解到的邪恶生物，茜丝雅娜心中的不安又加深了几分：“这个地方出现了恶魔？” 却见珊芙妮思忖着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这边的异常肯定和恶魔有关，公主殿下你来这边看看……” 循着少女的手指，茜丝雅娜望向了身侧的河面，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由于洞窟的光线较为幽暗，她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的是，这条暗河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缓缓流动间散发着沉郁恐怖的气息。 “公主殿下闻到的气味，就是从河水里散发出来的。” 说着，身穿修女服的少女蹲下身子，伸手勺了一滩水放在手心，尽管神情里难言厌恶之色，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了茜丝雅娜的面前，说道：“公主殿下也能感觉到吧，河水里有着类似魔力的元素，不过这些元素和圣光是互斥的，虽然我修习低微，但只要将要圣力释放出来就能轻松破坏这些元素，说明它们确实是属于耶利沙神上最为厌恶的恶魔之力……” 茜丝雅娜心下不详之感愈来愈盛，转头望了沉吟不语的柒夜一眼，接着问道：“为什么这边会出现恶魔的气息？你们得出结论了吗？” “极可能和我们的敌人有关！”珊芙妮这次的语气十分确定，“伊诺克长老一直在研究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这件事在教会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所以他什么时候获得了沟通异界，召唤恶魔的方式也说不定！” “这条暗河还安全吗？”这是茜丝雅娜目前最关心的事情。 “没有掌握具体的信息之前，无法进行判断。”顿了顿，珊芙妮接着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和柒夜正打算沿着这条河深入探查。” 说话间，三人脚底下的地面传来了一阵不寻常的震动，于此同时边上流动的河水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几乎在一瞬间，空气中蔓延的令人生厌的味道浓郁了数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人均是愣了一愣。 “陷阱！”说话的人，是从刚才开始一直保持沉默的柒夜。 由于言灵术的限制，柒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几乎都不会开口，眼下她忽然说话的举动，让茜丝雅娜的心不禁跳了一跳，重复了一遍：“陷阱？” 只见柒夜拧紧了眉头，拉过了珊芙妮的手，飞速在上面写着什么，珊芙妮则将她想表达的内容复述了出来：“……教廷平均每隔两百年，就会出现一位名为‘圣修女’的存在，圣修女出现时的场景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在大灾大难中现身，在世三年履行协助教廷救助世人的职责，于是早有人猜测，这是教廷借助了耶利沙神上对人类的宠爱，刻意制造条件让神祇降下恩宠，促使圣修女的诞生，借用这种手段来稳固教廷的地位……”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明显有些不解其意：“抱歉，我不太懂，你说的和目前的状况有什么关联……” 珊芙妮隐隐意识到了什么：“……虽然理念分支有很大的不同，但耶利沙神上也一直在眷顾我们。而距离上一任圣修女回归耶利沙神上的座下，到现在差不多就是两百年时间。”顿了顿，珊芙妮忽然想到了关于爱琳身份的事情，心底蓦地一惊，终于理解了柒夜想说的内容，脸色一时苍白了起来。 “……莫非，就连这场战争都是陷阱？” 第八十章 重聚于战场的众人 在这之后，三人简单商议了一下，便决定由柒夜和珊芙妮留在在地底探查情况，茜丝雅娜则先回到地面，重新布置部队。 结果刚刚飞出洞窟，她就听到大地上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震动。 传令的骑兵从不远处疾驰而来，看到茜丝雅娜的身影，甚至都来不及下马，在坐骑上大喊道：“敌人忽然对我们发起了突袭，情况非常紧急，威利将军已经接手了防务，但还是被敌人冲破了大营，请殿下尽快回去……” 这出乎意料的讯息，让茜丝雅娜呆了一呆。 想到刚才柒夜说出的猜想，茜丝雅娜内心深处不详之感越来越盛，她来到妮琪的面前，在小萝莉惊讶的视线中将对方抱起，朝着军队驻地的方向飞去。 呼呼的风声中，妮琪不安地问道：“茜雅姐姐，发生了什么吗？” “形势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危险。”茜丝雅娜面露担忧之色，“……很有可能我们需要先从战场撤离。” 柒夜和珊芙妮两人坚持要查明恶魔气息的由来，如果这真的是伊诺克的布置的话，她们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阻止灾祸的发生，茜丝雅娜虽然满心担忧，但也只能暂时把希望寄托在她们的身上了。 对于她来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挡住敌人的攻势。 只是顷刻之间，她就回到了军营的上空。 定睛往去，只见来势汹汹的敌军以被圣光所庇佑的教会骑士为核心，在联军中部撕开了一个不小的破口。虽然敌军的数目有所不如，但在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的加持下，防线的破口正被撕得越来越大。 形势紧迫，茜丝雅娜来不及安置怀里的妮琪，越过一众友军径直飞向了战场的中央。飞行之间，她的另一只手心里青芒乍现，转瞬间就凝聚了强大的魔力。 纤巧的五指几次翻转，转眼间就完成了魔法的吟唱。 只见少女的周身青芒汇聚，凝成了无数星星点点般的绿叶，紧接着烈风骤起，将这一大片绿叶吹向了敌军——即使在这个时候，茜丝雅娜的神情里怜悯不忍的神色和过往如出一辙，但她的动作早就没有了刚上战场时的迟疑。 不知不觉间，她也能接受使用魔法来收割敌军的性命这一事实了。 凝成实质的魔法元素，犹如成群的蜉蝣一般飞速掠过战斗中的敌军，刺穿盔甲，撕裂肌骨，从人体身上纷纷喷涌的鲜血在战场上方溅成了一大片血雾。 作为遭到攻击的主要对象，教会骑士们尽管有着圣光的庇佑，只要没有被击杀，受到的创伤会被圣光缓缓治愈，但来自顶级魔法师的凌冽攻击还是让他们的攻势缓了完全下来。 联军的士兵们看到作为主帅的公主殿下的到来，脸上纷纷露出了喜色，很快就在茜丝雅娜的魔法支援下支撑住了防线。 “尤妮卡！” 茜丝雅娜稍微缓了一口气，视线扫视过战场，看到了某处正在和普通的士兵们一起奋力阻挡敌人攻击的银发少女，她心念微动，便降落到尤妮卡的身边对她说道：“帮我带她撤回后方，拜托你了。” “撤回后方？”尤妮卡接过了对方怀里的妮琪，惊讶地问道。 妮琪也是愣了一愣：“诶？什么？不行，我要和茜雅姐姐在一起……” 茜丝雅娜无视了小萝莉发出的抗议，对尤妮卡嘱咐道：“拜托你了，保护好她的安全，之后再向你解释！” ##第129节 “好。”尤妮卡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到尤妮卡带着萝莉公爵离开，茜丝雅娜心底里的顾虑少了一分，她重新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战场上——尽管受到了挫折，但敌人的攻击依然十分凶猛，那些士兵都仿佛在不要命似的，红着眼睛在往这边拼杀而来。 这里面分明是有异常！ 忽然感应到了什么，茜丝雅娜抬眼朝远方望去，只见敌军驻地方向的上方，萦绕着一团普通人看不到的红雾。 红雾中的气息，和刚才在地下洞窟中感受到的是一样的。 “……恶魔的气息，也会对人类造成影响么？” 身处嘈杂的战场，茜丝雅娜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便忽然有了决断。只见她闭上眼睛，伸出一只手来，纤巧的手心朝天空摊开，凝神驱动着自己的精神力，以祈祷的姿态开始召唤此间更多的自然元素。 由少女纯净的蓝发微微拂起作为起始，一阵飘渺的风儿霎时在战场上方刮起，清凉的触感在一瞬间拂过了所有人的面颊。 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意识到从天而降的甘露落到了脸颊上。 下雨了。 …… 战场的后方，正带着妮琪·奥尔德里奇离开战场的尤妮卡忽然回过头去，一时愣愣地站定在原地。 以尤妮卡对茜丝雅娜的熟悉程度，自然能感应到此时施展出来的魔法规模，肯定已经达到了禁咒的程度，她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决战……就是今天吗？” …… “已经……开始了么？” 纵然在数十公里之外，爱琳也能感应到那股熟悉的魔法波动，她猛地站了起来，眸中浸满了泪花：“这是禁咒……当时在北方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居民，茜雅也使用了这样的禁咒。请让我过去吧！” “现在还不行。” 和冷冰冰的声音同时来临的，是忽然抵住脖颈的冰寒气息，只见边上的艾丽卡面容冰冷地警告道：“虽然我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将‘传承’交付给你，才能允许你过去。” 尽管艾丽卡已经对“计划”进行了说明，但爱琳的心底里始终抱着几分不信：“时机成熟……就是指灾祸发生的时候吗？” “也是爱琳成为‘圣人’的时候。”这两天里，只有在提及这件事的时候，艾丽卡的眼眸深处才会浮现出温柔的意味。 爱琳低声问道：“我不懂……为何你如此笃定我能成为‘圣人’？” “我知道你现在不懂。”艾丽卡收回了爱琳脖颈边上的小蛇，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嘲弄意味，“不过，只要等会儿我将‘传承’归还给你，你就肯定能懂了……那份超越想象的，被神祇眷顾所产生的力量，并不是卑微的你我所能理解的。” “原先那么软弱的你，也不过是借助了外在的东西力量才有胆量对我们颐指气使。等会儿你失去了这份力量，就不怕遭到我们的报复么？”此时说话的人，却是盘腿坐在一边养伤的娅妮薇儿·雪洛。 交涉破裂的那一天，战斗经验丰富的高等吸血鬼，再加上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实力，战斗方式往往出其不意的爱琳，当时的两人联手都依然无法击败艾丽卡，导致最终的局面依然变成了受她一人所主宰的状况。 也幸好艾丽卡念在旧情并没有对娅妮薇儿怎么样，她直言不讳地说过，如果换成其他人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痛下杀手。此时面对昔日同学兼好友的嘲讽，艾丽卡冷笑着摇了摇头：“……激将法对我没有用的，就算到时候你打算杀了我，爱琳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顿了顿，艾丽卡蹲下身子，凑到了吸血鬼女孩耳边，故意放低的话语中，嘲讽的意味更显著了一些：“倒不如说，等会儿爱琳会怎么对待‘被厌恶的’黑暗生物呢？我可是对你的命运很是担忧哦！” 娅妮薇儿闻言，娇小的身躯不由颤了一颤。她望了不远处的爱琳一眼，低下头悄悄咬起了嘴唇。 第八十一章 圣女的光明祈愿 珊芙妮和柒夜两人沿着地底的暗河一路前行。 河水的颜色越来越接近深紫色，空气中所弥漫的腥燥的恶魔气息也越来越为浓烈，当她们到达河水汇聚的一处巨大的空洞时，不由顿住了脚步，由于出现在眼前的可怕事物而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躁动的河面正不住地冒着气泡，随着红色岩浆的纷纷上涌，河水迅速变得粘稠了起来，此间的温度迅速上升着。在这期间，两人分明看到数只黑紫色的，头上长着角的人形怪物从水中爬了出来。 “是低级的小恶魔！” 通过味道，珊芙妮立刻认出了恶魔的品种，不由惊呼出声。 听到珊芙妮的声音，这几只恶魔纷纷把头转了过来，幽暗中那几对猩红的眼瞳分明充满了杀戮和破坏的欲望，看起来极为骇人。 下一瞬间，那几只小恶魔就以敏捷得不可思议的身形，低嚎着朝两人飞扑了过来，一个呼吸间就到了眼前。珊芙妮见状，迅速从修女服的裙底取出一根长长的铁棒，迎着最前面的那只小恶魔当头锤了下去。 只听一声闷响，受到重创的小恶魔身子倒飞撞在岩壁上，抽搐着四肢，一团血污从头部扩散开来，染红了地面。 刚解决一只，另外几只小恶魔就已经杀到眼前，珊芙妮手上动作不停，沉重的铁棒在她手上犹如竹竿一般灵活刁钻，又是噼噼啪啪一连串的动静，数息之内就轻松击倒了这几只低级恶魔。 暂时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又看到有越来越多的小恶魔从染红的河水中爬出，珊芙妮神情变得更专注了一些。她驱动圣力，整个身子都发出了圣洁的光芒，将铁棒在身前一横，像是对自己打气似的说道：“驱逐恶魔可是我的本职工作，只有这样的程度可是奈何不了我的，尽管来战吧！” 虽然被教会所收养，但在圣光上修为低微，反而于武技上颇有天赋的珊芙妮·穆尔德，自小就是被当成驱魔人来培养的，从十二岁到现在已经有过数次和恶魔战斗的经验，对付这些低阶的恶魔自然是不在话下。 而这根看似名不见经传的铁棒，其实是为了击杀恶魔生物而特制的灵器，由原先的主教，也就是柒夜的养父交付给她使用的，名字叫“曙曦”。此时“曙曦”黑漆的表面所沾染的恶魔之血，正悄然被吸收到武器内部，转化为一股可怕的煞气，震慑得面前的小恶魔一时踌躇不敢上前。 但没过多久，这些灵智低下的生物就自恃己方有数量的优势，按捺不住杀戮和破坏的本能一齐朝珊芙妮涌了上来。 就在修女和小恶魔进入战斗的时候，柒夜往后退了好几步，集中精神力去感应此间的环境，很快她就发现在这条暗河的下方，有一个巨大的不可名状的空洞，那些岩浆正是从这个空洞里冒出来的。 根据在教会里获得的知识，这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恶魔传送门”。 在历史上，有记载过几次“恶魔传送门”的出现，无一不是导致一大片土地化为焦土，致使无数平民受灾的结果。而地底处这个巨大的空洞，比记载中的尺寸还要大上不少，只会带来更为可怕的灾难。 想到这一点，柒夜当即就有了决断。 能够直接和神祇沟通的言灵术，本就是为这一刻而准备的。 “前行之路荆棘密布，复兴之途飘渺无迹……” 少女静默良久的柔唇中发出了清冷的声线，于此同时法杖尖端的黑珍珠内部微光流转，转瞬就绽放出极其耀眼的光芒。 “世间魑魅魍魉逐之不尽，生灵万物苦难绵延不绝……” 吟唱期间，极为强盛的圣光在她与“神祇”的感应中接受召唤而来，瞬间就充盈了她的周身。一时之间，柒夜的脸庞染上了神圣的金色辉光，眼眸淡漠而又充满了怜悯的味道，凛然高贵恍如女神。 “此间堕落之人作崇，地狱大门已然开启，世间即将遭受涂炭……” 柒夜身上的神圣气息愈来愈盛，只见她双手握紧了法杖，猛然向前指出。 就在她做出动作的同一时间，此时正在地面上战斗着的人们都可以看到，一道巨大的光束刺穿苍穹，从天际垂直照射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光束中蕴藏的强盛的神圣气息，一时让所有人都心生顶礼膜拜之心。 光束以势不可挡的威势刺穿了地表，射入了地底深处的空洞。 大地颤动的轰隆声中，诸多暗河中的挣扎着上浮的恶魔，还来不及逃出神圣光束的照射范围，就在转眼间哀嚎着化为灰烬。 柒夜的眼神一时充满了坚定与决然，以不容置喙的语气继续吟诵道：“吾柒夜·弥赛亚，妄以代言人之名，祈求至高神庇佑生灵，于此降下天罚，驱逐黑暗，荡灭邪魔，赐以世间光明与福禄！” 说罢，手持的法杖略微下移。 伴随着少女的宣言声，从天而降的神圣光束，尽数径直灌入了地底的空洞。 毫无保留地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少女的脸色一时变得有些苍白，但也略微松了一口气。然而，正当她以为这股借用了神祇的神圣之力可以破坏传送门时，忽然感受到了来自不知名之物的反噬，意识一时如遭重击。 何为深渊？ 在这之前，柒夜只在启示录上了解过“深渊”的概念，当时只觉得上面的描述未免过于抽象，并未多作留意。 而此时此刻，她切身感受到了“深渊”词意本身的可怕。 所有负面意识的集合体、深不见底的空洞、没有一丝一毫光明的所在……在接触的一瞬间，只是略微有些恍惚，她就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蔓延而来的负面意识所腐蚀，几乎要被无尽的黑暗吞没进去。 绝望。 没有任何逃脱余地的绝望。 这种无垠的黑暗，一旦被吞噬进去，永生都不得挣脱。 猛地警醒过来的柒夜，连忙从神圣魔法中抽离了自己的意识。 狼狈地逃脱回现实之后，柒夜手中的法杖“砰”一声掉落在地上，而她本人亦“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她怔怔地抬起头来，感受到空气中迅速溃散流失的神圣元素，以及明明遭受重击却在须臾间就恢复如初的传送门，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一切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败，柒夜方才还坚定无比的神情此时呈现出一片颓然，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动摇—— 并非所借取的力量不足以摧毁传送门，而是因为自己的心智不够坚定，在那种可怕的意象面前自行败退下来。 传说中可怕的恶魔军团，不久之后就会莅临世间。 第八十二章 “剑圣”尤妮卡 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栗，岩浆从地底肆无忌惮地喷涌而出，在原野上灼烧的火焰，将那份可怕的温度迅速扩散开来。 而比这些景象更为可怕的，则是从岩浆中钻出的恶魔们。 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有对这个世界的破坏欲。它们发出了兴奋的嚎叫，冲向了肉眼能看到的所有能动的生灵。哪怕是被射来的箭矢穿成了“刺猬”，也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向人类军队的方向爬去，在地上淌出一道怵目惊心的血渍。 而在这些低级恶魔的后方，越来越多的恶魔正从岩浆中走出，自行组成了阵列，挥舞着手上的武器向人类的方向进军。 当珊芙妮抱着昏迷的柒夜找到茜丝雅娜的时候，只是片刻的功夫，事情就发展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刚才还纠缠不休的双方的军队，此时由于第三方的介入，已经停下了战斗，各自来开了一段距离。 这群从未见过恶魔生物的士兵们，望着从岩浆中走出的、正逼近过来的恶魔军团，无不感到莫大的恐惧。好在他们在连番战斗的磨砺之下，已经有了老兵的坚韧意志，才不至于在第一时间被吓破了胆子。 带着精神力耗尽、昏迷不醒的柒夜，珊芙妮为了从不断追赶过来的恶魔群当中撤离，白皙的修女长裙上已经染上了累累的恶魔之血。她神情十分凝重，用请求的语气对茜丝雅娜说道：“公主殿下，很抱歉我们没有能够破坏传送门，传说中的恶魔军团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我们必须赶紧撤离这里。” “为什么恶魔军团会出现……” 茜丝雅娜一对美目向前方凝视着，喃喃自语了一句，眸中不由泛起了略微忧郁的泪花。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对一边的传令兵下达了撤军的命令。 在战鼓的轰鸣声中，数千名军士很快就集结好了阵列，放弃辎重，保护着后勤人员和以妮琪·奥尔德里奇以及公爵夫人为首的贵族们先行撤离。这些人员初时还井然有序，但当另一侧人类军团和恶魔的拼杀之声传来之时，队伍就开始有了骚动不安的迹象，部分贵族甚至抛弃了麾下骑马夺路而去，在这之中，只有天真无邪的妮琪还保持着镇定，抬头问道： “尤妮卡姐姐，恶魔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我不知道……” 作为这位西里西亚女公爵的保护者，尤妮卡眸中浮现了迷惘之色，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了些什么，便温柔地抚摸了妮琪的头，对怀里可爱的小女孩说道：“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逃离，我必须回去战斗！” “欸，尤妮卡姐姐？” 无视了妮琪惊疑的声音，尤妮卡的身体从马背上骤然跃起，抽出绑在大腿上的短剑，向着战场的方向奔赴而去。 …… 从和恶魔军团的先头部队接触到现在，不过是几十秒的时间，绝望的心思就在茜丝雅娜的心头萦绕了起来。 这些恶魔们仿佛是真正的杀戮机器一般，那只知杀戮的血红的眼眸，那不知痛感的身躯，那犹如在撕扯灵魂的嚎叫与嘶鸣……这种来自真正的地狱的莫大恐怖，对所有人类的精神都造成了巨大的摧残。 或许在单对单的战斗中，这些最低阶的小恶魔并不是人类的对手，但当它们集结成军团的时候，就在意志上对士兵们形成了近乎碾压的冲击。两边的军队几乎才刚刚交手，人类军队就有了崩溃的迹象。 而在这些小恶魔的后方，茜丝雅娜能看到已经集结成一只大军的，数量成千上万的恶魔们正朝这边进军。 就算是逃也一定会被恶魔追上。 在战争的另一端，正在撤退的隶属于伊诺克主教的军队，也已经被零星的恶魔所缠上。那支军队中随军神官和教会骑士数量众多，目前还能抵挡一段时间，可是这支军队距离恶魔大军更近，或许终究会被吞没殆尽。 按照这个形势，茜丝雅娜分明预见了这两支军队全军覆没、庞大的恶魔军团进军弗洛兹，席卷西里西亚的城镇，将这整个国度变为一片焦土的景象。她不由后悔起了自己为什么不从早上发现端倪的时候就命令军队撤离。 说不定那样就能来得及…… ##第130节 这份承载了无数性命的自责，让她一时喘不过气来。 就如茜丝雅娜曾向爱琳袒露过的那样，即使她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若林公主，被无数人所尊崇的天才魔法师，不管她外在的表现如何出色，也都始终有着一颗软弱、犹豫的心灵。 她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在迷濛的视线中，她看到一道银色的倩影越过军阵，落到了恶魔群之中；她看到这个倩影在充斥着杀戮与死亡的战场中翩翩起舞，身姿潇洒而坚定，手中晶莹剔透的短剑激起了一道又一道绚丽的血花。 她看到那位少女有着一头漂亮的银发，在收割了无数恶魔的性命之后，手持鲜血淋漓、表面却依然如银月般清冷的短刃，缓缓向恶魔大军走去。而即使是那些只知杀戮的恶魔，也竟被少女的威势所震慑，一时踌躇着不敢上前。 “尤妮卡，你……回来了么？” 任由眸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淌落，茜丝雅娜低声说道。 …… 尤妮卡·卡洛琳。 有着一头世间极为罕见的银发，继承了血脉传承于传说中的“高等精灵”的部分天赋，自小就被认定为家族未来的希望，被当成重点培养对象。到后来家族灭亡，和哥哥一起投奔若林王国时，当时的首相也是出于对尤妮卡的天赋的考量，才勉强同意兄妹两人被王室收养。 周围的人们一直对自己寄予厚望，对于这点尤妮卡可是心知肚明。 然而，她却一次又一次让别人失望。 十三岁那年，当发现尤妮卡无非对人类挥剑时，为了锻炼她的心智，教导官特意安排了一名死囚让她来执刑，而她却辜负了所有人对她的期待，宁愿丢下武器，放弃复兴家族的光辉前程，甘愿成为公主身边的女仆苟且度日。 从那之后，她的武技一直停滞不前，很快就被哥哥所超过。 为了替代软弱的她，哥哥努力成为了御前骑士，背负了更多的东西……而她则成了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人。 在波维斯境内，茜丝雅娜为了救下一位刚见面的女孩，和传说中的巨龙大战一整夜，而她在最后时刻才赶到战斗现场。 在因斯特堡，出手拯救居民的，依然是拼尽全力释放了禁咒的茜丝雅娜。 在对抗兽人的时候，也是没法突破心魔，在危急时刻被之前一直瞧不起的爱琳所拯救，看到了她为了自己拼命的模样。 哪怕就是在几天前，勉强自己上了战场，却是又一次被珊芙妮带出敌阵。 四年之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踌躇不前，早就在尤妮卡的心底里铸下了一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正当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或许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打破心魔时，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破蛹成蝶的机会。 就像记忆中难以磨灭的那场灾难那样，她曾无数次幻想，倘若当时的自己有能力拯救族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上的武器—— 为了那些曾对她寄予厚望，而她所辜负过的人们。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弄不懂战斗的意义是什么。 而现在，回忆着她的同胞哥哥温捷斯、所侍奉的主人茜丝雅娜、甚至说不上是喜欢还是讨厌的爱琳——这些亲近的人们在一次又一次展示中教会给她的东西，尤妮卡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去战斗。 这个理由是“守护”。 为了守护挚爱的人而战。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去进行的战斗的渴望。 正如此时此刻，只身一人站在数之不尽的恶魔军团面前，内心却犹如没有丝毫恐惧；手中的短剑已经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恶魔的性命，战场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而她的情感亦没有受到分毫波动。 她的心神之中，只剩下了贯彻信念这一件事。 纯净无瑕的银发在热风中飘扬，尤妮卡迈着沉着、坚定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在她的听觉中，“踏、踏”的脚步声和剑刃上的恶魔之血滴落在地的微响，甚至盖过了战场中其他嘈杂的声音。 聆听着这细微的声音，心神悄然达到了玄不可言的境界。 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亦是不知不觉间被激发，渐渐地获得一种充盈的感受。 依然缓步走动的尤妮卡，稍微抬高了骄傲的头颅，俯瞰着面前这些只知杀戮的生物，抬起手中的短剑，横置在身体的一侧。 在这一瞬间，这片战场上的所有人感受到了什么。 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激发，眼前这数之不尽的恶魔，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本性，狂嚎着向银发少女冲了过去。而在战场中孑然一身，身形纤弱的她，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由恶魔构成的狂涛巨浪所吞没。 面对这副景象，尤妮卡所做的，仅仅是将手中的短剑抬高了一寸，将毕生所学的领悟都寄托在这半片冷芒之上—— 剑意。 静默如夜，清凉如月。 这是“剑圣”级别的剑意。 第八十四章 陪你一起战斗至死 这份剑意绽放的同时，似有一阵风儿倏然吹起。 少女那一头皎洁的银发，在风中轻轻飘拂了起来。 只身伫立于战场正中央，望向了前方那数之不尽的恶魔，尤妮卡的眸中露出了坚定的神色——顺利晋升到“剑圣”阶位之后，此时她内心的迷惘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的与她此时的境界相符的强者之心。 手中的半片冷芒所勾勒的剑意愈来愈盛。 她身侧的风儿，也不觉间吹得越来越为清凉。 临近这份强盛的气势，仿佛也感应到了其中的危险，冲向尤妮卡的恶魔们变得更为狂躁了起来。最前面的几只体型巨大，长着尖角的恶魔，血脉贲张，双目赤红，几乎转瞬间就冲到了尤妮卡的面前，刚刚挥出手中的兵器—— 仿佛被石化了一般，它们的身体就此僵住。 这片战场出现了一瞬的寂静。 紧接着，这些恶魔们的身子犹如被风化的雕像一般，甚至没来得及作出任何抵抗，就在轻盈的风中化为细碎的流沙，悄无声息地流逝而去……在一个呼吸之间，随着剑圣少女的剑意迅速扩张开来，她周围的成百上千的恶魔都经历了一样的遭遇，被这份无形剑意悄无声息地所抹杀。 漫天的砂砾，彻底淹没了这片战场。 身处自身剑意的“领域”当中，尤妮卡的眼眸不觉间变得湿润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她也终于领悟到，为何自家的主人茜丝雅娜每次迫不得已出手的时候，身上都会有种难以言明的忧伤的气质了——因为她天性善良，对于杀戮之事有种天生的厌恶之感，然而站在必须要守护的人们面前，她其实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就连一丝一毫的胆怯都不能产生。 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这一次，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尤妮卡在心底里如此默念着，抬起了手中的剑。 此时在这片战场中，那份酝酿了良久的剑意几乎达到了峰值。银月依然无形，但那份清凉的月色却是印刻在了所有生物的瞳孔之中，亦是掠夺了此间所有的光辉，汇聚在了少女手中的半寸冷芒之中。 强大的剑意所抹杀的，只是绝大多数低阶的恶魔。 此时还在这片区域站立着的，无不是恶魔中的强者，大约还有一百只左右。 尤妮卡视线扫视了一圈，将它们的位置记在心底里，身体微微一动，便倏忽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其中一只恶魔的身后。这只恶魔刚刚转身想要对少女攻击，便见锋利的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皎洁的银芒，轻易切开了恶魔的脖颈。 那被斩落了头颅的庞大身躯，张牙舞爪冲出了几步，方才不甘地倒在了地上，和那兀自睁大了眼睛的头颅一起，点缀了此间愈发凄然的月色。 接下来，尤妮卡用类似的方式收割着一只又一只恶魔的性命，手中那柄薄如蝉翼的短剑被恶魔之血洗涤着越来越为璀璨夺目，阶位的差距使得使得她呈现出了近乎以碾压的势态，犹如暗月下的死神主宰了这些恶魔的性命。 然而，当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击杀了多少恶魔，来到又一只赤躯犄角的恶魔身侧，出剑之时，却听清脆的“砰”一声，短剑被对方的巨斧所挡了下来。 尤妮卡略微有些诧然，抬起眼睛和恶魔对视了一瞬，却发现它的眼瞳中依次闪过恐惧、惊异、狂喜之色。紧接着，一股巨力从透过短剑传来，她的身形竟被硬生生迫得后退了一步。 尤妮卡脸色微寒，深吸了一口气，正要重新提起力气时，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调整一下气息，不要勉强自己。” 在青绿色的魔法光芒和骤然绽放的血雾之间，身着长裙的茜丝雅娜从半空中降下，落到了尤妮卡的身边，温柔地对她说道：“尤妮卡，你刚刚晋升到剑圣的级别，还没有学会控制力量……稍微休息一下，先交给我吧。” 尤妮卡怔了一怔，才意识自己的手脚有些冰凉，持剑的那只手因为连续战斗的脱力而产生了脱力之感，正不自禁地颤抖着。她咬了咬嘴唇，方才晋升到剑圣阶位的强盛气势，此时在最喜欢的人面前已然荡然无存，低声请求道：“茜雅，没关系的，我还能继续战斗。” “可以的哦。”茜丝雅娜轻轻笑道，抬起素手纤指轻轻舞动，转眼间又消灭了一只冲来的恶魔。接下来，她搂住了尤妮卡的腰际，在对方的诧异的低呼中抱起了银发少女的娇躯，将她带到了半空中。 “茜雅……” 此时茜丝雅娜主动搂住了她的身体，沁人的气息近在咫尺，这可是尤妮卡连做梦时都不敢想的事情。即使此刻战场的情况还是十分危急，可在这一刻，她便仿佛遗忘了其他所有的事情，晶莹的眼眸里只剩下了这位既是主仆又是挚友，亦是从小到大的憧憬对象的少女。 在这么近的距离怔怔凝视着心仪之人绝美的容颜，尤妮卡的脸颊不觉浮起了细微的红晕来。 “刚才尤妮卡一下子干掉那么多敌人，真的是有点吓到我了，那可是我拼尽全力都做不到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尤妮卡的失态，茜丝雅娜的视线望向了前方那些数之不尽，却暂时被尤妮卡的领域所挡住的恶魔们，由衷地说道，“就在我差点要陷入绝望的时候，尤妮卡出现了……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接下来，可以请你和我一起并肩战斗吗？” 茜丝雅娜说完，却不知为何，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回应，不由转过头去，低声问道：“尤妮卡……不行吗？” 此时被自家主人迷得神志不清的尤妮卡，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扭开视线去掩饰眼睛里泛起的泪水，小声说道：“能和茜雅一起战斗，我终于做到了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我只是有些……太开心了。” “嗯，虽然这么做很自私，可是我知道尤妮卡一定会答应我的！” 用有些任性的语气说完这句，茜丝雅娜望向前方那依然密密麻麻得令人发怵的恶魔军团，神情变得郑重了起来：“我们要在这里挡住恶魔的步伐，可是敌人的数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我知道。”尤妮卡点了点头。 “希望渺茫，但我不得不去尝试，并且……很有可能会死的。”这是茜丝雅娜生平以来第一次在战斗前，提到“死”这个骇人的字眼。 “陪你一起，战斗至死。” 简单，却认真至极的回答。 第八十四章 在绝望中祈祷光明 在变得愈发炽热的原野上，一青一银两道身影挡在了无数恶魔的前方，在敌阵中演绎出了魔法与武技最为绚烂的的花火，几乎划破了昏沉了天际。 然而，纵然这两道身影表现出了强盛的气势，也无法阻止部分高阶恶魔冲破防线，杀入了犹如待宰羔羊一般的人类联军当中。绝大多数人类士兵只能慌不择路地逃命，只有少数具备一定武技的士兵才可以勉强与恶魔对抗，但这显然不能阻止联军的兵败如山倒。 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所有人心底里都很清楚，只有跑得比别人更快，才有活命的可能性。 混乱之中，来自诺罗夫“恶狼公爵”的狼骑兵中队，约有数十人赶到了坚持等待的妮琪·奥尔德里奇的面前，骑士长对妮琪行了个礼，说道：“此地形势十分危险，请让吾等来保护小姐先行离开！” 妮琪显然愣了一愣，便睁大眼睛说道：“不行，我必须在这里等茜雅姐姐和尤妮卡姐姐回来！” 骑士长和部下对望了一眼，便沉声说道：“情况紧迫，请恕我失礼了。” 说罢，骑士长便上前去抓妮琪的手臂，却不料一道烈风从一侧袭来，堪堪制止了他的动作。 骑士长转过头去，只见一位身着修女服的少女手持铁棒指了过来，用警告的声线说道：“你正在冒犯的，是西里西亚公国的现任领主。如果继续失礼下去，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骑士长“唰”一声抽出长剑，毫不退让地说道：“她是我诺罗夫‘恶狼公爵’的外孙女，我奉命保护她的安危，要是因为你的阻扰而出了什么差错，你必将承受来自恶狼公爵的怒火！” 经过了连番战斗的历练，珊芙妮这的气质发生了不小的转变，此时她面露冷色回应道：“这里是西里西亚，我可从未听过什么‘恶狼公爵’的名号……还有，要是他真的心念自己外孙女，怎么可能只派出一群不中用的家伙来支援？” 这可是珊芙妮忍了很久的想法。 这支来自诺罗夫的狼骑兵部队，看似威风，但不听指挥，一直游走在战场的边缘，在数天的激战中从未真正加入过战斗……她早就打心底里儿对这位负责统领的骑士长产生了鄙视之心。 两人对峙互不相让之间，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一侧传了过来：“让她在这里等待，这也是我的意思。” 柒夜·弥赛亚，稍微休息了一段时间，虽然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她已经能支撑自己站立起来了。她那对清冷的眼眸扫视了在场诸人一圈，便接着说道：“茜丝雅娜·特雷西亚，若林王国的小公主，在未来很有可能成为若林女王的存在；尤妮卡·卡洛琳，亦有不俗的身世，新晋剑圣，潜力可能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不可限量……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位身份的分量都比妮琪只高不低，为了西里西亚的未来，作为领主的她必须在这里等待！” 她说话的声音虽小，却仿佛有种奇异穿透力，在嘈杂的战场中直接传入了在场诸人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魄力。 骑士长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这位教派圣女，反问道：“那两位大人的战斗，不正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逃脱吗？” “我们接受他人的善行，亦应心怀感恩之心，只有庸碌者才会觉得那是可以心安理得去享受的事情。”柒夜抬起手里的法杖，指向骑士长，“光明并不会眷顾贪生怕死之徒，但他自有求生之道……请你尽快离去吧。” ##第131节 少女的举动，让骑士长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一时握紧了长剑，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不甘心地对周围的属下作出的撤退的手势。在这段时间里，他早就对这位教派圣女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了解，属于自己绝对招惹不起的人，因此便连挑战的勇气都不曾涌起。 等到骑士长带领一众狼骑兵离去，妮琪眨了眨眼睛，怯生生地开口道：“柒夜……姐姐？” 虽然也以“姐姐”来称呼，但这位气质淡漠的圣女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温柔可亲，妮琪对她还有这不浅的畏惧之心。只见她小心迈着步子走上前，抬头问道：“茜雅姐姐和尤妮卡姐姐，她们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对吧？” 柒夜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视线望向了那两人和恶魔战斗的方向——战场中央越来越为绚丽的光芒，所代表的是，那两人正在拼命激发出全部的实力，为逃命的人保留着生的希望。 然而，她也看出了那对主仆，很快就会到强弩之末的程度。 静静地凝望了一会儿，柒夜不禁闭上眼睛，怀着愧疚与负罪的心情，在心底里对身边信任自己的妮琪说道—— 抱歉，我欺骗了你。 我之所以让你留下来，只是因为这样会多一份“砝码”。 这是一场豪赌，但如果赌输了，我也会陪着你直到最后一刻的。 这是因为，在圣典的纪录中，需要往天平上添上分量足够重的砝码，真正的神迹才会有出现的可能性。 现在，加上爱琳和娅妮薇儿，数个国家的命运之人，还有一位身份足以震动整个大陆的纯正的旧帝国血裔——我一直以来所侍奉的、掌管光明的神祇，如此数量庞大的“祭品”，是否具有打动你的资本，并让你为之降下神眷呢？ …… 同一时间，战场数公里之外。 “时机已到，爱琳你过来，我把圣女的传承归还给你吧。” 凝望着远方的战场，在等待的折磨中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此时终于听到艾丽卡的声音，爱琳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用迫切的声音问道：“艾丽卡，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只见艾丽卡纤细的手指划过了女孩的面颊，用那种一如既往的嘲讽的语调说道：“果然，爱琳还是那么在意别人的安危呢。放心吧，你的那些相好们坚持得比我想象中的久，这点倒是让我有点遗憾。不过祭品的数量似乎已经满足了，接下来，就让我来见证爱琳成为‘圣人’的这一刻吧……闭上眼睛吧。” 直到现在，爱琳还是无法理解艾丽卡的执着，但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依言闭上了眼睛。 “爱琳，你知道么？当我接触到这份传承的时候，我就有了‘让爱琳也变成那种人的想法’。”伴随着吹吐到脸上的轻微的气息，艾丽卡幽怨的呓语声传入耳中，“……其实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呢……” 紧接着，柔软而湿润的物体贴上了爱琳的嘴唇。 第八十五章 背负污名的圣人 艾丽卡的嘴唇，冰凉中有种腥甜的味道。 爱琳怔了一怔，才尝出那是鲜血——对方咬破了自己嘴唇，舌头沾着渗出的血液，撬开贝齿，强行递入她的口腔。爱琳想起不久之前，她确实和娅妮薇儿玩过这样的“游戏”，而面前的艾丽卡正对她做着同样的事情。 想到此时娅妮薇儿就在边上看着两人，爱琳的心绪变得茫然了起来。 但紧接着，品啜着淌到少女的鲜血，伴随着某种炽热的印记的涌入，她的思绪迅速被一种空明而清澈的心境所取代。 那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对整个世间醍醐灌顶般的领悟。 与此同时，爱琳一直以来所佩戴的“凡赛提的低语”，在她接触到这份传承印记的一瞬间，便犹如解除了某些封印一般，释放出了圣洁而绚丽的光芒，将关于自身的一切都向爱琳的意识敞开—— 这串头链，确实出现于旧神圣帝国时代，但并非为菲娜公主所打造的饰品。而是光明之神耶利沙为了试验人类的信仰，用特殊手段降临到这个世间的圣物，其本身自带“隐蔽”和“欺骗”的能力——也就是说，它实际上是至高无上的神祇用以玩弄人心的道具。 这件有一定灵性的头链，并不直接由神祇掌控，但会根据自身的判断让事情向有利于耶利沙神的方向进展。在它存在于世的三百多年间，它的每一任主人都是对传播光明信仰做出了莫大贡献的人类。 三十五年前，刚刚加入教会的女孩爱琳·冯·泼斯坦意外获得了“凡赛提的低语”，她认为这是光明神对自己的恩惠，从那之后她一直将其佩戴在身上，在头链的暗中辅佐之下，她成为了下一任圣女的有力竞争者。 然而，这个世界上即使连神祇也无法揣测的，便是人心。 被圣物所选中的，很有可能成为下任圣女的少女，遭到了教会内部不明人士的袭击，圣洁的身子遭到了玷辱。在当时，即使是神祇所打造的器具，也无法改变忽然发生的事实，只能尽可能地保护住了她的灵魂。 等到少女的遗体被送回教会，获得了教皇的祝福，她的灵魂在圣洁之力中接受洗涤，还差数日即将升入天堂的时候，却没想又发生了意外——少女的父亲潜入教会偷走了少女的遗体，就连这串头链也一并被带走。 于是，灵魂还不够纯净的她，也失去了荣归天堂的资格。 在这个时候，从绝对理性上来讲，“凡赛提的低语”本应放弃少女残缺的灵魂，去寻找下一任能够传播的主人，然而它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暗中回应了少女的父亲想要复活女儿的计划…… 这件圣器，本身就是以信仰为源力所打造的物件，自然能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对周边的人类施加无形的影响，改变他人的所作所为。 并且，越是信仰耶利沙神的人，就越容易被这件头链所影响。 从当初让亚尼斯拿到这件头链交给爱琳，再到多次暗中帮助爱琳渡过难关，指引着她和茜丝雅娜相遇，给予提示让爱琳领悟魔法……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面，很多事情都和“凡赛提的低语”有着密切的关联。 理解了这些事情，爱琳不禁在心底里感慨了起来—— 本来想要复活的人，是那一位“爱琳”吧？结果最终却是认同了我。明明只是一件器具而已，应该说你多情呢还是无情呢？ 爱琳轻叹了一口气。 叹息的同时，她便驱动心念，将自身形象切换成了“爱琳·冯·泼斯坦”的模样。 柔顺而使人不忍亵渎的五官，微垂眼睛时纯净无瑕的气质。 和之前这位修女有些怯懦的表现相比，“她”身上圣洁的味道又强盛了许多，更是多了一份漠然无情的气质。 她睁开眼睛，伸手推开了依然在亲吻自己的艾丽卡，视线在彼此唇间淌开的沾着鲜血的黏液处停留了半秒，便淡淡说道：“和仇恨一样，欲望也是罪恶的根源……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的。” 此时的艾丽卡，将“传承”交付给爱琳之后，显然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只是咬着嘴唇似是怨恨地盯着她。 很显然，两人的立场，已经彻底颠倒了过来。 “请放心吧，我会回应你的愿望，消除你内心的困扰的。” 轻声对艾丽卡说了一句，爱琳又将视线放在一旁正以极度不安的眼神盯过来的娅妮薇儿身上。感受到自己和这位吸血鬼女孩连结的契约，爱琳的心底里涌起了一种不知道是否属于厌恶的复杂情绪。 爱琳试图强迫自己扭开视线，却终究还是定格在了娅妮薇儿的身上，低声说道：“亲爱的薇儿，抱歉……想不到你成了最后要达成的那个条件。” 明明嘴上用着温柔的称呼，爱琳的手上却凝成了一柄金色的长剑，走上前去，轻轻搭在了娅妮薇儿的脖颈上。在这期间，娅妮薇儿只是一动不动地看了过来，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反而是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来自契约主人的压迫，让娅妮薇儿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薇儿，我会洗涤你身上的污秽，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 柔声说了一句，爱琳握紧了手中的金色长剑，锋利的刃口接触到吸血鬼女孩的脖颈时，强大的圣力侵蚀着她的肌肤，发出了“呲呲”的声响。在这期间，娅妮薇儿的神情呈现出了明显的痛苦之色，以极低的音量说了一句：“爱琳，你要动手我是不会有怨言的，只希望你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几滴晶莹的泪水，悄然从娅妮薇儿的眼角处滴落在地。 听到这句话，爱琳的神情出现了挣扎的意味来。 半晌，爱琳手上所凝聚的圣力溃散，她伸手握紧了胸口悬挂的十字架，背过身去轻微地喘息起来。等到心绪稍微平息一下，她望向了不远处的恶魔大军，神情里露出了悲哀的自嘲来，自言自语道：“如此满身污秽的我，真的有资格去背负驱逐罪恶的使命吗？” 她抬起头来，凝视着被乌云所笼罩的苍穹。 爱琳确实感应到了，冥冥之中来自神祇的、那份因为人界出现了巨大的动荡而即将降临的祝福——然而由于娅妮薇儿和她的契约存在的缘故，那份足以救世的对圣人的“祝福”，正本能地拒绝降临到她的身上。 这也是计划这一切的伊诺克主教和艾丽卡，绝对想不到的一环。 “罢了，众生平等，救一人和救千万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爱琳轻呼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对两人说道：“艾丽卡、薇儿……你们赶紧逃命去吧……”说罢，她便迈步向战场的方位走了过去。 在爱琳的身后，艾丽卡茫然地站在原地，她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可是一时又想不到到底是什么。却见边上的娅妮薇儿忽然蹲下身子，“呜呜”地哭泣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啜泣道：“爱琳……对不起啊，我还是害怕了……我是真的舍不得，舍不得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啊……” 第八十六章 迎战恶魔君主的她 在战场这边，尽管有茜丝雅娜和尤妮卡两人拼命战斗，撤退的联军部队还是渐渐在被恶魔军团所吞没，最终能够逃脱的士兵寥寥无几。 而剩下的人类，基本上只剩下了围绕在妮琪一行人周边的士兵们，还有少数恪守荣誉，不远背弃领主逃跑的贵族，大约有数百人组成了圆形的阵列，抵挡着外面的恶魔攻击。这些人包括了柒夜和珊芙妮在内的少量的教会神官，以及不少军队中的高阶武者，暂时还能守住防线。 在这其间，面对来势汹汹的恶魔军团，以及几乎发生在近在咫尺之处的惨烈拼杀，年龄终究只有十一岁的妮琪面上一时毫无血色，娇小的身体不禁害怕地发起抖来，要不是身边的柒夜用神圣魔法支援士兵之余，不忘紧紧牵住了她的小手，她很可能下一开就会害怕得晕厥过去。 “不要闭上眼睛，你要好好看着这一切。” 柒夜清冷而有力的话语，亦是支持着妮琪的意志重要因素。 然而，尽管柒夜本人眼神坚定，但看着那些不断倒下的士兵们，感应到从不远处的传送门中出现的，越来越为明显的某个可怕的气息，她还是涌起了焦虑异常的心绪，用极其轻微的声音问了一句： “要是我赌输了，你会恨我吗？” 在同一时刻，无论是茜丝雅娜还是尤妮卡，都已经陷入了强弩之末的境地。 展开剑圣领域的尤妮卡，可以轻易斩杀绝大多数低阶的恶魔，而茜丝雅娜则用娴熟的魔法击杀剩余的漏网之鱼。在两人心有灵犀的配合之下，已经有近万只恶魔死在了她们的手中——然而这样的数量，对于数以万计的恶魔军团来说，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放眼粗略看去，陆续从岩浆中冒出的恶魔军团，已经超过了十万之数。 并且在这个时候，两人同时感觉到，正有一种强盛无比的，气势甚至超过“顶端十人”程度的气息，在东北方向的某处，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是传说中的恶魔君主吗？” 数不清的恶魔在大地上肆虐，还有一位没有任何人能匹敌的恶魔君主即将现世，纵然如此，身处显而易见的绝望当中，茜丝雅娜的嘴角还是浮现出了轻微的笑意来，轻声对尤妮卡说道：“你看，柒夜酱她们还在等我们回去呢，我们还不能轻言放弃哦……” “嗯，我懂的。” 此时此刻，纵然尤妮卡的心底里有无数疑问，她依然还是简单地答应了下来。因为在她看来，就算是和茜丝雅娜一同战死在此地，她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纵然人类与恶魔的战斗极为惨烈，蔓延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这片大地，茜丝雅娜还是保持着优雅而绝美的姿态，温和的笑容中分明有种无与伦比的治愈人心的力量：“你知道么？我一直都是想象奇迹存在的人。今天一定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呢，尤妮卡能够和我并肩作战，这是上天赐予我的第一份奇迹。所以我相信，一定会有第二份、第三份奇迹继续出现的！” “嗯，我也相信的。” 尤妮卡毫不犹豫地接话道，同时在心底里再次认定——是的呢，这样的公主殿下，才是她最喜欢的人儿啊！ 伴随着大地轰鸣的惊颤，某个可怕的身影终于从岩浆中现世。 猛然立起的庞大身影，几乎遮蔽了半个天际，灼热的岩浆从那厚重的肌骨上淌落而下。仿佛是为了庆祝自己终于降临到人世之间，恶魔君主扬起头发出了长长的震颤人心的咆哮，猛烈的声波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视线只要接触到恶魔君主那黑紫色的身躯，便感受到了其中所蕴藏的无尽的狂躁之意，升出发自灵魂的恐惧之情来。 在下一瞬间，恶魔君主的狂啸戛然而止。 那对深邃犹如巨渊的赤红眼眸，直直地望向了正南的方向，定格在了正迈过无数恶魔的尸骸，直直朝它走来的一位人类女孩的身上。 茜丝雅娜自然也能觉察到这其中的异样，当她转过头去，循着恶魔君主的视线，看清笼罩在炙热金芒中的某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时，她便清楚地知道，第二份奇迹已经如约降临了。 “爱琳，你终于来了呢。” …… 我到底是谁呢？ 养父亚尼斯所赐予的“爱琳·奥尔巴赫”？ 这具身躯原来的主人“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 亦或者伊诺克费劲心思想要复活的“爱琳·冯·泼斯坦”？ 我只是偶然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来自异世的不起眼的灵魂……我既是“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然而却又谁都不是。 接纳了“她们”的一切经历与情感，也享受着“她们”所赐予我的天赋与领悟，有幸继承了“她们”的身份的遗产……我也因此而获得了巨大的蜕变，渐渐地变成了真正的、独一无二的“爱琳”。 留给她的思考时间并不是很多，但爱琳还是把握住了这份最后余裕。 从刚才开始，就不断有恶魔咆哮着向看似孱弱的她冲了过来，但无一不在接触到灼热金芒的瞬间被圣力净化，灰飞烟灭。 现在，爱琳从艾丽卡那边接受了原本属于“爱琳·冯·泼斯坦”的圣女传承，在形式上已经完成了这位一心侍奉神明的修女的复活仪式，就连心性也受到了她的巨大影响……可是她已经想清楚了，自己依然是原本的“爱琳”。 ##第132节 纵然背负着传播圣光、拯救世人的使命，她也没法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吸血鬼女孩痛下杀手，或许当她接受那份徘徊在天际的神眷，成为真正的“圣人”的时候，就可以抛弃这份世俗的眷恋——然而在那之前，爱琳并不想伤害任何一位她所喜欢的、更是同时也喜欢着她的人儿。 知道爱琳和娅妮薇儿缔结了契约的人，加上茜丝雅娜总共只有三人。所以说，无论是计划这一切的伊诺克主教和艾丽卡也好，还是战场中暗中推动了计划，为“祭品”的数量加上砝码的柒夜也好，这些期待“圣人降临”的人都想不到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儿上，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差错。 然而，对于继承了另一位“爱琳”的完整记忆的爱琳而言，即使无法成为“圣人”，她依然不会逃避自己的使命。 拒绝神祇的加护，以凡躯俗体迎战传说中的恶魔君主。 听起来似乎很疯狂，但爱琳清楚地知道，这种事情人类是有可能做到的。 这具身体里流淌着属于帝国皇室的圣·奥利西斯家族的尊崇血脉，她的同胞姐妹菲娜·圣·奥利西斯以极其年轻的年纪成为了大陆顶尖强者，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建立了一方王国。而作为这具身体的前任主人，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本身也是天资卓绝的魔法师。 爱琳所继承的灵魂，那位虔诚的修女是当时圣女的有力竞争，在神圣魔法上有着极高的潜质，在不幸去世后不仅获得了教皇的加护，还直接获得了来自于耶利沙神祇对于“圣女”的神眷。现在，爱琳也继承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所佩戴的这件“凡赛提的低语”，现在已经彻底将她认为主人，这件出自神祇之手的圣器亦会给她的实力带来极大的提升。 再加上最初的她自身，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本身有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天马行空一般的见识……当她渐渐领悟这个世间的规则时，那些见识促使她在对魔法的运用方面产生了难以想象的蜕变。 除了这些客观条件之外，她还拥有的是—— 勇气。 以及守护挚爱之人的信念。 第八十七章 战意孵化 天际的阴云翻滚不息，熔岩还肆意在大地上流淌。 这片愈发阴沉可怖的天地之间，伴随着恶魔君主的现世，恐惧和绝望的念头笼罩在幸存人类的心头上。 此时此刻，爱琳成了所有人的希望。 迎接那对犹如巨渊的双瞳，缓步向恶魔君主走去的过程中，她身上的气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攀升着。当她径直“走”到了战场正中央时，那张绝美的脸庞散发出了绝无仅有的艺术品一般的光泽，那原本就十分浓郁的神圣气息，渐渐地在女孩的身侧凝结摇曳，绽放出了如有实质的金芒。 这份过度的耀眼，甚至刺痛了怔怔望向女孩的茜丝雅娜的眼眸，她的泪水不自觉地落了下来，低声问道：“爱琳，这就是你……么？” 似有所感，爱琳转过头和茜丝雅娜对望了一眼，朝她点了点头。 请放心吧，我依然是我。 再次默念了一次这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语，爱琳抬起头颅仰视着前方的恶魔君主，握紧了悬挂在胸前的，代表着圣光的十字架。 “这个世界有饥饿和贫穷，有阴谋诡计，有血腥的战争……但即使如此，我依然衷心地认为，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在犹如呓语般的声线之间，爱琳轻轻摊开手心，将无尽的神圣之力从中释放出来。几道金芒蓦然从她的手心升腾而起，向那密集的乌云刺去。金芒遍及之处，层层的乌云迅速被金芒所融解，在天际划破了数个巨大的裂口，为这片昏沉的天地开辟出了希冀之光。 “所以，来自炼狱的君王，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请你回去吧。” “光明之雨！” 伴随着一声清叱，方才释放出去的几道金芒倏然回转，在乌云之下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穹顶，数不清的光雨从穹顶之处降下，犹如甘露一般滋润着这片大地。至于那些笼罩在光雨范围的恶魔，则在触碰到光雨的瞬间就被彻底净化。 然而，这强大的神圣禁咒还无法伤及恶魔君主。 作为魔法攻击的主要目标，那些夹带浓郁的神圣之力的雨点落在恶魔君主庞大的身躯上时，发出了“滋滋”的激响，便被迅速蒸发。似乎有些吃痛的恶魔君主长吼了一声，抬起了它那粗大的手掌，向地面上的爱琳重重拍下。 璀璨的栗色长发在袭来的劲风中扬起，爱琳神情不变，灵巧的手指在身前画了一个十字架，嘴上诵念道：“神圣庇佑。” 在她的斜上方，金光的屏障自空无一物之处显现而出。 猛烈的风势倏然停息，只见爱琳抬起了骄傲的头颅，眼眸眨也不眨地迎向了来自恶魔君主的攻击。在下一刻，一股犹如山岳般的巨力猛然压迫而来，势若千钧的力道还是超出了她预料，刚刚构建好的魔法护壁轰然破碎。 惊颤天地的巨响过后，爱琳刚才所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掌印，无数裂纹从掌印处向四周蔓延，大地发出了颤栗的轰鸣之声。 不远处的高空之中，毫发无伤的爱琳注视着犹如小山一般的恶魔君主，仿佛看穿了什么似的，嘴角露出了轻微的笑意来，淡淡说道：“或许你原本的实力要比这强大得多，但很可惜，在这个世界你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仿佛听懂了爱琳的嘲讽，恶魔君主长啸了一声，手上出现了一柄通体赤红的巨斧，往前跨出一步，便以无比迅捷的速度向她猛劈而来。 爱琳迅速念咒，两柄巨型金色长剑自半空中浮现，堪堪抵住了来袭的巨斧，四处流溢的神圣之力一时犹如烟火般绚烂。双方交持了数秒，两柄金色的长剑承受不足那可怕的力道砰然断裂，锋利的斧刃夹带着烈风，重重地劈在了大地上。 爱琳再度撤到安全的位置，即使有所受挫，她的神情也依然保持着镇定。只见她轻轻闭上眼睛，精神与佩戴在额上的“凡赛提的低语”展开沟通之间，灵巧的手指勾勒出了无数散发着金芒的长剑，自虚空凝聚成形，在她的身后排列开来。 剑阵绵延数百米，烁烁生辉，几欲掠尽天地之光华。 热风扬起了爱琳的秀发，飘拂的纯净素白的长袍显得愈发圣洁，更具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她此时的姿态，犹如统领千军万马的女皇一般，身后那宛如千军万马的剑阵，只待她一声令下，就会为她斩尽眼前的一切魑魅魍魉。 分明感觉到了那密密麻麻的剑阵的可怕，恶魔君主没有任何犹豫，几个跨步间便接近了爱琳，抬起巨斧就向她劈了下去。 在这一瞬间，爱琳蓦然睁开眼睛，启唇轻吐：“万千裁决之剑。” 在绵延不绝的“嗡嗡”响声之中，那些金色长剑犹如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成排依次出击。第一排金剑径直迎上了恶魔君主的巨斧，在那兵刃交接绽放出的绚丽激流中，为剑阵的主人抵挡了这道可怕的攻击。 第二、三排金剑犹如游弋的斗士一般，向恶魔君主的四肢掠去。转瞬间就剖开了数道淋漓的口子，从中喷涌而出的恶魔之血形成了几团明显的血雾，在这期间，恶魔君主发出了吃痛的咆哮声。 后续的金剑趁着恶魔君主受创，犹如蜉蝣一般纷纷刺向了它那巍峨的身躯。恶魔君主显然来不及回避，前胸后背之处，不过数息间，就有数十柄金剑深深刺入了肌骨，浓郁的神圣之力趁势灼烧起了它的身躯。 形式大好，爱琳的神情却变得更为凝重了些。 “嗷吼……” 恶魔君主发出了震天动地的长啸，赤色的眸中血光乍现，某种可怖气息彻底从身体里释放了出来。刹那间，就连天幕都仿佛黯淡了一瞬，而方才那些扎入身体的、还在半空中蓄势攻击的、以及陈列在爱琳的背后无数金剑，在恶魔的长啸声中砰然破碎，化为漫天的点点金光颓然散落。 超越禁咒级别的神圣法术被硬生生打散，即使是有着无限潜力的身体也难以承受。只见爱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眸中泛起了几分萎靡的意味，但她的神情很快就恢复了坚毅，抬起头来自语道：“看来没那么简单呢……” 身上的神圣气息比刚才削减了许多，修女的前襟沾染了一大团吐出的血渍，即使此时的模样有些狼狈，爱琳依然笑了起来。而与这份奇异的笑容一并出现的，是她璀璨的眸中正熊熊燃起的战意。 “来，继续战吧！” 气质中失去了方才的圣洁无瑕。 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纯粹的、迎战强敌时的战意。 ——————— （以下内容不算字数） 大家好，这里是温柔可爱善良贤惠的微雨，请允许我在这里为大家推荐两本不错的变百新书啦—— 《艾莉亚的百合冒险之旅》：虽然是新人之作，但总体水准真的挺不错的，角色塑造优秀，在叙事方面的进步也很明显。不过主角总是被欺负让人感觉很心疼，以及……什么时候才能让她找到心爱的人呢？呜哇，听说作者想要虐主？你们快点组团去矫正那家伙的不良想法啦！ 《魅魔小姐的百合冒险之旅》：优异的文笔再加上清新稍有些另类的文风，给人带来的阅读体验非常不错。并且，咱实在是太喜欢那位贪吃好色、呆呆傻傻、软萌可爱的魅魔主角了，真的塑造得非常非常好，很值得一看哦！ 第八十八章 陷入死斗 “轰隆……” 刚才被爱琳所伤的恶魔君主，终于用出了真正的实力，它那巨大的手掌仅仅是往她的位置一指，伴随一股泠然的气势，便有几颗灼烧着幽火的流星从自洪荒中召唤而来，重重地坠落在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上。 爱琳一边闪躲着接连朝她袭来的流星，一边将恶魔君主往西北方向引去。大约飞出了数公里的距离，确认接下来的战斗不会波及人类幸存者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轻盈的身体倏然回转，再度将神圣之力汇聚在手上，纤巧的手指画出一横一竖两道金芒，磅礴足以压迫天地的气势，便瞬间从她的身前爆发了出来。 那是一个再简洁不过的十字架。 然而当恶魔君主看到这个十字架的时候，瞳孔急剧收缩，气息分明出现了一瞬的紊乱，紧接着它那庞大的身躯周围红光乍现，一副巨大的盾牌出现在了它的手上，显然是做出了硬抗这一击的准备。 “十字……” 身前的十字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速放大，数息间便占据了半片天幕，那熠熠生辉的形体恍如真正的神迹一般，在一瞬间照亮了整片战场，在所有幸存者的眸中映出了代表希冀的光芒。 “……圣裁！” 用清冷的声线吐出咒语，便恍如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爱琳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哇”地再度吐出了一口血痰来。而那气势磅礴、早已蠢蠢欲动的巨型十字架，得到她的号令，便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向恶魔君主砸了下去。 借由“凡赛提低语”的帮助，爱琳在战斗中的成长极为迅速，和恶魔君主激斗了数刻便窥见了“法则”的门槛。 在这片大陆上，这是仅有阶位达到半神的“顶端十人”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由于拒绝接受神眷并成为“圣人”，她所能掌控的圣力有限，无法支持她与恶魔君主进行持久战斗。因此她不得不决定用上所有的力量，打算用最短的时间击败恶魔君主。 趁着对手没有防备突然发难，只求毕其功于一役。 只见那蕴育了强盛的“规则”的巨型十字军，犹如万钧的泰山一般，“轰隆”一声正正地砸在了恶魔君主的身上。顷刻之间，由力量碰撞所产生的剧烈的罡风向四方席卷而去，在大地上扬起了漫天的烟尘。 成功了吗？ 爱琳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稍显黯淡的眼眸眨也不眨地向大地上望去。 视线所及之处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等到那磅礴的神圣气息和漫天烟尘渐渐消散，大地上那沧桑的一纵一横的沟壑呈现了出来。当爱琳看清沟壑中空无一物时，只觉呼吸倏然一凝，紧接着一道凌冽的攻击就从身后袭了过来。 偷袭明显酝酿多时，纵然爱琳一直保持着警惕也有些反应不及，由心念在身后所铸成的三道神圣护壁接连破裂，正要闪躲的她只觉右肩处一阵剧痛，侵入骨髓的灼热气息让她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娇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翻滚着砸落在了地上。 洁白的修女服四处破损，沾染了一大片刺眼的血渍，原本姣好的一头栗发披散着盖住了半个脸庞。爱琳艰难地抖动着睫毛，好不容易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一边用神圣魔法治愈自己的身体，一边搜寻敌人的所在。 “人类，吾承认汝很强。” 嘶哑的声音从侧后方响起，爱琳猛地转过身去，只见恶魔君主正从不远处迈步走来。相比刚才犹如山岳一般的体型，此时的恶魔君主只有两三米的高度，鲜红的鲜血亦从他的周身淌落在地，就连迈步都有些踉跄——由此可见，爱琳刚才那包含了法则的攻击，确实对它造成了重创。 “能打散吾的第一形体，汝已经站在了蝼蚁之族的顶端了。”恶魔君主那对赤红的红眸中，散发出了怨毒的意味来，“然而，汝之命途，也就仅止于此了。”说着，它手持手上沾着血的巨斧，高高举起，然后猛然劈下。 没想到对方即使失去了巨大的身形，还能发出如此凌冽的攻击，爱琳只觉呼吸一窒，拼尽全力在身前汇聚的神圣之力被轻易击溃，她眼睁睁的看着那夺命的利刃划过了自己的身躯，沿着肩胛骨一路切到了腰腹。 我……还是输了么？ 在茫然的思绪中，细微的痛感迅速变为侵蚀全身的剧痛，她眼睁睁地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圣洁的修女服，浑身的力气在这之中飞速流失，便再也无法支撑住达到极限的身体，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恶魔君主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一会儿女孩的“尸首”，便转过身去，向自己的恶魔军团之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喑哑的声线说道—— “是何人为吾打开了人界之门？” “将吾召唤到这个世间，又到底所欲而为？” “此荒谬世界受虚妄之神所蒙蔽，无知愚昧蝗蠹遍地，吾将降死亡与恐惧于天下，以杀戮净化一切，以使世界回归本源……” 恶魔君主自语着走出数十步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顿住话音，转过望向人类女孩“尸首”的位置。却见刚刚已经倒地身亡的的人类女孩，竟不可思议地以一副崭新的姿态“活”了过来。 身着雍容华贵的长裙，手持精致的法杖，犹如麦浪一般的轻盈发丝上，白银发饰在额间轻轻摇曳；华服衣着上的装饰之处流溢着微光，被晶莹纯澈所包裹的玉足，以及那一抹白皙动人的大腿，更添几分动人心魄的气质。 夺天地光华于己身，浑如天地的宠儿。 只见“女孩”嘴角挂着高傲而轻巧的笑容，轻轻睁开眼睛，望向了面前恍如不可战胜的恶魔君主，一手平举着手里的法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真是狂妄呢……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是属于人类的，轮不到你这种丑陋的生物来评头论足，快点滚回你那阴森黑暗的地狱里去吧……” 发现恶魔君主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对阴森可怖的眼眸望着自己，化身为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形态的爱琳，又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很好，本宫又改变主意了，我想斩杀一位恶魔君主的名头，应该能和菲娜建立一个王国差不多了吧……” 顿了顿，这位骄傲的帝国公主朗声宣布道：“现在，汝等连逃回地狱的机会也没有了。” 第八十九章 “最为华贵的鲜花” “人类，吾认识汝的先祖。” 恶魔君主音色喑哑，用追忆的语调说道：“一千年前，吾刚刚获得一方君王的权柄，率领深渊大军进军人界，决战的对手流淌着和汝等一样的血脉……” 它所说的，自然是统治大陆长达近千年的奥利西斯家族。 “是么？能够和这片大陆上最尊崇的姓氏交手，可是你莫大的荣幸呢。”爱琳嘴角依然挂着高傲的微笑，“但很可惜，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133节 恶魔君主瞳中折射着嘲讽的意味，摇头道：“说错了，当时那个人类自以为有挑战我的实力，却最终死在了我的斧下……而现在也是一样，卑微的人类，汝等必将重蹈汝先祖的悲惨命运。” 说着，恶魔君主重新举起了手上的巨斧，无边的烈焰猛然在它周围烧起，“踏、踏”地向爱琳迈出了厚实的步子，几乎转瞬就“走”到了爱琳的面前，劈出了比刚才气势更为凌冽的一斧， “原来如此，那倒是要感谢你给了我超越先祖的机会。” 爱琳说话之间，灼热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一时间将她的眼眸浸染得一片赤红。她轻盈的身子往后一跃，在最后时刻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锋利的斧刃，动作间手臂上悬挂的铃铛轻轻摇曳，发出了与战斗氛围格格不入的清脆的声响。 此时爱琳身上所穿着的服饰，基本上和“幻境”中爱琳与菲娜相处时对方身上的服饰一模一样。当时的爱琳对“华服少女”手腕上的铃铛印象极为深刻，这套由魔法所构建的服装自然也继承了这一点， 而更重要的是，只要听到这令人舒心的铃铛声，爱琳就有种和妹妹并肩作战的欢欣鼓舞之感，面对这位传说中的恶魔君主时更是毫无惧意。 飘扬的栗发挥洒着晶莹的光泽，小巧的法杖优雅地打了一个旋。 “既然借用神圣之力还无法击败你，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好了。” 爱琳说着，法杖尖端释放出七彩的虹光，温煦的魔力一时充盈了这片被烈焰所覆盖的土地，压迫着烈焰的蔓延，亦映得她的身姿更加璀璨生辉。在这之间，爱琳手中的法杖突兀地指向了恶魔君主，轻轻念道：“昔年受惑一觉三百年，今夕始得大梦初醒……” 由纯粹的魔法元素所构成的七色彩带，从法杖的尖端伸延而出，猝然向恶魔君主席卷而去。只见恶魔君主凛然不惧，迎上了爱琳的攻击，巨斧在空气中辟出几道黑紫色的气芒，将爱琳所发出的攻击尽数绞碎。 “生为皇族子嗣，然旧时繁华富庶灰飞烟灭，只余若梦浮生……” 爱琳唇间倾诉衷情，对恶魔君主的攻击却未曾中断，只见一道堂皇富丽的七彩魔法环蓦然浮现于半空之中，兀自回转着向地面降临而去。 却见恶魔君主周身红光乍现，天地间烈风骤起，原野上灼烧的烈火一时更为猛烈了几分。七彩魔法环屹然降下，和烈火接触时爆炸声一时不绝于耳，但依然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将恶魔君主圈在了其中。 “红颜枯骨，梦魂颠倒，今夕又是何夕？” 低语之间，爱琳眸中泛起了轻微的泪花，却见下方的恶魔君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持着巨斧劈开了那可怕的七彩魔法环，紧接着以恐怖的速度向她疾驰而来，一时间天色激变，雷鸣炸起。 面对这恐怖的一击，爱琳终于暂停了自语，轻盈的身姿急速向后倒飞，同时将专注力放在聚集魔力上面。 两道身影在半空中追逐了数百米的距离，当恶魔君主马上就要追到身前时，爱琳已经汇聚好了魔力，抬起眼睑，看着那几乎劈到脸上的利刃，将刚才汇聚的魔力完全倾泻了出去。 发生在近在咫尺之处的爆炸，使得爱琳那一头秀美的长发在罡风中尽数扬起，发丝间的系带和挂饰亦纷纷脱落。然而即使如此，爱琳依然以有种不可思议的平静神情直视前方，低声呓语了一句： “何欲何求，集三生三世于一身，亦不过是梦幻泡影而已……” 在女孩的身前，恶魔君主被简单而浓郁的魔法光束迎面击中，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嘶吼，锋利的巨斧连带着周身的肌骨燃起了幽深的烈焰，却依然抵挡不住这道强大的攻击，方才还一往无前的身形被光束硬生生推着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数千米之外的大地上。 爱琳深吸了一口气，追着恶魔君主的身形飞到了它的上方，居高临下俯瞰着对方，露出了嘲讽的神情：“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此时的恶魔君主，黑紫色的肌肤上出现了数不清的裂口，刺眼的鲜血正不断向外喷涌。它以巨斧支撑着自己的身形，抬起头来，眼瞳中出现了怨毒的神采，用喑哑的声线说道：“不可能，人类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爱琳解释道，“在这片战场上，一天之内有无数生灵招致无端杀戮……那些尚未施展出来的力量，本应随着他们的死去而消失。然而，我的身体可以汲取那些力量，在短时间里为我所用。即使是你麾下的那些恶魔的力量，也可以无差别为我所用。” 顿了顿，爱琳用怜悯的神情注视遍体鳞伤的敌人：“倘若单打独斗的话，我不可能是你的对手，然而你错就错在对无辜的人类发起了攻击……你所面对敌人，并不仅仅是我一人，而是万千生灵死去之时的悲鸣！” “怎么可能？”恶魔君主不可置信地喊道。 “是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爱琳的嘴角再度泛起了轻巧的笑容来，抬起纤细的小手打了个响指，便轻松地将强大的魔力汇聚在手指之间，“两天前，有人对我说过，‘只有在最极致的残忍中，以死者的鲜血为养料，才能孵化出最为华贵的鲜花’……而现在，我以另外一种方式达成了她的祈愿呢。” 浑身都是伤的恶魔君主沉默了一会儿，便仰头发出了一阵桀桀怪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斧：“多说无益，继续来战吧！” “正合我意。”爱琳淡淡回应道。 ··· 烈火依然在大地上蔓延，战场上方的天色变得愈来愈为昏暗，唯有七彩的荧光时不时在天空中编织出绚丽的景致。 恶魔君主的顽强超出了爱琳的想象。 战斗又持续了半天时间。 当爱琳终于用彩带割下对手的头颅，冷眼看着那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的身躯在七彩虹光中腐蚀并重重倒在地上时，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从她眸中滑落。 “菲娜……茜雅，我做到了呢。” 第九十章 顶尖强者的到来 恶魔君主的陨落的讯息，给麾下的恶魔们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绝大多数智力低下的低阶恶魔，瞬间失去了有组织的进攻，挥舞着武器却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至于另外一些高阶恶魔，则直接放弃继续攻击眼前这群难啃的硬骨头，在广袤的原野上四散开来。 对于它们来说，有幸从荒芜绝望的地狱来到人世之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失去了君王的辖制，阴险狡诈的本性使得它们决定避开人类中的强者，打算在人世间好好“享受”一下。 这些四散开来的恶魔，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必将对西里西亚乃至大陆中部地区产生巨大的冲击，但在另外一方面，这也意味着此时的茜丝雅娜一行幸存者终于脱离了危险。 包括茜丝雅娜和尤妮卡在内，柒夜、珊芙妮以及幸存的几十名人类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此时无不是伤痕累累，至于西里西亚的小公爵妮琪，在确认安全之后，她终于支撑不住虚弱的意识，在柒夜的怀里昏迷了过去。 “爱琳，你成功了呢。” 在一天之内，茜丝雅娜眸中不知道第几次浸满了泪水，此时终于没法压抑着复杂的心绪落下泪来。 仿佛为了回应茜丝雅娜的心情，七彩的炫光自半空中降落，将还在队伍边缘的游荡的低阶恶魔扫荡殆尽。紧接着，身穿华服的、仿佛有着无上的尊贵气质的女孩降落在众人的面前，带着盈盈的微笑走了过来。 望着这位气息和爱琳截然不同的女孩，茜丝雅娜的呼吸陡然一窒，却见对方径直走到面前，轻轻笑道：“半个月不见，若林的第一美人，伊丽丝的明珠还是这么美丽动人呢。咦，怎么就哭了呢？哭起来就不好看了哦……” 茜丝雅娜怔怔地看着对方：“爱琳？” “是我哦。”爱琳温柔地应了一声，伸手擦了擦了少女脸庞上的泪水，却不料泪水竟变得越来越多，忍不住调戏道，“姐姐大人真是的，我都还没哭呢……听我说啊，我有一件很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听到“姐姐大人”这个熟悉的称呼，茜丝雅娜心底里的疑虑一下子就消除了，连忙擦拭着眼睛里的泪花，点头应道：“爱琳，你说吧。” 爱琳轻轻呼出了一口气，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少女的脖颈，在对方耳畔说道：“最亲爱的姐姐大人，现在我很累呢……” “累了就好好休息吧。”茜丝雅娜点了点头。 “其实我啊，差点以为现在的自己是无敌的了。真是可惜，精神力快要透支到极限了呢，现在的形态，我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爱琳闭上眼睛，用万分疲倦的声线倾诉道，“我之前尝试了去治愈身上的伤势，只是……恶魔君主的攻击中有着强大的‘破坏’的法则，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茜丝雅娜心头一慌：“你受伤了吗？” “嗯，我暂时用魔法冻结住了伤口，不过只是权宜之策。等下我变回那个中看不中用的本尊的时候，记得先帮我止血哦。”说话之间，爱琳勉强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嘴角浮起了一抹轻佻的笑意，“好漂亮的人儿呢，真的是越看越喜欢你了。虽然和本宫狩猎的类型有些差距，不过嘛，作为‘爱琳’的正宫，倒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了哦……” 莫名其妙的话语，让茜丝雅娜的俏脸蓦地一红，却见女孩擅自闭上了眼睛，精致的脸庞轻轻凑了上来，眼看着就要亲到自己的嘴唇。 大庭广众之下，茜丝雅娜哪有可能让爱琳的伎俩得逞，她带着埋怨的心情将对方推开，却不料这一推，女孩便软软地往后倒去。茜丝雅娜吓了一跳，连忙抱住爱琳的身体，却发觉她身上所蕴育的强大的魔法气息，随着意识的丧失而迅速消解，而她本人亦在昏迷中呈现出了痛苦的神情来。 感受到身前温热和湿润的触感，茜丝雅娜愣愣地低下头去，这一看之下，她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煞白。 此时爱琳身上的华服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滩刺眼的鲜血，正从爱琳那孱弱的身体里往外流淌，看起来极为怵目惊心。 茜丝雅娜的脑袋晕眩了一瞬，便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稳稳地抱住了爱琳的身体，将其平放在地上，这期间她朝身后喊了一句：“尤妮卡，快来帮我。”说罢她便解开爱琳身上的衣物，用魔力探查对方的状况。 稍微清理了血迹之后，茜丝雅娜看到女孩的躯体上，一道可怕的伤口从肩膀横跨到小腹，伤口极深，几乎要将她斩成两半一般，甚至就连胸骨的碎块都隐约可见。这对于常人来说是足以致死的重伤，茜丝雅娜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但那颤抖不止的手还是表现出了她恐惧不安的心绪。 经过一整天的战斗，茜丝雅娜此时的精神力和魔力都近乎衰竭，她将最后的魔力毫无保留地倾斜在了爱琳的身上，却发现正如爱琳所说的那样，伤口处被“破坏”的法则之力所侵蚀，她甚至连帮爱琳止血都做不到。 眼看着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茜丝雅娜用颤抖的声线吩咐道：“尤妮卡，你来帮她包扎止血，快点……” 边上的尤妮卡没有任何犹豫，“唰”地撕开了自己的短裙，用剑圣之力淬洗上面的污渍之后，便稍微抱起了爱琳的身体进行包扎。至于茜丝雅娜，则转为用魔力去修复爱琳的受损的内脏，竭尽全力去维持器官的基本运转。 此时柒夜和珊芙妮也来到了爱琳身边，柒夜低声说道：“这是恶魔的味道，我们试试能不能净化吧。”说罢，她和珊芙妮对望了一眼，便点了点头，默契地跪坐在女孩的两侧，释放出了圣洁的光明之力。 就这样，这片满目疮痍的战场上出现了不寻常的一幕，几人围在女孩的近旁，全神贯注地为她进行治疗。这样的状况维持了好一会儿，然而爱琳却一直没有脱离危险，始终处于濒死的边缘，随时都有夭折的可能性。 恰在这个时候，两道犹如旭日一般耀眼的身影，从正北方向疾驰而来，在战场上方停留了一会儿，便降落到了这边的幸存者的面前。 茜丝雅娜警惕地抬起头来，在看清楚两位来者的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极为强盛的压迫之势，几乎喘不过气来。紧接着，她意识到了这股气势意味着什么，内心涌起了救下爱琳的希望—— 大陆顶端十人。 并且，还一下子来了两位。 第九十一章 救场的精灵女皇 左边的老者，头戴冠冕，身披鲜红华贵的法袍，手持白银镶饰的及身权杖，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朝这边的诸人走来，走到四五米开外便停下了脚步，神情肃穆：“我们来迟一步……看来打败地狱来客的，就是这位女孩了。” 右边的老者看上去年轻一些，浑身上下只有一件素色的白袍，就连手中的物件也只是朴实无华的木杖。他的面容上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悲悯之色，走来时望了爱琳一眼，便仿佛看穿了什么，说道：“这支恶魔军团的出现打破了大陆的平衡，本来还以为是‘监视着’亲自动的手……没想到居然是奥利西斯家族的血裔，看来她的身份来历得好好调查一下。” “维克夫，这倒是你孤陋寡闻了。她是最近苏醒过来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历史上那位拒不接受洗礼的公主的亲姐姐，算年龄的话可是我们的前辈，能够作出如此惊世之举，倒并不令人意外。”身披华贵法袍的老者说道。 被称作“维克夫”的人露出了然之色：“原来如此，难怪拥有如此卓越的天赋，单凭打败恶魔君主的实力，便不在你我之下了。” “这片大陆上，出一位惊才绝艳之辈实在是太难了……可惜了。”另一位老者谈了一口气，遍径自转过身去，似要离去。 维克夫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奇怪，向来惜才的教皇，不打算借这个机会将她收入麾下吗？斩杀了来自地狱的君主级别人物，流淌着奥利西斯血统的公主，实力方面亦是难以估量……这些条件不足以让你动心吗？” 这位大陆上身份至高无上的圣教教皇顿住脚步，淡淡说道：“我知道，除此之外，她还继承了当初那位‘爱琳’的圣女衣钵，不过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这些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无意去探寻，现在的她，因为她自身的选择，已经成为了至高无上的神明所厌弃之人，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如果我要救她呢？”维克夫问道。 教皇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缓缓说道：“维克夫，勿要激我，作为你的导师，我实在是太了解你的性格了，看似叛道离经，实则困守于自己的领地当中桎梏不前……忤逆神明的意志，你真的敢这么做么？” 维克夫指出了手里的木杖，眼神微冷：“我曾经敬爱的导师，我便告诉你吧。教会内部的腐朽黑暗，早以达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这些年来，你自己对那些事情无能为力，又何尝不是在暗中利用我？你有意放任西斯林教派发展壮大，分明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已。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撼动教会的根基，而现在，只要我救下这位女孩，你我之间的对峙的局面就会瞬间失衡……如此优越的条件，我确实心动了。” 教皇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沉声问道：“问题是……你敢吗？” 对峙的氛围甫一造成，两人便均发出了极为强盛的气势，比之前的恶魔君主有过之无不及。从刚才开始，这边的茜丝雅娜众人便震慑于两人的强大不敢开口发言，此时更是有些喘不过气来。 至于昏迷不醒的爱琳，也受到两人气势的波及，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起来，身体也渐渐泛起了凉意。茜丝雅娜不得不抱紧了女孩那易碎的身体，顶着强大的压力抬起头来，用颤抖的声线对两人说道：“求求你们，救救爱琳吧……” 维克夫主教转头看了茜丝雅娜一眼，似乎这才认出她是谁，露出了几分诧异之色，说道：“这一位是若林的小公主吗？我倒是听过你的才名，关于发生在伊丽丝城的惨案，想要了解更多的讯息就来白城找我吧。” “这些年来，你拉拢人心的功夫倒是精进了不少。”教皇的神情里终于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怒色来，稳稳地往前走了一步，“维克夫，你在渎神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看来我不得不出手阻止你的作为了。” 维克夫主教盯着教皇：“果然，你害怕了。难得有一件连大陆第一人都会感到害怕的事情，看来我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了……这个女孩，我救定了。” “神圣囚笼！” 维克夫主教身形刚动，便见教皇吟唱了一句咒语，构建出半透明的水晶牢笼将对方困在原地。只见维克夫伸出木杖在笼壁上轻点数下，轻易敲碎了牢笼，往爱琳这边“走”来，而教皇亦在此时举起了权杖直指维克夫。 眼看着“大陆顶尖十人”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在这一瞬间，却有另一股怡人的馨香倏然从半空中降下，强势地打断了即将爆发的冲突。 纤细的身形背后，及腰的淡金色长发盈盈落下，身穿丝绸一般的素色长袍，淡漠的容颜上有着一对无法形容色彩的璀璨双眸。这位忽然出现的女孩，看上去明明只有十四岁左右的相貌，气质却仿佛历经了不知道多久时光的洗涤，出尘而不食人间烟火，令人一望之下便永生难以释怀。 尖细的耳朵从发际之间钻出，显示了她精灵的身份。 而在这片大陆上，即使是有着极高魔法天赋的精灵，能够在教皇和维克夫主教面前稳稳站住的也只有一位而已—— 精灵女皇。 她扫视了在场的诸人一圈，淡淡说道：“本来不打算现身的……可是果然，不管过了多久，人类还是那种只会互相倾轧的货色。”顿了顿，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茜丝雅娜，径直表明了来意：“把爱丽莎米娜交给我吧。” 眼前的精灵有种奇怪的熟悉之感，茜丝雅娜很快就想起了当初自己在舞会上被“神秘人”弄昏的事情，迟疑着问道：“您是精灵女皇吗？” 精灵女皇眉头微皱，似乎不愿意和茜丝雅娜多作交流，淡淡问道：“继续拖延下去，你所在意的人就真的有生命危险了，你要放弃拯救她的机会吗？”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别无选择的她只能抱起爱琳的身体，将她交到了精灵女皇的手上，郑重地请求道：“尊贵的女皇陛下，请你一定要救救爱琳，只要能救她无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接过爱琳的身体，施展魔法护住女孩的心脉时，精灵女皇别有深意地多看了这位美貌的少女一眼：“无论什么都可以？她是你的什么人？” 茜丝雅娜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是我此生之中最在意的人！” 却听精灵女皇轻轻“哼”了一声，用稍冷的音色说了一句：“又是一个祸害。”她抱着爱琳走出了几步，才想起给予承诺：“我会救活她的。” ##第134节 说罢，精灵女皇带着昏迷不醒的爱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第九十二章 圣女怎么可能是…… 精灵女皇来得悄无声息，去得也极为迅速。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位精灵族的绝世强者就已经将重伤不醒的爱琳带走了。 众人沉默半晌，却忽然听到维克夫主教“哈哈”大笑了起来，嘲讽道：“看来我们德高望重的教皇陛下，这下又为自己招惹了一位不得了的敌人了。” 教皇脸色有些难看，冷声说道：“孽障，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么？” 维克夫主教摇了摇头：“颠覆教权，这是我唯一的目的。” “原本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只是立场有所不同而已，至少在今天之前，我依然将你当成不成器的弟子来看待的。”教皇又瞥了维克夫主教一眼，其强大的威势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颤栗，便倏地拂袖背身而去，“很好……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师徒之谊！” “面对此间如此众多的死难者，毫无怜悯之心。更是对拯救了这一切的英雄见死不救，你那无可救药的迂腐必将导致教会的灭亡！” 无视了来自维克夫主教的责难，教皇未曾停下脚步，径直离开了此地。 于是，在场的绝世强者只剩下了维克夫主教一位，众人只觉那股压迫的气势倏忽消失了大半，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在这之中，茜丝雅娜终于回过神来，走上前对维克夫主教致谢道：“多谢主教大人的援助……” “没什么好谢的。”维克夫主教环视了这片战场一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嘲道，“反倒是我沉迷于世俗的争斗，没法在第一时间动身赶来，未能及时阻止恶魔现世，才造就了如此众多的杀戮。” 茜丝雅娜此时亦是心有戚戚，轻声说道：“如果爱琳能平安无事的话，我和她日后必将上门拜谢！” “哈哈哈，那倒是不必了。”维克夫主教转过头来，打量了这位既然在此时也依然保持着优雅姿态的若林的小公主一会儿，便淡淡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想要救下她只是因为这是对我有利的事情……倘若我和教皇的立场反过来，说不定我就会全力阻止了。” 茜丝雅娜略一怔，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只听维克夫主教接着说道：“并且，若林王国内部的传统教会势力非常强大，最终我会成为你的敌人也说不定……这个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大义’，孰对孰错，最终还不是凭借实力说话？”说罢，又自嘲地摇了摇头，他也像刚才的教皇一样有了离开的打算。 茜丝雅娜静静地站在原地，便见维克夫主教走出几步，却又顿住了脚步，转身望向了在场的另外几人，若有所思地说道：“神祇所赐下的祝福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人选出现，方才你们协力同心抵抗恶魔，奋战至今，已经有人具备了获取那份祝福的资质……我便留下来见证新一任‘圣女’的诞生吧！” 众人皆是一愣，而柒夜发现维克夫主教正望着自己这边，吃惊过后内心一时泛起了惊涛巨浪——这可是来自神祇的祝福，只要接受了它，就意味着成为耶利沙神在人世间的代言人。任何信仰圣光之人都会憧憬这份无上的荣耀，她亦不例外。在此之前，柒夜一直认为那份祝福是属于爱琳的，从未想过自身有机会获得……她只觉自己的口舌有些干燥，呆呆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却不料维克夫主教摇了摇头，对她说道：“你心底里的杂念太多，心思还不够纯净。在我看来，言灵之法终究只是自欺欺人之术而已……接受祝福的人，是那一位穿修女服的女孩。” “欸？我……我吗？” 发觉众人的视线都望向了自己，在场众人当中身着破破烂烂的修女服、看起来最不起眼的珊芙妮·穆尔德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吞吞吐吐地问道：“那，那个……接受祝福？那就是说我要成为圣典记载中那样的圣人吗？等下……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吧？” 维克夫主教说道：“神灵自有祂的选择。” 正如主教所说的那样，一道极为耀眼的光柱倏然刺破云层，照亮了此间的半片昏色，恰恰落在了珊芙妮的身上。她感到一股强盛的力量正包裹着自己的身体，身上的污渍正被迅速净化，一时感到了莫大的茫然无措。她向身边的挚友柒夜投出了求助的眼神，却见后者也是带着茫然不解的眼神正望着自己。 “柒夜酱，我有些害怕……” 话才刚刚说出口，一股雄浑的力量融入了珊芙妮的身体，侵入她的脑袋，仿佛正在打下某些牢不可破的烙印。她感到自己正在变得不是自己，想说的话亦是刹在了喉咙里。她依然想要反抗，但她的身体仿佛正在浩瀚而温暖的祝福所融化，从灵魂深处产生的喜悦心情悄然占据了她，方才的反抗情绪亦是迅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忽然产生了想哭的心情，泪水便迅速地流了出来。 “为什么是我……” 仿佛不想让挚友看到自己的失态，珊芙妮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脸颊，任由泪水顺着指缝滑落。在这期间，她对于圣光在自己身上编织成型的，由神灵直接赐予的无暇礼服毫无自觉，亦是不知道她原本并不出众的容姿，也因为这一番从内向外的改造而发生了显著的蜕变，一时间变得极为光鲜夺目了起来。 “我……” 在这一刻，即使浑身上下都散发了出了犹如天使一般的尊贵而圣洁的气质，珊芙妮依然在捂着脸颊哭泣着。然而，由于她的声音太过细微的缘故，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她在最后时间里的反抗。 “我不想……” 无助的泪水，从不住颤抖着的指缝之间滴落在地。 在圣光的笼罩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珊芙妮终于止住了哭泣，抬眼望四周望去。方才笼罩在身上的光柱已经悄然消退，她打量了一会儿身上的服饰，便理所当然地确认了自己成为被父神所钦定的“圣女”的事实。此时的她甚至遗忘了自己刚才为何而哭泣，只是感觉到了藏得很深很深的忧伤，为了表达这种心情，她转头望向了曾经的挚友，最后一次向她倾诉道： “我……很迷惘。” 圣洁而灵动的声线，一时间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然而依然没有人回应她的心情。她那对晶莹的眼眸环视了一圈，除了那边的维克夫大主教之外，不久之前还和她并肩作战的伙伴们，在接触到她视线的一瞬间都本能地低下了头去。至于柒夜，更是对她用上了敬称：“圣女殿下。” 圣女？开什么玩笑啊……土里土气的我怎么可能会是圣女啊？柒夜酱你才是圣女好嘛…… 然而，这样的心理活动只维持了一瞬。 珊芙妮有些难受地垂下了眼睑，紧接着，她就接受了自己成为真正的、这片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圣女”的事实。她认识到自己的使命就是传播圣光，将神祇的荣光撒播在这片饱受磨难的广袤土地上。 眼前的这些人，方才还并肩作战着的伙伴们，不过是她要拯救的无数人当中的一小撮而已。对于父神而言，下界的众生都是平等的，没有尊卑贵贱的差别，她实际上没有必要太过于在意这些人的眼光。 如此想着，尽管珊芙妮的某种还闪烁着涟涟的泪花，她还是叹了一口气，柔唇轻启道：“我懂了呢。”沉吟片刻，她便迈步款款走向了一边的维克夫主教，提出要求道：“过往的我顽劣贪玩，有负于父神的期待，如今身披重责，还请主教大人给予我更多的教诲。” 维克夫主教略微俯身以示尊敬，恭恭敬敬地地回话道：“圣女殿下提出的要求，老朽自当全力以赴，请随我来吧。” 和维克夫主教离开之前，珊芙妮最后望了柒夜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接着她的视线朝向了若林的公主和新晋的银发剑圣，淡淡地嘱咐道：“倘若尔等愿为传播圣光作出贡献的话，吾可以支援你获取女王之位。” 发觉茜丝雅娜只是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自己，并没有给出回应，珊芙妮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也便无意多留，和维克夫主教一同离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珊芙妮的离去，茜丝雅娜、尤妮卡、柒夜三人只觉那股势若千钧的神威倏然消退，紧绷的身体猛地放松了下来。至于待在更远处一些的，其余幸存的人类，则有不少直接跌坐在地。 茜丝雅娜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和边上尤妮卡对望了一眼，除了彼此眸中传递出的惊骇的感受之外，她更多的是有种后怕的心情—— 刚才的珊芙妮接受了来自神祇的祝福，从这段时间里朝夕相处的伙伴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而原本要接受那份祝福的人是爱琳，虽然她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此时的她只为成为圣女的人并不是爱琳而感到某大的庆幸。 而在另外一边，柒夜·弥赛亚怔怔望着挚友离去的方向，捂着心口处，面色一片惨然。此时此刻，她内心所交织的复杂心情，就连她自己都没法说清楚。 第九十三章 这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未来 “玩得尽兴了吧？是否该随我回去了呢？” 血族女王克里斯汀·图尔特以一副傲视的姿态伫立在黄昏之下。 周围是数具高阶恶魔的尸体，但她对那些四处溅落的恶魔之血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注视着身前的吸血鬼女孩，淡淡说道：“现在你又变成一个人了，无处可去，没有任何人会接纳你，随我走吧。” 娅妮薇儿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白皙的小手深深地嵌入了泥土，喃喃自语道：“我……我不想。爱琳她一定会原谅我的！” “一个月前，你所喜欢的人甘愿为你赴死，可是今天，你却没法做到为她牺牲。”克里斯汀面上古井无波，却用最为恶毒的话语讽刺道，“这就是我们血族自私自利的本性，你真的觉得她还会接纳你吗？” “爱琳她怎么样了？”这是娅妮薇儿此时唯一想知道的事情。 “似乎是受了重伤，被某位神秘强者带走了。” 由于灵魂契约的关系，娅妮薇儿自然能感觉到此时爱琳的生命犹如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夭亡，而这也关系到她自己的生死。在愧疚悔恨的心情之下，她的泪水难以自抑地落了下来，用最后的力气抗争道：“就算不被原谅都好，爱琳是我的契约主人……我不能，我没法离开她……” “你还有资格吗？”克里斯汀淡淡问道。 这句残忍的话，打碎娅妮薇儿内心最后一丝侥幸。她无助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比人类的眼泪更加冰凉的泪水从颊上淌落，呢喃着说道：“……都是因为我的懦弱，我已经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资格。” 在吸血鬼女孩悲伤地呜呜哭泣的时候，边上的克里斯汀稍微等待了一会儿，才用稍微和缓一些的语气说道：“和我走吧，你有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 依旧跪坐在地的女孩，过了很久才乖顺地“嗯”了一声。 俯下身子，牵起吸血鬼女孩的手，克里斯汀低声自语道：“大陆形势的变化真是有些超出预期呢，或许到了取回原属于我的东西的时候了。”顿了顿，仿佛是为了安慰娅妮薇儿，她淡淡说了一句：“放心吧，你所在意的那人的命运，就连我都无法勘破，你们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娅妮薇儿的身体颤了一颤，才艰难地迈开步子，随血族女王远去。 …… 战场的另外一侧，艾丽卡·雅克布正在和伊诺克·冯·泼斯坦对话—— “这么完美的布局，结果你还是赌输了。” “预料之中。” “你还会继续赌下去吗？” “罢了，不管她最终变成了谁，我已经在她身上看到了爱琳的影子，或许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我打算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你居然还有自己的事情？” “就在刚刚，见证了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我已经窥见了‘法则’的门槛，很快就可以突破瓶颈了。接下来，我要找个地方修炼一段时间，就差不多可以向当年的仇敌复仇，完成我最后的夙愿了。” “圣光教会？” “不仅仅是圣光教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艾丽卡淡淡说道：“接下来，爱琳也会变成你的敌人。” “哈哈哈，我知道的。沉睡了三百年的可怜的灵魂，当初就是被我亲手击碎的，她来找我复仇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过，倘若最终能死在女儿的手上，我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想到了自己和爱琳的恩怨纠葛，艾丽卡一时心有戚戚，又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在圣女传承的影响下所坚信不移的那些事情，她不由产生几分迷茫：“造成了这么大一场劫难，牺牲了如此之多的人，你就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这本来就是一场赌注。倘若爱琳能成为‘圣人’的话，站在我的立场上，她就能协助我统一波西米亚，进而改造这个世界，去拯救更多的人类。从最终的结果来看，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 “然而，你赌输了。” 老人沉默半晌才道：“你也输了。” “不，我从来都不在意你的计划是否能成功。”此时的艾丽卡，摆脱了圣女传承的束缚，自然也失去了对伊诺克的敬意，她的嘴角流露出了奇异的微笑来，“我只是想看到她在绝望中扭曲挣扎的模样，让她失去自我并‘变成另外一个人’，只是我能心安理得地得到她的手段之一而已。” “说不准你才是更疯狂的那个人。” “彼此彼此。”艾丽卡背过身去，“这样的我，对你来说应该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吧？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哈哈哈，搞砸了我的计划，还打算一走了之，我很好奇你的勇气是从哪里来的。”看着少女的脚步倏然顿住，老人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罢了，我放你走便是……你打算去哪里？” “威瑟王国，‘圣王妃’所建立的学园。” “去做什么？” “去追寻更强大的力量。” …… 更晚一些的时候，稀疏的星光洒落这片大地。 妮琪·奥尔德里奇在一个温暖的怀里醒来，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最为喜欢的茜丝雅娜姐姐的容颜，便本能凑到了少女的怀里，嘴上呢喃着问道：“茜雅姐姐，我们打败恶魔了吗？” “是的哦。”面对小萝莉的撒娇，茜丝雅娜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我们已经安全了，明天一大早就可以送你回到弗洛兹了哦。” 小萝莉用怯弱的声音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重伤的爱琳被精灵女皇带走，珊芙妮成为新任圣女随维克夫主教前往白城，娅妮薇儿不知所踪……这样的状况下，茜丝雅娜实在是没法向妮琪撒谎，因此她轻声说道：“大家只是暂时分开了而已，很快就会重聚在一起的哦。” 妮琪隐隐觉察到什么，但她不敢继续问下去了，选择继续将头埋在少女温暖的胸口处，用期待的语气问道：“这场战场，是我们胜利了吧？只要我乖乖地成为西里西亚的女大公，就能重新将大家召集在一起，没错吧？” “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 “这样啊，那我还能成为女大公吗？” 茜丝雅娜有些心痛地抱紧了怀里的小萝莉，语气稍微有些忧伤：“可以的，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没有人能阻止你的登位了。” 说着，她俯下身子，在妮琪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就算你登上了公爵之位，也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要走……我只会守护你一小段时间，之后你就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了呢。” “然后，我也必须去直面属于我的那份考验了呢。” （第三卷完） ##第135节 卷间 妮琪的继位仪式 青月历三零二年，入冬的清晨。 整座弗洛兹城都浸透在十一月份的寒意当中，沿街的窗户上凝结了晶莹的冰霜。城里的居民，凡是稍有身份地位一些的贵族、商人、匠人，都早早地起床，换上妥帖的着装，前往了城中央的广场。 在上一任大公遇刺身亡之后，他十一岁的独女妮琪·奥尔德里奇，虽然稍微经历了一些挫折，但总算是在获得了各方的承认和支持，即将接过她父亲的冠冕，正式继位成为西里西亚公国的女大公。 今天就是她的继位仪式进行之日。 这几个月里，西里西亚公国先后发生了伊诺克主教主导进行改革，公爵遇刺身亡，爆发内战等等大事，连串的事件最终以令人胆颤的恶魔军团凭空现世，又迅速被宛如女神般的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击溃来收场，但那些四处逃窜的恶魔还仍旧以西里西亚为中心四处作恶，时而出现的受害者使得民众们都人心惶惶。由于恶魔肆虐的缘故，弗洛兹城这段时间一直处在戒严当中。 在这个劫难刚刚过去的时期，国家统治者的正式确立，不可谓不是一件能够稳定民心的事情，茜丝雅娜等人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才建议借着仪式让妮琪·奥尔德里奇在公众面前正式露面的。 这天清晨，在大公府邸的卧房，茜丝雅娜·特蕾西亚站在妮琪的身后，轻轻编织着小萝莉那一头璀璨的金发，在她的发髻处佩戴上了有着奥尔德里奇家族家纹的，专门为新任统治者打造的金钗，便轻轻说了一句—— “打扮得很完美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了哦。” “嗯……我会努力的！” 这位西里西亚的新任统治者，年仅的十一岁的妮琪·奥尔德里奇穿着样式稍显中性的礼服，纯白的底色上纹着代表家族的金色图案，再加上披挂在身后的大红长袍，装扮看起来确实有几分威风凛凛的味道。 然而，即使妮琪说出了为自己打气的话，她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分明还闪烁着几分怯意，她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会儿自身的神态，又努力挺直了背脊，才抬头问道：“茜雅姐姐，现在的感觉可以吗？” “可以了，我们出去吧。”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牵过女孩的手，领着她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的走廊上，公爵府邸的侍从和女仆们早已等候多时，茜丝雅娜和妮琪并肩经过时，他们纷纷俯身行礼，便安静地跟在了两人身后，排成一条长长的队列走出公爵府，来到外面的广场。 沁凉的空气轻轻拍打着人们的脸庞，意识到这场典礼的主角已经到来，广场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肃穆了许多，那些等待多时的人们纷纷将视线聚焦在了被众星捧月般包围的妮琪身上。接触到这些视线，妮琪的心思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不过她也感受到了从茜丝雅娜的手心处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力量，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在牵引下走上了广场中央的高台。 正站在高台上等候的，是妮琪的生母莉迪亚·奥尔德里奇以及柒夜·弥赛亚，两人各自身穿代表贵族的盛装礼服以及代表修女的素白长袍，这意味着妮琪的继位有着贵族以及教会两端的承认，是名正言顺的。 茜丝雅娜牵引着妮琪走到两人的面前，便对她们点了点头，示意仪式正式开始。和茜丝雅娜四目交汇之时，莉迪亚的眸中闪过了不易觉察的忧虑，不过她还是面带微笑着递出了代表世俗权力的权杖。 茜丝雅娜接过权杖，放到了妮琪面前的桌上，又从另一边的柒夜的手中接过了代表神权的《圣典》，同样放到桌上，便转身面对广场上的民众，朱唇轻启，悦耳的声音通过魔法的扩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初时，奥尔德里奇家族先祖承蒙菲娜公主恩赐，荣获弗洛兹以及周边封地，在位期间历来颇受拥戴，而后，波西米亚倾覆以来，大公担负大业经营公国已有百年之久。此半年间公国饱经磨难，如今终于回归正统，家族第七代继承人妮琪·奥尔德里奇与此在诸方见证之下，正式继位……” 这位来自若林的公主，不仅实力和美貌同样出众，又在内战中担任了联军统率一职，击败了试图窃国的伊诺克主教，不凡的事迹早就在人们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由她来担任仪式的主导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妥。同时，在场的部分有心人还从她的开场白中听出了某些特殊的意味。 小半个时辰后，简短而肃穆的继位仪式就已经完成了。 茜丝雅娜和妮琪两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返回公爵府邸，接下来妮琪还要在她母亲迪莉娅的陪伴下，接受麾下贵族们的效忠宣誓，这种事情茜丝雅娜为了避嫌就不陪伴在妮琪身边了。她独自回到了这段日子办公的房间，想着西里西亚这边的状况总算是大致安定了下来，便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若林那边，无论是国内愈发混乱的局势，还是来自各方贵族诚恳请求她回国收拾乱局的信笺，都犹如催命符一般压在她的心头。 伊丽丝城毁灭时失踪的父王和王兄，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身为若林的公主，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而在另外一边，重伤的爱琳被精灵女皇带走后，也有半个多月没有回讯了，这让茜丝雅娜的心情愈发担忧起来，她恨不得现在就上门确认爱琳的安危。然而精灵族所处的精灵之森的具体位置，一直是大陆上最大的隐秘之一，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才好。 这些烦杂的事情，茜丝雅娜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悄悄地喘息起来。 而这一幕，又正好被适时推门而入的尤妮卡·卡洛琳所看见，茜丝雅娜缓了一口气，苦笑着对自己的侍女兼密友说道：“尤妮卡，这边的事情差不多就这样了，我们明天就启辰回国吧。” “回国？”尤妮卡显然愣了一愣。 茜丝雅娜露出了坚定的神情：“嗯，我有必须去做的事情。” 尤妮卡怔怔地看着这位和自己同龄的少女，一时竟感到了几分心痛，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刚才打算说的事情—— “茜雅，你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大致有结果了。” “咦，这么快就调查出来了？” “布罗德大公被刺杀的时候虽是夜晚，不过闹出的动静不小，确实有人目击到了刺客的行动。”尤妮卡平静地说道，“伊诺克当初应该也已经调查出了结果，却不知为何刻意将消息封锁了起来，没有进行公布。” 茜丝雅娜有种奇怪的预感：“刺客是谁？” “应该就是那位和茜雅你们打过照面的，来自萨伊尔刺客行会的，目前在行会中排名第三，代号为‘小丑’的刺客。” 卷间 精灵秘境中的旖旎（上） 爱琳不知自己睡了有多久。 意识海洋的深处，身为虔心侍神的修女在教会中修行中的记忆，以及作为帝国公主在宫殿中和妹妹菲娜玩耍的记忆不断交错，构成了各种纷杂的梦境，让她又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几乎沉溺在了曾经的美好之中。 然而，那些记忆又很快沉入谷底，呈现在爱琳面前的是灰暗的天幕与灼烧着岩浆的大地，她发觉自己孤身站立在焦黑的土地之间，那位仿佛有着无尽威势的恶魔君主，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斧，屹然朝她劈下！ 疼，好疼…… 巨斧劈过身体的一瞬间，她只觉自己的灵魂都溃散了开来，游离在了身体之外。支离破碎的意识飘到了半空之中，看着自己那孱弱的身体喷涌出了磅礴的鲜血，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想起来了，这是自己不久之前才经历过的事情。 她也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片惨烈的战场之处，几乎每一具尸身上都还残留着生命的“碎片”，她看到那些碎片仿佛被什么都牵引着一般，自发地融入到了女孩的身体里，滋补着那具重伤的身体，让她变身为“爱丽莎米娜”重新站了起来，以帝国公主那凛然无双的姿态，重新与恶魔君主进行激战…… 这段记忆，也很快就在梦境中消散。 在接下来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重新变得充盈了起来。她感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温暖的床榻上，柔和的热度恰恰照在脸庞上，清谧的香草味道在鼻间缠绵，分外舒适。 她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睁开眼睛。 和煦的阳光刺入眼帘，瞳孔间扩散的光斑将视野中的景物映得一片迷濛，带来一种奇异的虚幻之感。爱琳过了好几分钟才适应这份久违的光明，从床上坐起身来，打量着自身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摆设简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木屋。 床榻的边上，正是敞开的窗户，应该是有人为了房间的通风才打开的，时间大概接近正午，柔和的阳光直直地照射到了爱琳的身上。她的意识还有些迷糊，掀开被子时，发现自己的身上正穿着轻薄的睡衣。 爱琳本能地伸出手，探向了自己的胸腹部位，发现记忆中那道可怖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入手的是细腻如新的肌肤。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又仔细确认自己的身体目前没有大碍之后，便起身下了床。 晶莹的脚丫接触到地面之时，清凉的触感让她不禁打了寒战。 身子还有些虚弱，不过自行走动问题不大。爱琳走到了门边，扶上把手，轻轻将门拉开，进入视野的是一大片明媚的绿意。 精致的木屋遍布于树叶之间，柔和阳光透过树木的间隙，照射在爱琳身前小广场的草地上，仿佛散发着清香的空气钻入鼻息……爱琳略微有些发怔，看到不远处的走动的人们都穿着样式奇怪的衣物，不禁对自己身处何处感到了疑惑。 思索之间，爱琳看到一位外表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女跑到面前，用另一种发音奇特的语言，慌忙对自己说一句什么。 这位少女身形纤细，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光泽，浅绿色的眼瞳正有些紧张地望了过来。爱琳这才注意到对方有着一对小巧尖细的耳朵，用有些困惑的语气问道：“你是……精灵？” 面前的精灵少女明显愣了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后，俏脸上蔓延了细微的红霞，才换成了大陆通用语说道：“这位尊贵的客人，您刚刚才痊愈不久，请进屋继续修养吧，我会让人去通报女皇陛下的。” 女皇陛下？ 虽然还有几分疑虑，不过精灵少女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尊敬，并且自己的身体确实还十分虚弱，爱琳也便听取了她的建议，重新进屋坐到了床上。只见精灵少女跟进木屋，拧开桌上一个密封的瓶子，在屋子里饶了一圈，将瓶子里透明的液体洒了些许到地面上。 怡人的香草清香，顿时在木屋里扩散开来。 觉察到爱琳投来的视线，精灵少女说道：“这是特意萃取的花露精华，对养伤有很大帮助，在我族当中只有长老身份以上的人才可以使用，您作为陛下请来的贵客，当然也有享用的资格。” “这样啊，谢谢你呢。”爱琳轻声说道。 这句话让精灵少女的脸颊一下子红了起来，她小声说道：“我先去拜托别人通报陛下，很快就会回来服侍您的。”说罢，她就匆匆地走出了木屋。 望着精灵少女的背影，爱琳静静思考了一小会儿，便得出了合理的结论——能够治愈那种可怕的伤势，帮自己疗伤的人，应该就是见过一面的精灵女皇吧？ 这里就是传说中精灵族的栖息地吗？ 茜雅和尤妮卡她们怎么样了呢？ 还有之前被精灵女皇带走的菲娜，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了吧？果然是因为菲娜的缘故，自己才会被当成贵客对待的吧？ 想到了许久不见的“妹妹”，爱琳只觉自己的心儿砰砰跳动了起来，一时有些无法按捺涌起的喜悦之情。 思绪之间，刚才的精灵少女抱着几件衣物，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木屋，看了一眼床边发呆的爱琳，神情中流露出几许踌躇之意，才鼓起勇气说道：“尊贵的客人，请让我服饰您沐浴更衣吧。” 爱琳有些发怔：“沐浴更衣？” 精灵少女的脸颊上倏地冒出了红霞，小声说道：“客人还未醒过来的时候，都是我来这种事情的……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到外面去等待……” 爱琳悄悄松了一口气，正要点头让她出去，却发现精灵少女的眸中泛起了濛濛的水雾，那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一时怜心大动，原本要说的话语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咙之处。她略一思考，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拒绝了你的服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精灵少女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慌乱，摆手说道：“不，不会的，完全没有这回事……” 爱琳又问道：“你照顾我多久了呢？” 精灵少女怯生生地回答：“从陛下将客人带回来开始，到现在有二十天了。” “是你们的女皇陛下将我治好的吗？” “是的，陛下将客人的伤势治好之后，就让我来负责照顾了。” “救命之恩，这下很难还清了呢。”爱琳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又轻声说道，“应该是我来感激你们才对，你不用对我这么尊敬的……” “你是人类当中最为高贵的帝国皇室的血脉，是当世仅存的两位帝国公主之一。”精灵少女那对浅绿色的眼瞳怯弱地注视过来，低声说道，“能够有幸服侍这么尊贵的人儿，是我最大的荣幸……” “是因为这个理由么？”爱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道，“可是帝国早就灭亡了，这个所谓的帝国公主身份现在可是完全无足轻重。” “并不是的。”精灵少女连忙摇了摇头，“已经很久没有客人通过结界进来了，况且您是女皇陛下亲自请来的客人，还是‘那一位’的亲姐姐，在我们族中，那位大人一直都享有很高的声誉的。” 爱琳略微一愣，问道：“那位大人？是说菲娜么？” 在她的记忆中，只知道精灵族曾是波西米亚王国背后最大的助力，却从未了解过菲娜和精灵族之间有过什么关联。 “是的，菲娜大人可是精灵族的大恩人呢！”精灵少女的眸中浮现出了敬仰之色，便再度怯生生地望向了爱琳，请求道，“虽然这么说有些逾矩，但我还是希望能获得服侍您入浴的荣幸，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务必提出来，我一定会努力改进的！” 这种事情……请不要说得那么郑重啊！ 被对方这么一请求，爱琳更不知道如何拒绝了。虽然爱琳并不是没有被女孩子照顾的经历，艾丽卡、茜丝雅娜、娅妮薇儿等人都曾经贴身照顾过她，可是要在一位刚认识的少女面前袒露身体，的确还是头一回。 好吧，对方似乎照顾了自己有十几天了。 如此想着，爱琳的心底里涌起了莫名的罪恶感，她悄悄扭开视线，低声说道：“那……好吧，我现在行动确实还有些不便，接下来就劳烦你了。” 爱琳话才说出口，便见精灵少女脸上出现了欣喜之色，说道：“客人您原本的衣物破损比较严重，估计已经不能穿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专门缝制了一套新衣服，一直在期待您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该不会是为了让我换上你缝制的衣服，才这么着急让我沐浴吧？ 爱琳在心底里吐槽了一句。 并且，精灵少女一直所用的称呼，让爱琳感到分外别扭，她不得不出声打断了对方：“不要对我使用敬称可以吗？听起来怪怪的。” “可是……”精灵少女露出了迟疑之色。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用敬称……这是我的请求。如果可以的话，就请叫我现在的名字‘爱琳’吧。” “爱琳……大人？”生怯的眸子里分明浮现了慌乱之意。 爱琳轻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吧。” ##第136节 接下来，趁着热水还未变凉，精灵少女拉上了屋子的窗帘，爱琳则在对方的指引下起身背过了身去，轻轻褪下衣服。当精灵少女那盈盈的指尖掠过肌肤时，泛起了令人颤栗的清凉而甜腻的触感，爱琳只觉身体略微发热，轻轻咬起了自己的嘴唇，努力压制着倏忽冒出的害羞心情。 果然，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无法适应的呢。 身体被别的女孩子照顾什么的，总觉得有种对不起茜雅的感觉。 爱琳试着将注意力转移来开，低声问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身后的精灵少女马上回应道：“爱琳大人请讲。”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吗？” 这位精灵少女的身上有种令人舒心的，过分纯净无瑕的气质，这使得爱琳产生了想要知道对方名字的心情。可是当她发出提问时，忽然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一条不应逾越的界限…… 然而她还是走出了去亲近对方的这一步。 卷间 精灵秘境中的旖旎（中） 近千年前，在神圣帝国建立的初期，精灵族由于出众的外貌，曾经有段时间成为了贵族们所觊觎的“玩物”，那段时间里兴盛的捕奴队曾是精灵族人最大的梦魇……幸好这段这悲惨的历史并没有持续太久，精灵族的上一任女皇在达到半神阶位后，向帝国发起了挑战，并最终胁迫当时的帝国皇帝禁止捕奴，释放所有精灵奴隶，这才让精灵一族获得了解放。 为了保护仅存不多的精灵族人，那位女皇携带着世界树之钟，将精灵族迁徙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并在栖息地的周边布置了强大的永久结界。结界十分牢固，需要获得女皇的认可才有进出的资格。 这种做法虽然断绝了精灵族与外界的交流，却也保证了弱小种族的生存。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精灵族已经生活了将近千年。 因此，在人类社会中，精灵的存在也变得越来越为罕见，渐渐地只存在于游吟诗人传颂的诗篇之中。人们不由自主地憧憬着精灵这种天生美貌的生物，习惯性地将各种美德都赋予到了精灵身上，渴望有朝一日能目睹精灵的容姿。 即使是爱琳，也并不例外。 因此，眼下能有和精灵少女独处一室的机会，况且对方还是在服侍自己洗浴，爱琳的内心不免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爱琳大人，我的名字是萤心。” “萤心……很符合你气质的名字呢。” “诶，谢谢大人夸奖！” 对话之间，爱琳感到身上的睡衣已经被对方褪下，她轻轻闭上眼睛，压抑着内心的绮念，却又有些迷恋于对方的手指掠过肌肤的触感。不多时，轻盈的水花声响起，爱琳感觉到湿润的毛巾开始在身上擦拭了起来。 温热的水流顺着光洁无暇的肌肤，幽幽地淌落到了地上。 蒸腾的雾气之间，爱琳略微低下头去，悄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身体却忽然受到什么刺激般颤了一颤。原来是身后叫做萤心的精灵少女直接将一双小手贴在了她的背脊上，轻轻搓洗了起来。 爱琳还是头一次享受到这种服侍。 那双小手在背部搓洗了一会儿后，又依次游走到了香肩，纤腰以及臀部等部位，这种轻盈而舒适的滋味，让爱琳差点就娇吟出声。没过多久，她的灵魂就仿佛出了神窍，身子几乎瘫软了下来，甚至要身后的萤心搀扶着才能站住。 “等，等一下……” 等到精灵少女萤心扳过了爱琳的身体，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上女孩的脸颊，浅绿色的眸中浮现几许迷恋的气息，爱琳才觉察到某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她红着脸想要发出询问，却不料精灵少女伸出手堵住了她的嘴唇，低语道：“爱琳大人，不必有什么顾虑，你只需要享受就好了……” 话音未落，萤心也不顾被水花打湿衣服，径直伸出双手搂住了爱琳的腰部，让彼此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和女孩迷惘的眼眸对视了一瞬，精灵少女的视线顺着对方那蔓延了细致红晕的脖颈下移，落在了含苞待放的两片小丘上，便倏忽低下头去，含住了娇嫩的尖端。 女孩的身体宛如受到电击一般，不由自主地搂住了对方的脖颈，失神地扬起了头颅，嘴里发出“嗯唔”的嘤咛声。 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急促喘息了好一会儿，爱琳才从初始的刺激感之中回过味来，她低下头，看着这位依然在挑逗自己身体的精灵少女，艰难地问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这，很奇怪吧？” “爱琳大人，对不起。”萤心稍微停止了动作，用轻灵而略带沙哑的，又似是呜咽的声线说道，“照顾大人的这段时间，我早就想做了，可是我不能趁着您还没醒来，就擅自亵渎这具神赐的身体，好不容易等到了现在，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说话间，萤心那对尖细的耳朵一直在怯弱地颤抖着。 “虽然我并不讨厌你，可是现在不行……”精灵少女此时的模样可谓是诱人至极，爱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微喘着气说道，“我可不喜欢在被人旁观的情况下做这种事情，等会儿请你给我一个解释，可以吗？” “被人旁观？”萤心略微一愣，才反应了过来，俏脸瞬间通红一片，慌乱地往四周张望着，便很快觉察到了什么，悲鸣出声，“诶……女女女女皇陛下？” …… 半个时辰过去后，爱琳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据说是由萤心所缝制的服装。精灵族的衣服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有如珍贵的丝绸一般细腻而润滑，却又有着极佳的韧性，丝毫不会影响行动。 这身通体碧色的连衣裙，清新的纹边和衣服上延伸的紫罗兰花纹，均是旧帝国时期的宫廷风格，爱琳穿在身上时不禁产生了怀念之感。看起来这位叫做萤心的精灵族少女，确实对人类的历史文化颇有研究。 不过，缝制了这件服装的精灵少女此时已经不在屋子里，静静站在爱琳面前的，是另一位极为特殊的存在—— 瀑布似的栗色长发所衬映出的，这是一位美得难以形容，不管看上几眼都会感到窒息的女孩。 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而已，却散发出了极为强大的气场。 和初次见面时如出一辙，只要对上精灵女皇那对神秘的，璀璨得无法形容色彩的双眸，便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萤心是我族新一代中最具艺术天赋的女孩。”望着还在发怔的爱琳，精灵女皇淡淡说道，“她应该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爱琳稍稍回神，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意思……” “她刚才的行动，正是我授意的。”精灵女皇眨也不眨地注视着爱琳，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漠的神情，“莫非你不喜欢她吗？” 爱琳迟疑地问道：“这是在试探我吗？” “我要做什么，何须试探你。”精灵女皇略微蹙眉，继续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欢萤心，不喜欢的话我再换个人选便是。” “你这……很奇怪吧！”想到方才萤心对自己迷恋的模样，虽然爱琳对此有所不安，但她能体会到那种情感的真切，不由为此而产生了几分气愤，质问道，“你的做法，是将族人当成工具来对待么？” 精灵女皇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愠恼之色，冷冰冰地反问道：“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回应你的救命恩人？” “唔，抱歉呢。”爱琳有些退缩地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只是不理解你这么做的理由……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不需要用这些拐弯抹角的手段，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以为我在拉拢你？”精灵女皇冷冰冰地睥睨着爱琳，“只不过是打败了一只毫不起眼的恶魔君主，就开始妄自尊大了么？要不是为了菲娜，无论你拯救过多少人类，也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的！”爱琳隐隐意识到了什么，眸中浮现出了期待的神采，“所以……这件事和菲娜有关系吗？假如能帮得上忙的话，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你也想要‘复活’你的妹妹对吧？”精灵女皇的神情略微和缓了几分，淡淡说道，“那么，需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找一位能和你情投意合的精灵，最好是女性精灵，在世界树的见证下与她**。” 没想到精灵女皇说出这么露骨话来，爱琳呆呆地看着对方，只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良久才问道：“这和‘复活’菲娜有什么关系吗？” 精灵女皇解释道：“当年的菲娜，是因为不顾我的警告，过度透支身体才会‘死去’的，当时她的灵魂还十分强大，却被歹人封存在那枚晶石里面……可恨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没能够救下她……” 说话间，精灵女皇眸中浮现出了明显的恨意，这是爱琳首次看到她有着如此的情绪波动。 “……即使我当初将菲娜的身体带了回来，放在生命之泉当中进行滋养，然而由于灵魂被剥离，又经过了三百年的时间，菲娜的身体早就腐朽损坏，即使是我也无法挽回。”精灵女皇稍微平复了下情绪，接着陈述道，“所以，现在想要让她‘复活’，唯一的方式就是为她重新铸造一具身躯。” “重新铸造一具身躯？”爱琳吃惊地说道。 当初伊诺克·冯·泼斯坦为了复活女儿，做了各种各样的尝试，甚至不惜窃取了这具帝国公主的身躯，直到最后也未能达成目标。然而在这位精灵女皇的口吻中，为菲娜铸造身体就仿佛是十分轻描淡写的事情一般。 “这半年间，我做过一次尝试。使用精灵族中的生命秘术，以菲娜原本的相貌为模板，使用自身的精血作为材料为她临摹了一具躯体，然而那具躯体和菲娜的灵魂出现了强烈的互斥反应。然后我便想通了，只有出自同源的血脉才能接纳她的灵魂……而你作为她的姐妹，是最合适的人选。” 爱琳红着脸问道：“可是，为什么说需要我找一位精灵，和她进行……交、**什么的……” 精灵女皇沉默了一会儿，便说道：“让你和一位足够优秀的精灵通过结合的方式，借以世界树的赐福蕴育出能够让菲娜寄生的躯体，具体方法涉及到我个人的领域法则，不能透露给你。另外一个理由则是，我作为精灵中的皇族，配偶绝对不能是人类，但如果是半精灵的话，我还可以说服长老们接受这一事实。在这个过程当中，你的精血只会作为驱动的本源，所蕴育的身体的结构和体貌都还是以精灵为主……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吧？” “欸，配偶？”爱琳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也就是说你打算……” “顺利复活了菲娜，我就会将她纳为皇后。”精灵女皇毫不迟疑地说道。 “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行！”爱琳才脱口而出，便对上了精灵女皇那极为冰冷的眼神，她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复活菲娜这件事我答应协助你……只有这种事情，请不要这么快作出决定！” “我等了三百年，当初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苍蝇，除了某个还藏头藏脚的家伙之外，都已经埋在地底里了。”精灵女皇冷眼盯着爱琳，神情中甚至浮出了几分杀意，“现在，你也想要来干扰我么？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那个……” 爱琳的手紧紧抓着裙角，好半天才低声呢喃道：“真的很对不起……等了三百年人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一位……” 说罢，爱琳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驱动魔法。 交织的七彩光芒乍然显现，在爱琳的手腕上编织成了精致的铃铛手饰。随即，铃铛轻轻晃动，清脆的银铃声伴随着魔法的波纹迅速扩散，绚丽的光华一时充盈了整间木屋——下一瞬间，爱琳就完成了自身的转变。 仅属于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的，那份轻巧的笑意出现在了爱琳的嘴角。 身上还穿着原来的连衣裙，但气质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股凛然而自负的气场，即使相比身前的精灵女皇也毫不逊色。此时此刻，成为了真正的帝国公主的爱琳抬起头直视对方，平静地说道：“关于菲娜的归属权，我们来谈判吧。” 爱琳的这番变化，即使是精灵女皇也愣了好一会儿，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才是真正的你么？这样的气质，倒和她有些相似……”话语微顿，精灵女皇轻哼一声说道：“真是可惜，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爱琳轻轻笑了起来：“倘若你拒绝谈判，也请恕我无法协助你。” 精灵女皇神情稍见冰冷：“你在胁迫我？” “并非胁迫。”爱琳摇了摇头，“只是因为，这对于我来说是不可能妥协的事情……但对于你来说并非如此。” 精灵女皇强硬地说道：“这件事我也不可能妥协。” “在你的心目中，想要复活‘菲娜’，让她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件事已经胜过了世间的一切……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幸福，你也会达成这个目标。”爱琳淡淡说道，“所以，不管我的真正态度是什么，你都只能答应我的条件。” 仿佛在压抑自己的愤怒，精灵女皇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冷声道：“你的理由是什么？莫非你也想要得到菲娜？” 爱琳，或者说“爱丽莎米娜”——只有在这种形态下，她才能轻松地说出自己的欲望：“是的哦，和你一样，我也是菲娜的魅力的受害者……我和她共同长大，她很小的时候就轻松俘获了我。以及，我才是最早对她表明心意的那一位，尽管菲娜那个时候肯定听不懂我话中的意思。” “可是，作为菲娜的亲姐姐，你为她做过什么吗？”精灵女皇质问道，“当面临帝国覆灭，她孤身一人毫无依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当她决意重拾皇室的荣耀，为建立王国而打拼的时候；当她在战场上没日没夜地奔波，与数之不尽的敌人拼杀的时候；当她陷入内忧外患，不得不委身于一个毫无情感基础的人时候……在那些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躺在水晶棺里做着你的美梦不是么？我只恨自己当时的能力太过弱小，即使拼尽全力也只有微不足道的作用……可是，你又做过些什么呢，她甚至从未在旁人面前提过姐姐的存在。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和我争抢菲娜……” 说到激动之处，精灵女皇握紧了拳头，睁着怨恨而无助的眼眸盯着爱琳，甚至连泪花悄悄顺着脸颊淌落也毫无自觉。 爱琳一时陷入了沉默，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懂，我都懂的。传闻中精灵族是最痴情的种族……我算是见识到了。” 精灵女皇的胸口剧烈地欺起伏着，死死地瞪着爱琳：“你还要和我争么？” “是的，我也有我的坚持。”见到这位统领一族的女皇陛下如此失态的模样，爱琳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可是，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呢，越是痴迷，就越是会让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你越想得到菲娜，就越容易失去她。很抱歉呢，当你向我倾诉这些话语的时候，你就已经输掉这场谈判了……” 说着，爱琳朝精灵女皇走近了一步，伸出手来，以温柔的动作轻轻擦拭着对方脸颊上的泪渍。 精灵女皇的身体颤了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爱琳。 在她成为女皇后，从未有任何人敢主动触碰她的身体，面前的这位帝国公主还是第一位，所进行的动作甚至是在冒犯她的威严。 在极近的距离，重新去欣赏着精灵女皇绝美的容颜，爱琳只觉自己的心间产生了奇异的悸动，轻笑着说道：“尊敬的女皇陛下，正是因为你有着这份过于强烈的情感……你别无选择。” 这句诛心之言，仿佛宣判了这位痴情的精灵女皇的死刑，她的意识一时陷入了失神，睁大了眼睛：“你居然敢用这种态度对我！” “如此强大、高贵、神秘的女皇陛下，欺负起来果然很有**呢。” 爱琳说着，更加放肆地用双手捧住了精灵女皇的脸庞，动作之间，她感到了对方的挣扎，不过那份挣扎分明有些无力。略一思忖，爱琳凑到了对方那愈显可爱的耳朵边上，吹着气说道： “要不我们换一种方式吧……让菲娜成为我们的女儿如何？” 卷间 精灵秘境中的旖旎（下） 午间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树梢上的一道倩影上。 浅绿色的柔顺发丝衬映而出的，是一位气质单纯恬静的精灵小姐。 在族中的职务是管理图书，萤心自小就对书中所描绘的人类的世界十分向往。虽然她才十七芳龄，从未接触过结界外的世界，但这并不妨碍她通过大量阅读各类典籍，对于人类文化的了解达到了较为出色程度。 因此，当精灵女皇让萤心照顾爱琳，并告诉她这是人类当中姓氏最为尊贵的奥利西斯家族的公主时，她兴奋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位人类女孩有着娇小而精致的身体，比绝大多数精灵还要细腻白皙的肌肤，昏睡不醒时更有种天然的楚楚可怜的气质，充分激发了萤心的保护欲……越是亲近这具宛如艺术品一般的身躯，萤心就越是感到了沉迷。 曾经由于过于耀眼而遭到诅咒，在水晶棺里沉睡了三百年之久。 苏醒后面对完全陌生的世界，只用了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里就重新站在了人类世界的顶端，甚至打败了从异世降临的恶魔君主。 ##第137节 这些从女皇口中听来的关于女孩的故事，轻易俘获了这位年轻而充满好奇心的精灵少女的内心世界。对于她而言，这位近乎完美的人类帝国公主，几乎在初见之时就成为了她仰慕憧憬的对象。 在精灵族内部，由于男性精灵的数量相对较为稀少，女孩子之间的恋情是十分寻常的事情。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就深陷其中的萤心，甚至产生了想要和这位昏睡的女孩结为恋人的想法。 可是，她不知道这种想法是否逾矩，更是觉得以自己卑微的身份，肯定配不上这位过于优秀的人类公主。 正当萤心为自身的恋慕感到迟疑之时，女皇仿佛看穿了萤心的心思，告诉她如果喜欢就可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那一瞬间，从天而降的幸福感完全笼罩了她。 尽管女皇也善意地提醒了她，这位人类公主或许已经有了一位恋人，然而萤心可不想某些老精灵一样对情感之事有着奇怪的固执，沉溺在“喜欢上一个人”这种新鲜的体验中的她，期待而又紧张地等待着女孩醒来的那一刻。 终于等到这位帝国公主苏醒，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女孩的身上完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气息，过于平易近人的态度让萤心有种受宠若惊的感受，更是促使她放开了胆子，趁着服侍女孩洗浴直接展开了“攻略”。 以前和同龄的精灵女孩玩耍时，萤心也偶尔尝试过女孩子之间的“游戏”，尽管基本上都是浅尝辄止，但精灵可都是天生的艺术家，技巧方面的事情几乎都能无师自通，通过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意时，她确切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愉悦，这使得她喜欢的心情变得更为强烈了一些。 尽管由于女皇陛下的忽然到来，使得萤心的攻略有所受挫，但此时的她可谓是有了不小的信心。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属于羞涩的天性，则让她的俏脸泛起了可爱的红晕，芳心止不住地砰砰跳动着。 ——既是为自己刚才过于大胆的举动，也怀有着等会儿重新和“爱琳大人”对话交流的期待心情。 静静坐在木屋外的树梢上，等待的时间仿佛有些漫无边际，萤心那怀春的心思渐渐感到了焦虑，正当她忍不住好奇女皇陛下和爱琳大人会有怎样的交流时，忽然听到的“轰”一声巨响，让她的小脑袋有些呆滞。 她愣愣地转过头去。 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视野中的木屋迅速散架崩塌。 这可把萤心吓得不轻，她赶紧跳下树梢，向木屋的方向跑去——才跑出几步，她就因为所看到的景象而呆立在了原地。 女皇陛下正站在废墟之间，神情极尽冰冷，一只向前伸出的手掌上，还蕴藏这可怕的魔法的气息。至于另一位站在不远处的“爱琳大人”，一缕血液正沿着她的嘴角淌下，然而她仿佛却对自身的伤势满不在乎，伸手擦去了血迹，便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了精灵女皇的身边，轻笑道： “整天板着一张脸，真的很难看的。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当初伪装成男性勾引茜雅的时候，那幅恶心的笑容都不知道能迷倒多少贵族少女……以原本的模样露出笑容的话，应该会更迷人吧，真的很想看看呢。” 精灵女皇的脸颊由于愤怒而有些发红，她一时握紧了拳头，好半天才冷声吐声说道：“我能救你，当然也能杀你，别以为……” “当初要是菲娜足够喜欢你的话，肯定不会嫁给托兰顿的大公。”爱琳打断对方道，“一想到妹妹嫁给了那个老男人，我也和你一样难受得要死。” 发现精灵女皇依然在瞪着自己，爱琳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我说你啊，长着这么漂亮的外表，怎么就不懂得好好利用一下呢，想要讨好女孩子，并不是‘为她做了多少事情’就可以解决的。本宫给你做个示范吧，比如说……” 迎着对方那仿佛要杀人一般的视线，爱琳忽然上前一步，搂住了精灵女皇的纤腰，嘴唇几乎贴在了对方的耳畔，带着魅惑之意说道：“独守了三百年的空房，女皇陛下肯定寂寞得很吧？不妨接受来自本宫的爱意吧，我会比菲娜更加善解人意，也会比她更加温柔的……” 忽然被爱琳搂在怀里，精灵女皇的身体轻颤了一下，便反倒是有些冷静了下来，用毫无感情的声线说道—— “爱丽莎米娜，玩笑话该适可而止了。” 爱琳眯起眼睛，在精灵女皇的长发之间深深嗅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为什么你还是觉得我在开玩笑呢？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菲娜才能配得上女皇陛下，那么我和她之间，选取哪一位并没有多大的差别哦……” “够了。”精灵女皇冷冷地推开了爱琳，“看在你是菲娜的姐妹的份上，我会容忍你的放肆之举。” 明显是在提防爱琳再度无礼地扑上来，这一次精灵女皇干脆在爱琳的脚下布置了一个限制结界，才抬眼淡淡说道：“关于你刚才所提出的异议，我会好好进行考虑的……只不过，你要是还敢对我有非分之举，就别怪我永远将你囚禁在精灵之境了……” 说罢，精灵女皇转头漠然地看了边上发呆的萤心一眼，一时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便背身离去了。 爱琳悄悄吐了吐舌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应该说不愧是和菲娜同时代的活了三百年的家伙，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怎么动摇她的意志。 不过最初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爱琳朝着精灵女皇的背影大喊道：“你的计划进行之前，我想要先和菲娜见上一面！” 精灵女皇的身影顿了一顿，紧接着传来了不置可否的“哼”一声。 看样子，对方确实被自己气得不轻。 想到自己可以如此戏弄大陆顶端十人之一的精灵女皇，源自于“爱丽莎米娜”的人格的那份喜欢恶作剧的心思，不禁擅自得意洋洋了起来。愉悦的笑容在脸上挂了一会儿，爱琳忽然听到边上传来了细微的呜咽声。 转过头去，发现精灵少女萤心正伤心地蹲在地上，捂着脸颊不住地啜泣着。 “咦，你怎么哭了啊？” “爱琳大人，对、对不起……” “诶？” “先前的举动，是我逾矩了，真的很对不起……” 想到不久之前萤心服侍自己沐浴时，对方那灵巧的双手以及诱人的薄唇，爱琳的两腮处不由冒出了三分红晕来，轻啐道：“作为仆人的你确实是逾矩了，以后未经本宫的允许，擅自做出那些事情，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精灵少女分明怔了一怔，这下子哭得更伤心了：“我错了，我的身份那么卑微，不应该抱有痴心妄想的……以后我一定会守好仆人的本分的……” “哼，知道就好。”此时的爱琳可是以帝国公主这一身份自恃，要她去哄妹妹之外的女孩子，这种事想都不用想就是了。 然而，由于精灵女皇所布下的限制结界还未消失，爱琳只能继续站在原地等待，边上精灵少女的哭泣过了好久都没有消停的趋势。在这期间，从附近经过的精灵虽然没人接近这片区域，却都在远处指指点点了起来。 爱琳不由感到了煎熬。 她再次转头望向边上的精灵少女，发觉对方哭得愈发伤心欲绝，想要进行询问，却碍于天生的骄傲怎么都说不出口，便不由咬起嘴唇踌躇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确却地感受到了这个人格的麻烦之处，俏脸憋得有些发红。 “哼，明明本宫好不容易出来透会儿气，笨蛋爱琳你来处理吧……” 这种和自己闹别扭的奇异感觉，让爱琳的脸颊更烫了一些。她垂下视线，握住了手腕上的铃铛，驱动魔力——让自己变回了原来的“爱琳”。 “呜哇……” 这一瞬间，爱琳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悲鸣，羞耻得简直想要钻到地缝里去……紧接着她想起了要做的事情，视线移到了边上的精灵少女身上，小声说道：“那个……我可以直接叫你萤心吗？” “嗯……”精灵少女的肩膀颤了一颤，小声回应道。 “我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其实……其实我……” 结合自己刚才的举动和精灵女皇说过的话，爱琳自然能猜到精灵少女肯定是有所误会才哭泣的，为了‘复活’菲娜她在这种事情上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此时萦绕的心间那种愈发强烈的罪恶感，让她表达起来尤为困难—— “……我还是很喜欢萤心的，刚才那样的事情一点都不讨厌……做得更多也完全没有问题的。接下来我们相处的时间，也请多多指教……可以吗？” 唔，又要祸害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了……明明当初信誓旦旦地和茜雅说过那些话的，总觉得越来越不敢面对她了呢…… 卷间 世界树系统与爱琳的风流债（上） 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纯澈得有些虚幻的蓝天。 清新的花香在鼻间缠绵，轻微晃动绿叶让爱琳的意识稍有些恍惚，下一瞬间，她的视野就被一双小手所遮挡，同时悦耳音色从身后传来—— “猜猜我是谁。” “菲娜。”爱琳轻喃道。 身后的少女似乎有些不满：“切，忘记了你得叫我什么吗？” “妹妹。”话才说出口，她的头上就被重重地敲了一记。 就算是在幻境当中，这一下也疼得爱琳眼泪都冒了出来。她想起了以前被对方捉弄了数次的事情，莫名的小脾气霎时发作，强硬地转了个身，猛地将身后的华服少女扑到在草地上。 清脆的铃铛声当中，草尖上的露珠倏地弹落在地。 “你……”华服少女受惊地睁大了眼睛，正想将身上的女孩推开，却不料爱琳牢牢地按住了她的手腕，俯下身子，以不容置喙的姿态吻上了她的嘴唇。 “唔唔唔……” 华服少女的身子不住地扭动，想要逃离这个奇怪的吻，却被爱琳牢牢地按在了草地上，几乎动弹不得。幸好爱琳很快就停止了索吻，唇间沾着晶莹的液体，微喘着气抬起头来，浅翠色的眼眸怔怔注视着身下的人儿。 华服少女没好气地伸手拧了拧爱琳的手臂：“我可是你的姐姐！” “明明是我妹妹才对！”此时的爱琳，依然骑坐在少女的身上，悄悄移开视线掩饰欣喜的泪水，低声啐道，“虽然我并不完全是‘她’，可是谁让你是‘她’最为喜欢的人，都在我的梦里出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呢。” 顿了顿，爱琳的视线又移到了华服少女的身上，上上下下审视了一圈，用奇怪的语气说道：“虽然没有小时候那么可爱，不过确实漂亮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呢……现在是可以吃掉的年龄！” 菲娜·圣·奥利西斯，大名鼎鼎的波西米亚王国的建立者，此时虽然是灵体的形态，却也不禁由于爱琳富有侵略性的眼神而打了个寒噤，双手下意识地护在了胸前，愤愤说道：“亏我一直还期待着你能把我从那个老姑婆的手中救出去，没想到你们居然是一路货色！” “老姑婆？”爱琳愣了一愣，“精灵女皇？” “除了她还有谁啊！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晶石被她抢走的时候，看到你们一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我整个人都要绝望了好么！”菲娜忍不住控诉了起来，“那个老姑婆啊，这半年里有事没事就进来骚扰我一下，不仅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还说着等我出去之后就娶我为妻这种奇怪的话，虽然能获得新的身体重获自由我是很开心啦……可是我绝对不要被婚姻束缚呢！” 身下少女嗔恼着控诉精灵女皇的模样，让爱琳的心情一时大好，轻笑着说道：“放心啦，只要你不答应，我才不会把最喜欢的妹妹交给别人呢。”说罢，爱琳发怔地看着对方那和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漂亮的容颜，不免又有些砰然心动，俯下身子作势又要亲吻上去。 然而这一次，早有防备的菲娜连忙伸手推开了爱琳，嘴上叨念着：“别碰我啊大变态！明知道我和你有血缘关系还敢下手……才半年不见你的变态指数就上升了这么多，快把以前那个纯情的‘爱琳妹妹’还给我，嗯哼，让我看看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些哪些糟糕事吧。” 这一次，爱琳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精神力悄然接近，似乎要刺入自己的意识当中，她不满地抿了抿嘴，便轻松将那股精神力隔离了开来，没好气地瞪着身下的华服少女：“原来之前就是这种方式‘读心’的吗？现在才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得逞呢……” 爱琳正说着，只见身下的菲娜神情里泛起了委屈、无助的意味，泛红的眼睛直直地瞪着了过来，这让爱琳有些怔然，出声问道：“菲娜？” 菲娜咬着嘴唇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连你也学会欺负我了……” “对不起。” 和爱丽莎米娜的遭遇有所不同，菲娜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囚禁在这枚“白炽的星芒”里长达三百年之久。据精灵女皇所说，这枚晶石的内部自成一片天地，相当于一个微型的世界，想要进入晶石和菲娜进行沟通，要么是实力达到半神阶位的顶端十人，要么是爱琳这种和菲娜有着直接的血缘关系，并不会被晶石的壁垒所拦下的人。 前者的数量屈指可数，至于后者，按照相处时菲娜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应该就只有自己一位吧。 因此，菲娜的心底里肯定是非常珍惜自己这位可以进行交流的“姐妹”吧？哪怕是她从一开始就通过读心术，知道了自己并非她真正的姐妹。 想到这一点，爱琳的怜惜之情更强烈了几分，连带着话音都温柔了许多：“抱歉，就算我并非真正的爱丽莎米娜，喜欢你的那份情感也是一直都在的。你真的想看我的记忆的话，就来看吧……”说着，爱琳闭上了眼睛，用近似呢喃的声线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唯一知道我的一切的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毫无保留地给你……” “不要，我才不稀罕这些东西呢。” 说话间，菲娜将身上的爱琳推到了一边，盘腿坐了起来，哼声说道：“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明明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就擅自说着莫名其妙的‘喜欢我’‘想要得到我’之类的话。本来以为可以和有着血缘关系的你正常相处的，结果你也是这样……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因为菲娜是天生的万人迷呢。” 爱琳从背后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姐妹，动作间少女的身体颤了一颤，不过还是默许这个拥抱。她有些迷恋地在少女的发丝之间嗅了一口气，不禁露出了满足的神情。自从获得“爱丽莎米娜”的记忆之后她对自己的妹妹可谓是朝思夜想，此时终于得偿所愿，充盈着欣喜的心儿仿佛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刚刚的举动，确实是我太着急了。请原谅我……” “嗯。”菲娜低低地应答了一声，便用有些疑惑的语气呢喃道，“可是，你对我的态度真的很奇怪吧。明明我活的时间比你要久，你到现在也才十五周岁而已，我之前可是活到了二十九岁……” 回忆着菲娜公主的生平，爱琳小声补充道：“肚子里还怀过小孩子，生下了一位女儿哦。”说着，她的一只手移到了少女此时纤细的腹部，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表达了内心的不满之情。 菲娜的身体颤了一颤，哼声问道：“喜欢的妹妹身上还有‘人妻’属性，这会让你变得更加兴奋吗？” 爱琳的俏脸不禁一红：“喂，你居然还记得这个啊！” “当初你脑袋里那些糟糕的知识，早就被我搜刮得一干二净了哦，还有那个神奇的世界……”话语微顿，菲娜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菈蜜儿说要帮我重铸身体，让我重新去外面的世界生活什么的……说实话，我有些害怕。” 爱琳略微一愣，才反应过来“菈蜜儿”就是精灵女皇。她柔声说道：“出去以后你就不会孤单了，为什么要害怕呢？”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菲娜的眸中流露出几许忧伤，“我害怕再经历一次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的绝望……” 爱琳轻声说道：“我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关系的，无论你做什么还是不做什么，就当一切都从头开始就好了。” “嗯。”菲娜闭上眼睛，有些依恋地将头靠在了爱琳的肩膀上。 轻轻抚摸着少女柔顺的秀发，爱琳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妹妹给出了承诺：“虽然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强大，但我一定会成长到能帮你实现愿望的程度的。菲娜，请放心吧，这一次尽管来依靠我就是了……” 爱琳的话语，让菲娜有些忍俊不禁，她依然闭着眼睛，但神情中露出了几分促狭之意：“噗，真是大言不惭……到时候我可是会追着你讨债的哦。” “求之不得呢。” 此时菲娜的嘴角微微翘起，浅浅的酒窝出现在脸蛋上，表情可爱得简直是诱人犯罪，爱琳忍不住低下头去，在她的脸蛋上偷偷亲了一口。 ##第138节 菲娜睁眼瞪了过来，愠恼道：“你是痴汉吧！” 爱琳避开视线，脸颊微红：“唔，都怪菲娜太可爱了啦。” “我看你就是找打！” 说着，菲娜气鼓鼓地握起了小拳头，作势就要就要往爱琳的脸上招呼，吓得爱琳连忙伸手讨饶道：“呜哇，请不要打脸……” “那就打你屁股吧！” “欸诶诶……下手请务必轻一点……” …… 晶莹剔透的夜空一侧，正是枝繁叶茂仿佛有着万丈之高的世界之树。 和妹妹菲娜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爱琳的意识离开晶石中的世界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意犹未尽的恍惚当中。 在她的身前，只见精灵女皇将“白炽的星芒”收进怀里，便抬起头来，望了那仿佛悬挂在树梢边上纯净无瑕的圆月一眼，说道：“时间差不多要到了，作出你的选择吧……” 爱琳略微一愣：“选择？” 在精灵女皇身边，正是将双手握在身前，微低着头一副忐忑不安模样的精灵少女萤心。精灵女皇淡淡地看了萤心一眼，便说道：“为了实现自己的愿望而有可能破坏了族人的幸福，这样的我或许是不称职的。然而复活菲娜是我绝对要去做的一件事……所以按照你的意愿来进行吧……” 说着，这位绝代风华的精灵女皇轻轻闭上了眼睛。 “是我，还是她……你自己来选择交.合的对象。” 卷间 世界树系统与爱琳的风流债（中） 蕴育了无数精灵的世界树的周边，被飘渺的水雾所笼罩着。 两人一路上都保持着沉默，直到穿过水雾，走到世界树正下方的根部地带，精灵女皇才淡淡开口道：“菲娜原本的身体，就保存在那边。” 皎洁的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射在泥土地之间，前方是一处清澈的水潭，爱琳走上前去，看到水潭中躺着一位沉睡的美人，相貌她十分熟悉，正是妹妹菲娜·圣·奥利西斯的身体。美人晶莹剔透的肌肤上散发出成熟的风韵，绝美而苍白的容颜让爱琳有所震撼之余，不免涌起了痛惜之感。 “由于受到魔法的侵蚀，那具身体损坏得极为彻底。你们姐妹两人的体质有着几分类似，如果你继续滥用你的体质，不出几年你的身体也会开始崩坏。”精灵女皇将视线移到了爱琳的身上，淡淡说道，“如果你想多活几年的话，最好不要频繁参加战斗。” “我的体质也有副作用么……” 这是爱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来自大陆上魔法技艺最高的精灵女皇的提醒，肯定是出于善意的，她低声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只有在自然元素最为充盈的月圆之夜，我才可以和世界树深入沟通，所以今晚必须要完成这件事。”顿了顿，精灵女皇注视着爱琳，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要选我？” 这是她从刚才开始一直想问的问题。 “因为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爱琳轻声回答。 精灵女皇的星眸中闪过了复杂的意味，质问道：“为什么不选择喜欢你的萤心？你不是也挺喜欢她的么？” 爱琳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是高贵的精灵女皇陛下，既有着世人无法比拟的绝美容颜，又有着藐视世间强者的顶尖实力……能有机会与你一亲芳泽，我没有任何放过的理由，不是么？” “因为你的选择，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你的。” 尽管面上毫无感情波动，然而那轻微颤抖的身躯，已经出卖了精灵女皇此时不安中夹杂着愤怒的心情。 “没关系的，尽管来恨我吧。”爱琳转过头去，用认真的神情注视着精灵女皇，“当你让我做出选择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不管是菲娜也好，还是痴迷于菲娜的你也好……我害怕那些不确定的因素，我只想把一切都掌控在手心里。” “比起菲娜，你有着更加强烈的占有欲。” “是的哦。”爱琳轻笑承认了这一点，她缓步走到精灵女皇的面前，温柔地说道，“我知道你是第一次。请放心吧，我会很温柔的……菈蜜儿。” 忽然被唤到名字的精灵女皇怔了一怔，眼眸微微下垂，平静地说道：“你有经验，当然是最好不过的，抓紧时间开始吧。” “嗯，请原谅我接下来的失礼之举。” 宛如丝绸般流淌到腰际的长发，仿佛蕴藏着无尽星光的眼眸，即使是那片不起眼的薄唇都精致得宛如艺术品一般。维持着十三四岁的外貌的她，年龄早已成了一个谜题，在经历数百年的时光洗涤之后，这位精灵女皇陛下的身上仿佛有种沉淀到骨子里的高贵而又纯净无瑕的气质。 无论看上多少眼，都无法抹去那份初始的惊艳感。 爱琳屏着呼吸，凑上精灵女皇那白皙剔透的脖颈，伸出舌头轻轻在肌肤上舔了一下。虽然只是一触即收，但对方的身躯明显有些不适应这份陌生的刺激，轻微地颤了一颤，脖颈上迅速泛起了细密的红霞来。 “菈蜜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爱琳低喃了一声，这位精灵族中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或者说叫做菈蜜儿的未经人事的精灵女孩，闭上眼睛，无言地默许了这件事。亲吻了下女孩的脸蛋，爱琳又凑到了对方那小巧的耳边，轻轻地说道：“菈蜜儿，我喜欢你。” 当然，即使名字被温柔地呼唤着，菈蜜儿的意志也并没有那么容易动摇，她紧闭着嘴唇，流露了些许难受的神情。这让爱琳心底里的同情怜惜之意更为强烈了一些，然而她绝对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接着说道：“哪怕只有这一次都好，请你放开所有顾虑接受我吧……” 在精灵族的结合仪式当中，只有通过真情实意的结合，让灵魂在鱼水交融的欢爱中获得共鸣，才能获得蕴育出生命之种，精灵族也是通过这种方式繁衍后代的。尽管目的有所不同，但方式基本上是一致的，菈蜜儿自然也对此心知肚明。 “当然，只有这一次。” 清冷的音色从唇间发出，菈蜜儿终于放开了内心的顾虑，她睁开眼睛，主动伸出手回抱住了伏在身上的爱琳，低声说道：“教教我要怎么做吧。” “嗯。”爱琳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手绕到了菈蜜儿的身后，试图解开对方身上的衣物，然而好半天都没能成功。她抬起头露出了探寻的眼神，却见菈蜜儿抿了抿着嘴唇，一手绕到身后抓住了爱琳的手腕。 只听轻微的“倏”一声，那仿佛浑然天成的银色薄纱从背脊处分成两半，紧接着幽幽坠落在地。爱琳还没反应过来，精灵女皇不着寸缕的**就展现在了她的视线当中——在这一刻，她就连呼吸都停滞住了。 纤弱、单薄的肩膀，恰到好处的小巧胸部，以及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散发着稚嫩气息的耻部以及晶莹的大腿……此时裸身的精灵有如艺术品一般令人惊艳，却更是有种楚楚可怜的，简直可以激发人类欺凌欲望的柔弱气质。就这一点而言，即使是爱琳也绝不例外，她咬着嘴唇缓了好半天，才从想要将对方永远据为己有的心思中回过神来，小声赞叹道：“你好美。” 略显冰凉的触感在腰际流连，爱琳略微一怔，低下头去，才发现菈蜜儿一双纤手伸了过来，不多时也将她的衣服褪下。当肌肤接触到稍显冰凉的夜色时，她只觉自己的心儿砰砰地跳动了起来，她伸出手触上菈蜜儿的脸颊，细心地擦拭着对方无意间流出的眼泪，低语道：“谢谢你给了我如此的荣幸，虽然我知道没法勉强你，但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模样……” 菈蜜儿垂了垂眼睑，以沉默回应。 爱琳轻叹了一口气，上前抱紧了对方那柔软的身体，让彼此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菈蜜儿的身体还有些泛凉，让人觉得心疼，爱琳稍稍踮起脚尖，亲吻了下对方的额头，便轻轻地将她那柔弱的躯体推倒在了草地上。 “没关系……接下来，我会努力给你带来幸福的……” 卷间 世界树系统与爱琳的风流债（下）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激情的余韵才稍有平息。 爱琳微闭着眼睛，头部伏在菈蜜儿的小腹上，神情间浮现出了满足的微笑，不过也流露了些许困乏之意。 毕竟距离她从昏迷中苏醒，也才过了几天时间，虽然这段时间精灵少女萤心的照料十分贴心，爱琳的身体也依然是有些虚弱。更何况刚刚她还是作为主动的一方，引导着精灵女皇达成了那件事的。 脸颊上的红潮渐渐消退，肌肤开始感受到空气的沁凉。觉得有些冷的爱琳，本能伸出手抱住了身前的躯体，在上面寻求着温暖。精灵的体温会比人类稍低一些，不过这时菈蜜儿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滚烫的余温。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渐渐平息下来的脉搏。 彼此肌肤贴在一起的部位，混杂在一起的汗液让触感有些粘稠，不过爱琳一点都不会介意。她的心间泛着甜蜜的情愫，忍不住悄悄伸出的舌头，想要继续去品啜这位女皇陛下的味道，却听对方忽然开口道—— “结束了。” 爱琳怔了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觉怀里的娇躯倏忽离去。 她睁开眼睛，看到菈蜜儿已经站了起来，光洁无暇的背部对着这边，轻轻理了理自己的发丝，便用魔法拾起了地上那身高贵的外衣，将其穿在身上，才转过身来：“接下来我要开始为菲娜塑造身体了，你要看吗？” “嗯。”爱琳点了点头。 “世界树对于魔法的控制包罗万象，一直是我族最大的隐秘，以你的天资，等会儿一定会有所领悟。”菈蜜儿淡淡说道，“当然，你可以从旁观摩，就代表你又要欠我一个巨大的人情，知道了么？” 对方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让爱琳的心儿蓦然一痛。纵然深知这这件事实则是自己在强迫对方，她还是忍不住去思量自己的“一厢情愿”到底包含了多大的比重。复杂的心思之间，她稍稍垂下眼睑，小声应道：“嗯，我知道了。” 菈蜜儿转向了世界树的方向，将双手放在心口之处，抬起头来用精灵语轻轻诵念了一段祈辞。不多时，漫天碧绿色的荧光在两人的周边显现而出，浓郁而清新的魔法元素，将这整片区域都包裹了起来。 这梦幻般的意境，让爱琳的神思陷入了略微的恍惚。 那些散发出实质性的荧光的魔法元素，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一般，在这片空间荡漾着有些绚目的涟漪，紧接着荧光迅速汇聚到了一处，在两人的面前凝成了一片半透明的叶床。爱琳还在走神，忽见菈蜜儿伸过来一只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将刚才**时，用精灵族秘法融入爱琳身体的生命之种抽取了出来。 由于目的是为菲娜重铸身体，并不需要生命之种在爱琳体内进行蕴育。 更何况爱琳并不是精灵族，由于生殖隔离的缘故，她真的孕育出两人后代的几率微乎其微——当然，菈蜜儿只需要这份包含了两人精血的生命之种作为核心，用她的魔法技艺另辟蹊径铸造出一具身体，所以即使有生殖隔离也无关紧要。 为菲娜铸造出的身体，将会是同时有着人类与精灵皇室血脉的半精灵，至于爱琳和菈蜜儿，将会成为菲娜血缘上的两位母亲。 相比原来的计划，精灵皇族的血脉对魔法有着更好的相容性，也让隐患存在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实际上，菈蜜儿最初确实考虑过这个选项，然而假如真的这么做的话，血缘上的伦理关系就成了她迎娶菲娜的巨大阻碍。 却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这么做了。 这位菲娜的亲姐姐，从漫长的沉眠中醒来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不仅仅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还用她那幅和菲娜有着七分相似的，过于富有欺骗性的外表诱惑了她……不仅仅篡夺了她的第一次，还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人类社会中应该更为牢固的伦理道德观念的不屑一顾。 身为女孩子的第一次所交给的人，明明不是所爱的人。 然而就在刚才，殷勤却又过于温柔的爱琳，在缠绵中打碎了菈蜜儿心底里某些固执观念的同时，又让她心底里涌起了另一份奇异的情感体验……她分明有种想要继续堕落下去的心思。迷惘之间，她只能将这种体验归结为对方和菲娜有血缘关系所导致的，由于两人天然的相似性让她才会产生错乱之感。 稍微驱散了复杂的心思，菈蜜儿将作为两人结合证明的生命之种放在叶床上，又从世界树灵境的深处召唤了早就准备好的，精心临摹了菲娜十六岁形体的躯壳，小心翼翼地将生命之种放置在躯壳当中……伴随着一阵璀璨的光芒，两者成功地融合在了一起，够成一具半透明的少女躯体，静静地躺在叶床之上。 “这样就可以了吗？”爱琳轻声问道。 “还有最后一步，把菲娜的灵魂转移到‘她’的身上，让她作为‘新生儿’接受世界树三个月左右的滋养。”菈蜜儿从怀里取出‘白炽的星芒’，眼眸深处温柔的情愫一闪而过，才说道，“……让我们一起祝福菲娜吧。” 爱琳有些不解：“嗯？要怎么做？” “吻我。” 菈蜜儿低声说了一句，却见爱琳发怔地看过来，好半天都没有动作，只得又重复了一句：“吻我……快点。” 菈蜜儿手中“白炽的星芒”轻盈地升腾到半空中，与此同时爱琳终于凑了过来，捧住她的脸颊，带着沉迷的神情吻上了她的嘴唇。相比刚才欢爱之时，爱琳此时的亲吻少了激烈多了几分深沉，菈蜜儿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莫名的悸动，她亦是轻轻闭上眼睛，一边感受爱琳的亲吻一边分神完成最后的步骤。 晶石散发出和煦的微光，沉降到了叶床上半透明的少女躯体身边。 爱琳和菈蜜儿的嘴唇还贴在一处，此时两人所融合在一处的心念，心有灵犀一般地向晶石延伸，构成钥匙打开了晶石的封印枷锁。紧接着，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铃铛声，华服少女那飘渺的身影从晶石中从中走出，轻轻看了这边的两人一眼，便俯下身子拥抱住了那半透明的少女躯体，转瞬就和她融为了一体。 在漫天闪烁的碧色荧光当中，那即将蕴育出一具崭新生命叶床缓缓合拢，包裹着上面的少女变成了豌豆荚的形状。 唇分。 周边蕴藏着魔法的荧光，不知何时已经散去。菈蜜儿那对神色复杂的眼眸看了爱琳一会儿，便径自退后了几部，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菲娜会在大概三个月后醒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爱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嗯……谢谢你！” 直到这时才说感谢，似乎是太迟了些，菈蜜儿眉头微蹙，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忽然说起了另一件事：“我们可以出去了，你好好想一下要怎么安慰估计还外面等你的那个人吧。” 菈蜜儿所说的人，自然是萤心无疑。 要是没有你的授意，我也不会背上这么一份感情债呢。 如此在心里埋怨着，爱琳咬起了嘴唇，半晌都不知道如何回话。 序章 回归白林堡 青月历三零二年冬至，白林堡。 自从伊丽丝王城被毁，国王与嗣子生死不明，若林王位悬空已有数个月之久，这使得国内的诸侯们怀上了各异的心思，有所蠢蠢欲动。而就在近期，接连发生的几件大事直接打破了王国内部的平衡。 茜丝雅娜的二姐阿妮塔·特蕾西亚，现佛琅士的王子妃，半月前忽然宣布拥有若林王国的继承权，并且在佛琅士第三军团约两万人的簇拥下从西面进入若林。在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这位特蕾西亚家族的才女就通过出色的交涉手腕，让西部地区的诸多贵族承认了她的王国继承人身份。 几乎是同一时间，茜丝雅娜的长姐伊西多·特蕾西亚，阿拉贡帝国举足轻重的洛佩斯亲王的妻子，同样宣布了拥有若林王国的继承权。率领三万阿拉贡的精兵从若林南部海岸登陆，不同于阿妮塔较为温和的手段，伊西多仅仅凭借强大的军力，就让南部的贵族们臣服在她的裙下。 伊西多的行动之所以如此具有魄力，也是因为她获得了教廷的支援，和她同行的还有部分圣殿骑士团的成员。并且，她在领兵回国之初就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亲妹妹茜丝雅娜——在先前的事件当中，茜丝雅娜一行人虽然帮助西里西亚的正统继承人妮琪·奥尔德里奇夺回了公国，却依然由于和“旧教”成员密切关联而被教廷指认为了异端。这段时间里，伊西多的军势打着追缉异端的名义，摆出了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北上讨伐茜丝雅娜的姿态。 除了这两股势力，在若林的中部地区还有一部分贵族和几个原王国常备军团，以落日公爵鲁道夫·佩林为首抱成了一团，在茜丝雅娜、伊西多、阿妮塔三位有可能继承王国的公主对峙的这段时期，他却保持了缄默没有进行任何表态，看样子是想要先行观望，以求在这场王位争夺战争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第139节 因此，现在的若林正处于四方割据的状况。在这其中，茜丝雅娜和她的支持者们却是目前军力最为薄弱的一方。 “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处于内战的边缘了么。” 走在白林堡的街道上，发现城里俨然一副秣兵历马的景象，爱琳深刻地感受到了形势的严峻。想到茜丝雅娜好不容易接受了继承王位的现实，却要面临和两位亲姐妹同室操戈的局面，爱琳便仿佛能感受到恋人痛苦的心情，不由轻声自语道：“茜雅，请放心吧，我已经回到你身边了。” “每次说到‘茜雅’这个名字的时候，爱琳大人的语气都会特别温柔。能够如此被爱琳大人如此宠爱，真是令人羡慕呢。” 走在爱琳边上的，正是追随她走出了结界的精灵少女萤心。 在气质普遍保守的精灵族内部，萤心绝对是属于最为叛道离经的那一类精灵。因此，当女皇菈蜜儿出于愧疚问她有没有什么要求时，她毫不犹豫地提出了“想要和爱琳大人一起，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的说法。就这样，菈蜜儿不负责任地将萤心丢给了正要离开的爱琳—— “我这位可爱的后辈就交给你照顾了，当然，我希望她回来的时候还是完整的，你理解我的意思吧？” 菈蜜儿的言外之意，爱琳自然是能听懂的。虽然对于这位精灵少女的执着有些不理解，但出于愧疚的心情她还是接下了这个不小的“包袱”。 在赶路的过程中，这位精灵少女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好奇，看到新鲜的事物总会刨根究底地进行提问，爱琳确实能感受到她欢欣雀跃的心情，不过越是接近白林堡，爱琳就越是感到了头疼。 和精灵女皇的风流债，自然是永远埋藏在心底里的。 可是……这位称呼自己为“爱琳大人”，以女仆身份自居的精灵少女，又应该怎么向茜雅解释呢？ 要是茜雅生气了怎么办？ 呜哇，想起来了，似乎那个时候“爱丽莎米娜”状态下的我还不计后果地调戏过茜雅来着，这次又带了一位刚认识的女孩子回去，明明是恋人却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正常人一定会生气的吧！ 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爱琳大人？” 爱琳回过神来，看到萤心凑了上来，伸出手面前晃了一晃。 宽大的斗篷下尖翘的耳朵一抖一抖的，寒冷的气候冻得俏脸浮起了诱人的彤红，纯净的浅绿色眼瞳中散发着怯弱的神色：“莫非是我说错话了？我不了解爱琳大人和那位‘茜雅’的关系，如果有什么不妥的请原谅我好吗？” “没有说错话，你也不用在意……” 这位精灵少女不知为何特别崇拜自己，每到这个时候爱琳总得小心翼翼地进行回应。略一思忖，她接着解释道：“我说的‘茜雅’是如今若林王国的第三公主，接下来马上就要成为女王的人，论身份的话她可比被时代遗弃的我还要尊贵一些哦，所以‘宠爱’这个说法其实并不太对。以及，现在的我其实还是她的女仆……兼恋人……” “果然是恋人么……” 萤心愣了一愣，尖尖的耳朵稍微耷拉下来，眼眸失落的意味一闪而过，便接稍微打起了精神，用憧憬的语气说道：“被时代遗弃什么的，我觉得并不适用于爱琳大人啦。只不过是耽误了三百年的时间而已，爱琳大人肯定也会像当年的菲娜大人一样去缔造出传奇伟业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一直跟在爱琳大人身边去见证这一切呢……” “果然你被那些所谓的‘伟人传记’毒害得不浅啊。” 爱琳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手在精灵少女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可恶的是她的身高比萤心还矮一些，这让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别扭。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便说道：“对于寿命长达千年的精灵族而言，三百年确实不长，可是对于人类来说并非如此，缔造伟业什么的太不切实际了。并且，在人类社会中这些话不能乱说的，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会召来麻烦的。” “爱琳大人，我错了！”萤心立刻垂下了眼睛，进行了道歉。 “并且，放下‘过去’的一切对我来说其实很容易，但茜雅却还背负着她的使命。我现在只希望帮助茜雅渡过难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爱琳轻声说道，“待会儿见到她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她是比我还要优秀的人……” “咦，真的吗？”萤心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但随即她就想起了什么，悄悄鼓起了脸颊，用奇怪的语气小声说道，“我有些不信呢，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和女皇陛下平起平坐，也就只有爱琳大人和菲娜大人能做到了，更何况爱琳大人还和女皇陛下有了那种亲密的关系……” 爱琳呆了一呆，连忙转过头去：“那件事请务必帮我保密，待会儿千万不要在茜雅面前提起，拜托了！” “知道啦，爱琳大人。”萤心抿着嘴，将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 虽然嘴上从来没有说过，但萤心确实对爱琳当初选择了精灵女皇而没有选她一事心怀怨念。以萤心的性格，自然不可能和女皇陛下竞争，但她只要一想到明明爱琳和女皇陛下都有各自喜欢的人，却还是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下发生了那种关系，心思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伴随在其中的，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以及，为自己怀有冲动而涌起的强烈的罪恶感。 精灵族都有追求纯洁的爱恋的天性，萤心却能感觉到，没有经验的自己确实越来越沉溺于某种不伦的欲念当中，正如她当初想要追求爱琳所作出的尝试那样。即使到了现在，明知道这只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她还是无法抑制住亲近爱琳的念头。 至于即将和恋人重逢的爱琳，自然猜不到萤心此时的微妙心思。 没过多久，两人走到了布尔伯爵的府邸——也是茜丝雅娜现在所在的地方。 站在府邸的门口，眸间不禁泛起了晶莹的泪花。爱琳深吸了一口气，便走上前去，对驻守的卫兵说道：“你好，请麻烦向里面的公主殿下转达一下，她最喜欢的那位女仆回来了！” 第一章 沙龙上的闹剧与不速之客 白林堡东，欧内斯特·布尔子爵的府邸中正举办着一场沙龙。 作为在场诸人中身份最为尊贵的那一位，茜丝雅娜·特蕾西亚自然成为了宴会中的焦点，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有种明珠般璀璨的气质。 本来这种中层贵族的社交场合，茜丝雅娜是没有必要出场的，然而欧内斯特·布尔子爵是布尔伯爵的幼弟，年轻俊朗并有着不俗的实力，又在当地贵族圈中颇有人望，目前负责白林堡的军务守备——考虑到这些因素，为了让贵族们更加衷心地支持自己，茜丝雅娜还是放下身段，接受邀请出现在了这里。 在这期间，面对那些以各种理由接近自己的贵族们，茜丝雅娜均是带着微笑进行应付。她倒是很想加入角落里那群贵族小姐们，听听她们所聊的属于少女的话题，然而碍于身份的鸿沟，这个想法注定无法实现。 漫不经心地吃着精美的糕点，不多时茜丝雅娜就感到了困乏。 今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的，这边也待了一会儿了，差不过该回去了吧？ 如此想着，茜丝雅娜转过了头，向站在边上的保持着一贯的冰冷表情的尤妮卡使了个眼色，暗示了离场之意。只见尤妮卡了然地点了点头，往宴会主人欧内斯特·布尔的方位走了过去。 说到底，自己的身份终究是和这些中层贵族有隔阂。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茜丝雅娜站起身来，打算和走过来的欧内斯特告辞，却被对方抢先开了口：“我最尊贵的公主殿下，您的光临着实令蔽舍蓬荜生辉，为了表达感谢，在下专门为您准备了礼物，可否再稍微驻足一会儿呢？” 这位身穿军装礼服的青年，面容英俊，姿态不亢不卑却无可挑剔，据说是附近一带无数少女们心仪的对象。然而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这位欧内斯特·布尔子爵的时候，茜丝雅娜总会有种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觉。 “子爵阁下的礼物？”茜丝雅娜微微蹙眉。 “对于喜爱艺术的公主殿下而言，这一定是一份不小的惊喜。” 用自信的笑容说了一句，欧内斯特拍了拍手，便见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只听“倏”地一声，茜丝雅娜正前方的帷幕忽然被拉开，出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支有着十几人的规模，准备就绪的乐队。 欧内斯特微笑着说道：“听闻公主殿下曾经到访过浪漫的莉莉丝堡，不知是否到那边的剧场听过《帝国明珠》呢？这是我专门从那边请来的最专业的乐师，还望公主能坐下安心欣赏完这首曲目。” 茜丝雅娜回过神来，轻声说道：“阁下有心了。” 重新坐下之时，她不禁揣摩起了对方此举到底有何用意。 这首名为《帝国明珠》的乐曲，说起来还隐约和爱琳有些关联。当年仰慕帝国公主菲娜·圣·奥利西斯的人何其之多，其中有一位正是才华横溢的年轻音乐家，他为了表达自己的倾慕之情，特意向菲娜公主献上了这首为她而作的曲子，并表达了热烈的爱意——当然，正如绝大多数菲娜公主的追求者一样，他的这份恋情注定是无疾而终。 没过多久，这位音乐家因思成疾，郁郁而终，这首《帝国明珠》则因此而成为了音乐史上的经典曲目。 这支从莉莉丝堡请来的乐队，确实有着极为高超的水准，将乐曲恢弘而不失柔美的气质演绎得淋漓尽致，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徜徉在音乐的海洋里，却唯独茜丝雅娜没有——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还能静下心来欣赏乐曲，然而现在的她却很难有那份欣赏艺术的心境。 欧内斯特·布尔子爵的这番作为，让她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在另一方面，“帝国明珠”这个曲名，自然也让茜丝雅娜想到了分离多日的爱琳。直到现在，茜丝雅娜都还没有确认爱琳的状况—— 当时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到底康复了没有？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待在陌生的环境里，会不会受到刁难？ 想着关于爱琳的事情，茜丝雅娜只觉有块石头般压在心上，一时难受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全然没有意识到优美的曲子已经演奏完毕。当她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气氛安静地有些吓人，至于始作俑者欧内斯特·布尔，则正屈膝半跪在自己的身前，手上开启的盒子里放置着一枚耀眼的钻石戒指。 茜丝雅娜略微蹙眉，不解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这枚钻戒，虽说不上有多么贵重，但我还是希望公主殿下能够接受这份礼物。”顿了顿，欧内斯特投来了灼热的视线，嘴角挂着自负的微笑说道，“希望公主殿下能一并接受的，还有来自在下的求婚。” 没想到对方有如此大胆的举动，茜丝雅娜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按照常理来讲，即使她不是王国的继承人，单凭声名显赫的特蕾西亚家族成员身份的传统，也基本不可能自降身份和一个小小的子爵结姻。对方不可能没意识到这一点，却依然准备了这番阵仗来向她求婚。 茜丝雅娜沉默地打量着对方的神情，发现欧内斯特在这种必然会遭到拒绝的局面之下，嘴角依然挂着自以为势在必得的微笑。 是因为成长的履历太过于顺风顺水，从未有过挫折的缘故么？ 作为家族中的幼子，从小就受到家人的特别宠爱；在武技方面有着不俗的天赋，被冠以了天才少年的名号；又因为不俗的身份和英俊的相貌，成为了当地少女们一致追捧的对象，据说他在攻略女性方面几乎无往不利……确实在布尔伯爵领一带，他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有着十分光明的前途。 然而，现在他的实力，就连自己身边的护卫温捷斯都有所不如。 如此想着，茜丝雅娜轻轻摇了摇头：“子爵阁下，你确实是一位优秀的人才，作为男性而言也有着不俗的魅力，然而过分自信并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想让你难堪，这件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了……” 不出茜丝雅娜所料，听到回答后，欧内斯特的神情马上变得有些僵硬，艰难地从喉咙里吐出一句话来：“公主殿下……这枚钻戒，是由西黎的顶级工匠打造的，代表了无上的尊贵和高洁，我真的很希望您能戴上它……” 发觉欧内斯特还是不肯放弃，茜丝雅娜神情略微转冷，淡淡说道：“抱歉，现在的你，并没有让我戴上它的资格。” 说罢，她便径自转过身去，打算离开这里。 在公开场合继续和对方纠缠下去，只会不利于自己的名声。 却没想到，她才走出两步，就看到欧内斯特不依不饶地挡在了身前，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现在的我，确实还配不上你，但我一定会成为配得上你的人，无论如何，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吧！” 激动之下，就连敬语都没有用了。 边上冷眼旁观的尤妮卡早就处在发作的边缘，这下欧内斯特的胡搅蛮缠更是让她的神情变得极为冰冷。伴随着“哼”的一声，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觉一股冰凉的气息瞬间侵入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尤妮卡！” 茜丝雅娜轻叱责了一声，尤妮卡才将冰凉的剑意收了回去。却见欧内斯特有些惊惧地看着表情冰冷的银发少女，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是……” “半个多月前，她就晋升到了剑圣阶位。” 茜丝雅娜替尤妮卡作了回答，看着表情有些茫然的青年，轻叹了一声，出于善意提醒道：“你确实有着不俗的实力，然而你的眼界太过狭隘。想要获取想要的东西，就请你先对自我有个充分的认知吧。” “剑圣？不，我不信……” 欧内斯特喃喃地说了一句，便退后了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唰”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来，直指着尤妮卡：“我，欧内斯特·布尔，在此向你发起挑战！” 没想到这人的心性如此脆弱，只是几句话就被激得做出这种事情。 茜丝雅娜略微一怔，无奈地扫视了一圈，发现在场的贵族露出了各异的神情，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目前的场面下一走了之肯定不行，让尤妮卡答应欧内斯特的挑战更是不行，她都已经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了。 至于尤妮卡，她可不会想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嘴角浮起了冷笑正打算好好教训一下面前数次逾矩的家伙。然而在这一刻，忽然从身后传来的某个久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哇，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么火爆的场面！” 从门口处走过来的，是一位年仅十五岁左右的女孩，身着平民的服装却依然散发出了不俗的气质，披肩而下栗色长发散发着晶莹的光泽。女孩那对翡翠色的眼眸毫不胆怯地扫视了在场诸人一眼，便留意到了欧内斯特手上的钻戒，似乎明白了什么，轻笑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打架的事情还是由我这个‘外人’来代劳吧。你不会介意的对吧，尤妮卡姐姐？” 趁着这声“姐姐”让尤妮卡陷入呆滞的时机，从天而降的栗发女孩又将视线转向了茜丝雅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因为实在是太想念茜雅了，所以一听说你在这边就忍不住跑了过来，请原谅我啦。” 至于茜丝雅娜，从刚才看到女孩出现的一瞬间开始，就只觉自己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下来，从唇间吐出了朝思暮想的那个名字—— “爱琳，你终于回来了……” 第二章 爱琳的恶作剧之心 处于冬季的白林堡，室外的温度冻得让人直打寒噤。 然而欧内斯特·布尔和一位神秘女孩进行比斗的消息传开后，还是聚集了很多民众前来观看，尤其是城里暗中恋慕欧内斯特的少女们，她们一听闻梦中情人会在公众场合现身，就不顾天寒地冻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 此时此刻，在白林堡中央的广场上，欧内斯特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作为家族中的天之骄子，欧内斯特在追求女性方面几乎无往不利，当他听闻“伊丽丝的明珠”茜丝雅娜·特蕾西亚来到白林堡后，就下定决心要摘采这朵与若林王冠密切相关的鲜花，好实现自己的野心。 他对于自己英俊的外表有着强大的自信，还特地打听了公主殿下的喜好——这是他头一次为了追求某人进行了精心布置，却不料在一开始就遇到了挫折。 此时彻底冷静下来的他，倒是想清楚了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么鲁莽，贸然发起的挑战不仅断送了追求茜丝雅娜的可能性，更是可能让自己的家族陷于不利的境地。更何况接下挑战的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孩，不仅输赢都有损于他的名声。 然而现在的局面却是骑虎难下，他也只能想着以最为妥帖的方式通过赢下决斗，尝试让公主殿下对自己有所改观。 在广场的外围，那些将视线聚焦在欧内斯特身上的少女们可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和同伴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第140节 “呜哇，我家的王子殿下还是那么帅气！” “呸，什么叫‘你家的’？你就继续做梦去吧！” “听说和子爵大人比斗的是一个外来的女孩，莫非他又换了一个攻略对象，想要通过比斗让那个女孩臣服吗？可恶，子爵大人也真是太花心了……” “就是啊，大人什么时候才会多看我们一眼呢？” “哼，那个女孩穿的俗里俗气的，个子又那么矮，长相肯定也很丑，怎么可能被我家王子看上……” 尽管这些少女们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以爱琳敏锐的感知，自然将她们所说的内容全部听了进去。她这才了解到，面前这个长得很欠扁的青年其实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心情莫名地有些不服气。待听到“个子又那么矮，长相肯定也很丑”一句时，她的脸色顿时一僵，转头用半黑化的表情对茜丝雅娜说道：“茜雅请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教训那个冒犯你的家伙的！” 茜丝雅娜自然也听到了那些闲言碎语，看着爱琳可爱的模样不禁“噗”一声笑了出来，但还是小声提醒道：“那家伙在这一带的人望挺高的，注意分寸。” “我知道，总之不打死就行了对吧？”爱琳心怀恶意地问道。 “随便你就是了……”茜丝雅娜好笑地回应了一句，便转头打量着和爱琳一起出现的精灵少女，纵然斗篷的阴影稍微遮挡了她的模样，但精灵族天生的美貌还是令人感到了惊艳。她悄悄伸手掐了掐爱琳的胳膊，略有不满地说道：“别以为你帮了我的忙，我就会原谅你又拐了一个女孩子回来的事情……好好想想要用什么借口来敷衍我吧！” 爱琳的心情一慌，连忙转换成楚楚可怜的模式讨饶道：“呜哇，在姐姐大人面前，我哪敢想什么借口。” 茜丝雅娜轻“哼”了一声：“就算你叫我‘姐姐大人’也是没用的，等会儿回去看我怎么惩罚你！” “那个，茜雅……” “每次都会沾花惹草……我到底是你的什么人啊？” “唔，茜雅我真的错了……” 两人在公众场所的打情骂俏，让边上的尤妮卡不满地抿起了嘴。她咳嗽了一声作为提醒，便拖住了爱琳的胳膊，拽着她强行往场中央走了一步，对众人说道：“决斗的发起者是欧内斯特·布尔，接受挑战之人的名讳会在决斗后公布。进行决斗的缘由不便透露，邀诸位而来是为了共同见证双方的胜负……” 顿了顿，尤妮卡又冷冰冰地瞥了不远处的欧内斯特一眼，淡淡宣布道：“决斗，现在开始。” 尤妮卡身上还是有那种独特的香，真好闻呢…… 唔，有什么方法能让她不要讨厌自己呢？ 爱琳的小心思还在别处畅游，却听到了长剑出鞘的“唰”一声，紧接着一道剑光直直地停到了身前数尺之处。她抬眼看向欧内斯特，只见这位外貌确实极其英俊的青年说道：“我不想对手无寸铁的人动手，请亮出你的武器吧！” 在这个时候，围观的少女们的窃窃私语又传了过来—— “‘不对手无寸铁的人动手’，我家王子殿下果然好帅啊！” “这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莫非是想用这种方法引起子爵大人的注意吗？” “如果是的话，这种手段太狡诈了！” “真是丑人多作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作为言语攻击的对象，爱琳脸色一时变得极其僵硬。 喂喂，这些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啊？犯花痴也不用到这种程度吧？还有，居然说我丑，你们的眼光也太差了吧……不过就是为了躲避教廷的耳目穿得普通了一些，连续几天赶路沾染了些灰尘还没来得及洗脸而已嘛…… 心情微妙的爱琳，这下子可把怨气全部集中在了面前的青年身上。 她伸出手指，在半空中一横一竖画了两笔，启唇道：“十字圣裁。” 清冷的诵念之声传遍了整个广场，正当众人包括欧内斯特在内都有些莫名其妙之际，一副银色的十字架悠然在广场上显现。 她居然是圣职者！ 欧内斯特觉察到不妙，正要对爱琳发起抢攻，却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十字架飞了过去，而他一点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当他的身体贴到十字架上的时候，几道闪烁着圣芒的枷锁瞬间缠住了他的四肢，将他牢牢地定在了上面——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彼此间有着令人窒息的实力差距。 伴随着长剑落地的“咣铛”一声，整个广场变得鸦雀无声。 尤其是刚才还在窃窃私语的少女们，她们绝对没想到的是，这场决斗的结果，居然是她们一直发自内心恋慕的欧内斯特……被秒杀了？ 至于始作俑者爱琳，她对于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可是十分满意。 心念微动之下，一支由魔法凝成的画笔在欧内斯特的身前轻轻晃动，只见她的嘴角浮起一抹恶作剧的微笑来，说道：“看来你这张脸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嘛，不过很可惜，我可是最讨厌长得英俊的男生了……” 第三章 仿若回归往昔日常 “我说啊，爱琳你好像做得太过分一些吧。” 乘坐马车返回伯爵府的途中，茜丝雅娜伸出手在爱琳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同时说道：“不留面子只用一招打败他就算了，还用那上了那种手段……”说话间，想到欧内斯特被绑在十字架上，脸上被涂成了大花猫的滑稽模样，茜丝雅娜又有些忍俊不禁，连忙伸手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能够博得姐姐大人一笑，这就足够了啦。”爱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车厢里，虽然精灵少女萤心摘下了遮掩容貌的兜帽，却还是并拢着双腿，微低着头以一副局促的模样坐在爱琳的身边。而另外一边，尤妮卡正双手抱胸，似乎在闭目养神，但爱琳分明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几分凌冽的剑意。 身处这有些微妙的氛围当中，又因为精灵秘境中发生的某些事情，此时的爱琳可是心虚得很。而茜丝雅娜对爱琳何等了解，自然能猜到到从刚才开始小冤家全力讨好自己的态度肯定有异，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调整了下思绪，茜丝雅娜继续解释道：“从各方面的迹象来看，欧内斯特子爵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你用这样近乎儿戏的方式去羞辱他，难保他不会对我们怀恨在心，更何况现在又是这么敏感的时期……” 爱琳有些忐忑地问道：“我做错了吗？”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永远不会说你做错了什么的，毕竟你现在和我站到了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有分量的支持了……以后也是一样的，你只用遵循你自己的想法行事就好了。” 刚才决斗之后，爱琳的真实身份自然也被宣布了出来。 沉睡了三百年的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数个月前在西里西亚的内乱中现身，在当地掀起了巨大的波澜，更是凭借一己之力击败了来自异世界的恶魔君主，事迹早就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整片大陆。此时这位神秘的帝国公主以不计前嫌的姿态，在若林风雨欲来的王位争夺战中选择支持茜丝雅娜，这种消息一旦传开，绝对可以动摇国内大多数还未站队的贵族。 对于茜丝雅娜而言，国内局势迅速恶化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祈盼着爱琳归来，不仅仅是出于对恋人的思念，也是因为她需要爱琳的帮助。所以此时说出的“没有什么比这更有分量的支持了”这种话，确实是她的真实想法。 因此，茜丝雅娜的语气中亦是包含了几分歉意。 只是对于爱琳而言，这句话却仿佛代表着两人间的距离又被拉开了，她有些不开心地抬起头来，想要去探寻恋人眸中的真意，却不料茜丝雅娜有所预料一般，悄悄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爱琳略一踌躇，还是选择了最为直接的“暗示”：“我可是姐姐大人的女仆，当然永远会和你站在一起的啦。” 茜丝雅娜轻叹了一口气：“以后可别在外人面前说你是我的女仆，要是传出去的话，肯定又会什么有奇怪的闲话。” “那私底下呢？”爱琳追问道。 茜丝雅娜抬起眼睛，露出了似嗔似恼的表情：“明明从来都没有履行过女仆的工作，你喜欢这个称呼就继续用吧。” 爱琳嘴角翘起了几分笑意来：“姐姐大人这段时间肯定很辛苦吧？我从精灵女皇那边讨要了一份花茶，待会儿就让我泡给你喝……” 两人的对话几乎无视了同在车厢里的尤妮卡和精灵少女，眼看就要进入打情骂俏的氛围，茜丝雅娜终于反应了过来，瞪了爱琳一眼说道：“等下我还有一大堆文件要处理呢，哪有空享受你的殷勤……回去再说吧。” 领会到对方的意思，爱琳悄悄吐了吐舌头，刹住了要说的话。 倒是坐在爱琳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精灵少女萤心，听着两人如有默契的对话，只觉心思复杂莫名。即使事先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她的心情还是陷入了低落的状况，悄悄咬着嘴唇不知所想。 不多时，四人便返回了伯爵府。 给萤心安排好房间，茜丝雅娜便前往了办公的地点，她看着放在书桌上的一大堆文件以及信笺，略微蹙了蹙眉，坐下进行办公。至于爱琳，则在清洗了风尘仆仆的身体过后，自觉地换上了女仆装。当她端着刚泡好的花茶走进房间时，恰好听到了来自茜丝雅娜的轻声询问：“负责内务的霍奇子爵提议在白林堡近郊建造新的王都……尤妮卡，你说会不会太早了？” 过了几秒，没有得到回应的茜丝雅娜又接着自言自语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重建伊丽丝城……可惜现在伊丽丝不在我们的掌控中，要是以后重建，往那片山麓地区运送石材也十分不便……” 冒着蒸汽的热茶被端到了桌上，茜丝雅娜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到笑意盈盈的爱琳，这才回过神来：“爱琳，原来是你呀。” “看到我回来，尤妮卡姐姐肯定又害羞得躲到房间里不肯出来了。”爱琳俏皮地说了一句，便绕到少女的身后，有些迷恋地抚弄着那一头耀眼的海蓝色长发，俯身说道，“所以呐，现在是我们的独处时光！” 茜丝雅娜啐道：“你要是敢欺负尤妮卡，我可饶不了你。” “呜哇，我哪里敢啊，她不要欺负我就算谢天谢地了。”爱琳大感委屈，翡翠般的眼珠子转了一转，又用软濡的音色撒娇道，“呐，姐姐大人……在你的心目中，我和尤妮卡谁重要一些？” “当然是尤妮卡。”茜丝雅娜怎会中了爱琳的奸计，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爱琳搂住茜丝雅娜的脖颈，娇小可人的身子几乎贴在了恋人的背后：“呜呜，不要啊……难道姐姐大人不爱我了吗？” 都说久别重逢胜似新婚，即使是爱琳也不例外。对于她而言，放下羞耻心向茜丝雅娜撒娇显然是越来越熟练了，至于原因——不只是这次带了精灵女孩萤心回来的事情，还有之前在西里西亚的时候和别的女孩子一些列糟糕的经历，茜丝雅娜嘴上不说，但心底里肯定是有些怨气的，眼下忐忑不安的爱琳，也只能尝试用这种方法讨回恋人的欢心了。 对于爱琳的心思，茜丝雅娜可是心知肚明，有些无奈地说道：“拜托别闹了，没看到我还有一大堆东西要处理吗？” “姐姐大人不回答我，我就不松手。”爱琳不依不饶道。 茜丝雅娜轻哼了一声：“尤妮卡可没有你这么花心。” 爱琳信誓旦旦地道：“我最喜欢的人，永远都是姐姐大人！” 茜丝雅娜的视线放在了面前的花茶上，眯起眼睛问道：“‘最喜欢’的人之外，还有多少喜欢的人呢？” “那个……”爱琳有些语塞。 “在精灵女皇那边，肯定见到了你念念不忘的‘菲娜’妹妹了吧？”茜丝雅娜的语气变得危险了起来，“虽然是失忆了，但你对妹妹的感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可以如实告诉我吗？” 没想到茜丝雅娜的嗅觉敏锐到了这种程度，爱琳一时完全不知如何作答，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是因为……有些很复杂的状况……” “就算是对我也没法说明吗？”茜丝雅娜淡淡问道。 爱琳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是的，因为我害怕失去你……所以，请原谅我无法进行说明。” 暗自叹了一口气，茜丝雅娜接着说道：“那个叫做萤心的精灵决定离开族人，跟着你来到人类的世界，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是因为……” “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听你和别的女孩子之间发生的事情。”虽然语调一如往常，但略微颤抖的音色还是出卖了茜丝雅娜的心情，“你知道吗？曾经我真的以为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但是前段时间我们经历的那些事情，看到你和别人也有那么多的交集，我慢慢意识到，这种想法只是我的奢望而已……” 来自恋人的倾诉，让爱琳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只能紧紧搂住少女，在对方的耳边嗫嚅道：“对不起……茜雅，真的对不起……” 茜丝雅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抓住了爱琳纤弱的小手，嘴角绽放出几分轻笑来：“爱琳你啊，真是笨蛋一个，我都还没哭呢，你怎么就擅自哭起来了？太狡猾了！都怪你非要逼着我说出这些话，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算了，开玩笑的，我才不会像别的女生那样计较那么多呢，只要你能待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幸福了。” 爱琳怔怔地问道：“真的吗？” 茜丝雅娜认真地回答道：“嗯，现在能和你在一起，我是真的很开心……所以啊，你千万别逼我去想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爱琳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静谧的氛围维持了好一会儿，茜丝雅娜才轻声说道：“想要讨回我的欢心，正确的做法是什么，你知道的吧？” “嗯。” 应答之间，爱琳绕到了茜丝雅娜的正面，而少女亦默契地闭上了眼睛。罕见的海蓝发丝衬映之下，那绝美的容颜仿佛散发着神圣而包容的光辉，爱琳只觉自身的罪恶在这份光辉中被救赎了，这让她的眼眸里又孵化出了泪水。 爱琳的身子都凑了过去，跨坐在茜丝雅娜的大腿上。在这期间，少女轻呢喃了一声“抱我”，爱琳依言照做，搂住了这具宛如艺术品一般的身体，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情凑过去—— 然后，她亲上了那久违的柔唇。 第四章 甜蜜却又心怀忧伤 布尔伯爵府的某处房间里，被称为“伊丽丝的明珠”的若林王国第三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以及这几个月凭空现身的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正亲密地相拥在一起，上演着世人绝对想象不到的旖旎。 亲吻之间，眼前气质优雅的少女睫毛羞涩地抖动不止，爱琳心下一动，双手攀上了少女的衣领处，正要进一步动作，却发觉茜丝雅娜抓住了那试图解开衣服的小手，轻轻推开了自己：“这样就可以了。” “嗯。”爱琳略微垂下了眼睑，忐忑不安地问道，“那个……今天晚上，我可以去你的房间吗？” “不可以哦。”茜丝雅娜摇了摇头。 发觉爱琳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黯然，茜丝雅娜有些好笑地抚摸着女孩的发丝，解释道：“在外面，随便你怎么胡来都没关系，可是在这里就不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说不准有外人的眼线，所以我们必须得小心点，不能让有心人抓住把柄……我可不想让你背负上不好的名声。” 爱琳小声说道：“我不在乎啦。” 茜丝雅娜温柔地道：“我也不在乎，可是会有人在乎的。” ##第141节 “嗯，我理解了。”爱琳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扭身端起了书桌上的热茶，放到茜丝雅娜的嘴边，眨了眨眼睛，“再不喝的话，茶就要凉了哦，姐姐大人请让我来喂你喝吧……” 一会儿“茜雅”一会儿“姐姐大人”，现在的爱琳在转换自己的身份定位方面做得可是十分谙熟。茜丝雅娜略微一愣，便只觉心底里泛起了浓浓的甜意，微闭着眼睛，在爱琳的侍候下仔细品啜起了这盏香茶。 就这样，两人又甜腻地相处着，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时分。 注意到时间已晚，茜丝雅娜对身穿女仆装的爱琳提醒道：“等会儿还有晚宴，你现在的衣服不能见人啦……尤妮卡那边应该会为你准备合身的衣服的，你先去找她吧，我们等会儿晚宴上见哦。” “晚宴？”爱琳不解地问道。 “流传着奥利西斯血统的尊贵公主殿下加入我方阵营，身为主人的我再怎么落魄也得有一个欢迎的表示吧。”茜丝雅娜轻笑着说道，“北方军团的军团长布拉德利阁下，布尔伯爵，还有附近的两位老公爵听到消息就往这里赶了，等会儿都会在晚宴上出面，你也好好打扮一下吧。” 爱琳怔了好一会儿，才苦着脸说道：“姐姐大人，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擅长应付那种场面了。” “就当是为了帮助我，可以吗？”茜丝雅娜握住了爱琳的手，看到对方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又轻声说道，“还有，爱琳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诶……什么？” “和你一起回来的客人，那位精灵小姐，你就这样丢下人家不管了吗？”留意到爱琳变得茫然的表情，茜丝雅娜轻叹着说道，“虽然我不希望你和别的女孩子变得亲密，但也不忍心看到那位精灵小姐受伤的模样……不管你有什么打算，至少去顾及一下她的感受吧。既然是来自精灵族的客人，待会儿的晚宴她也要和你一起出场。我已经吩咐过了，你领着她一起去尤妮卡那边吧。” 爱琳反应了过来，心情复杂地咬了咬嘴唇，好半天才低声说道：“茜雅，你真的很温柔呢……谢谢你……” “过分的嫉妒，会使人变得丑陋，放心吧，我不会成为那样的人的。”说着，茜丝雅娜松开了爱琳的手，将她推向门外，“我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你赶紧过去吧，那位精灵小姐肯定在房间里伤心好久了。” 爱琳用感激的眼神望了恋人一眼，便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茜丝雅娜一人，略显寂寥的黄昏余晖恰好洒在了她的侧脸上，让她感到几分清凉的暖意。等到爱琳真正走远，她才卸下刚才在爱琳面前的伪装，伸手扶住了自己的心口，努力压抑着想要哭泣的心情。 心痛，心好痛…… 好在意关于你的事情，在意得甚至害怕了起来。 不会吃醋什么的，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啊！ …… 当爱琳来到安排给萤心的房间，敲开门时，只见这位精灵少女的神情犹如拨开乌云的天空一般，瞬间扫去了五官间的阴霾，欣喜而慌乱地招呼道：“爱……爱琳大人，你怎么过来了。” 刚才和恋人相处了一段时间，此时再来面对这位精灵少女，爱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起茜丝雅娜的嘱咐，她迟疑地开口道：“我们会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安排给你的房间还可以吧？” “房间没问题的，通风关照都很好，房间里还收藏了一些人类的书籍，我刚才在看的就是《帝国百年衰落历》，上面记载了一些我不知道的菲娜大人的事迹，让我对菲娜大人越来越钦佩了……”看来萤心是真的很喜欢看书，说着眼睛里都仿佛散发出了莹莹的光泽，说到一半她才反应过来，连忙补充道，“啊，当然我对爱琳大人的尊敬是不会变的。爱琳大人的房间在哪里呢？” “在通道的另一边，待会带你过去看看。” 萤心睁大了眼睛，满脸期待地问道：“离得远吗？我还可以像之前一样服侍爱琳大人起床吗？” 在精灵秘境，以及从精灵秘境到白林堡的一路上，虽然爱琳都是一个人睡的，但萤心每天早上都会准时进入爱琳的卧房催促她起床，这让习惯睡懒觉的爱琳大呼苦恼，却也抵不过对方的好意。但按现下这种状况，再让对方每天进入自己的房间，显然有些不妥，因此爱琳回避了对方的视线，小声说道：“你现在是精灵族的贵客，不用做那些仆人的工作啦。” “这样啊，我知道了。”虽然有些失落，但天性温顺的萤心除了在服侍沐浴时袭击爱琳的那一次，从来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虽然心怀愧疚，爱琳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等会儿就是人类的贵族晚宴了，你肯定会对这个感兴趣的吧？跟我来吧，我让尤妮卡姐姐把你打扮得更漂亮一些，再去享用那些精美的食物！” “咦，我也能参加吗？”萤心忐忑不安地问道。 “既然是茜雅的决定，就肯定有她的用意的。”略一思忖，爱琳便想到了什么，安抚对方道，“隐瞒住你精灵的身份不难的，请放心吧。” 说着，爱琳体贴地牵住了萤心的手：“我们走吧。” 只见萤心的脸颊浮起了细微的红霞，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便跟在了爱琳的身后，向前方广阔而不可名状的人类世界踏出了关键的一步。 第五章 晚宴与忽然到访的客人 青月历三零二年冬至，白林堡伯爵府主厅。 作为府邸的主人，正在执行公务的麦裴·布尔伯爵听到公主殿下的传讯后，匆忙赶回了城中，准备好了迎接另一位尊贵的公主的晚宴。对于“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传奇血统，他感到吃惊之余，也为自身所支持的茜丝雅娜的能耐感到钦佩。 数个月前，当茜丝雅娜因为伤心过度而闭门不出的时候，他还为此而感到惋惜，对于若林的局势和未来产生了不小的担忧。 至于那阵子茜丝雅娜留下一封信擅自出走的事情，更是让他感到了不知如何是好。要不是当初的王妃对他有着不小的恩情，这位兢兢业业的伯爵也不会如此坚定地站在支持茜丝雅娜的立场上。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看似任性的公主的出走似乎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不仅和摩维亚的小公爵缔结了友谊，更是卷入了西里西亚内乱，甚至以巾帼之身成为了联军的统率，在异国他乡留下了一段佳话。 发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公主就成长了如此之多，麦裴·布尔惊诧之余，不由感到了莫大的欣慰。于是，年近五十依然保持着独身状况的他，愈发坚定地决定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辅佐茜丝雅娜成为若林女王的事业中。 美貌，聪慧，善良，富有正义感同时也有着履行正义的实力，除了生为女性稍微有些令人遗憾之外，几乎是完美的女王人选。 麦裴仿佛看到了茜丝雅娜登上王座后，若林所拥有的光辉未来。 此时晚宴尚未开始，不过两位若林东北部地区的老公爵——格雷戈里公爵和马库斯公爵已经入座，正等待着公主殿下的出现。 作为一个王权较为集中的国家，若林大部分地区都是由国王直辖的。自从当年鲁道夫大公将王冠戴在自己头上之后，特雷西亚家族对于大贵族历来慎之又慎，采用了律法限制和联姻安抚相结合的方式，一面限制贵族拥有过大的实力，另一面又让贵族们保持着对王室忠心耿耿的态度。 因此，格雷戈里公爵和马库斯公爵虽然继承了祖上传下来的爵位，所掌控的实力却并不强大，封地面积甚至还比不过麦裴·布尔伯爵这位一城之主。他们虽为公爵，却一直被排挤在王朝权力中心之外，不过这两家人似乎接受了这样的状况，一百多年来都保持着安分守己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百年之间，若林新封的公爵只有担任了二十多年的王国首相，又以剑圣之名名震大陆的，和若林的开国先祖同名的鲁道夫·佩林公爵一位。在如此耀眼的光环之下，若林境内的其他公爵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当然，这两位再怎么不起眼也是货真价实的公爵，能获得他们的支持，对于茜丝雅娜而言依然有着重大的意义。 眼下，格雷戈里公爵和马库斯公爵两位老相识正一边等待着公主的到来，一边闲聊叙旧，氛围十分融洽。在两位公爵的正对面，坐着一位身穿将官军服，国字脸面容坚毅的中年男性，正是若林的北方军团长布拉德利·扬。 这位统帅着八千人常备军军团长阁下，似乎是因为旅途劳顿的缘故，正闭着眼睛倚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这些年来，若林从未和别的国家进行过战争，然而没有人会怀疑布拉德利·扬和他的麾下们的战斗力。 为了应对北方安鲁尔王国的强势崛起，若林参考安鲁尔的军制建立了数只常备军团。除了卫戍王城的中央军团和伊丽丝城一并毁灭之外，北方军团、南方军团、西方军团都保留着完整的建制——其中北方军团所面对的假想敌是侵略性极强的安鲁尔王国，因此无论是将官还是士兵都是最为精锐的人选。 虽然布拉德利·扬从未说过在王位争夺战中支持茜丝雅娜的理由，但他品性优良，在军中的口碑极佳，倒是让人十分放心。据说当年的王妃十分欣赏布拉德利，想要将次女阿妮塔·特蕾西亚下嫁给当时还是军团长副手的他，这件事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但也给他的履历增添了一段佳话。 如此想着，麦裴·布尔又将视线转向了大厅中的最后一人，即穿着整洁的侍卫军服，侍立于门口处的温捷斯·卡洛林。 这位出身不凡，却有着不幸遭遇的青年，几乎是最受公主信任的男性，而他也用自己的努力和尽忠职守回报着公主的信任。这位青年的任何行动，都精准得像是钟表一般，仿佛永远都不会出差错一般。即使是得知自己的妹妹尤妮卡晋升成为了剑圣，他也没有在外人面前有什么表示，反而是将自己投入到更加刻苦的武技训练当中。 此时大厅中的这几个人，再加上等会儿就要和公主一起进场的，那位无需再作介绍的血统尊贵的女孩，麦裴·布尔伯爵仿佛看到了这个团体中所蕴藏的巨大的力量。 能够挽救陷于危难的若林，甚至能够影响大陆局势的力量。 如此想着，麦裴·布尔不由对刚刚才得知的，自己的亲弟弟欧内斯特下午对公主极度冒犯的举动感到了难堪与羞耻，为了挽救弟弟的仕途，他不由考虑起了等会儿要用怎么的方式替他向公主殿下道歉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茜丝雅娜牵着一位女孩，款款进入了宴会厅。 清新的淡蓝色连衣裙在灯光下流淌，柔和天蓝色发丝倾泻而下，茜丝雅娜的美丽与优雅自然已无需多言；令人更加惊艳的是她身边的那位女孩，微卷的栗色发丝闪烁着璀璨的微光，华贵而又纯白如雪的公主裙在一瞬间就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这位纤弱、高贵、神秘……却又蕴藏着不可思议的气质的女孩，正是这次晚宴真正的主角爱琳。 被迫穿上这么耀眼的公主裙，出场之前明明紧张得要命，被身边的少女牵着出场的时候，爱琳却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和茜丝雅娜牵着彼此的手。 在贵族的社交中，这种牵手出场的做法表达了彼此间“情同姐妹”的情谊，虽然有着不小的政治含义，但爱琳还是因此而获得极其甜蜜的感受。 两腮泛起细微了红霞，悄悄享受着属于少女的柔胰，爱琳在众人的视线中和茜丝雅娜一起入座。当对方的手离开之时，爱琳产生了一种惋惜的心情，在私底下抓住了茜丝雅娜的手指，却被少女没好气地掐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茜丝雅娜脸上神情不改，转头对跟随在身后的两位少女说道：“尤妮卡，远道而来的萤心小姐……还有温捷斯，你们都坐下吧。” 尤妮卡也换下了以往了女仆装，换上了贵族小姐才会穿的银灰色礼服，悬挂在胸前的。镶着剑和卡洛林家族徽纹的挂坠提示了她的出身以及剑圣的身份，不过显然是很少穿这类礼服，脖颈和肩膀处裸露出的少许肌肤让她有些不适应，紧张之下迈步的时候走得不是很稳。 她微低着头“嗯”了一声，按照茜丝雅娜的吩咐坐了下来。 至于精灵少女萤心，则是刻意梳着蓬松的发型，将两只尖俏的耳朵隐藏了起来。她和尤妮卡一样穿着贵族小姐的礼服，服装以清新的绿色为主色调，相比尤妮卡的要保守一些，布料上点缀的翠叶花纹衬上她白皙的肌肤，让少女身上散发出一种令人舒适的纯净而恬静的气息。 由于是第一次面临这种状况，萤心局促不安地向爱琳投以了求助的视线，得到鼓励后才不安地在她的右侧次席处坐下。 同一时间，温捷斯也坐在了妹妹尤妮卡的边上。 茜丝雅娜环视了一圈，便说道：“格雷戈里公爵、马库斯公爵，感谢两位的到来，布拉德利军团长你也辛苦了……今天匆忙请各位聚集在一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庆祝我的好姐妹平安归来。” 听到“好姐妹”这个措辞，爱琳悄悄抿起了嘴唇表达着不满，只听茜丝雅娜接着说道：“她的真名是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现在所用的是‘爱琳’这个名字……关于她的事迹，相信不用我多作介绍了。”顿了顿，茜丝雅娜又转向了爱琳：“我来为你介绍一下到场的这几位吧。” 等到茜丝雅娜将在场的几位介绍完毕，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只听布拉德利·扬若有所思地道：“请恕我冒昧问一句，当初公主殿下就是为了保护她，才会与安鲁尔的圭狄尼斯悔婚的，是吗？” 茜丝雅娜略微一愣，才解释道：“或许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因素，但倘若没有爱琳的出现的话，我当时的态度也不会那么坚决……”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茜丝雅娜，决定避过这个话题。 总所周知的是，布拉德利当初和若林的二公主，也就是茜丝雅娜的姐姐阿妮塔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这段因缘很快就随着阿妮塔的外嫁不了了之，对于当初那件事，布拉德利这些年来始终都缄口不言。 而按照当下的局势，阿妮塔·特蕾西亚在异国国王的支持下拥兵回国，即将和她兵戎相见的布拉德利又会有什么心情呢？ 就这样，随着侍者们依次将美食端上餐桌，作为瞩目焦点的茜丝雅娜依次和宴会上所有人进行交谈，看样子颇为娴熟自如。由于爱琳天生不擅长在这种场合下和人打交道，干脆一边享受着身边的少女散发出来的馨香，一边将专注力放在身前的美食上。只有身边的精灵少女偶尔流露出困惑的表情时，她才会在萤心那羞怯的求助的视线中，对交谈中出现的一些名词进行解释。 等到晚宴差不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两位公爵大人说起了他们年轻时共同追求一位伯爵小姐的趣事，话题正聊得有些火热，只见一位侍者走到了温捷斯的身边，悄悄对他说了什么。 温捷斯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起身朝外面走去。 没过多久，他就回到了大厅，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了茜丝雅娜，说道：“有一位公爵小姐说有事相访，在门外等着……” 茜丝雅娜好奇地问道：“是谁呢？” “佩林公爵家的黛儿小姐，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说着，温捷斯又望了爱琳一眼，补充了一句，“她应该还不知道爱琳殿下归来的事情，所以只说了要找公主殿下商谈，要让她进来吗？” 茜丝雅娜用责备的语气说道：“有贵客来访，将人家拒之门外也太失礼了，更何况还是一位柔弱的小姐，赶紧请她进来吧。” 黛儿小姐来了？ 望着温捷斯领命而去，爱琳不禁回忆起了当初在毕兰堡和黛儿·佩林相处时的发生一些事情。说实话她这位对聪慧有才，身为公爵小姐却又毫不做作的少女颇有好感，不由产生对于重逢的期待，却忽觉手臂上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略感吃痛的爱琳转过头去，只见边上的茜丝雅娜面带微笑和另外几人交谈着，对爱琳看到没有看一眼，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诶欸？ ……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是错觉吗？ 第六章 公爵小姐的请求 在众人的注目下，一位贵族少女走进大厅。 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身形姣好，由于是赶路而来的缘故打扮稍显风尘仆仆，但当她踏入大厅时，身上那种优雅动人的气质还是透出了公爵小姐应有的高贵气场。她的嘴角挂着柔和的微笑，向主座上的茜丝雅娜行过礼，视线扫过边上的爱琳时，眸中依次闪过疑惑、诧异、惊喜的神采，又款款行了一礼。 “这位同样尊贵的小姐，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接触到黛儿·佩林眸中挪瑜的意味，爱琳不由轻声说道：“黛儿小姐，我的名字，你应该还记得的吧？” “直呼其名的话，未免显得我太过于失礼了。”黛儿那对碧色的美眸眨也不眨地打量了爱琳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微笑道，“您还记得我这位不起眼的故人，实感受宠若惊……还望接下来能看在我们往日的情谊上多加照应。” 爱琳还未来得及接话，黛儿便在她的边上坐了下来。 在这期间，爱琳的手臂又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不知为何醋意大发的人，自然是边上的茜丝雅娜。感受到恋人的心情，爱琳内心暗暗叫苦之余，又有种微妙的甜蜜之感。 等到这场宴会结束后，茜丝雅娜吩咐尤妮卡安置了各位宾客的房间，便和爱琳把有事商谈的黛儿·佩林带回了房间。三人坐在床边，茜丝雅娜首先开口道：“黛儿小姐此次光临行程仓促，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确是如此。”黛儿点了点头，便正色道，“这件事关系到若林的存亡，为了让公主相信我家的诚意，我只能选择亲自前来。” “若林的存亡？” 茜丝雅娜眸中出现了疑虑之色。 ##第142节 黛儿说道：“公主殿下是否想过，制造了伊丽丝惨案的幕后那人，假如真的有所图谋的话，为何这数个月的时间里都没有露面？反而任由几大势力进入若林，形成了数方对峙的局面。” “愿闻其详。” “我知道那起惨案发生后不久，公主殿下就赶到了现场，也在附近进行了详细的搜查，这几个月里也一直在收集信息，然而家父说公主殿下……”黛儿略一犹豫，还是复述了出来，“一来根基尚浅，二来虽有天资却无经验，想要查出其中真相，却是极为困难。” 爱琳插话道：“你父亲还真是自负呢。” “他性格就是如此，太容易得罪人了。”黛儿转向了爱琳，苦笑道，“你还是怨恨他的话，可以冲着我来……为了若林的大局，我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获得你的谅解。” “我的谅解……很重要吗？”爱琳没好气地嘀咕道。 此时的她，自然还对当初鲁道夫·佩林忽然对她还有小魔女杰圭琳发起攻击之事耿耿于怀，那件事直接导致了杰圭琳被送回伊丽丝王城，为两人不久之后的彻底决裂埋下了伏笔。 倘若当初杰圭琳并没有感受到世人对她的恶意，后面的事情是否能有转机呢？这是爱琳忍不住会去想的问题。 “别打岔。”茜丝雅娜抓住了爱琳的手，望向了对面的黛儿，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令尊那边调查出什么结果了嘛？” 黛儿点了点头：“是的，我就是为了和公主殿下共享调查结果而来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提一个作为交换的小要求，可以吗？”说着，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瞥向了一侧的爱琳，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茜丝雅娜说道：“什么要求呢？只要能获得情报，得知父王和王兄的下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我就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只是一个私人请求而已。”说话之间，黛儿不自禁地低下了头，就连声音也轻了很多，这位骄傲的贵族小姐如此怯弱的情态一时让茜丝雅娜大感好奇。只见少女伸手指向了爱琳，低声说道：“我想……让她陪我一个晚上，可以吗？” “欸诶诶？”爱琳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 茜丝雅娜的微笑有些僵硬，好半晌才恢复过来：“只要她本人同意，我自然是没法反对的。既然你们打算睡在一起，正好我也不用再麻烦尤妮卡准备房间了……爱琳，一定不要怠慢了这位可爱的小姐哦！” 最后这一句，几乎是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出来的。 “等，等等……我还没有说同意啊！” 当觉察到不妙的爱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然是有些迟了。 就这样，等到黛儿·佩林讲完一长串重要情报后，夜已经很深了。茜丝雅娜以困倦为由，给了爱琳一个略显幽怨的眼神，便催促她早点带黛儿回去休息。爱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恋人道了晚安，刚走出房间还没有多远，便觉身边的贵族少女忽然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呼，太好了，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呢！” 觉察到少女发育良好的胸部在手臂上磨蹭着，爱琳的脸颊不由有些发烫，尴尬地问道：“那、那个……突然之间说什么呢？” 黛儿将爱琳的手臂抓得紧紧的，生怕她什么时候溜走似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沉睡了三百年的帝国公主，是你没错吧？” “嗯，是的。” 黛儿的眼睛里泛起了星星一般的光芒：“也是缔造了波西米亚传奇的，那位菲娜公主的亲姐姐？” “咳咳，是的……” “前些日子，以一己之力对抗数十万的恶魔军团，亲手斩杀凶名赫赫的恶魔君主，威名传遍整片大陆的那位倾城绝世的公主，也是站在我面前的你吧！”黛儿摇晃着爱琳的胳膊，再次得到肯定的回到后，她开心得俏脸完全红了起来，嘴上却埋怨道，“真是的，我被你骗得好惨啊……当初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会被你笑话死了吧，你真是能装啊！” “诶，那不是……我没有欺骗你啊！”爱琳连忙摇头否认。 “总之，当我上个月得知你的身份的时候，可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的……你要补偿我！”黛儿此时的表现，显然将贵族小姐的身份抛到了一边，完全就是向大人撒娇的小女孩的模样。 “你这不是很开心么？”爱琳小心嘀咕了一句，又想到刚才茜丝雅娜的充满怨念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什么补偿？” 黛儿愣了一愣，才红着脸小声说道：“那个，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人讲的，可是我那些朋友们都太幼稚了，我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倾诉对象……你就稍微听一下就好了……” 爱琳微微一愣：“咦，就只是这样吗？” 黛儿的脸哧地红了起来，不满地说道：“‘只是这样吗’是什么意思啊！别以为只是怀春少女和闺蜜谈心那种浅薄的程度。这些年来，我可是记下了有很多一般人理解或许不了的，但肯定有些着价值的想法，就等着合适的人出现，我实在是太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了……” 看着少女羞涩不安的模样，爱琳理解地点了点头，便好奇地问道：“这边的另一位公主，不也是符合你的条件吗？” 黛儿咬了咬嘴唇：“当初我是很想要和公主殿下结交的啦，可是……谁让你装出来的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骗过了我，还得我都忘记最初的目的了……当然，我也特别想听下你的经历啦，如果可以的话……” “当时我是真的很人畜无害！”爱琳小声抗议道。 “诶，什么？”黛儿一下子没听清。 “没什么……放心吧，虽然我不擅长聊天，但倾听还是做得到的。”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回到了爱琳的卧室，只见爱琳走到一处柜门前，从里面取出了一件睡衣，对黛儿说道：“这应该是为我准备的睡衣，不过我还没穿过，可能小了点，你沐浴过后就换上吧。” “嗯，我很快回来！”黛儿接过睡衣，用力地点了点头。 正如黛儿所说的，她很快就沐浴完毕，兴冲冲地扑了过来，爱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满怀。少女身体玲珑的曲线隔着单薄的布料贴了过来，略微湿润的发丝噌到耳际上摩挲，吓得有些心虚的爱琳连忙将少女推开。黛儿也不以为意，打量着爱琳笑嘻嘻地说道：“刚刚还没有留意，现在仔细一看，原来‘公主殿下’你的身材还是这么娇小呢，太可爱了，还想再抱一抱！” “抱你个大鬼头啊！”爱琳没好气地说道。 黛儿轻笑着挪瑜道：“三百多岁的人，还保留着明显是小孩子的身体，感觉应该很不错吧？” 由于沉睡过漫长的时光的缘故，这具身体的发育似乎已经停滞了，对此爱琳也有些无奈，提醒道：“说起实际上的年龄，你可是比我大上一岁哦！” “欸？好，好像是的呢……”黛儿呆了一呆，紧接着就陷入了有些失魂落魄的状况，喃喃自语道，“可是我现在是把你当成前辈来看待的……可恶，这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这么讨厌啊！” 趁着这个机会，爱琳连忙拿着自己的睡衣躲进了浴室。然而刚才少女出浴的画面还在脑子挥之不去，再加上等会儿就要和对方同床共枕……她甩了甩有些发热的小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道：“不行啦，我和她只是朋友，绝对不能去想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是什么呢？” 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爱琳一跳，她慌乱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茜丝雅娜那对犹如碧海般纯净的眼眸，舌头顿时打结：“茜茜茜茜……茜雅！” “为了惩罚你，现在不许叫我名字！” 同样刚刚沐浴完毕，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潜入了浴室的茜丝雅娜，有些用力地敲了下爱琳的头，哼声说道：“叫姐姐大人！” 爱琳吃痛地用双手抱住了头，悲鸣道：“姐姐大人……” “我想你了。”茜丝雅娜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欸……但，但是，我们才不见半个小时而已啊……” 似乎是因为颇有些做贼心虚的缘故，爱琳说话时舌头有些打结。 茜丝雅娜抓着爱琳的肩膀，抓得却是有些用力了：“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甜言蜜语，里面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的……我才好不容易和你再见，就要看着你被别的女孩子抢了过去，你觉得我能不在意吗？” 爱琳连忙解释道：“欸……但是，黛儿那边……她并没有那个意思啊！” “她是没有那个意思，但是你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吧？” 茜丝雅娜哼声说道：“真不愧是奥利西斯家族的公主呢，仗着自己有高贵的出身，就打算掠夺所看到的一切美丽的事物的，占有她人的人心……就算你确实有这样的体质和才能，我也没法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啊……” “那个……茜雅……” 爱琳被教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可怜巴巴地望向了恋人。 茜丝雅娜见状，沉默良久，却是轻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不是来欺负你的。只是想……请再多陪我一会儿吧，爱琳……” 第七章 困倦的夜晚与混乱的清晨 （某段剧情日后番外补） 半个时辰过后。 当爱琳迈着虚浮的步伐，摇摇晃晃地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听到了来自黛儿抱怨的声音：“好慢啊，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呢！” 此时的爱琳已经换好了轻薄的粉色睡衣，走动之时，精致的脚丫在地板上淌过晶莹的湿渍。她低头掩饰着自己还残留着春意的脸颊，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抱歉呢，在里面泡得有点晕。” “咦，就算你是这么厉害的魔法师，也会有体力不济的时候吗？” “是啊，每个月固定的那几天里，也会有被这副羸弱的身体所折磨，憋屈得想杀人的时候呢！”爱琳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爬上了床，扑腾几下就翻进了被窝，裹着被子，一副作势要睡的模样。 “诶，好冷！你别抢被子啊……” 黛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扯住了被子不让它被被爱琳完全抢去，在这期间，她迫不得已地朝爱琳的位置挪了半米，才守护住了自己的被窝，嘴上嘀咕道：“喂喂，你的睡相这么糟糕的吗？” 爱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好一会儿之后吩咐了句：“关灯。” “诶……好的。”听到爱琳的声音，黛儿不由自主地就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了。找到床头的控制装置，将灯熄灭，她又费了一番手忙脚乱的功夫。 黑暗倏忽降临，黛儿有些发懵地等了一会儿，而爱琳那边毫无动静，她不由有些气恼起来，伸手推了推背对着这边的爱琳，不满地说道：“那个……爱琳，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回应她的，依然是沉默。 “还是不理我的话，我就要动手了哦！”说着，黛儿的双手挪到了女孩的腰部，在肋骨下方的位置摸索着。 只觉爱琳的身体轻轻颤了一颤，发出了不情愿的“唔”一声。 “我就不信你不怕痒！”黛儿忽然较上了劲。 鬼知道刚才的茜丝雅娜在她的身上折腾得多厉害，才让此时此刻的爱琳身心俱疲只想早点睡觉了事。爱琳的身体缩在被窝里，犹如鸵鸟一般埋着头，仿佛对于黛儿的侵扰浑若不觉，实在是有些厉害才呓语了句：“别闹了啦，让我睡会儿吧……” 她如此困倦的原因，自然是刚才在浴室里发生的事情。 这具娇小可人的身体本身就敏感得要死，进行玩弄的人还是早就和爱琳心意相通的茜丝雅娜，手法的拿捏自然是轻车熟路。而更为过分的是，以追求自然与美为魔法师道路的茜丝雅娜，在“欺负”爱琳的过程中居然还用上了加以助兴的几个小魔法，这种新奇而刺激的体验，使得爱琳在愕然与茫然无措的状况下登上了前所未有的顶峰，那种刻骨铭心的欲仙欲死的体验甚至让她感到了害怕。 总而言之，从未遭到如此过分的玩弄的爱琳，现在满心思只想睡觉。 面对这种状况，黛儿当然是不乐意了：“喂，你怎么这么不守信用，亏我还是将你当成志同道合之友来看待的。好吧我懂了，你是即将名扬天下的高贵血裔，肯定不屑于和我这种无名小贵族有什么瓜葛的……”说着，发觉爱琳依然无动于衷，黛儿抿了抿嘴，眼珠子一转，改用阴测测的语气说道：“爱琳你真的有那么累吗？该不会是想要试探我吧？说实话你这样毫无防备地背对着我，真的让我有些动心，这可是名扬天下的大好机会……” 对方说话之时，爱琳只觉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后心，一个激灵之下，半年来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经历让她做出了最为本能的反应。 黛儿只觉眼前一花，就只觉自己的手腕被紧紧抓住，而爱琳正伏在身上用冰冷的眼神望过来。黛儿一时睁大了眼睛，只见属于魔法的光晕在女孩的脸际映出了七彩的波纹，这种美丽而危险的味道令她陷入了沉迷，她低声呢喃道：“美丽卓绝的帝国公主，将会如何处置意图行刺的‘好友’呢？” 爱琳的视线顺着少女白皙诱人的脖颈下移，定格在了对方的手上——那只是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挂坠，还流溢着怡人的光晕。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种玩笑太危险了。” 黛儿想起女孩刚才冰冷的眼神，好奇地问道：“刚才那是想杀了我吧？” 爱琳的精神松懈下来，松开手躺回到黛儿身边，用求饶的语气说道：“黛儿……我现在是真的很累啦，先让我睡觉吧！我明天一定会好好陪你的，求求你啦……再不让我睡觉的话，我就真的杀了你哦！” 女孩的音色软濡可人，威胁的味道倒是一点都听不出来。 黛儿微微一愣，便连忙摇晃起了爱琳的身子：“咦？不行不行，爱琳你不能就这么放松警惕啦！要是你敢睡着的话，我就杀了你……杀了你哦，我可是说到做到的，这次可不是开玩笑了。” “唔，就今晚请你饶了我吧。” “我当初送给你的蓝宝石你都不带在身边，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就在床边的柜子里，那种事情怎么都好啦……” “哼哼哼你真的不怕了吗？我可是决定要动手了哦……” “……随便你啦。” “我会用小刀从这里的皮肤剖开，让新鲜血液喷出来。接着，把手伸进去，抓住你还在跳动的心脏，取出它，当着你的面咬下去。然后，我会捧着你的头颅，去亲吻你的嘴唇，和你分享甜美的鲜血……” 黛儿还兴致勃勃地沉浸在猎奇的想象当中时，忽然听到了边上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她呆了一呆，便试探着唤道：“爱琳，你睡了？”没有得到回应，她又用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女孩的腰际，依旧是毫无动静。 “居然一点防备都没有，真的假的？” 黛儿小声嘀咕了一句，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便轻笑着自语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她挪了挪位置，让自己的身子几乎贴到了爱琳的背后，便抱住了身形纤细的女孩。这么做仿佛让她获得了不少安全感，她的嘴角露出了安心的微笑，亦是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毕竟黛儿是一番赶路才来到了白林堡，她的体质也并不出众，困乏难免。此时一旦闭眼，便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 ##第143节 这一晚爱琳睡得并不好。 某只像是八爪鱼一般的生物，将她的身子当成了抱枕勒得紧紧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同时她的肩膀也沾满了八爪鱼的唾液，黏糊糊的怪难受的……追根究底还是因为某人的缘故，爱琳这天晚上不管在何种意义上都处于极度疲软战斗力见底的状态，才没法反抗这只八爪鱼的侵犯。 煎熬中好不容易到了清晨，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中，那只八爪鱼不知为何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却忽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怀里，还有种毛茸茸的触感。与此同时，似乎还有另外一人躺在了背后，两团软软的肉球贴在了背上，不厌其烦地拨撩着她的意识。 接近的这股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不同于茜丝雅娜身上清新怡人的馨香，并非尤妮卡身上那种富有特征的满天星体香，也并非精灵少女萤心身上的香草味道，而是一种有些甜腻的浓郁醇香……闻着闻着，身体就不知不觉开始发热。 来自背后的细腻而温柔的刺激，正一点一点地激发着爱琳的身体。无意识之间，她并拢的双腿悄然摩挲了起来，那精致的脚趾仿佛受到了什么的拨撩，几度抿拢又再复伸展，仿佛在追寻着什么似的。在这种状况下，爱琳不自禁地抱紧了蜷缩在怀里的娇小身躯。 咦，怀里的家伙是？ 这种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吧？ 迷迷糊糊之间，爱琳的意识里闪过几缕疑虑，但某种本能很快就将她的疑虑抛在脑后。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捧住了怀里比自己还娇小几分的家伙的小脑袋，只听小家伙传出了“嗯唔”的嘤咛声，双方的唇正要彼此接触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炸响—— “啊……爱琳大人！不可以！” …… 十几秒后，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的爱琳，首先看到的是上方直瞪而来的精灵少女萤心，那对一抖一抖的尖俏仿佛正表达着主人的愤怒。和萤心对视了几秒，爱琳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她顺着萤心的视线往自己的怀里看去，便看到了数月不见的小狐娘洛洛。 洛洛按人类女孩的年纪约摸有十二、三岁，有着一副天真无邪的可爱容颜，却是闭着眼睛露出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发丝之间的狐耳羞怯地一抖一抖，煞是可爱。此时被爱琳抱在怀中的她，一头胜雪的白发缠绕着她那娇小的身体，透入玻璃的清晨曦光照射在这具不着寸缕的玲珑幼躯上，在幼齿狐娘的冰肌雪肤上闪耀，折射出了若隐若现的无限诱惑。 只是看上几眼，爱琳的鼻子有些发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了……然而她的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看着怀里的洛洛，仿佛想要将这副可遇而不可求的画面彻底印在脑子里。 此时的她，倒是有些想明白了怎么回事。至于躺在背后用“凶器”刺激她的另外一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狐狸精姐姐星彤……虽然不知道出于何种缘由，但爱琳倒是衷心地感谢她造就了此时的这副局面。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底里涌起了一股久违的冲动， 获得了灵感，就仿佛在一瞬间拥有了全世界。 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差点流出来的鼻血，爱琳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精灵少女说道：“那个……萤心，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爱琳大人？你是不是应该先……” “那边的第二个柜子，可以麻烦你将里面的东西取一下吗？如果可以的话，请帮忙裁剪一下画纸，普通大小就好，然后……颜料你会调吗？唔，那就只能我自己来了呢。听我说哦，想要成为我的仆人，这可是很重要的一项技能，你以后一定要学会才行……” “爱琳大人！”萤心怒气冲冲地打断了爱琳。 “欸？”爱琳抬起头来，困扰地眨了眨眼睛。 萤心的视线环视了一圈，只见地上躺着的是衣衫不整的公爵小姐黛儿·佩林，正抱着被子流口水；在爱琳身后坐起来的是有着鲜艳的红发身材妖艳的狐娘，正用警惕而挑衅的眼神往过来……当然，最让萤心无法接受的还是那只过于可爱还是**的小狐娘，被爱琳抱在怀里的时候，两人间的状态怎么看都充满了犯罪的气息。 虽然本就年轻的爱琳和外貌始终停留在十四岁的女皇陛下的……某些事情，只要一想象起来就感觉有些不可描述，然而眼前这副画面，明显是更加过分好嘛！要是刚才真的亲上去了，那绝对是在犯罪吧！ 心情极其复杂却又完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萤心，只得重重地又强调了一遍：“爱，琳，大，人！” 终于觉察到精灵少女的怒气，但刚睡醒的爱琳脑袋显然还有些迷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怎么了？” 精灵少女咬着嘴唇盯着爱琳与洛洛，完全挤不出话来。 “你是谁呢？”打破沉默的，却是狐娘星彤，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走下床来，带着危险的微笑说道，“虽然我知道会聚集在她周围的，必然是不凡的角色，但你好歹也尊重一下先来后到的顺序吧。我们的‘贵人’对雌性好像都会比较温柔，我可不会！” “欸，等等……星彤你在说什么？”对于此时满心只想画画的爱琳而言，她的小脑袋显然有些不够用。 星彤淡淡一笑，正要进行解释，脸色却忽然变了一变，还是乖乖闭上了嘴。紧接着，只听又一个稍显冷淡的声音顺着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爱琳，我听到你这边有些动静，发生什么了吗？” 第八章 依然是晨间的日常 “我要困死啦，真的！” …… “我现在只想睡觉，求求你放我回去吧！” …… 握着扫帚的爱琳，一边消极地打扫着走廊，一边在嘴里碎碎念着：“喂喂，我可是堂堂神圣帝国的公主，尊贵的奥利西斯家族血裔，无数美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你居然让我做如此卑贱的事情！” “清扫居所是一件神圣的工作。” “可恶的女仆，别以为仗着茜雅的宠爱，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在爱琳的几步之外，尤妮卡·卡洛琳一如既往穿着简朴的黑白女仆装，双手抱胸，板着脸监督爱琳的打扫工作。听到爱琳的话语，她冷冷地挑了挑眉毛，便挑衅道：“你倒是对我怎么样试试啊！” “你以为我不敢么？剥光你的衣服，把你绑在十字架上，然后用最恶毒的魔法一点一点来处置你……”爱琳气呼呼地和尤妮卡对视着，发现银发少女神情中的杀气愈来愈盛，她悄悄打了个寒噤，底气便不由怂了三分，“哼，要是你肯向我求饶的话，说不定我会对你温柔一些……” 太可恶了，我居然还是打不过尤妮卡！ 本来爱琳还以为自己的实力这半年来突飞猛进，至少可以和尤妮卡平分秋色，却在刚才的交锋中，几个照面就被尤妮卡徒手制服。虽然这里面有着自己的体力还未恢复，以及身处室内不好施展魔法等等缘故，但爱琳确切地意识到了，自己依然不是尤妮卡对手这一事实。 就算大魔法师和剑圣是同一阶位的存在，尤妮卡的境界也是高出了三分。她本就有着卓绝的天资，自幼修习武技，更是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突破心魔进阶成为大陆的顶尖强者后，从未来的潜力上看，她甚至是超越了茜丝雅娜。 别问我为什么打不过尤妮卡，她的设定完全是开了挂的吧！ 相比之下，爱琳的特殊体质，只有在上次那样的战场中才能产生作用，平时能发挥出的实力则相去甚远。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爱琳一边赌气般地甩着手里的扫帚，一边嘀咕道，“谁知道她们会忽然跑到我床上，小家伙还使劲往我怀里钻，我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呢，也没法拒绝这样的投怀送抱吧……” 尤妮卡冷着脸盯着爱琳：“那你为什么要向我动手？” “谁要你忽然闯进我的房间，我还以为你又要对我做什么，当然是先下手为强，上次的事情我都有心理阴影了知道么……哼，这次算我认栽，下次肯定会讨回来的！”爱琳愤愤不平地解释道，不过这副说辞的底气显然有些不足。 听到“我还以为你又要对我做什么”，尤妮卡便不禁想起了在西里西亚发生的某件事，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红晕，便很快恢复了常色。她淡淡说道：“总之，我看到的内容不想被茜雅知道的话，就乖乖把这一带打扫干净吧。” 说罢，尤妮卡匆促地离开了此处。 对着尤妮卡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爱琳气呼呼地将扫帚扔到了地上，小声碎念道：“都还没有推倒过你呢，就想当妻管严，想得美！” 唔，倒是被莫名其妙地推倒过一次…… 晨间的光照从走廊一侧的百叶窗处悠然渗入，在地上洒下了斑驳的光影，另一侧的墙壁上每隔数米就悬挂着用以装饰的名人画像，一直延伸到幽暗的尽头。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爱琳忽然感到了几分惆怅。 以她敏锐的感知，自然能觉察到还有不少府邸的女仆躲在拐角后面，正悄悄地围观议论着“被处罚”的自己，毕竟两人交手时闹出的动静不小——这样看来，这次丢脸还丢得挺大的，虽然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是一想到尤妮卡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惩罚自己，就有种莫名其妙的憋屈之感。 洛洛和星彤这对狐狸姐妹，显然也对尤妮卡惧怕得很，尤妮卡才刚刚出现就一溜烟地逃离了房间，直到现在都不敢来看爱琳。反倒是忠心耿耿的精灵女仆，尝试着为爱琳说过话……无聊地拿起扫帚，又打扫了一小会儿，爱琳便听到了接近的脚步声，从步子的韵律爱琳判断出来人正是萤心。 “爱琳大人。” 转过身去，只见这位清新可人的精灵少女端着盘子，盘子里陈列着牛奶糕点等食物，看起颇为美味。她怯生生地看着爱琳，轻声说道：“这是我到厨房取来的早餐，先吃一些补充体力吧。” 只听轻微的“咕”一声，爱琳的肚子适时叫了起来。 萤心的嘴角浮现出了轻盈的笑意，又唤了声：“爱琳大人？” 回过神来，爱琳的心情变得古怪了起来，她避开对方清澈而柔和的视线，小声说了句：“刚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的我的头脑有些不清醒，当时是真的想画画而已……”顿了顿，又总觉得这样解释未免太过刻意，她改口问道：“你才来这边第一天，是怎么找到厨房的？” “我问了剑圣小姐，她就告诉我了。” 这里所说的“剑圣小姐”自然是指尤妮卡，这让爱琳的心情又变得糟糕了起来，她眯起眼睛看着萤心，语气中带上了危险的气息：“关于我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诶？是……是的。”萤心有些惶恐地接了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本来我以为凭借爱琳大人的身份，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一定十分尊贵，会受到所有人的崇拜，我一直坚信这一点，直到刚才我才意识到我想错了。其实爱琳大人是属于谁都可以……” “谁都可以欺负？”爱琳面无表情地问道。 萤心慌乱地摆手道：“……谁都可以亲近的人儿。就算实力强大，有着高贵的血统，也不会动用那些让别人屈服于自己，而是选择用真诚的姿态去打动别人。我知道的，那位剑圣小姐对于爱琳大人而言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人，善良的爱琳大人不忍心让她伤心，才会接受……接受了这样的事情……” 啊呸，真正的理由是我打不过她啊！ 当然这个原因爱琳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爱琳轻哼一声，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边吃边口齿不清地吐槽道：“……人生中仅有的两次被剑架在脖子上的经历，都是拜她所赐，如果这很重要的话，那还真的是不可替代的人呢。” 萤心有些憧憬地说道：“爱琳大人和那位剑圣小姐之间，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情吧？我很羡慕你们的缘分呢。” “从认识之初到现在，几乎都处于对立的状态。然后每次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生冲突，她生气的原因也总是莫名其妙的……”爱琳翻了翻白眼，“我也想和她打好关系啊，可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呢。” 精灵少女微微一愣：“咦，原来你们的关系并不好吗？我还以为那就是你们相处的方式呢……” “我后悔了！”再次囫囵咽下一块点心，越想越气的爱琳，忽然耍起了脾气来，“我是这么重要的人，还救过她的性命，明明除了茜雅之外没人能管得了我的，为什么还要处处忍忍着她……我可是一晚上没睡好困得要死了，凭什么要听她的话？她要打小报告就让她去吧，反正那也不是我的错……” 爱琳一边吃东西一边发泄心情，忽然意识到萤心正眨也不眨地打量着自己，微愣过后，她的声音不由放低了许多，改口道：“以及，我也不是什么完美的人，如果让你感到失望了我只能说很抱歉……” “失望什么的，完全没有哦。”精灵少女歪着头打量着爱琳，忽然“扑哧”笑出了声来，“虽然很早就这么觉得了，但还是第一次决定说出来——爱琳大人真的很可爱呢，可爱得就像小孩子一样。” 爱琳略微一怔，脸颊微红：“我像小孩子吗？” “是啊，像是小孩子一样任性。”萤心轻声说道，“偶尔发脾气的时候也像是……嗯，与其说像是小孩子，倒不如说其实爱琳大人还没长大呢？我觉得，你不用太过于苛求自己的，保持现在的状态挺好的。” 爱琳忽然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那你喜欢我任性发脾气的模样吗？” 这个问题对于萤心而言，显然有些猝不及防，红晕从少女的两腮处一路攀升到了耳际，好半天她才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喜欢。” 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孩就扑上来，双手搂住了萤心的脖颈。这让早已芳心暗许的精灵少女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眸间泛起了迷蒙的雾气，用颤抖不已的声线问道：“爱琳……大人？” “我吃饱了，谢谢你。”爱琳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萤心羞涩地垂下眼睑，轻轻应了声：“嗯。” “昨晚没睡好，现在我非常非常困啦。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很狡猾，可是谁让你说就算我任性也没关系的呢……”爱琳闭上眼睛，在精灵少女的耳边轻声吩咐道，“打扫的工作太辛苦，让我累得昏倒了，所以没办法呢，作为仆人的你只能把我抱回床上去，让我好好休息了……” 顿了顿，爱琳又补充道：“我的房间里还有一只缠人的八爪鱼小姐，让我去你的房间躲一下吧，拜托你了哦。” “欸？爱琳大人……那个……” “不愿意吗？” “……我愿意！” 第九章 春宵一夜所导致的？ 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的爱琳，直接睡到了中午。 她揉着眼睛，在午间的辉光中起床，又发了一会儿的呆。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她的视线扫视了一圈，便看到了放在床头处的一本大陆通史。 作为一名热爱看书的精灵，萤心来到人类世界的目的之一便是人类的书籍，爱琳也特意和茜丝雅娜说了这一点。所以在公主殿下的安排下，仆人将不少收藏在城堡里的书籍都搬了过来，塞满了整整一个书架。 爱琳拿起枕头边上的书，随手翻阅了起来。书页中夹了不少小纸片，仔细看去，似乎是萤心做的阅读标记，看起来确实是读得十分认真的样子。只是爱琳看不懂精灵语，也就没怎么在意，把书放回了原处。 弥漫在鼻间的清香，将她的注意力放在了被褥上面。 爱琳这才意识到，这正是萤心睡了一晚上的床，似乎也残留了她的味道。 精灵的身上都会有种自然的清香，尤其是精灵女皇菈蜜儿身上的味道，几乎和她的高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融合在了一起，萤心自然也不例外。当然，爱琳还是第一次觉察到这位精灵少女身上的香味，不禁产生了几分好奇。 总觉得这股残留的气息……有些特别？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态，爱琳将头埋进了被褥当中，抱着这块与精灵少女肌肤相亲了一整晚的布料，深深地嗅了一口气。 咦，天生丽质的精灵族，就连体香都都那么好闻么？ 无意识地作出了像是痴汉一般的举动，正当爱琳有些沉溺其间时，从耳畔传来的脚步声让她警醒过来。她慌乱地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了站在床边的萤心俏红的脸蛋，吞吞吐吐地说道：“萤心你……你身上的味道真是好闻呢。” ##第144节 四目相对，却是脸皮子薄的萤心埋下了头去，视线在地板上游离，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爱琳大人……请，请你自重。”顿了顿，仿佛为了打破这尴尬而又暧昧的氛围，萤心又慌乱地说明了来意：“那位公主殿下正在庭院里招待黛儿小姐，让爱琳大人回房间换一身衣服过去。” 事实上，萤心说出这几乎话的时候，几乎是竭尽全力压制着极其羞耻的心理。 原因无他，正是萤心刚才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爱琳将头埋在被子里深呼吸的举动。看到这幅景象的时候，萤心想起了自己昨晚某些出格的举动。 在路途中，本就关系有些微妙的两人，一路上住旅馆都是同房间睡的，虽然是睡在不同的床上，但只要爱琳在身边她就会有种安心感。而作为客人抵达城堡后，她被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自然也就代表着和爱琳的距离被拉远了。 因此，本就由于分开而心怀幽怨的萤心，再加上来到了陌生的人类社会，昨晚躺在床上有些心神不宁，思绪便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当初照顾重伤的爱琳时，她那幅宛如神赐一般的玲珑娇躯。 就连萤心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喜欢爱琳的身体。 在第一眼看到之时，便迷恋得有些不能自拔。 她妄想着自己能够亲近，甚至于拥抱爱琳的躯体，潜伏的情欲在心底蠢蠢欲动，仿佛有无数虫子在啃噬着内心，几乎喷薄而出。虽然她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但热得辗转难眠之时鬼知道她床褥上留下了多少汗液。 这也是残留在床上的气味有些浓的缘故。 明明生为纯净的精灵，她却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只发.情的小兽。 萤心不知道爱琳是否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状况，但眼下她肯定是没有勇气继续面对喜欢的人了，因此不待爱琳回答，她便连拉带推将其送出了房间，用强硬的语气说道：“爱琳大人先去换衣服吧，我等下就来！” 爱琳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赶出了门外。 呜哇……果然是被讨厌了！ 看着面前的门不客气地被合上，爱琳的心情变得懊恼了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爱琳想到黛儿·佩林是以客人身份来拜访的，便从衣柜里挑选了正式些的服装，花了一小会儿时间换好。 接着，她又对着镜子理了理有些乱糟糟的头发。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了，作为女孩子生活了这么久，爱琳再怎么迟钝也算是学会了打理自身，让自己以最好的形象见人。 不过这半年时间她也彻底确认了一件事—— 这具在棺材里睡了好几百年的，处于介于萝莉与少女之间的身体，丫的果然是不可能长大的！ 说起来精灵女皇菈蜜儿的外貌也是这个形象，听说部分实力强大的精灵，会为了恋人而将自身的外貌停留在某个年龄段，这也是高位精灵都看起特别年轻的缘故。而菈蜜儿一直维持着十三岁左右的模样，莫非因为菲娜的喜好？ 也就是，按菲娜喜欢的类型，我也是有天然优势的？ 爱琳遐想着走出了房间，便意外地看到狐女姐姐站在门口等待。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门口有人在等，本来还以为是萤心，没有想到是星彤。想到清晨发生的事情，爱琳泛起了微妙的心情，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相比早上而言，星彤倒是规矩了很多，恭敬地拜了一拜说道：“我是来赔罪的，未经你的允许就和妹妹进行了‘取精’的举动。” “欸，你说的是……取精？”这个词汇让爱琳有些不好的联想。 “嗯，在我们狐族内部用的就是这样的说法。”星彤解释道，“诸如魅魔之类的种族会通过吸取精气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其实我们也是一样的。当然，‘取精’所指的并不仅仅是交.合，像是早上那样简单的身体接触也是可以的——我们的族人大多数时候都是采取这样的方式。” 身体接触……这摆明了是引诱我犯错吧！ 爱琳有些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不一定非要找我吧？” 星彤无辜地眨了那对娇媚的桃花眼：“确实其他人也是可以……可是你这次归来后，特别是昨天晚上，身上的精气特别旺盛，这对于我们狐族而言可是大补之物。洛洛她在这方面似乎很敏感，所以才会在辗转了大半夜之后，从床上爬起来梦游到了你那边，我也是好奇地跟过去才发现的。考虑到洛洛的身体需要滋补，我才没有阻止她……请放心吧，这种事情不会对你造成损害的。” “你也做了奇怪的事情吧？”爱琳小声吐槽道。 只见狐女小姐姐向来谈定自然的脸蛋上，竟露出了几分羞涩之意，吐了吐舌头说道：“谁让你是我族命中注定的贵人呢，喜欢的又是雌性，正好我还是不知道用什么来换取你的帮助……其实，让我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这对方这样眨也不眨地看着，爱琳心情有些慌了起来，连忙说道：“这种玩笑话，要是敢在茜雅面前说，看她怎么收拾你！” 原来如此，说到底其实就是“补魔”嘛……说起来倒是好久没有找茜雅补魔了呢，忽然有些怀念…… 思绪之间，爱琳忽然留意到了星彤刚才说的某段内容。 这次回来之后，尤其是昨天晚上精气特别旺盛？ 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 爱琳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 所以，她说的精气特别旺盛的情况，该不会真的是……昨天晚上茜雅对我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所造成的吧？ 第十章 人形自走电脑配件？ 爱琳和星彤，再加上萤心来到花园的时候，茜丝雅娜和黛儿正在亭子里闲聊，两人的面前摆了一些糕点，看起来颇为悠然自得的模样。 看到来人，黛儿兴奋地说道：“爱琳，你可是终于来了。我向公主殿下打听了下你们这几个月的冒险经历，感觉真是惊心动魄呢……”话说道一半，她的视线却放在了爱琳身后的萤心身上，困惑地眨起了眼睛。 此时的萤心已经解除了伪装，尖尖的耳朵一抖一抖的。 在这个以人类为主导的世界里，异族的数量本就十分稀少，更何况是精灵族这种被游吟诗人传诵着美名的物种。黛儿在呆了一呆过后，迅速反应了过来，睁大了眼睛问道：“精、精灵吗？天呐，我竟然有幸能见到精灵！” 被公爵小姐的反应吓了一跳的萤心，俏脸泛起了红晕，下意识地躲在了爱琳的身后。 茜丝雅娜微笑着解释道：“萤心小姐确实是精灵哦，被她的女皇陛下派来了解人类状况的。昨天的晚宴上客人不少，所以稍微掩饰了下她的真实身份，还望黛儿不要介意哦……” “怎么会介意？超级开心的好不好。” 此时的黛儿，兴奋得就仿佛看到了绝世珠宝一般，围着萤心转了好几圈，倒是把爱琳晾在了一边。这番举动让萤心害羞得抬不起头来，倒是黛儿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失礼，吐了吐舌头，又转向了边上的星彤，好奇地问道：“这位漂亮的姐姐，该不会也有着神秘的身份吧？” 作为一名善于伪装自己的狐族，星彤除了那一头耀眼的红发之外，外表基本上和人类无意。由于对方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她倒也不慌，轻笑着调侃道：“我啊，现在可是爱琳最为忠实的仆人哦！” 这句话一出，爱琳就感应到了两道锐利的视线，分别来自身边的萤心和侍立于不远处的尤妮卡，这让此间的气氛变得僵硬了起来。至于茜丝雅娜，则泰然处之地坐在那儿品尝着点心，慢悠悠地吃完一块儿，才抬起头来笑吟吟地对爱琳说道：“都到中午了，爱琳你肯定饿了，先来填下肚子吧。” 爱琳“嗯”了一声，便见黛儿拉住了自己的衣袖，有些不舍的样子：“爱琳，为什么你一大早就抛下我消失不见了，明明我们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呢……” “因为发生了不可抗力的事情，我也想睡个好觉啊！” 谁要你昨晚把我当成了抱枕来着？ 黛儿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不过她倒是没有深究下去：“算啦，公主殿下的命令我可以不敢违抗，爱琳你先过去吧，我也想和精灵小姐聊一聊呢。” 说罢，她的视线又放在了萤心的身上，那像是发现了猎物一般的神情，吓得天性怯弱的精灵少女往后缩了一步，才勉强说出话来：“尊贵的公爵小姐，请……请多多指教哦……” 摆脱了黛儿的纠缠，爱琳在微妙的气氛中走到了茜丝雅娜的身边，才刚刚坐下，就看到一只玉手伸了过来，将一块蛋糕塞进了她的嘴里，她下意识地发出了“唔”一声，连忙咽下这块蛋糕，却发现茜丝雅娜又递来了另外一块。 “为了防止你贪吃，就应该先好好堵住你的嘴！” 爱琳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位美貌无双的公主殿下，实际上自己的恋人真的生起了气来，心下有些发慌，却听对方又说道：“看在你昨晚还算乖巧的份上，就不惩罚你了……咦，今天你身上的味道好像有些奇怪？” “奇怪？” 茜丝雅娜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爱琳：“好像特别诱人的样子，没有那种土里土气像个笨蛋一样的感觉了……是因为特地打扮过的缘故吗？” 爱琳呆了一呆，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挫败。 土里土气……姐姐大人原来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那样的吗？ “算了，既然你听从命令坐到了我的身边，这些多余的事情我也就不管啦。”说着，茜丝雅娜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意孵化开来，“难得可以有机会一边晒太阳，一边亲手喂你吃东西，要表现得乖一些哦……” 说着，茜丝雅娜的纤指又拾起一片水果，往爱琳嘴里塞去。 酸甜湿濡的果瓣在舌尖化开，爱琳直到愣愣地吃下这片水果，才发觉此间的气愤变得更加不对了——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么？ 不远处的黛儿忽然顿住了话音，正惊讶地看着爱琳和茜丝雅娜；萤心微低着头，咬着嘴唇露出了一副心有不甘的神情；至于星彤，则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嘴角渐渐地浮现出了促狭的笑意。 觉察到了来自身边的一股杀意，爱琳不安地抬起头来，便正好看到了尤妮卡生气地瞪着这边的模样，神情简直是要生吞了自己一般。但同时，她也留意到银发少女两腮处升起的若有若无的酡红，这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可爱之感。 看到众人的表现，爱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之感出自哪里了。 眼见恋人还要旁若无人地继续给自己喂食，爱琳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等等……姐姐大人，你不觉得大家今天的表现都很奇怪吗？” “很奇怪？你是在提醒我不应该吃醋吗？”茜丝雅娜不满地鼓起了两腮。 就连茜雅也变得那么……果然我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吗？ 想到刚才星彤对自己说的话，爱琳心下一阵不安，对茜丝雅娜说了一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便急忙站了起来，跑到了一脸无辜状的狐女小姐姐的面前，又说了句“请和我来一下”，便拉着对方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这番举动，倒是让在场的少女们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良久，茜丝雅娜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可恶，在我的面前都敢这么过分，居然拉着其他的女孩子溜走了！” 这句话一出，在场几人的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另外一边，爱琳拉着星彤跑到了一处没人的角落，便气呼呼地瞪着对方问道：“你刚才说的……我身上的精气特别旺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字面意思哦。”说着，星彤伸出玉指在爱琳的脖颈处滑动着，语气变得带上了几分魅惑的意味，“咦，难道你才理解我说的意思吗？” “请解释得清楚一些！” “精气意味着生命力，而世间的雌性正是蕴育生命的载体，所以不管是任何种族，都会本能地去追逐它，当然它只有蕴藏在载具身上才会生效。”星彤嘴角露出了轻笑，悠悠说道，“按理来说这么强盛的精气不应该出现在你身上的，我想，你之前一定是接触过什么相关的东西，身体吸收了丰富的精气……” 爱琳怔了一怔，随即脱口而出：“世界树！” “原来如此，居然是那么高层次的东西。”星彤感到了几分惊讶，“据说精灵族十分推崇雌性之间的结合，似乎这股精气也有这样的催动效用……怪不得就算是我也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想要吃掉你呢。” 爱琳闻言不禁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慌乱地盯着露出媚态的狐女小姐姐：“喂，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昨晚这股精气才被释放出来，但对于世间的雌性而言，这可是绝佳的媚_药呢。”星彤逼近一步，凑到了爱琳的耳边，吹着气说道，“爱琳，恭喜你哦，接下来只要那股精气还留在你的身上，你就可以对周围的人女孩子们为所欲为，没有人能凭借意志力反抗你的。” 爱琳呆滞了一会儿，才终于理解了星彤的意思，神情瞬间变得极为古怪。 也就是说，我变成了人形自走电脑配件？并且……还是只对女孩子有效的那种？ 第十一章 圣洁修女与她的追随者们 青月历三零二年，凛冬。 白林堡地处大陆偏南部地区的平原，尽管东北面有着高原山麓地带的阻隔，但凛冽的寒风还是如期笼罩了这座中型城市。那些鹅毛般飘落的雪花，一时将白林堡和动乱的大陆隔绝了开来，也消磨了原本城中肃杀的氛围。 许多人都已经意识到了，等到这场大雪过去，来年开春之时，就是若林的三位公主殿下为了王位正式开战的时刻。到那时候，哪怕是姐妹之间的血亲关系，也无法阻止战争的爆发，这片和平了将近三百年的大地将会彻底被动乱肆虐。 这股寒流，反而成为了战争前的最后一道屏障。 如此人心惶惶之间，倒是有另外一件事稍微冲淡了民众心中的不安。 作为三公主茜丝雅娜这边最有利的支持者，有着旧帝国皇室血统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那位在民众眼中不可思议的女孩，仿佛是对即将爆发的战争感到愧疚，这段时间选择住在了修道院之处，临时成为了修女。 在目击者的眼中，这位公主殿下不仅拒绝了周围的人对自己的照顾，起居家务甚至包括下厨都是亲力亲为，还专心地研习起了《圣典》，在努力地寻找着济世救民之道，正如她在西里西亚公国做过的那样。 她深居简出有七八天了，其间谢绝了所有外人的探访。 偶尔，她还会进行宗教绘画的临摹，在绘画中寻找真意。 这种沐浴在圣光中修行，心无旁骛的态度，几乎堪称修女的楷模。就这样，身上本身就有各种耀眼光环的爱琳，形象在民众的传诵下愈发圣洁起来， 这天下午，爱琳像是往常一样，坐在窗边捧着《圣典》阅读。 身上披着朴素而纯净的修女，小巧的十字架挂饰在白皙的脖颈间轻轻晃动，专注的神情中分明透出了过分纤尘不染的气质。此时以这副形象示人的爱琳，在那些忍不住去偷窥她的几位修女们的眼中，说是神眷的圣女也不为过。 来到这间修道院，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爱琳就以自己的魅力俘获了这几位年轻的修女，成为了她们“发誓要追随一生”的对象。 ##第145节 这群修女们观察着爱琳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细节、哪怕爱琳只是在看书的时候因为太无聊而走了神；又或者是在临摹宗教画的时候，由于冒出了奇怪的绮念而脸红；甚至是因为例假的来临感到不适，咬着嘴唇蹙眉的神情——无论爱琳有任何表现，都能引起修女们私底下热烈的讨论。 ……小姐姐你们这么狂热，我很慌的啊！ 由于世界树的“精气”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散去，爱琳这段时间都以“修女”的人格形象示人的，来到这间清心寡欲的修道院的目的，实际上是“避难”。 毕竟那天白天的时候，爱琳只用了数个时辰，就成功地让城堡里所有的女仆都变成了用星星眼看着自己的状况，就连本应最为理智的茜丝雅娜也开始毫无掩饰地露出了幽怨的神情，到了后面，就连公爵小姐黛儿和天真年幼的洛洛都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开始撒起娇来。 被众女环绕差点鬼迷心窍的爱琳，好不容易才清醒下来，在可怕的体质引发更大的动乱之前，作出了一个艰难却极其正确的决定。 来到这间修道院后，尽管爱琳极力避免着和这里的修女接触，还是让这几位定力不足的修女成为了“受害者”。好在她们自小在修道院长大对神灵十分虔诚，思想单纯，并未想到别的地方去。 身处此间受到圣洁气息的浸染，自己身上的“精气”应该已经消散了大半，但留意到这几位修女望过来的越来越崇拜的眼神。爱琳怀疑要是自己身上的“精气”再浓郁一些，或许就会成为小姐姐们单相思苦恋的对象。 再过两三天，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思绪飘逸，爱琳的手指再翻过一页，却再是无心阅读下去了。 在“修女”人格的状况下，像是《圣典》这一类和圣光相关的事物，的确是最让爱琳感到亲和的物品，但她毕竟不是当初那位决心一心一意侍奉神的候选圣女，所以在修道院待久了，终究也会感到枯燥腻味。 正走神之间，却见一位年轻的修女站到了面前，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公主殿下”，待到爱琳抬头时，她才轻声细语得开口，唯恐惊扰了这位完美无缺的女孩：“外面又有人来找您了，我们说殿下这段时间不见客，她还是不肯走。” “不见。”爱琳无奈地摇了摇头。 城堡里的几位女孩子，本就和自己关联密切，茜丝雅娜暂且不提，尤妮卡和她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果说狐女姐妹是天性使然的话，那么精灵少女萤心就是真的表现出几分痴情了。在此之外，爱琳也有些害怕和黛儿·佩林产生什么孽缘……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和这么多女孩子有所纠缠，爱琳就感到了一阵头大。 有着如此危险的体质，为了避免姐姐大人伤心，爱琳还是决定躲起来眼不见为净，免得不小心犯下什么错误。 爱琳悄悄叹了一口气，却听面前的修女小姐姐又说道：“可是，她已经在屋外站了一上午了，说你不出去就不会离开。” “欸？”爱琳有些愣住。 她可以躲在修道院躲那么久，自然也是得到了茜丝雅娜的默许的。 这段时间城堡里的女孩子们，甚至包括尤妮卡在内都来找过爱琳，却唯独茜丝雅娜没有，想必她也是从中看出了几分端倪，选择了去相信爱琳的做法，默默地忍受好不容易重聚又要临时分别的相思之苦。 很自然地排除了茜丝雅娜，爱琳正有些好奇非要在外面等待的人是谁，为此而感到既愧疚又心慌之时，便听修女犹豫着说道：“那位女孩说是来和你告别的，所以一定要见上一面才行。并且，我刚才好像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了……” “告别？”爱琳闻言，一下子就慌乱地站了起来。 天性心软的她，本就见不得女孩子哭，更何况“告别”一词早已成为了让她惧怕的事情。当初在卡列宁画室里认识的两位同学，艾丽卡·雅各布和娅妮薇儿·雪洛两人和爱琳的两次相聚与骤然分离，其间所夹杂的愈来愈为沉重的恩怨纠葛，早已在她的心底里留下了愈来愈深的伤疤。 爱琳永远也忘不了的是，当她从艾丽卡那边接受了圣人传承，以“救世者”的姿态俯瞰着娅妮薇儿，并宣布赦免对方曾亵渎圣躯的罪孽时，吸血鬼女孩当时那幅不可置信的，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的神情。 那意味着，两人间好不容建立起的羁绊，被无可挽回地斩断了。 不同的方式，却是获得了和当初的艾丽卡一样的结果。 因此，乍然听到“告别”这个禁忌的词汇，强烈的恐惧之感在一瞬间侵袭了意识。爱琳几乎没有进行思考，就在小修女惊讶的眼神中跑出了静修室。 第十二章 喜欢你的唯一理由 在外面等待的少女，披着一身宽大的黑袍。 白皙的肤色和一对碧色的眼眸，那纤细的身形再加上楚楚怜人的气质，毫无疑问正在等待着爱琳的人儿，就是萤心。 看到爱琳出现之时，这位精灵少女的神情中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但紧接着这份欣喜就被忧伤的气质所取代。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了一句：“爱琳大人，我要回去了，就此来和您告别。” 这份决心，想必是已经酝酿了许久，才能在见面之时就说了出来。 话已出口，仿佛是终于放开了什么东西，精灵少女的眉宇间流露些许释然，她深深地凝视着爱琳，退后一步说道：“为了感谢爱琳大人的照顾，我在房间里给留了一份礼物，喜欢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爱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开口：“为什么要离开呢？” “虽然爱琳大人一直都没有说，但我能感受到的呢，如果我继续在爱琳大人身边待下去，只会成为大人的累赘。”说着，萤心嘴角浮起了微笑，“爱琳大人很温柔，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赶我走的话，但我知道这样是不行的……果然，只有由我来说出告别的话，才不会让爱琳大人为难吧……” “等等，我并没有那么觉得……”爱琳愣愣地看着对方，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浮上心头，不知不觉便说出了挽留的话，“你来到人类世界的目的，明明还没有达成吧？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回去呢？” “我追随大人走出精灵结界的理由，是想要领略外面的世界，是为了获取更多精灵族之外的知识，当初我确实是这么说的。”萤心轻轻摇了摇头，“……我说谎了，那只是借口。真正的理由，只是我想要追随爱琳大人，仅此而已。” 虽然自从初次表白便被爱琳拒绝后，精灵少女还没有在言语上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但此时那种稍显沉重的情愫，还是被爱琳准确地捕捉到了。她怔怔地说出不出来，而此时的“修女”人格也使得她本能地想要逃离情感上的事情。她低下头，一手握住了颈间的十字架，却不知自己正做出“逃避”的姿态。 萤心见状，勉强微笑道：“爱琳大人这段时间在这边的修行，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吧，我就不打扰大人先行告辞了……”说罢，她强忍着难过的心情，背过了身去，此时身后毫无动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努力迈出步子—— 一步。 ……你是否还在奢望什么？ 两步。 ……没事的，就把这当成一场美梦就好了呢。 三步。 ……一直都被温柔地对待着，我明明已经很幸福了，不是么？ 抬起头来，冬日间过分湛蓝的天空，仿佛有着洗涤心灵的能力，不知不觉就让视线湿润了起来。 正要走出大门，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请等等”，萤心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但是，紧接着传来的一声“萤心”，让精灵少女的身体颤了一颤，不知所措地顿住脚步，低声回应道：“爱琳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爱琳已经来到了萤心的身后。 萤心并未转身，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爱琳的开口，她已经做好了拒绝女孩挽留的打算。然而，她等待了好久，对方却一直沉默着，这期间她的心防在一点点地溃败。终于听到爱琳的声音时，却听到了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明明并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萤心的第一反应是，这位分明过于狡猾的、曾经被自己认作追随对象的人类女孩正在挖苦自己，就连最后的时刻也要故意玩弄自己的情感。但紧接着，她便想到了“爱琳大人”偶尔确实会笨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说不定是她真的想知道的问题……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爱琳大人，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位公主呢？” 萤心所指的人，自然是茜丝雅娜·特雷西亚，也就是爱琳现在的恋人。尽管两人的关系还十分隐秘，但对于周围的人尤其是同样喜欢着爱琳的人来说，她们的亲密关系其实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萤心接着问道：“喜欢一个人的真正理由，爱琳大人能说出来吗？” 爱琳一时语塞，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在理智上，爱琳可以举出很多喜欢茜丝雅娜的理由，诸如这位公主的美貌、才华、温柔等等，但很显然这些理由都有些牵强。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爱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茜丝雅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仅此而已。 说不上一见钟情，但当时的茜丝雅娜那完美无缺的姿态，确实在爱琳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感受到爱琳的沉默，萤心改口说道：“我今年只有十七岁，因为看过的书很多，才会被分配去协助看管族中的图书。但实际上，精灵族每隔八九年才会有一位族人出生，所以我的年龄几乎是最小的，在那些“哥哥姐姐”的眼中看来只是‘小孩子’而已，不知道爱琳大人有没有想到过到这一点呢？” “我感觉你……挺成熟的呢。”爱琳迟疑地说道。 萤心依然背对着女孩，幽幽说道：“族人都会这么夸奖我，就连女王陛下也不例外，说我从不调皮捣蛋，让人很是省心。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早熟，我没法像别的族人一样在艺术领域诸如雕刻或者音乐方面获得兴趣，就连裁缝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另类而勉强去学习的。随着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我渐渐意识到，在精灵族的世界中太早熟的话，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我接下来几百年的时光都会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在近乎永恒的重复中慢慢变老，耗尽自然寿命直到死去……我很害怕，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从书籍之中，我得知了人类都和我一样，都是特别早熟的种族，短短几十年的生涯就能铸造出精灵族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成就，所以我才会特别向往精灵族外面的，这个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的世界。” 爱琳看着精灵少女的背影：“活着的意义……你找到了吗？” “在女王陛下将爱琳大人带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在女王陛下授意我可以亲近爱琳大人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在爱琳大人同意将我带到人类世界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找到了……”萤心说着，用手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胸口，最后一次告白道，“在我感到害怕，想要寻找答案的时候，爱琳大人恰好出现在了眼前，这就是我如此喜欢你的，唯一的理由……” 第十三章 与“公主殿下”的约会？ 在追求茜丝雅娜并和她成为恋人之后，爱琳还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主动要求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约会。尽管她在思想上认定了，这只是形式上的约会而已，却还是有种偷腥的罪恶之感。 当然，这种罪恶感不久前体验过好几次了。 在主观情感上，爱琳并不想看到这位衷情于自己的精灵少女带着伤心离去，所以才会说出“能留下来陪我一天时间吗”这样的话来。而确如她所想的那样，萤心的内心世界还没强大到可以拒绝这种憧憬已久的事情，更是无法抗拒爱琳请求的姿态，还是支支吾吾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爱琳的体质状况特殊，并不适宜在城里闲逛，所以她干脆领着萤心来到了城外，在白皙的城墙下方散步。 城墙的另一侧，是正在解冻的湖面，那折射着彩色炫光的镜面，将远处层层叠叠的山麓悉数映在了两人的脚边。走在此间，心思也仿佛通透了许多。爱琳的露出了怀念的神情，轻声说道：“白林堡这座城市，其实是模仿另一座城设计的……那座城叫做伊丽丝，却已经被毁灭了呢。” 萤心凝望着远方：“爱琳大人所惦记的城市，是怎么样的呢？” “那座城市，都是由干净的大理石所砌成的呢，从最高处望下去，就像在看以前梦到过的‘天空之城’一般。每当太阳升起或者是落下的时候，橘红色的霞光一下子就染遍了整座城市，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景色……”说着，爱琳不由露出了几分惆怅之色来，“要是能重建就好了呢。” “爱琳大人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萤心认真地说道。 “谢谢。”爱琳轻声应道。她并没有解释这其实是茜丝雅娜的愿望，伊丽丝城对她来说虽然也意义重大，却也只是缅怀和伤感的程度罢了。 接下来，品味着此间静谧的氛围，默然无言，沿着冻结的湖畔饶出了好一段路，逐渐接近了前方由栅栏所围起来的齐整的平房。在爱琳的记忆中，这里原来是一大片湖畔草地才对，不由顿住脚步，望着前方的景象发愣。 “爱琳大人？怎么了？”萤心好奇地问道。 在栅栏的外侧，爱琳远远地看到了一队身着盔甲正在巡逻的士兵，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情，自言自语道：“这里是……新建起来的军营吗？” 话音刚落，箭矢破空的声音倏然传来。 发现视野中有几枚寒芒急速接近，爱琳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了身边精灵少女的手，抬起另一只手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只听“簌簌”数声，袭来的箭矢深深地扎入了两人身前数米的泥土地上。 草尖上解冻的露水使劲摇晃着，溅落了一地。 虽然对方的箭术很是精湛，这也只是在传达警告的意思而已，爱琳的心底里还是产生了愠恼的心情。她抬起视线，望向了正从不远处飞来的几位骑士，惊讶地发现对方骑乘的是一种她之前只在画册上见过的生物。 这种生物通体棕红，有着像是雄狮般的健壮的身躯和四肢，却长着鹰的头部和翅膀，爱琳很快就想起了这种生物叫做“狮鹫”。虽然这一年多来爱琳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魔兽，见过了兽人、精灵、吸血鬼等异族，甚至还见过了有传说中的恶魔军团，但这几只扑扑地落到面前，正对着己方两人怒目而视的狮鹫，还是让爱琳产生了兴奋的心情。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许接近。” 爱琳正有些发呆，从面前传来的警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望向了坐在狮鹫上骑士装扮的几人，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怎么让狮鹫这么听话的呢？” 为首的骑士显然愣了一愣，沉声告诫道：“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天真的小姐玩过家家的地方，再不退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爱琳穿着寻常修女的长袍，萤心为了遮掩精灵族的耳朵，更是披着宽大的长袍，让人没法认出身份也实属正常。而对方呵斥的语气，显然让萤心感到了几分不安，忐忑地出声问道：“爱琳大人？” 却见爱琳眯起了眼睛，直直地望向了前方的几位骑士。 或许是在清净的修道院里压抑得太久了，此时就连“修女”的人格都无法压抑住爱琳恶作剧的心思。渐渐地，她的嘴角浮现出了微妙的笑容，说道：“我可是代替你们效力的公主殿下来巡视的哦……可以借一下你们的坐骑吗？” 几位骑士愣了一愣，面面相觑了起来。 于是，十分钟后，当爱琳表明身份并成功地向骑士“借”到了一只狮鹫，和萤心一起坐到上面的时候，这位精灵少女显然还处于有些迷糊的状况，俏脸涨得通红，小声问道：“爱琳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爱琳伸手敲了敲精灵少女的头：“喂，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可是这些士兵们的顶头上司，当然是有权力做这种事情的啦。”虽然平时的表现都十分弱势，但真的被女孩子看不起的话，她还是会感到不满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萤心使劲地摇了摇头，小声问道，“这种事情，如果被公主知道她会生气的吧？” “生气？”爱琳将头埋在了精灵少女的发丝之间，深深地嗅了一口气，才兴奋地说道，“放心啦，我只是偶尔任性一下，茜雅一定会原谅我的。我早就想尝试一下骑着魔兽飞上天的感觉了……你准备好了吗，要起飞了哦。” 萤心发出了慌乱的声音：“请，请等一下！” 此时两人都骑在狮鹫的背上，萤心在前，爱琳在后。为了扶稳前面的萤心，爱琳和少女的身躯贴得极近，几乎紧紧靠在了一起，她的一只手抱住了少女那纤细的腰部，另一只手更是不安分地在对方的大腿上游动。 心思单纯的萤心可是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前一刻还对自己相敬如宾的“爱琳大人”，转瞬之间就化身成为了痴汉一般的存在，完全不顾不远处还守着几位尽职的狮鹫骑士，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轻薄起自己的身体来。 “不行的哦，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从耳畔传来的音色，虽然是爱琳的无疑，但语气却忽然变了一种气息。萤心不由想起了在精灵秘境中被爱琳羞辱的某次经历，身体颤了一颤，心底里涌起了强烈的惧怕的同时，竟又隐隐产生了期待之感来。 “可爱的精灵小姐，你最大的失误在于，没有趁本宫‘苏醒’之前溜走。明明上次都放过你了，你还次要自投罗网，这就不是本宫的错了哦。” 如果此时萤心回过头观察，就会发现此时爱琳颈间悬挂的代表圣洁的十字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孩飘逸的发丝间出现了一枚有着帝国徽纹的银钗，正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彩。 ##第146节 第十四章 有一只巨龙在看着我们 “那么，起飞了哦。” 在爱琳魅惑的音色中，座下的狮鹫拍打着翅膀，猛地升上了天空。 萤心只觉视野中的景象倏然抬升，呼呼的冷风灌入了斗篷。眼看着踏实的大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发出了“唔”一声悲鸣，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在精灵族当中，像你这么胆小的应该不多见吧。” 切换成“帝国公主”模式的爱琳，说话时可不会照顾他人的感受，手上一边感受着精灵少女纤细的身体，一边轻笑着调侃道。 由于世界树的滋养，以及精灵族本身对自然元素的亲和，每一位精灵都是天生的弓箭手和自然系魔法师。当然这句话目前并不是适用于年仅十七的萤心，只听她慌乱地说道：“不，不是的……我只是还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而已！” “我还以为你们的女皇陛下对你们都是不理不顾的呢，原来也会有武技和魔法的培养啊。”爱琳在趁着少女不备，其中一只不安分的手稍稍上移，滑到了那一小片略有起伏的地带，轻轻捏了一下，在对方耳边吹着气说道，“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让本宫来代替你的女皇教导你吧。” 萤心的身体轻微颤抖着，隐隐只觉有热流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 “忍了这么久，送到嘴边的猎物，我可没有不吃的理由哦。”说着，爱琳的眼眸里泛起了涟涟的湿意，她视线略微下移，凑到了少女的脖颈上，便张开贝齿，象征性地咬住了晶莹剔透的肌肤。 萤心的身体猛地颤了一颤，紧闭的双眸处睫毛不住地抖动着，俏脸早已涨得通红，两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大腿，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分明是有意捉弄，爱琳的牙齿在少女的颈部上咬出了浅浅的牙印，舌头亦是轻轻舔舐着稍凉的肌肤。渐渐地，她的眸间泛起了异样的**，轻喃道：“本宫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哦，能够被本宫看上，可是你莫大的福分哦。” 萤心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觉察到少女的抗拒意味，爱琳的语气倏然严厉了起来：“你在害怕？” “爱琳大人，对不起，我……” “哼，那就多欺负你一下好了……” 爱琳打断了对方，心念微动，便用意念命令**原本平稳飞行的狮鹫，突然开始向斜下方俯冲而去。 骤然袭来的失重感，吓得萤心的心脏都悬停了一瞬，接下来，看着在数十秒内急速接近的大地，她的惊呼完全被堵在了喉咙里。眼看着就要撞上大地之时，狮鹫急促地刹停了坠落的身形，贴着低空盘旋了一圈，又倏然抬升而起。 冷风扑扑地吹在脸上，萤心惊魂未定，手上满是汗液，却听身后那个可恶的声音说道：“是不是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呢？这叫做‘吊桥效应’，如果多来几次的话，你就会真正喜欢上本宫了哦……” 萤心低下头，怯弱地问道：“可是，爱琳大人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 “哼，那也不妨碍本宫再多喜欢几个……那些逃掉的家伙们，我迟早会一个抓回来的！”相比于平常状态下的爱琳，这位自负的“帝国公主”显然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心情。想到了某些事情，她的脸色又温和了许多，将头靠在了萤心的肩膀上，用难得的温柔语气说道，“本宫很喜欢你哦，萤心……”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萤心显然了一时的呆滞，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眸里便迅速地泛起了泪水来。她只觉自己的意识轻飘飘的，低头呢喃着问道：“爱琳大人……请问，我可以一直留在爱琳大人身边吗？” “本宫赐予你这样的权利。” 萤心用颤抖的音色说道：“可是，喜欢爱琳大人这件事，除了幸福之外还有痛苦……我离开精灵结界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是如此痛苦的事情。爱琳大人，我想知道，我以后也会一直痛苦下去吗？就像菲娜大人让女皇陛下痛苦了几百年那样……” 听到萤心的倾诉，爱琳一时陷入了默然，好半晌才用温柔而又冷酷的语气说道：“会的哦，你会一直痛苦下去的。因为，‘爱琳’这个人已经变得自私起来了呢，她不属于任何人，却试图把一切美好的东西事物都据为己有，而你不过是她掠夺的其中一份微不足道的战利品而已……” 精灵少女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道：“爱琳大人，请尽管欺负我吧。” 在封冻的山峰之间，狮鹫往北飞行了数十里，到了一处峡谷的上方，只见爱琳的身子轻轻跃起，离开了狮鹫的背部，指尖划出一道浅蓝的光晕，便对萤心释放了能漂浮在空中的魔法，便拉着她也离开了狮鹫的背部。 吩咐狮鹫自行离去后，爱琳伸出手轻轻捧住了萤心的脸颊。 来自于“世界树”精气的催情效果，生效的对象不仅仅是爱琳的身边的女孩，对她本身也有着不小的影响。这段时间她一直在以修女的形态修行，将闲暇时间全都放在了研究《圣典》和临摹宗教画上面，试图堵住那份积攒得愈来愈强烈的欲念。在这其间，她的领悟渐渐接近了世界树精气的本质，或许不出时日就能将这股精气彻底消化……却终究因为萤心的出现功亏一篑。 想到这点，爱琳的心情又变得气恼了起来，她眸中的火焰也烧得愈来愈盛，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还记得我受重伤刚醒来的那个时候，你是怎么诱惑我的吧？这次我是主动的一方，你不许反抗我。” “就在这里吗？”视线交汇之时，萤心慌乱地问道。 爱琳板起脸来，一言不发地凑近了已经被自己所俘获的萤心的嘴唇。在这个时刻，彼此灼热的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正当她即将贴上那片浅红时，精灵少女却蓦然睁大眼睛，害怕地道：“爱……爱琳大人，那……那边……” 那边……你个大鬼头啊！ 都到这个时候，你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身体的欲念早已无法抑制，爱琳恶狠狠地瞪了精灵少女一眼，便捧着她的脸颊，强势夺走了对方的初吻。她在接吻的经验上自然是十分娴熟，有些肆无忌惮地索取着来自于最优雅的种族的、这份常人几乎不可能获取的甜美——唇齿相触期间，刚开始萤心还惊恐地看着爱琳的身后，但很快她就在爱琳的侵攻下陷入了失神的状况，迷迷糊糊地垂下了眼睑。 于是，明媚的冬日之下，若林东北部巍峨的群山之间，两人在半空中亲密接吻的举动，仿佛让此间的天地都摇曳生姿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爱琳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精灵少女的嘴唇。她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了对方纤细的身体上，伸出手想要进行进一步动作，却见满脸通红的萤心猛然醒悟过来，提醒道：“爱，爱琳大人，请等等……” “嗯？”爱琳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你，你后面……”萤心再度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一只巨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我们……” 第十五章 这是个公主满天飞的世界 哈？巨龙？ 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词汇，爱琳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只是面前的萤心神情不似骗人，爱琳不得不转头朝身后望去。这不去看还不要紧，待看到身后的“东西”时她顿时被吓了一跳。 一对不带感情的巨眸，正在近处直直地打量着自己。 通体覆盖着赤色鳞片，缓缓煽动着的巨型肉翼，以及那微张的嘴巴和隐约可见的锋利獠牙——爱琳上一次见到巨龙，还是当初波维斯的两位使者造访伊丽丝城的时候，眼下时隔将近一年，爱琳一下子就认出了这种传说级生物。 红龙，在巨龙种中肉体力量最为出众的种类，体型相较于其他种类要巨大不少，从口中吐出的龙息可以轻易灼烧大地。 所以……这只巨龙是怎么回事？难道它有偷窥的癖好？ 就这样，一人一龙对视了好一会儿，爱琳的小脑袋依然有些转不过来。眼看巨龙似乎并没有攻击的趋势，依然处于**状况下的爱琳，抓住了萤心的手，打算离开这只奇怪的巨龙，找个隐蔽的地方……恰在此时，从巨龙的方向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嗓音—— “咳，咳咳……本公主才不是故意偷看你们接吻的！” 听到这句话，萤心的面颊霎时红得苹果一样，悄悄低下了头去。 本公主？爱琳循着声音望去，终于在巨龙的背部找到了一个小巧的身影，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萝莉，穿着适用于武者的劲装，明明是寒冬却露出了大片白花花的肌肤，一对鲜红的双马尾一晃一晃的。 在她的身后，背着一杆银色的长枪，枪杆约是萝莉身高的两倍，从那折射着寒芒的枪尖隐约可以感受出，这是一件不凡的武器。 看清对方的模样，爱琳努力让身体里灼热之意沉了下去，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道：“公主？你又是哪里的公主呢？” 在爱琳认识的女孩子中，有着公主这一名号的是在太多了。且不说她自己和茜丝雅娜都是身份不俗的公主，银发女仆尤妮卡·卡洛琳，吸血鬼女孩娅妮薇儿·雪洛过往的身份都是公主，就连前段时间认识的小萝莉妮琪，在继承女大公的位置之前都属于一国的公主……因此，听到对方所说的“本公主”这一名号，爱琳反倒是觉得有些好笑，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这只萝莉来。 对方年龄不大，却有着驾驭巨龙的能力，大冬天还穿着这么清凉的装扮，似乎不怎么好对付的样子。虽然此刻爱琳的实力已经站在了大陆“顶尖”的行列，却还是提起了警惕的心理。 “本……我只是普通人而已，才不是哪里的公主！” 明显被爱琳盯得有些不自在，撒了个谎的小萝莉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嘴上再次强调道：“……还有，我绝对不是故意偷窥你们的……我只是，只是……”发觉自己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胆怯了起来，小萝莉深吸了一口气，才想到了说辞：“告诉我白林堡在哪个方向，我就不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 作为名震大陆的菲娜公主的姐姐，以至为尊贵的“帝国公主”自诩的爱琳生平最为厌恶的事情就是被人所胁迫，因此她的嘴角泛起了危险的笑意来：“哦？想要知道白林堡在哪？这就是你问路的态度吗？” 说话的时候，爱琳身上散发出了强大的压迫的气质，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估计早就被这种气质所吓退。但龙背上的这只萝莉明显不是普通人，被爱琳的气势一激，她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努力想要找回场子：“喂，我在问你话呢！如果不知道的话就赶紧走开，别挡着我的道好么！” 爱琳眯起眼睛：“嗯？你不觉得是你打扰了我的好事么？” 小萝莉睁大了眼睛，呆滞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始用奇怪的语气自说自话：“这两个奇怪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不知廉耻的事情，被人发现还这么理直气壮，行径大为可疑。不过，本公主才不会受到威胁就轻易退缩，在这种时候应该要有迎难而上的勇气才行……” 哈？这只萝莉的脑子似乎不太正常？ 爱琳只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冲击，而身边的萤心早已羞耻得抬不起头来，却见小萝莉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自言自语：“只可惜，都怪母后逼我发了誓决不主动和人动手，没法动手伸张正义，你们可算是逃过一劫了。告辞了，我得趁夜晚降临之前找到白林堡才行……” 说着，这只古怪的萝莉拍了拍红龙的背脊，下达了命令。这只红龙的巨眸却是多看了爱琳一眼，有些不舍地扭过了头，按着主人的吩咐伸展开翅膀，喉中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啸继续向南边飞去。 巨龙转眼间就飞出了数百米。 于是，留在原地的爱琳和萤心面面相觑了几秒，便见萤心咬起了嘴唇，低下头分明等待起了什么。而爱琳则是回忆了一会，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醒悟的神情：“我知道她是谁了！” “那个……爱琳大人。” 萤心的心儿砰砰跳动着，伸出手拉了拉爱琳的衣袖，发出了暗示。 觉察到萤心的动作，爱琳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萤心好一会儿，忽然将视线扭开少许，小声说道：“算了，本宫果然还是做不到。” 萤心那副有着七分期待的，欲拒还迎的神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本宫，不对……叫做‘爱琳’这个名字的人，她不想伤害你……”爱琳的神情里流出挣扎的意味，用别扭的语气数道，“她觉得和你认识的时间太短了，应该还需要多一些时间的相处才行。虽然她还是希望将你留在身边，这也只是为‘花心’找的借口，但她真的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再说……” 萤心闻言，只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晕眩。 “还有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一点都不希望自己被‘欲望’所支配！”爱琳说着，便握紧了拳头，认认真真地说道，“上次不会，这次也绝对不会……这奇怪的**，我找人打一架就能发泄掉了。” 末了，女孩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请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听到“请等一会儿，我很快回来”一句的时候，萤心的身体颤了一颤，她意识到那一位最初的“爱琳”已经回来了。既不是刻意在疏远她的“修女”也不是盛气凌人的“帝国公主”，而是原原本本的，她最初喜欢上的那一位爱琳。 那位永远就和邻家女孩一样亲切的女孩。 望着爱琳独自离去的背影，萤心有如做了一场大梦般陷入了恍惚。 当然，现在的萤心还不理解的是，爱琳之所以能从奇怪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其实并不仅仅是凭借她自己的意志，更多是因为她想起刚才那只萝莉的身份的时候，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这种危机感，应该属于……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 PS：那个……咱这本书变得这么坑实在是很抱歉，作为补偿给大家推荐下新的粮草吧。《可爱的我被百合**缠上了》，清新的校园纯百合，文风很甜，目前字数不多，但可爱的作者承诺会一直更新下去，希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哦~ 第十六章 用法爷玩近战才是“男人”的浪漫 波维斯王国的小公主伊薇儿·埃尔夫泰勒，骑乘着刚刚定下契约的巨龙，以白林堡为目的，自然是来找茜丝雅娜·特雷西亚的。 在一年多以前，当时还背负着与安鲁尔王国婚约的茜丝雅娜在波维斯王国游历的时候，偶遇了这位离家出走的小公主。那一天发生了伊薇儿被巨龙掳走的事件，茜丝雅娜追出了数百公里，与巨龙激斗了大半夜才终于救下了伊薇儿——正是由于这件事，茜丝雅娜得以和波维斯王室交好，并且被当地的教宗赦封为“青之圣女”，在波维斯获得了相当高的声望。 今年春季的时候波维斯的使者曾到访伊丽丝，帮茜丝雅娜进行斡旋，充分说明了波维斯王室对她的认可。因此，这位小公主骑着巨龙来找茜丝雅娜，自然也在政治意义上代表了波维斯王国对身陷内战的茜丝雅娜的支持。 站在爱琳的身份上，要猜到这些信息并不难。 只是，从年龄来看这位公主只有十二岁而已，居然已经获得了巨龙的认可，这在以埃尔夫泰勒为姓氏的“驯龙家族”中也是天赋超绝之辈。而以茜丝雅娜无论对谁都温柔得要命的性情，又成为了对方的救命恩人，要俘获那位年幼的小公主绝对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种事情……想想总觉得有些微妙？ 想到自己当初也是因为被拯救而对“姐姐大人”一往情深，爱琳的脑子里的危机感顿时更强烈了一些。 不不不，不行……得在她见到茜雅之前做点什么！ 好不容易压制下了身体的异样，爱琳的脑子里又变成了满满都是茜丝雅娜的身影的状况，显然把某只可怜的精灵妹子抛到了九霄云外。 魔法的光泽在指间流曳，在雪峰之间几个瞬步就追上了那条疾驰的巨龙，挡在对方的前路上。 爱琳刚才所说对萤心的“找人打一架就能发泄掉了”，自然不是玩笑话，同时她心底里也有点好奇这只骑着巨龙的萝莉实力如何，心痒难耐之下也没和对方打招呼，出手就是一记不讲理的大型魔法。 强横的魔法元素，在云端酝酿了不过半秒，便化为凌冽的暴风雪，以铺天盖地之势向一人一龙袭去。 坐在龙背上的伊薇儿·埃尔夫泰勒顿时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正好爱琳带着恶作剧般的轻笑朝这边望来。漫天的暴风雪由斜上方席卷而来之际，这位年仅十二岁的萝莉虽然缺乏战斗经验，但历代的“奴龙者”都有着极为出色的战斗本能，她丝毫不见慌乱，对巨龙发出指示的同时，亦是从背后抽出了长枪。 两米多长的枪身，在伊薇儿的手中仿若玩具一般轻巧，斗气的光华划过一道优雅的圆弧，便向暴风雪的方向猛地戳出。 枪尖所触之处，仿佛刺穿了平静的湖面，势若千钧的力道沉入水底，却是以枪身为中心，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 ##第147节 迅速扩散开来的涟漪，紧接着与漫天的暴风雪正面撞上。 凝为实质的魔法元素与厚实的斗气交接对撞之处，激起了绚烂的烟花，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一时充斥在了耳畔。意识到对手的实力不可小觑，伊薇儿不禁睁大了眼睛，眸中浮现的却并非惧怕，而是一种终于能遇上对手的兴奋之情。 “奇怪的小姐姐主动送上门来了？虽然母后逼我发过誓，但既然是对方先动手的话，我也就有反击的理由了。嗯，在还手的过程中一不小就抓住了这只小姐姐的，问清楚刚才‘接吻’的事情，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依旧用奇怪的语气自言自语着，伊薇儿望向爱琳的眼神，变成了像是在看猎物般的眼神，自问自答了起来：“嗯，就这么办吧！” 在这一瞬间，伊薇儿的身上绽放出了强烈的战意，仿佛和身下的巨龙化为了一体，陡然发力向暴风雪的源头即爱琳冲去。 没想到这只萝莉的气势如此凌冽，爱琳略感吃惊之下，连忙收回节节败退的“暴风雪”，在前方画出了一面半透明的“镜子”，剩余的魔法元素也纷纷汇聚到镜面上凝成了一道厚实冰墙。 却听巨龙发出了“吼”一声长啸，刚刚凝成的冰墙砰然破碎，巨龙那庞然的身影冲破了无数冰块的碎屑，而龙背上站着的那只娇小的萝莉，气势之强盛犹如沐浴在跃动的烈火中一般，倒映在了爱琳的瞳孔之中。 这只来自异国的萝莉公主，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惊喜呢！ 在爱琳的战斗生涯中，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一边周旋，一边用魔法在远处轰炸对手，仅有的一次和对手的正面交锋，却是以恶魔君主为对手，生死对决的状况下她自然是无瑕有多余的心思，享受战斗的快乐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早就想试试和同级别的武者交手了呢——虽然对面是一只萝莉。 同样有些兴奋起来的爱琳，低声说了一句“来得好”，心念微动，便见她的背后出现了两对圣洁的天使羽翼，在半空中伸展开来，与此同时，一柄通体幽蓝，散发着凌冽的寒意的长剑在手中凝聚成形，剑面散发着彻入脊髓的凉意。 这样的Cosplay搭配方案，分明有些不伦不类，但爱琳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只见她在羽翼的驱动之下，轻盈的身子往上侧飞了一段，便高举着手中的“霜之哀伤”疾驰迎向了前方的萝莉与巨龙。 这并非武技，这完全是用魔法伪装出来的气势。 果然，还是面对面的肉搏，以及“用法爷玩近战”才是男人的浪漫啊——唔，虽然全身心都已经变成女孩子了…… 而在伊薇儿这边，原本她所做的是迅速逼近用武技拿下对方的打算，毕竟魔法师最怕的就是被武者近身。她完全没料到对方不退反进，忽然长出了翅膀，手上多出了一把古怪的武器就朝自己冲了过来，有些发呆地眨了眨眼睛。 伊薇儿略微走神之间，便看到奇怪的小姐姐带着痴汉一般的恶心笑容扑到了面前。她还来不及进行思考，便本能地抬起枪尖，抵住了那柄通体幽蓝，相比持有者本人气势更为恐怖的长剑。 “轰——” 顷刻间，方圆数十公里的范围发生了大规模雪崩。 第十七章 捉奸会有的，修罗场也是会有的 同一时间，白林堡伯爵府。 天气晴朗，温和的冬日也稍显驱散了外面寒意。趁着昨晚新结下的霜雪消融了大半，若林的第三公主，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在处理完今天的公务后，特意邀请佩林家的公爵小姐黛儿到小花园里小憩聊天。 这段时间爱琳躲到了修道院，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不肯和她见面，虽然茜丝雅娜选择了相信爱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情也渐渐地忐忑了起来。 这几日里，由于若林中部接近伊丽丝城某处山麓发生了几件诡异的事情，尤妮卡·卡洛琳和她的哥哥被派出去进行调查，所以身边也没有了能够好好聊天的人。整天和那些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贵族们打交道，茜丝雅娜自然是感觉到了无聊……甚至可以说，感到了不安和动摇。 爱琳，对于我们的关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难道说，上次所进行的“恶作剧”还是太过分了一些吗？ 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对恋人的侵犯，这位绝美的公主殿下的俏脸泛起了轻微的红霞。再加上海蓝色的眸间所流露的依恋和惆怅，以及无意识抿紧的诱人红唇……这副绝美的胜景，完全被黛儿·佩林的看在了眼里，这位聪颖多才却尚未经历过恋爱之事的贵族小姐呆了一呆，试着唤道：“公主殿下？” “啊？” 茜丝雅娜回过神来，对上黛儿好奇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不小心又飘到了爱琳身上。她不由问道：“那个，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说到殿下在因斯特堡是如何断绝和安鲁尔的婚约的。” 茜丝雅娜迟疑地问道：“等等，这件事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 “如此帅气的事情，无论听几次都不会腻啦！”黛儿露出了憧憬的神情，“我还想象过了呢，要是父上大人敢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也先假装同意一下，然后到了嫁过去的那一天就效仿公主殿下，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宣布悔婚。我就连台词都想得差不多了呢，真是有些期待呢……” “这种事情，可没什么好期待的吧？”茜丝雅娜轻笑着掩了掩嘴。 黛儿鼓起了小拳头，义愤填膺地说道：“都怪父上大人要把我嫁出去什么的。哼，这就是他瞧不起我的代价，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去笑话他……” 眼前的少女气鼓鼓的样子颇为可爱，只见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到了那个时候，要是结婚的对象不合你的心意，我倒是可以帮你说情。” 黛儿一时睁大了眼睛：“真的吗？那真的是太感谢了！”顿了顿，她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公主殿下，请放心好了，有了这句承诺，我一定会努力说服父上大人站在您这一边的。” 这种态度，恰到好处地保持在示好与谄媚中间，倒是一点都不让人反感。并且茜丝雅娜也忽然意识到，在贵族的世界里，大多数女孩子其实并没有选择自身幸福的权利，像是自己这样暂时摆脱了束缚的，可以说是极为稀少。假如能通过黛儿来争取性格古怪的佩林公爵的支持，这种承诺倒是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虽然之前曾和佩林公爵闹过一些不愉快。 茜丝雅娜轻呼了一口气，便转移了思绪，回忆着说道：“说起拒婚那件事，其实我在更早的时候就有了同样的想法呢。那是因为，在机缘巧合下让别人帮我画了很多……关于我自身的画。” “关于公主殿下的画？”黛儿不明所以地问道。 茜丝雅娜点了点，认真地说道：“嗯，根源就是那几幅画。后面的旅途中我经常会拿出来观摩，就好比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睛，慢慢消除内心的恐惧，让意志变得坚定起来，确认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说着，茜丝雅娜回忆起了当初那段时间的思绪—— 这副画上的少女，真的是我吗？ 依然有着世间罕见的美貌，却少了其他画师笔下所描绘的，那种光芒四射的耀眼之感，却相反有种明珠蒙尘的意境…… 明珠蒙尘？这是为何呢？ 直到很久之后，茜丝雅娜再次和爱琳相遇，才意识到仿若谪落凡尘的，并不仅仅是自身，真实身份是帝国公主的爱琳也在画中诠释了她的心境……甚至直到现在，哪怕是知道了爱琳的身份和过往，她依然有种极不真切的感觉。 所以说，这段时间到底是为什么避着我啊！ 在心底里发泄着对爱琳的怨念和不满，随手拾起盘子里的水果正要放入口中，却忽然发现盘子轻轻震了一震，同时从远处传来了若有若无的长啸声。茜丝雅娜愣了一愣，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黛儿小姐，我先失陪一下。” 说罢，茜丝雅娜放回了还没入口的水果，身子在黛儿·佩林惊讶的视线中腾空而起，朝声音传来的方位飞了过去。 她能感应到，白林堡的北面有强者之间的战斗。 并且，刚才听到的那个声音是……龙的啸声？ 由于曾经和暴走的巨龙大战过一天一夜，茜丝雅娜对巨龙的声音可谓是十分熟悉。她可是深知巨龙可怕的破坏力，要是战斗不小心波及白林堡的话，纵使是她想要制止也有些困难。 至于战斗中的另外一方，气息好像有些熟悉？ 越是接近战斗的地点，茜丝雅娜的脸色就变得越为微妙。 半分钟过后，她终于看到了战斗中的双方，脸色不禁一黑。 茜丝雅娜所朝思暮想的爱琳小姐，背上不知为何长出了两对天使羽翼，手持一柄幽蓝的双手剑，正对一只巨龙——以及巨龙上娇小的人影发起猛烈的攻击。战斗中的双方都十分强大，每一次双手剑和长枪的碰撞，都会激起漫天的炫光，震耳欲聋的轰鸣一时不绝于耳。 虽说战斗的气势很足，以弱质之声搏击巨龙的画面也很骇人，但双方暂时还处于相持不下的状况，并没有什么凶险。并且，爱琳那毫无章法的挥剑手法，让茜丝雅娜一时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深知恋人性格的茜丝雅娜，意识到这家伙又像小孩子一样在乱来了。 明明用魔法就可以轻松应对的对手，非要用剑去砍人到底是几个意思啊……笨蛋爱琳，你到底要胡来多少次才肯收心啊…… 怀着复杂的幽怨心情，茜丝雅娜干脆停在了不远处，冷着脸旁观了起来。 第十八章 故人相逢，别来无恙哦 长枪与长剑相击，又一次擦出了剧烈的能量激荡。 纵然此时是白昼，战场中央膨胀的炫光也如同小太阳一般，映得周围的天幕有了几分昏暗。急速扩散开来的斗气与魔法元素，在猛烈的风中飞扑而来，扬起了少女那一头天蓝色的长发，发丝间流萤闪烁不绝，纷纷向她身后飘曳而去。 茜丝雅娜静静注视着依然在战斗着的女孩，看着对方仿佛是发泄一般向巨龙发起冲锋的举动，渐渐地仿佛明白了什么。 至于爱琳，并没有觉察到还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的眼中只剩下了屹立于龙背之上的那娇小的身影。对方那萝莉的身体里所蕴藏的力量，完全超出了爱琳的想象，她已经意识到凭借蛮力很难压制对方，在魔法元素的保护下娇弱的手臂依然被震得陷入了麻木，但她并没有改变策略的念头。 眼前的对手，让爱琳想起了另一位旧识——小魔女杰圭琳。 同样幼小的年龄，同样由于血脉掌控着极其强大的力量。爱琳不禁会去想，要是自己当初有现在的这份实力，应该就有能力保护好杰圭琳，也就肯定不会发生她因为杀人而受到惩罚的事情了吧？ 还有，现在以她为对手的话，有几分胜算呢？ 想要验证这个想法，剑锋于枪身上激起一连串凶险的火花，爱琳再度深吸了一口气，背后的天使羽翼一时扩张到了极限，便在巨龙的侧上方划出了一道不可思议的弧线，便再度冲向了龙背上的身影。 没想到对方如此不依不饶，伊薇儿·埃尔夫泰勒一时睁大了眼睛。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有毛病吧？ 接连几番无视惯性的急转弯，让伊薇儿的警惕心提了起来，随时准备提防对方的突袭。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爱琳的每一次攻击都是从正面发起的，哪怕是原本就在身后，也非要绕到正面才举剑砍过来。 自从两个月前驯龙者血脉彻底激活，伊薇儿在波维斯王国里伊薇儿的实力已经进入了相当了不得的境界，家族中几位同等级的龙骑士不是她的对手，就连波维斯的大主教也对她无可奈何。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这次她可是抱着要出来干一番大事业的目的外出“游历”的，因此她其实也很期待能和人交手。 然而，好不容易获得了母后的允许，孤身一人出门的小萝莉，在数次迷路，两次不小心丢光了路费只能风餐露宿，以及差点被人贩子拐卖到东部异教徒国家的经历后，忍无可忍的她决定召唤巨龙，直接往目的地白林堡飞了过来。 呸，拿糖果诱惑我算什么好汉，有种从正面来上我啊……这可是伊薇儿气呼呼地把人贩子绑起来挂在树上示众的时候，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到了此时此刻，被“从正面上”的伊薇儿心情可没有好起来，反倒是有种微妙的被羞辱的体验，因为来自爱琳的攻击简直就像是在说——我要发起攻击了，看清楚了吗？咦你挡下来了啊，下一次攻击会更猛烈哦，要好好防御哦！哇，又挡下来了，好厉害…… 偏偏伊薇儿还对这样的对手无可奈何，自己骑在龙背上，相比爱琳灵巧的身形过于笨重，而对于驯龙者而言，超过一半的力量都源自于和巨龙的共鸣，一旦离开龙背她就必然无法抵挡来自爱琳的攻击。 相比爱琳的游刃有余，伊薇儿心情可是变得有些糟糕了起来。 虽然出门的时候也听过“爱丽莎米娜”出世的信息，但看着这位忽然提着剑砍过来的家伙，伊薇儿可没法将她和传闻中气质与美貌并存的帝国公主联系起来，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和“竞争”对象之一进行战斗。 嗯哼，不就是比我早出生了几年嘛…… 去年的“某人”也是，故意跑到王国境内晃荡了一圈，害得我被母后唠叨了大半年，整天夸奖“别人家的公主”怎么样，明明自己家的公主也是不世天才好嘛，却整天装模作样唉声叹气的，实在是太可恶了啦！ 再次招架住来自爱琳的一记攻击时，伊薇儿分明看到了对方嘴角那一抹享受的笑意，心情变得更加烦闷了起来。她不甘心地咬起了嘴唇，思忖起了要不要使出那个“最终手段”。 能够打败甚至俘虏声名显赫的波维斯公主，以及未来前途无量的天才驯龙者，对于凡俗之人来说确实是值得自夸的事情，这点倒是很理解……不过，我是不可能被打败的，被俘虏则更加不可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伊薇儿心念所至，**的巨龙便理解了她的指令，发出一声似有不甘的长啸，趁着爱琳攻击的间隙，伸展开翅膀往南边冲刺而去。 在大陆上估计没什么东西飞行的速度能比巨龙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龙已经飞出了将近百米。爱琳此时正双手高举大剑，还在酝酿着帅气的姿势，正要发起下一波攻击，呆望着逃跑的对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个方向是……白林堡？ 爱琳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追了上去，在这其间，她隐隐看到南边的方向有数百个黑点正在飞来。待飞得近了一些，她分明认出了这是驻守在白林堡，隶属于若林北方军团的狮鹫骑士团。 面对来自于巨龙的威胁，这支狮鹫骑士团在空中摆出了严阵以待的姿态。 却听巨龙啸声不绝，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等等，这搞不好要闹出人命的！ 爱琳追在巨龙的后方，以天地为画布，灵巧的手指纵横依次划过，便在巨龙的前方画出了一张巨型的大网。但巨龙的速度极快，这张大网尚未来得及凝为实质，就撞上了巨龙的身形。 眼看着大网就要被撞破，爱琳忽然听到了一句魔法传音—— “……笨蛋爱琳，这可是我的客人，你一定是故意惹事的吧？” 声音似嗔似恼，自然是来自于和爱琳“心心相印”的茜丝雅娜。 爱琳发愣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眼熟的窈窕身形出现在了巨龙的正前方，倾城绝世，少女无声吟咒之间，便轻松地协助爱琳加固了阻拦巨龙的魔法。 纤尘不染的蔚蓝发丝轻盈地坠落在肩膀处，只见她望向了龙背上的伊薇儿·埃尔夫泰勒，微笑着招呼道：“伊薇儿妹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哦。请放心，对于我家女仆的失礼之举，我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第148节 被叫到名字的伊薇儿，两腮忽地一红，陷入了呆滞的状况。 至于伊薇儿身下的巨龙，先是一头撞上了坚韧的巨网，脑袋还有些发懵，紧接着看到身前有些眼熟的人类少女之时，它一时间惊恐地睁大了那对巨眸，神智便仿佛陷入了错乱状况一般，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扑腾中悲鸣了数声后，它干脆将两眼一闭，偌大的身子划出一道抛物线向地面坠落了过去。 于是，紧接着爱琳和茜丝雅娜都听到了来自于某只可怜的萝莉公主，猝然受惊之下那惨烈的尖叫声…… 第十九章 开后宫黑化是不可避免的 爱琳和伊薇儿的战斗就这样不了了之。 虽然在事实上是爱琳凭借压制性的魔力取得了胜利，但某只骄傲的萝莉公主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结果的。或者换句话说，此时的她已经把刚才被爱琳羞辱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正站在茜丝雅娜的身边，扭捏地低着头讲不出话来。 早在出发的时候就酝酿好了的，在路上演练过无数次的帅气的“宣战”台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却一句都说不出来，甚至连母后百般嘱咐的问候的措辞也是讲不出来，张扬的火红双马尾耷拉了下来，俏脸一时憋得通红。 当茜丝雅娜见状，体贴地牵上这只初次离家的萝莉的手，只见伊薇儿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下意识地往边上跳了一下。直到对上茜丝雅娜温柔的眼神，她才乖乖地跟上此间主人的脚步。 走在两人的身后，爱琳小声吐槽道：“茜雅你对小女孩真的是温柔呢。” 这位来自波维斯的萝莉公主也是，上次那位西里西亚的小公爵妮琪也是，只要一对上年龄幼小的女孩，茜雅就绝对会爱心泛滥…… “是呀，谁让爱琳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呢。” 茜丝雅娜的脚步略微一顿，便头也不回地说出了相当刻薄的话，这在两人相处时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看来这次是货真价实的生气了。爱琳的心情一时有些发慌，只听前方的恋人接着说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女孩子，就别怪我动手欺负你了！” “欺负我？”爱琳呆了一呆，便微妙地误解了这个词的含义。 “你现在的身份，还只是我家的女仆，隶属于我的私人画师吧？”茜丝雅娜轻哼了一声，“真打起来的话，可别以为我对付不了你！” ……唔，原来不是那个意思么？ 不对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糟糕的事情啊！ 爱琳试着想象了一下，却怎么也没法想象出自己和恋人战斗的画面……不，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哪怕只是练习都不行！ 她甩了甩脑袋，将奇怪的念头抛在了脑后。 在茜丝雅娜的带领下，几人来到庭院，伊薇儿被牵引着在亭子里坐了下来。这其间，坐在正对面的贵族少女好奇地问了一句：“咦，这位可爱的妹妹是？” 显然因为茜丝雅娜的缘故，伊薇儿依然处于迷迷糊糊脑子找不到北的状况，彻底忽略了来自陌生少女的问话。 于是，黛儿·佩林自然将视线放在了爱琳的身上，眸中流露了兴奋之意，嘴上却是埋怨道：“尊贵的爱琳殿下终于肯放下修行，回来维持与我等庶民的友谊了呢……嘛，虽然那只是不值一提的东西而已……” “黛儿小姐，多日不见了呢。” 爱琳点了点头，打量着面前的公爵小姐。 想到前段时间由于世界树的“精气”的缘故，周围的女孩子们对自己流露出的奇怪的态度与举动，爱琳可是心有余悸。眼下再三确认了少女神情无异之后，爱琳方才放下心来，走上前去，拿起了盘子里的点心正准备放入口中。 却不料茜丝雅娜伸出纤指，在爱琳的额头上不客气地敲了一下。 爱琳毫无防备遭了这一记，吃痛之下“啊呜”地悲鸣出声，点心也掉在了地上。她不禁委屈地抬起头来，却听茜丝雅娜认真地嘱咐道：“身上破破烂烂的，还出了一身汗，真是邋遢死了，至少去沐浴换身衣服再坐到我旁边。” “诶等等，这个时候就不用这么认真了吧？” 在爱琳的记忆中，虽然茜丝雅娜相当注重礼节，但也只是针对外人而言，至少在两人旅行的时候她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并且，虽然和伊薇儿大战了一场，但爱琳的状况可绝对没有茜丝雅娜说得那么夸张，身上的修女服只是少有破损，至于出汗……这具身体所蕴藏着的，和茜丝雅娜出自同源的魔法让她的汗液也成为了相当洁净的存在，更别提但凡高级别的魔法师都有用魔法元素清洁身体手段了。 美少女的体液，也算是美好的事物吧？ 在相当微妙的方面，爱琳无意识地自恋了起来。 遐想之间，却见往日里温柔可亲的“姐姐大人”板起了脸来：“在我接待尊贵的客人的时候，身为女仆的你却打算用不成体统的模样站在我身边，如此失职，成何体统？” 爱琳心念微转，眨了眨眼睛，伸手指向了已经坐下的伊薇儿·埃尔夫泰勒：“可是，她刚才也出了一身汗，不如让我带她一起……洗吧？” 捕捉到茜丝雅娜迅速阴沉下来的神情，爱琳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做了个死，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了。 茜丝雅娜一字一顿道：“你打算违抗我的命令吗？” “唔，我不敢……”在少女严厉眼神的逼视下，爱琳不得不小声说道，“我知道了啦，会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过来的，请等我一会儿。” 就这样，心知茜丝雅娜估计有什么话要和伊薇儿说——大概率是避开自己向这位萝莉公主道歉，爱琳乖乖地遵从了吩咐，暂时离开了庭院。想到恋人对那位远道而来的波维斯公主如此看重，爱琳的心情不知不觉揪了起来。 这种奇怪的感觉，莫非是……吃醋？ 啊呸，我有什么理由吃一只小萝莉的醋，这个时候应该大度一些才对…… 这个时候。某个幽幽的声音从边上传来：“爱琳大人是吃醋了吧？” “才没有！”爱琳本能地反驳道。 “不用掩饰的，我很懂这种心情。” 爱琳这才觉察到边上有人，不禁吓了一跳，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一对眼熟的碧色的眼眸：“萤心，你，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啊！” 萤心抿了抿嘴唇，有些面无表情地说道：“不久之前，爱琳大人把我丢在了半山腰，还故意引发了雪崩……我没有被活埋这件事，肯定让爱琳大人失望了吧？总之，虽然我的存在很不起眼，但至少初吻已经被爱琳大人蛮横地夺走了，也请多体贴一下我会吃醋的心情吧……” “萤心你……吃醋了吗？”爱琳小声问道。 “从刚才开始爱琳大人就一直心不在焉，完全忽视了我的存在了呢。” 说话之间，发现面前这位精灵少女的笑容变得有些……惨然？爱琳忽然有种自己不小心激活了不得了的GAL分支路线的错觉。 不仅仅是态度大变，就连冷冰冰的吐槽方式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 ……这是，要黑化的前兆吗？ 第二十章 你所不知道的“喜欢”的分量 半个时辰后，沐浴完毕的爱琳换上了华丽的公主裙。 同样打理了一番的萤心，穿着稍微温婉朴素一些的碧色长袍，已经在门外等待了一段时间。看到爱琳时，精灵少女眼眸一亮，由衷地赞叹道：“果然这套衣服很适合爱琳大人呢，真是太好了。” 纯白底料镶以金粉色纹路，胸口处纹着奥利西斯家族的徽纹，气息华贵而而不失纯净清新；裙摆犹如花瓣一般盈盈绽放，下方被半透明白色丝袜所包裹的小腿，膝盖之上的那一抹绝对领域，则充分释放了女孩身上青春年华的气息。 穿着这身公主裙，爱琳刚才在照镜子时可是发了好一阵的呆。 总觉得……一不小心自恋的程度又加深了一些。 只见萤心俏脸微红，低声说道：“这是我前段时间设计出来，找公主殿下要了些材料制作出来的，本来还想着作为临别时的礼物……当然现在不算是了，如果爱琳大人能多穿几次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从憋着爱恋的情愫无从出口，再到能够准确地传达出心思，爱琳不久之前夺取她初吻的事情杀伤力的确十分巨大。至少，现在的萤心已经不会再因为各种各种别扭的理由而踌躇不前了。 哪怕是知道继续贪恋这份罂粟般的恋情，必然会深陷痛苦。 爱琳亦是从中感受到了什么，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口气道：“萤心，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呢。” 萤心闻言，眼眸有那么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却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知道的……爱琳大人，请尽管欺负我吧！” 爱琳有些呆住了。 数个时辰前，萤心的初吻要被爱琳夺取的时候，就曾说过这句话，此时她又重复了一遍，显然是怀着相当强烈的决意的。 当事人的语气极其认真，爱琳却感到了几分羞愧……如果说原来的她还可以用“反正对方是自投罗网上门”这一理由为自己辩解的话，现在的她已经意识到了，倘若接纳精灵少女的爱慕，就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 于是，爱琳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牵过了少女的手。 应该说……幸好自己也是女孩子，所以开后宫也不至于显得太恶劣？ 彼此在手心相触的一瞬间，萤心眸间慌乱的意味一闪而过，却终于在心底里做出了某个极其重大的决定。 …… 接下来，爱琳和萤心走到了原先的庭院。 亭子里还是坐着三人，不过来自波维斯王国的贵客却不在其中，似乎是被侍女带去换衣服去了。新来的一位身穿明黄色裙装的少女，从背影看上去有些眼熟，爱琳走到近前方才认出来。 来自摩维亚公国的詹妮特·阿德莱德。 安希尔商行的二小姐，和爱琳以及茜丝雅娜是在讨伐血族女王克里斯汀的委托中认识的，不过双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关于这位颇具大家气度的二小姐，唯一让爱琳在意的一件事是，她和臭名昭著的杀手“小丑”——即真身是魔族女孩却带着面具生存的露娜·迪斯谬拉似乎有着奇特的关系。 当初爱琳和茜丝雅娜离开摩维亚的时候，詹妮特被领主希维斯委任以宫廷顾问之职，这次到访，估计是出于外交目的？ 而在另外一边，詹妮特看着来到面前的高贵女孩，先是惊艳了好几秒，接着视线在那胸口处奥利西斯家族的徽纹上停留了一会儿，才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行款款礼道：“民女詹妮特，见过大陆上最尊贵家族的公主殿下。” 大概是一下子想不到爱琳有什么头衔，才用了个别扭的称呼。 在这片大陆上，贵族与平民之间巨大的身份鸿沟，在这一刻有了淋漓尽致的体现，爱琳的嘴角浮起了无奈的笑容：“亲爱的詹妮特姐姐，我们可是旧识，就不必多礼了。” 詹妮特依然有些拘谨，不敢正视爱琳，略微垂着眼睑道：“先前不知道公主殿下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反倒是边上的茜丝雅娜有些看不下去了，说道：“詹妮特小姐，你还是这么见外的话，爱琳可是会生气的哦。就像以前一样把她当成我的小女仆就好了，没关系的，反正她也很喜欢这个身份来着……” 说话的时候，茜丝雅娜一对美目在爱琳和萤心身上打量着，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眼底流露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唔，该不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吧？ 对上来自恋人询问的视线，爱琳不禁有些心虚了起来。 当然，就算是隐隐意识到了面前两人间的关系发展，和以往爱琳的沾花惹草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此时的茜丝雅娜也没法当面进行质问。她尽量抛开了有些不安的心情，对爱琳说道：“詹妮特小姐作为摩维亚公国的使者，带来了双方结盟的提议。爱琳，我想知道你的决定。” ……我的决定？ 爱琳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茜丝雅娜的神情……十分认真。 此时的若林的王位争夺内战一触即发，作为其中军力最为弱小的茜丝雅娜需要外部盟友的支持，这毫无疑问。在潜在的盟友当中，茜丝雅娜想过西里西亚公国，想过莉莉丝堡伯爵领，想过波维斯王国，确唯独忽略了摩维亚。 在中部诸国中，摩维亚是最为不起眼的国家，人口稀少，实力贫弱，甚至被血族女王克里斯汀把持了十年之久。而在另一方面，这个国家，无论是对于爱琳还是茜丝雅娜而言，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这是她们初遇，以及最终确定恋爱关系的地方。 将这样一个意义重大的地方带入战火，对于茜雅来说肯定会心怀不忍吧。 总之，在摩维亚她们留下了太多的回忆……所以，这个时候才需要两人一起决定才可以吗？ 只是一瞬间，爱琳便理解了茜丝雅娜的心情。然而，在答应结盟这件事上，虽然对方能提供的援助甚微，但从利益角度上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好迟疑的，爱琳知道自己要做的，只是帮助茜丝雅娜确定意志而已。 和茜丝雅娜对视了一会儿，再次确认了来自恋人的心情，爱琳正要开口的时候，萤心的话语忽然从边上插了进来： “爱琳大人，在这件事之前，请先等我一下……” “诶？”爱琳不解地转过了头。 在几人诧异的视线中，这位给人的印象过于柔弱的精灵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便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代表最为尊贵的女皇陛下，代表在世界树的庇护下苟延残喘了数千年的精灵族全体成员，向爱琳大人提出结盟的请求……我们愿意走出封闭的精灵结界，竭尽全力，成为爱琳大人以及菲娜大人宏图伟业中最为首要的，同时也是最可靠的盟友。” 顿了顿，萤心用炽热的眼神望向了爱琳，解释道： “这是女皇陛下授予给我的，足以颠覆种族命运的‘抉择’的权力。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因为过于懦弱而不敢说出来，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所以，感谢爱琳大人赋予我的勇气，让我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了抉择……” 这番突如其来的话语，显然让爱琳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位对自己痴心不变的精灵少女，终于意识到了某件事—— 或许我，从来都小看了萤心所说的“喜欢”的分量…… ##第149节 第二十一章 “瑰色同盟”的建立 放在桌上的羊皮纸，散发着纯净而浓郁的魔法光晕。 “这是结盟契书，爱琳大人你可以先看一下。只要在上面滴上鲜血，并且念出上面的誓词，就视为同意，女皇陛下第一时间就会收到讯息。” 羊皮纸上布置强大的禁制，有着相当强力的防护功能，同时也散发出了属于精灵女皇菈蜜儿的味道，曾经和她有过亲密接触的爱琳，倒是一下子就嗅了出来——这也意味着结盟的请求所言非虚。 和精灵族结盟，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诱人了。 萤心，这位在女皇的授意下走出结界的精灵少女，此时惊人的发言和举动，使得庭院间的气氛彻底静了下来。 爱琳的心情复杂万分。 完全想象不到，当女皇陛下把这项抉择的权力交给萤心的时候，是如何才能下定决心搭上种族命运的，而萤心又是抱着何等勇气接下这份使命的……倘若说支撑这项使命的两个理由，其一是精灵女皇对菲娜·圣·奥利西斯持续了三百年的恋情，其二竟是萤心对自己所持有的近乎卑微的痴迷？ 对于精灵族而言，这显然是一场豪赌。 面前这具娇弱的身体，竟然不声不响地背负了如此沉重的抉择？ 假设刚才没有挽留萤心，而是让她心灰意冷，放任其离去的话，或许就会永远错过了这份机遇吧？就结果而言，确实是用上了卑鄙的手段，让萤心痴迷于自己，才获取了想要的支持，这种行径是否太卑鄙了一些呢？ 思考之间，爱琳陷入了默然不语。 边上的詹妮特·阿德莱德，未曾料到事情还有这番变故，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黛儿·佩林轻捂着嘴巴，露出了吃惊的神情；至于精灵少女萤心，则一脸坚定地看着爱琳，这是她首次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意志。 良久，才有人打破了这份沉默。 “爱琳，难道你有拒绝的理由吗？” 犹如叹息似的声音，让爱琳抬起头来，对上了茜丝雅娜那对优雅迷人的海蓝色眼瞳。她看到，恋人那复杂的神色中分明透出了默许的意味。 是的呢，如此诱人的提议，实在是难以拒绝。 …… 半个时辰后，诸位身份不凡的女孩聚在了一起。 代表摩维亚公国来访的詹妮特·阿德莱德，以及代表了佩林家族的黛儿·佩林，两人坐在茜丝雅娜的左手处。商人世家出身的詹妮特似乎想要强作镇定，但依然流露了局促不安的神情，至于黛儿，则罕见地陷入了严肃的思考当中。 波维斯王国的公主伊薇儿·埃尔夫泰勒，此时已然沐浴完毕，换上了轻便的连衣裙，坐在茜丝雅娜的右手处。女孩一头尚未晾干的火红色长发由纤弱的肩膀处倾泻而下，稍显粉嫩的脸蛋映着彤红的夕阳，竟有几分娇艳的味道。 这位体质强横的小公主，在此间的冬日里装扮依然如此清凉，单薄的布料没有覆盖的位置，白花花的香肩和小腿都暴露在外。在爱琳眼中，倒像是一只还未长成的小妖孽，有种她刻意在发放福利的感觉。 坐在暴力萝莉的身边，爱琳又一次产生了惊讶之感。 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伊薇儿的存在就像小太阳一般灼热，气势比刚才那只庞大的巨龙都不逞多让。不愧是驯龙者家族出来的人，堪称天之骄子的资质，怪不得她家里人能同意让她一个人出门…… 至于精灵少女萤心，则坐在爱琳的另一侧，此时的她已经卸下了伪装，用精灵的本来面目来示人。分明是不太习惯同时面对这么多人类，刚刚才又一次“告白”过的她不安地低着头，尖俏的耳朵轻轻抖动着，等待着“判决”时刻的到来。 此间凝重的氛围，确实是因萤心的结盟提议而促成的。 作为此间的主人，若林王国的候选继承人，茜丝雅娜首先望向了詹妮特，问道：“詹妮特小姐，关于结盟这件事，还有什么要确认吗？” “我家的小公爵，虽然在双方合作的事情上态度十分坚定，但他归位不久，国内局势刚刚才平定，各方面的事情百废待兴，现阶段只能给予政治上的声援，无法派兵参战，还望谅解。”詹妮特给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回答，又望向了爱琳，略一迟疑才补充道，“以及，听闻公主殿下的回归，他的态度十分热切……期待着公主殿下再次前往萨伊尔做客。” 虽然同样用了“公主殿下”的称呼，但这里所指的人分明是爱琳。 在弗洛兹与恶魔君主的战斗过后，旧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现身于世的消息早已广泛地传播了开来，而爱琳和历史上的菲娜公主的密切关联，又成为了原波西米亚诸国在面对她的时候始终无法回避的一点。 因此，摩维亚小公爵希维斯让詹妮特转达的邀请，就有些暧昧了。 爱琳对此心知肚明，点头说道：“谢谢，我在那边还有必须调查的事情，有机会一定会过去拜访的。” 接下来，茜丝雅娜又转向了伊薇儿，轻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这种事情可是无法反悔的哦……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危险上许多。” 伊薇儿睁大了眼睛，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呢，能站在我身边，就是帮上了天大的忙了。”茜丝雅娜心情有些感慨，低声说道，“请放心吧，在任何时候，我都会保护好你的。” 听到这句话，伊薇儿俏脸忽然红了起来—— 不对不对，本公主才不需要你保护呢！我可是听说了你有困扰才千里迢迢的飞来找你的，只是为了还当初债而已，才不是忍不住想要见一下竞争对手的缘故呢……呸呸呸，就算要保护，也是本公主保护你口牙！ 当然，这只小萝莉别扭的心思茜丝雅娜注定是领会不到了，她又望向了在场的另一位公爵小姐黛儿·佩林，却见后者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和伊薇儿妹妹一样，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无法代表父亲以及家族的意志……就算是如此微不足道的我，公主殿下也愿意接纳我吗？” “欢迎至极哦。”茜丝雅娜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谢谢您呢。”黛儿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轻声说道，“让我见证这么传奇的时刻，要是没法参与的话，就真的是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了呢，所以，叛出家族什么的其实也无所谓了。唯一有点可惜的是，作为爱琳酱的敌人被打败，成为阶下囚遭到严刑逼供……这个愿望似乎是没法实现了，说实话原本我还挺期待爱琳会用上什么刑具的呢……” 这位表面上知书达理的公爵小姐，偶尔也会说出一些暴露受虐体质的话来，对此无论是爱琳还是茜丝雅娜都习以为常了。茜丝雅娜自动忽略掉后面的两句话，转向了爱琳，视线又稍稍偏移，在萤心的脸庞上停留了片刻，便轻轻出声，再次去确认某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爱琳，我们是一起的，没错吧？” “嗯，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虽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此时就算是关系暴露也无关紧要了。爱琳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着的近乎完美的少女，有一颗温柔而敏感的心，爱琳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她的迟疑不安，所以必须要给予正面的，肯定的回答：“现在站在这里的我，不仅仅是被你所拯救的‘爱琳’，也是在从历史的长河中苏醒的‘爱丽莎米娜’，不管是哪一种身份，我永远都是和你站在一边的，请放心吧……” 茜丝雅娜接过了话，继续提问道：“现在我们能站在一切，以后又会如何呢……要知道的是，我和你各自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职责，倘若有那么一天，我们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爱琳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茜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或许在历史上我们两家有过长时间的敌对，但那些恩怨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中烟消云散，从现在开始，过去已无关紧要……创造历史的人是我们，由我们一齐去弥补过往犯下的错误，这样就好了哦。”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将白皙的手放到了桌上：“那么，你的誓言是？” 同样伸出手来，将恋人的小手轻轻托起，爱琳发出了最为郑重的誓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永不背弃……” 茜丝雅娜眼眸变得湿润了起来，似有感慨，轻声说道：“爱琳你还记得吗？一年前的这一天，我为你梳头编发，带你登上了冬宫的最高处，去欣赏伊丽丝城的绝景……那个时候，我绝对想不到你有一天会在我面前，就像真正的骑士一样，为我说出这些话来……” 爱琳换了一种称呼：“姐姐大人，我也想不到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永不背弃……” 喃喃地将这句誓言重复了一句，茜丝雅娜又扫视了桌上的另外几人一眼，待看到依然低着头，分明忐忑不安的精灵少女时，她不由产生了些同情的心思，方才产生的对爱琳的诸多埋怨情绪倒也消去了不少。 她试着邀请道：“萤心小姐，我们一起来吧。” 顿了顿，茜丝雅娜又补充道：“我也想和你成为朋友，请问……可以吗？” 璀璨的夕光衬映着少女绝美的容颜，萤心怔怔地望着这位始终被称为“南大陆最美的人儿”的公主殿下，在这一刹那竟有了种炫目迷离的错觉。这是她今天头一次感到自己孤注一掷的抉择获得了回报……或者说是补偿。 这是从爱琳这边难以感受到的温柔气息。 就算认定了对方是情敌，萤心也感动得快要哭了出来。 “萤心小姐，请放心哦。这将会是一项英明的决定，爱琳，还有我，是绝对不会辜负精灵族的帮助的。” “这一天，注定会被历史所铭记的吧……” 当然，也是在这一天，这几位身份不凡的少女们，代表了各自的势力，建立了被后世称为“瑰色同盟”联合体的雏形……此时此刻，除了几位当事人之外，还没有人意识到这股势力总有一天会彻底改变大陆的局势。 第二十二章 少女们的茶话沙龙 除了精灵族和爱琳的盟约有用魔法保存的契约书之外，另外几位少女们和爱琳以及茜丝雅娜组成的同盟，都是在口头上进行了誓约，并未用纸笔记录。 当然，由于这个世界的人对于誓约看得极重，所以虽然少女当中有几人其实是初次见面，但由于有了共同的纽带，彼此的关系自然被拉进了不少。尤其是詹妮特和黛儿两位，没多久就已经聊在了一起。 不得不说，这位来自佩林家的公爵小姐，似乎有种天生的与人交际的才能。 爱琳不由想起了当初在毕兰堡和她的初遇，心下有些感慨。 外面的天气渐凉，茜丝雅娜邀请几人进入了室内，共同用过晚餐之后，又将她们安置在了招待客人的大厅里面。年轻且学识的少女们之间永远不会缺乏聊天话题，萤心加入了詹妮特和黛儿的聊天当中，初时稍显生涩害羞，不过很快就摆脱了拘束感。聊天当中，这位天性好奇的精灵小姐，对人类世界的风俗提出的诸多疑问，几乎都从另外两位小姐口中获得了耐心且专业的解答。 “……等等，你们刚才说，在这种婚姻中，贵族们‘体面的出轨行为’，有时候是会获得同情和谅解的，这是真的吗？” 萤心吃惊地捂住了嘴，精灵一向都把婚姻看得极为重要，显然难以理解出于利益考虑的“政治联姻”是怎么回事。 “唔，这是因为，王族和贵族之间的联姻大多数都是出于利益考虑的，很少有真正两情相悦的。”黛儿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如我给你举个例子吧，现在爱琳想要获得我出身的家族支持，而她其实是男孩子的话……” “爱琳大人是男孩子？”萤心略微一愣。 “咳咳，我是说假如啦，假如……”黛儿严肃地纠正她道，“假如她没有那么高贵的身份，想要获得佩林家族的支持，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迎娶我为妻，因为我是家中的独女，就算父亲大人心底里很不情愿，为了维护贵族的体面他也不得不去支持女婿，就算他在刚开始的时候想要阻扰……唔，其实只要达成这样的既定事实就够了，比如说悄悄掳走我，让我怀孕什么的……” 发现周围的几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黛儿俏脸微红，强作镇定道：“不小心扯远了……我的意思是，爱琳她只是为了获取佩林家族的支持，而不是出于真心喜欢我的理由和我结婚，在这种前提下，假如我和她都有各自喜欢的人，还在私底下保持关系，彼此心照不宣，这种情况是可以被谅解的。” 萤心咬了咬嘴唇，小声道：“爱琳大人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的。” 黛儿忽略了精灵小姐的嘀咕，眼眸里泛起了兴奋的神采。 “当然，政治联姻的话，本人一般都是不愿意的，所以，这也有可能是公主殿下为了获取佩林家族的支持，强迫麾下的骑士爱琳这么做的。然而，公主殿下其实是喜欢爱琳的，可是为了复国的大业，她不得不狠下心来，强迫爱琳迎娶了另一位公爵小姐换取支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公主又因为难解相思的苦闷跑去和心爱的人幽会。然而对于爱琳来说，一方面是已经结婚并怀孕的妻子，另一方面是曾经侍奉过的心爱的公主殿下，一边是责任感另一边是发自内心的感情，她到底会如何抉择呢……”说话之间，这位年轻多才的公爵小姐彻底沉浸在遐想之中，面色潮红，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相当惊人的言论让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实际上，关于若林的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和旧帝国王室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两位公主的友好关系，其实坊间巷内早有诸多传闻，而随着爱琳曾在卡列宁市待过的经历被人发掘，茜丝雅娜当初是为了爱琳才会和安鲁尔王国悔婚决裂的事情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爱琳是为了报恩，才会留在茜丝雅娜身边，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 这其中，两人的亲密关系自然也会有些捕风捉影的传言，眼下相当于被黛儿以另一种方式所试探，在场的诸位自然陷入了奇异的尴尬当中。 房间的另外一角，只是凑热闹才会参与到少女们的茶话当中，正忽悠伊薇儿玩占卜游戏的狐女星彤，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而她面前来自波维斯的萝莉公主，则气鼓鼓地鼓起了脸颊，转头用疑惑不解的视线看向了黛儿。 话题的主人公之一，茜丝雅娜的怀里抱着刚哄睡着的狐娘妹妹。 进入寒冬之后，体质过于柔弱的洛洛病情时而发作，茜丝雅娜每隔几天都要用治疗术调养这只小狐娘的身体，都差不多成了习惯。 至于刚才黛儿所说的话，茜丝雅娜自然是完全听了进去，脸上虽然保持着王室出身的良好涵养，心底里确实泛起了幽怨的波澜。她浅酌了一口茶，便保持着微笑，接着黛儿的话说道：“……以我来看，假如爱琳殿下真的有让女孩子怀孕的能力，把她卖出去拐骗黛儿小姐这样的无知少女，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她瞥了此时神情微妙，红着脸不敢抬起头来的萤心一眼。 ……已经成功骗来了一位单纯的精灵小姐，以及整个精灵族的盟约支持。 黛儿适时回过了神来，吐了吐舌头道：“……因为爱琳酱不在这里，就不小心拿她做了比喻，还请公主殿下见谅啦。爱琳酱那么可爱，自然不可能是男孩子了，反倒是我，现在还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是自己是男性的话，肯定不会错过追求爱琳‘殿下’的机会吧。” 说着，她刻意做了个鬼脸，引得茜丝雅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尴尬的氛围被巧妙地化解，茜丝雅娜本就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纵使难免会吃醋，但姑且还是原谅了黛儿，轻声啐道：“我只知道，黛儿小姐这样的油嘴滑舌的追求方式，对爱琳肯定不生效就是了。” 话音刚落，清脆的声线从门口处传来。 “呼，作画工具都搬过来了……” 只见爱琳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屋子，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要不是茜丝雅娜刚才有意提了一句，另外几人非要围观她作画的技艺，爱琳几乎都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其实是“画师”了。从积攒了不少灰尘的角落里，清理出作画工具，一路搬过来可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爱琳的出现可谓是恰到好处，一时间各异的视线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欸欸？为什么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氛围有些微妙，却见女孩眉头微蹙，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视线扫视了一圈：“进屋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喂，你们该不会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吧？” 第二十三章 笔尖下的心驰迷离 随着当事人的出现，有关“假如爱琳是男孩子”的话题无疾而终，但异样的气氛就这样蔓延了开来，就连只是在母后的授意下来支援茜丝雅娜的伊薇儿·埃尔夫泰勒都觉察到了什么，对爱琳投去了敌视的神情，只有意外介入的詹妮特·阿德莱德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圈子的中心人物，并不是茜丝雅娜而是爱琳。 确实从身份上来讲，爱琳比若林王国的公主还要显赫不少，只是她的气质举止完全就是寻常的领家女孩，让人很容易忽略她显赫的身份。 贵族的世界，不应该都是充满了虚伪和尔虞我诈的么？然而今天和这群身份不俗的同龄人相处时的所见所闻，却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第150节 商人出身的詹妮特小姐，只觉自己过往的观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至于爱琳这边，才刚刚搭好画具，还在研磨颜料，就发现黛儿扑到了面前，眨着闪亮的眼睛问道：“爱琳爱琳，可以再为我画一幅画吗？上次你帮我画的肖像放在家族城堡的房间里，估计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了呢……” 诶？总觉得黛儿小姐今天特别活跃的样子？ 视线从少女翡翠色的瞳孔上移开，便恰巧对上了另外一对海蓝色的眼瞳，除了一如既往的温柔之外，这是爱琳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感应到来自恋人的埋怨。 茜丝雅娜微笑道：“黛儿小姐，不用着急，每个人都会画的哦。” “咦，每个人都要画吗？”爱琳有点弄不清茜丝雅娜的用意。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难得我们聚到了一起，打算齐心协力，共同面对前途未卜的未来……爱琳，你不觉得很有纪念意义吗？” “纪念意义……确实是呢。” “还有，大家都是女孩子哦。这可是十分难得的事情，总之，爱琳你一定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啦。”顿了顿，茜丝雅娜又眨了眨眼睛，加重语气说道，“这次的作画委托可是非常正经的哦，请认真对待吧！” 参与者全是女孩子的重大政治事件？好像确实是如此…… 喂，特别强调“正经的委托”是什么鬼啦！ 当初的状况，还不是你一上来就脱衣服什么的…… 怀着古怪的心情和茜丝雅娜对视着，却冷不防被一记敲在了头上，爱琳不禁“呜”地痛呼出声，却听对方笑吟吟地说道：“大家都等着呢，快点开始吧！” “知道啦……” 画笔接触到白纸的一瞬间，轻盈的气息自女孩手心释放。 房间里的诸位女孩，只觉得眼睛一花，便进入了空无一物的“幻境”。 “这是魔法吗？”黛儿又是好奇又是兴奋地问道。 这片白茫茫的空间，除了在场的几人之外，放眼望去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爱琳忽然凭空创造出了这个小世界一般，但这么说也并不是完全适合……只要集中精神，排除魔法对感知的干扰，就能透过迷雾看清房间里的摆设，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意识一旦松懈下来，就会再度被爱琳的“魔法”所影响。 就连伊薇儿都受到了影响，眯起眼睛下意识露出了警惕的神情。 “确实是魔法，不过这也是爱琳画画的方式之一。” 眼见画板前的女孩一幅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表现，茜丝雅娜轻声解释道。而她怀里的洛洛分明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抖了抖细长的睫毛睁开眼睛，看到爱琳时露出了开心的神情，摇动着可爱的狐耳。 “爱琳姐姐回来了……陪我玩吧！” “等等哦，先等她画完。”茜丝雅娜连忙按住了差点要扑过去的洛洛。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爱琳的画笔在纸上快速滑动。跃动的笔尖迅速勾勒出了刚才几人缔结同盟契约的画面，少女们的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以面带高位者的自信的茜丝雅娜为核心，构成了一幅庄重而不失唯美的风景。 伴随着画面的逐渐成形，晶莹剔透的气息在此间扩散着。 与其说爱琳在用画笔作画，倒不如说这是在纸上施展魔法——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将自身对魔法的领悟与作画的技艺相结合，现在的爱琳，已经完全掌握了这种崭新的作画途径。 完成的画作，其实也是一种绝无仅有的魔法造物。 “呼，完成了。”爱琳轻呼了一口气，放下了画笔。 “好快！”黛儿惊叹了一声。 紧接着，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周围景象倏忽发生了变化。 就像是画作上的画面变成了全息影像，冬日被夕阳照耀的亭子，少女们围在圆桌上伸手发出誓言，每个人认真郑重的神情……不久之前的画面，先是由爱琳描绘在画纸上，然后再变成了亦真亦幻影像，就这样栩栩如生地呈现在了眼前。 “这就是，爱琳大人的才能……” 萤心捂着自己悸动的心儿，低声呢喃道。 纵然曾不知道多少次见识过精灵族的女王，菈蜜儿殿下让世人惊叹的魔法天赋，她还是为眼前的巧夺天工的的技艺感到了惊叹。 这分明已经超越了“临摹”的范畴，属于“创造”的才能。 其他的人感受，倒是并没有萤心那么深刻。只见狐女星彤走近“亭子”，盯着亦真亦幻的“爱琳”的影像，细细观察了起来，然后转头问道：“爱琳大人，可否容妾身触碰？” 以往星彤称呼爱琳，为了避嫌都是直呼其名，这次特意加上了“大人”，似乎是受到了萤心的影响。 “没问题的，但这幅‘画’并不是很牢固，小心一些。”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星彤走到了“爱琳”的背后，从背后进行了袭胸的动作，似乎还有意揉了一下。饶是爱琳的脸皮很厚，也被狐狸精出格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喊道：“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啊？” 星彤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嘴角带着轻佻的笑容望向了爱琳。 明艳的红发轻轻披落，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直晃得人心驰荡漾，但爱琳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眼神有些失礼—— “爱琳大人，我知道一种让胸部变大的秘药哦。” 第二十四章 胡闹与大被同……的野望 我知道一种让胸部变大的秘药哦。 咦？这个世界也有这类奇怪的东西吗？ 虽然确实是贫乳，但使用有危险的副作用的药物是不可能的，如果能对精灵族有效的话倒是可以试一试……呸，不对不对，似乎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了。 回过神来，爱琳脸有点黑：“喂，你再胡闹我可要生气了！” 只见狐狸精星眸流转，掩住嘴吃吃地笑了起来：“爱琳大人，身为上位者只有这点气势可是不够的，相比展现可爱，你应该更强势一些才行哦！” “哼，难道你还真的想被我教训不成？” “自从半年前辈救下，妾身还没被人使唤过呢，倒是都快忘了自己是两位公主殿下的附庸这回事。”星彤看似埋怨的语气中，分明有几分轻佻之意，媚眼如丝，“爱琳大人下次外出的时候，记得带上妾身，妾身很好使唤的哦……” 趁着爱琳被狐狸精纠缠的时候，伊薇儿悄悄绕到了“亭子”的另一侧，认真地看着画面的最中央处，面带微笑站立着的“茜丝雅娜”——被称为“伊丽丝的明珠”的少女，就这样静默地呈现在视野中，从飘拂的发丝到衣服上华美的纹路，全数纤毫毕现，恍若与真人无异。 挨得近了，甚至还能嗅到那股怡人的清香。 伊薇儿有些走神，便听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伊薇儿妹妹，喜欢爱琳的作品吗？” “喜……” 眼前绝美的“茜丝雅娜”和身后货真价实的本尊，在这一刻仿佛重叠了起来，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伊薇儿下意识地想要说喜欢，却又想到这幅画是某个讨厌的人所画的，慌乱地改口道：“这只是用魔法弄出来的东西，看起来也不是很难，你……你肯定也可以做到的吧？” 伊薇儿在“你”这个措辞上顿了一顿，只可惜“姐姐”这个表达亲近的称呼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终究还是用了相当失礼的“你”的叫法。 “在魔法的世界里，无法传授的东西太多了……如果哪天魔法也能像武技一样，形成恒定的理论体系，或许我就可以让爱琳传授给我吧。”茜丝雅娜轻声说道，忽然轻声笑了起来，“伊薇儿妹妹，我忽然发现，你和某个人有些像呢。” “和谁？”伊薇儿愣了一愣。 茜丝雅娜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据说人都会本能地去排斥和自己相似的东西，伊薇儿和她……是因为彼此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吗？两人在孩子气这方面出奇地一致呢…… 不多时，等到众人差不多都欣赏过了全息画作，爱琳也就收起了魔法。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黛儿小姐盯着“爱琳”两眼放光、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以及早就熟悉了爱琳的绘画魔法的洛洛，已经开始纠缠着爱琳要“陪她玩”，已经可怜兮兮地抓着爱琳的衣袖了。有些分身乏术的爱琳，只得不顾众人意犹未尽的心情，让他们回归了现实世界。 接下来，轻声细语哄了会儿小狐娘洛洛，起身收拾好画板，爱琳只觉眼前一花，又是一道影子扑进了怀里。 淡香扑鼻，撒娇乞求的声音也从近处传来：“爱琳，那个……我也想要……” “黛儿？等等……你想要什么啊？” 明明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却非要蜷缩着身子往自己怀里钻的模样，不可谓不滑稽。更重要的一点是自己是贫乳，没有什么好蹭的好嘛！爱琳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忙推开了黛儿，却发现对方抬起头来，眨着可怜巴巴的眼睛望过来。 “我想要你……” 这种说法会让人误会的好嘛！ 爱琳伸手使劲摇了摇少女的肩膀：“到底想要哪个啊？” 此时周围的少女都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其中来自茜丝雅娜的饶有兴致的视线，让爱琳的心情可是十分怪异。 少女满脸红霞，这次倒终于把话说清楚了：“……我想要有‘爱琳’的画，就像刚才那样的，可以趁没人注意的时候……” “不可以！” 爱琳满头黑线，虽然有些想知道黛儿想“趁没人的时候”做什么，但让这位似乎往痴_女方向发展的公爵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后续内容的风险太大，所以爱琳还是出声打断了她。 黛儿怔了一怔，随即泪眼婆娑地望了过来：“为什么不可以？求求你了，给我画一幅嘛……” 差点被萌杀的爱琳，连忙移开了视线，嘴上依然保持着强硬：“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别问了好吗？” “呜呜呜，被讨厌了……” 说着，黛儿双手掩住眼睛，妆模作样地哭泣了起来。 喂，刚才那一瞬间你是偷偷笑了吧……这演技也太差了好嘛！ 对于黛儿感到无奈的爱琳，只得用求助的眼神投向了茜丝雅娜，后者则回了一副“自己解决麻烦”的神情。 发现自己依然不擅长对方女孩子，爱琳思考了是否要用“暴力”手段。不过她才伸出手指，觉察到危险的黛儿就机警地停止了假哭，抬头轻轻抓住了停在额头处的手指：“那么，作为补偿，爱琳今晚就陪我一起睡吧。” “诶诶？”爱琳的大脑有点绕不过弯来。 “为了弥补前段时间躲在修道院里，冷落好友兼贵客的失误，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并不过分吧？”说着，黛儿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该不会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陪睡什么的，听起来似乎更加微妙了好嘛…… 哪怕是知道黛儿只是单纯想找人夜聊，爱琳也没法排除微妙的心思，幸好边上的茜丝雅娜恰到好处地插话道：“黛儿小姐，你再继续欺负爱琳的话，我们尊贵的精灵族使者可要将你视作仇敌了哦。” “诶？”黛儿惊讶地转过头去。 “唔……” 经茜丝雅娜这么一提醒，萤心才意识到自己露出了恶狠狠的眼神，连忙低下头，发出了一声羞耻的悲鸣，无力地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 “对不起，我道歉。谁让爱琳酱这么受欢迎，差点就忽略了其他人的心情……”黛儿恍然醒悟，又咬着嘴唇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再度开口之时，语出惊人，“既然如此，要不我们大家都一起睡吧？” 此言一出，四座冷寂。 爱琳怔了一怔，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一起睡？” “是呀，机会难得，这可是联络感情的最佳方式之一，我们可以放松下来，玩一些游戏什么的。”黛儿似乎因为自己的提议而变得兴奋了起来，当然，她也没忘了宣誓主权，“对了，爱琳酱身边的位置是我的！” 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然后，同一时间—— “我反对！”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极其熟悉的音色，让爱琳陷入了呆滞，她转头望向了一脸期待神情的茜丝雅娜，说话有些打结：“茜，茜雅……” “趁着尤妮卡不在，我也想尽情地玩一次呢。” 传说中的大被同眠？等等……事情好像朝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第151节 第二十五章 战棋游戏与隐藏的来客 “国王陛下，我方领下的城池正遭到不明数量敌军的包围，怎么办？” “你才是元帅吧，请自行定夺。” “那我就点三万兵马，挥师出征，兵贵神速……什么？居然有埋伏……” “哼哼哼，这次终于弄死你了，出局吧！” “呸，你这只死狐狸……这次算我倏忽大意了，下次可不会……”对游戏中敌对阵营扮演“元帅”的星彤说到一半，黛儿忽然醒悟了过来，转头瞪向了身边的爱琳，忽然大喊道，“爱琳！你……” “怎么啦？亲爱的元帅大人……” 伸手取过了黛儿身前代表了“元帅”的徽章，爱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数量这么多的敌军进入我国领地，你作为‘首相’，肯定是隐瞒了情报！” “是的呢，元帅的威望太高，对王权造成了威胁，我们的国王陛下悄悄授意我有机会就除去你，虽然我很不忍心啦，但君命难违呢。”爱琳看了一眼徽章的背面，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如此为国捐躯，忠心可鉴……唔，看来英明的国王陛下也有决策失误的时候。” 在两人的身边，扮演“国王”这一角色的萤心，听到爱琳的解释，有些忍俊不禁，悄悄掩嘴笑了起来。 “……我出局了谁来统领军队啊？好多战略牌都不能用了啊！”黛儿气呼呼地说道，“……要是输掉游戏了怎么办啊！” 爱琳故作认真的模样：“请放心，你打下的这些‘战略要地’，肯定会善加利用的啦。我们会继承元帅大人的遗志，赢下这场战争的！” 黛儿不依不饶地说道：“要是输掉的话，你得赔偿我才行！” 看来这位好胜心很强的公爵小姐，对此怨念很大。 “我们玩了五局了，你一局都没有输过，已经很厉害了啦。”在另外一边，扮演敌对阵营的国王的詹妮特看了一眼面前的战略地图，苦笑着说道，“还有，你们的优势已经这么大了，又有爱琳在，输不了的吧……” “……呸，才不要，要不我们干脆输掉好了。”同一阵营中身份是“神官”，但基本上在打酱油的伊薇儿小声嘀咕了一句。 看来这位确实不擅长斗智的小公主，对前几局的惨败还耿耿于怀。 “感觉黛儿小姐很熟练呢，以前有玩过这个游戏吗？” 苦恼地放下牌，露出好奇神情的，正是扮演另一方阵营“首相”角色的茜丝雅娜。在这局游戏的前期，接连的败退都让她有种敌对的那两个家伙是怪物的错觉了，哪怕用上了“枭雄”隐藏身份的优势，都难以取得优势，这让抽到好玩的身份本想表现一番的她有种相当的挫败感。 提议玩这个桌面游戏的人，正是茜丝雅娜。 这是一款贵族的男孩子中很流行的，结合了战棋和纸牌的桌面游戏。 参与游戏的人，分为两个阵营，分别扮演“国王”、“首相”、“元帅”、“神官”等身份。其中，每个身份都有不同的策略牌，除了阵营胜利之外，每个角色都有各自不同的取胜条件，再加上还有需要淘汰所有人才能获胜的“枭雄”这一隐藏身份，也就是说阵营内部也会有勾心斗角，也算是相当费脑的游戏了。 茜丝雅娜也就是小时候看哥哥姐姐们玩过，自己想要尝试的时候，两位姐姐都已经嫁了出去，碍于身份也没法找到合适的玩伴，借着这次众人都聚到一起的机会进行游戏，也算是终于得偿所愿。 只是，在这个里游戏大显身手的人，却成了爱琳和黛儿。 本身就古灵精怪的爱琳，擅长这种游戏自然不用多说，黛儿如此厉害倒是大为出乎他人的意料。让她接连赢了好几局，众人心底里不得不说有些郁闷，所以看到那几人私底下互相使眼色的时候，茜丝雅娜就猜到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女孩子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联手黑掉黛儿的几人此时颇为解气，可当事人却还没意识到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缘由。只见少女怪叫一声，扑向了正打算出牌的爱琳，嘴上说着：“你这个误杀忠臣的家伙，我看你才是有不臣之心的人，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身份……” 猝不及防地被扑到，隔着轻薄的丝织睡衣，少女温软的躯体忽然贴了上来。爱琳略微一呆，感觉鼻子有些发热，连忙向身边的人求助：“国王陛下，已逝元帅的恶灵缠上了我，怎么办啊，快让神官来净化这只恶灵！” “神官大人……” 被呼唤的伊薇儿自然是“见死不救”，萤心又踌躇地看了周围几人一眼，便红着脸，努力摆出气势娇斥了一声：“邪灵退散！”尽管声音底气不足，她还是做出了实际行动——抱住了伏在爱琳身上的黛儿，用蛮力将她拉拽了开来。 被牢牢缠住了腰肢，依然心有不甘的黛儿，干脆把攻击对象换成了萤心，伸着手想要去捏身后之人的脸蛋，却差点碰到了精灵少女的耳朵，吓得萤心连忙松手跳开了几步……却还是被不依不饶追上来的少女扑倒在地。 另外一边，爱琳才揉着肩膀起身，就发现洛洛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出现在面前，抱着她的肩膀乞求：“爱琳姐姐，我也要玩亲亲……” 咳咳……玩亲亲？你姐姐又给你灌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爱琳翠色的眼眸透出了狡黠的意味，指着边上的伊薇儿，在洛洛耳边小声说道：“去找这位双马尾的姐姐玩哦，她很乐意陪你的。” “诶？你跑过来做什么……” 发觉洛洛扑向了自己，伊薇儿呆了一呆，连忙丢下牌后退，同时对爱琳怒目而视：“混蛋，你对她说了什么啊？我才不想陪小孩子玩呢……呜哇，可恶的家伙，这个仇我记下了……” 打发了单纯的狐娘小萝莉，又装作没听到伊薇儿手足无措的声音，爱琳的视线往星彤的方向望去，却发现这只狡猾的狐狸精装模作样地扫视了一圈，便用唏嘘的语气说道：“是我老了呢。” “我也老了呢……”眼看着游戏没法进行下去了，詹妮特苦笑着应和道。 茜丝雅娜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指着爱琳，对两人说道：“没关系的，这里最老的那个家伙还不是最喜欢胡闹……听说年龄长到一定岁数的时候，就有返老还童的可能性哦。” 想到爱琳身为帝国公主的年龄以及现在的表现，两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喂，睡觉时增长的年龄不算数的啊！”爱琳满脸黑线地反驳。 “咦？原来只要多睡觉就能永葆青春吗？那我就多睡一些，把烦心的事情交给别人就好了呢……”茜丝雅娜略微歪着头，一本正经地打趣道，“对了，要是我变老了，爱琳会讨厌我吗？” “喂！” 别在人多的时候问出奇怪的问题啊！ 爱琳不高兴地和神情促狭的恋人对视着，却又听到了正压在萤心身上的黛儿，转过来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要是我变老了，爱琳会讨厌我吗？” 对于实力达到高阶位的人来说，确实可以一定程度上延缓身体的衰老，这也是茜丝雅娜被称为“伊丽丝的明珠”的原因之一，但普通的女孩子可就没有这项福利了，容颜老去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因此和茜丝雅娜不同，黛儿可是问出了一个相当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几人一时有些面面相觑，就连萤心也忘记自己的处境陷入了思考。 当然，这位擅长破坏和制造气氛的公爵小姐，还不待爱琳回答，就用遗憾的神情自顾自地说道：“唔，我可比不得你们，最漂亮的时候只有这么十几年啦……所以说，今晚就让我睡在传奇的帝国公主殿下身边吧！” 请问……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就这样，因为无法反驳的理由，黛儿最终实现了心愿，得以睡在爱琳的边上，至于爱琳另外一侧，茜丝雅娜把位置让给了对惹人怜惜的萤心。两人一左一右地抱着爱琳的胳膊，各自胸部微妙的触感，也算是让爱琳享受了一番齐人之福。 只是，其中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就是了。 想象中的枕头大战没有发生，女孩子之间的夜聊，也由于大家今天都很累了，所以只聊了一小会儿便结束了。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房间里女孩子们身上散发出的彼此交织的馨香，让五感敏锐的爱琳略感煎熬，直到身边的人都传出了匀称的呼吸声，她才睁开眼睛。 小心翼翼地分别从残念和丰满的胸部中抽出手臂，坐起身来，爱琳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视线转向了阳台处。 站在阳台门口处，少女那一头蔚蓝的长发折射着微薄而剔透的月光，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银色，在夜风中轻轻飘拂了起来。她那对纯净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爱琳，对她点了点头示意，便转身走出了阳台。 爱琳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起身跟了上去。 来到阳台，又小心地关上了门，以免惊扰熟睡的女孩子们。便听茜丝雅娜轻声说道：“担心了大半天……这位神秘的客人，终于肯现身了呢。” 顺着茜丝雅娜的视线，爱琳朝左侧望去。 冰冷冬夜之下，城堡隔壁房间的阳台上，正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位不知是敌是友的旧识——对于爱琳来说，应该说是敌人多余友人。 那是一张咧着丑陋的嘴，似笑似哭的小丑面具。 以及，除了面颊上的面具之外，这次并未被虚假的躯壳所遮掩的，正摇晃着晶莹剔透的玉足的，魔族少女那略显单薄的身躯。 第二十六章 显世界与暗世界的情报 “露娜·迪斯谬拉，大陆上最为神秘的魔族成员。” 这是爱琳和“小丑”的第三次相遇，她注视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具，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的心情：“……这次造访，有何贵干呢？” “我在现世的试炼，快要完成了，只差最后一项任务。” 这一次，“小丑”并未使用那副伪装出来的嘶哑乖戾的嗓音，而是用回了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特有的，稍显稚嫩的音色。尽管那小丑面具依然令人不安，但这番平静的态度，显示了她并无敌意。 “我来借一样东西。” 茜丝雅娜沉声问道：“要借什么？” 魔族女孩望向了爱琳，说道：“奥利西斯家族的末代公主，爱丽莎米娜，我需要你的血液，只要一小瓶就够了。” 爱琳略微一愣，神情变得警惕了起来：“我的血液……你要拿来做什么？” “我得进入一个地方，但那里被布下了上古的禁制，需要有唯一被神祇认可过的人皇一族的证明才能通行。”顿了顿，名为露娜的魔族女孩淡淡说道，“关于我的任务，我只能说这么了，更多的信息别再问了。” “我为什么要借给你？”爱琳摇了摇头。 茜丝雅娜亦是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几个月前，就是你在西里西亚的弗洛兹刺杀了布罗德大公吗？” 突如其来的质问，显然让这位凶名昭著的刺客愣了一愣，就连无意识晃动着的晶莹的脚丫也僵在了半空，紧接着，那幅诡笑着的面容朝向了茜丝雅娜，用淡漠却又带着几分嘶哑的音色说道：“没错，就是我。”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茜丝雅娜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你知道你做的事情导致了什么吗？直接让一个和平的国家陷入内战，让无数人们流离失所……” “身为刺客，拿钱买命，仅此而已。” 显然对茜丝雅娜的愤怒无动于衷，甚至语气中还流露了嘲讽的意味：“还有，尊贵的公主殿下，你似乎忘记了，我并不是人类，那些人的死活和我并无干系。”顿了顿，她转向了爱琳，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或许我现在的躯壳，可以博得部分人类的好感，但这只是我族在人界行走时的伪装而已。等我完成了试炼，就能摆脱这具孱弱的躯体了，与人类的外形说再见了……” “欸，试炼？”爱琳的注意力显然放在了奇怪的方面，“会变成怪物之类的嘛？那是什么鬼试炼啦，你真正的模样明明很漂亮的呢……” 话音才落，爱琳就收到了茜丝雅娜的一记白眼。 氛围一时有些尴尬，就连伪装在小丑面具下的魔族女孩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了原先的话题：“我用一个你们想要的情报，来交换她的血液。” “什么情报？”茜丝雅娜淡淡问道。 “我知道格雷夫国王，还有洛伦斯王子的下落，这个情报足够了吧？” 茜丝雅娜怔了一瞬，眸中便透出了惊喜之色，用迫切的语气问道：“我的父亲和兄长在哪里？他们是否无恙？” “也就是说，交易成立了，对吗？” 说着，露娜从背后掏出了一个袖珍玻璃瓶，隔着两处阳台的间隙，朝爱琳这边抛了过来：“你自己来，装半瓶就行了。” 接住瓶子，爱琳瞪着对方的面具抿起嘴来。 咳咳，为什么身边总是会出现想要我的血的家伙啊…… 好在由于某只吸血鬼女仆的缘故，爱琳对于流血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她将无名指放在嘴边，咬开了一个小口子，便将手指放到了瓶口处，让血液顺着玻璃壁缓缓流下。在这期间，茜丝雅娜忽然开口问道：“你的朋友就睡在房间里面，需要我叫醒她，让你们见上一面吗？” 茜丝雅娜所说的人，正是詹妮特·阿德莱德。 作为萨伊尔这座“自由之城”的安希尔商会的二小姐，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和凶名昭著的刺客“小丑”结下了不浅的渊源，这很像是会被游吟诗人讲述的传奇故事的开头，然而故事的发展却并没有遵循理想中的套路。 “不必了。” 顿了顿，仿佛是为了强调又补充了一句——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生硬却又不容置喙的语气。 冷彻的夜风扫过几人的面颊，在小丑面具的后方，略显耀眼的淡金色长发倏忽随风扬起，爱琳走神之间，又留意到了在娇柔的背后轻巧地煽动着的紫色骨翼——相比娅妮薇儿血族的骨翼，更有种浑然天成又惹人心怜的气息。 面前这位令人无法看透的魔族女孩，以及大多数人印象中行事乖戾可怕的“小丑”，又或者是某处‘事故’中卸除所有伪装后那个手足无措的柔弱女孩，到底哪一副面孔才是真实的呢？ 等到瓶子里装够血液，爱琳便将瓶口封上，丢回了对方。 只见露娜从栏杆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边两人，兑现了方才的承诺：“格雷夫国王和他的儿子，目前并不在‘显世界’这边，所以无论你们花费多大的精力，都无法找到他们。荷鲁斯不知用什么手段打开了两个世界的通道，让毁灭的伊丽丝，以及当时所有幸存的人类都跌入了荒芜的‘暗世界’。你们可以试着去那边找找看，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显世界，暗世界？” 茜丝雅娜喃喃自语了起来，显然这两个概念对她而言也是全然陌生的，她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情报？” ##第152节 魔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解释道：“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的族人都在暗世界那边苟延残喘，我自然知道……这是神圣无瑕的教廷、崇高的人类君王永远不会告诉你们的事情。这个位面的世界，本是由互为镜像的两部分构成的，暗世界正是显世界在水面之下的倒映，两个世界犹如螺旋的两端，维系着彼此的存在，直到……你们人类所信奉的神明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操纵着人类，让我族生存的世界跌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九重之渊。” 过了好久，茜丝雅娜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迟疑地说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我无法完全相信你……” “奈荷贝特家城堡里的活人塑像，你们可曾见过了？” “活人塑像？”如此骇人听闻的说法，让茜丝雅娜呆了一呆。 在萨伊尔的时候，茜丝雅娜确实曾进入奈荷贝特家族的古堡和血族女王克里斯汀大战了一场，并且在之后，重新获得统治权的希维斯确实有邀请两人参观城堡的打算，可惜茜丝雅娜和爱琳终究由于各种事情的拖延而未能成行，所以她们对于摩维亚陷入十年间的混乱的根源，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况。 “算了，信不信由你们，我只说这么多。”露娜轻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如果想要前往暗世界找人的话，十天之后，你们前往伊丽丝往西五十里的那座小镇，我会把你们带过去……这或许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你和我们共同行动吗？”爱琳疑惑地问道。 “不，到了那边之后，我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露娜摇了摇头，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还有，在暗世界那边，荷鲁斯可不会被‘顶端十人’的规则所约束，如果他对你们出手的话，我不会提供任何帮助。” 等到这位神秘的魔族女孩消失于夜色，茜丝雅娜依然还在走神发呆，一副蹙眉思索的模样。相较之下，爱琳对露娜所说的情报的接受度要高出很多——反正对于她来说，过往的世界观也不是第一次遭到冲击了。 静静看了一阵苍茫望不到尽头的夜色，爱琳的视线重新回到茜丝雅娜的身上。发觉少女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爱琳轻轻握住了她那略显冰凉的小手，便听恋人对自己说道：“爱琳，我想过去找父亲和兄长……” “我替你去吧。”爱琳轻声说道。 茜丝雅娜转过头来，露出了坚定的眼神：“我们一起去！” “再过半个月，等到这片大地上的雪开始消融的时候，战争就会爆发。”爱琳的手指顺着少女的长发轻轻拂下，低声安抚道，“为了维持国家的正统，你必须在这里坐镇……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吧。” “可是……” “请放心吧，我肯定会把你的家人找回来的。” “可是……” “别忘记了，在西边和南部，你也有两位亲姐姐需要面对哦……如果有机会通过和平手段解决问题就好了呢。” “可是……” “还有，那个……我向你保证啦，这次绝对不会再有带回一个女孩子这种事情发生了。我承诺，绝对不会了！” “……” “诶，疼疼疼……” 茜丝雅娜气呼呼地说道：“笨蛋，你让我把话说完啊！” “唔，你说就是啦，不要总是掐我呀。”爱琳一脸委屈地揉着手臂道。 “本来想说什么来着，可是气氛都被你上面那句莫名其妙的承诺破坏完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兑现不了承诺的性子……你就算是欺骗我都比说那种话要好些。真是的都到了还现在连怎么哄女孩子都不会，害得那几位伤心离开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要是我来出马肯定不知道比你好上多少倍。真不知道当初的我是怎么喜欢上你这负心的家伙的，要是可以反悔的话，我绝对不会再被你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你真的是……太混蛋了！” 抛开了以往优雅的模样，用凶狠的眼神瞪着爱琳，同时将满肚子怨气一口气发泄了出来——这副和爱琳心目中“完美恋人”的形象毫不沾边的姿态，让爱琳有些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但紧接着，她就切实感受到了来自恋人的恨意。 “茜雅，唔……姐姐大人，我错了啦！” “哼……” 紧紧抓住了爱琳的两只手，将退无可退的她按在墙壁上，茜丝雅娜低头注视了女孩楚楚可怜的容颜一会儿，神情又变得温柔了起来，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呢喃着道出了方才被打断了数次的话语—— “可是，就算有这么多无法反驳的理由，我也不想和你分别呢……哪怕是一天都不想，我已经中了你的毒了，如果你能永远都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蓝发蓝眸的公主殿下，这次作为主动的一方，轻轻吻上了女孩的唇。 第二十七章 荒原上的死寂之城 第二天清晨，爱琳是被女孩们莺莺雀雀的声音吵醒的。 昨天晚上，众人一起从其他卧室搬来了被褥，直接铺在了这个小客厅的地上，然后总计八个人就挤着睡在了一起。临睡之前，黛儿和萤心两位美少女一左一右缠上爱琳的时候，她不禁产生了“这里是天堂吗”的兴奋心情。 尽管茜丝雅娜也在近旁，她其实也只能在形式上享受一下左拥右抱的滋味，但那种心理上的愉悦感可是很难用言语传达出来的。 可惜结果是，爱琳很快就因为这个缘故受到了“甜蜜”的惩罚…… 在和某位不速之客会面完毕的时间里，茜丝雅娜在阳台处特意地“关照”了爱琳了一番。这位公主殿下早就知道的自家的小恋人其实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单纯无辜的外表下可不知道藏了多少糟糕的心思，只是她没法否认的是，只要这只小狼还披着可爱的羊皮，就依然极其具有欺骗性。 会被骗的人，自然也包括茜丝雅娜在内。 所以，尽管抱着满腹的怨气，但只要一和爱琳咫尺相对就感觉其他所有事情都无关紧要了一般。渐渐地也开始沉沦于此的茜丝雅娜，在距离众人所睡着的，仅仅一墙之隔的场所，抱着爱琳享受起了有些不真实的欢愉…… 为了惩罚爱琳，为了发泄“久别重逢”的寂寞心情，又或者仅仅是为了表达又爱又恨的情绪，作为主导一方的茜丝雅娜，所施展的手段可绝对说不上温柔。就像上次一样，差点把怀里的人儿弄到晕厥过去。 在这期间，爱琳那幅满脸通红强忍着快_感的模样，娇躯颤抖神情狼狈不堪的模样，以及眼神迷离地抱着自己擅自享受温存的模样，让茜丝雅娜的心理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她总觉得自己迟早会产生什么奇怪的嗜好。 要是……有什么办法能永远将她锁起来就好了呢。 因为这个缘故，第二天爱琳揉着眼睛起床之时，整个人都处于迷迷糊糊的状况，茫然地在房间里扫视着。最早起床的詹妮特小姐正站在镜子前面，梳理自己的头发；身材火辣的星彤，身上的睡衣脱到了一半，对于自身的春光外泄似乎毫不介意；至于伊薇儿，显然也才刚刚起床，正努力地拽开像八爪鱼一样扑在身上的洛洛，动作间恰好和爱琳对上视线时，她想起了到底谁才是可恶的教唆犯，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句： “混蛋，都是你干的好事，给我负起责任来啊！” 哈？什么责任？爱琳无辜地和对方对视着，无法理解对方所指何事。 倒是睡在她身边的公爵小姐被这声所惊扰，本能地向爱琳的方向凑过来。可惜的是，因为爱琳已经起身的缘故，她这一凑恰好将鼻子贴到了爱琳的臀部之处，还微妙地蹭了几下。而对于爱琳来说，由于昨晚的某些记忆还在脑子里萦绕不去，受惊之下她发出了“啊”一声惊呼，差点就落荒而逃。 回过神来，脑子亦是清醒了大半，爱琳红着脸将黛儿的身子推开。在这期间某只狐狸精也发现了爱琳的醒来，用衣服挡住了呼之欲出的饱满胸部，朝这边抛了个媚眼，让爱琳的脸变得更红了一些。 糟糕……身体好像又要变得奇怪了。 明明在修道院待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昨晚做了那种事情，微妙的感觉又开始折腾上来了。 爱琳伸出双手，有些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正要起身，却惊觉有一个温软的身躯从背后贴了过来，搂住了她的腰部，在耳边吹着让人心痒不已的暖气低喃道：“爱琳大人，请让我侍奉你吧。” 对于纯情的爱琳来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效果拔群。 自从成为爱琳的第二任“女仆”以来，萤心显然比某位前任更具有献身精神，在最关键的时候倒是从没有退缩过。于是，面对少女的情愫手足无措的爱琳，不得不成为了“节节败退”的一方。 所以说……“侍奉”这个微妙的用词，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抓住了身后之人柔弱无骨的小手，爱琳努力地眨着眼睛，开始思考这位单纯的精灵少女到底是什么时候被谁教坏的。 …… 就在爱琳在温柔乡中沉溺与挣扎的这段时间里，若林中部地区，另一位“第三者”所面对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暗无天日的荒原，伫立着两道孤零零的人影。 身形稍高的男子，手持长剑脸色冷峻，蓝白色的骑士服上沾满了斑斑血迹；至于另外一位少女，所穿的黑色的便服勾勒出了高挑姣好的身材，那一头皎洁的银发与清冷精致的面容绝对称得上“美人”这一称呼，只不过她的手上所持的薄如蝉翼的短刃上面，鲜血正缓缓滴落在地，倒是为少女增添几分冷艳的气质。 这两人，正是奉命在这一带搜索情报的卡洛林家的兄妹。 在他们的正前方方圆数里的区域，无数的兽群尸首横陈荒原，大地上流淌的血液在寒风中冻结成深色的冰河，空气中弥漫不散的浓烈的血腥之气，显示着尤妮卡和温捷斯不久前和这群凶兽发生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这是第五批兽潮，约有三百多只魔兽。 “差不多该习惯了吧？”温捷斯将长剑收回鞘内，转身望向了妹妹。 “嗯。” 尤妮卡淡淡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睛，让呼吸放缓，平复着躁动的心绪——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杀戮，但只要身处修罗场般的景象当中，她所要战胜的就不仅仅是面前的敌人，还有自己那根深蒂固的心魔。 良久，等到那只颤抖不已的手渐渐安定下来，尤妮卡掏出了一块手帕，将所持短刃上的血渍仔细地擦拭干净，低声说道：“我们走吧，我想早点完成任务。” 想要早点回到她的身边…… 这是尤妮卡内心所想，却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 阻挡魔兽潮并不是两人的任务，他们只需要到达黛儿·佩林所提供的情报上指示的地点进行探查即可，但考虑到这些毫无征兆出现，并且还络绎不绝的魔兽潮行进的方向上，正好有一座人口众多却毫无防备的河谷城市，两人还是选择在这里驻守了三天，挡住了暴动的魔兽们。 三天时间，肯定足够疏散全部镇民了。 稍作整备后，兄妹两人便越过荒野上无尽的尸首，继续行进。 越是靠近这片高原的深处，天色就愈显昏暗。大地上生机凋零，道路两侧的枯木死躯上悬挂着封冻的雪锥，周遭视线所及之处，均是一片死寂，除了魔兽之外仿佛已无任何生物幸存，这片高原区域简直是遭到了诅咒一般。 在行进中慢慢恢复战斗中消耗的体力，然后逐渐加快脚步。隔天中午，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座在地图上标记为的领地。 由于地处高原位置偏僻，外加土地荒凉贫瘠，这处领地在若林王国境内极为不起眼，几乎是被人遗忘的存在。这次茜丝雅娜让兄妹两人前来探访，是因为佩林家的公爵小姐带来了首相佩内洛普·特雷西亚可能在此处的情报。 佩内洛普是特雷西亚家族的成员，若林国王的堂弟和茜丝雅娜的叔父。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当初正是首相与国王的分歧，以及他挟持其他大臣一起进行的逼宫之举导致国家陷入了混乱，然而后来洛伦斯寄给茜丝雅娜的信笺又让这个可能性变得暧昧了起来。而在伊丽丝城毁灭后，佩内洛普和当初城里的大多数人一样行踪不明，生死不明，使得整件事的真相被隐藏了起来。 落日公爵鲁道夫偶然获知了这个情报后，却是派出女儿向茜丝雅娜进行传达，一方面是想要卖个人情，另一方面置身事外的意图却是不言而喻。 事情紧急，得到重要情报后茜丝雅娜也没有和爱琳商量，就派出了温捷斯和尤妮卡两人来这边探查——温捷斯心思缜密，再加上尤妮卡已经达到剑圣级别的实力，应该足够应付绝大多数的危险了。 眼下，站在流萤镇面前的兄妹对视了一眼，均是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虽然早有揣测，但镇子里的景象还是出乎了两人的想象——浓郁的乌云之下，眼前的房屋建筑都完整如常，然而整座镇子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视线所及之处，便连一个活人都无法看到。 绝望，荒凉。 沿着镇子的中央干道继续前进，只见一侧晾衣杆上的残布在被呼啸的风儿所撕扯着，令人牙酸“吱吱”声响传入了耳际。温捷斯嗅了嗅风中的味道，皱着眉头说道：“前方镇中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们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他猛然转头道：“小心！” 并不需要哥哥的提醒，感知更为敏锐的尤妮卡早一步发现了身后的异动。她从腰际抽出短刃，回身便是一击击碎了来袭的东西。然而在这同时，她却是睁大了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前方的景象—— 遭到重击的“东西”径直飞出数米之远，散落成了一地的骨头。 紧接着，高高飞起的惨白色物体落在了地上，一阵翻滚过后，恰好停在了尤妮卡的脚下——这是属于人类的骷髅头，在它深陷的眼眶里，幽绿色的魂火骨碌碌地转动了几圈，方才兀自熄灭。 “是死灵。” 认出了脚下的物体，饶是沉着如温捷斯，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死灵的出现，意味着附近一定会有操纵它们的死灵法师存在。而死灵法师，一直以来都是极端邪恶的代名词。 第二十八章 萤心小姐，我也不会辜负你的 荒芜的流萤镇，失踪的佩内洛普·特雷西亚，以及兀然出现的死灵。 这三者当中有什么关联呢？ 嗅着风中腐败生锈的气息，温捷斯低头揣摩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思考的时候，因为眼前出现了更多的骷髅死灵。 这些骷髅死灵，身形佝偻，手持生锈的剑盾、斧头或者干脆是赤手空拳，从四面八方的街道中走了出来，将温捷斯和尤妮卡围在了中央。它们的数目约有近百，眼中无不闪动着这幽绿色的魂火，对两位入侵者虎视眈眈。 “我来吧。”尤妮卡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敌人。 兄妹间的交流一向都十分简单，温捷斯点了点头：“嗯。” 只见尤妮卡眯起眼睛，倏忽袭来的风儿扬起了她的银发，手中的短刃亦是折射了三分银芒。她轻轻抬起手，将这份微渺的银光往身前递出，动作简单却是举重若轻，一时间风儿刮得更为猛烈了几分。 阴沉天幕之下，绚丽的银光闪烁了一瞬。 银光所及处，骷髅死灵在这一刻如遭重击，骨头相接的关节处倏然断裂，化作零散的骨头散落在地，被风儿吹得七零八落。 凭借剑圣领域的威能，只用一招就解决了这些低级的骷髅。 ##第153节 凉风微息，尤妮卡放下短剑，便听温捷斯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敢问首相大人是否就在此处？在下御前骑士温捷斯·卡洛林，以及吾妹尤妮卡·卡洛林奉公主之命前来求见！” 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死寂的镇子，回声彻响。 无人应答，温捷斯和妹妹尤妮卡对望了一眼，决定继续前进。 才走出几步，他们便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前方紧接着传来了交错的嘶吼之声，伴随着迅速逼近的紧迫交错的蹄声。而对于这种状况，这段时间里两人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是魔兽？ 也就是说，魔兽潮的源头果然就在这里？ 从街道尽头出现数个庞然的身影开始，奔腾中的魔兽转瞬即至，来不及细想，温捷斯只说了一句“小心应战”，便持着长剑迎向了魔兽们的冲击。 冲在最前的魔兽是一只风狼，它那暴戾的眼眸锁定了温捷斯，冲到距离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时，尖啸一声，高高跃起径直朝温捷斯扑来。在远处看来，风狼硕大的影子完全淹没了年轻的骑士。 凌冽的剑光一闪而过。 风狼的身体被剖成了两片，淋漓的鲜血向四方炸裂。 夹带着血腥味的寒风扑面而来，在尤妮卡的耳畔簌簌作响。少女的前方，那黑压压一片扑来的凶暴魔兽们，仿佛下一瞬间就要将己方两人撕扯为碎片，潜藏着在灵魂深处的，对于杀戮与死亡的恐惧仿佛又开始蠢蠢欲动。 尤妮卡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它们。 半年前在南海岸与兽人族战斗的记忆，三个月前在弗洛兹和恶魔军团战斗的记忆，和爱琳又或是和茜丝雅娜并肩奋战的那些画面，凡此种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在，她的对手成为了狂暴的魔兽和来历不明的死灵。 和前两次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已全无畏惧。 幼年时遭遇的那场灭族的杀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桎梏她成长的心魔，但这一段时间里，她意外地发现了，杀戮亦是治愈自我的绝佳良药。 眸中闪过一抹妖异的冷芒。 尤妮卡动了，身姿绚烂宛如月下之蝶。 …… 同一时间，白林堡城门处—— “如果那位刺客小姐说的都是真的，那边一定是个极其危险的世界。遇到强敌，不要逞强，有危险一定要避开……” 说着，茜丝雅娜走上去，轻轻搂住了爱琳的身子，再一次认真地请求道：“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回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抱着，爱琳的脸颊不自禁地红了起来，低声应道：“嗯。” 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遭受磨难并选择了背负若林王国的未来，茜丝雅娜也依然是完美无瑕的公主殿下，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她越来越不吝惜在旁人面前表达对爱琳的爱意，这反倒是让爱琳有些不适应起来。 抵御着近在咫尺的馨香的诱惑，她小声提醒：“茜雅，差不多了……” “……是呢，我有些失态了。” 茜丝雅娜轻呼了一口气，便松开了爱琳，后退了一步，微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和其他人道别一下吧。” “嗯。” 爱琳的视线转向了边上的黛儿·佩林。这位近来变得很是没心没肺的公爵小姐，倒是难得说了正经的话：“虽然不清楚你要去哪里做什么，但肯定又是一趟了不起的冒险吧？我等着你回来讲故事给我听哦！” 另一边的詹弗妮款款地行了个礼：“爱琳殿下，祝武运昌隆……我明日也会启程返回萨伊尔，期待不久之后能听到殿下的捷报。” 至于不请自来的萝莉公主伊薇儿·埃尔夫泰勒，显然是对自己没法一起参与“冒险”而产生了忿怨的心情：“到底是去做什么啊？神神秘秘莫名其妙的，连一点情报都不肯透露……哼，不带上我这个超级战力，你们肯定会后悔的！” “姐姐，爱琳姐姐……一定要快点回来！”洛洛泪眼婆娑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意之余又有些忍俊不禁。 等到爱琳和送行少女们一一道别，最后之际，茜丝雅娜对和爱琳同行的星彤拜托道：“这一次行程多有凶险，爱琳就烦劳星彤小姐照顾了。” 被拜托的狐女小姐，此时将耀眼的红发扎成了一束简洁的辫子，温婉稍逊却是多了七分英气，不过她掩嘴轻笑动作依然掩饰不住那份天然的妩媚风情：“这是当然，我一定会帮忙‘看’好爱琳殿下的。” 本来爱琳是打算一个人前去和“小丑”赴约的，但茜丝雅娜出于有个人照应爱琳更加保险的考虑，决定让星彤也一起同行——她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天赋异禀的爱琳，但有着在荒土大陆以及东大陆诸多地方的游历经验，并且狐族特有的一些奇门异术说不定可以帮上一些忙。 最重要的是，她本人似乎挺乐意同行的。 对此爱琳忍不住在心底里腹诽了起来……茜雅你让这个不正经的狐狸精和我独处，真的能放下心吗？ 就这样，爱琳和星彤两人踏上了新的征程。 这边送行的少女们回到府邸后，黛儿·佩林特意找到了茜丝雅娜，说明了打算和詹弗妮一同辞行的打算，考虑到对方确实在这边带了足够长的时间，茜丝雅娜便不作挽留，而是给鲁道夫·佩林写了一封亲笔信，表达了感谢以及亲近之意，希望由黛儿转交给她的父亲。 另一边，伊薇儿会作为波维斯的“使者”，继续留在白林堡。 想到尤妮卡和温捷斯不知道什么才能回来，府邸里显然又要归于冷清，茜丝雅娜不禁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她想到了另外一件无法放下心来的事情，心情一时有些微妙。她来到了某处房间的门口，轻轻敲开了们。 某种忿怨的心情……真的憋了好久了呢。 看到来人是茜丝雅娜，房间里的精灵少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紧接着就移开了视线，怯生生地问道：“爱琳大人……已经离开了吗？” “嗯。”茜丝雅娜走进房间，随意地坐到了床边，抬起头注视少女那翠色的眼眸，问道，“萤心小姐，今天为什么不去送行呢？” “我……”萤心的眼眸黯淡了几分。 “是在害怕什么吗？”发觉萤心依然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茜丝雅娜抓住了少女的手，语气温柔，“那种面对未知的未来，本能想要逃避的心情，我曾经也有过呢……你也是一样吗？” 萤心的身体颤了一颤，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向往人类世界，选择了相信人类的精灵，代表精灵族和人类结盟，明明是这么浪漫的事情，明明是几百年才能发生一次的难得的因缘……萤心小姐，坐到我身边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可以吗？” 萤心怔了一怔，抬起头来和面前这位高贵优雅的人类公主对视着，她仿佛从对方的眼眸中感受到了一股温和的力量。回过神来之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对方身旁坐下，在很近的距离，被对方那温柔而充满怜惜的眼眸所捕获。 “公主殿下？”萤心怔怔地问道。 “萤心小姐，果然是很单纯的女孩子呢。” 萤心想起了爱琳当初说过的话，眼前这位尊贵而优雅的公主殿下，也确实是一位完美的恋人。哪怕是作为情敌而言，萤心也没法对茜丝雅娜生出任何讨厌的心情，甚至在此时此刻，几乎要沉溺于温柔的意境当中了。 “我想知道，爱琳对你做过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做过……什么？”萤心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少女单纯而茫然的姿态，让茜丝雅娜有了种于心不忍的心情，她轻叹了一口气，用自嘲的语气说道：“我私底下来找你，说不定会惹他生气。但我还是忍不住，原谅我，真的太想知道答案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知道，萤心小姐和爱琳做到哪种程度了呢？” “我和爱琳大人……”茫然的红晕浮上了萤心的俏脸。 “爱琳亲过你了吗？接吻……你们尝试过吗？萤心小姐的脸很烫呢……”说着，茜丝雅娜的手顺着少女的脸颊下滑，轻轻掠过锁骨继续往下，隔着一层布料若即若离地放在了少女那精致的丰盈处，声音亦是变得沙哑了几分，“这里……已经被触碰过了吗？那个笨蛋有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呢……” “公主……” 充满刺激性的话语和举动，让萤心湿润的眼眸里透出了迷惘的意味。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遭到这番对待，整个脑子都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但对方挑逗的动作依然还在继续，那只使坏的手已然侵略到了小腹的位置，宛如魔鬼呓语一般的温柔话音在耳畔悠然响起—— “萤心小姐似乎很孤独呢……我也可以代替爱琳的，你会介意吗？” “放心吧，你把赌注全部压在了爱琳身上……所以，我也不会辜负你的……” 第二十九章 魔女与镜子里的世界 ——所以，我也不会辜负你的…… 听到这句话意味不明的话，萤心宛如受惊的小兔子一般，颤抖着扭开了茜丝雅娜的怀抱，往床榻的深处挪了半米。她的小脑袋陷入了极度混乱，古怪的罪恶感一时萦绕不去，低头咬着嘴唇缄默不语。 刚才被对方的手触碰过的部位，残留着过于炙热的温度。 黄昏的余晖从窗外渗入，在少女清纯的白丝表面镀上迷离的光泽。 短暂的无言中，茜丝雅娜静静地观察着萤心的反应。这份过于楚楚动人的、或许本人并无意识但分明欲拒还迎的情态，或许正是爱琳喜欢的类型吧？她一定用了很大的努力才占据了爱琳心扉中的一席之地吧？ 有着精灵族天生的美貌，除了胸部稍显贫瘠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缺点了。 不，或许爱琳那个笨蛋更喜欢胸小的也说不定？ 思绪不觉间偏移到了别的地方，茜丝雅娜回过神来，发现对面的少女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抬起头与自己对视着，闪烁着泪光的眸子发出了困惑的询问，却更像是无声的嗔恼一般——公主殿下，你还要玩弄我到何种程度呢？ 这副可爱的模样，倒是更加让人想要欺负你了呢！ 茜丝雅娜忽然有些理解了爱琳的感受，她舔了舔嘴唇，怀着恶作剧一般的报复心情，凑近了萤心的脸庞，低声说道：“我们来接吻吧。” 这种表述，比爱琳的那一次更为直接。萤心只觉自己的心脏停滞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被少女压倒在床上。 “让我来尝一尝，这里有没有她的味道。” 话音未落，茜丝雅娜从上方压上了她的唇。 精灵少女的体温，比人类的稍低一些，单薄的唇上更是有种清凉的薄荷般的味道，清甜而怡人。这是茜丝雅娜首次和爱琳以外的人接吻，这种可以完全占据主动的，和以往完全不同体验让她有了几分油然而生的愉悦感。 她的身子舒展开来，体重完全压在了精灵少女的身上。 萤心脸色潮红，终究是闭上了眼睛，享受起了这份有些不真实的慰藉。 就这样，直到黄昏时分的晚风撩起了窗帘，投射在床褥上轻微摇曳的光影让彼此的躯体温度降了下来，她们方才中止这个漫长的吻。只见茜丝雅娜翻身离开了精灵少女的身体，仰面躺在床上，却是脸颊微红悄悄地喘起气来。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萤心呢喃着问道。 茜丝雅娜难得用上了任性的语调：“只是忽然想做罢了。” “原来人类的侵占欲……都是这么强烈的么？” “欲望可是人类进步的最大动力。”茜丝雅娜有些莞尔，故作正经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她眯起眼睛补充道，“并且，要是我对如此可爱的萤心小姐不闻不问，倒是显得我这个公主有些不称职了哦……” 话音微顿，茜丝雅娜翻了个身，正对着精灵少女，主动拉住对方的手，眨了眨眼：“萤心小姐，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qing）友（ren）了哦！” 很显然，被忽然玩心大起并且还露出小孩子般的俏皮模样的公主折腾得有些神志不清的萤心，还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幸好本能的防备意识让保守的精灵少女只是幽怨而嗔恼地瞪着对方，并未给出回应。 “唔，不可以么？”语气变得有些失望而惆怅起来。 躺在床上休息少许，茜丝雅娜便起了身，走到床边，望向远处的落日。 感受着空气中悄然泛起的凉意，良久，她终于恢复了正经的姿态：“如果方才的作为有所冒犯的话，萤心小姐可否原谅我的恶行呢？” 可是……犯罪完毕才说出这种话来，是否有些挪瑜人的嫌疑呢？ 萤心咬着嘴唇，凝视着这位绝美的公主殿下，她那轻微拂起的蓝发在深红色的夕阳中映成了黑紫色，柔美却孑然独立的背影乍一看上去竟有些惨烈的意味。静默间萤心的心情一时有些恍然，不禁心想，当年女皇陛下凝视着菲娜公主的背影的时候，也会有类似的感受吗？ …… 若林中部荒原，流萤镇。 满地的血肉碎骨，在长长的街道上铺展开来，浓烈的血腥味一时呛得人喘不过气来，然而此地依然一片死寂。在用暴力消灭这一批发狂的魔兽后，依然没有人回应温捷斯和尤妮卡的搜寻。 两人继续前行，刺眼的鲜血沿着剑刃滴落了一路。 寒风在耳畔持续作响，街道的前方散发这诡异的青光。两人保持着一定的戒备，穿过不可名状的雾气，很快就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来到了广场处。于是，一副令人惊异的景象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广场的正中央，耸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说是“镜子”并不准确，它更像是一面横跨在虚与实之间的结界。 在镜子的另一边，所呈现出来的是这个世界的倒映，然而它并没有如这边有着破败死寂的气息，反而更加鲜活真切——镇子里的房屋完好无损，房屋上方的天空蔚蓝如许，甚至还能看到镇民在其间走动，一切都栩栩如生。 ——这应该才是这座镇子原本的模样。 ##第154节 就仿佛镜子里面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而这边的是虚假的。 面对这出人意料的景象，尤妮卡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纵然以跨入剑圣阶位的感知能力，她也无法看穿这结界抑或是镜子到底是何物。 而当两人展开调查，试图饶到镜子另一面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它在空间上是无法以常理来揣摩的，呈现在眼前的镜面仿佛在随着两人的移动而翻转，无论他们身处哪个方向，所呈现在眼前都是薄薄的平面。 同时，他们既无法触碰到镜子的边沿，也无法触碰到它的实体。 也就是说，这面“镜子”并不占据空间，它实际上存在于更高的维度，只是另一个世界在这边的投影而已。 这种超出认知常理的事物，给了两人相当巨大的震撼。 温捷斯沉吟良久，说道：“调查就到这里，我们回去汇报给公主吧。” 尤妮卡轻呼了一口气，正要点头，却在此时，伴随着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一个身影从浓雾中走出—— 娇小的身形几乎都笼罩在黑袍当中，手持一枚轻巧的法杖。 深紫色的发丝从兜帽间淌下，肩膀上停留着一只漆黑的的乌鸦，看到两人时乌鸦深红的眼睛突兀地一闪，发出了桀桀的怪叫，翅膀伸展间一枚漆黑的羽毛幽幽飘落，意喻不详的气息悄然扩散开来。 无论是气息还是装扮都符合人们心目中“魔女”的特征。 在前方十几米处，来人摘下了兜帽，露出的那张依然属于萝莉阶段的，精致却妖异的容颜一时笑靥如花：“尤妮卡姐姐，数月未见，别来无恙哦！” “杰圭琳……”尤妮卡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女孩，道出了她的名字。 她是当初在伊丽丝城毁灭之前，因为犯下“杀人”的罪行而被强迫送回王都的小魔女杰圭琳，而这件事最终导致了双方的分道扬镳。 杰圭琳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便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可是，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是这样啊……听说她在北边玩得很开心，果然是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吧？亏我还为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顿了顿，杰圭琳的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抬起魔杖指着两人。 “罢了……既然如此，你们两个就陪我到‘那边’好好玩一玩吧！” 第三十章 半道遇袭与王子妃 “狐狸精，你知道魔女是怎么样的存在吗？” 若林西部的山麓小道上，旅途中坐在马背上的爱琳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身边的妩媚女子发出了询问。 “在你们人类的文化中，那可是因无法揣摩而被所有人所厌弃的存在，我这一介外族怎么可能理解呢？”说着，这位穿着青色绸缎的女子嘴角露出了轻巧的笑意，“忽然叫起奴家‘狐狸精’来了，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呢？” 在她的身旁，爱琳身着锦衣华服，是一副东方异族的装扮。 这片区域目前处于若林的二公主，也就是佛琅士的王子妃阿妮塔·特雷西亚以及她的军队的控制之下。两人的相貌和气质过于出众，为了避免惹出麻烦，爱琳和星彤干脆装扮成了来自远东的游人，富家少爷和女仆的组合。 她们宣称想要前往佛琅士的艺术之都，途径若林时不料正好遇上了战乱，想要尽快离开，这才成功通过了关隘。 在星彤出色的化妆技艺之下，爱琳栗色的长发染成了黑色，束成辫子落在脑后，瞳色亦是伪装成了黑色，稍显宽大的袖袍遮掩了女孩娇俏的身形，那精致秀气的面庞乍看之下倒是透出了几分少年倜傥的气息来。 “亲爱的爱琳‘少爷’，我知道你其实忍得很辛苦的，使唤奴家做一些私密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哟！” 虽说对于化妆时星彤若有若无的骚扰有些无奈，但爱琳对于自身女扮男装的模样其实颇为满意。尽管这副装扮下真实性别还是有可能暴露，不过由于瞳色和发色都被特别处理过，现在应该没有人会把她和“爱丽莎米娜”联系在一起。 只是让人有些无语的是，从几天前出行到现在，星彤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诱惑爱琳，倒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故意设下的“陷阱”。 打定主意决不上当的爱琳，自动忽略了狐狸精的声音，心底里却闪过了另外一位女孩的剪影，不由自言自语了起来：“魔法、武技、魔兽、精灵、兽人、妖族……神明和魔族也都存在，还有‘显世界’‘里世界’什么的，以及魔女……说起来，这个世界还有如此多未知的，值得探索的东西呢……” “原来如此，爱琳少爷的狩猎范围还真是广泛呢。” “喂，狩猎范围是什么鬼啊！” “奴家可什么都没有说。”星彤眼波流转，却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掩嘴轻笑了起来，“爱琳少爷，可别忘我们这趟行程的卦象是‘极凶’，指不定会遭遇什么，人生苦短，可要及时行乐才行哦！” 爱琳气恼地道：“既然是‘极凶’，为什么你还要跟过来？” 星彤那对美目中，仿佛有绵绵情意融化在里面：“奴家担心大人的安危嘛……诶等等！这可是公主殿下的指示，奴家才不得不跟来的呢……”说罢，她眨了眨眼睛，里面满是水涟涟的委屈之意。 论身为女人的“风情万种”，就连茜丝雅娜都远远不如眼前这只狐狸精。 如果有其他办法，我也不想用那么丢脸的方式来威胁别人啊！ 看着爱琳收回了那枚帝国时期打造的，熠熠生辉且极其危险的银钗，星彤悄悄松了一口气，用故作正经的语气说道：“爱琳少爷，说认真的，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千万别逞强哦……让奴家来保护你就行了！” 论实力我来保护你差不多吧？爱琳不由悄悄腹诽了一句。 就这样，名义上的主仆两人沿着小道，期间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悠闲地前行着。这段道路的山体有些陡峭，随着视野的逐渐开阔，约莫可以看到目的地的双桥城就在前方的山脚下，被碧色的河流所环绕。如果可以的话爱琳倒是想直接飞下去，只可惜这里是敌人的控制区域，要是暴露身份召来教廷的追捕就麻烦了。 寻思间来到了一处近乎九十度的拐角处，爱琳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小心”，心头警兆骤升，急速展开魔法护壁，“铛铛”地挡下了几枚箭矢。 箭矢落地的声音，明显让袭击者愣了一愣—— “老大，他是魔法师！” “碰上硬茬子了，要撤退吗？” “你们是窝囊废吗？别慌，我来对付那家伙，你们几个去抓住那个女的，手脚麻利点，要是弄伤了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听袭击者的语气，显然是一队拦路打劫的强盗，并且还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爱琳和星彤不由对望了一眼，却见这只狐狸精作出了一副无助的弱女子形象，还俏皮地对爱琳眨了眨美目，那神态仿佛是在说：“少爷，记得保护奴家哦……” ……你一定是忘记了刚刚才说过哪句话吧？ 爱琳回应了一个白眼。 虽说她早已对“英雄救美”这种事情无感，但偶尔顺便做一下除暴安良的善行她还是十分乐意的。 翻身下马，将感知扩展开来，很快就锁定了埋伏在周围的十几个敌人的位置。紧接着，她驱动精神力，拾起了地上的石子，只用了数秒的时间，那些搭着弓箭的人和数个试图接近星彤的人都被击倒在地。 接连不断的痛呼声，迅速让敌方乱了阵脚。 “该死……不许动！” 这句台词听起来让人有些想笑，爱琳无奈转过了头，想看看发出这种俗套台词的是什么家伙。然而在下一瞬间，她倏然睁大了眼睛，浑身冰凉，盯着那人手中所持的某物，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是一支魔导枪。 自从某件事发生过之后，这东西就成了爱琳心底里梦魇。 即使她心知肚明，这种对于普通人而言极为珍贵，但使用方式有些笨重，威力相比真正的魔法相去甚远的武器，其实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然而视线中那直指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还是唤醒了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她仿佛被铁链锁在了原地，一时动弹不得。 感知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对方缓缓扣下扳机的动作—— 砰！ …… 五分钟前，附近的半山腰处。 在这一队停留的人马中央，只见一位身着蓝绿色骑士装扮的青年俯下身子，对另一位年轻的华服女子说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殿下其实不必为此事如此劳顿，追捕贼匪的事情，请放心交给属下吧。” 华服女子摇了摇头：“不行，想到治下的臣民还有可能遭遇危险，就算回去我也难以安眠。” 青年殷切地说道：“阿妮塔，你还怀有身孕，这实在是……” “放肆！”华服女子呵斥道，“杜兰·卡斯德伊，是谁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倘若你还有意损害我的名声，我也只能向国王陛下汇报你的恶行了。” “王妃殿下……是属下失礼了。” 杜兰·卡斯德伊脸色一阵难堪，只得道歉。 阿妮塔·特雷西亚，这位出生于若林的王妃回到故土后，表现得十分活跃。平定乱军、接待贵族、恢复农产、安置从别处过来的难民……作为一介弱女子的她，这些事情无不亲力亲为。按照阿妮塔的说法，这是她身为特雷西亚家族成员无法推卸的责任，然而在杜兰看来，她其实完全不必承担这一切的。 更何况她眼下还怀有身孕。 今天上午的时候，阿妮塔听闻附近的山麓地区有一队狡猾的劫匪，近段时间屡犯恶行，还多次从治安军的追缉当中逃脱，她便从第三军团抽调了两百人过来，不顾别人的劝阻亲自率队潜入山麓，势要铲除劫匪。 然而这片山麓区域本身就极为广阔，再加上地形错综复杂，要在一天之内找出潜伏的十几个人，谈何容易？ 作为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杜兰·卡斯德伊知道，这个时候要劝阻自己这位天性固执的表妹，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氛围有些僵硬，却见阿妮塔·特雷西亚首先打破了沉默：“杜兰，你不知道这边的事情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刚才的话是我言重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对上阿妮塔那故作镇定的眼神，杜兰一时有些怔然。 纵然同样有着不凡的美貌，但和她的两位姐妹不同，阿妮塔不像她的姐姐伊西多那样气魄非凡，有着让人心甘情愿拜倒于长公主裙下的强大气场，更不像她的妹妹茜丝雅娜那样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实力，不断创造着耀眼的事迹。阿妮塔被人所称道的，只有她的聪慧和出众的社交手腕——但是这一点，更加印证了她只是一介弱女子这点。 并且，所谓的“出众的社交手腕”，在很多时候都意味着妥协。 因此，哪怕是对自小一直十分宠爱她的自己，都用上了这种近似请求的神情。 别这样……我最亲爱的阿妮塔……其实你完全不必如此的，不管如何我都会支持你，我宁愿你像刚才那样狠狠呵斥我…… 怀着苦涩的心情，杜兰低声说道：“殿下放心，属下绝不会有怨言……” 话音未落，枪声忽然从远处传来。 对视中的两人均是愣了一下，还是杜兰先反应了过来，对周围的士兵命令道：“一队留在此地保护王妃，二队随我去看下情况。”说着，他迅速翻身上马，率一众士兵赶往了枪声响起的方位。 留在原地的阿妮塔，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环视了一圈，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她伸手抓紧了马背上的缰绳，对剩下的士兵吩咐道：“我们也过去吧！” 第三十一章 月光下的丽人 枪响之时，爱琳几乎是本能地侧了下头，才避过那枚子弹。 耳边还残留着空气灼烧的触感，嗡嗡响声让她的脑袋有些晕眩。 但好在这强烈的刺激让爱琳清醒了过来，同时她心底里感到一阵后怕——不管自身的实力已经进步到何种程度，但肉体本身依然是十分脆弱的，倘若方才被这枚子弹所击中，估计就一命呜呼了吧？ 她侥幸逃过一劫，但身后的马儿还是被子弹所击中了。 伴随着马儿痛苦的嘶吼声，血腥味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爱琳神情转冷，抬起望向了正前方的歹徒，只见对方看到一枪不中，在微愣过后，迅速填装了下一发子弹，重新举起魔导枪对准过来。但这一次，爱琳不会再给他扣动扳机的机会了—— 自虚空中伸出一只半透明的巨手，抓住了那只魔导枪。 在那人惊恐的视线中，枪支被这只巨手捏成了碎片。 解决掉唯一有可能威胁自己的东西后，爱带着冷冽的神情环视了一圈，发觉由于魔法的震慑，周围的人一时噤若寒蝉，无人敢轻举妄动。她心下有些烦躁，冷声说道：“我不想动手了，你们赶紧滚吧。” 说话间，星彤来到了爱琳身边，不安地问道：“你没事吧？” “嗯。” 爱琳简单应了一句，将悬挂在胸前的小巧十字架从衣襟里拉了出来，在手心里握紧，转身走到了受重伤的马儿边上，深吸了一口气。 圣洁的光芒一闪而过，她的神情气质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接着，爱琳蹲下身子，看着卧倒在地的马儿以及地上的那一大滩血水，脸上闪过了不忍之色。她说了一句“马上就没事了”，手上开始蕴育治愈系魔法。 就这样，当杜兰率领着一队士兵赶到此地，恰好将这批劫匪一网打尽的这期间，爱琳一直在为马儿进行治疗，对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恍若未觉。她治愈系魔法的使用并不是很熟练，所以需要稍微多花一些时间。 ##第155节 不多时，阿妮塔也来到了现场，她看到己方的士兵们已经抓住了十几个像是劫匪的人，正在解除他们身上的武装。那位身穿异族服饰的女子在对带队的杜兰说明着什么。而在所有人的正中央，一位异族“少年”正蹲在那里，专注地治疗马儿腹部的伤口。 听闻抓获的这些人，正是作为目标的劫匪，阿妮塔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她的视线不由被“少年”所吸引了过去。 自从两百多年前东方游牧民族“恶魔的铁蹄”席卷大陆之后，有着黑色头发的东方人就成为了邪恶与混乱的象征。然而眼前这位“少年”此时所使用的，显然是神圣的治愈系法术，这可是修女与神官才能修行的技艺。 阿妮塔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她悄悄绕到“少年”的前方观察起来。从年纪上看，大约是十三四岁左右，那张精致秀气的脸蛋十分好看，身上还隐隐有一股圣洁的气息，让人产生了莫名的亲近之感。 奇怪了，为什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 等等……少年？ 她的美目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人，一时竟有些失神。 于是，当爱琳治愈了马儿的伤口，并撕下半片衣袖简单地包扎处理完毕，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微妙。而正前方之处，一位丽人定定地站在了那里，正带着奇怪的神情朝自己望来—— 有着几分熟悉的清丽绝美的面庞，在风中微微拂起的蔚蓝长发。 有那么一瞬间，爱琳有种眼前的女子就是茜丝雅娜的错觉。 彼此对视了一阵，却见爱琳微微垂了垂眼睑，重新抬头望向丽人之时，她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嘴角亦是露出奇怪的笑意，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茜雅……真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你的姐姐相遇呢。” …… 月挂中天，双桥城城主府。 此处府邸作为若林王位争夺者之一，也就是阿妮塔·特蕾西亚的临时行宫，亦是有着若林一贯典雅华丽的建筑风格。而爱琳和星彤两人因为协助抓捕了贼匪，成为了阿妮塔的贵客受邀入住。 原本爱琳不想节外生枝打算拒绝，但阿妮塔的邀请十分恳切，强行拒绝的话未免太过可疑，爱琳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下来——当然这种微妙的展开，自然遭到了狐狸精的一番调侃。 距离和魔族女孩露娜·迪斯谬拉约定的期限还有三天，时间上倒是并不紧迫，在这位二公主的身边稍作观察也不是不可。 洗浴完毕，躺在柔软的床上，爱琳回忆起了关于阿妮塔的情报。 阿妮塔·特蕾西亚，若林王室的第二位公主，十六岁嫁入佛琅士王室，成为了第五王子的王子妃。虽然那位第五王子继承王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阿妮塔本人却受到了佛琅士国王的喜爱，并以其聪颖和美貌在贵族间闻名。 按茜丝雅娜的说法，阿妮塔和她的关系一向很好，姐妹间会成为敌人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按照情报来看，阿妮塔确实是以一己之力说服了佛琅士王室和一众贵族，让他们支持自己成为若林王位的继承人。 也就是说，阿妮塔确实是以自己的意志站在了茜丝雅娜的对立面。 那么，她的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以及，姐妹间有没有和好的可能性呢？ 开诚布公地和她谈一谈……有机会的话要不要试试看呢？ 静静思考着这些问题，爱琳反倒是有些睡不着觉了，并且，阳台外面似乎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水声，像是细碎的铃铛般挑逗着人的心弦。她从床上起身，拉开了阳台的玻璃门，水声一下子清晰许多，爱琳好奇心上来，往外面走了两步，却想不到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到的事物，让她呆呆站在了原地。 阳台正下方是一处封闭的池子，而池子里分明有一位女子进行沐浴。 海蓝色的三千青丝在闪着银粼的水面上优雅绽开，背对这边的窈窕身形不断拨撩起轻盈的水花，皎洁月光下那白如瓷器的肌肤释放出了令人窒息的光泽……爱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视线从这幅绝美的画面中移走。 自己现在可是男孩子的身份，非礼勿视！ 她悄悄挪动脚步，打算退回房间之际，却听正在沐浴的阿妮塔幽幽说道：“贾先生，可否到下面来陪我聊一聊天呢？” 愣了一愣，爱琳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自己。 由于爱琳和星彤都扮成了来自东方的异族，自然不能用原来的名字。当被问起的时候，爱琳的大脑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情急之下道出了“贾宝玉”这个名字，结果一路上阿妮塔都用着“贾先生”来称呼她。 总觉得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贾先生……莫非觉得我是放荡的女人？” 说话间，伴随着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一只通体洁白的飞马降落在了阳台上，便轻轻收起羽翼，温顺地俯下了头。 爱琳怔了一怔，便试探着问道：“这是邀请吗？” “它叫做赫斯特，是我十六生日的时候，父王送给我的礼物，当我骑上它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阿妮塔轻声说道，“当我看到贾先生为那匹马疗伤的时候，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情……我想，我应该找到了一位可以倾诉烦恼的对象呢……” 爱琳斟酌着用词：“殿下有什么烦恼呢？” “多到数不清的烦恼，只可惜大多数都是不能对别人讲的。”阿妮塔的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感伤之意，“还有那么一小部分，如果先生愿意倾听的话，我会给你相应的回报的。” 回报？这位二公主有什么打算呢？ 静思之间，爱琳只觉脸颊上有点痒痒的，却是边上这只叫做赫斯特的飞马用鼻子凑了过来，表示着亲昵之意。只听阿妮塔接着说道：“看来赫斯特很喜欢你呢，莫非如此陈恳的邀请都要拒绝吗？” 在漂亮的女孩子和稀有的宠物（雾）的接连攻势之下，感到无奈的爱琳只得接受邀请，顺势坐到赫斯特的背上，从二层阳台飞到了下方池子边上。却见阿妮塔径直转过了身来，露出松了一口气般的神情：“谢谢你，第一个烦恼已经解决了呢……要是被人拒绝的话，我可是会很苦恼的。” 由于阿妮塔的转身，她那赤_裸的上半身正大大方方朝向这边，那略微沾湿的皎洁肌肤、比茜丝雅娜还要成熟三分的身材尽数侵入视线。 “咦？请等等……”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爱琳慌慌张张地背过了身去，脸颊烫得厉害，眼前都仿佛冒出了氤氲的水汽。 看着这位“少年”可爱的反应，阿妮塔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意来，解释道：“赫斯特在圣城湖畔的园林里孕育成长，是飞马种群中最为通晓人性的一种，因此它只会让纯洁的少女骑乘，男性的话是绝对不可能骑上去的。” “欸？”爱琳呆了一呆。 “没错哦，我就是想确认你的真实性别，才派出了赫斯特，幸好结论和我想的一样呢。‘贾宝玉’肯定是假名吧？能告知我你的真名吗？”阿妮塔的语气中，分明有着几分调侃取笑之意，“还有，也不用刻意在装出害羞的模样了哦。” 听着对方的话，爱琳不禁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在敌人面前暴露身份……这可是极其巨大的危机！ 以及，好不容易有一次女扮男装的机会，不结果过半天时间就被人识破了，莫名有种前世的二十多年都白活了的错觉？ ……还有，只有害羞不是装出来的啦！ 直到此时，刚才一瞥而过的香艳画面依然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让爱琳的鼻子保持着温热的触感，要是流鼻血什么的那可真的是要丢脸丢到家了，所以她可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禁想起了和茜丝雅娜初次见面的场景，心怀恶意地腹诽道，莫非这一家子的姐妹都是暴露狂来着？ 第三十二章 二公主的三个烦恼 身份到底有没有被识破呢？ 爱琳渐渐地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考虑了一会儿，决定再观察一下形势：“林黛玉。‘林’是姓氏，‘黛玉’是名字。” “林黛玉？”阿妮塔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半信半疑地说道，“这是你的真名么？这次该没有诓骗我吧？” “没有。” “我知道女孩子偶尔还是需要撒谎来保护自己的，但这次就相信你好了。”阿妮塔微笑着点了点头，“接下来是第二个烦恼。可爱的林小姐，我想咨询的是，如何才能让一个人对我死心塌地呢？” “让别人对你死心塌地？”爱琳重复了一遍。 “没错。” 爱琳迟疑着道：“……以殿下的美貌，想要做到这件事应该很容易吧？只要稍微给出一些暗示，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你的。” 却见阿妮塔露出了愠恼之色：“你是指用美貌去诱惑别人吗？那种想法未免也太肤浅了。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自作聪明的女人，认为能够用身体控制男人，然而男人往往比女人们想象得要冷静得多，他们很清楚自己贪图的只是不过是一时欢愉而已。倘若女人对他们的地位产生威胁，亦或者是女人容颜衰老的时候，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女人。” 阿妮塔的反应有点出乎人的意料，爱琳摇了摇头道：“殿下，我觉得……你的观点未免太过于绝对了……” “是么？”阿妮塔说道，“那我换一个问题。你觉得人类是自私的吗？” 爱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是的。” “既然人类都是自私的，那么让另外一个人出自绝对的真心，对自己死心塌地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是么？”阿妮塔用自嘲的语气说道，“果然，我的这个烦恼看来是无法解决了呢？” 爱琳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有这个烦恼呢？” “让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转过身来正视着我？” 爱琳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转过了身去。幸好此时的阿妮塔靠坐在了池子的边沿，脖子以下的部位都在水面下，倒使得场面不至于那么尴尬。只见阿妮塔轻轻闭上了眼睛，轻喃道：“第三个烦恼是，假如我顺利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女王，别人对我的看法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爱琳愣了一愣：“别人对殿下的看法？” 阿妮塔轻声解释道：“或许是我以前太贪玩总是到处跑的缘故，家里人都说我不够矜持，劝我应该安静一些，可惜当时的我一直都不以为意……到了另外一个国家，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我行我素，却忽然发现到处都流传着不利于我的流言蜚语，说我是轻浮的女人什么的。每次听到那些难听的说法，我都会伤心难过好久。我想，假如我能成为女王的话，应该就没有人敢说我坏话了吧？” “那些小人的嫉妒之言，我觉得殿下不去理会即可。” 阿妮塔摇了摇头：“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无视流言，很可惜，我还不够强大……也不存在一个足够强大的依靠。” 这种忧伤的语调，再加上这副毫无保留的姿态，此时面前的阿妮塔显然只是一位有着诸多烦恼的弱女子而已。再加上对方是茜丝雅娜的姐姐，对于爱琳而言有种天然的亲近之感，她的心底里不禁泛起了满满的同情怜惜之意来。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有些猝不及防地，却听阿妮塔用怨恨的语气抱怨了起来：“说起来还真是不公平呢，明明茜雅和我一样贪玩，明明她比我还容易对新鲜的事物着迷；明明我当时乖乖顺从了家族的安排，而她的悔婚让若林和特蕾西亚家族的信誉颜面扫地……结果仅仅因为她被那位大人所青睐，所有的劣迹就都成为了可以原谅的事情。” 爱琳怔了一怔，忍住想要开口的欲望，静静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轻叹了一口气，阿妮塔带着自嘲的语气道：“抱歉，我有些失态了……林小姐，要不你也下来陪我泡一会儿吧？这池子和地底温泉相连，用特殊的构造让水温保持得很好，泡起来很舒服的。” “你说的‘回报’，就是指的这个吗？”爱琳问道。 阿妮塔抿唇一笑：“莫非你在期待别的事情吗？” 面对对方又一次的调戏，爱琳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坐到池边，让自己有些发凉的脚丫泡在温水里面，问道：“你觉得我会期待什么样的事情？”不同于之前的拘谨，这时爱琳的语气已经变得随意了起来。 “你在期待什么样的事情，你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 阿妮塔瞥了爱琳的身形一眼，便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自从下午看到了你，我就有了一个巨大的烦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茜雅身边出现了一位神秘且实力强大的女孩，她自称是帝国的末代公主爱丽莎米娜，她的存在甚至让教廷都有所忌惮，也是茜雅在这次王位争夺战中最大的筹码……如何才能把她从亲爱的妹妹手里抢过来，‘林小姐’可以为我解答一下吗？” 果然是这样，身份从一开始就被看穿了啊。 爱琳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这也难怪，自从在弗洛兹几次抛头露面，以及当着无数人的面和恶魔君主大战过后，自己的相貌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尽管这是个和中世纪相近的，总体来说信息闭塞的世界，但作为王位争夺者之一，阿妮塔通过某种方式了解过自己的相貌，如此近距离接触能够认出自己的确是正常的事情。 对瞳色和发色进行掩饰，以为能够瞒过她，倒是想得天真了。 “我听说过关于茜雅的一些奇怪的流言，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听起来似乎很有趣的样子。”说话间，阿妮塔优雅地站起身来，视线中那香艳的画面，让爱琳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是什么流言？”爱琳问道。 阿妮塔并未作答，她淌着晶莹的水花越过水池，来到了爱琳的边上。 她怀揣着探索的眼神注视着爱琳，将她和情报中形容的那位强大的帝国公主进行着比较，总觉得面前的女孩和最初想象中的形象有着不小的差距。打量了一会儿，她忽然伸出手，抓住了眼前那一对浸在水里的白嫩脚丫。 “嗯唔。” 爱琳发出了一声轻吟，依旧闭着眼睛，摇头说道：“就算你用身体来诱惑我，也是没有用的。” 阿妮塔露出了然的神情：“潜意识里你会这么觉得，也就是说茜雅她已经对你做过这种事情了？果然，那些流言八成都是真的呢……怪不得茜雅从来没有对哪个男性有过兴趣，原来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倾向啊。” “这不关她的事，都是因为我……” 爱琳本能地想要维护恋人，说到一半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阿妮塔套了太多的情报了。她睁开眼睛，有些羞恼地瞪向了对方。 阿妮塔毫不畏惧地和爱琳对视着，启唇吐出了诱惑的话语：“神秘的林小姐，告诉我吧，现在你在期待什么样的事情？” “你真的想知道么？”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涟涟水声在清凉的夜色下断断续续地作响着。只见爱琳的脸颊微红，呈现出了愉悦而略带忍耐的神情，偶尔发出舒服的轻吟，这显然代表着她对于阿妮塔的伺候颇为满意。旖旎的光景持续了一小会儿，她才吩咐道：“停下来吧。” ##第156节 阿妮塔闻言，幽怨地白了爱琳一眼，便如获大赦地松开了爱琳的脚丫。 身份尊贵如她，居然被使唤去按摩别人的脚，即使对方的名头比她还要大一些，这对她而言也是莫大的耻辱。爱琳并没有轻易上她的当，而仅仅是提出了“帮忙按摩一下脚”这样的小要求，使得她最终因为刚才的试探作茧自缚，陷入了无法回绝的境地。 阿妮塔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却听爱琳忽然问道：“如果我想劝你退出王位的争夺，和茜雅重归于好，需要做些什么呢？” 阿妮塔略微一怔，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我不可能退出的。” 爱琳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呢？” 阿妮塔退开了一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我的理由，就算是说出来，你也只会觉得我很卑劣罢了。更何况，现在佛琅士数万军团已经入境，由于你和茜雅的实力和影响力让不少国家都感受到了威胁，托兰顿、威瑟、安鲁尔已经宣布了对我继承若林王位的支持，要是战局不利这些国家或许也承诺了会派兵军队增援……就算我现在反悔，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顿了顿，阿妮塔用嘲讽的语气，接着反问道：“还有伊西多姐姐那边，你也打算用这种方式劝说她么？” 爱琳眯起了眼睛：“假如我现在威胁你呢？” 阿妮塔冷淡地说道：“为了对抗你和茜雅，佛琅士派了五位宫廷法师来保护我，就驻扎在府邸的四周。教廷那边也派出了十几个异端审判所的骑士来协助我，只要发现你在什么地方落单，就会第一时间倾巢而出……如果你有自信能在这么多人的围剿下把我带走的话，我倒是愿意陪你玩下这场游戏。” “我不用带走你，只需要让你无法成为茜雅的敌人就行了。” 说着，爱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水池里的阿妮塔，身上散发出了极其危险的气息。 阿妮塔从水里款款起身，浑身上下无一可凭借之物，她却丝毫不为这股强烈的杀气所动，唯有那一缕发丝在风中微微拂动：“是么？现在的我的确只是刀俎上的鱼肉而已，因为大意被杀……也是我咎由自取，你要动手便动手吧。” 第三十三章 重新启程与吃醋的骑士 爱琳有种错觉。 月光下那个朦胧的剪影，就像是艺术品般美得动人心魄，却有种残虐而易碎的气息。即使是此时这副故作坚强的躯壳，也没法掩饰她凝眸深处那过于空洞的，仿佛任何事物都无法填补的心灵。 ——请杀了我吧。 她仿佛在如此期待着一般，甚至不吝用上了挑衅的眼神。 对峙间，冰凉的夜风拂过，风干了阿妮塔身上水渍的同时，寒意也让她的身躯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惹人心怜。 爱琳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本就是虚张声势的杀意，背过身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低声说道：“你早点休息吧，别着凉了。” 就这样，池子里只剩下了阿妮塔。 只见一直守候在不远处的天马赫斯特走了过来，伫立在她的身边。 良久，阿妮塔幽幽地走出水池，伸手搂住了赫斯特的脖颈，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温暖的绒毛上。她搂得很紧很紧，仿佛只有这种方式才能从无尽的空虚中获取温暖…… 翌日清晨。 爱琳早早起床，叫醒了赖床的星彤，向阿妮塔表达了辞别之意。而阿妮塔并未进行挽留，以对待贵客的礼仪，将两人送到了城门口。 “多谢殿下的一番款待，我们就此告辞了。” “我昨晚的提议，‘贾先生’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两人仿佛都默契地遗忘了昨晚发生过些什么，爱琳依然是异族少年的装扮，阿妮塔则恢复了优雅而自信的姿态，走到了爱琳的近前。 爱琳针锋相对地反问道：“为什么不是殿下接受我的提议呢？” “她能给你的，我也全部都能给你……或许现在还给不了你，但以后一定可以。”阿妮塔用很轻的声音诱惑道。 爱琳摇了摇头：“这种拉拢方式，未免也太不可信了吧？” “我只是不想做无意义的事情而已。” 阿妮塔抿嘴笑了笑，脸蛋便倏忽凑了上来，在爱琳惊讶的视线中吻了上来。爱琳分明看到了这位美人眸间狡黠的神采，唇上清甜柔软的触感维持了数秒，紧接着对方抽身而去，只留下爱琳站在原地发呆。 私底下诱惑调戏自己也就罢了，这具女孩的身体确实莫名地招人喜欢，但爱琳完全想不到对方敢在公众场合作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自己现在是男性装扮，而阿妮塔是佛琅士的王子妃。 这种事情一旦传开，对她的名声相当不利。 “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再多一样‘罪名’了。”阿妮塔对爱琳眨了眨眼睛，轻笑道，“只要你愿意，我的府邸永远都为你敞开大门。” …… 由于阿妮塔临别时出格的举动，星彤在惊讶之余对爱琳展开了连番追问，爱琳有些心烦意乱，无奈地说道：“我的身份暴露了，保险起见接下来三天不要经过任何城镇，准备在野外露宿吧。” 虽然阿妮塔看样子是打算帮她隐瞒行踪，但世事并无绝对，要是真的被一众强者所围攻，爱琳可没有能够逃脱的自信。 纵然上次她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战胜了恶魔君主，但实力提升到那种程度的条件是十分苛刻的。这具身体对各种力量的包容性，使得她并不是适合单打独斗，反而更适合成为战场中的女武神。在突发的战斗中她并没有那么多可以汲取的“养料”，实力相比一般的圣阶甚至都有所不如。 因此，爱琳对战争的影响力并没有许多人以为的那么玄乎其玄，她的存在更多像是一种威慑。并且这种威慑是建立在无数人死难的前提下的，正如当初艾丽卡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只有在最为极致的残忍中，以死者的鲜血为养料，才能孵化出最为华贵的鲜花。” 无论是作为圣女候补的她也好，还是作为旧帝国公主的她也好，各自的身份和际遇都准确验证了这句谶言。 星彤不解地问道：“既然你是圣女的候补，为什么教廷会通缉你呢？” “大概是我的存在，让教廷感到了威胁吧？”爱琳思忖着，忽然觉察到有人在飞速接近这边。她抬手作出了戒备的姿势，只见一个人影从后方追了上来，在半空中落到正前方，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来人体态修长，身穿相间的骑士服，手中的长剑映着熠熠的阳光。 爱琳略微一愣，才认出对方是谁——正是昨天打过照面的，阿妮塔身边那位名叫杜兰·卡斯德伊的骑士。卡斯德伊这个姓氏，属于佛琅士以及勒尔地区一个著名的骑士家族，至于这位叫做杜兰的骑士，没记错的话应该称呼若林已故的王妃为小姨，也就是说他是茜丝雅娜三姐妹的表亲。 星彤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骑士阁下，请问有何贵干呢？” 杜兰·卡斯德伊脸色有些阴沉，抬起长剑直指爱琳而来，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阿妮塔有什么目的？” “我们只是恰巧路过的旅行者……” 话说到一般，却被杜兰厉声打断：“我没有耐心听你们多费口舌！快点说出你们的指使者是谁，以及接近阿妮塔的目的，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爱琳和无奈地道：“阁下似乎对我有什么误会？” “我数到三，你们还不束手就擒的话，我就按间谍罪行来处置了。” 杜兰的神情里，分明压抑着愤怒和焦躁的情绪：“一！” 等等，这家伙有点奇怪吧？我哪里招惹到他了吗？ “二！” 当爱琳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边上的星彤凑到了耳边，用取笑的语气对爱琳说道：“我觉得，他是吃醋了哦。” 哈？吃醋？ 爱琳怔了一瞬，方才隐隐明白了什么。 据说杜兰和阿妮塔两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当初王妃殿下还在世的时候其实是有意撮合这对表兄妹的，却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未能成事。爱琳想起了和阿妮塔临别的时候，对方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不由心道，难道这也在你的算计当中？在大庭广众下作出暧昧的举动，是为了借这个叫做杜兰的家伙叫来试探我？ 当时，现在的状况已容不得爱琳多作思考，伴随着最后这声“三”的传来，骑士猛然挥出一道凌冽的剑光，朝爱琳奔袭而来。 爱琳下意识地展开护壁，挡住了这一剑。却不料杜兰剑势一收一沉，顷刻间以千钧之势再度压了下来。猝然遭受巨力的爱琳，惊讶地看着魔法护壁在眼前破碎，身形被迫倒飞出了数米之远。 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被剑气所波及的灼热触感。 在不远处的半空中停下身形，感受到对方焦灼不安的、夹杂着莫名的仇恨的剑意，爱琳的嘴角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原来是忠贞的骑士无法实现自己的爱慕，却依然想要守护心爱的女王殿下的戏码呀……其实这种有悖于伦理的，被世人所不耻的故事发展最对我的口味了！” 第三十四章 真正的强敌来临 “砰——”，爱琳再度挡下一剑。 烈阳般的剑气四处溅射，灼烧着四方的土地。 站在不远的杜兰此时脸色阴沉，散发出了十分显著的杀意。看来爱琳的话语恰好切入了他的软肋，让他甚至有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你不是我的对手。”爱琳冷淡地审判道。 杜兰·卡斯德伊是佛琅士皇家骑士中的佼佼者，并且在王室的推举下年龄成为了第三军团的两位副军团长之一，有着令人羡慕的地位与名望，他显赫的出身亦是阿妮塔所倚仗的重要筹码。但纵使如此，他依然和站在大陆顶端的那些人有着十分遥远的距离。 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确实是如此残酷呢。 确认了对方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爱琳有些感慨地轻叹了一口气。 杜兰当然也意识到了对手的强大，他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眸间突兀地闪过一抹冷芒，忽然翻转长剑，反手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剑刃被鲜血所沾染，忽然绽放出妖异的光芒。 紫红色的光晕在剑上溅射流转，一时摄人心魄。 等等，这种似曾相识的气息是…… 爱琳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杜兰的长剑反手横置在胸前，脚下猛然一瞪便朝这边奔袭而来，夹带着雷霆般的气势。 觉察到威胁的爱琳，这下不敢大意。 她闭上眼睛，将魔法元素汇集到指尖之处，快速划动了起来。 眼看着骑士就要冲到近前，这片区域间寒意骤生，总计七面半透明的冰壁在爱琳身前凝结成形。紧接着，只听接连不断的冰壁破碎声传来，每有一面冰壁破碎此间的寒意更甚三分，甚至有冰霜开始在她的手臂上凝结。 这便是属于“领域”的威能。 等到杜兰击破所有冰壁，来到爱琳身前时，却已经处于强弩之末的状况——身子打着寒颤，骑士服四处破裂，持剑的虎口处伤口迸裂。尽管那刺眼的鲜血将长剑染得愈发妖异，但本人的体力却不足以支持这番爆发，带着不甘的神情“扑”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纵是如此，他的嘴上还是不肯服软：“你到底是什么人？” 爱琳的视线确实盯着那柄气息妖异的长剑，自言自语道：“这种力量，原来不是来自于什么古怪的契约啊。是流传在血脉中的力量吧？这就是卡斯德伊家族所倚仗的血脉么，这……应该说是幸运好呢还是悲哀好呢？” 杜兰呆了一呆，他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可能暴露了家族最大的秘密，顿时如坠冰窖，抬起头来，从牙缝里吐出了一句话：“我要……杀了你！” “真是的，我讨厌不解风情的家伙！” 话音刚落，杜兰忽觉脖颈上一寒，却是爱琳手持一柄冰刃抵住了他的咽喉。他的身体挣扎了几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封冻在了地上，短时间无法挣脱开来。他眼睁睁地看着爱琳俯下身来，在自己耳边轻声道—— “只要你肯好好听话，关于你的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这个声音清脆而悦耳，却是不折不扣的女声。杜兰怔了一怔，再度望向爱琳，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解开发束，卸下了伪装，恢复了少女的容姿。对于杜兰而言，他自然是见过“爱丽莎米娜”的影像，这下彻底陷入了呆滞，好久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你是……你是……” 爱琳将冰刃随手丢在了地上，质问道：“茜雅并不想以她的姐姐作为敌人，我也是一样的，难道你忍心看着幼时朝夕相处的两位表妹彼此相残么？”发觉这位骑士一时无话可说，爱琳接着说道：“假如你真的喜欢阿妮塔的话，就努力去了解一下她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吧。” 自从上午看到阿妮塔亲了爱琳一下，杜兰就憋着一肚子火无从发泄，再加上此时爱琳现出了女孩子的真身，被别人看穿一切的杜兰有了种强烈的耻辱之感，扭开视线嘴硬道：“我绝不会被你们所利用的！” “这不是威胁，只是提议而已。” 爱琳说着退开了一步，笼罩在这片区域的冰雾开始散去，她又多看了地上的骑士一眼，便离开了此地。 解决了这桩麻烦，两人继续前行，只听边上的星彤掩调笑道：“咦，我还以为你只会对女孩子好呢，原来对男性也会这么温柔啊！” “喂，我哪里温柔了？” “这句‘我讨厌不解风情的家伙’……”星彤歪着头，打趣道，“还有这句‘只要你肯好好听话，关于你的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为什么听起来都有种哄调皮小孩子的感觉呢？” 爱琳愣了愣，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反驳道：“喂，你找死啊！那只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惯用语气罢了！” 星彤反问道：“咦？不是年长者对年幼者的惯用语气么？” “你这只活了几十年的狐狸精就别说我了！” “人家的年纪和阅历哪能够和你相比啊。呜呜，好羡慕不管年龄如何增长，都可以永葆青春的帝国殿下呢。”星彤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第157节 爱琳气呼呼地挥起了小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嗯哼，我最讨厌别人用年龄的事情来取笑我了，本小姐现在是十四岁，货真价实的十四岁！为什么年龄的梗被用了这么多次你（zuo）们（zhe）还没有玩腻啊？” …… 在杜兰·卡斯德伊这边，当他从束缚中挣脱出来，正为那位帝国公主最后留给他的几句话语而走神的时候，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来到了身前。 来人身着一身白袍，是隶属于教廷的修士。 看到对方胸口的金色徽纹，杜兰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瞬。 白袍修士扫视了一圈，淡淡说道：“我在附近的村庄进行祈福，感应到了邪恶的气息。这里有战斗过的痕迹，骑士阁下，能告诉我发生过什么吗？” 杜兰不动声色地收剑入鞘，随手指了个方向，沉声说道：“刚才我正在执行一项任务，途径此地时看到了一个可疑人物。我上前问话却遭到了对方的袭击，交手没多久对方便往那个方向仓皇逃去了。” “原来如此。”白袍修士点了点头，便朝杜兰所指的相反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半年前在西里西亚追捕异端，却遇上了那份强盛的邪恶，我最终心生怯意而退却了，净化邪恶的荣耀也是被异端所篡夺。这份沉重的污名，我何时才能将其洗尽呢……” 看着对方的背影，杜兰冷汗涔涔而下。 等到白袍修士消失在视野中，他又强撑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本就在和爱琳的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刚才那位白袍修士身上有着极为强悍的圣力，为了压制沸腾的血液他可是忍得极为辛苦。 如果杜兰没有看错的话，对方胸口处的徽纹所代表的身份，正是教会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让无数人闻之变色，有如死神一般的存在。而他口中所说的异端显然是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也就是刚才离开的少女。 阿妮塔绝对想不到的是，她那完全是出于任性的一吻，所激起的蝴蝶效应，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第三十五章 同行的柒夜 青月历三零二年年末，若林中部。 这一年的冬季尤其寒冷，这可让不得不露宿野外的两人吃了些苦头。爱琳仗着可以用魔法来驱寒，却忘记了这具身体的娇气，在大雪中赶路时一不小心陷入了感冒的状况。随后上又撞上了每个月的那么几天，爱琳的精神状况尤为不佳，可是彻底变成了需要人照顾的柔弱女孩子。 “到达目的地，太好了……阿嚏！” 擦了擦鼻涕，爱琳望向了前方这座不起眼的镇子——正是和“小丑”约定见面的地方。现在的她满脑子只想找个好点的旅馆，美美地泡个热水澡睡上一觉。 正是黄昏时分，街道两旁的人们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牵着马儿的两位旅行者，尤其是笼罩在长袍之下的星彤分明是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但大多数人都只是看了一眼便回头去做自己的事情，战乱之际人们可顾不上去想别人的事情。 由于伊丽丝城的毁灭，这座邻近的镇子成了部分幸存者停留的地方，再加上出于各种目的而来到这座镇子的人，使得这里成为了一处鱼龙混杂的地方。走在路上，可以看到道路两旁的人在做着各种交易——眼光狠辣的商人以低价向逃难的人们收购金银首饰，想要趁机发展壮大的佣兵团以提供食物为诱惑招收强壮的青年，偶尔还能看到无家可归不得不上街乞讨的幼童们。 目前这座镇子处于二公主阿妮塔的势力范围中，但她显然还无瑕派人来进行管理。佛琅士的第三军团中更多的军力被派往了东面的伊丽丝城，接着地缘优势宣称了对原若林国都的占领。 “大人，求求您了，请赏点吃的吧……” 在爱琳的前方，一位衣着褴褛的女孩向路过的商人苦苦哀求，然而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大步走远。看到这样的景象，爱琳轻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星彤说了一句：“等我一下吧。” 星彤点了点头。 对于自己所侍奉的两位公主的性格，她自然是十分了解的。天性温柔，看到这样的事情肯定没法坐视不管。否则，身为落难的异族，要不是茜丝雅娜的收留，她和妹妹也很难在人类的世界里容身。 爱琳从口袋里取出几枚金币，正打算走过去去救助这位可怜的女孩时，却有个黑袍人先她一步来到了女孩的身前，蹲下了身来。 只见黑袍人先是给女孩递上了水和食物，然后又抓住了女孩的手，过了一会儿，黑袍人从怀里取出笔记本，在纸上写了一行什么，撕下字条来交给了女孩，便见女孩带着感激的神情匆匆跑开。 在这个过程里，爱琳的视线一直都盯着黑袍人。 她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和“熟人”碰面。紧接着，当黑袍人起身转向爱琳，稍微掀开兜帽露出清丽的容颜，那对纯净的黑眸直视而来时，爱琳就明白了——这位始终和自己有着密切关联的少女，是特意追过来找她的。 …… 接下来，由柒夜带路，三人来到旅馆放下了行李。爱琳找了个理由支开了星彤，向黑发少女问道：“刚才那个女孩子，你给她写了什么？” 柒夜·弥赛亚所代表的“旧教”这一势力，作为曾经守护“爱丽莎米娜”的躯体长达三百年之久相比教廷更加忠于原帝国的神秘组织，在驱逐伊诺克主教并辅佐妮琪·奥尔德里奇成为西里西亚的新任女大公之后，便正式从地下走出，渐渐地活跃于大陆舞台之上。 而这其中，柒夜作为圣女以及实际意义上的教派最高领导者，在这数个月的组织重建工作中展现了不凡的能力，逐渐被各个势力所重视——当然，她也和爱琳一样在教廷的异端通缉名单上面。 “我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还是和当初一样，柒夜在用文字和爱琳交流。 这句话的意思是，这座镇子里还潜伏着其他旧教的成员？趁着若林的内乱，借机发展势力和信徒，甚至还悄悄来到了敌人的后方，并非只是为了来找我吧？这件事要是被茜雅知道了，会不会产生嫌隙呢？ 当然，扶贫救弱的善举，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无可非议的。 仿佛看出了爱琳的疑惑，柒夜接着在纸上写道：“茜丝雅娜公主同意了，这是请我协助你行动的条件。”笔尖微顿，少女抬起头和爱琳对视了一眼，又写了一句：“就算没有协议我也会来的，我不能让你孤身涉险。” 这种执拗的眼神，爱琳可不是第一次见到。 柒夜略有些踌躇，笔在纤细的指间翻转了一圈，又接着写道：“去年年末，没有在海上带走你，我很后悔。”顿了顿，显然是为了表达自己情绪，她抿起嘴，强调似的补充：“没能阻止伊诺克的计划的时候也是，非常后悔——” 只见爱琳“噗”地笑出了声来：“我知道啦，你真是可爱呢。” 明明见面的次数不多，相处的时间也寥寥可数，却总觉得柒夜认识了自己很久很久一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是如此。 听到“可爱”一词，柒夜显然呆了一呆，脸颊浮起一抹细微的红晕，接着写道：“西里西亚的局势安定下来了，妮琪妹妹说她很想你，希望你能回去看看。西里西亚是一个不错的根据地，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爱琳不解地问道。 柒夜嘴唇开阖，这次改为用真切的声音，声音很轻却蕴育着沉甸甸的力量：“殿下，你是我们的信仰。” 留意到少女极为认真的眼神，爱琳才读懂了她话语中的潜台词。 当初那位主教之所以离开教廷创立“旧教”，更多是出于对帝国和皇室的忠诚，选择了以守护公主的躯体作为信仰。但即使作为帝国残余的旧教在长达三百年的时光一直维持了下来，无论是帝国的传承也好还是守护皇室公主的职责也好，最初的那份信仰也早已被磨灭了大半，当初伊诺克为了一己私欲而进行的实验，更是显示着着许多人早已把曾经的使命遗忘得一干二净。 但这一切，都随着爱琳的苏醒，以及她的行动而有所改变。 尤其是西里西亚的民众们，经历了内战和一场可怕的动荡，而爱琳以帝国公主身份出场并最终平定了乱局，那恍如救世主般的形象深深地烙在人们的心目之中。和普通的民众一样，那些得知了真相，发现自己被伊诺克主教所欺骗的信徒们纷纷如梦初醒，转而将“爱丽莎米娜”奉为信仰。 至于柒夜，她也是被爱琳的身姿所折服的。 就算是成为了圣女，柒夜也从未真正信奉过神，所以能使用的只有维克夫主教那时所说的，言灵术这种“自欺欺人”的术法。信仰到底是什么，过往的她从未有过实感。直到数个月前亲眼看到爱琳在和恶魔的战斗中展现的神迹，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这就是信仰——欢欣鼓舞且璀璨生辉的、憧憬渴求和敬畏惶恐并存、仿佛混淆了爱恋与痛苦的，人生中初次获得的名为“信仰”的心情啊…… 没错，延续了三百年的地下教会，就是为了爱琳一人而存在的。 因此，在柒夜的心中，辅佐这位神选的公主殿下统一大陆，重建以前那个辉煌强盛的帝国成为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为了不再出现伊诺克那样的背叛者，这几个月里，柒夜已经肃清了内部一切反对的声音，重新确立旧教的使命，真正让整个组织的一切，都以爱琳的意志为基准来运作。 当然，这些爱琳都是不知情的，此时的她只是意识到了柒夜比以前更加看重自己了，心情有些得意了起来。 彼此对视间，两人的距离无意识地越来越近，柒夜说完那句“你是我们的信仰”后似乎有些羞涩，稍稍垂下了眼睛，却让额间垂落的青丝蹭到了爱琳的琼鼻，饶得人痒痒的。却在下一瞬间，爱琳连忙捂住口鼻后退了一步—— 阿嚏！ 呜哇，我讨厌感冒！ 暧昧的时候来这么一下也太煞风景了吧。 爱琳眼带泪花，捂住鼻子，脸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却见柒夜露出了几分生气的神情，在纸上写下了一句：“你生病了？” “路上不小心着凉了……”爱琳小声回应。 柒夜把手放在爱琳的额头上，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便露出了然的神情，在纸上写道：“稍等一下，我这就把药调好给你。” 接着，柒夜从怀里取出了几个瓶子，里面大多数装着草药的细末，其中有一瓶散发着醇香，闻起来像是麦酒的味道。爱琳想起了初次看到她是在一间小酒馆，又想起了上次她也是给自己喂了麦酒，不禁好奇地问道：“咦，你喜欢喝酒吗？” 柒夜的动作僵了一僵，板起脸来，摆出一副“我生气了”的神情朝向爱琳，这可吓得爱琳连忙摆手道：“我不是有意冒犯……就是好奇想问问……” 话音刚落，只听另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三色堇的芬芳吸引我来到此地，甜美的麦酒仿佛让这无尽的暗夜充满了醇香。换一个场景和沉默寡言的殿下相遇，没想到是这么一副卿卿我我的画面呢，真是……太令人感到遗憾了。” 转过头去，发现“小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故作夸张的嘶哑声线再加上诡笑的面具，这副蕴藏着不知多少“恶行”的躯壳，无论如何都无法让人心生好感，即使明知“小丑”的本体是一位年幼的魔族女孩，在对方嘲讽的语气下爱琳也没法回以好脸色。 她眯起眼睛说道：“的确，小丑阁下的出现有些不合时宜了哦。”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以为自己天生就是主角，从而开始狂妄自大，却没有意识到过往的成功只是因为侥幸而已……这样的人，往往会出现在我的委托名单当中。”只见“小丑”倚靠在门框上，慢悠悠地说道，“爱琳小姐，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场景么？” 当初“小丑”刺杀约里克·斯维因的事件，可以说是诸多事情的根源，爱琳自然记得清清楚楚，她冷冷地反击道：“当然记得，当时的你可是让我真正见识了何为‘狂妄自大’……我不想和只会逞口舌之利的人打交道，你要是摘下面具的话，或许我还能心平气和跟你对话。” “哦，人类不都是带着面具生存的么？我只是利用得更彻底一些而已，我很想知道你用这副可爱的躯壳欺骗了多少人？这副躯壳下面又到底是怎么样丑恶的存在……居然能让这么多人都围着你团团转。”顿了顿，“小丑”用令人颤栗的声线接着道，“照个镜子吧，你看到这副面具了么？” ——照个镜子吧，你看到这副面具了么？ 爱琳瞬间怔住。 “说不定你的内心，和我的面具一样丑陋呢？” 接下来的这句话像是利刃一般，瞬息间撕开了爱琳的伪装。 在耳畔回响的声音，使爱琳感受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惧，面前诡笑的面具扭曲成旋涡，仿佛要将她席卷进去一般。 砰！ 砰砰砰！ 接连的金属碰撞声让爱琳回过神来，却是柒夜握住了爱琳的手，另一只手举着魔杖直指“小丑”。她无意识间拽得很紧的手，以及那不停起伏的胸口显示着柒夜正努力压抑愤怒的心情。 在“小丑”的周围地，数枚飞刀深深地嵌入木板，却都扭曲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而“小丑”本人则捂着一边的手臂喘息，鲜血悄然染上了白色的礼服，显然在刚才的交锋中处于下风。 “第一次看到暴怒的殿下，为了我最讨厌的人而暴怒的殿下……”“小丑”模样狼狈，却依旧不改伪装出来的嘶哑声线，“如此冷漠寡情的殿下，居然也会因为一个区区人类而动怒啊……我还以为殿下终于想通了，才会答应同行，到头来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啊……” 爱琳怔了一怔，才意识到“小丑”对话的对象竟是柒夜。 所谓的殿下……不是圣女殿下的意思吗？还有……区区人类……这种措辞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咦，殿下难道没有和你说起过吗？她其实是……” “小丑”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他”的躯体像是被无数丝线切割过一般，在半空中砰然裂解，随即一块一块坠落在地。而那令人反感的面具自然也在一瞬间碎成了十几片，伴随着那恶心的语调一同消失。 这具躯壳的本体，或者说名为露娜的魔族女孩，则趁着“小丑”身躯裂解的时候躲到了门后面，她那稚嫩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神情，眼神中透出不甘和怨恨的意味，好半天才从角色性格的转换中回过神来。 “我最喜欢的玩具，又被弄坏了。”露娜低下头，神情掩没在黑暗之中，拳头握得很紧，“很好，我们的交易，我决定加价了……两位明天见。” 殿下……我吃醋了哦。 捂着依然在淌血的肩膀，她那娇小的身躯迅速潜入了黑暗。 房间里面，柒夜终于放下了魔杖，却对上了爱琳关切的眼神。 “对不起。”心情复杂的柒夜用唇语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爱琳能不能读得懂，视线便逃避似的转向了桌子。 上面还有调到一半的草药。 试着静下心来，伸手握住了瓶子，就感觉到爱琳从身后抱了过来。 “没关系的，没有必要说对不起……” 爱琳把多余的疑问都藏到心底里，凑到柒夜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真的在意的话，我只能说，我不会多问，也不会多想的。哪天你觉得可以了，就亲口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吧，这样行吗？” 第三十六章 抢婚（上）*免费章节 仅仅当了几年的杀手，她就凭借出色的技艺名声鹊起。 那副诡笑的小丑面具，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再加上乖张暴戾的行事风格，她有了很多相似的称呼——血色小丑、疯狂小丑、爆破的小丑……对于这个行走在黑暗边缘的职业而言，这些叫法可谓是对她最好的赞誉。 但是很多人都遗忘了，“小丑”在刚刚出道的时候，有一个听起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称谓，即“卑微者纳鲁”。 何谓卑微？ ##第158节 卑微即与高贵相对。 二十年前，当她目睹身为族长的父母被某位仇敌所击杀，选择戴上小丑面具逃离到显世界的时候，就已经与原来高贵的身份无缘。选择了接受魔神的诱惑，即代表她的未来都会与仁善和美德隔绝。以“卑微者”自称，也是她为自己终将成为世间罪恶的使徒所作出的自嘲。 何谓“纳鲁”？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她的真名“露娜”反过来的叫法而已。 当初她被取名为“露娜”，是因为父母想要她成为月亮一般皎洁无瑕的存在，不希望她为世间的罪恶所困扰。然而正如月亮亦有阴森晦暗的背面一般，她所出身的一族其本质上是司掌罪恶的魔神的族裔，父母选择了苟且度日却终被魔神所抛弃，她则在复仇之心的驱使下接受试炼，以另外一副形态来到人类的世界。 这么做的代价是，她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将全部的身心都放在了试炼的天平上，身体的年龄时间永远被凝固在十四岁，实力也无法获得成长，甚至就连心性也受到了强大的桎梏，除非她能够在这场赌博中取胜。 这场赌博中，她获得了漫长的时间，却失去了改变和成长的可能性。 那位司掌“真实的罪恶”的魔神，给她出的条件可谓是充满了戏谑的意味。祂想要看到的是，这位最初以纯洁和无垢来构筑心性的女孩，是否能否完成她作为魔神麾下使徒的职责——为其收集足够多的罪恶之证。 而在另一方面，谎言在本质上是试图逃离罪恶的“伪善”之举，与真实的罪恶相悖，因此她甚至连撒谎都做不到。 试炼开始后，在整整十五年的时间里，由于心性的枷锁，她始终无法抛弃本心去作恶，几乎陷入了无法前行，在迟疑和痛苦之间挣扎的状况当中。直到在一次偶然中，几乎绝望的她看到了小丑面具，那幅诡笑着的、怪异而令人悚然的面孔，在面对这个世间所有的怪诞可笑时，以游戏人间的心态嘲讽着一切的姿态，在一瞬间就俘获住了她。 从那天之后，她多了“小丑”的性格。 接下来，成为杀手，去接受各种各样的刺杀任务，并有意用罪恶去填充这虚假的躯壳，仅仅用了五年时间，她就完成了大半的试炼内容。 所需的罪恶之证，就只剩一点点了。 当然，在收集罪恶的过程中，皎月的背面，很快就被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所填充，“小丑”逐渐成为了行事残忍乖张，内心渴望杀戮，且有着强烈的欲望和嫉妒心理的存在——然而只要那幅躯壳被打破，她就会回归为最初的她。 每一次转换身份，她都会有种强烈的恍惚之感。 对于身份与性格的强烈困惑，对于自身手中沾满鲜血所持有的不忍，以及对于复仇以及完成使命的惶恐……越是进行思考，她的心底里就充满了荒诞的情绪，只有看到那张诡笑的小丑面具，她的心情才能平静下来。 但是，就在不久之前，那幅虚假的躯壳被柒夜所击破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位殿下会这样？ 明明我已经告诉了她的，为什么还是如此不为所动？去侍奉迫害了她亲族的神祇，难道不比我现在的状况更加荒谬么？ 这些问题，让她陷入了困惑不解的状况当中。 寒冬的气温依然冷彻，月色清冷。 露娜·迪斯谬拉的身子略微蜷缩，在冷风包着大腿，坐在暂居之所的屋顶上，盯着手中一块小丑面具的碎片，怔怔出神，不知所想。 就这样过了一夜。 等到晨曦的微光在东方泄露，她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凌晨。 紧接着，露娜想起了今天还有一样任务需要完成，这会是自己的最后一次任务。加入刺客行会以来，机械式地完成各种见不得人的任务，几乎成为了她的本能，哪怕是在非小丑的形态下，她也牢记着任务的完成时限。 任务的委托人是附近城堡里有着伯爵头衔的寡妇，至于内容，则是要她去破坏某位教廷骑士和来自佛琅士的子爵小姐的婚礼。 过往的她是肯定不会去接此类无聊的委托，然而当她从中间人的嘴里了解其中的故事后，还是接了下来—— 某位亡夫已久的女侯爵爱上了年轻英俊的骑士，通过财产和利益的诱惑两人成为了秘密情人。另一方面，骑士本和佛琅士的一家贵族有着祖父辈定下的婚约，但骑士家道败落已久，那家贵族原本似有悔婚之意，却不知为何在半个月前忽然答应了婚事，还迫切地要把女儿送过来成婚。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忽然改变态度，但无家无业的骑士自然不会放过攀上好门户的机会，连忙答应了下来。这样一来，感觉自己被抛弃的女伯爵自然就恼羞成怒，暗中找到了刺客行会，希望找到人来破坏两人的婚礼。 就连露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接下这个奇怪的委托。 对事情产生了兴趣，想知道其中还有什么内幕？持着小丑那一贯的戏谑的心情来看人间百态？抑或是心底里那种单纯的破坏欲望？ ——或许都不是。 清晨的曙光中，她走到了任务的地点。 婚礼临时借用了教堂，办得仓促而低调，但其间依然洋溢着其乐融融的氛围。乐师演奏着庄正的曲子，为数不多的宾客们依次送上祝福，军装革履的骑士走到台上，有名望的老者牵着盛装的新娘上台。 英俊的骑士和美貌的新娘彼此对视，脉脉含情。 露娜默默站在门口处，忽然感受到了她一直渴求着的的东西，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十分简单，却与她的宿命绝缘，是她永远也求之不得的东西。 这种东西，名为“生活”。 这一瞬间，她有种想哭的感觉，也终于理解驱动自己的是什么了。 ——嫉妒。 昨晚被爱琳和柒夜的亲昵所刺激，用以保护自我的小丑躯壳也被打破，在刺客的身份即将结束的时候，以她最为真实的自我和始终被桎梏着的心性，迷迷糊糊地闯入了属于别人的，原本与她毫不相干的故事中。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魔神想要的罪恶之证。 这种不含任何杂质的，名为“嫉妒”的东西，才能谓之“真实的罪恶”。 第三十六章 抢婚（下） 委托的内容是破坏两人的婚礼。 要怎么做呢？ 如果是以往的“小丑”的话，她绝对不会在这个问题上有所纠结，就按照最简单的方式大肆破坏一番就好了。然而现在她并不是小丑，那幅用以转换人格的面具也并未佩戴在脸上，从外观上看来——也并不仅仅是外观上，现在的她的的确确只是心性被桎梏着的女孩而已。 在她的面前，婚礼现场正定格在新郎新娘交换誓言的画面上—— 台上，神父用庄重的语气问道：“你愿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骑士面带微笑点了点头：“我愿意。” 接着，神父又转向了盛装的新娘：“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按照正常的剧本，新娘在这个时候应该说出“我愿意”。 而这位遵从家族意志的少女，这次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她的沉溺在幸福中的心情中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迷惘，因而回答的时候稍微有些慢了。幸好神父和新郎也都谅解了她微妙的少女心思，微笑着等待她的开口。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出那个决定了一生的句子时。 “她不愿意。” 清冷而稚嫩的音色彻底打破了此间和谐的氛围。 众人朝声音发出的位置望去，却见一位有着淡金色长发，以及冰蓝色眼瞳的女孩走进了教堂，径直来到了台下，抬起头静静地望向了新娘，嘴唇开阖，又重复了一句方才那句话语：“她不愿意。” 新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的视线在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少女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转向了台下突然出现的露娜。虽然有些惊异于女孩奇异的美貌，但此时的他必须要确保婚礼进行下去才行，这几乎是他向上流贵族攀爬的唯一踏板，他绝对不可以让婚礼出现什么差池。 他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不是让你胡闹的地方！” 至于新娘，显然被女孩直直看着的视线弄得有点不自在。她试着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那个……你认识我吗？” “初次见面，我是……” 差点说出了自己的真名，露娜连忙刹住了声音。 成为了此间焦点的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投向自己的各种情感。这里面，包括了来自新娘和其他人的好奇，来自新郎的焦虑不安，以及来自神父警惕等等……自身的心性被封锁了这么多年，反倒使得她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更敏锐地捕捉到来自其他人的情绪，辨别出这个世界的真是疑惑虚假。 这方面敏锐的感知，成了实力并不超绝的她隐藏和保护自己的绝佳能力。 “这位小姐，你已经打扰了两位新人神圣的婚礼。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你在那边坐下稍作等待，可以吗？”说话的人正是神父，对于作为婚礼主持的他来说，现在不管这个女孩有什么来历，还是稳住局面最为重要。 露娜摇了摇头：“可是，她不愿意。” 顿了顿，她往周围环视了一圈，忽然沉浸在了自己的心绪中，低声自语道：“所谓幸福的氛围，也是虚假的。知道这一点以后，嫉妒的心情也没有了。” 新郎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愠恼之色：“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再不退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并不是胡言乱语……” “任务……还要做下去吗？就用这副可怜的身躯……” 像是没有听到呵斥一般，露娜依然在对自己说道：“没错，人类始终还是如此虚伪的生物。就像那一位‘她’一样，信誓旦旦的虚妄之言，装腔作势的真心实意，以及就连自己也想要欺骗的所谓幸福的心情……幸福是什么，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谓的幸福吗？” 她的话语，仿佛有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教堂里面回荡着。 新娘的眼眸里出现了迷惘之色，呆呆地看着面前举止奇异的女孩。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充满了欺骗与谎言的，倘若人类自身亦都心知肚明……所谓的‘恶’其实无需掩饰，不是么？这真是一个矛盾的命题呢……”说着，露娜那对冰蓝色的眼瞳环视了一圈，最后还是定格在了盛装少女的身上，音色清凉如冰，问道，“汝……其实另有钟爱的对象吧？” “欸？”盛装的少女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在台上的新娘神情呆滞，入魔般地怔立原地的同时，有宾客发现了从露娜背后伸出的一对骨翼，私底下窃抑或是窃发出惊呼。留意到众人的反应，神父也惊疑地看着出现在露娜身后的骨翼，这正是吸血鬼这类黑暗生物的特征。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大声勒令周围的骑士们将女孩包围了起来。 “她是黑暗的使徒，别听信她的妖言！” “居然敢闯入神圣的场所，大家一起动手抓住她！” 至于新娘，则被她的未婚夫抓住了手臂，要将她带离此地。 “等等，好疼……放开我！” 少女生气地望向了未婚夫，却发现他正用极为冰冷的表情盯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质问。在少女的印象中，这还是一贯以温柔形象示人的未婚夫首次露出这么可怕的神情，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男人。 这个自己即将要嫁给的男人，是如此陌生而骇人。 退缩的心情仅仅持续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她就鼓起了勇气，大声向被那位一众骑士所包围着的奇异的女孩喊道：“那位小姐，不管你是吸血鬼也好，还是魅惑人心的妖精的也好……既然你专门找了上来，就请将我带走吧，拜托了！” 当然，就算新娘不说，露娜也会去做的。 进行破坏可是“小丑”极为擅长的事情，只是…… “这种事情，明明更适合那个丑陋的、罪恶的我去做呢。但是，现在这样，好像也还不错……为什么呢？是因为即将告别这一侧的世界的缘故么？” 自言自语着的露娜，手心里出现了一枚闪烁着寒芒的匕首，她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当然，这并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来自教廷的敌人，在获得小丑的身份之前，十几年里，她可是不得不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 和作为宿敌的教廷的走狗交手，对她来说可是家常便饭。 只听尖锐的“嘶”一声，她手中的匕首斩断了袭来的骑士长剑。 随着战斗的展开，宾客们开始慌乱地四散而逃。 相比战斗风格也充满了狡诈而暴戾的小丑，露娜此时的战斗方式是如此纯粹，灵动的身形犹如蹁跹的蝴蝶一般，转瞬间就跃出十几人的包围，追上了正硬拉着盛装少女的新郎。后者看到她的追来，脸色一时大变，本能地想要抽出腰际的佩剑，然而动作才进行到一半，就因为停留在脖颈上的匕首而僵在了那里。 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眼睁睁地看着未婚妻挣脱并远离了自己。 他咽了下口水，脸色难堪地说道：“柏妮丝，不要被她给迷惑了。” 这位被喊到名字的少女，来自佛琅士的贵族少女柏妮丝·卡斯德伊，自然还记得未婚夫刚才那仿佛要杀了自己一般的眼神。她急忙跑到了从天而降的救星身后，瞪向了这个男人：“你一点都不爱我！”顿了顿，她大声宣布道，“见鬼的家族的荣誉的……我不会再听他们的话了，你就死心吧。” “迷途的羔羊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神父也追到了走廊这边，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神圣的气息，神情肃穆地对柏妮丝·卡斯德伊说道：“可怜的少女，一旦你被黑暗所侵蚀，就必将遭受圣光的审判，就算是你的家族也无法拯救你。” 眼看救星到来，新郎也有了几分底气。他抽出长剑站立在神父的一侧，依然试图去劝说未婚妻：“柏妮丝，现在立刻回到我身边，我会保护你的，就当成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拜托了！” 柏妮丝坚定地喊道：“不，我不要！” “虽然这番所为确是恶行，但是……这种冠冕堂皇的言辞，我早就听够了呢。”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露娜抓住了身边少女的手臂，低声说道，“很抱歉，我无法改变你的命运，但是会有人很乐意插手别人的事情，我会把你带到她的面前的……请闭上眼睛吧。” 柏妮丝愣了一愣，便依言闭上了眼睛。 ##第159节 “光天化日之下，休想逃走！” “今日黑暗必将伏诛于此地！” 在耳畔响起的两声怒叱，随即化为了呼呼的风声。失重的感受让柏妮丝发出了“啊”一声惊呼，便本能地抱紧了女孩的身体。她的脸颊几乎埋在了女孩的头发里面，好一阵天旋地转之间，奇异的清香强势地钻入了鼻息。 自己的人生，好像被彻底改变了？ 就像故事里是被妖精所拐走的傻女孩一样的桥段。 但是，这种自由的感觉，好像并不讨厌呢。 紧接着，又想到自己身上的盛装礼服也在风中放肆地伸展，柏妮丝又产生了害羞的心思，不禁加紧了大腿，手上也抱得更紧了一些。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降落在地面上，睁开眼睛时，在前方的天幕上，所看到的却是更加震撼的一幕—— 就和她所看到的小说中所描写的，两位绝世强者对决的场面相似，原本蔚蓝的天幕，被分割成了两片领域。 璀璨而华丽的金色。 耀眼而纯净的银色。 在那片洋溢着金芒的天地间，漂浮着一位有着漂亮的栗色长发，身着古典公主裙的女孩。她那被白丝所包裹的玉足闲庭信步般踏步于空气中，走动间悬挂在发丝间的饰物优雅地摇曳着，有着几乎夺走了天地光华般的绝美仪态。 哪怕是相当遥远的距离，也能看到女孩面带自信的笑容，纤美的手指往前方，轻描淡写间便在天地间描绘出了一大片绽放的涟漪。 而在视线的右侧，那散发出浓郁银芒的身形，却是一位身着修士服的中年男子。相比左边的女孩，他的服饰显得平淡无奇，却在气势上更强盛几分，从他身上倾泻而出的圣光，疯狂地向另一侧的天幕压迫而去。 在两片领域的分界线上，金色与银色的光华交相辉映，那绝对是柏妮丝此生见过的最为美丽的烟花。 柏妮丝忽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次贵族聚会上和这个修士见过。 平凡的相貌之下有着极为严酷的手腕，面对他即使是族长也不得不露出谦卑的姿态，平日里喜怒不显于色，却让无数人视其为死神的男人——教廷异端审判所的所长，据说是半步跨入半神级门槛的绝世强者。 至于露娜，同样也认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这位背负着使命的魔族女孩望着前方天空上的战斗，有些发怔地自语了起来：“怎么会……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逃婚的柏妮丝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不得了的大事件当中。 第三十七章 审判长 时间回到抢婚戏的半个时辰前。 睁开眼睛，睡醒的爱琳首先看到的是站在窗前的柒夜。 这位旧教的少女统领，永远穿着朴素的黑袍，将一身姣好的肌肤隐藏在阴影之中。但纵使如此，她此时沐浴在晨曦中的身姿依然是如此出尘。 爱琳从床上爬起来，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昨晚喝过了特制的药剂，她的身体确实清爽了许多，感冒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会生病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原本以爱琳目前接近圣阶的实力，身体受到魔法元素的庇护，应该很难染上疾病的才对，但是她偏偏就生病了，还是最为普通的风寒。这让爱琳不由想到了前段时间精灵女皇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你继续滥用你的体质，不出几年你的身体也会开始崩坏”。 这次的感冒，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将担忧抛在脑后，爱琳的视线重新放在柒夜的身上。 昨晚自己早早就犯困睡着了，也不知道她是在哪里休息的。 爱琳思忖着这件事，正要开口进行询问，却见一只乌鸦飞到了窗沿上，它的腿上绑着一根细长的木签。看到这只乌鸦，柒夜显然愣了一愣，才伸手取下木签，从木签的内芯处取出了一根纸条，展开阅读。 紧接着，柒夜转过身望向了爱琳，神情出乎意料地十分凝重，对望数秒之后，她便迈着紧迫的步伐朝门口处走去。才走出几步，就听到爱琳在身后喊道：“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柒夜停下了脚步，蹙眉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很快，柒夜回身来到爱琳面前，在她的手心里写下了回答：“三分钟。” 爱琳愣了一愣：“到底怎么了……忽然露出这么着急的表情。” 于是，柒夜认真地注视着爱琳，接着写下了两个字：“教廷。” 既然事情紧急，洗漱显然是来不及了，爱琳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服，到隔壁房间将还在熟睡的狐狸精从床上拖了下来，便和柒夜一起离开了这间旅馆。在这其间，柒夜用她的方式让爱琳理解了她的心情为何如此着急的原因。 根据眼线那边获得的情报，圣光教廷不知为何似乎锁定了这座小镇，连夜派出了一大队人马正向这边疾驰而来。这其中为首的人正是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就是那个数十年审判了无数异端，手下亡魂无数的那个男人。 “我和你加起来，能打赢他吗？” 柒夜摇了摇头，却不知道她的意思是“不能”还是“不确定”。 根据计划，今天黄昏的时候露娜就会履行约定带爱琳一行人前往和这个世界互为镜像的“里世界”，哪怕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也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幸好教廷调集人手的速度并不快，只用支撑半天就可以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却是，要指挥这座镇子里旧教的信徒进行撤离。 爱琳、柒夜、再加上迷迷糊糊的星彤，三人来到临时据点，找到了这里的负责人，由柒夜下达了命令，便见信徒们都有条不紊地行动了起来：叫醒这段时间收养的无家可归的孩童们；收拾行囊装上马车，原本打算分发出去的带不走的食物，则贴上告示布条，派人放到了院墙之外。 虽然爱琳此时的装束十分普通，但还是有不少信徒认出了她。 刚开始对上那种崇敬而热切的眼神，爱琳还有些一头雾水，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由于当初在弗洛兹的事迹，自己在这些旧教信徒、或者说整个西里西亚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已经变得十分不同寻常了。 柒夜昨晚也对我露出了这样的眼神，也是一样的理由吗？ 趁着现下无事，睡眼惺忪的星彤找了个箱子开始打盹，也不在乎自己这副慵懒的风情惊艳了这里的多少人。 至于爱琳，则望着柒夜的身影，不觉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说起来，她从刚才来到据点开始，就一直是一副板着脸的模样，真是对属下一点都不温柔啊……她的作风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这样一对比下来，昨晚面无表情地向我表达“我很在乎你”的时候，就显得非常可爱了呢！ 这……应该不是自作多情吧？ 所以……会错意什么的，应该没有吧？ 爱琳一时心思旖旎，脸颊也不觉间红了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低着头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走出几步，她忽然感觉到前方的黑影挡住了晨曦。 “你是谁？”有人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抬起头来，爱琳发现面前站着一位白袍修士，由于背对着阳光的缘故，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 爱琳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反问道：“那你是谁？” “吾乃有罪之人。”顿了顿，这人接着说了一句，“汝亦是有罪之人。” 爱琳盯紧对方：“既然你我都有罪，你又何必来找我呢？” “吾有罪，是因为世人皆是有罪之人，而真神对世人太过纵容，吾竭尽全力，亦只能替神追责其中极小的一部分罪人而已。”说着，白袍修士伸出手指向了爱琳，语气骤然加重，“汝，拥有着最受神眷顾的血脉，却与异端以及恶魔勾结，意图骗取神的恩宠。汝渎神之罪，罪不容赦！” “咦？只是渎神的罪名而已吗？”爱琳反倒是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白袍修士面无表情地陈述道：“犯此罪者，理应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解脱……然而，神本慈爱，如汝愿意随吾返回圣城接受神圣洗礼，与所有异端和黑暗划清界限，或可洗清身上的罪名。汝，是否接受？” 爱琳翻了个白眼：“大叔，这样的劝降可是一点诚意都体现不出来哦。” 听到“大叔”这个称谓，白袍修士的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愕然，随即他点了点头：“吾惩戒过的傲慢之徒不计其数，汝知罪而不肯悔改，却是正合吾意……今日就让汝葬于此浩瀚的圣光之下吧！” 话音落下，早已蓄势待发的两人，在绚然产生的爆炸中各自退开了数十米。 “傲慢么？”爱琳低声自语道，“虽然傲慢的性格确实很恶劣。但是，那种耀眼的姿态，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心生向往呢。既然你审判的是‘最受神眷顾的血脉’，就如你所愿吧……” 爱琳伸手摸上了发丝之间的银钗，下一瞬间—— 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那绝世的身姿，再度展现给了世人。 第三十八章 时空禁术与心灵尖啸*免费章节 浓郁的银芒在天地间散布，这正是爱琳十分熟悉的神圣元素，它轻盈、温煦，对于爱琳来说有着十足的亲和力——但极度凶险。 在一般的理论体系中，神圣元素被认为和魔法元素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它原本并不是诞生于这个世界，只存在于光明神的居所，是属于耶利沙赐予下界馈赠给人类对抗邪恶的武器。因此，“神圣元素本书即是神的意志”这一观念在许多信徒的观念中深信不疑。 用圣光来审判罪人，也是教廷最为普遍的做法。 然而对于爱琳来说，她本身就有着“圣女”这一身份，过往曾经修习过的，施展神圣魔法的能力并未因为被真神的抛弃而失去。更何况，那件曾经代替真神选定代言人的“凡赛提的低语”，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确实在上次和恶魔交手时真正地成为了她的所有物。 因此，爱琳心底里很清楚，即使被教廷认定为异端，当初也确实感受到了来自神灵耶利沙的愤怒，但自己依然没有被神圣元素所抛弃。 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依然是“圣女”。 ——虽然有些矛盾，但这个事实十分重要。 这对于另一边的“异端”柒夜来说，也是一样的。 如此想着，爱琳望了不远处的柒夜一眼，后者脸上亦是毫无惧色，柔唇开阖，声音听得不真切，但确实以言灵之术为爱琳分担了不小的压力。 显然，审判长对爱琳和柒夜忌惮很深，甫一出手就弄出了巨大的阵仗，丝毫不顾就在镇子里开战有可能伤及无辜的人。两人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往远离小镇的方向撤出了一段距离，才回身抵御这股磅礴的力量。 看现在的形势，似乎只有审判长一人杀了过来，而他的目标正是爱琳，镇子里那些旧教的信徒应该可以安然撤离。 抛开如是杂念，爱琳重新将注意放在前方的审判长身上，只见她清叱一声“十字圣裁”，手上便画出了金光灿灿的十字架，朝前方压迫而去。 “你自诩为审判者，是否有胆量接受光明的审判呢？” “错了，只有神才能审判我。”审判长哼声之间，徒手伸出将十字架捏碎。 强者之间的战斗，将天空映得一片敞亮。镇子里的人遥望着这边两人的你来我往，均是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没有人能预料到，这种程度的战斗到底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有一小部分早先经历过伊丽丝城的毁灭的人们，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纷纷朝远离战斗的方向逃去。借着骚动人群的掩护，有一小批人从小路有条不紊地撤离出了镇子，见此情景，正在默默汇聚魔力的柒夜悄悄松了一口气。 另外一边，露娜·迪斯谬拉同样在注视着爱琳与审判长的战斗，自言自语道：“这家伙，居然招惹了这样的敌人……两个世界的通道只有在昼夜交汇的那一瞬间才会开启，要是你错过了，可不算是我的失信。” “咦，你在说什么呀？” 被从婚礼现场掳走的柏妮丝，依然身穿洁白的新娘盛装，这接连的变故，让她整个人都处于晕乎乎的状况：“那个……你和那个在战斗的女孩是一起的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能告诉我吗？” 露娜生气地撇开了视线：“哼，别把我和她混为一谈。” 柏妮丝略微一愣，便小心翼翼地说道：“抱歉，尊敬的吸血鬼小姐，我想知道……你之后会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在柏妮丝的认知中，只有吸血鬼才会长有骨翼，印象中吸血鬼应该是十分骇人的存在才对，但待在这个女孩的身边，她一点危险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开始觉得对方的表情有些可爱了起来。 当然，面对强者适当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被认错了种族，露娜也没有多作解释，而是随口问道：“柏妮丝·卡斯德伊……这么说来的话，你是卡斯德伊家族的人吧？ “嗯，是的。” “是那位王妃娘家的人，虽然关系隔得有点远，但也算是一个送给白林堡的理由了。正好佛琅士这边也有一位卡斯德伊家族的年轻将军，好像还是和你出自同一嫡系的堂兄，那就肯定能派上用场了。在关键时候当作人质还是当成女仆养成，那位公主有什么想法可就不关我事了。” 柏妮丝呆了一呆：“人质？女仆……养成？” 露娜接着自言自语道：“蓝色的瞳孔和头发，卡斯德伊家的遗传还真的是很顽固呢。听说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爱人喜欢上和自己同一类型的人，假如适当编个故事添油加醋一下，能不能离间她和公主的关系呢……” “欸……什么意思？” 在半空中，还在认真战斗着的爱琳，自然想不到某位“小丑”即使是处在本尊状况下也不忘算计自己。只见她素手翻转不息，指间处一时光影交错，心随意动，不一会儿便在半空中临摹出了一座金光灿灿的城池，用嘲笑的语气追问：“那么这座‘圣城’，是否有资格审判你呢？” ##第160节 “圣城”自空无一物之处急速膨胀，很快便占据了一小片天空。 属于教廷的圣城，坐落在大陆南部的那个半岛上，整座城池浑然一体，从下往上共计九层，据说是仿造天堂的构造所建造。居住在城里的人所在位置越高，身份就越是尊贵，但实力强大如这位审判长，也只是居住在第六层而已，最上面的七八九层都另有尊贵之人，因此教廷的等级森严程度可见一斑。 “此等雕虫小技，休想动摇我。” 审判长自然感受到了这其中的讽刺，脸色转寒，放弃了继续对话的打算，开始沉声吟诵咒语。 扩散在天地间的神圣元素，在审判长的牵引之下纷纷向“圣城”撞击而去。在圣光的倾泻之下，本就是幻化出来的“圣城”出了急促的嗡鸣之声，在冲击中逐渐化为风中的砂砾，没过多久就被光的海洋所吞没。 审判长之所以如此令人畏惧，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手腕。面对这位实力上十分接近“顶端十人”的存在，爱琳所布置出来的法术几乎都无法产生效用，被以力破巧简单粗暴地摧毁——这属于境界上的绝对压制。 但是，用来拖延时间的话，这就足够了。 眼看着视野中的银芒越来越为耀眼，爱琳所容身的范围越来越为狭小，颓势已然十分明显，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清冷的女声贯穿了此间的时空，在数千米范围内所有人的耳畔响起—— “前行之路荆棘密布，复兴之途飘渺无迹。” “迷途于现世之羔羊，妄以代言人之名，祈求至高神的驻足垂怜，冻结此间时空，以赐须臾栖身之地……” 吟诵声夹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势，无数的幽蓝光点自虚空中显现，通体晶莹无瑕，犹如雪花一般自天空中簌簌而落。这些美丽的雪花所触及到的一切，那些躁动的魔法元素遭到冻结，变成了半透明的晶体——转瞬之间，就有一小片天空被冻结成了梦幻般的琉璃蓝，并且冻结的空间还在急速扩散。 时空禁咒，这属于在“规则”层面上对世界的干涉。 审判长望向了先前一直不显声色的黑发少女，脸色一时阴沉无比。虽然他也掌握了这位旧教伪圣女的基本情报，却想不到对方可以施展出这种程度的禁咒，而眼下他要离开这片即将被冻结的空间，却是完全来不及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的色彩。 “想逃么？这可没那么简单。” 审判长抬起一只后，手指朝向苍穹，音色冰冷彻骨：“心灵尖啸！” 话音落下，他的指间骤然泛起波纹，这道波纹无视了封冻的空间，犹如无形的水花般迅速变大，在天幕的下方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禁咒施展成功，才刚刚有所松懈下来的柒夜，看到审判长的动作后怔了一瞬，脸色一时无比苍白，连忙朝爱琳的方向大喊道：“小心！” 但是，已经迟了。 柒夜眼睁睁看着爱琳的身影被波纹所冲击，娇小的身体晃了一晃，便自数百米的高空中往地面坠落。 “屏障！” 柒夜勉力举起法杖，想要进行抵御。须臾之间，那恐怖的波纹也扩散到了柒夜所在的位置，那侵袭到耳畔处的、极其剧烈的“嗡嗡”之声，在精神层面上犹如锥子般敲击着她的灵魂，数秒过后，她就丧失了听觉。 紧接着被剥夺的，是视觉。 在没有声音亦没有影像的世界里，她的身体和意识犹如置于熔炉中一般，承受着无情的鞭挞……为了成为圣女、为了修习言灵术她曾经进行过艰苦的修行，这些修行使得她承受灵魂冲击的时间比其他人更久一些。 但是，这也加剧了她的绝望和痛苦。 最后被剥夺的是身体的触觉，她只能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正在下坠。 如果我能更强一些就好了呢……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 青月历三零二年年末，为了追捕异端，教廷异端审判所的审判长亲自出马，在若林偏西北处的一处小镇和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以及异端圣女柒夜·弥赛亚发生激烈战斗，那些来不及逃出镇子范围的无辜民众受到战斗波及，几乎全数罹难，事后发现了共计一千九百八十四具遗体。 极少数幸存的普通人，五感或多或少都有所缺失。 当然，这口巨大的黑锅，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被扣在了爱琳和柒夜的头上。 第三十九章 在冻结的天空下出发 头痛欲裂。 我……还活着吗？ 啊，想起来了，我之前是在和教廷的审判长战斗来着，那家伙最后用了个似乎很厉害的魔法，战斗的结果好像是……败落了吗？ 输掉战斗的感受，真的是好久没有体会过了呢。 亏我之前还大言不惭来着，有点丢脸啊…… “爱琳，快打起精神来吧。” 唔，别喊我，让我多睡一会儿嘛。 头还是……好痛！ “启辰的时间快到了，你醒不过来，我就不管你了。” “我家的小公子，再不睁开眼睛的话，我就要亲下去了哦。” 只听不轻不重的“咚”一声传来，先前那个娇媚的声音恼怒道：“喂，你敲我干嘛！本来就头晕大半天了，要是被你敲坏了怎么办！” “你的脑袋确实有问题。”第一个声音淡淡说道。 “据我对她的了解，这是叫醒她最好的办法……要不你来也行。” “我来……什么？” “你亲她一口，她肯定就能醒过来。” “乘人之危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这可不是乘人之危，你要是这么做，爱琳她肯定会很高兴的！还是还摆着这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她想亲近你都找不到理由呢。” “真的能让她醒过来？”语气中出现了迟疑。 “相信我哦。”信誓旦旦的言辞。 静默之间，第三个声音适时插入：“我提醒一下，还有最后十分钟，你们想办法快点叫醒她……要是错过了今天，两个世界的通道明年才会再开启，我可不会等你们的哦。” 另一个世界……啊，我想起来了。 根据露娜·圭狄尼斯提供的情报，当初伊丽丝城毁灭时有一部分坠入了水面之下的“暗世界”……虽然这件事的可信度无法判断，但我既然答应了茜雅要代替她过去帮忙寻找她的亲人，就一定要全力以赴才行。 今天是青月历三零二年历法上的最后一天，也是夜最长的一天。 这天黄昏时分，光与暗彼此交错，两个世界的通道从中显现，一年只有一次机会。她们说得没错，这么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耽误了。 这样想着，爱琳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却差点被吓了一跳——她发现近在咫尺的眼前是一张清丽出尘的脸庞，以及一对漆黑瞳孔的眼眸。 再结合之前柒夜和狐狸精的对话，难道说……真的打算亲过来？ 看到爱琳忽然睁开眼睛，柒夜的眼眸中闪过了慌乱的意味，便连忙坐直了身子，扭开视线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低声说道：“你终于醒了。”虽说如此，少女脸颊上显现的红晕还是暴露了她此时不知所措的心情。 柒夜的边上，则是狐狸精那张一脸侠促笑意的脸庞。 错过了亲近机会的爱琳，虽然稍有遗憾，但她的心思很快就回到了正事上面，问道：“早上的战斗……后来怎么样了？” 柒夜回答道：“他还在那里，但我的禁咒困不了他多久了。” 循着少女的手指所示，爱琳的视线朝向了天空——只见整片天空都被冻结成了一块，那仿若是巨大的琉璃宝石，正在夕阳的照映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泽，这分明是柒夜借用了神的力量所缔造出来的奇迹造化。 巨型琉璃宝石的中央，被封冻在时间中的人影，正是审判长无疑。 “好美！”爱琳由衷地感叹道。 柒夜闻言不由怔了一怔，她低头去看膝盖上的爱琳，发现女孩注视着天空，眼眸犹如孩童一般闪闪发亮。她不觉间被那份纯粹真挚的气质所感染，语气变得温柔了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爱琳和柒夜对视了几秒，忽然意识到目前的姿势是自己的头枕在对方膝盖上的状况，她涌起了一股微妙的情愫：“头还是……有点晕晕，你呢？” “那种级别的精神攻击，效果至少会持续十天半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对魔法的操控力会大打折扣……”柒夜解释道，语气变得有些苦涩了起来，“还有，我在早上的战斗中耗费过大，接下来可能会成为你的拖累。” “那你就别过去了，等我回来……” 爱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的露娜打断道：“不行，她必须要去，这也在我们的附加条约里面？” “附加条约？”爱琳从少女的大腿处起身，望向了坐在石头上的魔族女孩。 “这是我救下你们应得的回报。” 爱琳愣了一愣，探询地朝星彤和柒夜两人望去，只见狐狸精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柒夜虽面露愠恼的神色，但也坦率地承认了下来：“嗯，我们昏迷的时候好像落入了赶来的教会骑士团手中，是她救了我们没错。” 爱琳沉默了几秒，还是用别扭的语气说道：“谢谢了。” “我可不在乎你的谢意。”露娜小声嘟囔道。 边上的柒夜说道：“没关系的，并且……我也有想要确认的事情。” 爱琳神情认真：“不管那家伙有什么打算，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嗯，我相信你。”柒夜轻声说道，“但我还是希望你首先保护好自己。” 对于柒夜来说，由于她修习的是威力强大但限制也极大的言灵术的缘故，平日里不得不封闭自己的言语，这使得她在数次见面时几乎没有和爱琳说过话。言语所能展现出来的魅力，显然和文字交流相比有着更为真切的表现，因此爱琳看着少女认真的模样，恍然间只觉两人间的关系又进了一层。 “你们说的那啥另一个世界，我也得过去吗？” 忽然插入的陌生的少女的声音，让爱琳回过了神来，她循声望去，却是惊讶地看到了一位身着盛装的蓝发少女。 露娜的脚丫在空气一晃一晃的，语气平静：“我也不想带个拖累过去，只不过附近的人类都死光了，接头的线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没法把你丢给别人……如果你不想去那个世界，我们在这里分道扬镳也无妨。” 蓝发少女露出了害怕的神情，连忙说道：“别，别丢下我！我会很乖的！要我当女仆什么的，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后面那句音量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 露娜有意撇了爱琳一眼：“那暂时就用‘女仆’这个身份吧。” 而在爱琳这边，虽然她对于这位和茜丝雅娜姐妹外貌特征相似的少女以及露娜挑衅的眼神有些在意，但她更在意的是刚才两人对话间透露出来的某个信息，她转向柒夜，低声问道：“镇子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惨淡的风儿倏然袭来，透过发丝的间隙只见柒夜无言地摇了摇头。 爱琳陷入了怔然，一时只觉凉意彻骨。 良久，还是露娜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打破沉默道：“昼夜交汇之际、光暗交融之时已至，该启辰了。我走在前面，你们切记跟紧我就是了。” 此时远方的地平线上，橘红色的落日恰恰被切割成了完美的半圆。 正前方的空地上，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收敛之处，表里两个世界重叠的光影，构成了一面倒映所有的镜子，自众人面前显现成形。 第四十章 暗世界的天空 眼前的景象，几乎找不到形容的词汇。 这面奇异的“镜子”，明明并非实体，却仿佛囊括了天地间的一切，苍穹大地与海洋，巨川原野与长河尽数微缩在其中，无所不容。其中的光景每时每刻都在变幻，天地斗转星移，时间如梭无情流逝。 露娜·迪斯谬拉，这位魔神的使徒走到“镜子”面前，取出匕首在无名指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然后将手指贴在镜面上，低吟了一句什么。 猩红的色泽迅速在镜面上扩散，镜面开始泛动不息，所倒映出来的种种景象迅速模糊淡化，被糅成了一块块诡谲的光斑。 “跟我来。”露娜首先迈出了步子。 怀着惊奇的心情，众人跟随女孩的步伐前进，却发现自己并非是“走进”了镜子，更像是周围的空间转移发生了奇异的扭曲，原先平整的镜面，由于众人视角的移动而随之向内凹陷，拉伸成了一条极长的通道。 这条通道中，除了脚下那条依稀可见砂石的小径之外，就只剩下了涂鸦一般扭曲的色彩。很快，就连脚下的这一条通道也消去了踪迹，众人所走的是一条并不存在的通道上，景象愈发光怪陆离。 ##第161节 通道中色彩不断蠕动，却不见尽头在何方。 “别跟丢了。”露娜再次出声提醒，语气前所未有地认真。 柏妮丝·卡斯德伊先前只曾听闻过那些传奇故事，从未有过这般奇妙的经历，她伸手拽住了女孩的衣袖，一时大气都不敢出。 而对于爱琳来说，她此时的心情更多的是好奇。 露娜口中的“显世界”与“暗世界”，到底是以怎么样的形式相互存在的呢？爱琳这样想着，试着去感知周围的空间。然而，她才放出精神力，一阵强烈的刺痛感蓦地袭来，她这才想起，自己的精神不久前才受到了不小的创伤。 连忙收回精神力，爱琳略感可惜，但心底里并未放弃探究。她想，等到回程的时候，再好好确认一下吧。 不知过了多久， 奇异的通道依然看不到尽头，仿佛就连时间都凝固于此。 “马上就到了。”露娜再一次打破了沉默。 话音刚落，前方的光亮骤然放大，急速占据了所有的视野。与此同时，众人蓦地步入了除了光亮以外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强烈的失重感让她们有种在下坠的错觉，本能地想要发出惊呼，却发现这片空间就连空气也不存在。 所有的惊恐与无措，都被掐死在了喉咙里。 恐怖的窒息感，甚至彻入了灵魂深处。 有那么一瞬间，爱琳都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于这个奇异的空间，变成永恒凝固着的雕像，在时间的长流中被所有人所遗忘—— 什么都没有发生。 首先恢复的，是对身体的操控。 没错，自己正踏踏实实地站在地面上。 微风拂过面颊，爱琳的视野从一片白茫茫中恢复过来。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属于另一个世界奇异的天空——这是在作画中，有可能由最具创意的画家想象而出的，犹如绸缎般浑然一体、正透着淡紫色磷光的天幕。 爱琳甚至分不清此时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良久，她才确认了自己来到另一个世界的事实。 在她的边上，只见星彤由衷地感叹道：“如此绝景，这便是祖先们所说的阴森晦暗的‘魔界’吗？妾身也有些期待起来了！” “但是，这片天幕，是虚假的，虚假的东西谈不上美丽。”露娜解释道，“原本我们的世界也有着蓝天白云，也能看到璀璨的星空……自从世界倾坠之后，就变成了这种模样，永远都一成不变。” 爱琳疑问道：“你的意思是，天空只有这副模样吗？” 露娜淡淡说道：“没错，看久就腻了。” 想起露娜在“显世界”的时候，似乎很喜欢抬头去看星空，爱琳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恰在此时，她听到那位蓝发少女怯生生地问道：“那个，请问……我们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人？ 爱琳怔在了原地。 从刚才开始，就隐隐觉得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爱琳往周围扫视了一圈，不知为何只觉心灵缺失了一块什么似的。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出声问道：“我们过来之前……是五个人，没错吧？” “欸……欸欸？”爱琳奇怪的反应，反倒是让柏妮丝不知所措了起来，“就是那个黑色头发表情冷冰冰的少女啊，她不是和你是一起的吗？” 此间诡异的氛围，让星彤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她转向默然不语的露娜，语气不善地问道：“不对……这难道是你搞的鬼？柒夜酱她被你弄到哪里去了？还有，爱琳现在这奇怪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露娜走到了爱琳的面前，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尊贵的公主殿下……那位对你如此狂热的‘柒夜’，难道你忘记叫这个名字了吗？” 恍惚之间，露娜稚嫩的脸庞和令人生厌的“小丑”又重合到了一起，语气间的嘲讽意味甚至如出一辙。曾经爱琳还以为只要卸下小丑面具，这位魔族女孩对自己的态度就会好转，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彻底想错了。 对方对自己的厌恶和性格无关，几乎是根植在灵魂当中的。 此时此刻，更让爱琳感到难受的是，面对女孩的嘲讽，她甚至没有反驳的空间，因为……脑海里关于所谓“柒夜”的信息，确实被彻底地夺走了。 “柒夜，她是谁……” “我完全，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对不对……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对劲，我到底是怎么了？ 自从数个月前爱琳被“凡赛提的低语”真正地认可，就获得了心如明镜、对周遭的事物洞若观火的心境。从那以后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变得如此空虚而惶恐，看着周围的几人奇怪的反应，明明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巨大的空洞，却不知如何填补的感受，使她的意识遭受了莫大的折磨。 有种久违的想哭的心情，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想哭。 “够了！”星彤走到两人之间，怒视着面前的魔族女孩，“我需要一个解释！” “狐狸姐姐，这可不是我的错。”露娜的心情显然很不错的样子，轻巧地后退了一步，面带微笑道，“柒夜殿下本来就是魔神的子嗣，生来就拥有着半神之躯，先前只是被卑鄙的人类掳走，不幸在人间流落了十几年而已，和我们这些凡人在一块儿才是对她的玷辱。能在世界通道中悄无声息地将她带走，据我了解，只有可能是魔神尊上的手笔……” “至于她关于殿下的记忆被抹除这件事……” 说着，露娜的面颊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然而这笑容却让爱琳感到了毛骨悚然：“要知道，和你们信奉的那些伪神并不一样，我们的神祇可是一直不离不弃，和我们同在的哦……来到这个世界，就算你是天之骄子，在我们的神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 第四十一章 异世界的新手村？ 这个世界的天空，是永恒不变的紫色。 来到这边有十天了，这是尤妮卡唯一能确定的事情。 十天前，尤妮卡兄妹为了寻找佩内洛普·特雷西亚，追踪到了荒原上的一座死寂之镇，结果两人并未见到这位首相大人，反而是撞上了小魔女杰圭琳。在缺乏防备的情况下，杰圭琳将广场中央那面奇异的镜子展开，将两人包裹在其间，空间扭曲的洪流让他们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然后，两人在“流萤镇”里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流萤镇，并没有死灵，而是居住着活生生的人类。在小镇的周边，充斥了实力强大的魔物，但这些魔物和常规意义上的魔物有所不同，反而和两人之前在荒原上遇到的一样，有着极强的攻击性。 根据这里的镇民所说，整个世界在十七年前发生了一场恐怖的灾难。大地上岩浆四溢，蔚蓝的天空倾坠大地，汹涌的魔兽潮毁灭了外界的一切文明，唯独这座镇子，由于受到魔女的庇护才得以幸存下来。 这十七年间，有不少人尝试离开小镇和外界沟通，但无一人能返回。 于是，镇民们也逐渐相信了那样的说法，这里居住着的两千余人，很有可能就是人类最后的火种，等到魔兽潮过去，就是人们离开小镇，向更广袤的世界进发开垦的时候——这也是这座镇子被赋予的，复兴人类文明的使命。 听到这样的说法，尤妮卡和温捷斯却是没有进行反驳。 直到现在，两人还是无法确定，小魔女将己方两人带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以及当时她口中所说的“游戏”所指到底是什么。 在历史记载中，最为强大的魔女可以创造出属于她的小世界，只要身处她自身所创造的世界，魔女就是无敌的存在。虽然两人都不相信杰圭琳能达到“创造世界”的程度，但镇民们对魔女的崇拜，让两人感到了很深的忌惮。 不过，值得疑惑的是，他们口中的“魔女”好像并不是杰圭琳？ 在这边生活了十天后，兄妹俩都已经确信了，这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世界，无论是整座镇子自给自足的运作，还是生活在其间、有着各自情感的人类，都毫无任何虚假的气息，说这里是一座“伊甸园”式的孤岛也并无谬误。 兄妹俩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来历，暂且在镇子里住下。这几天里，他们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每天往镇子外面跑，越过警戒线，一边与暴戾的魔兽战斗一边探查这个世界的状况，看到底能走出多远。直到黄昏或者大半夜的时候才返回，满身血腥形容可怖……却是每每受到了镇民们的迎接。 由于从天而降的外来者身份，尤妮卡和温捷斯从一开始受到了镇里所有人的瞩目，而两人和魔兽战斗的行动，更是让他们被镇民当成了“勇者”。虽然他们都并不在意，但镇民们所提供的超出规格的招待，确实给调查行动增添了不少的便利——当然，调查直到现在还一无所获就是了。 首相佩内洛普以及小魔女杰圭琳，到底和这个世界有何联系？ 这个小镇所在的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镇民们所说的发生在十七年前的“恐怖的灾难”，真相到底是什么？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两人的心头。 在此之间，尤妮卡对于公主殿下的思念却是愈来愈盛。 静静坐在草地上休憩，尤妮卡的脑海里却是闪过了另一位女孩的倩影，她不由思考了起来，如果是她身处这样的环境，会作出哪些判断呢？ “尤妮卡姐姐，今天也要去打魔兽吗？” 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尤妮卡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位气质活泼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吉蒂，家里曾经是经营旅馆的，十天前，她是第一个在草地上发现兄妹俩的人。这段时间，两人所居住的地方，正是那间许久无人问津的旅馆。 “不是打魔兽，是寻找出去的道路。”尤妮卡说了一句，发现这位小妮子吞吞吐吐地望着自己，她无奈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补充道，“我哥哥，他正在瞭望塔上面绘制地图，你要过去的话，可注意别打扰到他了。” “啊……谢谢尤妮卡姐姐！”吉蒂欢喜地说了句，便匆忙地跑开了。 尤妮卡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澄清自己和温捷斯只是兄妹关系的时候，这位女孩喜上眉梢的表情。想到自己那始终板着一张脸喜怒不拘于色的哥哥，居然还能俘获少女的芳心，尤妮卡的心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她从草地上取起一片叶子，放到唇边，回忆着卡洛林家乡的旋律，开始了吹奏。轻灵柔和的旋律自少女的唇间倾泻而出，在淡紫色的天空下飘旋……不知不觉间，她都有些沉溺于如此闲暇的意境当中了。 尤妮卡闭上眼睛，然而在毫无自觉的时候，她的神思悄然打破了空间的限制，停留在了时间长河的水面上方，就和过往她接收“预示”时的状况一样，关于未来、亦和她密切相关的景象出现在了视野中—— 她看到一位女孩背对着自己，正坐在巍峨山脊上在画板上作画，女孩正前方是紫色的天幕和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而女孩正将这幅画面临摹下来……看那纤细灵巧的手指和细腻的笔法，尤妮卡辨认出了女孩正是爱琳无疑。 她看到爱琳带着坚定的神情，只身陷入了魔族大军的洪流，在冰霜与烈火交织的暴风雨中闪躲挪腾，在神祗的怒吼中闯入了神殿的大门。 她看到紫色的苍穹砰然破裂，皎洁月光普照大地，爱琳站在巨大的祭坛之处，凝望着少女煽动着黑白各占一半的六片羽翼自天空降落徐徐于祭坛，却是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任由少女将匕首刺入了她的心脏…… 无情迸射的鲜血，陡然染红了整座祭坛。 此番预见的景象就此戛然而止，尤妮卡猛地站起身来，冷汗一时涔涔而下——那枚叶子自唇边飘落，她亦都毫无自知。 视野中的景象已经恢复正常，但她还是久久呆立在原地。 在数次的经验中，但凡是“血脉直觉”让她预见到的景象，无论是自己的家人被屠戮血染宫殿也好，还是茜丝雅娜为伊丽丝城的毁灭而哭泣也好……所有这些事情，后来无一例外全部都发生了，而她甚至连阻止的方式都找不到。 也就是说，爱琳真的会被杀死…… 这个事实，犹如一记重锤敲在心上，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第四十二章 唾手可得的情报 暗世界，本来是和人类的世界平行依存的一个世界，也有着广袤的空间和丰富的资源，在数千年前魔神被耶利沙以及其麾下的教廷所打败，这个世界随之跌落暗渊，才有了“暗世界”这个称呼。 暗世界的大部分区域都已在跌落时坍塌，目前所拥有土地甚至不及人类世界的一块大陆，仅比原神圣帝国的面积稍大。 这块方圆都只有三千公里左右的土地，大体上可以分为两部分，其中北部的主要区域都被魔族的七个主要信仰部落所瓜分。这些部落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相互间常年征伐不休，数千年来战争从未停息过。 南部的一小块则被称为“暗域”，这块区域地形复杂，遍布密林毒沼与地下河，生存着魔族以外的其他的种族以及强大的魔兽。是连魔族都不愿意踏足的危险区域，但在情报中，这里一直都有人类出没的踪迹。 由于世界结构相较来说更加不稳定，近年来南部“暗域”的坍塌有加速的趋势，也使得此间栖息的魔兽比以往更加狂暴。每有一块新的地域坍塌时，都会导致一大群魔兽离开毁灭的家园，前往其他区域争夺生存资源，连锁反应下甚至会引发恐怖的“魔兽潮”，威胁到部分北方的魔族。 在整个世界的正中央，屹立着一座庞然的神殿。 这里是魔神居住的场所，但是魔神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在子民面前展露过真身了，这直接导致了近年来魔族内部战争的持续扩大。而关于魔神的另外一些传闻则隐隐指向了一件事，似乎有某个有野心的人类从魔神处借取了强大的力量。 ——以上这些，均是从露娜口中获得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情报。 由于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发生了柒夜失踪，爱琳的部分记忆被某种力量所抹消如此的诡异事情，她和露娜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然而，就算是终于放弃亲近的念头，对这位外貌上十分讨喜的女孩产生了心理上的反感，爱琳也知道露娜提供的信息可信度很高。 以露娜所代表的身份以及她目前的心性，她无法对人撒谎，爱琳先前也确实见过她因为遭到提问神情狼狈的模样。 这可能是维系双方信任唯一的支撑点了。 暗世界西部，魔族七柱中意喻有“永恒的怠惰”部落控制范围内的一座小城，一行四人对自己的外观稍作掩饰，装扮成了魔族。 宗教画册中所临摹的魔族大多数是头上长角，皮肤黝黑，模样狰狞的存在，但其实绝大多数魔族的外貌和人类极其相近，仅有细微的不同。 而在魔族的内部，个体间的发色肤色、是否长角以及是否有翼等差距也十分显著，如果说非要说某样统一的特征的话，那就是几乎所有魔族的身上都烙有代表血统的“魔纹”，但其实并非绝对，比如露娜身上就是不存在魔纹的。 为了掩饰身份，包括露娜在内，四个人都在脸颊处抑或是手臂上画上了魔纹。这一过程由露娜指导，爱琳亲自操刀，大抵是做到了毫无破绽的程度。 保证了己方身份不会暴露后，三人再加上一个拖油瓶开始收集情报。 在魔族信奉强者为尊的社会里，想要获得特定的情报，最有效且最快速的方式，却是前往妓_院。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美艳女子，维系着魔族社会的基础情报网络，掌握着许多隐秘的消息。 当然，在这样香艳的场所，会发生些什么显而易见，当她们在侍女的接引下往内室走去的时候，若隐若现的某些声音在耳畔纠缠不休。对此四人中阅历最少的柏妮丝·卡斯德伊脸颊红得通透，就连爱琳也强自镇定，努力将某些奇怪的画面驱逐出脑子。 ##第162节 唯有露娜丝毫不受影响一般，淡定地走在通道之中。 “这副纯洁的模样，是真实的还是伪装出来的？” 按照约定，爱琳本不该问额外的问题，但她却不知为何，忽然特别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冷不防地问出了口。 “只有在小丑的姿态下，我才会伪装自我，现在你所见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露娜被迫回答道，语气中分明夹杂着愤怒的意味，“如果你再试探关于我的事情，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 爱琳撇了撇嘴：“如果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的话，我们或许有和好的可能性吧，我还想向你了解更多关于……关于你试炼的事情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很介意！”露娜恶狠狠地说道。 类似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以露娜警告的态度让爱琳打消追问的念头而告终，谁让自己这边还有求于这位魔族女孩—— “我想知道，关于‘跌落’的情报。” 面前这位衣服半遮半掩的妩媚女子，听到问题后显然愣了一愣：“跌落……是那种意思的跌落？” “从上面的世界‘跌落’到下界的事件，大概发生在半年前，从波及范围来看，可能是世界范围内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的一起事件。”露娜稍作思忖，继续补充道，“白色的城池，或者是废墟，应该会有活着的人类……提供关于人类的情报可以加价，没有的话，只用提供跌落的位置就可以了。” 妩媚女子咯咯笑了起来：“奴家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关于这件事的情报，其实你随便在酒馆里找个人询问，就能获得和奴家提供的同样的信息。当然，奴家更好奇的是，听客人你的语气，你们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半年前发生的，外来者之间那一场激烈的战斗？” 露娜沉默了几秒，平静地说道：“你只用提供情报就可以了，我们会按价格支付报酬，多余的事情不要问了。” “按照惯例，奴家会把情报写在纸上，请客人们稍作等待。” 说着，妩媚女子别有深意地瞥了和露娜同行的另外几人一眼：“奴家差点以为，客人们是可怜我的生计特意来捧场的呢……还有另一样奴家更擅长的服务，几位是否有意呢？我好像闻到了……某些特别香甜的气息……”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女子的视线直直地放在了爱琳的身上。 第四十三章 新的交易内容 从妓_院出来，爱琳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想知道……那个奇怪的女人，最后盯着我说了什么？” 露娜沉默了两秒，便如实翻译了过来。 “诶欸欸？” 所谓“香甜的气息”是什么鬼啦？ “爱琳酱的身上，是真的很香哦，那种孕育生命的气息……”星彤说着凑近了爱琳，故意在她身上嗅了嗅，调笑道，“自从上次从外面回来，就带着这股香气，有时候弄得我也心痒难耐的呢。” “你够啦！”爱琳没好气地啐道，“欲求不满的话自己找地方解决去。” 星彤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被主人嫌弃了，妾身活不下去了啦。” 爱琳闻言呆滞了好几秒，急忙和这只狐狸精拉开了距离：“喂喂，这卖萌的语气你是和谁学的……超级恶心的！” 星彤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当时是和我家笨蛋又可爱的小主人学的呀！” “啊啊啊，你才是笨蛋！” 爱琳被说得脸颊持续发烫，不客气地吐槽道：“还有，我什么时候卖萌了？我才没有卖萌！‘喜欢调戏纯情女孩的色情大姐姐’这种像是本子里的设定……我一点也萌不起来，真的！想要勾引我的话，拜托你换一种方式吧！” “像是，这样吗？” 甜濡的声线在耳畔响起，爱琳愣愣的转过投去，看到的却是一只挂在自己的肩膀上的萝莉狐娘，萌萌的狐耳一颤一颤，天真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撒娇道：“爱琳姐姐，咱想要抱抱！” 爱琳只觉自己的鼻子涌上一股热流，差点就中了狐狸精的魅惑。 连忙将变幻了形体的星彤甩开到一边，爱琳捂着鼻子恶狠狠地道：“不行不行，这招太犯规了……下次再犯，我就让另一位来收拾你！” 爱琳口中的“另一位”，自然是她的另一种人格“爱丽莎米娜”，想到那位可怕的殿下丰富的手段，萝莉狐娘的耳朵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解除了幻术，语气中充满了哀怨：“好啦知道啦……谁让你是我的小主人呢……” 奇怪的插曲过去后，众人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将刚才拿到的纸条打开。情报是用魔族的特有的文字所写的，露娜看了一眼，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抬头望向爱琳：“‘跌落’的地点，位于极南之处的暗域。” “怎么了。”爱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露娜平静地说道：“那是这个世界最为凶险的地方……很难想象有人类能从中幸存下来。” “我们要怎么才能过去？” 露娜摇了摇头：“你们之前受到精神攻击留下的创伤还未恢复，现在过去等于自寻死路。” “无论有多么凶险，我都必须过去确认一下。”顿了顿，爱琳颇有深意地看了露娜一眼，说道，“虽然我已经有些讨厌你了，但还是谢谢你的帮助和一路上的情报，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有缘再见吧。” 说罢，爱琳拉住了身边的星彤，转身离去。 这突然起来的道别，不仅是让柏妮丝不知所措地看着几人，更是让露娜的神情里有了错愕的意味。眼看着两人就要走远，露娜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知道回归原来的世界的方法么？” “我会找到的。”爱琳顿住了脚步，却依然没有回头。 露娜握紧了拳头，接着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柒夜’殿下去了哪里吗？” “也就是说，你知道？”爱琳反问道。 “我知道，但是无法百分之一百确定。” 爱琳淡淡问道：“莫非这算是要挟？” “并不……”露娜才刚刚开口，边上的墙壁猛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她被吓了一跳，惊异地看着十几个身着铠甲的人从这个口子处跳了过来，在吆喝声中迅速将这边的四人包围了起来。 最后出现的，是一位头上长着双角的统领和一位美艳的女子，只见那位统领打量了在场的四个人类一眼，便转向了身边的女子，哈哈笑道：“这几个孱弱的女人，就是你所说的伪装身份的‘外来者’？” “八九不离十。” 美艳的女子点了点头。没错，这位女子正是刚才为了爱琳一行人提供情报的女人，只是没想到她转眼就带了一队人过来。迎着露娜疑惑的眼神，美艳女子嘻嘻笑道：“小妹妹，这不能怪我哦。‘拘捕所有外来者’，是半年前那件事发生后由七族族长联合下达的命令，我担当不起包庇的罪责。” 统领下令道：“将这四个女人抓起来，带到祭祀那里验明正身。” 有个士兵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猥琐地盯着柏妮丝上下扫了一遍，吓得后者怯怯地拉住了露娜的衣袖。 “老大，我看她们的模样都挺别致的，能不能先……” 美艳女子的视线移到了爱琳身上，有些期待地舔了舔嘴唇：“能不能把那个女孩儿借我一小会儿，我很快就会还给你们的。” 当然，这些对话都是用魔族的语言进行的，爱琳可听不懂这些魔族在觊觎着什么，只知道对方是来抓自己的。她有些无奈地转过身去，用微妙的眼神盯着露娜，显然想确认这些人是不是她召来的。 “我才不会这么无聊。”露娜轻哼了一声。 从气息来看，这些魔族的实力都很低微，基本上构不成威胁。别说是自己，就连身边这只不务正业的狐狸精都能轻易收拾这些魔族。 发现手下还在围着几个少女，七言八语商议着待会儿要如何“分赃”，统领不耐烦地喝到：“别磨蹭了，快点动手……带回牢再盘算也不迟。” 在统领的催促下，士兵们终于动手了。 于是，十秒钟过后，包括统领在内，所有这些心怀不轨的士兵都遭到了“秒杀”，痛呼着倒在了地上。唯一站着的美艳女子甚至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心情从瞬间跌落谷底的她，哆嗦着跑出了几步，却听锐利的破空之声擦过耳际，一柄匕首扎在了她面前的墙壁上。 她兢兢战战地跪倒在了地上：“几位尊贵的大人，奴家的真名是西莲·谢尔达妮”，愿意缔结从属契约从此为大人们效劳……” 这女人变脸的速度，让露娜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她环视了周围的环境一圈，然后转向爱琳道：“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趁着附近没有其他人经过，全数灭口……是最好的选择。” “全数灭口？”爱琳有些想不到，面前的女孩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词。 “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可能会面对无止境的追捕。” “我们？”爱琳抓住了这个字眼。 “我们之间，还有一样交易。”露娜闭上了眼睛，尽可能以平静的语气说道，“接下来，我会成为魔神麾下真正的使徒，但是，我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我需要你帮我夺回‘迪斯谬拉’这个姓氏曾经拥有的权柄，这是我唯一的愿望，然后我会按照承诺，尽可能协助你的一切行动。” “既然你能够获得强大的实力，为什么还要找我？”爱琳有些不解。 露娜沉默了数秒，方才回答道：“自从家族覆灭之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没有任何盟友，也没法相信其他任何人。” “……除了我之外？” 露娜抿紧了嘴唇，以沉默回应。 “算了。”爱琳叹了一口气，伸手指着地上一众呻吟的魔族，感觉自己脑袋隐隐作痛，“你刚才说，要怎么处理来着……需要我来进行灭口的意思？” 第四十四章 刺杀行动筹备阶段 最终，她们并没有对这些魔族痛下杀手。 露娜只有在化身为“小丑”的时候才能突破心灵的桎梏，有勇气去面对死亡，于鲜血翩然起舞；至于爱琳，理由则更为简单，她并不愿意屠戮无力反抗的生命——即使她的手中早就沾满了异族的鲜血。 这些魔族，无论是这支巡逻队也好还是叫做“西莲”的女子也好，都绝非良善之辈。在教廷的信条中，饶恕罪恶的行为本身便是罪恶，断绝后患或许才是更加合理的做法，然而爱琳始终没法赞同这种极端的观念。 因此，爱琳只是将这些人弄晕，找了个地窖藏了起来。 只不过，要离开的时候，爱琳不经意间看到了露娜握紧拳头、神情挣扎的模样，却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三天后，四人日夜兼程，来到了暗月之都。 暗月之都，是魔族七柱中族名为“真实的罪恶”部落的王都，也曾经是露娜·迪斯谬拉的家族王宫所在地。由于族内的权力斗争和魔神的抛弃，迪斯谬拉这一姓氏基本上变成了历史的尘埃而被人遗忘。 谁又能想得到，当初侥幸幸存的小女孩，以复仇者的姿态回到了这里。 在露娜的试炼中，最后一样任务，是刺杀现任的族长，也就是当初叛徒的首领。只有做到这件事，她才能夺回迪斯谬拉这一姓氏曾经的荣耀与地位，并且获得魔神的认可，解除枷锁并被授予新的力量。 然而，那位叫做炽邪·哈德里的现任族长，三十年前就有着极其强大的实力，半步跨入了半神阶位，现今又不知道增长了多少。如果是正面交手的话，即使是露娜、爱琳、星彤三人联手也远非他的对手。 因此，为了刺杀能成功，露娜专门制定了一个计划。 就像绝大多数高位之人一样，炽邪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特性——好色。 自从他篡位成功夺得了族长之位后，三十年来收纳了不计其数的后宫，凡是他看上的女人，就一定会想出各种名目巧取豪夺。在魔族社会中，强者可以占有一切属于大家都默认的潜规则，因此这并不会动摇他的统治。 在另外一方面，炽邪也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弱点，因此行事趋向于谨慎，对于看上的女人，他一定会派人调查清楚对方的身份来历，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女刺客其实也不在少数。 为了确保计划的成功，少女们就各种细节都进行了反复的讨论。 潜伏在城里暗中观察并打探形势，在此期间，爱琳和露娜来到了城北一处废弃的院落。此处的地下有一间实验室，里面有行动所必须的物件。 据露娜所说，她的母妃其实是人类和魔族的混血儿，而母妃的祖上则是当初服务于神圣帝国奥利西斯皇室的学者。这位学者某次偶然中发现了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即人类所居住的“显世界”和水底的“暗世界”在相互运转中，会产生一瞬间的重叠，在这个时候，两个世界间是可以进行通行的。 由于世界的重叠每一年只发生一次，时间极为短暂，并且通道出现的具体位置需要经过精密的演算才能获得。于是从那之后，这位学者就成为了奥利西斯皇室与暗世界沟通的秘密特使。 “那么，后面的事情呢？” 想不到双方的家族间还有这种关联，爱琳不禁产生了好奇的心理。 露娜摇了摇头：“后面的事情，母妃并没有和我讲太多。” 在荒废的院落里，露娜准确地找到了通往地下的通道，打开各种机关，带领爱琳沿着潮湿阴暗的小道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没过多久，两人就走到了尽头——这似乎是一面密不透风的岩壁。 只见岩壁上面，遍布着被刀剑划刻以及烈火灼烧的痕迹。 露娜伸手抚摸着上面的蚀痕，低声说道：“炽邪肯定也来过这里，他想要夺走属于我家族的一切，断绝所有后患……但是，幸好他不了解人类的科技，在这堵坚实的墙面前一无所获。” 爱琳问道：“这堵墙后面有什么？” “这种问题，由奥利西斯这一姓氏的持有人说出来，还真的是可笑呢。” ##第163节 说着，露娜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一小撮鲜红的液体，却是当初向爱琳索要的血液。她一边打开瓶口一边说道：“关于奥利西斯家族鲜为人知的一点是，当初的皇室为了给自身的统治留下后路，研究出了一种特殊的传送魔法阵。在此基础上，皇室在许多地方都建立了隐秘的宝库，而这些宝库，无一例外都只能用奥利西斯一族的血脉开启。” 爱琳吐槽道：“你知道的东西真多呢，果然是因为年龄的原因？” “差点忘了告诉你，魔族的寿命是人类的三倍。” 顿了顿，露娜接着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我的那位外公，纵使帝国覆灭也依然对你的姓氏忠心耿耿。他带走了为帝国服务时所有的研究材料和成果，逃到了女儿所在的世界，重新建立了实验室……只可惜当初母妃来不及教我打开实验室的方式就去世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落魄到借用你的血液。” 爱琳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在她的视野中，露娜把瓶子里的血液蘸到手指上，花了几分钟时间，伸手在面前的这堵墙上画了一个稍显复杂的魔法阵。魔法阵成形之时，鲜血迅速融入岩石，随即整面墙壁发出了熠熠的光芒，变成了一面持续流动着的、晶莹剔透的半透明水帘。 “这莫非是……传送魔法？” 爱琳惊异地看着面前的水帘。在她的认知中，传送魔法是极为高级的一种魔法，需要对空间有着绝对的掌控力才能够施展，之前柒夜也向她证明了这一点……而面前发生的事情显然是她难以想象的。 “是的。”露娜的语气依然不带感情，“刚才那个图案，你记住了吧？以后看到可疑的地方，可以用你的血液试试哦。” 喂……爱琳一时想要吐槽，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看着露娜的身影消失于水帘之中，她连忙跟了上去。通过水帘的时候，她只觉身体一轻，就降落在一个偌大的环形石室中央。石室里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各种东西，她好奇地四下张望了起来，不觉间和一张熟悉至极的面孔对上了视线，她呆了一呆，随后—— “诶欸欸？菲娜？” 第四十五章 被月神祝福的女孩 有那么一瞬间，爱琳真的以为菲娜就站在面前。 约摸是十六七岁的菲娜，精致而骄傲的脸庞，华丽的长裙，宛如君王审视臣民般的屹立之姿，只是看上一眼，便会由衷地产生倾慕之情。 然后，爱琳紧接着发现，这只是一具塑像而已。 塑像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居然可以做到如此栩栩如生。爱琳小心地伸手触摸上去，发现便连肌肤乃至发丝的质感，都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如果不是很清楚菲娜的身躯被放置在精灵秘境，爱琳说不定就被蒙骗了过去。 她疑惑地问道：“这个塑像是？” 露娜轻哼了一声，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制作这具雕像的材料，是我外公某次和东方人交易时偶然获得的，它被命名为‘娲泥’，据说配合东方人的法术可以使人重塑断肢乃至返老还童……当然，它原本的使用方法我们是不可能利用的了，这具塑像也只不过是大材小用罢了。” 爱琳好奇地道：“所以说，这只是一具单纯的塑像？” 露娜不置可否地道：“总而言之，这种材料的可塑性很高，用魔法灌注其中并进行改造应该不难，以你的能力，是有能力制造出第二具塑像的。” “菲娜她果然是万人迷来着。”爱琳的心思依然在奇怪的地方，绕着塑像转了一圈，心情微妙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说这个，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用途吧？但是，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又穿着衣服，我能再仔细看看嘛……” “混蛋！”露娜咬牙切齿地打断了爱琳，“你再侮辱我祖上，我就杀了你。” 爱琳回过神来，发现面前这位魔族女孩神情冰冷，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悻悻地打住了话语。当然她此时的心底里还在腹诽：“嗯哼，让我看到妹妹的身体被别人觊觎，没有当场发作已经很不错了好嘛，要是换成‘另一位’死妹控，说不定当场就把这里给拆了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数秒，还是露娜先收回了气势。只见她走到一处柜子前，从里面取出一支小巧的玻璃瓶，淡淡说道：“这并不是毒药，而是某种极为特殊的精力剂，它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提升服用者的实力，但是药效过后，服用者就会陷入长时间的衰弱状态……为了保险起见，到时候我和你都要服用。” “在这里放置了这么长时间，你能确定药还有效吗？” 露娜点了点头：“可以确定，但是你要确认一下也无妨。” “嗯，等会儿给狐狸精试下吧。”自动把星彤当成了试药的对象，爱琳接着环视了一圈，接着问道，“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只见露娜往某个角落指了指，那里堆放了相当多杂物：“那边堆积着一些帝国时代的魔法道具，以及魔法卷轴，你可以看情况带走一些，魔法道具当成消耗品来用也无妨，但是身上不能带太多……炽邪那家伙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可能会提前露出破绽。” 爱琳试探着问道：“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吗？真的随便我拿？” “随便你，反正那些东西我也不稀罕。” “好。”爱琳忽然意识到，自从露娜回到暗月之都，她的态度就转变了许多，就连这种试探也能容忍下来，仿佛真的把心思彻底放在了“复仇”上面。 毕竟，对于她来说，复仇就是支撑她走到现在的全部内容。 …… “露娜，这个名字的寒意就是‘月亮’。” “欸？我的名字……” “再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你是被月神祝福过的人儿哦。” “但是，月亮是什么呀……我从来没有见过呢。” “就是挂在夜空上面的月亮……啊，差点忘了，这个世界是看不到月亮的。我的乖女儿，如果你以后有机会去到另一个世界的话，一定要抬头去看夜空，去欣赏璀璨的繁星和皎洁的月亮哦！” “嗯，我记住了，妈妈。” “所以，你要快快长大哦，变成像是月亮那样美丽纯洁的人儿。妈妈真的很期待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呢……” 在回忆与梦境的最后，妈妈温柔地抱了过来，在幼龄女孩儿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祝福的吻。然后一切美好都随之消弭，泪水从她闭着的眼眸渗出，顺着脸颊幽然滑落，触感清凉如许。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本能地将其掀开。 身上的凉意，让露娜怔了一怔，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目前正处于一丝_不挂的状况。想到自己居然不小心睡着了，她产生了几分懊恼的心情。 脱下的衣服，就放在不远处的地上，她起身走过去，捡起衣服打算将其穿上，却又顿住了动作。在视线的边缘，她看到了躺在地上了另外一个“自己”——同样是不着_寸缕状况，将正在发育的生涩身体毫无保留地呈现了出来。 柔顺的淡金长发，惹人心怜的面庞，宛如艺术品一般恰到好处的身材……在那令人忍不住叹息的冰肌雪肤身下，一堆小巧的骨翼伸展而出。倘若时间允许的话，这对骨翼就会在未来成长为美丽动人的翅膀。 露娜静静地看着另一位自己，视线对上了女孩那冰蓝色的瞳孔，发现那里面亦倒映着自己同样完美无瑕的酮_体。 ——你是被月神祝福过的人儿哦。 这从母妃口中说出的话，仿佛再次在耳畔响起。 恍然间，露娜有些理解爱琳不久之前的反应了，看到面前这具栩栩如生的塑像，她还真的产生了错觉，以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另外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露娜”……这副纤尘不染的姿态，亦让她不禁为之触动。 在气质与美的把握上，爱琳可谓是做得毫无瑕疵。 这样一想，被看光身体这件事……倒是没有那么感到厌恶了。 静默的氛围中时间悄然流逝，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恍然醒悟了过来，知道自己不能再彷徨下去了。 在房间的另一端，悬挂着一面小丑面具——当然，并不仅仅只有面具，而是放置着整整一套“小丑”的伪装，和过去她穿戴过的一样。 当然，这次的小丑，会比过往更为“真实”。 露娜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将面具戴在脸上，转瞬间，便觉那诡笑的表情瞬间破坏了她身上所有的美感，女孩那裸_露的身体亦变得诡谲怪异……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即使是纯洁无瑕的皎月，也会有着阴森晦暗的一面。 良久，仿佛终于完成了人格的转换，只听“小丑”用喑哑的声线自语了一句—— “所有人，都即将死去。” 第四十六章 佞臣与小丑 每个伟大的君王身边，都需要一位强调君王伟大的人。 很显然，罗奇·米迪斯认为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角色。他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君主炽邪感到舒心，但凡是君主想要去做的但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只要他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就必定会鞍前马后为其效劳。 因此，深得炽邪宠信的他，被授予了宫廷总管的职位。 尽管有许多人不认同他的功绩，还有些旧朝的大姓贵族将他视作佞臣，他还是丝毫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做法，甚至在私底下嘲笑那些不识时务的家伙。 反正只要君主炽邪还需要自己，自己的地位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危险。 在魔族的世界里，邪恶并不是什么贬义词，愚蠢和无能才是。那些顽固的家伙就算有强大的实力，在高贵的宫廷总管罗奇面前，还不是静若寒暄，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有所得罪的可笑模样？ 但是，身居高位的罗奇，最近有了苦恼的事情。 换句话说，苦恼的人是他的君王炽邪才对。自从半年前极南的天空上那座白色的城池“跌落”，那两个恐怖的身影在天幕上激战了一场后，炽邪就开始愁眉不展，似乎在担心着关于“外来者”的事情。 罗奇本来还以为，这种不着边际的烦恼，很快就会过去的。结果过了小半年，君主的忧虑不仅没有好转，心情反而变得愈来愈为烦躁。 往日里，罗奇只要悄悄带个漂亮的女人回宫，让君主好好寻欢作乐一番，他的心情就会好转大半。而罗奇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近来君主的口味变得越来越刁钻了起来，开始对那些庸脂俗粉完全看不上眼。 就像是经历过的女人太多，反而感到腻味了。 因此，由于心情越来越糟糕的缘故，炽邪的统治也开始往“暴君”的趋势发展。在上个月，炽邪仅仅是发现宫里的侍卫和女仆眉目传情的状况，就陷入了暴怒的情绪，亲自动手斩杀了两人。 前几天边境处传来了与另一部落引发冲突的消息，就按捺不住愤怒说要派兵开战——这种事情，好不容易才被在场臣下劝阻了下来。 这么看来，那些愚蠢的贵族还是有点用的，当然这也是属于他们的职责，只是这种劝阻会让君主变得更加不开心罢了。 而罗奇的职责就是，如何让君主高兴起来。这些天里，他一直在想着这件事，甚至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因此，当手下有人禀报，有个马戏团来到了暗月之都这件事的时候，他马上就变得兴奋了起来。 马戏团……多么古老的词汇啊。 据说在数千年前，天空还没有倾落的黄金时代，有一种来往于各个城镇、给大家带来快乐的队伍，那是“马戏团”的起源。最初马戏团的成分的确十分单纯，然而经过了数千年的演变，如今还幸存下来的马戏团都干起了别的勾当。 售卖珍稀魔兽，贩卖人口……又或者是推销艺伎。 所以说，这支马戏团会不会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把戏呢？ 抱着这种期待，罗奇大摇大摆地来到了马戏团的驻地。在一位显然十分害羞的少女带领下，他见到了马戏团的团长—— 身着修长的燕尾服，带着高顶礼帽，还带着一面表情夸张的面具。看到“小丑”的第一眼，罗奇被吓得呆了一呆，但他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咳嗽了两声，捏着倨傲的语气问道：“你就是这里的主事人？” “是的。”小丑摘下帽子，平端在胸前，另一手背在身后，行了一个端正的礼，便说道，“面前的这位大人，衣着镶金戴玉，神貌挺拔轩昂，莫非就是宫廷总管罗奇·米迪斯大人？未能远迎，请恕失礼。” 这几声不亢不卑的称赞，说得罗奇十分舒心。唯独对方脸上那诡笑的小丑面具，让罗奇有些不舒服，因此他说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也就肯定能猜到我的来意了吧，能不能摘下面具说话？” 小丑为难地摇了摇头：“在下的面容早年被魔兽所毁，着实十分丑陋，恐怕会惊吓到大人，如果大人一定要看，可以等谈完正事再说……关于大人的来意，在下不敢妄自揣摩，还请大人明示。” 罗奇略一思忖，便侧敲旁击地问道：“刚才接引我进来的那个蓝色头发的女孩，我看她长得很是标致，她是你的人吗？” 他所说的正是柏妮丝·卡斯德伊，这位被卷入事件身无长技的无辜少女，就算是“被迫”加入了刺杀计划，也只能充当“门面”之类的角色——当然，也幸好她长得足够漂亮，才能在一开始让马戏团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似乎理解了罗奇的潜台词，小丑点了点头道：“她啊，只是在下不成器的妹妹，是个一点情趣都没有的家伙罢了。只是看在未来的资质还可以的份上，才姑且养着。”顿了顿，小丑故作恍然大悟地道：“我懂大人的意思了……我前段时间，和一群走出暗域的人类做了交易，买来了一位绝世美姬，大人想必就是听闻这个消息，为此而来的吧？” “绝世美姬？”罗奇愣了一愣，便连忙点头，“说得正是，快让我见见那位绝世美姬，看看是否和我心意吧。” “大人这边请。” 说着，小丑带着罗奇来到了驻地另一处的帐篷。 走进帐篷，罗奇发现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铁笼，铁笼里放置着一张床，一位罗衫半解的红发美人正在床上酣睡。却听边上的小丑神秘地说道：“这位美姬，其实是一只罕见的妖狐，而妖狐一族可是床上的尤物，那滋味绝对销魂……大人有所不知，为了从外来者手中买下这颗摇钱树，我可是倾尽了大半的身家，所以最近手中有点拮据，我相信大人绝对是识货的……” 帐篷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馨香，罗奇的视线，直直地放在了美人的身上，不知不觉间口舌有些干燥了起来。听闻小丑的话，他不耐烦地说道：“你放心就是了，只要是你敢报出价格，我自然都出得起……” 得到承诺，小丑也便放下心来。他用钥匙打开了铁笼的门，便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离开之前谄媚地说道：“请大人好好享用，我让妹妹守在外面，有什么吩咐直接招呼便是了。” 罗奇走进铁笼里，视线依然盯着床上熟睡的女子。纵使他活了八九十年，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美人儿，也从未见过如此风情万种、媚骨天成的女子……所以说妖狐，那是什么种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去想也罢…… 此时他的心底里，早已将最初的目的遗忘得一干二净。 第四十七章 你能确保让所有人都幸福吗？ 对于暗世界来说，天空是永恒的紫色，并没有昼夜之分。 但是，即使晦暗的天幕并不会流露暧昧的黑夜，也并不会掩饰人们内心的欲望。换句话说，在这个充斥着战争与混乱的，以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更倾向于直接把欲望表现出来。 而此时的罗奇，亦是如此，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被欲望所支配。 ##第164节 面前的美人，悠悠地从睡梦中醒来，未施粉黛却有种浑然天成的媚态，眼神中略带着几分幽怨，模样楚楚动人。在理解了目前的情况之后，她柔顺地低下了头，纤指无意识地梳弄着头发，分明在等待着贵人的临幸。 看到这诱人的画面，罗奇心底里的猛兽冲破了囚笼，它操纵着身体，向床上的美人扑了过去。其实他心底里很清楚，在周围人的眼中，他只是狐假虎威的弱小之辈而已，靠着一张乖嘴蜜舌讨好君主才爬上了高位。但在这一刻，他俨然成了此间的君王，迫不及待地想要大展他的雄风。 马上要触碰那香艳的躯体的瞬间，罗奇对上女子那水雾涟涟的双眸，他的身体猛然定在那里，在此期间，美人的轻言细语在耳畔交缠，他的眼神开始迷离，只觉自己仿佛被吸进了另一个世界——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美好得近似虚幻一般。 在某个刹那间，罗奇隐隐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但这种微不足道的想法，很快就被那种前所未有的冲击所淹没。没过多久，沉沦于欲海中所带来的强烈愉悦感，让他的意识渐渐沉入了海底…… 数个时辰后，当罗奇醒来并离开帐篷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回忆起床榻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种奇异的满足之感，却是彻底地烙在了他的心底里。他随后又和小丑说了几句话，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驻地。 “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异样吗？” 在帐篷里，爱琳出于不放心所以躲在暗处观看了“全程”，她忍不住又向那只床上的狐狸精问道：“我看他离开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 “对付这种心智薄弱的家伙，我的狐惑之术可是从没失手过的！”星彤伸了个懒腰，她此时虽然好好穿着衣服，但动作间依然有种慵懒的媚态，只听她用埋怨的语气的说道，“哼，如果不是你强迫我的话，这么丑陋的家伙我才不愿意下手呢……我的小主人，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爱琳略微一愣，便小声说道：“唔，是委屈你啦。” 虽然在爱琳的视角中，星彤只是预先布置了香料，在那个魔族进来的时候抛了个媚眼之类的，等到对方完全中了狐惑之术之后，她就观摩起了对方的“表演”，然后尽量隐蔽地从他的口中套出了一些情报，仅此而已。 罗奇所获得的“满足”，仅仅存在于他自己的想象当中。 但是，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有些恶心的吧？ 却听狐狸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嬉笑道：“嘛，我开玩笑的。”只见她稍微收拾了下仪态，便下了床款款走到爱琳的身边，在女孩不知所措的视线中环住了她的脖颈，凑到耳边吐气如兰：“忽然露出了这么温柔的表情，是真的在心疼我吗？那么，快点给我补偿吧……” 这过于亲昵的距离，差不多要越过警戒线了。 爱琳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调戏了，略带不满地咬起了嘴唇，其实这种时候她只用将狐狸精推开就行了，然而她的身体却僵在了那里，在温情蜜意的怀抱中有点提不起力气。似乎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有些迷恋被别人拥抱住的感觉了。 ……这就是，被人所需要，被人所渴望的感觉吗？ 以及，这次之所以会去协助露娜，参与这次的刺杀行动，也是因为“被需要”的缘故。她当时所说的那句话，爱琳还记得清清楚楚——“自从家族覆灭之后，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没有任何盟友，也没法相信其他任何人。” 只是因为这一句话，爱琳就对这位魔族女孩产生了奇怪的同情心理。 然而，当对方重新披上“小丑”的躯壳时，爱琳便再次感受到了“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并且，己方正在进行的准备，也让爱琳想起了由“小丑”所制造的数次轰动大陆的事件——在卡列宁公然刺杀名门贵族子嗣的约里克·斯维因，以及在弗洛兹刺杀西里西亚大公罗德·奥尔德里奇这两起事件。 这两起刺杀事件，前者导致了爱琳的逃亡，在一系列连锁效应下引发了因斯特堡的大屠杀；后者更甚，直接使西里西亚爆发了内战。 也就是说，每一次“小丑”的行动，最终都造成了无数人的牺牲。 而自己却因为多余的同情心，而决定去协助她的行动，这种事情还真是有些荒唐呢？如果是茜雅的话，她会怎么做呢？ “在这种时候分心，难道我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耳畔响起的话语让爱琳回过神来，对上星彤那略带幽怨的眼神，她这才想起两人正处于暧昧的姿势中，心情忽地一慌，想要挣脱开来，却不觉星彤用力地抱紧了她，幽幽地说道：“别动！” 温软湿润的触感，在额头上一触即退。 “这样就行了。”说着，星彤松开了爱琳，暗自舔了舔嘴唇，便恢复了她那一贯取笑的语气道，“放心吧，我们狐族可没有那么容易喜欢上人类，只是因为你是预言中我族的贵人，才稍微对你有了那么点期待罢了？” 爱琳连忙退后一步，脸颊微微泛红，反唇相讥道：“你的语气……只是、稍微、罢了……这不是傲娇才会用的措辞吗？” 星彤轻巧地掩了掩嘴，明亮的星眸中闪烁着笑意：“亲爱的小主人，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哦，我可比你周围其他的女孩子坦率很多了……还是说，只是这么一点点分量的喜欢并不让你满足，你还想向我索要更多的意思？” “喂喂，别擅自曲解我的意思！” “想要的话，你直接命令我就行了。”星彤眨了眨眼睛，便作出羞涩的模样，小声说道，“其实啊，公主殿下让我和你一起出来，就是怕你在外面沾花惹草。如果你真的想要，找我也是可以的，公主那边大概是已经默许了哦……” 爱琳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都说了才不是那个意思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峙中古怪的氛围持续了好一会儿，便见星彤似有失落地轻叹了一声，恢复正色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之后的事情，对吗？” 爱琳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我不知道要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星彤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凭你的心意去决定就好了。 迄今为止，你做出过的所有决定，都达成了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不料爱琳摇了摇头：“并不是的，有两次我犯下了两次严重的错误。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仅仅只是思考得不够仔细，没有看清整个事件的‘真相’，就导致我永远地失去了身边的人……” “那并不是你的错……” “那就是我的错！还在卡列宁学习的时候，我认识两位好友，她们是艾丽卡·雅克布以及米娅·斯特凡，也是我当时仅有的两位朋友，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然而我却没有守护住我们的友谊……” 只知道爱琳的光辉事迹，关于她和艾丽卡·雅克布以及娅妮薇儿·雪洛的过往，星彤却是没有怎么了解过，她决定好好倾听爱琳接下来的话语。 “……当初我在船上醒过来，发现艾丽卡就陪伴在我身边，当时的我只是满心欢喜，却没有去了解过关于她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是背负着怎么样的过往，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才会抛弃了贵族的身份和我一起出逃……得知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我的心情却充满了嫉妒。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对我的保护，却没有留意到从未经历过血腥的她如何内心的克服恐惧，又抱着何等决意来守护我……” “……如果我当初能再多关心她一点，没有去勉强她和敌人战斗，或者在更早一些的时候知道她有个哥哥，或许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时至今日，那次在雪原上发生的事情，依然是爱琳内心深处永恒的梦魇。 “……还有娅妮薇儿，明明我都和她签订了契约，却还是失去了她。曾经的我以为自己是她的解放者，是我将她从血族女王的手下拯救了出来，然而到了真正抉择的时候，我却对她动了杀意。我太自私了，我真的将她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掌握生杀大权，予取予夺……那一瞬间的念头，只要杀了她就可以获得神祇的恩宠，凭借新的力量去解救其他的人类，或许看似十分崇高。但是，这种崇高是虚伪的，我不应该，我真的不应该……” 星彤头一次看到爱琳露出如此痛苦的神情，她不解地问道：“可是，你不是拒绝了神祇，只凭借自己的力量就打败了恶魔君主吗？” “那是因为，她在求我别杀她。” 说话间，代表悔恨的泪水不禁从爱琳的眸间滑落：“这是薇儿唯一一次请求我，她还在眷恋着这人世间的美好……你知道么，当时的我差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的人，就算我最终在岔路上走了回来，但是那种感觉，被最信任最亲密的人置于生死的天平上，这种事情一旦发生过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永远没法回到过去了……” “……就算到了现在，我们之间的契约还维持着。即使她已经离我而去，她的性命也依然维系在我的身上，我不知道她会抱着怎么样的心情来看待我们的契约……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星彤再度抱住了爱琳，感受到怀里颤抖的身躯，她低声叹道：“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事情就是命运呢，我觉得你不必太过自责……” 爱琳的眼眸里透出了迷惘的意味：“但是那些阴差阳错，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或许只要我再努力一些，再多去思考一些，就可以完美地解决所有事情了，明明我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了，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明明都快要走到最后一步了，只差一点点就全盘皆输……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没有人能做到完美，你已经很努力了。”星彤此时亦有些感同身受，忽然启唇问道，“我的想法，和你有些不同呢……你愿意听听吗？” “嗯。”爱琳闭上了眼睛，试图止住泪水的继续涌出。 星彤伸手触上了爱琳脸颊上的泪痕，边擦拭边说：“和最亲密的人反目成仇，这种事情我也经历过一次。还记得我当初在洞穴里杀死的那个虎族青年吗？他曾经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幼年时最亲密的玩伴。在兽人族中跨越种族的恋情十分罕见，但当时的我可是真的动了那种心思，只差一点点就……” 爱琳不禁一怔，却听星彤继续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可以毫不手软杀死喜欢过的对象。曾经虎族和狐族有过一段蜜月期，我们两家的交情也十分友好，然而在冲突爆发的时候，他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不受牵连，站出来出卖了我的家族，我的父母都因此而死……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将他视作仇人，再无任何谅解的可能性……” 爱琳睁开眼睛，发现星彤浮现出了决然的神情。 “对于我来说，家族的覆灭已无可挽回，那些流离失所的同族也爱莫能助，逃亡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空去想那么多‘如果’，我更应该关心的是我和妹妹的未来。在那个山洞里面，我杀死他意味着与过去一刀两断，也是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我族预言中的未来……也就是你和公主殿下的支持。” “诚然，我的确是无情又自私自利的家伙，但是生灵的本性就是如此。而你和别的人类比起来，又太过于温柔了些，你会想要所有人都获得幸福圆满的结局，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你获得某些东西的时候，很难避免失去另外一些东西。其实，你再仔细想一想，即使你在那些抉择的关头都作出了‘正确’的决定，你真的能确保让留在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幸福吗？” 爱琳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笃定地说道：“我能做到的。” 星彤略微一怔，摇了摇头：“你没有必要……” 爱琳挣脱了对方的怀抱，大声强调道：“我能做到的！过去的我没有做到，并不代表未来的我做不到……只要我想，我一定可以做得越来越好！” 星彤看着女孩执拗的眼神，在这一刻她分明感受了某种震撼，良久，她轻叹道：“我懂了……这就是你被这么多人喜欢着的缘故吧。” 第四十八章 宫廷广场上的表演 今天就是马戏团表演的日子。 宫廷总管罗奇为了保证场面的热闹，所选择的场地是宫廷大门前的广场，他还特地邀请了其他的大臣和贵族们，让君主和百官以及底层的民众一齐欣赏马戏团的演出，顺便体现出君王炽邪的仁爱——在预先看过马戏团所准备的节目后，他对此可是信心满满。 对于娱乐匮乏，大部分时间都宛如一潭死水的暗月之都来说，这番动静可谓是成功引起了人们的兴趣。特别是罗奇的某位下属，不小心透露出马戏团里存在着一位色艺双全的舞姬之后，连那些最为懒惰的贵族们都换上了体面的装扮，打算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出门消遣一番。 说不定还能获得和舞姬一亲芳泽的机会呢？ 民众们人头攒动，在广场的周边围成了一片半圆，等待着演出的开始；在靠近宫廷的这一侧，则事先由士兵们搭建好了高台，高台上面是贵族们和君主的席位，不少貌美妖娆的侍女们在此间穿行，依次将美食与佳肴端到桌上。 在广场的右侧，停留着各式各样的马车，已有部分贵族提前登上了看台入席，有个胆子大一些的年轻人则趁着炽邪还未到场调戏起了侍女，而另外几人则连忙制止他的不敬之举，喧哗间却见酒水洒落了一地，引起了一小阵骚动。 在广场不远处的位置，爱琳站在某处屋舍的阳台处，走神地望着天空，喃喃说道：“就算是到了现在，我还是觉得这样的天空很美呢。” “欸……爱琳大人？” 爱琳轻声解释道：“或许这样的天空意味着虚幻、死寂，但即使如此，这种仿佛只有做梦时才能瞥见的琉璃般的紫色，真的很美。只要看着它，时间就好像停滞了一样，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爱琳大人的想法，听起来很浪漫呢。” 爱琳转头望向身边的少女：“柏妮丝，难得你不这么觉得吗？” 柏妮丝咬了咬嘴唇，迟疑着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这位出身自卡斯德伊一族，长着和茜丝雅娜同样的蓝发的少女，由于在佛琅士闹出了些不好的绯闻，本来是要维护家族的荣誉下嫁给某位骑士的，却因为露娜一时的心血来潮逃离了婚姻的宿命。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教廷审判长的精神系禁咒“心灵尖啸”展开无差别攻击时，她得以在露娜的保护下幸免于难。 不得不感叹，命运这种东西真是玄乎其玄。 虽然柏妮丝一直都待在队伍当中，但她更像是被众人所遗弃一般的存在。她本身不具备任何实力，也没有人关心她的想法。明明已经相处了这么多天，这还是爱琳第一次和柏妮丝正式聊天。 “离开这里以后，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柏妮丝有所迷茫地道：“露娜小姐本来说会把我送到白林堡的那位公主那里，不过她昨天又忽然和我说，让我跟着爱琳小姐就好了，我也不知道……我跟随爱琳小姐这件事能不能得到允许……” 说罢，柏妮丝不安地低下了头。 在面对爱琳几人的时候，她有着挥之不去的自卑之感，对话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用上敬语。留意到这一点，爱琳轻叹道：“放心吧，我会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你自己选择未来就好了……” “嗯。”柏妮丝应了一声。 “忽然就把一个大活人丢给我什么的，还真是不负责任的家伙呢。” 在爱琳的视野中，广场那边的看台上的贵人们都已经入座，作为刺杀目标的炽邪也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坐上了属于他的席位。只见他头戴王冠，身穿着金黄色的长袍，服饰尽显奢华，由于距离太远爱琳无法看清他的相貌，但也能隐隐感受到那魁梧身躯散发出来的凛冽的气势。 在炽邪正前方的舞台上，小丑戴着那一如既往的诡笑面具，即使仇人就在面前也保持着从容的姿态。在他的介绍下，由星彤所扮演的舞姬优雅地走上了舞台，对炽邪款款一拜，眸间的笑意含而不露，便开始了舞蹈。 为星彤的舞蹈伴奏的，是露娜不知道从哪里请来的一群摆弄乐器的优伶，这些人的脸上均涂满了彩色的颜料，将原本的容貌遮掩了起来，据说是为了让听众把注意力放在欣赏乐曲上，不被乐师的相貌所影响才这么做的。 由于爱琳等人听不懂魔族的语言，马戏团的绝大多数准备事宜，包括为星彤缝制她表演用的服装，都是由露娜一手置办的。最初爱琳还对马戏团演出的计划感到疑虑，觉得太过冒险，但随后她惊讶地发现了星彤和露娜两人都有出色艺术天分，也便不再反对。而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切行动都是以刺杀为目的话，她还挺期待这种新奇的经历的。 由露娜所扮演的“小丑”，在其本职的刺客之外，可谓是一位全才的角色。然而就是她的全才，让爱琳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舞台中央，星彤在悠扬的音乐中翩然起舞，纤美的身形恍如天降的仙女，纷飞的衣袂晃动着人们的视线。 据星彤所说，狐族中的女子都是天生的舞姬，展现出倾国倾城的容姿，让敌人惊艳受惑，这也是她们生存于世的一大保障。而星彤在这方面的天资更是属于顶尖的一类，她的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七分飘逸中又有三分诱惑，即使爱琳事先看过了数次，也不禁被她此时展现出来的柔美所吸引。 稍微回过神来，爱琳转头望向了身边的蓝发少女，发现她亦是沉醉于广场上的表演。爱琳忽地有所意动，出声问道：“你想变得强大起来吗？” 柏妮丝显然怔了一怔：“我可以吗？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不……你并不是普通人，你拥有着‘卡斯德伊’这个名门望族的姓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顿了顿，爱琳自问自答道，“这就意味着即使是此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也有变强的可能性……我越是在这个世间生存，就越是能感受到平民与贵族间的巨大鸿沟，它并不仅仅体现在当前所拥有的财富与地位上，更是体现在‘血统’上面，体现一个人实力成长的可能性上面。而你之所以没有被家族培养，只是因为你是女孩子而已……” 柏妮丝愣愣地看着爱琳，只听这位名声已然传遍大陆的帝国公主接着道：“为什么那些贵族都不愿意和平民通婚？这是因为想要保证贵族‘血统’纯正，想要让自己的后嗣也能够从血脉的力量中受益。但可笑的是，在这其中女子基本只是传承血脉的工具而已……如果你真的决定好了，想要拥有另外一种人生的话，就在这次行动之后来找我吧，我会告诉你关于你身上所拥有的血脉的秘密，告诉你如何运用这种血脉去进行修炼。” 良久，柏妮丝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好，好的。” “接下来的演出，轮到我出场了呢。” 爱琳注视着广场那边的动静，星彤的舞蹈已然接近尾声。她伸手握住发丝上的银钗，忽地又露出了俏皮的微笑来，转头对柏妮丝说道：“那么，我未来的徒弟……你最好祈祷我能活着归来哦，要不然的话，我可不敢想象你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里会有怎样悲惨的命运。” 第四十九章 罪人们的审判之日 “伟大的陛下，您看刚才表演的节目如何？” ##第165节 趁着节目的间隙，罗奇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主席的边上，带着谄媚的笑容在炽邪身边耳语了一句。 炽邪不动声色地说道：“刚才那个女子……” 罗奇心领神会，接话道：“我懂了，我马上就会安排妥当的，就定在今日晚些时候，陛下您意下如何？” 说着这样的话，罗奇的心底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毕竟他在君主的前面就偷偷尝了腥，都怪那位美人太过于诱人了。过往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君主发现的话，他可不敢想象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君主的神色，却听炽邪忽然问道：“她是外来者吗？” 罗奇略微一愣，连忙接话道：“据那个小丑所说，她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外来者手中买下来的奴隶。” “哼！” 突如其来的重哼声，让罗奇浑身颤了一颤，他下意识地朝着炽邪跪了下来，声音打颤地道：“请，请陛下明示。” 炽邪看也不看身后的罗奇一眼：“罗奇啊，枉你也跟了朕有三十年了，半年前发布的七柱联合通缉所有外来者的命令，难道你忘记了吗？发现外来者的情报，不第一时间向朕汇报，你可知你已犯下了包庇欺瞒之罪？” 罗奇从未想过还有这一出差错，汗水不住地往外冒着，颤声说道：“罪臣该死，罪臣知道陛下宽宏大量，请求陛下饶恕罪臣犯下的一时之过……” 炽邪酌下了一口佳酿，淡淡说道：“看在你是老臣的份上，起来吧，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朕接下来的话你可都听好了……” 看台上的大部分贵族，包括广场上的所有民众，注意力都放在舞台上面，没注意到炽邪与罗奇的对话，也没人发现罗奇带着前所未有凝重的神情，找到了台下侍立于高台一侧的卫队长官，向他传达了陛下的命令。 与舞台上的富丽堂皇不同的是，台下的暗流悄然开始涌动。 此时的爱琳，身着样式飘逸的礼服，披上了宽大的长袍，扮演成“游吟诗人”这一角色，她一边变魔术般地描绘出各式各样的画面，一边讲述着在另一个世界被无数人传诵着的那些娓娓动人的故事。 由于自身的容貌过于出众，爱琳戴上半片银色的面具，遮掩了上半部分的面颊。但纵使是如此，只听她轻灵动人的声音，看到她嘴角处流露的那一抹自信的微笑，就不禁让人对她本人亦是充满了遐想。 “……就这样，我们可怜的美人鱼公主，最终还是没能和心爱的王子在一起。由于魔女的诅咒，她的身体在阳光的照耀下，渐渐化成了五彩缤纷的泡泡，向着粉红的云彩深处飞了过去……” 在悲伤的配乐中，爱琳以哀悼的语调讲完了“海的女儿”的故事。她手中所描绘的场景的最后一幕，则是王子与另外一位女孩许下婚姻誓言的画面，他们为突然出现的五彩缤纷的泡泡感到惊喜——却没人知道，曾经有一位美丽的美人鱼公主，是如此痴情地爱慕王子，而最终，她为这份爱情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故事在甜蜜与悲伤的强烈对比中落下了帷幕，爱琳轻轻抹去了那些虚幻的画面，独自站在沉静的舞台中央，暗自轻叹。 不多时，从广场上以及高台上的贵族席位，都传来了若有若无啜泣之声，却都是为美人鱼公主的经历感到悲伤难过的人们。在爱琳叙述与演绎中，如此凄美而扣人心弦的故事，仿佛真的在眼前发生了一遍似的，即使是魔族中最为铁石心肠之人，对此也难免有所感动。 如此看来，魔族和人类的情感，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异呢。露娜所说的侍奉于“罪恶”，真的是魔族自身的意愿吗？ 为了获得最佳的演出效果，爱琳借助神器“凡赛提的低语”增幅的学习能力，在十天内强行将魔族的语言融会贯通，这件事消耗了过量的精神力，现在看来也是值得的。如是想着，爱琳的这次的行动又多了几分信心。 等到听众们的情绪稍微安定了少许，爱琳的嘴角再度露出了轻巧的笑容，向众人问道：“……下一个故事，你们还想听吗？” 不出所料，她的提问迎来了热烈的回应。 就这样，爱琳以同样的方式讲完了“灰姑娘”还“白雪公主和七个小孩人”有的故事。虽然故事的感染力并没有“海的女儿”那么强烈，但前者灰姑娘逆袭时带给人的惊喜，后者白雪公主扣人心弦的经历，以及最后驱逐邪恶皇后的耀眼姿态，在爱琳精彩的演绎之下，无不听得观众们如痴如醉……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人留意到高台上同样听完这两个故事的炽邪，脸色正变得越来越为难看。 爱琳讲述故事的时候，她的感知自然留意到了一支近万人的军队不知何时包围了这片广场区域。同时，原先驻守在高台附近的侍卫们，也收到了命令，悄悄将手按在兵器上，只待长官一声令下。 “……那么，最后要讲的，是关于被月神所宠爱的公主的故事。” 清淡悦耳的语调从爱琳的唇中发出，一阵清冷的风儿在天地之间刮过，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凉意。 “和前面的三个故事有所不同，唯有这个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说完这句话，爱琳便深吸了一口气，用精神力去连结预先布置在广场周边的庞大魔法阵。在旁观者的视野中，少女的身子悠然离开了舞台，在半空中伸手朝向了天幕，仿佛在抓取着什么东西，然后，她的嘴唇微微开阖——这一瞬间仿佛是有什么开关被触动，天地间霎时变得漆黑一片。 冰凉彻骨的黑暗，笼罩了一切。 直到此时，在场的听众们才意识到了状况的不对劲。 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唯有爱琳的声音还在传递着：“刚才我讲述的故事里，分别传诵着‘忠贞’‘善良’以及‘正义’，我不知道在你们的价值观当中，是如何定义这些概念的，我只知道即使是你们，在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也能够为之感动。而实际上，在几十年前的过去，也有人曾经试图向你们宣传这些概念……但是，你们当中的一部分人联合起来，背弃了他们，用最为让人心碎的方式，杀死了你们曾经的统治者。” 顿了顿，爱琳的语气倏忽变得冷冽了起来：“就像童话故事终有结局一样……今天，就是罪人们的审判之日。” 第五十章 月光下归来的复仇者 在这个世界，没有日夜的变化，也几乎没有季节的更替。 唯有每隔一段时间，从极北处的冰原刮来的寒风，在为大地带来雨雪季节、补充水分的同时，也宣告了年份的更替。除此之外，这里的人们在时间流逝的观念上，显得极为淡薄。 在这边待得实在是太久了，时间观念几乎都要被同化了。 但纵然如此，尤文珊妮·夏普还是用父亲留下的仪表记下了，这是她身处这个没有月光的世界的第九十个年头。 她是人类与魔族的混血儿，继承了母亲那边相较于人类更长的寿命。幼年时期她曾经在人类的世界生存过一段时间，但为了避免因生长缓慢的状况被人发现异常，她基本上都随父亲生活在魔族这边的世界。后来，在各种机缘之下，她认识了魔族中一位年轻的王，成了他的王妃。 这位魔族中的王，叫做凯卓·迪斯谬拉，和她认识的绝大多数魔族不同，凯卓绝对称得上是一位叛道离经的王。他实行仁政，废除了奴隶制度。他反对强权与暴力，中止了和别族长达数十年的战争。在神殿会议上，他呼吁七族应该联合起来，找到解救这个堕落的世界的方法。 他对魔神赋予各族的“罪”不以为意，认为信仰本身是无用的存在。 因此，凯卓虽然是魔族的王，但其形象和尤文珊妮幼年时憧憬过的王子别无二致，她十分赞同他的理念，对于成为凯卓的王妃这件事，她感到了由衷的幸福。更何况，两人结合后很快就有了爱情的结晶，一位可爱的女儿。 在女儿出生的那天，一缕皎洁的银光照在了她的身上，这宛如奇迹般的景象持续了整整数日，这让尤文珊妮深深为之感动。她认为女儿的出生一定是受到了月之女神的祝福的，便将其取名为“露娜”。 在凯卓和尤文珊妮有意的培养下，露娜无忧无虑地成长着，就像夜空上无瑕的皎月一样，她拥有着最为纯洁的心性，未曾沾染半分罪恶。 而另一边，在尤文珊妮的倾力支持下，凯卓推行的改革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很显然，两人都想要改变这个充满罪恶的国家，他们犹如对待珍宝一般保护着女儿，暂时将她囚禁于温室之中，其目的就是为了女儿走出宫廷的时候，能够亲眼去见证改造好的美好世界。 至于那些难以祛除的险恶的部分，则会等露娜长得更大一些再告诉她，到了那个时候，她想必也可以凭借自身的智慧去判断关于这个世界的善与恶。 就这样，尤文珊妮和凯卓把对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的想象，都灌注在了女儿的身上。他们以自身为善行的典范，身体力行，为改变这个国家乃至世界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然而，他们并没有留意到，他们最为信任的某个人悄悄和顽固势力联合了起来，在暗地里组成了一股强大的逆流。 突如其来的叛变，让整个宫廷变成了一片血海。身上具有人类血统的尤文珊妮，被乱兵凌虐致死，凯卓·迪斯谬拉则和露娜一起被带到了魔神大殿，在由二十位大祭司参与的审判大会上，被判处凌迟的刑罚。 于是，统治了魔族七柱其一数千年的迪斯谬拉这一姓氏，因为走上了背弃魔神的道路，终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在即将受刑的最后关头，凯卓忽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在摆脱了枷锁的束缚并击杀了数位祭司后，凯卓趁乱打开了一个奇异的通道，将女儿送到了无人知晓的地方，然后他与祭司们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最终力竭而亡。根据传言，这是作为魔族七王之一的凯卓，他漫长的生命中唯一一次去使用魔神根植于血脉中的力量，为了拯救女儿的性命，他别无选择，仅仅在最后的关头投靠了魔神。 关于迪斯谬拉一族的故事，在魔族尤其是暗月之都人们的心中，并不属于秘闻，许多人都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没有人能想到，当初宫廷里那位由于过于纯洁无知备受嘲笑的女孩，这么快就以复仇者的姿态回到了这里—— 当下，在众人的视野中，那一缕皎洁的月光冲破了黑暗。 从这缕银芒中走出的，是一位穿着王族公主的服饰，相貌精致犹如人偶一般的女孩。在飘拂的淡金色发丝之下，是仿佛映射了这世间的残虐的冰蓝色瞳孔，它正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姿态，淡然俯瞰着此间的众生。 在看到露娜的一瞬间，在场的凡是参与了三十年前那场叛乱的贵族们，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三十年前的那一场血流成河，许多人都记忆犹新，而现在，他们看到了这位以复仇姿态归来的公主，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拥有着何等实力。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抓住她啊！” 某位神色大变的贵族，朝身后的卫兵大声喊道，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的呵斥。贵族们这才慌乱地发现，高台上的卫兵们大多数都陷入了神情呆滞，一动不动的状况，对外界的变化毫无知觉。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卫兵，舞台下所有来看表演的民众们，包括在更外围的地方包围了广场的近万名士兵，只要是实力稍微低下一点的存在，都仿佛中了某种精神系幻术，成为了活死人一般的存在。 “这也是这场表演的一部分哦。” 银铃一般的笑声，在贵族们的耳畔响起，他们惊恐地抬起头来，看到了另一位身着华丽公主裙的少女。此时的爱琳已然摘下面具，将那副自信而耀眼的容姿彻底呈现在众人面前，她的嘴角挂着轻巧的笑意，解释道： “你们那位可敬可畏的君主，早已失去了当初叛乱时犹如狮子一般的勇敢了哦。他抱着最为保守谨慎的想法，想要将你们眼前这位可怜的公主以及她的伙伴们一网打尽，却没想到因此而给了我足够的展开魔法阵的时间。看到有这么多人因为我刚才讲的故事而深陷感动，我可是超级开心的呐……” 听到爱琳的话，王座上的炽邪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猛然站起身来，向爱琳质问道：“狂妄的外来者……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这一点都不重要呢，并且……本宫可没有告知你的义务。”在得知关于露娜家族的故事之后，爱琳对于眼前的这位背叛者自然是绝无好感，说话时也忍不住用上了嘲讽的语气，“眼下你应该担心的是，三十年前支持你背叛君主的这些贵族们，在这个关于背叛与争夺的故事的重要关头，又有多少人会做出正确的抉择呢？” 随后，爱琳看向了高台上的贵族们，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现在的抉择，可是事关你们的生死哦。” 第五十一章 出人意料的苦战 听到爱琳的问话，贵族们都静若寒暄，一时竟无人敢应答。 站在他们的视角上，这笼罩了一切的漆黑的天幕，以及这让所有低阶实力都失去了战斗力的诡异法术，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于力量的认知。在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人们内心的恐惧往往会被无形中放大，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们绝对不希望与这股力量为敌。 但是，在另外一方面，炽邪强大的实力以及这些年来带给人的威压，也让贵族们难以提起反抗的念头。他们很清楚炽邪的雷霆手段，即使贵族当中有同情迪斯谬拉一族的人们，也不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参与赌博。 因此，几乎所有贵族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表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幅景象，炽邪怒极反笑。笑了好一阵后，他盯向了天空上的爱琳与露娜两人，冷声说道：“你们的障眼法，骗得了底下那些窝囊废，但是骗不过我，就让我来打破这虚假的天幕吧！” 说罢，他从背后抽出了一柄两米长的大刀，便觉灼热气息猛地从他那魁梧的身躯里爆发了出来，由镔铁所铸的刀刃上腾地窜起了汹涌的烈火。 感受到炽邪的气势，爱琳不禁吃了一惊。刚才他还坐在王座上不显山露水，此时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甚至不逊色当初迎战过的恶魔君主。而相比之下，倘若爱琳仅仅凭借自己的力量，绝非这家伙的对手。 思绪未落，爱琳便见炽邪犹如流星一般冲到了近前，举起燃烧着烈火的长刀横劈而来。爱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对方展开攻击的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这让她连准备魔法的时间都没有，看着近在咫尺的刀锋，几乎是本能地丢出了怀里的某个物件—— 在天使悠然的叹息声中，半透明的魔法屏障挡下了炽邪的雷霆一击，两种力量的碰撞引发了剧烈爆炸，霎时将天地映得一片敞亮。但是，爱琳纵然有魔法屏障的守护，冲击的余震还是伤及了内腑，让她“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趁着爆炸的掩护退到了露娜的身边，此时她的心底里满是后怕。 帝国时期由精通光明法术的大贤者制作的，名为“天使的守护”的珍贵魔法卷轴，本来爱琳还想把这个卷轴当成底牌的，却被迫在一开始就消耗掉了，并且没就连这个卷轴，都未能完全挡下炽邪的攻击。 十分钟……我真的能支撑这么久吗？ ……绝对不能和他硬拼，只能用周旋的方式，尽力而为吧。 这样想着，爱琳忧心忡忡地望了身边的露娜一眼，咬紧牙关，向着战场的左侧飞了过去。而在爱琳动身的同时，露娜的身形也往爱琳的反方向飞出了一段距离，两人以夹击之势一前一后面对着炽邪。 炽邪手上的长刀依然灼热着恐怖的火焰，他暂时没有展开追击，而是转向了露娜，出言嘲讽道：“当年侥幸不死的罪族余孽，你真的是来复仇的吗？我甚至连你的斗志都看不到……”顿了顿，炽邪又转向了爱琳：“可笑的人类，你没有资格妄图插手我族的内务。束手就擒吧，看在你的面相还生得不错的份上，或许我还会放你一条生路。” 留意到对方看着自己时眼中的邪火，爱琳自然能猜到他的想法，她略一思忖，便顺势微笑道：“但是，我可是听说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通缉外来的人类。我贪生怕死得很呢，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 “我族神上的旨意，岂能由凡人揣测？”炽邪大笑道，“你说自己贪生怕死？敢跑来我面前闹事，我看你是不知生死为何物吧……放心，待我将你擒下之后，就会慢慢让你懂得什么是**的。” 这家伙果然是个色胚，简直三句不离本行……爱琳压抑着内心厌恶的念头，歪着头恶意卖萌道：“**？狐狸精姐姐倒是经常说这种不明其意的话，她还会说男性都是祸害，为了占有我们女孩子的身体会用尽手段，让我不要轻易上当来着……所以大叔，你该不会也是在骗我吧？” 听到爱琳的话，让炽邪脸色骤沉：“人类，休要愚弄我！” 说罢，炽邪不再多言，身形猛然飞起再度发起了攻击。他的刀势自下而上，犹如鲜血般的火焰自锋利的刃口处窜生，瞬息间便扩散至半个天幕，化形成一张狰狞的火焰巨网，势必要将半空中的两人一网打尽。 这恐怖的一刀，即无法闪躲，也不可能挡下。 再度作出判断，爱琳不禁在心底里苦笑了起来。 攻击未至，呼啸而来的风儿先侵袭了爱琳的长发，发丝间的饰物在烈风中纷纷挣落。眼看着恐怖的火焰巨网就要吞噬爱琳，在最后关头，爱琳伸手抓住了险些脱落的银钗，将其收进了怀里。 唔，又是如此狼狈的状况……果然先前还是太自大了呢。 在下一瞬间，耀眼的圣光从爱琳身上绽放出来，这股圣光急速膨胀，将她周边的火焰尽数扑灭，方才化为星星点点的荧光自半空中飘落。与此同时，当爱琳的身形再度显露出来时，却是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手捧着一本圣典，身着洁白无瑕的修女服，胸前悬挂着一枚神圣的十字架，便连神情中都散发着犹如圣女一般的辉光。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的爱琳确实是圣女没错，而“爱琳”这个名字，最初便是属于“她”的。 迫不得已转换成这副形态，是因为光明系魔法更擅长防守。 而教廷最初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对抗魔族，当初由耶利沙神教会信徒的光明系魔法体系，对魔族有明显的克制效果。因此在魔族的眼中，无论是教廷也好还是神官与圣女也好，都是天敌一般的存在，这种观念即使过了数千年，都还是根植于每一个魔族的意识中。 因此，爱琳此时的模样，势必会召来许多麻烦。但如果不使用光明系法术的话，她甚至连炽邪一刀都挡不下来。 另一边，炽邪轻松挡下了来自于露娜的牵制攻击，再度看清爱琳的模样时，显然吃了一惊：“没想到你是耶利沙的走狗……”顿了顿，他转向了露娜，冷声嘲讽道：“看来迪斯谬拉这个姓氏不仅仅是背弃了伟大的魔神，还投靠了和我们有着弥天之恨的耶利沙……哈哈哈哈，这真的是太可笑了！” 露娜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未作任何辩解。 ##第166节 “很好，我改变主意了。”炽邪第一次流露了明显的杀意，“三十年前的罪族余孽，既然你和你的党羽送上门来了，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第五十二章 欲与罚的断章 就在半空中的战斗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的时候，星彤用魅惑术控制住了十几人的一队士兵。她扒下了其中一位士兵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对相貌稍作掩饰后，她便和这支被控制的士兵一起，用特殊的方法离开了魔法阵。 由于广场范围内的区域，被偌大的魔法阵所笼罩在内，外面的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恐慌在暗月之都内蔓延着。趁着混乱，星彤和这队士兵进入了宫廷。然后，她根据罗奇提供的情报，找到了炽邪的后宫所在的位置。 性格贪婪，占有欲极为强烈的炽邪，并不仅仅满足于在女人身上获得的一时欢愉，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会将占有过的对象囚禁起来，让她们变成自己的禁_脔。因此，在这片近似于地牢一般的区域中，囚禁着的总计五百一十九位各族的女子，全都过着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 这些容貌出众的女子，既有出身于不同阶层的贵族，也有被强掳而来的平民，还有相当一部分是通过战争获得的奴隶。不管她们有着什么身份地位，其中但凡是具备一定实力的，手脚上都拴着特殊的防止逃跑的镣锁。 本来地牢这边是有数百人的卫队驻守的，但由于广场处发生的混乱，被罗奇紧急调派出去了。而这个调令，是星彤事先从宫廷总管罗奇那边取得的。 没错，罗奇·米迪斯依然处于星彤的掌控之中。 通过叛乱的方式坐上王座的炽邪，因为害怕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将一个实力低微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炽邪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却想不到偏偏是这个最为忠诚的人，成为了最大的突破口。 实际上，从那天见过面开始，罗奇就成为了被星彤操纵的“傀儡”，而他自身对于**作这一点毫无觉察。正是他的协助，让计划走上了预期的轨道，就连广场上的那个强大的魔法阵，也是通过他的掩护才得以布置完成的。 由于一行人早先在西面的镇子里露出了破绽，没有将那群人灭口封锁情报，关于“外来者”的情报其实很难隐瞒得住。于是，为了让炽邪上钩，她们干脆再卖出了一个破绽，让露娜被炽邪派出的探子所发现，让炽邪觉察到马戏团和当年逃脱的公主有密切的关联。 同时，马戏团故意作出了将在表演时会采取行动的姿态。这样一来，炽邪为了确保抓住露娜这个心腹大患，就不得不等到她出现的时候再采取抓捕行动。他以为自己是猎人，却并不知道一切都在少女们的计划当中。 在这场博弈中，依然对炽邪忠心耿耿的罗奇·米迪斯，则很出色地扮演了“双重间谍”这一角色。 但即使行动目前为止都在计划之内，这依然是一场凶险万分的“豪赌”。 意识有所分心，一边在心底里为爱琳的安危祈祷，另一边星彤很轻松解决了眼前的少数士兵。然后，她取出了从罗奇那边获得的钥匙，打开了牢门和镣锁，让自己的“手下”解救出这些不幸的女子们。 但是，这个过程并不顺利。 被常年囚禁在此，身心饱受摧残的许多人，在看到有人打开牢门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将遭到侵犯，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不肯配合解救者的动作。星彤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出面，用魅惑术让对方的精神安定下来。 由于语言不通的缘故，她没法进行解释，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善意。 花费了好一段时间，星彤终于救出了所有女子，她将这些人安置在大厅里，提供水和食物，让她们恢复体力。这些魔族的女孩子们胆怯地看着她和士兵们，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着，常年的被压迫让她们习惯了顺从。星彤任由她们自由行动，有想要到外面去走走的，她也没有进行阻拦。 “请问，恩人也是人类吗？” 耳边忽然传来的大陆通用语，让星彤怔了一怔。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位相貌清丽的女子，虽然状况狼狈，迫不得已穿着暴露的服装，但依然无法掩饰她身上端庄怡人的气质。 星彤眼前一亮：“你是人类吗？太好了！我还正有些苦恼呢……” “我的名字是南希，本来是伊丽丝城的平民，半年前的那场灾难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悲伤的神情一闪而过，南希恢复了正色道，“我稍微学会了一点这边的语言，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来帮忙和她们沟通。” 于是，在南希的帮助下，星彤成功向这些女子进行了大致的说明。在听闻三十年前的那位公主归来，将要打败炽邪夺回王座的时候，这些魔族女子爆发出了惊人的欢呼，迫不及待地想要到外面去呼吸自由的空气。 无奈之下，星彤只能通过南希进行转达，现在外面的状况一片混乱，最好可以统一行动。协调之间，星彤看到许多女子从倒地的士兵身上搜刮出了武器了盔甲，将其穿戴在自己身上，几个看起来有一定武力的女子聚在了一处，围绕着为首的一位英气的红发少女，在讨论着什么。 看着这些不幸的女子，星彤的心情复杂莫名。 然后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转头向南希提问道：“那个……炽邪最大的弱点是什么，你知道吗？” 南希摇了摇头：“那个恶魔最大的弱点……我不知道，我问问她们吧。” 听到南希的提问，这些魔族女子显然是怔了一怔，然后红发少女冷声说出了一个词，这让场面彻底凝滞了下来。星彤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红发少女又寒声说了一句什么，便见其中大部分的女子站了起来，她们脸上迟疑的神情很快就被决然所取代，手持兵器齐齐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而另外的一小部分，则捂住面颊低头哭泣了起来。 这忽然失控的局面，让星彤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 却见南希脸色一片苍白，怔怔地站在原地，犹如丢掉了魂魄一般，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星彤无奈之下，只得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跟上了这数百人的队伍…… 为首的那位红发少女，显然有着不俗的实力，此刻摆脱了镣锁的束缚后，途中所碰到的士兵们几乎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即使有少数难缠的士兵，也很快被人海所淹没……当星彤走过的时候，发现这些士兵的死状都极为惨烈，看起来这些女子们将对炽邪的恨意都发泄在了士兵的身上。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数百人，在为首的红发少女的带领下，走过长长的通道，绕过了一个人工湖泊，来到了一座由护城河所环绕的多层建筑面前，而这里的外围区域，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也依然驻守着百来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可见炽邪对这里的看重程度。 星彤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当星彤透过窗户，隐隐看到建筑里有孩童玩耍的身影的时候，蓦地呆立好久。她只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然后，她终于明白了当时露娜没有明说出来，反而让自己去猜的谜题是什么了—— “炽邪的弱点……这和我的行动有关系吗？” “去问最恨他的那些人吧。当你知道答案的时候，你就能明白了。” “真是故弄玄虚，要是我出了差错怎么办？” 露娜依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淡淡说道：“我不回答，是因为这可能会影响你的判断……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以走了，你们不一样，你们依然随时可以退出，决定权在于你。” ……不，我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故意设计让我问出那个问题，诱导她们采取行动，真是好一出借刀杀人之计，星彤在心底里冷笑了起来。 没错，在这座建筑里居住的，正是炽邪的子嗣，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他和囚禁在地牢里的那些可怜女子所生下的后代。 炽邪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所看重的这些子女们。 星彤差点忘了，露娜的目的不仅仅是击杀炽邪，还包括了夺回王座这一项。而在任何情况下的朝代更替抑或是王位争夺，都绝对免不了对后患的斩草除根。正如不管在哪个世界，那些曾发生过无数次的惨剧一样。 正如当狐族遭到背叛时，自己的亲族被一网打尽。 正如卡洛林一族遭受了异端的指控，便在宗教战争中血流成河，只剩下尤妮卡和温捷斯逃出生投奔若林王室。 正如露娜的所有族人在三十年前被屠杀殆尽，迪斯谬拉这个姓氏的持有者仅剩她一人。而现在，报应降临到了当初的作恶者身上…… 驻守此地的近百士兵，根本就拦不住数倍于他们、且在红发少女的带领下气势高涨的复仇者们。这些身心饱受摧残的魔族女子，终于获得了反抗的机会，纵使没有任何战斗的经验，也学会了以拳脚以牙齿为武器，撕扯着眼前的这些仇人的爪牙。极尽惨烈的战斗中，不幸死于刀刃的她们露出了解脱的笑容，还活着的人则捡起尸体边上的武器继续战斗。 她们犹如洪流一般，冲进了这座建筑。 伴随着孩童们的惨叫声，啼哭声一时此起彼伏，星彤知道，在这座建筑里面，最为残忍的杀戮已经开始了。即使是习惯了丛林法则的星彤，也有些难以想象，到底是怎么样强大的恨意，才能导致她们对这些孩童痛下杀手。 她没有试图去阻止，更是不敢去阻止。 因为爱琳的性命，正维系在露娜的计划的成败上面。 星彤边上的南希，直到此时才从震撼中醒悟过来，她满眼泪花，失魂落魄地自语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炽邪对女子们做过的恶，偿还在了他的后代们的身上。或许这些孩童都是无辜的，然而，他们生来就有高贵的地位，享受锦衣玉食，而他们的母亲，在阴森的地牢里饱受折磨，随时都有可能被凌虐致死。他们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玩耍，享受着父亲与下仆的宠爱，却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更有可能的是，在他们的眼中，地牢里的那些女子只是父亲的玩物而已。 他们的确是无辜的，只是他们的出生本身即背负了沉重的原罪。 熊熊的火焰开始吞噬这座建筑，这里的一切人与物都将化为历史的尘埃。很快，这股复仇的火焰也会烧到其他地方，为新王登基扫清一切障碍。 感受到这份无情的灼热，星彤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爱琳，你知道吗？当你决定去协助另一位恶魔的时候，这份深邃的罪恶就已经无法避免了，都是我当时没有阻止你的错。 但是，这里发生的事情，我是永远不会让你知道的。 因为，你已经给了我很多温柔……这份痛苦的心情，你就不必去承担了呢。 第五十三章 天使召唤术 恐怖的长刀划过一道半圆的弧形，又一次砍在了神圣护壁上。 伴随着刺耳的破裂之声，刀刃轻易切开了护壁，直直向爱琳袭去。在漫天星火的间隙，爱琳勉力挪腾，以毫厘之差闪开了刀锋，被斩落的半缕发丝在烈火中化为灰烬，而她的脸颊上以被火焰所灼伤，传来了火辣辣的刺痛之感。 如果是普通女孩子的话，这一下恐怕就被毁容了吧？ 逃出对方攻击的范围，迅速施展魔法治愈着脸上的烧伤，爱琳默默盘算了下自己还能支撑的时间。 面前手持火焰长刀的炽邪，身体里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以君王般的姿态睥睨着这片空间里的所有人——根据露娜所说，那种在极短的时间里大幅度提升战斗力的药剂，能维持的时间因人而异，一般来说都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只要过了生效的时间，服用者就会进入长时间的衰弱状况。 由于这种药剂的负面作用极为显著，并且混在酒水中很难被人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就成为了部分刺客的秘密武器。 当露娜把药剂交给爱琳的时候，她说了这么一句话：“控制你的敌人，在他强盛的时候避开锋芒，等到他虚弱的时候，再给予致命一击，这就是刺客之道……如果你以后也打算使用它，务必记住我的话。” 炽邪是在表演刚开始的时候饮下药剂的，而自己为了和炽邪对抗，在转换为修女形态的时候，也饮下了同样的药剂，在时间上来说应该比炽邪要晚很多才对，然而在战斗中支撑到现在，爱琳感觉自己的力量近乎透支，作为敌人的炽邪却一点衰弱的迹象都没有。 倘若自己比炽邪先进入药效的衰弱期，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不仅仅是如此，封闭了这片空间的、消耗了大量魔晶来维持的魔法阵，也很快就要崩溃了。到了那个时候，包围了这片区域的近万名士兵就会恢复行动的能力，再加上有可能的赶来增援的强者，一旦敌人对己方形成合围之势，估计就很难避免命丧于此地的命运了。 形势……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危机。 仅凭借数人的力量去挑战一个国家，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吗？ 爱琳暗自苦笑着，视线不由朝露娜望了过去——她的身形犹如暗夜下的舞者一般，没有强盛的气势，亦没有绚丽的烟花，每一道划过夜空的匕首都宛如绽放的月光般，悄无声息，却蕴藏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然而，这种战斗方式更侧重于突袭暗杀，并不适合正面对敌。 在这样开阔的空间里，即使爱琳和露娜两人联手，也绝不是炽邪的对手，她们配合得再默契，也只能在炽邪的攻击下节节败退，连反击都越来越困难。 看出这个事实的人，不仅仅是战斗的双方，还有那些一直在关心这场战斗的贵族们。这些人看清了炽邪的强大后，几乎在心底里笃定了露娜一方的败局。他们对于自己之前的犹豫感到了后悔，迫切地想要向炽邪表达忠心的他们，由于不敢贸然插手战斗，便开始商议着从内部破坏这个诡异的魔法阵。 这些贵族们并非全部都是无能之辈，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有着让爱琳感到棘手的实力。眼下他们联合了起来，开始用蛮力冲击着魔法阵的内壁。于是，能量本身就快要耗尽的魔法阵，在某个枢纽处的晶石砰然破裂之后，紊乱的魔法元素四溢而出，坚实的壁垒开始裂解，这整片空间都有了崩塌的迹象。 猛烈的狂风在这片空间里呼啸，眼眸里倒映着摇摇欲坠的天幕，爱琳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现在只能选择孤掷一注了。趁着炽邪的注意力放在露娜身上，她深吸了一口气，纯净的眼眸里充满了决意，开始吟唱冗长的咒语—— 天堂的圣灵们，请回应我的呼喊 清澈的泉水之畔铸造了你们的塑像 圣典中的篇章记载着你们的光辉事迹 我赞颂你们那一尘不染的羽翼 我亦赞颂你们执掌正义的伟岸身躯。 在这漆黑的道路中 请点燃永恒的不灭之炎 照耀出灿烂的黄金大道 传播最后的光明与希望 在这广袤的天地之间，尽情翱翔吧 …… 圣洁悦耳的吟诵之声，在此间所有人的耳畔回响。 愈来愈为浓郁的神圣气息在上方出现，正在破坏魔法阵的贵族们不由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即使他们并都没有经历过和教廷交战的上古时期，但那种根植于种族灵魂深处的恐惧，还是动摇了许多人的心智。 但是，即使他们此时停手，封闭了这片区域的魔法阵也将在不久后崩坏。 至于炽邪，亦是感受到了来自于这股力量的威胁，他提起长刀往爱琳杀去，却被一个较小的身影拼死挡住了去路。在锋利刀刃的凌虐之下，露娜的身上瞬息间就多了数道可怖的伤口，怵目惊心的鲜血正顺着她的大腿淌下，她却仿佛毫无痛觉一般，依旧以沉默地那对冰蓝色的瞳孔看着炽邪。 这实力悬殊的战斗，使得露娜原本精致的身躯正处于崩坏的边缘，宛如被玩坏的人偶一般，浑身上下都透出了残虐的味道。 炽邪看着她，大笑道：“哈哈哈，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底牌吗？可怜的家伙啊，我只能告诉你，这种程度的雕虫小技可奈何不得我！” 露娜淡淡说道：“我终将死去，但是你也逃脱不了灭亡的命运。” ##第167节 在漆黑的天幕破碎的一瞬间，璀璨的圣光终于应召而来，伴随爱琳唇间的“天使召唤”的轻吟，所召唤的三位灵体形态的天使，伸展着纯洁无瑕的羽翼，分别手执利剑、长枪、弓箭，在爱琳的前方显出的圣洁的身姿。 当天使们悠然睁开银色的眼瞳之际，他们那冰凉淡漠的视线，便锁定了前方那位手握燃烧着的长刃的魔君。 天使召唤，这是当初作为候补圣女的爱琳·冯·泼斯坦曾修习过的最高阶位的超禁咒，它对于使用者的资质和实力要求极为苛刻。当初的“爱琳”显然不具备使用的能力，而在换了一具身躯后，“她”终于获得了施展的可能性，但相应的，这个超禁咒也抽走了爱琳身上的所有力量。 只见她将圣典紧紧抱在胸前，在祈祷的姿态中困倦地闭上了眼睛，却有一缕鲜血沿着爱琳的嘴角淌落到脖颈……紧接着，她身上的神圣气息突然消失，身上的修女服和圣典等装扮，在一阵绚目的光芒中被收进了十字架里面。 没错，那幅药剂的副作用，已经出现了。 霎时间，她的五脏六腑都犹如被烈火灼烧着一般，痛苦万分。 所有能做的事情，她都努力地去做了。接下来的战斗，就只能交给那三位召唤出来的天使，以及……依然蛰伏在黑暗中的某位刺客了。 第五十四章 小丑的终结一击 在广场上的魔法阵还未崩塌，稍早一些的时候。 当血腥的屠杀终于落下帷幕，那些魔族女子从熊熊燃烧的烈火中走出时，身上均是染满了怵目惊心的鲜血。她们互相扶持着，将屠刀丢在地上，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悲恸欲绝，踉跄着伏到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哭声。 星彤看到为首红发少女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悲伤但坚毅的神情之中，又闪烁着另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她看起来还很年轻，如果是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吧？然而她却引领那些魔族女子犯下了那种程度的重罪…… 这就是始终在为生存而挣扎的魔族的做法吗？为了打破通往自由的最后一道枷锁，敢于去直视那种程度的罪恶，对于杀戮毫不避讳…… 星彤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感受着灼热的烈风，心情亦是充满了哀恸的她，想起了先前和露娜的某段对话—— “只有在最极致的残忍中，以死者的鲜血为养料，才能孵化出最为华贵的鲜花……你听过这句话吗？” “没有，怎么了？” “那么，爱琳有没有和你讲过她当初是怎么打败恶魔君主的？” “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她好像一直在回避那件事……” “在炼狱世界那边，每一位恶魔君主都是统领了数以百万计的臣民的存在，其实力绝对不逊色任何一位教皇。在历史上，你们的耶利沙神不止一次想要净化那个世界，但从未成功过。爱琳有能力在某种特殊条件下打败其中一位恶魔君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底牌……如果就连我也失败的话，这就是最后的底牌。” 星彤的语气恼火了起来：“我要怎么做，请你说清楚一些！” 露娜摇了摇头：“抱歉，即使我知道了答案，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如果连这都背叛了的话，我可能就没法保持住‘自我’了……” “喂，真是莫名其妙！” 关于这段对话，当初的星彤还有些不以为意。此刻忽然想了起来，她不由感到了疑惑，为什么露娜要可以说这件事呢？关于爱琳身上的底牌，莫非她早就考虑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所以才会事先给予提示？ 还有，她所说的没法保持住“自我”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隐隐觉察到，这次的刺杀行动，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错综复杂。走神间，她又想到露娜的另一幅面孔，那带着诡异的笑容潜伏在黑暗中的“小丑”……她只觉莫名的寒意从心底里冒出，一时遍体生寒。 …… 当广场的魔法阵终于失效，漆黑的屏障终于崩塌，内部的景象犹如剥壳的蛋逐渐呈现在外界的注视之中时，暗月之都的人们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君主正手执烈火长刀，与传说中的天使战斗着。 那三只灵体形态的天使，周身燃烧着金色的火焰，翱翔之处留下了璀璨的轨迹，金色的火雨洒向大地，将广场附近的区域变成了一片火海。 在火海的正中央，炽邪狂笑着睥睨天地的身姿，恍如不败的战神。 天使们不知痛苦和恐惧为何物，纵使身躯在一遍又一遍的冲击中布满了伤痕，依然坚定向着眼中的魔君发起攻击，倘若有人试图拦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便会被他们执行正义的兵刃夺去性命。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结果却是极其惨烈。 所有位于广场区域的人，包括那些贵族和士兵，面对这种超出常理的战斗，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逃跑。在拥挤的人流中他们发出惊恐的喊叫、互相推糅，试图离开燃烧着的火海，有人命丧于火海，有人被战斗的流矢所击中当场身亡，但更多的人在踩踏中被同胞夺走性命…… 最终，召唤而来的天使们化为点点星光，逸散于炽邪的脚下，燃烧大地的神圣之炎失去了支撑开始熄灭，幸存者才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炽邪踏过一地的尸首，哈哈大笑着走到了爱琳的面前，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道：“人类，你们败了。” 爱琳倚靠在废墟边上，在她的怀里躺着的，是露娜昏迷不醒的身躯。 她沙哑的音色里，满是疲惫之意：“但是，你也没有取胜。” “是的，是你们将我的国家搅得一团糟，还不知道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暗算了我，让我发挥不出全部实力，还因此而受了伤。”炽邪一边说着，一边用魔炎去治疗身上的伤口，显然他刚才战胜天使的过程并不轻松，“我的敌人很多，借着我虚弱的机会，肯定会有不自量力的人想要挑战我……但是，取得最终胜利的，一定会是我。除我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坐上王座的资格。” 爱琳闭上了眼睛，淡淡问道：“打算杀了我们吗？” 炽邪以怜悯的眼神看着爱琳和她所抱着的露娜，语气冷酷：“没错，即使终有一天我会被人杀死，我也绝对不会死在女人手中，因为我从不留下任何后患。马戏团带给我的惊喜，很不错……那么，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说着，炽邪抬起长刀。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个矮胖的身影匆忙地跑了过来，大喊道：“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那群女人不知怎么就逃出了地牢，在娜塔莎那个疯婆子的带领下杀进了‘乐园’，里面的人都被杀光了……” “什……什么？” 炽邪闻言不禁大惊失色，他急忙转头朝宫廷的方向望去，在这个位置，他正好能看到某个方位升腾着的火焰。他一时心神俱裂，朝过来的身影厉声吼了一句：“废物东西，你是怎么办事的！” 说着，炽邪甚至连爱琳都顾不上了，欲要往“乐园”的方向赶去，却不料宫廷总管罗奇·米迪斯脚底下一个踉跄，便刹不住脚步，径直朝这边跌了过来。霎时间，眼看着两人就要撞上，炽邪猝然看到他的手背处闪烁着寒芒，心中满是惊骇，想也不想便是一刀挥了出去。 伴随着匕首落地的轻响，罗奇的身体化为了两截，丑陋的内脏与鲜血蓦地倒飞了出去，和那对惊愕的眼珠一齐天旋地转。 “该死的……”炽邪的话才刚刚说出口，便觉心口处蓦地一凉，他蓦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低头看去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脏部位被冰冷的匕首从背后刺穿。直到此时，他才觉察到背后那鬼魅一般的气息。 趁着炽邪实力虚弱，心神失守，又匆忙下挥出了一刀的瞬间，在黑暗中潜伏了很久的刺客，终于捕捉到了最佳的出手时机。 这位刺客并未给炽邪任何反抗的机会，几乎是在这位君王意识到自己遇袭的同时，他的手腕、肩膀、膝盖等所有重要的关节就被匕首所刺穿，在物理上彻底剥夺了他的行动能力……至于最后一柄匕首，则无情地划破了他的咽喉，让他连怒吼都发不出来。 “晄铛……”，这是长刀落地的声音。 死亡来得太过于突然，炽邪只能不甘心地睁大眼睛。这具躯体应该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不应该轻易地受制于此，然而它背叛了他的意识，开始陷入永恒的冰冷。他感到自己的身躯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意识的最后时刻，在他那死不瞑目的眼瞳里所映射着的是—— 诡笑的小丑面具。 第五十五章 罪恶的葬曲 青月历二八七年寒冬，佛琅士首都西黎。 在宗教战争的影响之下，在西部国家的许多乡镇地区，兴起了如火如荼的“狩猎魔女”运动。像是露娜·迪斯谬拉这种来历不明，又有着过于出众的容貌的女孩，最容易成为狩猎的目标。 在十月份开始就被狩猎队伍盯上的她，迫不得已来到了氛围相对宽松，也更容易躲藏的大城市西黎寻求庇护。 到了十二月份，她花光了身上的钱财，却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像是侍应生、服务员这类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由于露娜的容貌必然会招惹麻烦。她也尝试过去当一段时间的佣兵，但在数次拒绝有违道义的委托后，她被划入了佣兵工会的黑名单。对于她来说，最合适的应该是简单一点的体力活，这比较方便她隐藏自身的容貌，也便于随时脱身而去。 但是，随着气候的转寒，大雪封闭了其他城市通往西黎的道路，像是搬运货物，帮建筑工匠打下手之类的活计也没有了。她就像那些贫民窟里的人一样，在苦恼着怎么才能熬过令人绝望的严冬。 由于先天体质的原因，露娜倒是不用担心自己会冻死。只是，没有钱也就意味着她没法获得食物……她已经有十来天没吃任何东西了。 躲在贫民窟最为阴暗的角落里，她蜷缩着饥饿的身子，像往常一样，走神地望着夜空上那一弯新月。她以优雅的弧度挂在星河之岸，远离下方庸俗的尘世，她与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一切光怪陆离都绝缘。 每当她看着月亮的时候，心灵就会获得宁静。 或许是腹中的饥饿感太过于强烈的缘故，她又听到了那个蛰伏的恶魔在内心深处的低语—— 我们可怜的公主，这是快要饿死了么？ 哈哈哈……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凭借你生来即有的实力，只要随便找个人类，从他身上剽走一些钱财，都不会沦落至此……你说你不想做损害他人利益的事情，那也只需用你的身体进行交易，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为你支付酬劳即可。 怎么，难道你连这都不愿意去做吗？ 这个世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罪”，即使是虚伪的耶利沙，也认为罪是不可避免的，为他麾下的人类定下了所谓的“七宗原罪”。而你想要避开所有的罪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让你痛苦的，从来都不是你所认定的、那些虚无缥缈的“罪恶”，而是具体的某个人，某件事。你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复仇。 仇人的模样，你没有忘记吧？ 你早就应该觉醒的。 但是时至今日，你依然停滞不前。 你是如此胆小懦弱，沉浸在自己对于美好事物的想象中，便连现实都不敢去面对。你可认识到，再过不久你就真的会饿死…… 听好了，你真的会饿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真的是太好笑了…… 哈哈哈哈哈…… 无视了恶魔在耳边的聒噪，露娜依然怔怔地凝望着月亮。 她存在于黑暗的夜空之上，如此孤独而美丽，她那圣洁的光华仿佛洗涤了世间的一切罪恶…… …… “结束了吧……” 看到炽邪的身躯倒在地上，爱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此刻的她，并没有获胜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她的面前，身着礼服戴着面具的“小丑”，静静俯瞰着脚底下的尸体，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已经过了很久。 当爱琳与炽邪战斗的时候，“小丑”始终在阴暗中蛰伏着，她等到了炽邪虚弱的时候，等到了炽邪被引诱到这片区域的机会，准确地捕捉到了炽邪心神失守的一瞬间，对其施加了来自死神的一击。 她才是真正的露娜。 她亲手完成了家族的复仇。 至于爱琳怀里的“露娜”，则只是一具用娲泥塑造出的惟妙惟肖的人偶。为了让人偶显得尽可能真实，露娜将自己的血液融入了进去，再配上爱琳特殊的魔法加以操纵，其逼真程度成功骗过了炽邪。 在战斗中一心二用的爱琳，耗费了巨量的精神力，再加上最后那个超禁咒“天使召唤”的消耗，此时的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凭借。所以，当她看到炽邪举起屠刀的时候，还真的以为自己会被杀死。 幸好“小丑”在最后的关头出现，成功逆转了局面。 这次帮助露娜击杀炽邪·哈德里的行动，经过了严密的筹备，耗费了价值连城的魔法晶石和道具，过程中也有过极度凶险的状况，但总算是按照原先计划中的剧本顺利达成了。 唯一出乎爱琳意料的，就是广场上的这些死难者。 爱琳没有想到最后的召唤出来的天使战斗力如此之强，也没想到炽邪使用的是丝毫不在乎手下人性命的战斗方式，这导致了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的牺牲。想到这一点，爱琳的心情变得难受了起来。 暗自轻叹了一口气，爱琳望着“小丑”的背影，问道：“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之后你会按照约定来协助我的吧？” “她的愿望，还没有达成。” 阴森喑哑的声线，让爱琳怔了一怔，她试着唤道：“露娜？” “小丑”将炽邪的尸体踢到了火焰当中，转过身来：“她最后的愿望，是将这座城里的一切罪恶，都付之一炬。” “什么意思？露娜，你也没有必要再扮演小丑了吧……” 待爱琳看清了小丑脸上那诡笑的面具时，怔了一瞬，便忽然意识到面前的家伙和她这段时间认识的“小丑”也有着明显的不同。她心底里猛然一惊：“等等，你不是露娜……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难道她没有和你讲过吗？” ##第168节 小丑的语气一时极尽嘲讽：“哦，我差点忘了，那家伙除了抗拒我的存在之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逞强，即使到了最后时刻，她也没有将真相说出来……那么，请容在下再进行一次自我介绍，卑微者纳鲁，去年在卡列宁的‘香槟庭院’和爱丽莎米娜殿下有过一面之缘……从那个时候开始，在下就始终对爱丽莎米娜殿下的英姿铭记于心。” “等等，这很奇怪吧？” 爱琳显然没法理解小丑的话语，不解地问道：“露娜和纳鲁，你们不是同一个人吗？就算是不同的人格，也不应该这么明显地区分彼此啊？露娜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始终是她自己……就像……” 小丑嗤笑着接过了话：“就像爱丽莎米娜殿下的三种人格一样？那只是因为你不小心得到了多余的记忆，差点迷失了自我而已。在我看来最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你依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自己是谁……” 恐慌蓦地发作，爱琳几乎脱口而出：“真正的我……是谁？” 发觉小丑并未回答，只是用那副令人厌恶的面孔嘲笑着自己，爱琳深吸了一口气，改口问道：“你是谁？露娜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是谁……我不是给了你答案了吗？”小丑遗憾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只要剥开这虚假的躯壳，那个懦弱的家伙就会替代我的存在……很可惜，这种方法已经失效了。” “已经失效了？你是说她回不来了吗？” “你可以再稍微等一会儿。等我完成了她的愿望，杀光这座城市里面的人，取得足够的力量并真正地和她融为一体之后，我们就没有彼此之分了。”顿了顿，小丑又说道，“哎呀，可别把我当初十恶不赦的坏蛋来看，我可没有强迫她做过任何事情哦。与之相反，我还一直在向她提供有效的情报……包括这次的计划在内，莫非你真的以为这是她凭借自己的智慧能想出来的计划？” 爱琳很快就想到了某个疑点：“那些请过来的乐师……” “那种程度的低阶魔族，操控起来简直太容易了。” 爱琳怔了一怔，她分明想到了某个可怕至极的可能性。由此而生莫大的恐惧，让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们说的试炼……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世间的一切罪恶，均是我力量的源泉，我依附在她身上时所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我取回力量的仪式而已。”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印证，爱琳的脸色变得纸一般苍白。 她想起了想起了“小丑”那不可思议的获取情报的能力，想起了“爱琳”作为修女时曾翻阅过的典籍中关于魔神的部分记载，想起了最近才了解到的关于魔族信仰的情报，想起了露娜数次提到试炼时的措辞，想起了“柒夜”失踪时她所说的那句“我们的神祗可是一直不离不弃，和我们同在的哦”……将所有这一切细枝末节都串联起来，爱琳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是如此荒诞却又如此真实—— “你就是……魔神……” 没错，在教廷的记载中，魔族所信奉的魔神，并非独立的神祇个体，而更类似于某种群体意志集合体。祂并没有固定的身躯，但是在每一个魔族的灵魂深处，都存在着魔神的精神烙印，这些精神烙印会在特定的时候被唤醒，引诱其变为自己的分身，即“祭祀”以及“神使”。 作为令人畏惧的魔神，祂从来没有过统一的意志，但祂却能够用这种方式永恒奴役着自己的子民们，维系着自身作为神祇的存在。 这就是教廷所认定的，属于魔族整个种族不可饶恕的“原罪”。 因此，所谓的“小丑”以及“卑微者纳鲁”，或许从来都不是露娜的另一种人格，而是潜藏在她心底里的原罪，对罪恶充满了渴望的“魔神”…… 第五十六章 暗月之都的盛典 在魔族的历法中，这是地底纪元四千三百九十六年。 以“篡位者”的名号流传于后世的炽邪·哈德里，被迪斯谬拉家族的最后一位继承人以及她的同伴所击杀，这也宣告着这位将军出身，以其蛮横的武力坐上了王座的枭雄，他的统治只持续了三十年便化为历史的尘埃。 在他死后，当初追随他背叛迪斯谬拉王族的贵族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遭到残酷的清算。被抓捕并执行火刑的人，数量多达近千人之众。就在宫廷大门前的广场上，受刑者临死前凄厉的哭喊，以及蔓延开来的炙烤的气息，将这片不久前才在战斗中饱受摧残的地域，彻底变成了一片炼狱。 剩余的侥幸逃过一劫的贵族们，即使有人心怀不满，也无人敢忤逆新王。 仿佛是回应三十年前遭到的嘲笑，成功夺回王座的露娜·迪斯谬拉在众人面前并没有示以真面目，而是戴上了一张无情的小丑面具，来展现自己铁血般的意志。并且使人诧异的是，生命中几乎半数时间都在流亡的她，在如何统御一个国家方面熟练地令人胆寒。 在露娜夺回王座的第三天，当广场上的废墟与尸体终于被清理干净，局势逐渐平稳下来，暗月之都的人们开始接受王朝更替的现状时，来自宫廷的一道重磅的通告，让所有贵族以及平民都陷入了狂热的情绪。 为了延续迪斯谬拉一族的血脉，露娜将在国民中选拔出一位丈夫。 选拔的方式是，所有参选者来到广场上一同接受露娜的考核，每个参与者都有均等的机会。选拔最后的胜利者可以迎娶露娜，并自动获得亲王的身份。 任何人只要有意愿均可报名，不论身份和地位，不论是否已经娶妻，甚至不论性别。倘若成为胜利者，已经娶妻的人需要休掉当前的妻妾；至于女性，则可以为自己的同胞兄弟夺取这次机会，同时自己获得公主的头衔。 暗月之都的人们终于想起来，这位新王是一位出众的美人儿。 通告中并没有提及具体的选拔方式，但很显然在权力与美色的诱惑下，整座城市的人都陷入了狂热的情绪中，几乎所有的男性和相当一部分女性，除了孩童和走不动路的老者之外，都打算参加这次选拔。 这可能是这个国家近百年来，聚集人数最多的一次国民“盛典”。 然而却没有人能想到，这也将会是这座王都有史以来最为血腥的一次惨案。 …… 选拔当天，宫廷内部。 由于在战斗中消耗过度，爱琳昏睡了整整数天时间。当她终于苏醒过来，从照顾她的星彤的口中得知露娜的打算时，几乎是脱口而出：“这种事情……我们必须要去制止她。” 星彤“扑哧”地笑出了声来：“这种话，果然是你会说的呢……” 爱琳的脑子还记着昏睡前和小丑的对话，连忙澄清道：“不对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目的并不在于选拔，而是要让那些人成为祭品……” 星彤愣了一愣：“咦？难道不是你舍不得她嫁给别人吗？” 爱琳的语气十分认真：“还是在那个广场……她想要做和我们当初做的类似的事情，她想要杀光那里的所有人，她想要用那种方式净化所有的罪恶，她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听到爱琳的话语，星彤收回了脸上的笑意。然后，从边上传来了柏妮丝·卡斯德伊怯生生的声音：“爱琳殿下，我们都被她软禁起来了。” “软禁？”爱琳怔了一怔。 “没错。”星彤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门外守着几十人的卫队，还有一位实力不俗的家伙，我还处于服用那种药剂的虚弱期，没法和她对抗……爱琳，你也刚刚才醒过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比较好……” 爱琳闭上眼睛，试着去调动身上的魔力。正如星彤所说的那样，由于在先前的战斗中透支了魔力和精神力，导致恢复起来十分缓慢，她现在只能发挥出两成不到的实力而已，绝对不是露娜——或者说“小丑”的对手。 “就算是这样……” 爱琳握紧了拳头，她的脑海里不由想起了“小丑”当时的话语——只要杀光这座城市的人，取得足够的力量，就能和露娜合为一体了。只要一想到她最终会被剥夺自由的人格，成为代表罪恶的魔神的附庸，爱琳心底里就充满了不甘心。 “不管如何，我都要去制止她！” 爱琳露出了坚定的神情，往门口处走去。然而她才走出一步，就被人强硬地拦住了——并且，挡在面前的人，正是神情同样认真的星彤。 “想要通过这里的话，就先打败我吧。” 这是星彤第一次站在爱琳的对立面，用这种不留情的语气说话。 爱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那些魔族的生死，真的和你有关系吗？还是说就算到了现在，你还觉得你的善意会打动那个恶魔？”星彤的语气，倏然变得冷酷了起来，“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她一直在利用我们，她让你去面对最强大的敌人，将你置于危险之中，自己却避开了一切危险，到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她一直在用可怜的外表诱惑你、欺骗你……天哪，就算是这样，你居然还对她抱有奢望？” “不是那样的，她只是……她只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而已……” 爱琳本能地想要为露娜辩解，却发现关于魔神以及试炼的事情，属于很难解释清楚的范畴，并且，直到此时她依然弄不清楚露娜和“小丑”的关系。她静默了数秒，才低声说道：“我们之前不是伙伴么？” “伙伴？”星彤冷笑了一声，往门口的方向指了一指，“如果真的是伙伴的话，她为什么要把我们软禁起来？” “这是因为，她知道我一定会去制止她的……” 话音才落，爱琳的身体震了一震，她忽然想通了过往的露娜为何唯独对自己抱着奇怪的态度，她的眼眸里闪烁起了晶莹泪花：“没错，她知道我一定会去制止的，否则当时也不会和我说那样的话。她太了解我了，所以才会用这个名目，特意设计了这个局，她一直在等待着我！” 看到女孩狂热的模样，星彤几乎要抓狂了：“爱琳！请你冷静一些！” 然而，她分明看到爱琳眼眸里折射出异样的光芒，喃喃自语道：“是的，其实你很清楚那件事吧，‘只有在最极致的残忍中，以死者的鲜血为养料，才能孵化出最为华贵的鲜花’。这或许是……唯一从未辜负我的底牌……” “……即使这真的是一场选拔，我也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第五十七章 狂乱之月 暗月之都，广场区域，大半个城市的人都挤在了这里。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这个国度的新任女王，即露娜·迪斯谬拉，身穿盛装礼裙款款走上了高台。女孩飘扬的淡金色长发与银白绸缎交相辉映，冰蓝色的眼瞳仿佛倒映了这世间的光华。她高抬骄傲的面庞，俯瞰着下方罪恶的芸芸众生。 然后，她轻启柔唇，淡淡地说道： “来到这里的总计二十万三千四百七十一人，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得到我，这是唯一的规则。那么，请开始你们的表演吧。” 在无数人愕然的表情中，露娜只留下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广场上的人们面面相觑，在私底下窃窃私语，有人开始咒骂这天大的恶作剧，还有一些人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想要离开这片区域……直到有人抬头望向了天空，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声，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天幕上的异常。 对于魔族而言，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诡异事物—— 一轮猩红的圆月。 纯净而妖异的红芒，仿佛映射在了每个人的瞳孔之中。 它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只要多看上一眼，灵魂就不觉间变得躁动了起来，开始渴望争斗，渴望鲜血与杀戮。 恐慌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最先受到猩红之月影响的，反而是实力最强大的一部分人。他们毫无征兆地抽出了武器，对周围的人展开无差别攻击。于是，四溅的血肉和惊恐的喊叫声，彻底引爆了这二十多万人的恐惧，外围的人们争相向街道四散逃去，在中央的人们则哭喊着远离那些刽子手、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彼此推糅。 然后，当内心的恐惧被放大到极致，当温热的鲜血溅到身上，当他们不小心又多看了天空上的猩红之月一眼，他们的瞳孔亦渐渐地折射出妖异的血红，表情里散发出**的气息，不久后，他们也加入了这场互相残杀的演出。 就这样，整座暗夜之都都陷入了狂乱与疯癫。 …… 同一时间，爱琳依然被一位魔族的红发少女阻拦在门口。 “……已经开始了么。” 爱琳低声自语了一句，便用质问的眼神瞪着面前的红发少女：“我不懂……明明你也是魔族，为什么能对同胞的死难无动于衷？” 这位叫做娜塔莎·尤尼的少女，正是前几天星彤在地牢里所救出的其中一员。据说她出身于大贵族家庭，有着出色习武的资质，却因为美貌遭到炽邪的觊觎而被掠到了宫中，有了一段不幸的遭遇。 炽邪死去后，娜塔莎第一时间就向新王露娜宣誓了效忠。 “没有任何人值得怜悯。” 即使听到爱琳说出了露娜的打算，娜塔莎也丝毫不为所动，寒声说道：“当那个恶魔诱骗我入宫，用卑鄙的手段欺辱我囚禁我的时候，我的家族都默不作声，没人敢站出来为我说话，是他们先抛弃了我……至于这座城市里的人，也一样背负着罪恶。现在会发生的事情，都是过去所犯罪行的恶果。” 爱琳摇头道：“但是，这只是用新的罪恶去取代旧的罪恶而已。” “没错，但是我愿意背负这份罪恶。”娜塔莎的语气绝无妥协之意，“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是陛下她很看重你和你的同伴，她让我守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所以我决不会放你离开的……” “呵……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就这样，即使现在的爱琳并非她的对手，她也并没有放弃出去的打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座城市里死去的人，他们死后身上所游离出的“力量”，正迅速被这具身体所汲取——就像当初在弗洛兹的郊外，恶魔军团对双方士兵们的无差别杀戮给了她打败恶魔君主的机会一样。 这具脆弱的身体，几乎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她在等待自身力量的增长，但同时她也知道，每增长一分力量都意味着殉难者数目的增加。她知道这座城市正在变成修罗地狱，迫切地想要去制止惨案的继续发生，这份自相矛盾的心情，正犹如烈火般炙烤着她的灵魂。 在人类的历史上，每一位“圣人”的出现都意味着数以万计的死难者的铺垫——这份沉重的悲恸之感，此时的爱琳也深深体会到了。 终于，等到力量恢复到了某个阀值，爱琳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按住胸口的十字架，披上了彻白无瑕的修女服。她看到了娜塔莎和她手下的卫队们惊愕的神情，并未多作解释就出手了，一时之间，圣洁的白芒几乎淹没了所有人的视野…… 包括柏妮丝和星彤在内，她附近的人都由于受到精神冲击而陷入了昏睡。 走出宫殿，爱琳抬起头来，猩红色的月亮映在她的眼瞳里，仿佛是错觉一般，爱琳这一瞬间又看到了“小丑”那诡异的笑容。她隐隐觉察到，天幕上的这一轮妖月蕴藏着“罪恶”的气息，大概是小丑将过往所搜集到的“罪恶”都释放了出来，将其聚合成了这猩红的圆月的缘故。 诡异的月亮散发出的红芒照耀大地，即使是处于修女形态的爱琳，也感受到了莫名的躁动，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壳而出一般。 她看到前方有一群士兵，正带着癫狂的神情自相残杀。 也就是说，“小丑”就是用这种方式对城里的人施加影响，让他们沉浸在无止境的杀欲当中，从而达成让所有人为当初的罪行殉葬的目的？ ##第169节 思绪运转的同时，纤巧圣洁的法杖自爱琳手中凝聚成形。 只见爱琳轻吟咒语，白芒所到之处，眼前的这群士兵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然后，她略微蹙了蹙眉，还是花费了十几秒的时间，用法术将这群昏睡的士兵搬到了就近建筑的里面。 在这其间，爱琳能感受到“力量”的增长速度比刚才又加快了一些，身体亦有种逐渐被什么东西所充盈的感觉。她一时有些反胃地捂了捂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便不再耽搁，径直往广场方向飞了过去。 现在还……赶得上么？ 第五十八章 光明与黑暗 “这座城市的罪恶，终将在烈火中埋葬。” 俯瞰着广场上的演出，露娜轻声自语了一句，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意。但是，此时倘若有旁人看到她的表情，绝对会感到颤栗，因为—— 那是因为杀戮而感到愉悦的，只有恶魔才会展露出的恐怖笑容。 “但是，我可爱的族裔，有人想要阻止你的愿望……怎么办？” 说着，露娜又露出了苦恼的神情，视线转到了身边之处。在她边上的椅子上，竟然坐着一位和她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孩，同样的淡金色的长发，同样冰蓝色透出残虐气息的眼瞳，以及伸展在背后的同样小巧而精致的骨翼。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这位“露娜”的表情呆滞无神，像是丢失了魂魄一般，只是茫然地看着天空，对于来自本尊的问话毫无回应。 看着这具出自爱琳之手的，模样几乎和自己毫无二致的“人偶”，露娜的嘴角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意：“我说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明明那么拼命地想要复仇，明明已经为此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却还是特意留下了后手，让那个碍事的家伙来参与我们的计划……” 露娜遗憾地摇了摇头：“明明啊，你只要早点献身于我，都不需要别人的协助，杀死炽邪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而已……” “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这是三十年来你杀死的唯一一个人，我还以为你终于有了些长进。却没想到你的意志如此脆弱……” 说话间，一阵风儿吹来，拂起的长发一时遮挡了女孩的视线，亦是打乱了人偶一头漂亮的金发。露娜眯起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口风中浓郁的血腥味，接着自言自语道：“这可和我们的约定不一样哦，真是麻烦……别忘记了，要不是我，你早就在十几年前人类的狩猎魔女行动中被送上火刑架而死去……” 她伸出手去，帮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人偶梳理了下头发，接着又想起了什么，从一边的桌子上拿起小丑面具，将其戴在了人偶的面颊上。她看着小丑那张诡笑的表情，若有所思地说道：“真是弄不懂，为什么你会如此执着于这古怪的面具？角色扮演游戏？有的时候，就连我都搞不清小丑到底是不是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女孩眼神的眼神变得温柔了几分。但这份异样的温柔转瞬即逝，立刻就被冷峻的眼神所取代。只见这位“露娜”转过身望向了远处那身着透出圣洁气息的身影，重重地哼了一声：“可悲的家伙，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如果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渴望什么救赎的话，就真的属于痴心妄想了……” 话音落下之际，露娜猛然从桌上拿起了匕首。在天空中的猩红之月衬映之下，女孩妖异的身形蓦地散发出了的威压。 赶到此处的爱琳，感受到这股强盛的威压，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她的感知并没有错——这便是深深烙在所有魔族的灵魂最深处的，以“魔神”之名让这世间的一切都俯首称臣的，来源于这个位面真正的主宰者的威压。 即将对上传说中的“魔神”，自己真的有胜算吗？ 爱琳将法杖紧紧握在手中，盯着面前的女孩。成为了魔神的露娜，实力或许深不可测，但更可怕的是自己不知道她有哪些手段，未知才是最为令人胆寒的事情。但纵使如此，爱琳从来都不会临阵退缩。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不管你到底是谁，请停止这场无谓的杀戮吧！” 露娜淡淡问道：“那些家伙的性命，和你有关系吗？” 爱琳一字一顿道：“我无法坐视这么多无辜的生灵在眼前死去。” “迂腐的想法，简直和耶利沙一样迂腐。”露娜嘲笑道，“也难怪你会被这副姿态所魅惑，迷恋于自我满足的无谓的正义了。” “你很了解我。”爱琳沉声说道，“你明明知道这一点，但是又带我来到了这座城市，让我和你共同行动……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了吧？” 露娜摇了摇头：“那是属于‘她’的意志，并不是我的。”顿了顿，她露出了嗤笑的表情来，“我说啊……爱丽莎米娜，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是魔神吗？居然还用这种交涉语气和我对话，难道你在奢望我会因为你而妥协吗？” 爱琳盯着面前的女孩：“我知道，但是你只是魔神庞大的意识中，极其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现在的你还很弱小，弱小得哪怕是我都有打败你的机会。” “那又如何？魔神的意志是凡人无法忤逆的，你仔细看看下面那些可怜的蛆虫……从三十年前的那场叛乱开始，这座城市里就在积攒着沉重的‘罪’，现在的我只是在收割这些‘罪’，净化这座城市而已。就像耶利沙会刻意等到人类最绝望的时候去收获信仰一样，我和那家伙的所作所为并无实质上的区别……” “我从未信仰过耶利沙，也绝不会因你的说辞而动摇。” 露娜扬起骄傲的头颅审视着爱琳：“爱丽莎米娜，你确定要阻止我吗？你在这个世界还有别的要做的事情，待我获得了足够的力量，就会按照约定协助你找到跌落的伊丽丝城和里面的王族，神祇可是最为守信义的存在……但是，假如你一定要和我战斗，不小心丢掉了性命的话，那就不是我的过失了哦。” “我会阻止你继续犯下恶行的。或许我无法拯救所有的人，但是我会竭尽全力去尝试。我不想再看到生灵涂炭的画面在眼前呈现，我也知道，这也绝对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露娜真正的愿望……所以，来战斗吧！” 以爱琳手中的法杖为中心，璀璨的圣光一时间照亮了整片天际，甚至将那一轮异常的妖月都笼罩在内。这座城市里，那些受到妖月那气息的侵蚀，正在自相残杀的人们，在这片浓郁的关照下神智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哪怕这些人都是背负着原罪的魔族。 哪怕这片圣光属于魔族最为恐惧的光明系法术。 恍如奇迹一般，这份蕴藏这对亡者的哀悼的圣光，几乎压倒了魔神对于这片天地的统治。身处其间的露娜一时眯起了眼睛，她甚至能感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所谓厌恶的圣光所灼烧，嘴角不由露出了癫狂的笑意来。 “我和耶利沙的战斗，这真是永生永世都要背负的孽呢……” 第五十九章 世界尽头的墓碑 极南之处的“暗域”，荒原。 赤红色的大地，染上了灰霾的天空。越是往南走，就越是能感受到这片土地的死气沉沉。在视野的前方，那片阴森的雾霭仿佛笼罩了一切，只要多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不可名状的恐怖。 温捷斯停下脚步，做出判断道：“这个方向可能还是行不通。” 尤妮卡闻言，闭上眼睛，将剑意释放出来，去感知周边的土地。 确实，这片区域不存在任何生灵，先前所遇到的狂躁的魔兽也在此销声匿迹，甚至连植物都看不到。至于前面的那片奇怪的雾霭，当尤妮卡的意识试着去进行感知的时候，不由露出了惊异的神情。 那是一片仿佛被彻底凝固的空间，能够用以形容的词唯有“虚无”。 尤妮卡低声说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很危险，对于人类来说，那可能是一个连呼吸都做不到的区域。” 也就是说，寻找出路的行动，又一次失败了吗？ 这十几天里，温捷斯和尤妮卡从初始的镇子出发，依次往不同的方向进行探索。他们数次与遍地的魔兽进行战斗，突破了它们的包围，有两次成功找到了可以出去的道路，却分别到达了无边无际的毒沼、以及流淌着岩浆的火山脚下，发现无法通行，被迫退回镇子重新进行规划。 前进的道路被诡异的雾霭所阻挡，这是兄妹俩第三次面临类似的状况。 在这个奇怪的世界浪费太多时间了，都不知道公主那边的事情是否顺利。是不是行动方式有误？假如真的找不到出路的话，要不要转移重点，把注意力放在调查“魔女”相关的事情上面呢？ 温捷斯正思考着，边上的妹妹忽然开口道：“那边有个奇怪的东西。” 视线顺着尤妮卡的所指的方向望去，温捷斯看到在雾霭的边上，立着一座尖顶的石碑，从规整的形状上来看，那显然是人为留下的建筑。 “我们过去看看！” 兄妹俩踏过赤红色砂砾，不多时来到了石碑的边上。 石碑所处的位置，距离雾霭极近。来到此处，便连温捷斯都能感受到从雾霭那边传来的荒芜死寂之感，连呼吸都艰难了许多。至于尤妮卡，她的反应更为剧烈，脸色略显苍白，不得不被迫释放出剑意与那骇人的气息对抗。 “待在这边很不舒服。”尤妮卡低声说道。 “嗯。”温捷斯应了一声，便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石碑上面。 这座石碑约有四五米高，通体灰白，透出一股肃穆的气息。石碑的下半部分不知用何种语言写着数行小字，温捷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惊讶地发现在最中央的部分，用大陆通用语标注在了边上—— 艾诺莉·特雷西亚。（人界历法，青月历265年至289年） 温捷斯取出纸笔，将石碑上的字仔细地临摹了下来，然后兄妹俩退到了稍远的位置。只见尤妮卡诧异地说道：“特雷西亚……这是属于王室家族的姓氏，居然在这种地方出现了？王室里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吗？” “我记得这个名字，确实……她并不是王室的人，但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身份甚至比公主还要显赫……”说到这里，温捷斯略有些迟疑，但还是决定说出所知道的辛秘，“大约三十多年前，荷鲁斯忽然告知王室他获得了一个女儿，虽然大家都在好奇，守护了国家近百年都没有结婚的‘王权守护者’的女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的生母又是谁？但很显然，这些问题没人敢去问那位尊上……就连王室也不敢去揣摩荷鲁斯的用意，权衡之下，王室决定以超出王室公主的待遇来对待那位新生的女孩儿。” 尤妮卡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是荷鲁斯的女儿。” 温捷斯接着解释道：“很多人都忘记了，荷鲁斯出身于最底层的流民，成名之前甚至连姓氏都不拥有，在他成为若林守护者的时候，王室将特雷西亚这一荣耀的姓氏分享于他。因此，虽然荷鲁斯从未在正式场合用过王室的姓氏，但他的女儿姓名中带有‘特雷西亚’其实再合理不过了。” “你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吗？” “艾诺莉在伊丽丝城长大，享受着王室公主般的待遇，受到贵族们最热衷的追捧。但是，有传言说她极不合群，对旁人的态度十分冷漠，然后某次不知出于何故，她和王妃产生了嫌隙，一气之下就离开了伊丽丝城，不知所终……数年过后，当众人再次得到她的消息的时候，却是荷鲁斯再次抱回了一位新生的女孩，并向世人宣称女儿已经不幸亡故，只留下了这么一位外孙女。” “和她产生嫌隙的王妃是？” 温捷斯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救下我们的恩人。” 尤妮卡闻言，一时有些恍然，实际上她对茜丝雅娜的母亲，也就是那位极受民众爱戴的王妃的印象，只停留在她朝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那一幕。因为，尤妮卡获救的时候只有四岁，而王妃则在两个月后就因病亡故，令举国哀悼。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温捷斯接着说道：“当时就有秘闻说，王妃的病情忽然加重，是由于受到了魔女的诅咒的缘故。” “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言？”尤妮卡吃了一惊，紧接着她就想起了什么，“难道说……是杰圭琳的缘故？” “是的，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荷鲁斯带回来的外孙女，也就是杰圭琳居然是一位‘天生魔女’，她生来就背负着对世人的恶意。也就是说她的母亲，那位曾经如此被人追捧的艾诺莉·特雷西亚在生下女儿前就蜕变成为了魔女，这对于若林这么一个信仰纯正的国家来说，简直是不能饶恕的事情。但很显然，由于荷鲁斯的实力与地位摆在那里，大家都静若寒暄，没有人敢对荷鲁斯发出质疑。” 尤妮卡低声说道：“天生魔女……从反抗教廷的立场上来说，杰圭琳本应该和我们站在一起的。” “没错，如果说当时王妃拯救我们的举动只是让教廷感到了不满，那杰圭琳的事情可以说是彻底激怒了教廷。并且，荷鲁斯还以女儿不幸亡故为名，在未告知王室的情况下，大发雷霆杀死了某位曾经对艾诺莉有过不敬行为的大贵族。当时国王陛下曾经亲自去拜访，向荷鲁斯询问整个事件的始末，但被冷言拒绝……虽然最终王室还是无奈地帮他平息了事端，但就是这件事成为了他和国王陛下以及大贵族之间彼此猜忌的开端……尤妮卡，你说得并没有错，当时这起闹得轰轰烈烈的事件，反而成为了我们的最好的掩护。” 留意到温捷斯所说的某些细节，尤妮卡不解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位大贵族并不是因为对杰圭琳的母亲始乱终弃，而是因为其他原因才被杀的？这好像和传言不一样吧？” “始乱终弃的故事，那只是贵族之间编造的流言，或许是这种解释更能够让贵族们产生优越感吧……结合荷鲁斯的态度，王室给出的判断是，应该是那位大贵族的某些出格的做法，使得艾诺莉负气离开伊丽丝城，间接导致了她后来的不幸遭遇以及去世，当然，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无从得知了……” 尤妮卡轻叹了一声：“如果这个墓碑是真的，也就说杰圭琳的母亲，艾诺莉·特雷西亚只活到了二十四岁，和王妃在同一年死去，埋葬于这个荒凉的地方……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这些辛秘，或许只有当时的人才知道吧。”顿了顿，温捷斯忽然想到了几个人，“既然首相佩内洛普参与到了事件里面，就一定知道些什么。还有落日公爵鲁道夫·佩林，据说他当年可是艾诺莉最为热切的追求者，也是他最早开始怀疑荷鲁斯会有异动，离开这里后，或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他……” 温捷斯说到一半，发现妹妹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问道：“怎么了？我的提议有问题吗？” 尤妮卡轻声说道：“我发现，哥哥你知道的事情比我以为的还要多很多。” 温捷斯解释道：“我有收集情报的习惯……” 尤妮卡摇了摇头：“不是的，哥哥你有事情瞒着我……也不对，是瞒着公主。你在私底下和外人有联系，你是从别的地方获取这么多的情报的。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但是，其实我早就应该觉察到的……” “早就觉察到什么？” “当初公主听从王室的安排，要嫁到的安鲁尔的时候，你不应该毫无表示的。你和我不一样，我只是因为害怕才不敢去反对而已，你却没有任何怨言，还主动请缨来护送我们，明明你比我更在意过往的仇恨的……其实在那个时候，哥哥你就已经和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是这样吗？” 这个疑问，在尤妮卡心底里埋了很久，此刻终于说了出来。 温捷斯沉默了相当一会儿，终究还是无法对至亲的妹妹撒谎，他点头承认道：“是的，我以自己的意志，做了很多在你看来……或许是多余的事情。但是，请相信我吧，现在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公主殿下的。” 尤妮卡问道：“不打算和我说更详细的情况吗？” 温捷斯的眉宇中充满了歉意：“暂时还不行……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自行向公主请罪的。” 尤妮卡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哥哥，我能相信你吗？” “可以的。” 尤妮卡轻轻闭上了眼睛，祈愿似的说道：“你和茜雅讲给我的这么多故事，里面总是充满了背叛与鲜血，我不想那样的故事在我身上重复。我希望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可以信任的……我真的可以，选择去相信身边的所有人吗？” 温捷斯深知自己的妹妹外表坚强实则内心脆弱，想要亲近她的人，往往都会在她冷冰冰的态度之下败退，但在最亲密的几个人面前，她却经常流露出软弱的神情来，这种反差巨大的性格，都是她幼年时经历的创伤所致。 想到这里，温捷斯对教廷以及安鲁尔的仇恨又加深了几分，他郑重地说道：“可以的，请相信我，也相信大家吧。” 听到了如愿的回答，尤妮卡再度“嗯”了一声。 就这样，这对有着不幸身世的兄妹，在这份别致的静默中消化各自的情感。等到尤妮卡终于睁开眼睛，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她正要向温捷斯询问更多关于已故的王妃，也就是茜丝雅娜的生母的事情时，蓦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心脏猛地抽搐了起来。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北方极远之处的天幕上，出现了一枚诡异的红月。 眼瞳中映着不详的红芒，尤妮卡显然是怔了一怔，便喃喃问道：“爱琳，你在做什么呢……” 第六十章 被囚禁的“魔神” “尤妮卡姐姐，你们真的要离开了吗？” 在镇子边界上，吉蒂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尤妮卡和温捷斯，表现出了极度的不舍。 ##第170节 尤妮卡点了点头：“是的，我们应该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吉蒂眼巴巴地问道。 尤妮卡安慰道：“嗯，肯定会回来的。” 毕竟这座镇子在发生异变之前，也是属于若林的领土，要是让茜雅知道了关于这里的情况，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看着面前这位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的模样，尤妮卡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可是深知更让吉蒂挂记的人其实是温捷斯……想到自己的哥哥轻易就俘获了一位女性的芳心，她不禁悄悄地身边的人使了个白眼。 明明被吉蒂找过好几次了，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的毫无自知。 思绪之间，只见一位老者从送行的人群中走了出来，将两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了兄妹俩，恭敬地说道：“两位勇者大人，这是大家做的便于携带的食物，请在路上吃吧。我们只能提供这么点微末的帮助，希望两位勇者能找到让这个世界复兴的方式，让人类重新建立文明。” 在镇民的观念中，这个世界在十七年前毁灭过一次的，除了这个镇子以外的所有人类文明都在大灾难中化为灰烬，他们对此深信不疑。要不是兄妹俩清楚地记得自己是被小魔女杰圭琳弄到这里的，也可能会对这个说法信以为真。 温捷斯回答道：“请放心吧，我们也会记得你们的帮助的。” 就这样，两人告辞了送行的人们，踏上全新的征程。 走出一段距离后，温捷斯向妹妹问道：“先前那枚红月所在的方向，你可以准确记住的吧？” 尤妮卡点了点头：“嗯，没问题。”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日月没有星辰，身处其间想要判断方向极其困难，两人直到现在都无法辨别出这个世界的东南西北。先前他们的行动，都是按一边实地探索一边由温捷斯绘制地图的方式来进行的，进度十分缓慢。 直到天空中那一枚异样的红月的出现。 那枚在尤妮卡的感应中，分明有着爱琳身上的气息的红月，尽管只维持了十几分钟，就逐渐黯淡并在紫色的天幕上消失不见，但对于长时间找不到头绪的两人来说，它已经提供了足够多的信息了。 再结合那个墓碑上的名字所提供的情报，两人确定了这是一个半封闭的，但实际上存在出口的世界。 如果这里存在某个出口的话，那极有可能是在那枚红月所指示的方向。 因此，尽管红月已经消失不见，但尤妮卡凭借她圣阶的感知，强行记下了天幕上那枚红月的位置，沿着那个方向前进。并且，这条路线也正好是他们接下来本来就打算探索的路线。 就像是之前几次一样，两人强行突破了魔兽潮的包围圈，分别跨过了密林、丘陵与河流，来到一面高耸的峭壁面前。在峭壁的中部，有着一条狭窄的山谷，看上去幽深可怖，有种不可名状的气息。 尤妮卡出声提醒到：“前面的山谷应该可以通行，但是有种异常的气息，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温捷斯点了点头：“嗯，我们小心一些，做好战斗的准备。” 兄妹俩提起了十分的谨慎，走近山谷，却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吼声自上方传来，瞬间淹没了两人的听觉。紧接着一道庞大的黑影从崖壁上落下，张开双翼，夹带着强大的威势向两人直冲过来。 “是巨龙！”看清了黑影的形状，温捷斯不由吃了一惊。 尤妮卡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条巨龙，她凝视着正急速飞来的庞然大物，抚上腰间的剑柄，转瞬间就将剑意提升到了极致。屹立于这份剑意当中，她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皎洁的发丝在烈风中扬起，恰好衬托出她坚定的眼神，待到巨龙飞到极近之处时，她的身形终于动了。 旋身，出鞘。 那一瞬间，耀眼的光华仿佛斩断了天地。 轻盈的银辉在空气中扩散，刺眼的鲜血洒落大地，漆黑的巨龙发出了惨烈的嘶吼，煽动着巨大的翅膀重新飞向了天空。在崖壁的顶端不甘地盘旋了两圈后，便在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温捷斯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对妹妹说道：“刚才那一剑……你越来越出色了。” 尤妮卡取出抹布，擦拭了下短剑上的龙血，将其收回剑鞘，摇了摇头道：“可惜没有把它留下来。” 温捷斯说道：“如果它有主人的话，我们迟早会见面的。” 就这样，吓退巨龙之后，两人顺利走进了山谷，但是刚一走进这里，两人就感到了异样，似乎距离某个可怕的存在越来越近。并且，他们都产生了一种正在被什么东西所窥视的感觉，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 两人保持着最大限度的警惕，向山谷深处进发。 两侧都是高耸的峭壁，山谷内部的光线极为微弱，少数植物的影子里都仿佛蛰伏着什么，挑拨着兄妹俩的神经。幸好这条小径看起来并不是很长，两人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前方透来的光亮。 “两位出色的冒险者啊，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吓了兄妹俩一跳，他们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却没有任何发现。只听徘徊在耳边的声音继续说道：“只要你们能救我出去，我就可以满足你们的任何一个愿望。” “你是什么人？”温捷斯沉声问道。 “我是这个世界绝对的主宰，化身千万，统领着无数魔族子民的魔神大人。可恶的魔女诱骗我来到这里，用卑鄙的手段将我封印了起来。只要你们愿意救我出去，我就会提供享之不尽的金银财宝与荣华富贵。” “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那个声音说道：“神祇是不会骗人的，两位冒险者请继续往前走吧，走出山谷，到草原上的祭坛这里来，就能看到我了。” 兄妹俩神情凝重地对望了一眼，便继续前进。走到了山谷的出口之处时，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却是一处群山环绕的方圆数千米的草原。在草原的正中央，屹立着一座巨大的祭坛，祭坛的边上有一座高耸的石塔。 看到石塔的时候，两人便意识到那应该就是“魔女”所居住的地方。 数分钟过后，兄妹俩沿着台阶走上了祭坛的平台，便看到空旷的平台的中央处绑着一个人影。 刚才那个声音如期在前方响起：“太好了，你们终于过来了。那位可爱的小姐，只要用你的剑斩断枷锁，我就可以重获自由了……快来吧，趁着可恶的魔女还没回来的时候……” 然而，当兄妹俩看清这个人是谁时，均是大吃了一惊—— 若林的前首相大人，国王陛下的堂兄弟，被称为“御用权柄”的佩内洛普·特雷西亚，也就是兄妹俩此行要寻找的对象，正被牢牢地锁在十字架上，正带着惊喜若狂的神情，双眼直直地盯着两人。 最为诡异的是，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自称为“魔神”。 第六十一章 魔女与她的“父亲” 眼前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佩内洛普，衣着褴褛，形容枯槁，全无往日作为首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时的无限风光。看到这副情景，温捷斯一时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试着问道：“首相大人？” 这位“佩内洛普”不禁愣了一愣：“首相？莫非你认识这个人类吗？”随即，他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他是个可怕的疯子，居然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封印器具，将本尊囚禁在此……既然你们认识他的话，就赶紧将我放出来吧，也好让这个人类的意识获得解放。” 温捷斯警惕地问道：“你是……魔神？” “没错，我就是和地位你们人类的光明神耶利沙对等的伟大神祗。” 说着，“佩内洛普”的周身泛起了骇人的红芒，但红芒显然被什么东西所压制着，蠢蠢欲动却没法从封印中挣脱出来。这股猝然袭来的压迫感，虽不如当初“圣人”降临于弗洛兹之时那般凌冽，却也是无形中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尤妮卡心下显然充满了不安，低声对温捷斯说道：“他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面对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神祇，在圣典记载中引诱了无数人类堕落的存在，温捷斯的心底里一时激起了惊涛骇浪。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着和对方交涉道：“尊敬的魔神阁下，您为何会被封印在此处？又是何人封印了您？” 却见“佩内洛普”的神情突然变得癫狂了起来：“是西吉斯那个疯子，是他设计了圈套，和那个女人联手将我封印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伟大的魔神居然被区区人类所欺骗，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 “佩内洛普”狂笑了好一会儿，神情逐渐转为阴沉，用让人毛骨悚然的声线说道：“西吉斯·安森……你等着吧，只要本尊能从这里逃脱，必定会让你痛不欲生。我当年特意设计留下的棋子，你此生唯一的至亲，我会在你面前折磨她，亲手杀死他，方能平息我的怒火……” 对方所提及的名字隐隐有些熟悉，温捷斯仔细回忆了一番，心下蓦地一惊：“您所说的西吉斯·安森，莫非是三百年前菲娜公主的那位亲传弟子？” “现在还记得这个名字的人，真是罕见呢。”只见“佩内洛普”神情稍微安定下来，诧异地看了温捷斯一眼，接着说道，“相比原本的名字，西吉斯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头，那就是‘星辰预言者’。” “什么！居然就是他……” “顶端十人”之一的星辰预言者，是近两百年以来大陆上最为神秘的顶尖强者，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和来历。他最近一次出现是在五年前，来到若林并成为了茜丝雅娜的老师，只用了数个月的时间就培养出了这位近年来震烁大陆的天才。虽然国王陛下曾盛情挽留，但他还是在将那枚储存着菲娜·圣·奥利西斯的灵魂晶石，即“白炽的星芒”交给茜丝雅娜后就不知所踪。 在这里听到关于茜丝雅娜的老师情报可谓是极其意外，但仔细想来，虽然不知道西吉斯·安森是用什么方式获得了如此漫长的寿命，他就是星辰预言者这一信息实属合情合理。紧接着，温捷斯又想到了关于艾诺莉以及发生在流萤镇的“十七年前的大灾难”，意识到这里面必然有着密切的关联，他有些迫切地追问道：“您刚才提到的魔女，莫非就是艾诺莉·特蕾西亚？” 却不料“佩内洛普”在微愣过后，便发出了不可抑制的大笑：“艾诺莉？哈哈哈哈哈……她是魔女，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哈哈哈哈……” 听到这诡异的笑声，兄妹俩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却听“佩内洛普”的笑了相当一会儿之后，声音骤然刹住，连忙对面前的两人说道：“糟糕，魔女要回来了！快点，快帮我斩断锁链……” 温捷斯警惕地问道：“帮你解开封印？” 只见“佩内洛普”迫切地看着温捷斯，语气十分谦卑：“解除封印之后，我可以满足你们的任何一个愿望，我闻到了你内心深处渴望复仇的味道，我可以提供强大的力量，帮你实现它。”顿了顿，他又转向了尤妮卡：“还有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内心散发出来的求之不得的爱慕的气息，闻起来也是如此美味！啊，我又开始怀念艾诺莉了……” 然后，他猝然睁大了眼睛，话语戛然而止。 “呵，伟大的魔神殿下。既然你是如此怀念我的母亲，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分享你当初的愉悦呢？” 冰冷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温捷斯和尤妮卡心底里一惊，转过头去，才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祭坛上。哥特风格的萝莉洋装，萦绕在周身的黑雾以及那一只标志性的黑乌鸦——正是多日不见的小魔女杰圭琳。 只见杰圭琳看着兄妹两人，用相当不满的语气陈述道：“找到我母亲的墓碑是第一步，那上面所写的魔族文字，镇子里其实有一位学者能看懂的——这是当初我母亲特意传授过去的。然后，只要你们知道了那个墓碑是西吉斯留下的，就可以根据我留下的线索一步一步前进……明明我还很期待你们最终破解谜题找到这里的，结果居然是用作弊的方式，还打伤了我的宠物。这场游戏实在是太无趣了点……哼，要是爱琳的话，肯定愿意配合我来玩这场游戏的……” 兄妹俩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由尤妮卡开口，问出了当下最大的疑问：“被封印在这里的，难道真的是魔神？” 杰圭琳瞥了神情惊慌的“佩内洛普”一眼，嗤笑道：“准确来说，是魔神意识的一部分，或许是极其最为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你看他现在可怜兮兮、不得不向人类乞求的模样，简直和蛆虫无异！” 说着，杰圭琳轻轻挥了下手中的法杖，十字架的周边便出现了几条形状可怖的荆棘。而被锁在十字架上的“佩内洛普”一看到这些荆棘，身体便不自觉地发起了抖来，连忙大喊道：“不，你不能这样对待伟大的魔神，你的作为最终会招致惩罚的……” 无视了求饶，杰圭琳指挥荆棘在“佩内洛普”的胳膊上猛地抽打了一下，随着一道血淋淋的鞭痕的出现，对方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他从嘴里发出了接连的极其难听的咒骂声。 “你们看啊，即使是所谓的神祗，被装在人类的容器里面，拥有了人类的痛觉，就会变得和人类一样低劣可笑。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真正的‘神’，所谓的光明也只是人类的奢望而已。” 说着，杰圭琳眯起眼睛，正要接着折磨十字架上的“佩内洛普”，只听边上的尤妮卡发出了一声冷叱“住手”，那些荆棘被数道闪烁的银芒绞成了碎片，随即化为黑雾消失不见。 杰圭琳饶有兴致地看向尤妮卡：“哦？难道你们想救他出去吗？” “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你的目的是什么？”尤妮卡冷声问道，“还有，首相大人现在的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圭琳用嘲讽的语气道：“他是自愿的哦，因为伊丽丝城的跌落，这边的封印也出现了松动。外公让我找一个人作为封印的‘容器’，用以限制魔神意识的能力。然后，我就跑去抓住了母亲曾经的好友以及后来的‘背叛者’，就是这位多年来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我的首相大人，没想到的时候，等到我说明情况之后，他居然答应了下来，嘴上还说着‘赎罪’之类的话……” 顿了顿，杰圭琳的眼神中出现了疯狂的意味：“都不知道说我的运气是好呢还是差呢，当他成为魔神意识的容器之后，忽然告诉我说这个人就是我血缘意义上的父亲……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父亲居然是身份如此显赫的一个人！” 这个听起来有些惊人的消息，显然让兄妹俩呆了好一会儿。 杰圭琳接着说道：“至于我的目的么，只不过是想知道我的身世而已……外公那边对我守口如瓶，而这家伙，明明占据了我父亲的身体却又唯独在这种事情上什么都不肯说，不管我怎么折磨他都没用……真是没办法呢，只好暂且满足一下这只蛆虫的愿望了呢。” 边上的“佩内洛普”忽然开口道：“如果我说了，你会解开封印放我走吗？” 杰圭琳反问道：“就算我答应下来了，你敢相信我的承诺吗？” “佩内洛普”露出了惨然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卑鄙的人类是不可能遵守承诺的。如果我说出了实情，你只会将我折磨得更惨，明明我说了这个人类是你的亲生父亲，你都对此无动于衷……要不，你干脆杀了这个人类吧，用你的能力将我和‘容器’一并毁灭，这样我的意识就能彻底消散了……” 杰圭琳淡淡说道：“我可是问过外公了，虽然我可以让你的意识彻底消散，但无法阻止你曾经拥有的记忆回归本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佩内洛普”声音嘶哑地道：“呵呵，你以为我愿意回归本源吗？魔神的本源，那是个只顾效率毫无情感的家伙，不管我对你们有多大的仇恨在本源看来都毫无意义。对于本源来说我的存在只是无关紧要的分身而已，只要你让我解脱死去，本源是不会专门来找你寻仇的。” 杰圭琳摇了摇头：“但是，这样一来魔神的本源意识就知道这座镇子的存在了。虽然我并不喜欢这死气沉沉的地方，但这毕竟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可不想将这里暴露给魔神和他的走狗们。”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的对话毫无意义。” “不，你错了。只要你还被困在孱弱的人类躯体当中，只要我还是这片领域的主人，你就绝无逃脱的可能性，而我身为魔女，拥有无数种折磨你的方式，直到你愿意说出关于我母亲的事情为止。这些日子里我早就摸清楚了……堂堂的魔神意识在人类的躯体上寄居了这么长时间，精神几乎被人类所同化，现在的你也会也会拥有痛苦，也会感受到恐惧……” 像是无情的审判官一般，杰圭琳冷声说道，“你，别无选择。” 听到杰圭琳的话，“佩内洛普”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方才认命地大笑道：“哈哈哈，这真是太有趣了……或许这是伟大的魔神头一次被人类所威胁，区区人类居然能让我感到害怕。你说得没错，我别无选择。但是，至少你根据我的建议带来了两位足够有分量的‘见证者’。” “……见证者？” 温捷斯和尤妮卡对望了一眼，均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曾经的大陆中部的豪强，卡洛林家族的两位余裔，其中的一位在这个年龄就成长到了圣阶，有着不可限量的前途。更重要的是，两位的内心深处都有着某种强烈的愿望，只要你们愿意，彼此间就有合作的可能性。”被锁在十字架的魔神对兄妹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接着说道，“接下来，我很荣幸与你们分享关于我曾经的两位宿主，也就是西吉斯以及艾诺莉的故事……” 就这样，在成为魔神容器的“佩内洛普”的讲述下，小魔女杰圭琳的母亲即艾诺莉·特雷西亚，关于她生前那坎坷的情感经历，以及她是如何在绝望中蜕变成为魔女的全部因果，逐渐浮出了水面—— 首先，我要强调的是，艾诺莉确实是一位罕见的美人儿。 她的母亲是“监视者”成员之一，名字是薇薇安。就算是我，对于薇薇安这个女人以及“监视者”这个奇怪的组织都没有怎么了解过，只知道这个组织一直在试图修正这个世界，从而使世界达到他们所认定的“平衡”。 啊，有些偏题了，我只是想要强调，当初艾诺莉血统的出众程度，即使是伟大的魔神也不免为之心动。她有着无可限量的未来，只要能引诱她堕落，想必就能制造出无数甜美的罪恶果实。 因此，当魔神本源发现她恰好出现在“通道”附近，并且正处于极度伤心的状况之时，认为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马上就分化出了一缕意识，也就是“我”，悄悄钻入了她的内心。 引诱纯洁的少女堕落，一步一步将其玷辱，这是多么让人心动的剧情啊！ ##第171节 正如预期的那样，最初艾诺莉只以为我的出现，是心神不宁时产生的错觉，并未多作在意，她就像绝大多数迫不及待想要找人倾诉的小女生一样，在意识中对我说起了她的情感经历。 有着显赫的身世受无数人所追捧的她，之所以会陷入悲伤，其原因和我猜想的一样，就是在情感上遭受挫折。她爱上了一位不该爱的人，而当她说出那个人的身份与名字时，我感受到了莫大的惊喜。 在伦理囚笼中滋生的罪孽之花，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加诱人的呢？ 我想，即使是你们，知道那个人是谁时，也一定会兴奋地浑身上下都颤栗起来，因为啊，我在你们身上也同样问道了背德的气息。所以，请尽可能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去猜想吧，没错，艾诺莉所爱上的人就是—— 第六十二章 罪孽的种子 ——柯妮莉贝拉·卡斯德伊。 你们也一定对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吧？因为她对于你们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哈哈哈，请收回你们脸上的不可思议的表情吧，艾诺莉所爱上的，确实是拯救了你们的那一位“柯妮莉贝拉”。 已故的若林王妃，也是你们现在所侍奉的公主的母妃。 在西吉斯游历大陆期间，曾经见过一次少女时期的柯妮莉贝拉容颜，用你们人类的词汇来说的话，她绝对当得起世人所赞誉的“神赐的明珠”这个描述，即使是自以为对某人忠贞不二的西吉斯，在那次偶遇中也险些拜倒在她的裙下。 因此，我们涉世未深的艾诺莉大小姐，懵懂的芳心被那位美丽而又温柔的王妃所俘获，这件事在我看来其实并不意外。 我可以想象得出，当时伊丽丝城中暗自仰慕王妃的人想必是数不胜数，本来艾诺莉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将这段禁忌的恋情埋藏于心底，慢慢去遗忘这一杯诱人却含有烈毒的美酒，然而她却没有这么做。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艾诺莉是幸运的。她超然的出身使得她可以随意出入王宫，经常和爱慕之人见上面。又因为同为女子的缘故，即使她作出亲近王妃的举动，旁人也不会觉得异样，反而会为王室和荷鲁斯一脉的亲近而感到振奋。 但很显然，这种幸运也是有代价的。 当时的王妃柯妮莉贝拉对若林国王忠贞不渝，已经为他产下一子二女，更是在艾诺莉爱慕她的那段时间，怀上了第四个小孩。而艾诺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她内心充满了痛苦，却深知自己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 艾诺莉作为荷鲁斯的掌上明珠，地位尊贵更甚于公主，从小到大，她想要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哪怕是遭到了父亲的拒绝，只有她随便给点提示，也会有想要巴结的贵族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双手奉上她想要的东西。 因此，我们这位骄傲又不服输的大小姐，显然不甘心让自己的恋情无疾而终，所以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一件让我十分欣赏的举动。 即使是无法改变自己和所爱慕的人同为女子的事实，即使是对方嫁为人妇已有多年，并且有了数位子女当时也处于怀孕的状况中，即使是艾诺莉内心深处很清楚王妃只是把她当成好友而已……总之，在名为伦理与现实的巨大阻碍面前，她并没有就此退缩，而是选择了前进。 是的，这位任性的大小姐，就这么跑去和柯妮莉贝拉告白了。 至于柯妮莉贝拉，在得知艾诺莉对自己的灼热情感之后，性格温柔的她一时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几乎是当场翻脸，不由分说便将艾诺莉赶出了宫殿。 在那之后，心如死灰的艾诺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接近半个月闭门不出，痛苦不堪的她甚至几度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但很显然，如果艾诺莉就此放弃的话，我们的故事就没法继续下去了，不是么？ 果然啊，爱与欲才是滋生罪恶的绝佳养料。 当初的西吉斯为了得到那位所爱的人，甚至不惜暗中施以毒药，将她的灵魂几乎永恒地囚禁于狭小的魔法器具当中。而对于年轻的艾诺莉来说，她也同样可以为所爱的人做出疯狂的事情—— 绑架。 没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最终也无法熄灭内心爱与欲的熊熊烈火，她打算凭借一己之力去挑战整个国家的尊严，她想要将那位被世人所赞誉的王妃占为己有。在人类的历史中，能够具有这种胆量和魄力的人，实在是太少见了。当我从艾诺莉的倾诉中得知她那时的计划时，我简直是惊喜若狂……总之，请允许我将这份喜悦也分享给你们…… 尤其是，这位一直在瞪着我的魔女，就算你如此残忍地凌虐我，但相比你的母亲，你在我看来也始终只是一个小屁孩罢了。 如果艾诺莉的计划能成功的话，她绝对能在人类的历史中留下极为有趣的一笔，若林王室必将成为人们眼中的笑柄。可惜，真是遗憾呢，因为某位告密者的行动，如此激动人心的剧情并没有发生。 为了绑架柯妮莉贝拉，艾诺莉找到了一位贵族跟班，这位年轻的贵族当时正好是王宫侍卫。她打算和这位侍卫里应外合，在合适的时机将睡梦中的王妃带出王宫。在不谙世事的艾诺莉看来，这位贵族是自己最为坚定的爱慕者，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的举动……然而她并没有意识到，那位可怜的侍卫在听闻她的计划之后，心情是多么地煎熬与恐惧。 最终，他背着心爱的艾诺莉，向自己的好友以及王室中的青年才俊，也就是你们眼前这具身体的主人佩内洛普·特雷西亚告了密。 巧合的是，当时的佩内洛普也是艾诺莉的爱慕者。虽然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却是坚定地认为艾诺莉绝不会作出危害国家的事情，他认为这里面必然有着什么天大的误会，于是他找到了王妃柯妮莉贝拉，恳请她和自己同行一起去见艾诺莉，想要化解两人的“仇怨”。 就这样，艾诺莉的住所迎来了三位不同寻常的拜访者。 我说啊，你们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情境吗？当艾诺莉看到苦恋之人出现在面前时的惊喜与恍然，当柯妮莉贝拉以她一贯的温柔姿态去劝说可怜的少女，当艾诺莉伏在王妃的怀里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倾述压抑的心情，当边上的两位听众得知艾诺莉不伦的恋情后呆滞而不知所措的神情…… 太可惜了，如此有趣的故事，我也只能在艾诺莉的叙述中竭力想象了呢。 最终，艾诺莉被诸人所劝服，答应了放下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表示不再继续纠缠柯妮莉贝拉。 ——以上这些，就是艾诺莉向我所讲述的，关于她过往的不伦之恋的事情。 什么？你们竟然觉得这个结局挺不错的？你们认为柯妮莉贝拉和佩内洛普的做法是正确的，认为艾诺莉确实应该选择放弃？哈哈哈哈……人类啊，嘴上都说得冠冕堂皇，但那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 你们真的懂人心吗？ 只有我才能深刻地体会到艾诺莉的心情哦。 我知道的，当这份艾诺莉最为珍重的情愫被公诸于旁人，被所爱慕的人说得毫无价值之时，当来自柯妮莉贝拉的那份自以为是的“温柔”，像是利剑一般刺穿她脆弱的心灵之时…… 我就知道，这份无疾而终的恋情，将会是一枚罪孽的种子，终有一日生根发芽。 第六十三章 蕴育的罪恶之果 青月历282年初秋，艾诺莉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自行离开了伊丽丝城，没有人知道她前往了何处。 这位身份特别的大小姐的出走，在王室内部引起了不小的动荡，部分不知道真相的人，把矛头指向了传闻中和艾诺莉闹出矛盾的王妃柯妮莉贝拉·卡斯德伊，就连国王陛下也曾私底下向柯妮莉贝拉询问过，也都没有得到结果。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某位曾经侍奉于王室的某位贵族青年，也在这个时候辞去了侍卫之职，也离开了王室，追寻艾诺莉的脚步而去。这个时候的他只是家族中最为普通的一位子嗣，还未曾显山露水，又有谁能想到，在这之后他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晋升剑圣阶位，然后逆袭获取了家主的位置。 你们一定知道我说的人是谁吧？ 他的名字是鲁道夫·佩林，也就是后来的落日公爵。他在当时可是艾诺莉最为忠贞的追求者，也正是艾诺莉的叙述中提到的那名侍卫。 但是，因为当时告密的行为，鲁道夫几乎成为了艾诺莉最为痛恨的人。 就算是如此，他还是追随着艾诺莉的脚步，悄悄跟随她一路往南，在暗中对她进行保护。而另一方面，他深知以艾诺莉的执拗的性格，倘若自己和她见面的话，必然会遭到对方的驱赶，所以从未现身。 所以，说起来有些好笑，整整半年的时间，当艾诺莉漫无目的地在若林中南部闲逛的时候，他也一路尾随，却只是远远地观望着艾诺莉的身影。 啊，这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虐恋啊…… 或许他以为自己的坚持，终有一日可以打动心爱之人，只可惜啊，鲁道夫并没意识到艾诺莉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而是全身心地惦记着另外一个人——这当然是因为，在我的蛊惑下，她重新燃起了追求柯妮莉贝拉的意志。 仇恨与爱意，人类的这两种情绪可是最容易成为罪恶的引子的哦。 至于我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想必你们也没有兴趣听我的自夸自擂，就此略过也罢。总而言之，为了夺回心爱之人，艾诺莉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获取力量。至于获取力量的方式，自然是汲取更多的罪恶，只有这样，我才能以我的方式让她成为凌驾于所有人类之上的存在。 这可是让伟大的魔神大人最为愉悦的事情之一。 在那段时间里，艾诺莉几乎达到了对我言听计从的程度，但我还是感到了苦恼，以她才十七岁的年纪来说，她的实力实在是太过于出众了，而若林这个国家又太过于和平。只要她不返回伊丽丝城，就几乎没有人能对她造成威胁，如何才能顺理成章地让她发现并触碰这个世界黑暗的一面呢？ 令我意外的是，契机很快就降临了。 当时人数早已臃肿不堪的佩林家族，爆发了一场惊天内乱，鲁道夫·佩林所在的一脉作为在权力斗争中失势的一方，遭到了家主的残酷清算。他的父亲在软禁中离奇去世，近系的亲人不是被安上各种罪名逮捕入狱就是逃亡国外，而鲁道夫因为一直跟随艾诺莉到处游历，没人知道他的行踪的缘故，反而在内乱爆发之初逃过了一劫。 但是，因为鲁道夫和王室中的佩内洛普交好的缘故，被当时佩林家的家主视为必须除去的威胁之一。 于是，在若林东南部的边境小镇，鲁道夫看到紧急召集令的时候，不得不向家中赶去，然而他才现出身形，迎向他却是来自同族人的埋伏。 那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死斗，当艾诺莉赶到现场，看到昔日的跟班浑身都沾满了鲜血时，她天真地想要制止这场惨烈的战斗，却不料自己也被卷入了其中。然后，顺理成章地，她的权杖上第一次收割了人类的性命。 虽然也有我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缘故，但这位大小姐比我所以为的还要脆弱，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艾诺莉因为对鲜血的恐惧而导致了魔力失控，暴走的魔法元素不仅收割了所有敌人的性命，也使得邻近的数个村庄都不幸移为平地，那些村民无人能从中幸存。 方圆数里之内，还活着的人只剩下她和奄奄一息的鲁道夫。 当时最先赶到现场的人，是千里迢迢赶来拯救好友的佩内洛普，按照你们人类的观念来说，这个男人的情义确实值得赞扬。只可惜，他终究是来迟了一步，让艾诺莉铸成了初始的那份罪果。 得知发生的事情之后，佩内洛普以保护艾诺莉为名义，将她软禁了起来。 当时的艾诺莉，他告诉艾诺莉，他无法接受心爱的人背负杀害无辜之人的罪名，所以他打算伪造现场，将这份罪责转移给佩林家族，等到风声过去，他就会将艾诺莉送回她父亲的身边，请求对方的宽恕。 但是，因为杀人精神几近崩溃的艾诺莉，又怎么会相信昔日的“背叛者”，更何况对方的手上还掌握着自身最大的把柄，也就是她对王妃柯妮莉贝拉的恋情，她本能地以为佩内洛普软禁自己是来自于王室的授意。 更何况，艾诺莉更惧怕的是回到严厉的父亲身边，倘若让父亲知道了她的不伦之恋，她就永远没有机会接近心爱的柯妮莉贝拉了。 这或许是她有生以来最为脆弱最为无助的时候。亲爱的魔女小姐，你猜猜你的母亲为了不让自己的秘密暴露，为了逃脱可怕的囚笼，都做了哪些努力吗？她哭泣着向佩内洛普哀言请求，甚至不惜屈下她那骄傲的膝盖……我想你不会愿意听更多的细节的，没错吧？ 面对最为恐惧的事物，艾诺莉绝望的心情是如此令人心痛，我怎么可能不竭尽全力满足她的愿望呢？ 于是，我悄悄告诉艾诺莉，她的容貌是如此出众，只要她愿意的话，但凡是正常的男性，就必然会被她的身体所魅惑——这是她所拥有的，在任何时候都无往不利的武器。 这是她逃脱囚笼的唯一机会。 虽然艾诺莉也犹豫了数天的时间，但最终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 没错哦，现在就站在你父亲面前的魔女小姐，这就是你的母亲怀上你的理由，我想知道听到了这一切，你现在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第六十四章 被封印的罪恶 “我要杀了你！” 听到来自“佩内洛普”的嘲讽，杰圭琳脸上的神情一时阴沉至极，只见她倏然抬起法杖，一道紫色的光束直直地朝对方激射而去。 眼看“佩内洛普”就要被杰圭琳所击杀，从边上斩出的银芒挡下了光束。只见尤妮卡手持短剑，挡在了杰圭琳和“佩内洛普”之间，摇了摇头道：“杰圭琳小姐，你不能杀他。” 杰圭琳抿紧嘴唇，盯着十字架上的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却见“佩内洛普”在死亡的胁迫下丝毫没有畏惧，反而是接着挑衅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可是你血缘上的亲生父亲。莫非你愿意背负弑父的罪名吗？这份罪恶闻起来是如此甜美，倘若我在消逝之前能有幸品尝到的话，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我的乖女儿，快来杀了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呵，他是我的父亲那又如何？” 杰圭琳的音色冰冷至极，但看样子是冷静了下来：“我最终会怎么处置他，和你没有关系，你还是先为自身的命运向我乞求吧。我现在只关心我母亲后来的经历，趁我改变主意之前，你快点把故事讲完吧。” “哈哈哈，没用的。”只见“佩内洛普”摇了摇头，“从将他带到这边来，让他成为我的容器开始，我们的命运就结合在一起了，凡人和魔神的契约是不可消除的，也就只有那个西吉斯那个疯子成功了一次，将我和心爱的艾诺莉小姐分离了开来。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无法阻止艾诺莉最终走向灭亡的命运……没错，我只是想引诱艾诺莉堕落而已，西吉斯才是杀死她的元凶……”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佩内洛普”脸上的神情极为癫狂，眼瞳深处闪过一抹难以觉察的痛苦之色，却不知这份异常的痛苦，是来自于魔神的意识还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主人？ 你认为“魔神”的本质是什么？ 是一切黑暗与罪恶的源泉？是人类永恒的敌人？ 不不不，伟大的魔神大人从未把人类当成过敌人，反而是十分欣赏人类的某些特点。至于那些称为魔族的、原本是人类的近亲的家伙，自从所居住的世界变得荒凉贫瘠之后，就在永无止境的彼此杀戮中变成了一群莽夫，全然没有人类的优雅气质，所行的罪恶一点艺术气息都没有。 “罪恶的载体在于心灵”——能够理解这句话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西吉斯对艾诺莉所做的事情，几乎是诠释了何为最完美的犯罪行为—— 青月历283年夏。 艾诺莉从东南边境逃离了若林，进入了大陆东南部的那片群山环绕的半岛。在那片区域，存在着年久失修的古城和新兴的商业港口，古老的家族和来自东方异教徒的旗帜交错对峙……对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逃离囚笼的艾诺莉来说，她用惊异的眼光打量着这一切，获取着各种新鲜的见闻。 当然，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她依然对柯妮莉贝拉念念不忘，打算终有一日回到伊丽丝城夺下王妃的归属权。所以，她为了磨砺自己成为了一名自由佣兵，以此为契机踏足荒郊野岭、异教徒的聚居地以及古老的遗迹等地。 不久后，她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偶遇。 那个男人，也就是西吉斯·安森，在一开始就引起了艾诺莉的注意。他的神秘和沧桑，他令人难以揣摩的实力，以及最重要的，在艾诺莉的眼中，西吉斯身上有种与自己极其相似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让两人间开始有了交集。 然而，艾诺莉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西吉斯·安森，这位大陆上的顶尖之人，三百年前曾经波西米亚王国的摄政大公，当初对他的老师菲娜·圣·奥利西斯有着强烈的非分之想，为了让自己获得强大的力量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终于找到了一条捷径——主动和魔神签订契约，成为魔神在人间的使徒。 没错，也就是说西吉斯的灵魂深处也存在着另外一股魔神意志。 然而他也是魔神的背叛者和欺骗者，在借助魔神的力量实现占有老师的灵魂的愿望以及近乎无限的寿命之后，西吉斯·安森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本应和他的灵魂紧密相连的魔神意志封印了起来，从而规避了自身的堕落。 就连我也不得不赞叹，他生来就是犯罪天才。 ##第172节 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西吉斯的计划，也完全不知道关于他的身份和过往，只是隐隐意识到这个男人很危险，多次提醒艾诺莉离她远一点。 说真的，我可不想心爱的艾诺莉大小姐和莫名其妙的男人扯上关系，然后又不小心受到损伤或者是被关起来什么的，我会很心痛的！ 只可惜我提醒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时的艾诺莉已经对西吉斯产生不小的好奇心。你们想必也是知道的，好奇心往往就是产生爱意的前兆。 并且，对于艾诺莉这种见识过各种各样优秀的男人，眼高于顶就连当初的佩内洛普都无法打动她，所爱上的还是同为女子的柯妮莉贝拉的大小姐来说，能让她“产生兴趣”这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更何况，西吉斯很快就采取行动，对她展开了追求。 你们没有听错，在艾诺莉的视角中，西吉斯确实对对自己展开了追求——人类当中最强十人之一的“星辰预言者”，曾经对那位菲娜公主忠贞不二的波西米亚的摄政王，向年纪只有他零头的小姑娘展开了追求。 哪怕是十年前，西吉斯有幸收到了来自世间最美的少女柯妮莉贝拉的告白时，他都选择了离开，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无论外貌还是性格都差上不少的艾诺莉进行追求——直到我被封印起来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他的意图。 他想欺骗的对象，并不是艾诺莉，而是我！ 没错，他装作不动声色，其实早就觉察到了潜藏在艾诺莉灵魂深处的我。 这数百年来，或许西吉斯早就研究清楚了魔神意识的运作方式，他想要以我的存在为媒介，将自己灵魂中的那股魔神意识彻底消除。 这是个极其疯狂的计划，因为他的这种能力对魔神本源构成了莫大的危险，一旦他行动失败，又或者是没有顺利将我封印起来，让我的记忆回归本源，他必将遭到来自魔神的无休止的追杀。 或许人类与魔族的第三次全面战争，就会因他而爆发也说不定。 最可怕的是，西吉斯成功了，他不仅消除了自己身上的魔神烙印，还在那之后还将继承了另一边魔神意识的记忆，从而获知真相的我也封印在此地。只要我继续被封印在这里，魔神本源无从得知来自于西吉斯的威胁。 我也从记忆中得知，西吉斯早就成为了人类当中最接近“神”的存在。 是的，他铸成了一场简直天衣无缝的犯罪，然而天真而无知的艾诺莉，不幸成为了他的祭品。 第六十五章 通往黑暗的终途 （PS：不小心发在番外的那章已经向编辑申请替换为番外章节，这里再发一次，番外那边明天刷新一下应该就能正确显示了。本章结尾部分稍作修改。） 讲到这里，正是关键之处，尤妮卡兄妹和杰圭琳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听十字架上的那人忽然说道：“三位亲爱的听众，鉴于我们毕竟站在截然不同的立场的原因，接下来的故事，我就没法向你们透露更多细节了。” “我母亲和西吉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清楚一点！” 然而，无论杰圭琳接下来怎么逼问，被魔神意识占据的“佩内洛普”都不肯再透露更多的细节，只是笼统地说艾诺莉和西吉斯的关系发展迅速，很快就成为了像是挚友又像是恋人的关系，在和西吉斯商议过后艾诺莉决定回家一趟，然而途中行至流萤镇时，西吉斯忽然对艾诺莉发难——当然，他的目标其实是躲在艾诺莉内心深处的魔神意识。 纵使那只是魔神的分身，一块对于神祇来说微不足道的意识碎片，但它毕竟有着“神”的名号。西吉斯的做法打破了阶位的界限，又因为不明真相的艾诺莉的拼命反抗，三者的冲突引发了世界的震荡，致使他们当时所处的流萤镇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整片地区“跌落”到了阴森晦暗的暗世界。 为了保护这座卷入灾难的镇子，西吉斯在镇子的周围布下了结界，用以抵御魔兽的入侵，保护那些不幸卷入灾难的人们。随后他就地建造了一座祭坛，将这一部分魔神意识彻底封印了起来，防止其回归本源。 杰圭琳冷冷说道：“你在害怕，你害怕还有别人掌握了西吉斯的力量，你在害怕自身彻底消亡，就连本源都无法回归。” “哈哈哈，我这可是在保护你们。”十字架上的人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成为神的敌人，并不是像我这样的微不足道的分身，而是真正统御这片天地，拥有无数拥趸的魔神……你们有这样的勇气吗？” 再往后的故事，“佩内洛普”便是以旁观者的立场讲述的—— 就结果而言，西吉斯成功地消除了自身和艾诺莉内心的“心魔”，艾诺莉这才知道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的来源，原来自己险些被蛊惑成为魔神的傀儡，然而在她的立场上，她在知道西吉斯的动机的同时，也得知了西吉斯先前对自己的爱护并非出于真正的爱意，这对于几乎要从对柯妮莉贝拉的畸恋中挣脱出来的少女来说，显然是极其巨大的打击。 西吉斯对艾诺莉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向她坦言自己这漫长的生命中经历过很多女人，但他最爱的人始终都是当初的老师菲娜·圣·奥利西斯，在魔神意识的蛊惑下，他曾经深陷堕落的边缘，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情。而他之所以会帮助艾诺莉，更多的是出于同情的心理，他不忍心看到年轻的艾诺莉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走上歧途自我毁灭。 在西吉斯的眼中，艾诺莉更类似于晚辈一般的存在。 也就是说，爱情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只是西吉斯为了欺骗过她内心深处的那部分魔神意识所作出的举动而已。 然而在艾诺莉的视角中，这是她第二次失败的恋情，虽然比不上对柯妮莉贝拉的情感那番刻骨铭心，却也带给了她莫大的痛苦。这一切都让艾诺莉更加思慕记忆中善解人意的柯妮莉贝拉，然而雪上加霜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艾诺莉这才想起自己当初在魔神的蛊惑下，为了逃避严厉的父亲以及杀人的惩罚，她曾诱惑佩内洛普并与他发生了关系。让艾诺莉感到绝望的是，自己人生中那仅有一次的经历，就这么轻易地滋生了罪孽的果实。 那段时间里，两人和流萤镇一起被困于这个不见天日的空间，不知道如何才能返回原来的世界。在悔恨而羞耻的心情下，艾诺莉并没有告诉西吉斯自己怀孕的事情，天性中的骄傲让她不愿意向这位“抛弃”了自己的男人求助。她宁愿穿上厚厚的风衣遮挡了自身体型的变化，哪怕是西吉斯为了寻找出路而多次离开镇子，艾诺莉也只是冷冷目送他的身影，从未多说过一句。 在痛苦之中，艾诺莉比原来更加思念柯妮莉贝拉，在蛊惑她的魔神意识被封印后，这种思慕达到了更加病态和扭曲的程度。 为了更接近爱慕的人，艾诺莉模仿记忆中柯妮莉贝拉的形象，开始热心于镇子上的事务，帮助镇民们找到种植作物的方法，帮助镇民们抵御魔兽，并建立了授课的场所，向部分镇民们传授文字……就像柯妮莉贝拉在若林国内有着极高的声誉一样，她也俨然成为了这座镇子的救世主。 曾与艾诺莉朝夕相处，自以为洞悉人心的西吉斯，并不知道这位少女的内心深处的孤独感有多么强烈。他以为艾诺莉已经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于是他放下心来，远离镇子真正开始探索这个世界，寻找回归人类社会的方法。 西吉斯这一离开，便是两个月的的时间。 当他终于返回镇子，打算带着艾诺莉以及这里的镇民们一齐离开时，他听到到了来自封印中魔神意识痛苦的嚎叫，看到了笼罩在艾诺莉的住所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黑雾……据镇民所说，那团意喻不详黑雾持续了整整三日，凄厉的哭声持续地从里面传出，无人敢接近那座屋子。 是的，艾诺莉向所有人极力隐瞒自己怀孕的事情，然而她并没有任何有关妊娠的知识。当她临近生产身体陷于极度虚弱状况的时候，也没有获得任何人的帮助，这使得她在这几天里一度徘徊于死亡的边缘……她拼尽全力才保住了女儿，抱着对柯妮莉贝拉的思慕，在始终求之不得的痛苦中失去了自身赖以骄傲的容颜，蜕变成为了丑陋的魔女。 或许她的内心深处早就孵生出了求死的心思。 西吉斯救下了房间里奄奄一息的女婴，也就是杰圭琳，而面对同样距离死亡不远，以可怖的模样面对自身的“魔女艾诺莉”时，他感到了至深的悔恨。 直到此时，西吉斯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孽。他曾以为自己是艾诺莉的恩人，是自己帮她摆脱了魔神的诱惑，却不料就是这番自以为是的“恩惠”，摧毁了这位为了渴求“爱”苦苦挣扎的少女……尽管她依然活在世上，但她最终被无尽的绝望所侵蚀，灵魂变得浑浊不堪，已然与行尸走肉无异。 杰圭琳睁大了眼睛：“什么……我母亲并不是生下我的时候去世的？” “那只是因为，她不想以那副丑陋的模样去见心爱的柯妮莉贝拉，她也无颜面见父亲，宁愿让别人对自己印象永远停留在她青春貌美之时，她更宁愿自己已经死去。是她向西吉斯哀求将你带回伊丽丝城，并告诉世人她已经去世的消息。”顿了顿，“佩内洛普”意味深长地看了杰圭琳一眼，“你知道么，在艾诺莉最后的几年时光里，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只有被封印起来的我而已，所以我才知道关于她的那么多事情……你说这是不是十分可笑呢？” 杰圭琳恍然了很久，忽然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内容，母亲生下我的时候是青月历283年，那么我的年龄应该和茜丝雅娜差不多大才对，你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地方！” “佩内洛普”摇了摇头：“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情了，或许是西吉斯将你送回若林前做了些什么。不得不说他简直是个天才，在彻底摧毁了艾诺莉之后，又缔造出了一位灵魂如此纯净的魔女，要知道绝大多数魔女都处于疯癫的边缘，很难像你一样一直保持清醒的意志……你是我见过的最完美的魔女！” 杰圭琳怔然良久，喃喃自语道：“我是……最完美的魔女？” 故事的最后一段，就是艾诺莉·特雷西亚的成为魔女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内容不再像前面那番惊心动魄，反而是让人感到了冷冰冰的残酷—— 成为了魔女艾诺莉不愿意返回人界，宁愿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世界浑浑度日，她在清醒的时候唯一做的事情，就是驱逐周边的魔兽保护镇子。而西吉斯则认为，镇民们在艾诺莉陷入绝望时没有伸出援助之手，他们也是有罪的，他痛恨那些胆小而愚昧的人们，于是他惩罚他们陪伴艾诺莉度过余生。 在他看来，这是一座受诅咒的镇子。 青月历289年，艾诺莉因身体机能衰竭，灵魂衰老而去世，在世间生存了接近三百年，明明早已见惯生离死别的西吉斯，为她在偏远之处修建了墓碑。为了惩罚自己的过错，他为艾诺莉守墓长达三个月方才离去。 同年冬季，西吉斯将依然是女婴的杰圭琳送回伊丽丝城。 在终于听闻艾诺莉去世的消息后，王妃柯妮莉贝拉毫无征兆地大病了一场，于三个月后病故，举国哀悼。 关于艾诺莉的故事到此终结。 听到这里，温捷斯·卡洛林的意识有些恍然。西吉斯数年后特意来到了若林，成为茜丝雅娜的老师，他的举动想必是在为自身的过错赎罪。离开伊丽丝城之前，他将最为储存着菲娜·圣·奥利西斯，也就是他生命中最为挚爱的女人的灵魂晶石“白炽的星芒”交给了信任的弟子，然后至今不知所踪。 难道说……西吉斯要去做什么凶险的事情，让强大如他都不得不暂时割舍下那枚晶石吗？ 以及，这整件事还涉及到了温捷斯保守了很久的一个秘密—— 当初西吉斯仓促离开之时，给弟子茜丝雅娜留下了一张字条，说明了里面所储藏的灵魂正是曾经的帝国公主菲娜，然而那张字条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尤妮卡收走，却是落到了温捷斯的手中。 于是，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只有温捷斯一人知道那枚晶石的重要性。 这也是他为了向安鲁尔复仇，在暗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的最重要的凭借……但是，随着爱琳的出现，现在他的存在已然变得无关紧要了。 第六十六章 关于伊丽丝城的情报 这是尤妮卡第一次看到杰圭琳哭泣的模样。 出生便遭到了诅咒，被世人所厌弃，展现出一副孤独而高傲的姿态的杰圭琳，即使当初为了保护爱琳得到了“杀人”的指控，被强迫着带回王都之时，她也没有掉过半滴眼泪……这样的她，在听闻关于母亲的故事后，终于忍不住悲伤的心情放肆地哭泣了起来。 这也是尤妮卡第一次听到如此凄惨无助的哭声。 仿佛是要将所有的痛苦都一并发泄出来一般，她的嚎哭声久久地在这片祭坛上回荡着，豆大的泪水止不住地掉落在地上。在她的身旁，漆黑乌鸦不住地盘旋打转，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主人，只能徒劳地发出悲凉的鸣声。 纵使是被魔神意识做占据的“佩内洛普”，也仿佛因这凄厉的景象而有所动容，不忍地移开了视线，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天空。 留意到“佩内洛普”的神情，温捷斯忽然开口问道：“并不是魔神意识单方面的侵蚀人类的心灵，源于人类的情感也会渐渐将你侵蚀同化，是这样吗？现在，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呢？是否也会将她当成女儿来看待呢？” 只见“佩内洛普”一时露出了愕然的表情，紧接着他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难以自制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声音渐渐透出几分苍凉的色彩，闭上眼睛说道：“我所在意的人类，只有艾诺莉一人而已，其余的人类，纵然是她的女儿，又和我有何干系？” 温捷斯淡淡反问道：“这句话到底是出自谁之口呢，首相大人？” 很显然，“佩内洛普”已然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温捷斯的试探。 不知道过了多久，杰圭琳终于停止了哭泣，她重新握紧了那柄属于魔女的权杖，面无表情地来到了“佩内洛普”的面前。纵使她此时双眼通红，脸颊上还留着泪痕，也丝毫不损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的气势。 “现在，我要审判你！”杰圭琳寒声说道。 “佩内洛普”反问道：“你要如何审判我？” 杰圭琳说道：“我会让你堕入永恒的黑暗世界，让你在那里永眠。哼，你大可继续向我乞怜摇尾，看我是否会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在微愣过后，“佩内洛普”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不，就连西吉斯都没法让我彻底消亡，即使是他，也只能借助‘我’这具载体除去他自己身上的魔神意识。并且就算我消亡了，我的记忆也会回归本源，包括你们在内，西吉斯和所有和他有干系的人会遭到无休止的追杀……你不可能消灭我的！” 杰圭琳冷笑道：“没错，西吉斯和外公都不知道如何对付你，但不代表我母亲她不知道，作为曾经和你朝夕相处的存在，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你的方法。凑巧的是，这个方法只有魔女才能使用。我想，即使是自命为神祇的存在，也没法在魔女所创造的世界里支撑多久吧？” 十字架上的人猛然意识了什么，神情一僵，大喊道：“这不可能，明明我对她这么好，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都是我陪她度过的。她不可能算计我的，她的悲剧也绝不是我造成的，都是西吉斯的错……” 漠然地注视对方不甘的神情，杰圭琳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光洁而深邃的黑珍珠。看到她手中的事物，“佩内洛普”绝望地睁大了眼睛，转头对边上的尤妮卡兄妹喊道：“你们快阻止她，快点阻止她啊，我让她带你们来旁听关于艾诺莉的故事，就是为了让你们作为见证者……只要是你们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给予你们……你们不答应的话，这个人类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啊！” “很遗憾，你没有机会了。”杰圭琳淡淡地摇了摇头。 尤妮卡正犹豫着要不要动手，看到温捷斯摇头的示意，她还是沉住了气，继续看着杰圭琳的举动。 “……我是神祇，我是伟大的魔神……等，等等！我也是独立的个体，我可以想办法和本源脱离关系的，我们不一定要成为敌人……你是艾诺莉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不，你不能……” 当真正面临消亡的威胁时，这份源于魔神的精神已经彻底混乱了。 伴随着一声“魔女结界”的低吟，倏忽张开的黑洞骤然吞噬了杰圭琳与“佩内洛普”。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兄妹俩面前这片不可名状的黑暗里传出了痛苦与绝望的哀嚎，令听者不禁悚然，但是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些什么……当哀嚎渐渐减弱乃至消失，黑暗终于散去之时，只见十字架上佩内洛普身上的镣锁终于解除，他本人则“扑”地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是失去了意识。 至于杰圭琳，则面无表情地将黑珍珠收进了怀里，打算背身离去。 温捷斯连忙上前查看佩内洛普的状况，发现他并无性命之虞后松了一口气，另外一边，尤妮卡快步追上了杰圭琳，出声问道：“杰圭琳，你做了什么？那所谓的‘魔神’是被你杀死了吗？” 杰圭琳顿下脚步，淡淡说道：“我只是按照祂的讲述，让祂重复了一遍母亲的经历而已……的确，没有人能杀得死神，除了祂自己之外。至于记忆和力量的部分，则被封存在黑珍珠里面。这枚黑珍珠，我会埋葬在母亲的墓碑边上，按照这片空间坍塌的速度，那家伙会和我母亲的墓地一起，在三十年后沦为虚无。” 有点出乎意料地得到了详细的解释，尤妮卡有点发愣地看着小魔女的背影，便又试着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真是个奇怪的问题……” 杰圭琳重重地哼了一声：“你想问的，其实是关于半年前伊丽丝城发生的事情吧？那么我就大发慈悲全都告诉你好了，你也好回去向公主复命。你可听好了，当时我外公虽然确实打算另立新君，但他从未有过毁灭伊丽丝城的心思……真正让伊丽丝城覆灭的人，正是你们的国王陛下。” “什么？”听到这个说法，不只是尤妮卡，就连温捷斯都吃了一惊。 “还有，当初我外公认定的新国王人选，正是你们面前的这个男人。按照‘祂’的说法，除了我母亲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他就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就算是佩内洛普本人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外公是如何选定他的，或许是因为在皇室的人里面，他是唯一一个对母亲念念，且保持了这么多年单身的人，只是他凑巧就是我的父亲而已。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我外公的计划早就被国王给破坏掉了，现在他可懒得管这么大的烂摊子。” “计划被陛下给破坏掉？”温捷斯有点理解不了这个说法。 杰圭琳未作解释，而是接着说道：“所以，现在的若林变成怎么样，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外公已经抛弃了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国家，也不打算介入到内战当中……你们大可放心去闹腾就好了。” 兄妹俩彼此对望一眼，还是由温捷斯出声问道：“杰圭琳小姐，你不打算和你的亲生父亲相认吗？” 杰圭琳语气倏然变冷：“你们把他带走吧，越远越好。” 第六十七章 黑暗世界中那一缕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露娜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 从遥远之处传来的，仿佛是精神被强制性地从身体里剥离的触感，让她陷入了暂时性的晕眩。这使得她不得不重新凝聚意识，确认了一遍对这具身体的掌控，这才抬起头来，注视着依然屹立于面前的少女—— ##第173节 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她依然在战斗。 换算成显世界那边的时间，战斗已然持续了三天三夜。 受到暗月之都上方那枚猩红月亮的影响，城里的人们依然陷于互相残杀当中，虽然几度遭到爱琳的阻扰，但人们内心深处的**一旦被激发，就绝对没法轻易被压制下去。而露娜也从这份鲜美的祭典中不断汲取力量，实力变得越来越为强大，同时也越来越接近真正的“神”。 然而，能够从祭典中汲取力量的，并不仅仅只有露娜一人。 那些在相互残杀中所献出的生命，同时也成为了爱琳的力量源泉。每当她有所力竭之际，那枚猩红之月的影响由于失去她的压制，就会重新激发人们对杀戮的渴望，导致死难的人数迅速增加，而这些犹如萤火般四散的灵魂又反过来成为爱琳的养料，让她的实力回到了和露娜同一水平的程度。 这仿佛是个无解的循环。 因此，虽然露娜在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上风，但只要她依然没法狠下心来杀死爱琳的话，这场拉锯战就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城里的几十万人全都成为祭典上的祭品，成为两人在这场战斗中那甜美的食饵。 终于，露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无法阻止我的，放弃吧。” “不。”爱琳低声回了一句。 她早已陷于精神极度疲惫的状况，几乎是依靠着信念才支撑到了现在。那些几乎近在咫尺的痛苦与绝望的嘶喊，视线的边沿处时不时看到的人们互相杀戮的景象，让爱琳恍然回到了当初发生在因斯特城的屠杀现场，当时毫无力量的她，面对查理斯亲王的铁骑只能拼命逃离，祈祷有人能来拯救自己……后来茜丝雅娜真的犹如天降的女神一般，拯救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幸存者。 而现在，她站在了和当初的茜丝雅娜同样的位置上。 只听露娜接着说道：“与其怜悯他人，不妨好好想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我知道，我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 在这个被魔神统治且排斥光明的世界里，爱琳这样毫无顾忌地使用神圣系魔法进行战斗，早已引起了这个世界的强者们的注意。在她的感知中，已经有至少十位圣阶级以上的强者来到了城外，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和露娜的战斗。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有数个万人以上的军团，正向这座城池急行军，想必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将暗月之都包围得水泄不通。 或许是碍于天幕上的那一枚腥红之月，城市外面的强者才暂时没有入城。 而城里正在发生的杀戮，对于那些强者而言仿佛无关紧要，他们无动于衷地守在城外，没有任何人选择出手救助同胞。甚至没有试图去打开封闭的城门，让城里的民众自行逃离这片绝望的区域。 是的，这就是信奉“罪恶”的魔族的行事准则。 即使爱琳最终拯救了这座城市，暴露了人类身份的她也必将遭到魔族的围剿。 露娜冷哼道：“你也看到了吧？现在我们之间的战斗，毫无意义。我们并不是敌人，只要我能站在魔族的顶端，我就可以代表整个魔族与你结为同盟，我作为魔神的分身意识具有这样的资格。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你想要重建被肢解的神圣帝国，也是极其简单的事情……为何你还如此执迷不悟？” “……这些话，我可以看成对我的认可吗？” 露娜抬高了骄傲的头颅：“不，这只是我对‘她’的怜悯而已。” “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是那位无法说谎也不愿意面对杀戮的‘露娜’？还是带上了小丑面具变得玩世不恭的‘露娜’？还是现在这位自称为‘魔神’追求罪恶的‘露娜’？请告诉我答案吧。” 露娜用可笑的眼神看着爱琳：“我到底是谁，有区别吗？再过一会儿，我和她就会真正的融为一体。而你所在意的，不过是这具好看的皮囊而已。只要你答应与我结盟，到时候就算把这具身体交给你玩弄也无所谓，你一直都在期待着的，其实就是这个吧？” “不，不一样的。”爱琳摇了摇头，用忧伤的语气说道，“你已经放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没法就这么擅自宽恕你。但是，就算是如此，我也想要见到先前和我相处过的那位‘露娜’，想知道毁灭这座城市到底是不是她的愿望，想知道她是否在渴望救赎……只要还有拯救的可能性，我就绝对不会放任她就此堕入罪恶的深渊……” “想要拯救她……真是可笑的说法呢。” 沉默了半晌，露娜的语气倏忽转冷：“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这句话是否是出于你的真心吧。”说着，她将手中的匕首往前递出，在空气中剖出了一个封闭的圆弧，在她完成动作的同时，这片领域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狂乱的气息仿佛遭到冻结，天幕上猩红之月在一瞬间变为晶莹剔透的冰蓝色，那些从远方传来的，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也霎时消散，这片方才还充斥着狂乱气息的空间倏然冷寂了下来。爱琳在略微发愣过后，才反应过来，由于散发躁动气息的红月的消失，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杀戮已经停止。 归复清冷的月光下，身着银白绸缎的露娜，身影犹如降世的月神一般皎洁而无情，只听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如你所愿，盈月的祭典已经暂停，我给你一个打败我的机会……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就把真正的‘露娜’还给你。” 爱琳略微一怔，便露出了坚定的神情：“只用打败你就行了吗？” “是的哦，很优越的条件对吧？”露娜自嘲地说道，“你知道么？所谓的魔神，可是这世间最大的赌徒哦……但是呢，魔神很少有赌输的时候。作为被她寄予了最后希望的人选，现在的你，是否有勇气接下这场赌局呢？” “当然！” 话音才落，爱琳便感觉到一道可怖的红芒朝自己激射而来。她心底里一惊，想要躲避之时却是迟了半拍，锋利的匕首径直划破了她的衣襟，在左臂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剖口，温热的鲜血一下子就从伤处涌了出来。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你输掉赌局的话，宿命唯有死亡而已。”露娜冷声说道，“先前她可是一直都舍不得伤你，但是我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尽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来自肩膀处剧烈的痛感，反而激得爱琳的意识清新了三分。她的眼眸里燃起了熊熊斗志，沉声说道：“正合我意！” 杀戮的祭典已经暂时中止，也就是说无论是自己还是露娜，双方都无法从罪恶与死亡的祭典中获取力量。很显然，这样的状况对爱琳要更为凶险一些，但也让她暂时卸下了负担，不必再为发生在近旁的死亡而分神。 在逆境中寻求一丝胜机，一直以来我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如此想着，脑海中又闪过了当初茜丝雅娜拯救因斯特堡时那耀眼的身姿，爱琳的嘴角闪过了一抹微笑，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的罪恶与狂妄，就让我来将其净化吧！”说着，她手中意喻圣洁的法杖向前指出，一道耀眼的光束自天幕之处猛然坠下，霎时间照亮了这整座城市。 就在这一天，爱琳与露娜的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注定要引发这在黑暗中蹒跚了许久的世界剧烈的动荡。 第六十八章 终将凋零的圣洁 “超阶—圣白领域。” 清冷庄严的吟唱声，自爱琳的唇间轻轻吐出。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出现在北方的那一道白炽的光束，极度绚丽的光芒将半个世界染成了白昼，映在了魔族们那惶恐不安的眼眸当中。几乎在同一时间，这种程度的超圣阶魔法也招致了暗世界的剧烈反扑，在光束的周边，亦有无数藤蔓似的幽光自大地破土而出，向白芒交缠而去。 黑白两道力量的激斗，在暗月之都的周边燃起了绚烂的烟火。 狂暴的能量形成了席卷一切的罡风，摇晃的大地发出了轰隆的咆哮，灼热的岩浆趁势撕破地表，开始在大地上流淌……这仿若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让守候在城外的强者们不得不心惊地退避了三舍。 正在往暗月之都急行军的魔族军团，也一时慑于这恐怖的威势，在几十公里之外就停下了脚步，等待来自上层的指示。 风暴的正中心，爱琳与露娜对峙的祭坛之处。两人的身姿都沐浴在绚烂的圣光当中，爱琳双手平举法杖，凝神持续地倾泻圣力向露娜施加压力，而后者却并没有被浩瀚的圣光所压制，依然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往爱琳这边逼近过来。 “这具身体具有人类的血统，你无法用光明魔法来压制我。” “我知道。”爱琳低声回应。 露娜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那么，你是打算与整个世界为敌吗？” 爱琳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如果这个世界是错的，那与它为敌又有何妨？” “很好，被世界视为敌人，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下去了，与其让你遭到世界反噬而消亡，倒不如让我来收走你的性命。”露娜期待地舔了舔嘴唇，“这最后一份甜美的罪恶，还真是十分诱人呢！” 话音才落，空气中传出了某物破裂的声音，爱琳只觉一股锐利的能量倏然伸延到了自己的近旁，她神情一变，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觉两条漆黑的镣锁自脚底钻出，转瞬间就绑住了她的脚踝。 紧接着，另外数条镣锁腾空而起，以张牙舞爪之态从四周爱琳急袭过去，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她的肌肤。在最后关头，只听爱琳低叱了一声“神圣之炎”，烈焰在她周身忽地腾起，在接连不断的“哧哧”之声中漆黑镣锁迅速被烧为灰烬，而爱琳的脚下亦是泛起魔法阵的光泽，载着她离开了刚才的位置。 饶是如此，她的脚踝上赫然出现了数道血痕。 爱琳正要驱动圣力去治愈伤口，感知中露娜犹如利刃一般急速迫近，这使得她不得不做出了抵御地姿态。瞬息过后，漫天的红色箭矢自半空中显现向她激射而来，在接连不断的“砰砰”之声中，爱琳的身形犹如巨浪中的小船一般，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倾覆。 果然，纵使是施展出了强大的领域魔法，将这片战场变成自己的主场，还是无法与强大的她相抗衡呢。 爱琳的嘴角露出了苦笑。 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赌一赌了。 思绪之间，却是防守中出现了不小的倏忽吗，只见一枚猩红的箭矢击穿了神圣护壁，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大腿。受到巨力的冲击，爱琳闷哼着半跪在了地上，鲜血迅速在圣洁的白袍上蔓延开来。 爱琳忍着剧烈的疼痛，连忙收敛心神，加固魔法阵的防护，同时将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正要驱动圣力治疗伤口——然而，伴随着前方空间的轻晃，身着银白盛装的露娜出现在了视野中，她手中的匕首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在近距离战斗的技艺上，爱琳自知绝对不是露娜的对手，她再度咬紧牙关吟诵了一句咒语：“十字圣裁！” 在城外强者们的视线中，自取之不尽的圣光凝聚成形的十字架，散发着熠熠的神圣之光，以不容置喙的威势向露娜压迫而去，那恐怖的气势再度让世界感到了颤栗——却在下一瞬间被猩红地利刃剖成了两片，在剧烈的嗡鸣声散落为缤纷的荧光，悲壮地洒落祭坛。 趁着露娜的攻势一时受阻，爱琳再度拉开了距离。手中的法杖轻点数下，令人炫目的光芒自法杖尖端绽放，在她的身前扩散为数个彩虹般的涟漪，只听迅速吟诵道：“天使的羽翼——请将希望赐予我身吧！” 然而，还不待阵法凝聚成形，露娜那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形，再度出现在了爱琳的前方。那对冰蓝色的眼瞳漠然地看了爱琳一眼，便只听一声清晰的冷哼，只见那径直飞出的匕首依次从七彩的虹光中贯穿而过，在犹如玻璃破碎一般的“哗哗”声中，匕首摧枯拉朽地破坏了那即将成形的魔法阵。 散发着虹光的羽翼凄然坠落，被强行打断魔法的爱琳，以因反噬“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胸口处的十字架，眉头紧锁，在倏然刮起的疾风中，她那几乎被鲜血染红了修女长袍一时间飞扬不止。 愈是圣洁，愈是壮烈。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在极尽嘲讽的声音中，露娜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出现在了爱琳的身后，她将匕首对准了爱琳的后心之处，冷声说道：“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倒让我觉得有些无趣了……放心，我会让你不带痛苦地死去的！” 说罢，她面无表情地递出了匕首。 此时的爱琳，由于接连遭到重创，那剧烈的痛感已经超过了她所能忍受的阀值。在露娜急促的攻势下，她连治疗自身的时间也没有。并且，由于腥红之月的祭典暂时停止的缘故，她已经无法从那些死去的灵魂身上获取力量，面对来自露娜的夺命一击，她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但是，即使在这个时候，爱琳也心怀最后的希望，她闭上了眼睛，轻声对身后的人说道：“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怀念我们作为同伴的日子呢。” 爱琳才说完这句，便感到彻骨的冰冷刺入了后心。 伴随着倏然迸射的妖异血花，那圣洁的身姿就此凋零坠落。 第六十九章 烈火之中等待救赎？ 青月历二八八年，新年伊始。 在佛琅士的首都西黎，最寒冷的季节已然过去，在扫清了街道上的积雪之后，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达官贵人们穿着貂皮大衣，去拜访多日不见的亲朋好友；在破落的贫民区地带，人们也打开了紧闭近一个月的门窗，纷纷来到了街上寻找能够谋生的活计。 而在牧首教堂的正门口之处，却蔓延着一种异样的狂热氛围。 那些脸上写着义愤填膺的神情的人们，捡起地上的石子，又或者是篮子里的鸡蛋和水果，向广场中央的火刑架上扔去。他们的眼里燃烧着怒火，嘴里骂着最为难听的言语，仿佛和火刑架上的那人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在某个年轻人的带头下，他们的台词渐渐汇成了最为简单的一句—— “烧死她！” 被羁押在火刑架上的，是一位身着黑袍的娇小身影，宽大的黑袍上面沾满了泥泞和污秽，也勉强挡住了那些投掷过来的石子和鸡蛋。从那面颊边垂落的淡金色发丝来看，她似乎仅仅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在她的附近，驻守着一排隶属于教会的士兵，他们手执锋利地长矛，将犯人和围观的民众们隔离了开来。 在犯人的身下，已经准备好了草垛。只见一位穿着黑色教士服，胸口处别着异端审判所的徽纹的人手上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在等待主教完成祈祷并点头确认之后，便将火把交到了执刑官的手上。 在愈发响亮的“烧死她”的喊声中，执刑官走到火刑架的边上，将火把投掷到草垛上，在令人心悸的“呲呲”的声响中，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在同一时间，围观的人们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太好了，可恶的魔女终于要被烧死了！” “肯定是她施展了黑魔法的缘故，才导致了桥梁的坍塌。” “该死的魔女，之前还妄图接近我的儿子，想想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愿我儿子没有被她种下什么可怕的诅咒。” 在嘈杂的声音中，被称为的魔女的女孩，露娜·迪斯谬拉困惑地抬起头来，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从脚底下往上蹿升的灼热之感，她往自身的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依次看到了狂热的民众和严阵以待的士兵，以及……那个穿着黑色教士服，正面无表情看着这边的中年人。 在和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露娜的身体颤了一颤。 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一次，她并没有逃过异端审判所的追捕。 起因是身无分文的她，为了获得饭钱，在西城区找了个临时的活计。那是一支修建桥梁的建筑队，她将自己的容貌稍作掩饰之后，成为了队伍里临时的搬运工。然而，由于主事人的偷工减料，桥梁才修建到一半就坍塌了。而在这个时候，她的真实性别恰好被工友发现，报告给了主事人。 于是，急于想洗脱罪行的主事人，灵机一动，找了个有魔女从中使坏为理由，将她当作替罪羊暗中汇报了上去。他并不知道露娜是不是魔女，只知道这个小个子“男孩”的力气大得有点出奇，替他节省了不少雇佣临时工的费用。当然在那样的节骨眼儿上，他只需要有人能替他顶罪就最好不过了。 幸运的是，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子好像真的就是魔女，还早就在教廷的统计名单上。教廷那边甚至出动了高阶的异端审判所教士，寻了个目标熟睡的空隙，将她一举捕获。于是，在魔女顺利被捕获后，主事人先前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的行动也被隐瞒了过去，反而因为协助捕获行动获得了教廷的褒奖。 至于被判定为魔女的露娜，则未经审判就被羁押到了广场上，被带到这些狂热的信徒们面前执行火刑。 回忆起了事情的始末，露娜却依然没有从迷惘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难道……我要被烧死了吗？ 露娜有些困惑地想着，她的鼻息中渐渐嗅到了麻衣布料燃烧时产生的呛人的气息，她知道火焰正迅速地从脚底下向上蹿升，肌肤被灼烧的痛感开始变得强烈起来，这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向围观的人们投以了求助的视线——然而回应她的，都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恨视线。 为什么这些人类这么恨我呢？露娜悲伤地想道。 ##第174节 明明我没有做任何伤害人类的事情呢…… 明明母妃是如此喜欢人类，她告诉了我那么多关于人类的美好的故事，还告诉我，倘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来人类的世界看看……可是为什么？我在人类的世界流浪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感受到母妃所说的那种美好呢？ 明明父王和母妃讨厌的罪恶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沾染过呢。我只是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而已，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我流浪了这么多年，发生在我身上的都是讨厌的事情？ 来自教廷无休止的追捕。 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就会开始被人类猜忌。 倘若不小心暴露了容貌，就会招致某些肮脏的欲望。 露娜悲伤地想着，她的眼眸里啜满了泪花。然而映在眼眸之中的，那恐怖的烈火已经蹿升到了和她视线平行的位置。她感到自己的头发发出了‘呲呲’的声响，那原本光鲜靓丽的色泽正迅速地被烧为焦黑。 母妃大人，你最喜欢的漂亮的头发，要被烧干净了呢。 这具经常被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身体，也要化为难看的尸体了呢。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露娜的泪水一下子就纷涌了出来，然而它还来不及落下，就在无情的烈火中化为雾气。为了躲避灼烧眼睛的疼痛，她本能地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想要寻找那无论何时何刻都能带给她安慰的皎月。 ——然而，现在是白天。 所谓的救赎什么的，并不存在。 此时，就连刚才一直彻响在耳畔的“烧死她”的喊声都变得飘忽了起来，露娜看着狂热整齐的口型，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与此同时，那炙热的烈火几乎将她吞噬，开始毫不留情地侵犯着她的肌肤，越来越为强烈的痛感，已然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阀值。 痛，真的好痛…… 好想快点结束啊…… 父王大人，母妃大人，请不要抛下我，我马上就要来找你们了。 第七十章 终究未曾迟到的她 露娜的身躯，已经彻底被烈火所吞噬。 她绝望闭上了眼睛，在痛苦中等待着死去的那一刻。 然而，即使痛苦剥夺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等待了许久后死亡依然没有如期降临。反而是达到了某个临界点之后，她所感受到的痛苦倏忽变得飘渺了起来，渐渐变得清晰的意识，不觉间已然将痛楚的感知排除在外。 为什么……不让我死去呢？ 就连让我从痛苦中解脱都不行吗？ 她痛苦地想道。 让我继续存在于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意义呢？ 怀着迷茫不解的思绪，露娜怔怔地睁开了眼睛。 仿佛是开启了某个按钮一般，这一瞬间，那被烈火所侵蚀的、身体正在撕裂的剧痛也再度回归了感知。这让她的身体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难以自制地颤抖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无尽痛楚的间隙里捕捉到一个念头。 ……原来是这样啊，这具身体，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呢。 这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的思绪，成为了她思考的支柱。她拥抱着自身正在被烈火所侵蚀的躯体，发出了质问：你真的打算迎接死亡吗？ 并不是的，我不想死呢！ 母妃大人所说的美好的世界，真想亲眼去看看呢…… 求生的意志一旦被激发出来，便再也没法压制下去。她的眸中再度泛起了晶莹的泪水，忧伤地想道……母妃大人，真的对不起呢。 想要活下去，我只能背叛您的教导了呢。 这具漂亮的身体，在出生之时就被誉为“月神的宠儿”。 然而，即使是美丽绝伦的月亮，亦有阴森晦暗的一面。其实露娜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关于自身的某个秘密——她的意识深处，蛰伏着另外一个黑暗的精神体，并且露娜知道，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姐妹”。 当初母妃大人所怀的，其实是一对双胞胎。或许是人类与魔族相结合的血统先天方面的缺陷，这对双胞胎为了争夺来自母体的养分，在尚未出生时就展开了殊死的拼杀，最终从中取胜的人是露娜。然而，她那位早夭的姐妹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当露娜出生时，她选择了将残缺的灵魂依附到幸存者露娜的身上，就像是诅咒一般，在女孩的意识最深处，凝成了另一个黑暗的精神体。 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诅咒一般。 露娜也知道，正是因为害怕自己被那个黑暗的精神体所控制，母亲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教导她何为“真善美”，鼓励她去追求美好的事物。而她也因为惧怕另外一个黑暗的自己，遵从了母妃的教导，让自己与一切罪恶的事物绝缘——她害怕自己一旦沾染污浊，就会变得不再是自己。 在她的眼中，只有皎洁无瑕的那一面，才能称之为月亮。 然而，终于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她也只能任由皎月被黑暗所污染——就这样，露娜的眸中浸满了泪水，接纳了心灵中那个黑暗的精神体。 在这一瞬间，仿佛发生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露娜只感觉到自己空虚的心灵一下子就被什么东西所填满，就连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她隐隐感觉到自己变成了真正“完整”的存在，先前的自己是残缺的，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有些后悔为什么直到这时才接纳那个黑暗的自己。 怀着奇妙的心情，她在炽热的火焰中站了起来，冰蓝色的眼瞳静静审视着周围变得惊恐不安的人们。 她看到不久之前还怒视着自己的人们乱作一团，互相推糅着向后退去；她看到那些士兵们惊恐地看向自己，执着兵刃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她看到不远处那位道貌岸然的主教大惊失色地退后着，看到那个穿着黑色修士服的男人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对麾下的骑士传达了命令…… 把所有人都杀光吧。 我不想杀人，只用逃离这里就行。 但是，这些人会记住这具身体的模样，展开永无止境的追杀。 可是，我…… 没关系的，我来动手就可以了。 ……你？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从现在开始，所有的罪恶都由我来承担吧。 嗯，好的。 露娜听到自己的灵魂发出了愉悦的声音，她感到自己正在变得不再是自己，但是她很确定自己依然还是自己……她感到原先不属于自己的一些情绪正在涌入脑海，比如说对于杀戮和复仇的渴望，但她很显然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她也弄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现在的自己，非常开心。 就像找到了生命中的另外一半，和她融合成为了真正完整的自我。 怀着新奇的心情，露娜尝试着将自己的情感与情感翻转到皎月的背面，即那个本就阴森晦暗的月之暗面。翻转顺利完成之时，她感到自己的嘴角露出了怪异的笑容，她发现自己正在以看着蝼蚁的眼光看着面前的人类。 原先的自己对于罪恶深恶痛绝，但是，在这个时候，她的心底里充满了杀死这些人的念头。她的心情甚至有了戏谑的心情，静静地想着，真正杀死这些人类之前，一定要好好折磨一番才行呢。 没错，这种跃跃欲试的心情，一点儿也不讨厌呢。 终于明白了呢，我就是我。只有当光与暗的两面融合为一体的时候，被称为“月神的宠儿”的我才是完整的。 迈着轻盈的步伐，露娜走出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她那不着_寸缕的身体仿佛从未受到过火焰的灼烧，宛如新生一般光洁无暇；金色的发丝映着火焰肆意飞扬，冰蓝色的瞳孔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她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躯体袒露在人类的面前，因为，在她的概念中，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 她嘴唇开阖，对自己说道：“复仇，要开始了。” 露娜知道，自己将开启崭新的人生。然而，就在这即将决定未来的时候，有人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抱住了她，在她耳畔低吟道：“不，请不要让复仇占据了你的心灵，这样的你，终将被魔神所吞噬……” 这个温柔的声音，分外地熟悉，仿佛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听过似的。 露娜的身躯猛然颤了一颤，只听身后的人轻喃着倾诉道：“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好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呢，幸好没有来迟……请放心哦，可爱的露娜酱，我说过了要拯救你，就一定会拯救你的……”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珍珠似的泪水，开始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 第七十一章 宛如梦境一般的美好 “快回来吧。”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最近这段时间，只要她闭上眼睛进入睡梦，这个声音就会潜入她的意识，在她的灵魂深处低语不停。 不，请不要打扰我！ “逃避是没用的，快回来迎接你的宿命吧！” 讨厌！请离我远一点。 睡梦中的她一时抿紧了嘴唇，想要将恼人的声音驱赶出去。 “呵呵，你逃不掉的，黑暗马上就要找到你了。” 她怔了一怔，恐慌的心情瞬间发作。她看到那一面诡笑的小丑面具正在接近自己，慌不择路地向后倒退着，却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她感到有一只手从身后掐住了喉咙，将她往无尽的深渊拽去…… “不要！” “露娜酱……又做噩梦了吗？” 耳畔温柔沁人的声音，让露娜回过神来。她稍有茫然地睁开了眼睛，便感觉到“呼呼”的风儿裹挟着飘飞的发丝扑到脸上，视野中蔚蓝如洗的天空以及下方那巍峨连绵的雪山，仿佛一下子就洗涤了她的心灵。 “休息够了吗？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哦。” “嗯。”露娜轻轻应了一声，视线朝向了身侧的女孩——同样在风中飘拂的清新的栗色长发之下，那对祖母绿的眼瞳中正流露着关切的意味。被这样的眼神注视了一会儿，露娜的脸颊忽然红了起来，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咦咦？忽然之间怎么了？” “没，没什么……请别在意。” 作出了犹如蚊子般细微的回答，露娜悄悄伸手揪住了自己的领口，感受着砰砰跳个不停的心跳，在心底小小地埋怨了起来。 唔，总是对我这么温柔……心情都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和露娜在一起的人，正是爱琳无疑。半年前，这位忽然冒出的女孩协助露娜逃离了异端审判所的追击，从那之后，她就自作主张地成为了露娜的同伴。本来露娜非常不擅长和人类打交道，但是爱琳的身上仿佛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亲和力，不觉间就在她生活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地位。 在爱琳的带领下，两人捕猎作恶的魔兽，以佣兵的身份接奇奇怪怪的委托，出售爱琳所绘制的画作，又或者扮成游吟诗人在城镇之间卖艺……有着各种各样天马行空的想法的她，总能想到谋生的方式。露娜发现自己在爱琳的身边是如此地笨拙，于是渐渐地接受了自己是被照顾的一方的事实。 这半年来，两人游历了大陆的很多地方，包括被誉为金色之城的莉莉丝堡，有着浪漫的自然风光的天秤海岸，那一道雄壮的隔离了东西大陆的天锁山脉等等……在这期间，既没有来自教廷的追捕，也不需要为生计而发愁，露娜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实现了当初的梦想。 能够亲眼去领略，母妃大人如此喜欢的美好的世界。 这一切，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呢……仿佛从爱琳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就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轨迹。 眼下，两人正悠闲地乘坐热气球，往极北冰原的方向飞去。 那是一个常年被冰雪所覆盖的，叫做弗加王国的地方，那边正在举办五年一度的“冰雪节庆典”，吸引了不少游人和商贾前去，据说这个时节恰好能欣赏到极北之地那美丽的极光……因此在爱琳兴致勃勃的提议下，两人带上了一路上收集的珍贵的魔兽毛皮，将这趟旅行当成了一次休憩游玩的绝好机会。 冰雪节庆典……能看到冰晶城堡吗？打雪仗之类的活动会有吗？ 如此遐想着，露娜又悄悄地抬起眼睛，打量着爱琳那精致的侧脸。她不禁想道，只要和她在一起的话，无论去哪里玩都很开心啦。 然而，露娜视线的余光又接触到了热气球的另一个角落，那位依然在打量着这边的贵族男性，从登上热气球开始，他那放肆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两人。 无论走到哪里，爱琳和露娜的周围都会出现令人不快的因素。毕竟两位模样如此漂亮的，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女孩子，的确很容易遭到心术不正之人的觊觎。幸好她们的实力足以应付大多数局面，才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那些蛰伏在周围的阴暗的因素，就像是苍蝇一般挥之不去，令露娜感到十分不舒服。她只觉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糟糕了起来，喃喃地自语道：“又是那种让人不快的眼神，讨厌，好讨厌……” “咦？”爱琳略微一愣，她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贵族男性，便知道了缘由。她轻声说道：“那种家伙，不用在意就行啦。” 露娜有些踌躇地道：“但是……” “嗯？” ##第175节 “既然知道那是坏人，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他赶走呢？” “他还没有做坏事，你要是胡来的话，我们会遇上麻烦的。”爱琳解释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存在光明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存在着黑暗，我们所能做的事情就是远离黑暗。等会儿要是她来骚扰我们，再教训他也不迟。” “这样啊。”露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如果他想要做坏事的话，我可以杀了他吗？” 爱琳怔了一怔，她看着露娜认真的眼神，知道她的话语绝非玩笑。爱琳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们没有随意审判他人的权力，当你去凝视黑暗的同时，心灵也会逐渐被黑暗所污染……不要想多余的事情。” “不行么，明明那么讨厌。”露娜咬了咬嘴唇，便又试着问题，“如果是‘她’的话，可以代替我去消除黑暗吗？” “不行。”回应露娜的，是有些严厉的语气。 露娜有些困惑地垂下了视线，随后，她感到了从手背上传来的温暖，却是爱琳握住了她的小手，用恢复为温柔的语气说道：“露娜酱，我宁愿你永远都是这副单纯善良的模样……即使是终有一天，你不得不面临善与恶的抉择的时候，我也希望你能够保持纯洁的心灵。记住我的话，可以吗？” 被如此说教了一番，露娜在默然片刻后，两腮染上了细微的红晕。只听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小声地问道：“那……爱琳酱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露娜抬起头来，她的眼眸之中分明闪烁着期待的神采。 见此情景，爱琳一时有些走神。她的心情中虽然有些微妙的顾虑，也还是马上给出了承诺：“嗯，我会一直守候你身边的。” “那么，和我拉钩！”露娜不依不饶地要求道。 “……” “唔，不行就算了。” “真是的，依你就是啦……” 发现露娜难得耍起了小性子，爱琳有些好笑地答应了下来。 于是，蔚蓝的苍穹下，在彼此对视时攀升的微妙氛围中，两根纤细可爱的小指头正要拉在一起时—— 只听“轰隆”一声，剧烈的震荡打断了她们的动作。 第七十二章 破灭的心灵之境 异变，开始了。 宛若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撕裂了开来，一道猩红的创口横贯在原本蔚蓝的天幕上，恐怖而躁动的气息从那边传递了过来。须臾之间，天空变得昏暗，大地开始动摇，恐怖的飓风正在席卷世间的一切。 “这么快，就到时限了么？” 体积庞大的热气球，面对这狂风也犹如小舟一般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倾覆。附近其他乘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爱琳一只手紧抓着桅杆维持平衡，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露娜的手臂。她心有不甘地抬头仰望着天空，感受着其中不可名状的气息，轻喃道：“要是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就好了呢。” 记忆中从未见过这种程度的天灾，露娜的神情里写满了惊慌：“爱琳，怎么办？热气球快要失控掉下去了……” 爱琳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这已经无所谓了呢。” “什么？”露娜不解地看着她。 如果是以往的爱琳，绝对会为了拯救热气球上的其他乘客，在第一时间做出行动。然而，现在这个时候，哪怕是不断有人从这数百米的高空跌落，她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这反常的现象让露娜感到了莫大的恐慌。 只见爱琳露出了一如既往温柔的笑意，将身材娇小的露娜拉到了怀里，轻声说道：“露娜酱，这美好的梦境，已经到了尽头哦。” 在少女温柔的祖母绿眼瞳当中，露娜看到了所映射着的世界崩坏的景象—— 被剥落的天幕的碎片犹如玻璃似的纷纷跌落而下，沉没的大地咆哮着开始被滔天的巨浪所淹没。然后，所有这一切景象都像是蒙上了雾霭般的，逐渐褪去鲜亮真实的色泽，变幻为光怪陆离的浮影。 世界的景象就此定格。 这一瞬间，强烈的扭曲之感侵袭了露娜。 “不，我不要……”她的声音里透出了哭腔。 感受着怀里颤抖不止的身躯，爱琳轻叹了一声，说道：“露娜酱，听我说。我很想和你并肩作战，但是，这是属于你的战斗……” “不要对我说奇怪的话……我不懂，我真的一点也不懂。” 喃喃地说着这些话的露娜，就像是即将溺亡的人抓着最后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抱着爱琳，仿佛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她贪婪地感受着对方那温暖的怀抱，假如这只是一场美梦的话，她宁愿梦境永远停留在温存的这一刻。 “光明系禁咒心灵境界，这个美好的世界，是我费尽了所有的心思为你一人绘制出来的。但是，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呢……” 轻声说出了残酷的真相，爱琳伸手抚摸着露娜的发丝，嘱咐道：“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我希望你一直都是那个单纯善良的露娜酱，只要你能赢下这场战斗，走出这里，我们就可以共同去领略你心目那个美好的世界了哦。” 听着这些话语，某些被封印的记忆迅速出现了裂痕，露娜怔了片刻后，眼眸里一时浸满了泪花：“……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情？美好的世界什么的，明明都是不存在的东西，为什么要用虚幻的东西来蒙骗我……爱琳酱，我害怕……我好害怕啊……” “露娜，请你坚强一点……” 然而，接下来无论爱琳怎么尝试去安慰，怀里的女孩都听不进去，她的脸色苍白不已，无助的泪水沾湿了衣襟，娇小的身体颤抖不已——由于强烈的恐惧心理，她的情绪正陷于崩溃的边缘。 两人周围的景象，开始犹如液体一般融化。 紧接着，彼端真实世界的光景开始投射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在悲怆的圣白与躁动的猩红交织之间，来自心脏之处那种被刺穿的痛感开始侵袭爱琳的意识。她不禁蹙起了眉头，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 露娜酱，如果这能够带给你勇气的话…… 怀着几分歉意的心思，爱琳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露娜的脸颊，动作温柔而细致。她凝视着女孩哭得梨花带雨的容颜，在对方那茫然不解的视线中，缓缓凑了过去，印上了女孩那单薄而惹人怜惜的唇—— 宛如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用最温柔的方式亲吻了她。 霎时间，仿佛在印证彼此的心情似的，缤纷的花影在两人身际翩然缭落，让这即将回归残酷的方寸世界染上了几分温馨的色彩。 唇分。 “接下来，我的命运就交给你了哦。” 和露娜相处的半年时光，纵使只是梦境中虚幻的半年，也有许多值得铭记的时刻，也有许多想要表达的心情。但是，从心口处传来的愈来愈为强烈的剧痛，让爱琳的脸色亦是变得苍白了起来，千言万语，汇成了最后一句嘱咐： “露娜酱，请相信你自己吧……我在等着你。” 话音落下，爱琳的身影化为点点的荧光消失在空气中。 良久过后，露娜稍微擦拭了下泪水，抬起头来，望向了正前方那个正在缓缓走来的身影。她身穿着银白色的盛装礼服，相貌和自己一模一样。此时的露娜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她知道对面那个女孩是另外一个自己——在犯下了无数罪孽之后，已然和魔神意识融为一体的另外一个黑暗的自己。 同时，也是她必须战胜的存在。 对面的女孩说道：“回来吧，回来迎接我们的宿命吧。” “不！”露娜摇了摇头道。 …… 现实世界。 圣洁的白袍被鲜血所浸染，在祭坛上缓缓流淌。 心脏被匕首所刺穿，如果换成普通的人类，估计第一时间就会死去。而爱琳即使有着人类当中最出色的血统，不久前她的实力远远超越了圣阶，要害部位遭到如此重创，她也没法从中幸存。 要是得不到救治，爱琳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真是自作自受呢……这是她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意识在深渊的边缘徘徊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爱琳感到有人扶起了自己的身体，开始用浩瀚的力量帮她重塑心脏，她感到这具身体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不久之后，更为清晰的五感回归意识，她嗅到了对方身上清新怡人的味道。 爱琳的嘴角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她知道自己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临睡之前，她隐隐感到有人亲了下自己的嘴唇，在耳边幽幽地说了一句：“这场赌局，是你赢了呢。” 第七十三章 是你给了我重生的勇气 地底纪元四千三百九十六年。 在众多强者的围观下，发生在暗月之都的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似乎是以双方两败俱伤而告终的。他们亲眼看到那一位散发着圣洁气息的人类女孩倒在血泊当中，也感受到了罪之国的新晋女王露娜·迪斯谬拉其恐怖的气势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战斗的最后月色凋零，王城倾覆，当漫天的尘土消散殆尽之时，两人的身影也随之不见，没有人知道她们的下落。 在这之后，由于新任的女王不知所踪，且城里几乎所有贵族都死伤殆尽，持有武力的人只剩下了娜塔莎·尤尼带领的一支全部由女性组成的百人禁卫军。于是，在经过各族代表的激烈讨论过后，实力不俗并且本就有着高等贵族姓氏的娜塔莎被推举上位，成为了摄政女王主持残局。 当然，娜塔莎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在经历了恐怖的血祭后死难者无数遍地狼藉的暗月之都，还有国内其他的城主和大贵族的非议，以及罪之国元气大伤后对其虎视眈眈的数个邻国。对她来说，无论哪一项都是巨大的挑战。 “所以说，交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罪之国的边境，终于从漫长的一觉中醒来的爱琳，在得知事情的后续发展后，忍不住向身边的露娜问道。 “除了她之外，没有更适合的人了。”顿了顿，露娜的眼眸中流露了惆怅的意味，“并且，犯下了那样的罪行……我已经没有成为王的资格了。” 爱琳摇了摇头道：“不，犯下罪行的人并不是现在的你。当然，我也不会擅自说原谅你之类的话，过去你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行，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还是要看你如何决定。” “真实的世界，还真是残酷呢。”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露娜流露了憧憬的神情：“你知道么，我多么希望梦境里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要是我……能够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呢。” “现在也不迟，你最后能够战胜自己，摆脱魔神的控制，我真的很开心……当我快要死去的那个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赌输了呢？”那种赌上性命的体验，说实话真的不太好受。想起当时的情景，爱琳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赌输了，你会后悔么？” “要是赌输的话，我就辜负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期待呢。”顿了顿，爱琳轻轻地笑了起来，“但是，如果事情再来一遍的话，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我太害怕那种名为‘失去’的滋味了……” 怔怔地看了爱琳一会儿，露娜的鼻子忽然感到了几分酸涩，她悄悄移开了视线，话语中透出了迷惘的意味：“是的，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懂你呢。明明不需要你为我这么拼命的，明明我自己都已经放弃希望了，明明曾经的我，不管是哪个我都是如此地讨厌你……就算是这样，你还是擅自跑进了我的内心里面，把我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那是因为，被人拯救，那是你所希望的事情吧？” “虽说如此……”露娜地咬了咬嘴唇，悄然抖动着的睫毛暴露了她不安的情绪，在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低声倾诉道，“当时的我虽然很讨厌你，但是，我也很羡慕你，在你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最为憧憬却难以企及的形象……在弗洛兹的郊外，我混在联军中见证了你和恶魔的战斗。看到你那么拼命地拯救那些不相干的人类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像你一样散发出如此耀眼的光芒，只有黑暗才是我的归宿。只是，即使明知毫无希望，我也忍不住会去想，当我在你面前堕入黑暗的时候，你会不会像拯救其他人一样尝试拯救我……我知道肯定不会，因为正如我讨厌你一样，你也是如此讨厌我，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地死心。又或者，如果你能提前发现端倪，为了拯救城里的其他人杀掉我的话，我也就不用背负如此深沉的罪恶，可以前往天国和父母见面了。我早就厌倦了这个残酷的世界，与其被黑暗所吞噬彻底辜负父母的期待，倒不如早点了结这一切罢了。我其实从未奢望过……” “你的奢望，已经达成了哦。” 在耳畔响起的轻笑声当中，露娜看到了爱琳温柔而怜惜的眼神。这甚至让人感到恍惚的温柔，和梦境中两人相处时的如出一辙。对视之间，露娜只觉自己的鼻子泛起了酸涩之意，她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喃喃地说道：“我不懂你，就算是到了现在，我还是一点都不懂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为什么要拯救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为此不惜赌上性命。你知不知道，当我得知梦境的真相的时候是有多么地害怕？我害怕自己被黑暗所吞噬变得不再是自己，更害怕当我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死在我的手中。在父王和母妃不幸遇难之后，你是唯一一个让我看到了希望，带领我领略了许多美好事物的人。即使那是虚假的梦境，但那种真切的幸福感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只要一想到就连这份幸福，都要被我自己亲手毁掉，就被痛苦得没法呼吸，我从没有像那时那么绝望过……” “如果当初没有埋下希望的种子的话，就永远等不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你现在所获得的救赎，也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哦。”爱琳握住了露娜泛着冰凉的小手，温言安慰道，“并且，你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封印了可怕的魔神……所以，我现在可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呢。” 露娜的俏脸浮起了细微的红晕：“那，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难得看到露娜扭捏的神态，爱琳不禁产生了调戏的心情。 露娜抿着嘴唇踌躇了好一会儿，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脱下靴子翻身轻轻坐在了爱琳的大腿上。此时爱琳的伤并未痊愈，躺在榻上可是反抗不得，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女孩大胆的举动，有些心慌地唤了一声—— “露娜酱？” “那是因为，是你给了我重生的勇气。” 轻声说罢，露娜小心翼翼地俯下了身子。在此期间，女孩那修长的睫毛羞涩地抖动不止，温热的气息轻轻地吐到了爱琳的脸颊上。只听“呲”一声，却是露娜背后那对小巧的骨翼撕破了衣服，伸展开来，不受控制地拍打着——这显示着主人正处于十分兴奋的状态。 然后，她的唇轻轻印了上去。 自己的身上依然背负着数之不尽的罪恶，或许只有这具父母所赐的身躯可以称得上纯洁，这是露娜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谢礼。 第七十四章 短暂的休憩 唇分之时，透明的津液犹如丝线般拉伸开来，依然连接着彼此。 “爱琳，我们继续做下去吧……” 爱琳的眼眸中映着露娜俏脸透红，微喘着气却强自镇定的可爱模样，在与那水濛濛的浅蓝色眼眸对视之间，异样的情愫渐渐涌上了爱琳的心间。然而在此之间，爱琳想起了和面前的女孩有着相似的瞳色的另外一位少女，悄然移开了视线，说道：“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仿佛早就料到了爱琳会有这样的反应，冰蓝色的眼瞳平静审视着身下的人儿：“莫非你讨厌和我接吻吗？” ##第176节 爱琳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反复看穿了爱琳的心思般，露娜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就是因为，在你的眼中，这种事情是罪恶的，是这样吗？” 还是第一次被女生如此追问，爱琳怔了好一会儿，心情却有些茫然了起来，她不禁困惑地想道，这就是我所期待的结果吗？因为拼尽全力才将她拯救了回来，所以获得奖赏是理所应当的，是这样吗？ 但是这样一来，不正是说明了拯救她的初始动机就是不纯的吗？ “明明先前总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个时候却退缩了呢。”露娜的语气中似有叹息之意，幽幽说道，“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的……因为，我也很想去体验那种更进一步的‘幸福’的感觉呢。” 说罢，露娜翻身离开了爱琳的身体，又轻声说道：“那就换一种感谢的方式吧，至少在你的伤势痊愈之前，让我陪伴在你的身边，成为你的助力。之后我要何去何从，就看你的决定了呢。” ……请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吧！ 然而这句任性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爱琳只觉自己的心儿被莫名的情绪揪得有点难受，好半晌才说道：“露娜酱，我想去外面走走。” “嗯。”露娜点了头，动作体贴地将爱琳扶了起来。 两人来到帐篷外，进入视野的是一片广袤的荒原，南面的坡下则是一片漆黑的沼泽地，在沼泽地的尽头，一大片黑压压的树林笼罩在不可名状的深色雾霭当中——被称为“暗域”的那片地域，是暗世界最危险的地带。 是的，此时爱琳一行人已经远离了罪之国，来到了暗域的边缘。根据先前所获得的情报，伊丽丝城“跌落”的位置就在这个方向往南的暗域深处。魔神大殿的祭祀们先前曾派人进入暗域搜索过，但似乎是没有什么收获。 据同行的南希·夏芝所说，她也不知道关于伊丽丝城“跌落”的具体信息，因为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漆黑森林里面。她跟着另外一队人类好不容逃脱了魔兽的追击，来到了荒原上，就被在暗域外守株待兔的魔族部队所捕获，成为了俘虏。在这之后，她因为过于出众的容貌，被卖给了炽邪，在地牢里被关了半年之久，直到幸运地被爱琳一行人所救下。 当初洛伦斯王子匆匆赶回王都之时，并未和南希见上面，所以，关于洛伦斯的消息，她一无所知。 被囚禁期间，想必是遭到了不少折磨，就算是此时离开暗月之都已有五六日，她也时不时会露出落寞的表情。此时此刻，她更是独自一人坐在树底下，望着脚底下的荒原，轻声唱着流传在若林乡间的歌谣。 空灵的声线在空气中轻轻传递，歌声中透露着忧伤、迷惘的心情。 直到听到接近的脚步声，南希才止住了歌声，抬眼看到爱琳和露娜两人，她连忙站起了身来，打招呼道：“爱琳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呢，太好了。” 说话间，南希悄悄地看了露娜一眼，面露犹豫之色，显然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以及，当初露娜被魔神所控制时，所做出的那些事情太过于吓人，即使她后来向众人坦白了事情的原委……但夺走了数十万人的性命，以及导致爱琳身受重伤这些事情，在她的心底里，无论如何都是没法因此而抹除的，因此哪怕是成为了“同伴”，南希也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露娜。 就算死去的都是和她身为人类的立场所敌对的魔族。 显然也留意到了她的犹豫，爱琳说道：“听说我昏迷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受到你了的照顾，真是要谢谢你才行呢。” 南希便连忙摇头推辞道：“没什么，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反倒是露娜小姐，是她带领我们避开了魔族的军队，遇到危险时也是她在保护我们。爱琳小姐能够平安无事地醒过来，我想最开心的人一定是露娜小姐吧。” 露娜闻言不禁愣了一愣，她平时面对队伍里的其他人的时候，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此时听到南希的话语，她才意识自己此时站在爱琳身边的模样，似乎有着几分小鸟依人的味道。她的俏脸脸颊不禁泛起了细微的红晕来，却是不声不响地低下了头去。 确实，此时两人偎依在一起的情态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异常”了，虽然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人。爱琳悄悄地吐槽了起来。说起这个……露娜好像是在‘心灵境界’里养成的依赖我的习惯呢？凡是需要和别人交流的时候，只要我在边上，她就一定会保持一声不吭，直到我作出决定为止…… 咳咳。这个……应该不是坏事吧？ 爱琳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星彤还有柏妮丝她们呢？” 南希说道：“星彤刚才说东边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她跑过去探查情况了。至于柏妮丝妹妹，我们前段时间一直都在赶路，担惊受怕的，她也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这时应该在帐篷里睡得正熟呢。如果她知道爱琳小姐平安无事地醒了过来，肯定会很开心的。” 爱琳点了点头，转身望向了南面那片深邃的森林，说道：“等大家都休息好了，我们就进入那片森林进行搜索吧。” 露娜一时面露迟疑之色：“但是，你的伤还没有痊愈，贸然进去会有危险的。潜伏在森林里的强大魔兽，还有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死灵生物，即使是全盛时期的我，也不敢说有绝对的胜算，更何况……” 更何况，现在的露娜已将魔神意识封印，实力自然远远不及前几天与爱琳战斗时的那种程度。虽说加诸于心灵的桎梏已经解除，今后的她获得了极大的成长空间，但现在就要去面对未知的危险的话，她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从露娜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意思，爱琳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也是能战斗的。”顿了顿，她思忖着说道：“既然暗域里面那么危险的话，就由我们两个人进去就好了，南希小姐你们在外面等我们的消息吧。露娜酱，你会保护我的，没错吧？” “嗯。”虽然依旧有些不安，露娜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五章 森林里的黑骑士 休息了大约半日左右，爱琳就和露娜两人出发向暗域进发了。 本来星彤也想跟两人共同行动的，只是由于南希和柏妮丝两人需要保护，她才不得不留了下来。临别时她告诉爱琳，先前她在沼泽地那片区域发现了零星游荡的亡灵，并且南面的暗域里面也透出了亡灵的气息，其实力或许不可小觑，行动时最好小心为上。 为此，星彤还特意进行了一番占卜，卦象的显示结果是“小吉”，意味着两人的行动或许会有所收获，因此她稍微放下了心来。 从对话中，爱琳留意到了星彤不敢正视过来的眼神，显然是因为两人先前为露娜的事情出现的分歧所致。或许直到现在，星彤还是为爱琳当初的不听劝阻，以及露娜最终成为了同伴的状况感到耿耿于怀。 对此，爱琳也只能苦笑以对。 关于露娜的过往以及在她身上所发生的错综复杂的状况，除非像爱琳曾真正进入过她的心灵的人，其他人很难理解真正的露娜是一个怎么的人，只知道她是一位善于伪装自己，对同族毫不手软的刽子手……在这种前提下，她无法被其他人认同和接受也是很正常的。 哪怕是露娜亲口承诺今后绝不再作恶，也很难让人信服。 关于这点，从另外几人稍显疏远的态度中，就可以明显感受到。为此，爱琳代替星彤几人特地向露娜进行了道歉，却得到了露娜浑不在意的回应—— “我习惯了，没关系。只要爱琳你不讨厌我就行了。” 听到这个回答，爱琳意识到，从露娜被拯救那时开始，自己就成为了她的心灵支柱……倘若有朝一日，两人不得不分开的时候，露娜能和其他人好好相处吗？她会不会因为孤独而再次被黑暗所侵蚀呢？ 毕竟，露娜是在心灵中将那股魔神意识封印了起来而已，至于性格中黑暗的那一面，本身就是和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能被消灭的。纵使现在的她，已经暂时摆脱了这两者的影响，但是倘若皎月又一次翻转到阴森的暗面，显露出血腥的獠牙，会不会演变成一场更大的灾难呢？ 露娜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颗可怕的定时炸弹呢。 怀着复杂的心思，爱琳转头看着身边女孩的侧脸，只见一缕淡金色的发丝在耳际悠然垂落，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中透出了天然的淡漠意味。分明是觉察到了爱琳的视线，女孩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霎时瓦解殆尽，宛如人偶般精致的面颊变得鲜活可爱了许多。 “爱琳……怎么了？”露娜悄悄垂下了视线问道。 爱琳微笑着道：“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人一起冒险，去领略未知的风景，这样的场景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呢？” 在爱琳为她所施展的“心灵境界”里面所经历的时光，留下了露娜此生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诸多美好回忆，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会一直记得的，谢谢你带给我如此之多的幸福。” 细微的声线当中，蕴藏着沉甸甸的分量。 听到了女孩真挚的回答，爱琳暂时排除了多余的心思。她不禁想道，皎月的光华是如此纯洁动人，不含一丝欺骗的杂质，倘若她哪天再一次被黑暗所侵蚀，那也一定是我没有维护好这份美好的错吧？ 在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稍微加快了行进速度，很快就穿越沼泽地，来到了暗域森林的边缘之处。 在赶路过程中，两人并未发现星彤所说的死灵，不过一路走来之时，蔓延在空气中的死气的确越来越为显著。那是一股与代表光明的神圣元素截然相反的气息，当这股阴森晦暗的气息弥漫在周围之时，虽然习惯了死亡的露娜并未受其影响，但爱琳重伤未愈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不适，爱琳被怕切换成了修女的形态，展开圣力来抵御这股仿若无孔不入的死气。 当然，爱琳在切换成修女形态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排斥，这是之前爱琳使用大型光明系禁咒的后遗症，不过幸好这里是暗域附近，世界的威能已经被大幅度削弱，才没有召来世界的攻击。 就这样，爱琳手持意喻光明的法杖，身穿圣洁的修女服，稍微花了一些时间，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的状况，做好战斗的准备，便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进入前方笼罩在雾霭中的森林——这是暗世界最危险的区域， 刚迈出步子，爱琳便感觉到手上传来了稍显冰凉的触感，确是露娜的手伸过来和她的牵在了一起。她不由转过头去，只见露娜有些羞涩看着地面，低声说道：“我们靠近一点，这样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露娜……真的没关系吗？” 爱琳身上散发出的神圣气息，正是魔族的克星。虽然露娜的身上有着部分人类的血统，也无法完全免除神圣气息的损害。 “没关系的，这种程度的疼痛，我还能忍受。”露娜点了点头，仿佛为了表达意志，她的手不觉间握得更紧了一些，“现在的爱琳酱太弱小了 ，如果不是这个距离的话，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知道森林里面有多么危险，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和之前一样，坦率地将心情传达出来了呢。 对于爱琳来说，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所保护的心情，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她还是感到了开心。并且这一次也没有了以往那种沉重的负罪感，她可以轻松地享受这种甜蜜的心情。 爱琳微笑道：“嗯，一定要保护好我哦。” 就这样，两人手牵着手，穿过那层厚重的雾霭走进了森林。只是，爱琳没有想到的是，危险降临得比想象中还要更快一些。两人才在阴森可怖的树梢下方走了几十米，就有一股锐利的气息向她们侵袭而来。 在猛烈的罡风中，金属碰撞之声倏然在耳边炸响，紧接着，露娜抱住了爱琳的身体，向后方退出了十几米的距离。 只见一个手持巨剑的漆黑身影，阻挡在了两人的前方。 第七十六章 森林深处的凶险 “这……莫非是黑骑士？” 注视着前方的身影，露娜有些惊异地出声道。 漆黑的盔甲覆盖了全身，面盔下露出一对骇人的幽红眼瞳，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从打照面开始，就对两人有着明显的敌对意识——这拦在面前的“人”，应该就是亡灵中的黑骑士无疑。 “吾主，安德腓烈大帝……征服这片土地……” 黑骑士盯着爱琳不放，发出了喑哑而干涸的声音，让人有些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冒犯之人……清除……转化……献给吾主……” 说罢，黑骑士猛然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巨剑，踏着沉重的步子再度向两人逼近过来，那股可怕的杀气一时激得地上的无数落叶簌簌飞旋。 露娜转头对爱琳说道：“战斗就交给我吧。” 话音落下，爱琳便觉露娜松开了自己的手，弯腰从脚踝处抽出两枚匕首。然后，她敏捷的身形迎上了来势汹汹的黑骑士。 在下一刻，只听“乒”地一声闷响，巨剑势若千钧的一记直劈被小巧的匕首所挡下。仿佛是没有料到自己的攻击被轻易地阻挡，黑骑士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露娜一眼，巨剑稍一翻转，又是一道横斩向露娜扫了过去。 只见露娜倏然跃起，躲过了巨剑的攻击。紧接着她的身子出现在了黑骑士的侧后方，落下之时，她手中闪着寒芒的匕首顺着黑骑士的肩膀一路划下。在刺耳的摩擦声以及绚目的火花之中，匕首那坚实的盔甲上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剖口，浑浊的黑气不住地从盔甲里面冒了出来。 这一下显然受了不轻的伤，黑骑士发出了一阵浑厚低吼，反手一个肘击向身后的露娜甩去。此时露娜和黑骑士的距离近在咫尺，来不及闪躲，她只能举起另外一柄匕首进行格挡。只听“砰”一声脆响，抗不住这一阵巨力的露娜向后倒飞十几米的距离，借着树枝的缓冲，才勉强刹住了身形。 “露娜！” “放心，我没事。” 说着，露娜轻盈地落在了爱琳的身边，从露娜平缓如常的呼吸声中，可以判断出她并未受伤。爱琳悄悄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提醒道：“注意安全。” “嗯。”露娜简单地应了一声，迎上了继续朝这边冲来的黑骑士。 在爱琳的眼中，此时露娜展现出来的实力比她身为“小丑”的那段时间厉害了不少，在心性上获得一番洗练之后，达到圣阶的程度应该是指日可待。面前的这位黑骑士，徒有一身蛮力，在战斗技艺方面远远不如露娜，只是借着那坚硬的盔甲才姑且抵御住了露娜的攻击，败落只是迟早的事情。 虽说如此，爱琳深知不宜继续拖下去，她找了个空隙，施展出一枚圣光弹将黑骑士淹没在了其中，从而结束了这场战斗。 越过被巨剑砍倒的几颗树木，爱琳走到了躺倒的黑骑士边上，确认对方的灵魂之火已经熄灭。她轻呼了一口气，正打算按照惯例用神圣式术去净化黑骑士的躯体，让被奴役的灵魂获得解放……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蹲下了身子，在近距离端详着黑骑士的躯体。 “怎么了？有发现吗？” 爱琳抬头说道：“露娜酱，可以帮我把头盔剥下来吗？” 于是，露娜稍微花了一些时间，用匕首将黑骑士的面盔切割剥下，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可怖的死人脸。从相貌特征上来判断，应该是一位约莫四十左右岁左右的人类，爱琳的视线在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肌肤和枯萎的金发之间停留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这个人我认识。” 有些不忍地叹了一口气，爱琳便站了起来，解释道：“这个人是若林御前骑士团的成员之一，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洛伦斯王子的近侍……” 若林的御前骑士团约有三百人左右，是若林规格与地位最高的一个骑士团，平日里负责保护王室成员的安全。骑士团的进入门槛十分之高，每一位成员至少都有大骑士阶位以上的实力，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可以独当一面执行去任务，温捷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连负责保护洛伦斯安危的御前骑士都被转化为了黑骑士，是不是可以说明洛伦斯的处境也是凶多吉少？爱琳不禁产生了不详的联想。 “爱琳，小心！” 耳边传来的惊呼声，让爱琳稍微回过神来。她的眼角处看到几根粗壮的藤蔓向自己这边袭来，也是吃了一惊，她正要施展魔法进行抵御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却是露娜先一步抱住了她的身子，跳上树梢躲过了藤蔓的攻击。 身处于半空当中，爱琳看清了攻击的来源，那是一株体形庞大的红色植株，伸延出的几根藤蔓张牙舞爪在空气中地挥舞着，发现够不着露娜和爱琳两人之后，它才不甘地收回了藤蔓，重新钻入了土壤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回到地面，只听露娜解释道：“那是吞噬魔株，平日里蛰伏在地底几十米的深处，很难被发现。凡是体型比它小的活物，都会被视为猎物……这座森林里，还有很多类似吞噬魔株的危险的植物。” 话音才落，只听不远处的方位传来了不知是哪种巨兽的巨大的嘶吼之声。霎时间，这座寂静的森林宛如活了过来一般，无数虫蚁鸟兽在树影间冒出了身形，为了逃离嘶吼声传来的方向，从两人的身边飞驰而过。 露娜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对爱琳说道：“我们刚才的战斗，可能召来了这片地域的霸主，尽快离开为好。” 脚底下传来了大地轰隆的震动，爱琳也不禁感受到了震撼。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这座森林里面所潜藏着的风险。 于是，爱琳用最快的速度净化完了黑骑士的躯体，赶在不知名的巨兽到来之前，两人迅速离开了这边地域，向着森林深处继续前进。 此时爱琳还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怎么样可怕的光景。 ##第177节 第七十七章 即将成婚的王子殿下 同一时间，尤妮卡兄妹在杰圭琳的带领下，走出了暗域森林。 由于荷鲁斯针对国王发动政变的原因，杰圭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母亲的亡故归咎于若林王室，将其视为自己最大的敌人。然而，当她终于从佩内洛普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始末之时，才意识到并不存在作为恶人的一方。 事情的起因是艾诺莉爱上了作为王妃的柯妮莉贝拉，其实哪怕她爱上的人同为女性都好，她偏偏爱上了最不该爱上的一个人。正是艾诺莉对柯妮莉贝拉从未放弃的悲恋，导致了她悲剧的一生，也造成了当柯妮莉贝拉得知她的死讯之时，在伤心悔恨中不幸病故。站在荷鲁斯与国王双方的立场上，他们各自失去了挚爱的女儿和妻子，把过错归咎到另一方的身上，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本就微妙的君臣关系中一旦产生嫌隙，就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性。 这也是荷鲁斯和国王安德腓烈都心知肚明的，彼此都将对方视作了最大的敌人的缘由，他们都知道双方在某个时候必有一战。在长久的对峙之间，安得腓列知道自身不可能与有着绝世武力的荷鲁斯抗衡，他在最后时刻召集了十几位顶尖的宫廷魔法，以冬宫为中心布下了足以毁灭整个伊丽丝城的巨型魔法阵……这种想要和荷鲁斯同归于尽的做法，最终导致伊丽丝城“跌落”暗世界。 为了说服杰圭琳，尤妮卡在先前和她有一段对话—— “要是茜雅当初选择了保护你，而不是派人将你送回伊丽丝的话，或许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你还恨她吗？” 听到尤妮卡的问题，杰圭琳冷笑道：“我可不是因为那件事才恨她的，我恨的是她的态度，那种廉价的温柔，就像她母亲一样俘获了绝大多数的人，但她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况且，就算我没有回到伊丽丝，当时的局势也已经无法逆转了，佩内洛普一直在用各种手段进行逼迫外公，安德腓烈也早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没有谁是无辜的，伊丽丝城的毁灭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尤妮卡默然了半晌，接着说道：“但是，也没有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就算是你的母亲，也肯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在一个扭曲的环境中成长，这种感受我很清楚，但就算是被绝大多数世人所敌视，你也没有必要将所有人都当成敌人，真正能理解认同你的人，肯定是存在的。” 或许正是因为得知了杰圭琳的出身经历，尤妮卡对她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敌视她了。她想象着如果是茜丝雅娜或者爱琳的话，在这种状况下会如何去劝说性格别扭的杰圭琳，对话时不由带上了对她来说十分生疏的温柔语气。 “真是可笑，认同我的人从未存在过。就连外公都对我漠不关心，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他已经越过了天锁山脉，前往东大陆去寻求他的理想去了，将我一个人抛弃在此地……曾经有一次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能当成朋友的人，但是那个人也在关键时刻背叛了我。”杰圭琳摇头道，“在你们的眼中，魔女就还是邪恶的代名词，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施下恶毒的诅咒呢。” “那么，你打算在这片你所控制的方寸世界中过一辈子吗？”尤妮卡平静地问道，“就像你的母亲一样，最终失去了所有一切在无尽的孤独中死去。不，至少她曾经那么拼命地争取过，拥有过短暂的幸福……” 杰圭琳怒视着尤妮卡：“在这里激怒我，你找死吗？” “那么，你敢杀了我吗？”尤妮卡仿佛看穿了杰圭琳一般，淡淡反问道，“如果你杀了我，就代表着你和茜雅的彻底对立，也丧失了同爱琳和好的可能性……你敢犯下真正的罪孽，和你所厌恶的世界决裂到底吗？” “你以为我不敢？” 说着，杰圭琳手中的法杖指向了尤妮卡，身上倏然散发出强大的威压。于是，这片被魔女所掌控的世界陡然风云变色，浓密的乌云在两人头顶上聚集一片，恐怖的雷鸣声在被银发烈风扬起的耳畔猛然炸响。 不远处，巨龙发出了贯穿天地的吼叫，腾空翱翔。 只见尤妮卡面无表情地取出了短剑，清冷的气势中剑意迅速攀升：“想要杀我的话，就尽管来战吧。” 风雨欲来的山峦之巅，两人对峙许久。 杰圭琳终究是没有动手，一言不发地收回了魔力。 然后，她将还在昏睡中的佩内洛普交给流萤镇的镇民们照顾，和尤妮卡兄妹一起穿越了危机四伏的暗域森林，来到了魔族生存区域的东南面地界。 杰圭琳之所以一直在暗世界这边徘徊，其实是因为伊丽丝城的落难者当中有她想要寻找的人，即曾经对她照顾有加，被她视为哥哥的洛伦斯。这位颇受欢迎的王子殿下，也是杰圭琳懵懂初开的女孩情怀中第一个爱慕的对象。即使当初遭到了“背叛”，洛伦斯在她的心目中依然占据了很重的分量。 杰圭琳费了很大的心思，在魔族的地界中布下了诸多监视的咒符，就是为了搜寻洛伦斯的踪迹。好不容易获得有效的情报之后，就算没有尤妮卡的劝说，她也打算孤身一人去寻找不幸落难中的洛伦斯，亲眼确认他到底是死是活——当然关于自己的打算，杰圭琳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在杰圭琳隐匿踪迹的法术帮助下，三人一路走来没有被任何人怀疑，也顺利地进入了魔族的大城市。这期间虽然有语言不通的障碍，但以魔女的手段，想要从这些实力低下的魔族口中套取情报，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关于洛伦斯的情报，来得出乎意料地简单。 或者说……令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这个国家的女王陛下梅薇娅·瑟卡丽熙公然违背魔神大殿的指令，不仅私自庇护了一位被通缉的人类，还打算和这个人类成婚的事情，早就在魔族民众之间被议论地沸沸扬扬。在这段时间里，为了让婚礼能顺利进行，年轻而任性的女王下令罢黜甚至处死了多位反对的大臣。 将要于梅薇娅结婚的对象，正是三人要寻找的若林王子洛伦斯·特雷西亚。 听到这个消息时，杰圭琳咬紧了牙齿，好不容才压抑住即将发作的心情。 第七十八章 婚礼的前奏 躁动不安的氛围，在城里蔓延着。 即使是属于外来者的尤妮卡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由于在短时间里没法找到洛伦斯的具体位置，三人在商议过后，决定暂时潜伏起来，等到婚礼进行的时候，再见机行事。凭借尤妮卡已达到圣阶的实力，再加上杰圭琳变幻莫测的手段，应该有机会营救出洛伦斯。 只要能救出洛伦斯，一行人就可以骑乘黑龙直接飞往南部的暗域，那是魔族不敢轻易踏足的地域。在此期间，尤妮卡好不容易才让杰圭琳答应了到时候和众人一同返回白林堡，和茜丝雅娜见上一面，消除过往的偏见和嫌隙。 就算是因为上一辈人的恩怨双方无法成为盟友，但至少能结束对立的势态。 就这样，三人一边在王宫周围观察局势一边耐心地等待着。 数日过后，作为魔族七柱之一，族名释义为“于虚妄中迷惑”的惑之国的女王陛下梅薇娅·瑟卡丽熙，与落难于暗世界的若林王子洛伦斯·特雷西亚的婚礼，将在王宫前的广场以及国民的祝福中如期举行。 然而，尤妮卡并没有感受到这座城市中的喜悦氛围，走在街上的人几乎都带着忧心忡忡的神色。至于那些早早地驻守在广场周围的士兵们，更是表现出了如临大敌的势态，仿佛已经意识到了这场婚礼必定会有什么变故。 觉察到这股不寻常的气息，尤妮卡向杰圭琳投去了探询的视线。 杰圭琳摇了摇头说道：“关于魔族内部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魔族和人类的结合违背了魔神大殿的制定的律令，特别是七柱之一的王族做出这种行为，在魔族内部与背叛无异……魔神大殿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 “看来就算我们没有出现，今天也会有一场动乱发生。”温捷斯思忖着，对另外两人嘱咐道，“这样吧，等会儿就算洛伦斯殿下出现了，我们也不要着急行动，先观察好局势，保证能万无一失再出手救人。” 在聚集了数万民众的拥挤广场上，首先响起的是优雅而不失浪漫的乐声。紧接着，一支身着红白礼服的仪仗队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了广场中央，伴着旋律合唱起了颇有异域风情的歌曲。 恢弘而旖旎的歌声悠然展开之间，一队身着轻纱的舞姬从广场周围鱼贯而入，她们面带娇俏的笑意，跃动着轻盈诱人的身姿，在仪仗队队与平民百姓之间翩然起舞。她们大胆地展露着单薄的轻纱不堪遮掩的身段，甚至还有部分舞姬向民众中的青年男子伸手发出了邀请，将不知所措的他们引领到了一众舞姬的中间。在纷飞的衣袂和时而外露的春光之间，带着动人笑意的舞姬们更加放肆地调戏着这些脸颊通红的笨拙青年，她们红唇间发出的银铃般的笑声，宛如怡人的春风似的悄然驱散了人们心底里的不安。 不多时，作为开场助兴的歌舞演奏完毕，在撩人的轻笑声中舞姬们旋然退场，位于广场中央的仪仗队将手中的礼炮对准了天空，依次将其拉响——于是，婚礼在漫天绚烂的烟火中拉开了帷幕。 鲜红的地毯从王宫大门处一路铺到了广场中央，在变为庄重的乐声中，两人身影在身后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进入了广场。左边的是一位身穿鲜红盛装长裙的女子，被嫣红布料所包裹的身姿宛如相思豆般娇俏可人；右边正和女子手牵手往这边走来的，则是一位身穿蓝白军装礼服，相貌俊毅的青年。 作为新郎将要和女王结婚的人，正是洛伦斯无疑。 终于见到寻找了许久的人，杰圭琳的声音分明有些阴沉：“真的是他，完全看不出被胁迫的感觉……先是那个叫南希的女人，然后是魔族的女王。哼，果然男人都是花心的家伙！” 温捷斯摇了摇头：“先别这么快下结论。殿下或许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就算是有苦衷……”杰圭琳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也无法洗清他打算和这个女人结婚的事实。我倒要看看他待会儿怎么解释！” 难得看到杰圭琳如此在意一个人，温捷斯不由苦笑着提醒道：“杰圭琳小姐，接下来肯定还有战斗，先保持冷静为好。” 大概在三四年前的时候，杰圭琳和若林王室成员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当时只有九岁左右的杰圭琳虽然任性淘气，性格却也没有现在这么恶劣。而茜丝雅娜姐妹三人平日里都对杰圭琳爱护有加，洛伦斯更是经常以兄长的姿态，替闯祸的杰圭琳摆平麻烦……然而，这和谐的氛围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随着茜丝雅娜的两位姐姐相继出嫁，以及洛伦斯和平民女子南希的相恋，杰圭琳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变成了世人眼中那位作恶多端的小魔女。 是因为失去了玩伴，才变成这样的吗？ 毕竟除了王室成员外，其他人可没法以平等的身份立场和杰圭琳相处。 假如说……当初的洛伦斯殿下能够和她保持良好关系，甚至说订下婚约，是否能让荷鲁斯回心转意，继续守护王国呢？记得有一次佩内洛普首相在御前会议上提出了结姻的建议……是因为国王陛下的反对才不了了之的吗？ 温捷斯眯着眼睛，一时陷入了沉思。 只可惜，现在想这些“假如”也没有意义了。正是因为当初的各种阴差阳错造成如今的局面，才给了从安鲁尔退婚的公主殿下一个绝佳的机会，让她能够宿命般地和爱琳殿下走到一起并肩作战，也让我和妹妹获得了为家族复仇的可能性……或许这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洛伦斯殿下，我倒宁愿你是自愿和这位女王结婚的。 作为你的好友，我太了解你了，你的性格远远不如和外柔内刚的公主殿下，并不能带领若林走向辉煌的道路，更缺乏勇气向崛起中的安鲁尔发起挑战……只有在磨难中迅速成长起来的公主殿下，才是最适合成为“王”的那个人。 如果真的让你回到了白林堡，以公主殿下的性格，说不定会交出本属于她的权力……不行，得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在温捷斯的内心深处，某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第七十九章 绽放的血色婚礼 在数万人的围观下，洛伦斯和梅薇娅携手走到了广场的中央。 只见一位手持权杖的老者来到了两人的面前，为这对新人祈福完毕后，他取出了一根红绳，让两人亮出了手腕——接下来，就是将代表姻缘的红绳系在洛伦斯和梅薇娅的手腕上，让他们各自许下相依相携的誓言的仪式了。 关键时刻，一阵猛烈的狂风夹带着无数砂砾席卷而来，将老者手中的红绳吹走，亦是晃花了所有人的视线。只听一声清叱从梅薇娅口中发出，驻守在广场周围的士兵们“唰”地抽出了兵刃，摆出了戒备的势态。 紧接着，几十只似龙似鹰的异兽，拍打着庞大的翅膀飞上了高空，每一只异兽的背上都骑乘着一位手持巨枪的骑士，锋利的枪尖齐齐地对准了西北方向。 尤妮卡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情：“正在接近这里的那些人……很强。” 话音刚落，一道幽红的光线自极远处激射而来，霎时贯穿了广场上方一只异兽的身躯。只听异兽发出尖锐的悲鸣，庞大的身躯急速向下方跌落，在猛烈的轰隆声响中，异兽那庞大的身躯落在了广场附近的民居之处。 震荡的大地以及异兽所发出的持续不停的尖啸，让那些刚才还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的人们彻底炸开了锅，他们彼此推糅着，慌不择路地四散奔逃……与这片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广场正中央的女王陛下，梅薇娅·瑟卡丽熙静静屹立于狂风之中，任由自己梳理好的漂亮的发髻被吹散也丝毫不为所动，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娇艳动人的笑容，仰头望着西北方向的天空，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在此期间，她的手依然和洛伦斯紧紧牵在一起。 数道血红的炫光在天空上一闪而过，尤妮卡三人只觉视野中一阵眼花缭乱，在广场上方守备的异兽骑士就和不知名的来客发生了又一轮交锋。眨眼之间，又有几只异兽遭到了重创在悲怆的鸣叫声中退场。 “我们动手吗？”尤妮卡转头对另外两人问道。 杰圭琳的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一直在注视着广场中央的梅薇娅和洛伦斯，温捷斯则是一副有所犹豫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吧。” 在天空处的激战还在持续发生之时，一位身穿红袍的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梅薇娅的前方，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只见梅薇娅摇了摇头，转头对不远处的卫兵命令了一句。 紧接着，就有数百名卫兵聚拢而来，将红袍人包围在了中间。从那些士兵的神情来看，他们虽有所迟疑，但还是坚定地执行了女王陛下的命令。 红袍人沉默了片刻，再一次向梅薇娅说了句什么。 回应他的，依然是摇头拒绝。 于是，红袍人的大笑声霎时间传遍了这个广场，这阵笑声透着森然而苍凉的意味，即使语言不通不了解当前的状况，三人也感受到了这其中不详的气息。在这其中，杰圭琳身为魔女的感知要更敏锐一些：“这股可怕的杀意……” 看着红袍人面无表情地朝前方抬起了手，五指缓缓张开，这一瞬间，尤妮卡竟有种自己的灵魂被紧紧揪住的错觉。她迫切地说道：“不好，这个人要动手了，我们快点去救殿下……” 其实已经不需要尤妮卡提醒了。 时间仿佛有所凝滞，紧接着，伴随着红袍人的五指猛然握紧，视野中骤然炸出一片可怖的血雾，却是他面前的十几名卫兵仿佛遭到某种巨力的重碾般，瞬间就被夺走了性命，甚至连一点残肢都没有剩下。 血雾在烈风中散得极快，但那种呛人的血腥味却萦绕在了每个人的鼻间。 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让卫兵们的眸中呈现了明显的恐惧之色，但即使是如此，还是有人大喊了一句什么，双眼通红地冲向了继续向女王逼近的红袍人——然后，他也毫无疑问地变成了一团绚烈的血雾。 纵使是尸骨无存的消亡，也没法动摇他们对女王的忠心。 在犹如烟花一般接连炸开的血雾之间，这队数百人的士兵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前赴后继地冲向了他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奔赴向了属于他们的悲壮命运，直到死亡之际，他们都在大喊着为女王赴死的口号…… 没过多久，这队忠心耿耿的士兵就全灭于梅薇娅的面前。 眼睁睁看着屠杀的发生，这股在鼻间萦绕的血腥味，让梅薇娅的眸间泛起了晶莹的泪花。而在女王陛下的身边，洛伦斯更是由于震撼木然地站在了原地，好半晌都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更多的士兵正穿过四散奔逃的民众们，向广场这边赶来。但是，在此时此刻，红袍人已经走到了梅薇娅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她和她身边的人类、向刚才一样，缓缓伸出了那只可以轻易夺走他人性命的手。 银色的剑芒蓦然划破了血雾。 红袍人一时露出了愕然之色，急忙收手后退了两步。便只听轻微的“倏”一声，袖袍处的半片布料被利刃所割落，在烈风中不知所踪。他定睛朝身前看去，只见一位手持短刃的银发少女出现在了视野中。 “人类？”他用生涩的发音说出了这么一个词汇。 尤妮卡手中的短剑清冷而璀璨，气势剑意正盛，她并没有给红袍人交流的机会，而是在极近的距离发起了抢攻。锐利的银芒一时闪现不止，犹如月下之泉一般纯净无瑕，其间所蕴藏的力量让红袍人不敢小觑。 红袍人脸色中浮现了一抹阴霾，那股才刚刚有所收敛的恐怖的杀意再一次释放了出来。他凝视着尤妮卡的身影，再次伸出了那只死神之手。 霎时之间，尤妮卡竟有种自己的命运被对方握在手中的错觉，便连呼吸都掩没在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当中。此时她手中的短剑距离红袍人仅有半尺之遥，然而饶是她用上了所有的力气，都无法动弹哪怕是一丝一毫。 这是一种被命运掐住喉咙，距离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 第八十章 悲别进行曲 ##第178节 就在尤妮卡牵制住红袍人的同时，杰圭琳也落到了梅薇娅和洛伦斯的身边。在梅薇娅惊异的眼神中，几根可怖的触手凭空冒出，朝她和洛伦斯急袭而去。 梅薇娅显然吃了一惊，连忙拉着洛伦斯后退了数步。却见另一道凌冽的剑光从侧方向扫来，两道红绫倏地从梅薇娅袖口处伸出，缠住了袭来的长剑，但是她也因此被迫和洛伦斯分开——趁此机会，温捷斯抓住了显然有些魂不守舍的温捷斯的手臂，拉着他进行撤退。 梅薇娅猛地脸色一沉，提起气势向温捷斯追去，但她才凌空踏出三步，就被杰圭琳所控制的触手挡住了去路。只见杰圭琳神情冰冷地看着梅薇娅，说道：“感受一下来自于魔女的愤怒吧。” 眼睁睁地看着洛伦斯消失在视野中，梅薇娅的眼神一时有些恍惚，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尤妮卡战斗的红袍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上正发生着的激烈的战斗，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只听她用生疏的大陆通用语向杰圭琳问道：“人类？为什么要抢走我的爱人？” “爱人？”杰圭琳重复了一遍这个措辞。 仿佛知道杰圭琳在想些什么，梅薇娅接着解释道：“我并没有胁迫他，他是真心和我相恋的！” 另外一边，尤妮卡收回剑势和红袍人拉开了距离。她的脸色显然有些苍白，持剑的手还在轻微地颤抖着。刚才的短暂交手中，明明红袍人就像一个活靶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却完全没法接近对方。仿佛自身只要不小心被他的视线锁定，灵魂仿佛就会被吸入某种强大的立场中。 那是……无法忤逆的意志，以及那股冷酷无情的杀意。 这是难以战胜的敌人，尤妮卡做出了判断。她已经感知到同伴们成功地救出了洛伦斯，那这边也必要和红袍人战斗下去，只需要撤退就行了。她转头和杰圭琳确认了一遍视线，便警惕地远离了红袍人。 杰圭琳点了点头，手中的法杖在空气中轻轻敲击了三下。 在一阵巨龙的咆哮声中，一道巨大的黑影煽动着翅膀在广场上空翱翔。饶是从刚才开始一直主导局势的红袍人看到从天而降的黑龙，也显然吃了一惊，望向杰圭琳，用魔族的语言说了一句什么。 黑龙的背上，温捷斯和洛伦斯已经坐了上去。 既然已经营救成功，那么接下来只需要撤退就行了。很快，尤妮卡和杰圭琳两人也成功来到了龙背上进行汇合。紧接着，黑龙发出了撼天动地的咆哮声，扑扑地拍打着翅膀远离了这座即将陷入纷乱的城市。 在这个过程中，梅薇娅并未出手阻拦。她有些心痛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环视了一圈这片遍地血腥的广场，眸中忧伤的神情渐渐地恢复为坚定。她伸手绕到脑后，解开发髻，任由三千青丝在涌起的风中飞舞。 然后，她轻启柔唇，唱起了一段清冷而灵动的旋律。富有穿透力的声线在战场之中传递，忧伤却坚定的情感很快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其中……在这阵歌声的激励之下，那些慑于来袭着的强大而有所踌躇、又或者看到同伴的死难而心存畏惧的士兵们，纷纷鼓起了勇气，为他们所挚爱的女王陛下献身赴死。 然后，这位身着娇艳盛装的女王陛下，梅薇娅·瑟卡丽熙也跳起了绝美的舞蹈，唇间歌声未歇，旋然投入了与红袍人的战斗。 她的身姿，宛如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牡丹，悲壮而震撼。 …… “洛伦斯殿下，让你受苦了。” 黑龙离开惑之国首都一段距离后，众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降临下来，开始向洛伦斯进行询问……然而从刚才被带上龙背开始，他一直都保持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即使听到了温捷斯的话语也毫无反应。 “殿下……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请不要有什么顾忌……” 洛伦斯有些呆滞的视线在提问的温捷斯脸上停留了一阵，然后转向了边上的尤妮卡，最终停留在了杰圭琳的脸上，喃喃地说了一句：“……杰圭琳？” “哼，很荣幸你没有把我给忘了呢。”杰圭琳冷冰冰地说道，“刚才那个女人说她并没有胁迫你，你们是真心相恋的，真的是这样吗？” 洛伦斯的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低声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自愿的，我是自愿的么……是的，没错，只有这样才能拯救那些受难的子民……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看到洛伦斯这副遭到了巨大打击的模样，温捷斯和尤妮卡对望了一眼，还是由温捷斯出声问道：“也就是说殿下知道伊丽丝城的幸存者的情报？你还记得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吗？国王陛下现在哪里？” 听到“国王陛下”一词，洛伦斯的眼神透出了惊恐了神色，便连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了起来：“父王，父王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某些可怕的回忆，他蓦然睁大了眼睛，趴在地上不自禁地干呕了起来。 在这其间，他一边干呕着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父王……孩儿并没有背叛你啊，孩儿只是……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孩儿并不想……请父王饶了孩儿吧，求求你饶了我吧……” 旁观的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便连杰圭琳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安德腓烈到底怎么了？居然让你害怕成这副模样……” 就这样，由尤妮卡向洛伦斯递了一壶水让他喝了下去，等到他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些，尤妮卡换了一个角度进行提问：“殿下刚才说‘只有这样才能拯救那些受难的子民’，这是怎么回事？殿下知道其他幸存者的讯息吗？还有……殿下为什么没有和南希小姐在一起？” 尤妮卡所说的正是和洛伦斯相恋的平民女子南希·夏芝，当初他们之间身份悬殊的恋情可是闹得众人皆知。就算有着国王以及御前会议的反对，洛伦斯依然坚持和南希小姐保持着地下恋情。如果两人最终能打破身份壁垒走到一起的话，想必会成为一段佳话。 却不料洛伦斯听到提问后，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他的情绪一下子陷入了崩溃状态，面无血色地呢喃道：“南希……都是我的错，她才会被那些人抓走的……是我害死了她，都是我的错……” 说着，豆大的泪水从这位年轻的王子眸中流淌下来。 第八十一章 幸存者 半年前，洛伦斯是亲眼看着伊丽丝城毁灭的。 当时的洛伦斯才刚刚赶回王都，首先去见的就是首相佩内洛普，却不见他的踪影。然后他想入宫见父王，却被卫兵拒之于门外。迫不得已之下，他不顾自身的安危，见到了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叛乱的幕后主使者，也就是荷鲁斯。 从荷鲁斯的口中，他得知了自己的父王召集了所有的宫廷魔法师，并且用某种手段控制了他们，似乎有什么大动作要进行。 得知这个消息后，洛伦斯再次试图硬闯王宫想要见到父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王宫内向外扩散的恐怖气息，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其中。随后，就像是从原有的世界被剥离了出来一般，伊丽丝城进入了一片诡异的领域，视野中的景象纷纷褪去真实的色泽，变成了水面之下倒映出来的虚象。 洛伦斯看到深紫的背景色从白昼中孵化而出，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当场晕厥了过去，也随着那些被肢解的建筑向紫色中跌去，还有另外一些人试图逃离这片诡异的空间，身体却直接被扭曲的时空撕扯开来，命丧当场。 哪怕是实力达到了大骑士阶位的他，在这恐怖的变乱面前也无能为力，他眼睁睁看着伊丽丝城被撕裂成了废墟，而自己和城市的废墟以及诸多幸存者一起，跌落到了一处危机四伏的森林，抬起头来，便能看到紫色的天空。 随后，他见到了天空上自己的父王在和荷鲁斯短暂交手后，又与另一位不知名强者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在他的印象中，父亲虽然在母亲去世后不久就通过锻炼达到了圣阶的实力，成为了大陆上的顶尖强者之一，却也绝对不可能和半神级别的荷鲁斯交锋——那种举手投足间都在震颤着天地的气势，只有无形中威慑着大陆的顶端十人可以做到，然而父亲不仅爆发出了骇人的气势，还和另外一位有着同等实力的强者大战了一场。 在那场战斗中，大地颤抖不止，引爆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片天幕，苍穹更是几度被撕裂……洛伦斯在近距离受到了战斗的冲击，直接昏迷了过去，他不知道战斗的结果，只知道当自己醒来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父亲。 阴暗的宫殿中，安德腓烈·特雷西亚宛如暗夜中的君王般，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对他说道：“洛伦斯·特雷西亚，我怯懦的儿子，随我来征服这个世界吧……就算遭到了神的背弃，吾特蕾西亚家族的威名也必将统御天下。” 在洛伦斯的印象中，这绝不是父亲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感到不对劲的他向四周张望，却见到了令他感到颤栗的画面——手持剑盾的骷髅士兵，面盔之下露出红色幽光的骑士与**的骸骨战马，以及身披华丽魔法袍，却用干枯的手抓着法杖的宫廷魔法师……然后，洛伦斯抬头向自己的父亲望去，竟然看到了他那干瘪苍白的肌肤，以及那对散发着死气的眼瞳。 没错，这位若林的国王，安德腓烈·特雷西亚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将自己和麾下的宫廷魔法师和御前骑士都转化成了亡灵，组建了一支亡灵军团。这里面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只有借助这股力量，才能为死去的妻子柯妮莉贝拉向强大荷鲁斯复仇…… 在洛伦斯的眼中，他甚至看到了和自己亦师亦友的四骑士，都安德腓烈被转化成了黑骑士的首领，成为了失去人性的怪物。 怀着恐惧的心理，洛伦斯努力与曾经的父亲，即如今的亡灵君王安德腓烈进行周旋。而当安德腓烈终于觉察到洛伦斯抗拒的态度之后，勃然大怒的他甚至亲自抽出了剑，将洛伦斯踩在了地上。 洛伦斯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在父亲的剑下。或许是还保留着的最后一丝人性，让安德腓烈饶过了自己的儿子，他将洛伦斯驱逐出了宫殿。总之，洛伦斯惊险地逃过了一劫，远远地逃离了这支蛰伏在森林里的亡灵军团。 在这之后，他一边探索，一边将森林中的幸存者聚拢起来。过了两个月左右，克服了各种艰辛，付出了半数人不幸罹难的代价，洛伦斯终于带领着数百名幸存者走出了危机四伏的暗域森林，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原野上。 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早在数千年前就成为了人类的死敌的魔族。魔神大殿早在伊丽丝城跌落的时候，就发布了针对幸存人类的通缉令，在洛伦斯之前，也有零零散散的人类走出了森林，却无一例外被守株待兔的魔族各国的联军所俘虏，陷入更为悲惨的命运。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洛伦斯可能要稍稍幸运一些，因为他遇上的是新生代的女王梅薇娅·瑟卡丽熙亲自带领的一支巡逻队。在战斗中，洛伦斯那英勇矫健的身姿，以及充满正义的眼神，让从小就在宫斗与阴谋中成长起来的梅薇娅对他一见钟情，虽然他和数百人类最终还是遭到了俘虏，但梅薇娅破天荒地对军队下令，不许虐待俘虏，反而是为人类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和御寒的衣物。 在那段时间里，梅薇娅经常以各种理由来见洛伦斯，本来陷入绝望的洛伦斯，感受到梅薇娅试图亲近自己的态度，也稍微消减了敌意，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试着与她进行交涉……就这样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稔了起来，而梅薇娅也渐渐地学会了一点人类的语言。 在这段时间里，作为“俘虏”的洛伦斯并不知道的是，在魔族联军内部，以梅薇娅忽然改变了对人类的态度为开端，渐渐出现了不小的裂缝。他们本来是遵从了魔神大殿的指令，聚集在此抵御“强大的入侵者”的，然而所谓的入侵者一直都没有出现，等待到的只有零零散散的人类，早就有人不耐烦了，更何况各国之间本来就有着各种各样的摩擦……于是，北方的三个国家最先以惑之国女王梅薇娅擅自庇护人类为理由，表示不满并退出了联军。以此为开端，只是数日的时间，十几万人的联军就这么不欢而散，撤回了各自的国家。 在此之后，魔神大殿勒令梅薇娅交出所俘获的这批人类，然而此时的梅薇娅已然迷恋上了洛伦斯，公然抗拒了魔神大殿的命令。 就是因为这件事，使得魔神大殿对惑之国实行了孤立政策。 以及，之后所发布的新的指令中，对人类幸存者的态度，从军队行动变成了全面通缉，从“捕捉”变成了“格杀勿论”。 如果说先前人类被魔族抓住，还有幸存的可能性的话，那么在这之后，流落到这个世界的伊丽丝幸存者除了洛伦斯这一支之外，要么被安德腓烈转化成为了亡灵大军中的一员，要么死于暗域森林的种种凶险当中，要么死于魔族的屠刀之下，几乎丧失了幸免的可能性。 第八十二章 孤独的王 “这是南希的遗物……” 说着，洛伦斯从怀里取出了一枚宝石戒指，低声说道：“这是我当初私自请工匠打造的，作为我们定情的见证。随梅薇娅到达王城后没过多久，我就听闻又有一支人类的小队伍走出了暗域森林。我向梅薇娅请求过去救助那些人类，她答应了下来。我不知道这个国家的内部，有许多人将异族的我视为眼中钉，知道我的动向后，那些人抢在我之前袭击了那队人类……当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堆被抛弃在荒野上不成人形的尸体，正在被土狗啃噬着。当时的我一眼就看到了血泊中的这枚戒指……都怪我的冲动，让南希遭遇了如此不幸的命运……” 黯淡的眼神，以及惨然的脸色，显示着洛伦斯直到现在还没有从失去恋人的痛苦中恢复过来。 尤妮卡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为了让那些幸存的人类能受到庇护了，你答应了和那位女王成婚，是这样吗？” “嗯。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自愿的……她并不是坏人。”顿了顿，洛伦斯的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并且，她是真的很喜欢我……我的力量太过于弱小了，父王都变成那副模样，我也没有别的容身之处了。” 看到洛伦斯自暴自弃的模样，尤妮卡摇了摇头道：“但是，你还是若林的王位继承人。流落到这个世界的人类你无法拯救，并不是你的过错。现在的若林因为你和国王陛下的长时间失踪，已经陷入了内战的边缘……只要你能回去，或许就可以结束动乱的局面……” “内战?”洛伦斯怔怔地问道。 于是，尤妮卡简要地说明了若林现在的局势，在听完说明后，洛伦斯脸色变得更为惨然了几分：“我终于想清楚了，为什么当初父亲执意要把大姐和两位妹妹嫁到国外了……因为母亲的去世，他早就对这个国家失望透顶了，他想要毁灭这个国家，才会把女儿都送到国外去，保证她们的安全……也是这个原因，他才会趁着我和茜雅前往南方的时候去挑衅荷鲁斯……” 杰圭琳忽然插话道：“王妃的过世，对国王陛下的打击真的那么大？” 洛伦斯点头道：“是的，母妃去世的时候，父王对我说了一段话，‘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永远也无法治愈的病，那就是心病。你的母亲，是因为心病才离开人世的，而现在，我也染上这种病了’，我永远都记得他当时那种低沉的语气。从那之后，父王就很少和子女们一起用餐了，也几乎没有走出过王宫，整天呆在母妃的房间里缅怀过往，只要在御前会议的时候才会见外人……” 几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由尤妮卡出声，轻言安慰道：“还请殿下振作起来吧，若林需要你。” 洛伦斯颓丧地摇了摇头道：“都已经变成那样的局势了，就算我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伊西多姐姐和茜雅的能力都在我之上，如果是她们的话，肯定没有问题的。”顿了顿，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洛伦斯站起来对另外几人说道，“现在，请带我回去吧，我不能抛下梅薇娅一人在那里孤军奋战……她为了我甘愿与同族为敌，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杰圭琳对洛伦斯怒目而视：“难道你真的打算和她成婚？” 洛伦斯沉默了一阵，点了点头道：“是的，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听到这个回答，杰圭琳一时竟无言以对。 “但是，太危险了。”想到那位实力高深莫测的红袍人，温捷斯摇了摇头道，“我们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倘若我离开了，被梅薇娅庇护着的那些人类就失去了依靠。”洛伦斯的眸中透出了决然的意味，“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这也是我作为若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提出的最后一个命令……” 温捷斯震惊地看着洛伦斯：“殿下……” 只见这位年轻的王子点了点头：“是的，我已经想好了，我并没有统御国民的才能……我只能去做我能做到的事情。” …… 惑之国王都。 沾着血的裸足，轻盈地避开了地上的尸体，在广场上行走着。 城市上空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很显然，自大的魔神大殿并没有料到的是，在这短短二十年里惑之国就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军力，那些角鹰兽骑士虽然在开始时遭到了使徒的压制，但在梅薇娅歌声的激励下，骑士们很快就组织起了有力的反击，用分而歼之的方式一个个击落了那些强大的使徒。 广场下方的战斗也是，梅薇娅一人自然不是红袍人的对手，然而她是一国的女王。红袍人绝对想不到的是，那些士兵能为女王舍生忘死到那种程度，明知前进一步就是死亡，也要用自己的生命消耗他的精神力……红袍人的手段再怎么无可匹敌，也有着精神力枯竭的一刻，这是他最终败落的原因。 就这样，梅薇娅走到了倒地的红袍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平静地审判道：“叔叔，是你败了。” 此时的红袍人，魔力和精神力都已枯竭，身上遭受了多处致命伤，显然已经油灯枯尽，离死不远了。重伤之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他，睁大眼睛瞪视着梅薇娅，内心显然有着数不尽的不甘—— 获得魔神的眷顾，被赐予了几乎无人能匹敌的能力，成为了神殿十八位主祭其中之一。这意味着他无论是身份也好，还是实力也好，都站在了这个世界的最顶端，应该无人敢忤逆他才对……然而偏偏就是眼前这位他当初最看不起的小女孩，成为了最终夺走他性命的那个人。 “叔叔，你肯定不理解当初父王为什么不传位给你吧？”看着红袍人眸中惊疑的神色，梅薇娅嘴角露出了轻巧的笑意来，“因为啊，父王早就和我说了，想要夺走王位，导致王兄中毒身亡的那个人就是你，不断派出刺客想要暗杀父王的幕后主使也是你……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 “所以，看到来人是叔叔的时候，我可是松了一口气呢。” 说着，梅薇娅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一柄长剑，仿若自言自语般地轻声说道：“我还记得的呢，小时候叔叔陪我玩耍的场景，当时我真的很开心……今天正好是我大婚的日子，如果来的人不是叔叔的话，我就可能无法取胜了呢。所以，就算死了这么多忠心的手下，我也依然很开心，真是得好好感谢叔叔呢……” 话音刚落，只听轻微的一声钝响，梅薇娅所持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扎入了红袍人的心脏之处，倏然溅起的鲜血沾上了她的面颊。感受到这股鲜活温热的触感，梅薇娅静静地想道—— 父亲、哥哥……你们看到了吗？我终于为你们复仇了哦。 双手紧紧握着剑柄，半跪在地的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确认红袍人彻底没了气息之后，梅薇娅才松手站起身来。此时她的面色有些惨然，环视着几乎无人幸存的广场区域一圈，感到了很深的孤独。 就算是替父亲和兄长达成了复仇，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决定好了要相守一生的那个人离她而去，那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呢？就连这些好不容易培养的嫡系都死伤殆尽，到头来还是落了个孤身一人的下场……难道真的就如同父王当初所说，成为“王”竟是一件如此孤独的事情吗？ 孤身一人屹立于修罗场般的广场，梅薇娅神情恍然地闭上了眼睛。此时她身上鲜红的盛装长裙，上面所沾染的鲜血和布料原来的颜色融在了一起，妖异的色彩让她的身姿显得愈发刺眼。 说到底，还是太任性了吗？ 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军力，在这一天几乎毁于一旦，并且魔神大殿的主祭死在我手上，接下来必将遭到雷霆反扑……本来都继承了父亲和暴之国定下的秘密协议，说好一起积蓄实力，找机会推翻魔神大殿的统治的，这下子提前暴露，就算是我的国家覆灭，暴之国那边也肯定是坐视不管了…… 带着苦笑的神情，梅薇娅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 应该意识到了吧？那个人类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是为了同胞的性命才答应交往的，你还看不出来吗？结果就这样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这下子该清醒过来了吧？不，已经没用了。现在的局势，就算是清醒过来也无济于事了，等待你的只有毁灭的结局而已…… 所谓的爱情啊，终究是毫无价值的东西而已。 如果他在三天之内还没有回来见我的话，就把那些养着的人类都杀掉，亲自去魔神大殿自裁谢罪，说不定还能保全国民的性命？ ##第179节 毕竟为了战胜强敌，血液中的生命之火已经燃烧得差不多了，大概只剩下七八年的寿命可用了吧？在这场未成的婚礼过后，我终究是像父王一样，渡过了虚妄而毫无价值的一生呢……难道这就是家族中人的宿命么？ “抱歉，我回来迟了。” 这样想着的同时，耳畔之处仿佛出现了幻听。梅薇娅自嘲地笑了一笑，然而睁开眼睛之时，她却露出了惊异的神情——从数个月前初见之时开始，就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思的洛伦斯，正面带歉意站在身前。这一瞬间，刚才那些后悔、怀疑的心思全部被抛在了脑后。 看到梅薇娅怔怔地站在原地，洛伦斯低声问道：“梅薇娅，你还好吗？” “别问了。”说着，梅薇娅走上前抱住了温捷斯的身躯，她一时有些贪恋于这温暖的怀抱，用并不熟练的人类语言柔声说道，“亲爱的，我们将婚礼进行下去，好么？” 第八十三章 殉情 “就用红绫来代替吧……我来帮你缠上。” “嗯，好的。” “有点弄脏了，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好了，我们开始吧。” “嗯……要怎么做？” “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亲爱的，你愿意许下誓言，珍惜这份姻缘，一生一世都爱着我，永远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我愿意。”坚定的回答。 “轮到你来问我了。你说这一句，‘你愿意许下誓言，珍惜这份姻缘，成为我最忠实的后盾，在任何时候都支持我的事业吗’。” “梅薇娅，你愿意许下誓言，珍惜这份姻缘，成为我最忠实的后盾，在任何时候都支持我的事业吗？” “我愿意！” 彼此深情地对视了一会儿，只见梅薇娅的眼眸中泛起了水濛濛的雾气，带着羞涩之意说道：“虽然好像有些反了过来，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不过没关系……亲爱的，请亲吻我吧……” 在两人的不远处，站在这死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区域，望着那边洛伦斯和梅薇娅的互动，杰圭琳和尤妮卡兄妹一时有些恍然。三人都很清楚，就在洛伦斯和梅薇娅交换誓言的这一刻，他就和若林王室没有什么关系了——他选择了一条更加艰难的，几乎看不到未来的道路。 亲眼看到伊丽丝城毁灭，看到父王走向堕落，看到昔日的臣属变成失去人性的亡灵，看到人类同胞死在身边，甚至就连挚爱的恋人都尸骨无存……无人知道这短短半年的时间里，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王子殿下到底经历了多少残酷的考验。如果是这就是他的归宿的话，但愿他能因此而获得幸福吧。 远远望着最终相拥在一起的洛伦斯与梅薇娅，尤妮卡一时心有戚戚。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视线的余光处闪过了一缕细微的寒芒，却是一位身穿红袍的人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广场附近的屋顶上，举起了长弓…… “殿下，小心！” 尤妮卡大喊着，“唰”地抽出了短剑，向洛伦斯飞奔而去。然而在这个距离上，纵使她的速度再快也来不及了。她眼睁睁看着一支幽冷的箭矢朝着广场上相拥的两人疾驰而去，眼看着就要贯穿这对刚刚成婚的新人。 箭矢射出之时，梅薇娅正羞涩地垂着眼睛，等待着来自爱人的吻。听到尤妮卡的声音她还有些不解其意，紧接着，她只觉自己的身体被猛地推开，毫无防备的她径直摔倒在了地上。从未遭到如此对待的她，略感恼火地望向了洛伦斯，然后，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内心陷入了一片冰凉。 洛伦斯的胸口被一支漆黑的箭矢所贯穿，被钉在了地上，刺眼的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处冒出，霎时染红了他的衣襟。 “洛伦斯殿下……” 直到此时，才赶到洛伦斯身边的尤妮卡，蹲下身子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后，脸色一时苍白无比。她重新站起身来，目光锁定了不远处屋顶上的红袍人，浑身骤然爆发出了极为冰寒的剑意，向着凶手疾驰而去。 梅薇娅狼狈地爬到洛伦斯的身边，想要扶起他的身躯，却发现他的身体被箭矢牢牢地钉在地上，反而因为这番动作牵动伤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梅薇娅的眸中满是泪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悲恸的心情让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反倒是洛伦斯艰难地握住了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 “梅薇娅……守护……的承诺……我做到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洛伦斯每艰难地说出一个词，就有一股鲜血涌泉似的从伤口处冒出。面对这副情景，梅薇娅只能徒劳地用手去按住伤口，带着哭腔说道：“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我马上就找人医好你，你不会有事的……” 洛伦斯勉强露出了笑意，温柔地望着梅薇娅道：“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是你……让我看到了希望……” 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般凄然坠落，和那刺眼的鲜血融在了一起。自从父亲被杀后，梅薇娅久违地体验到了失去所爱之人的感受，此时她很不得死去的人是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要被一个个夺走……我们明明才约定好了，要相守一生一世的……” 洛伦斯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对不起……我无法陪伴你了……请你好好的……”说着，他伸出手，仿佛想要去擦拭梅薇娅的泪水。然而他的动作才进行到了一半，就无力地坠落了下去。 那极其轻微的“啪”一声，犹如千钧磐石般击打在了梅薇娅的胸口处——时间也仿若停滞在了这一刻。 就这样，她沉浸在悲恸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几乎微不可闻的泪珠坠地之声，让梅薇娅茫然地抬起头来。她看到了那位穿着黑色魔法袍的女孩，站在边上正不可置信看着死去的洛伦斯，眼眶通红，就连眼泪正不断地涌出都毫无自觉。 和梅薇娅对上视线时，杰圭琳茫然地问道：“他死了吗？” 梅薇娅一时心如绞痛，低声应道：“嗯。” 杰圭琳喃喃地说道：“……明明刚才都还好好地和我们说话……向我请求带他回来这边……为什么突然之间就……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心软答应他的……”顿了顿，杰圭琳露出了仇恨的神情：“都是你的错……为什么非要强迫他结婚什么的啊，要不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明明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他的，结果他为了保护别人而死什么的……” 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和自己同样悲伤的女孩，梅薇娅露出了凄然的笑容，她俯下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洛伦斯的面庞，替他阖上了眼睛。然后梅薇娅站起身来，远远注视着正在和尤妮卡战斗的红袍人，以及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上的，正在和温捷斯对峙的第三位来到这里的魔神大殿主祭。她的眼神中泛起了一抹决然的意味，低声自语道：“是的呢，都是我的过错……现在，到了我为自己犯下的所有过错赎罪的时候了呢。” 柔唇轻启，悠远而悲伤的歌声再次在天地间徜徉开来—— “告诉我，何为悲伤？ 闭上双眼就也看不见伤心事。 不曾享受过温暖， 就不会明白伤痛。 在心海中，凭吊忆不起是谁的温柔声音……” 恍然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父王遇刺身亡的那个时候，父亲在临终之际对她嘱咐道：“我走了以后，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愿意在危难的时候保护你的人……只要那样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你的夫君……” 而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兄长也以类似的口吻对她说过：“亲爱的妹妹，我无法保护你了……以后别那么任性了，找个人照顾你吧……” 哥哥、父亲……是的呢，我找到那个愿意保护我的人了呢。可是，这种事情真的是正确的吗？他在危难的时候替我挡下了夺命的一箭，自己却倒在了血泊当中，就这样抛下了我一个人。在我觉得自己离幸福近在咫在的时候，他就像当初的你们一样……突然离我远去，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有一条小船， 带着汹涌的叹息， 消失在心中的波涛之间。 为什么要寻找不知缘由的温暖？ 内心充满困惑……” 我的歌声，你们喜欢吗？ 其实啊，我还有一个天大的秘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哦。 我的灵魂，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我是保留着上一世完整的记忆出生的，当我知道自己出身在王族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成为了命中注定的那个主角，所谓的家人也好，部下也好，都只是NPC一般的存在，他们会众星拱月一般为我服务……当初天真的我，并不知道世界竟是如此残酷——这是一个在魔神大殿统治下，崇尚力量讲究成王败寇的世界。 直到失去亲人的时候，才知道这份感情竟是如此沉重。 直到接连遭到背叛的时候，才知道信任是需要苦心经营的。 直到最终变成孤家寡人，就连依靠的人都找不到的时候，才开始回味过往温馨平淡的时光，去贪恋那份以前从未珍惜过的微不足道的温暖。犹如搁浅在岸的鱼儿一般拼命索取着氧气，为此不惜赌上了一切。 “……生命的船， 在荡漾微波之间启航。 在没有星星的夜晚破浪前进。 黑暗的另一端， 只能望见你的身影。 前往记忆中的没有浪花的水域， 直到能自己找回， 确知未来会彼此相爱的悲伤……” 但是，迫不及待地倾尽了全副身家，结果却是赌输了呢。无能的我，终究是没法成为故事中战胜一切奸佞的主角啊……事到如今，已经变得一无所有的我，也没什么好畏惧的了。我好累……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下一次来生的话，请给我一个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了，拜托了！ 这样想着，露出了释然的神情，梅薇娅肆无忌惮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走向了前方露出惊疑之色的魔神大殿主祭。 悲恸而令人震撼音色在天地间飘拂，从梅薇娅身体里释放出来的浩瀚的生命力，正在这个阴沉的世界里激起了剧烈的震荡，那宛如破壳而出的凤凰般的绚烂身姿，染红了视野中的一切景象。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旋律，成为了她最后的绝唱。 临终之际，梅薇娅的脑海中闪过了和洛伦斯初见之时，他为了守护那些人类拼死战斗的身影，闪过了小时候和父母以及哥哥四人一起用餐的温馨场景，闪过了自己穿越之前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恍然之间，她听到有人温柔地对自己说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她看到有人站在前方，对自己张开了双臂。她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无法看清那个人的面容。但是，这已经无所谓了。她像个小孩子一样，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投向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第八十四章 私密对话 发生在惑之国的这场动乱，最终以梅薇娅·瑟卡丽熙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和魔神大殿的两位主祭同归于尽而告终。 经此一役，不仅在诸国当中最具有浪漫之风的惑之国濒临灭国，魔神大殿也因为损失了三位主祭而元气大伤……再加上前段时间发生在罪之国的那场惊天大战，以及更早一些时候那座白色城池的跌落，这一切都仿佛预示着魔族正站在决定未来命运的十字路口，接下来所做出的任何抉择，都事关种族的存亡。 至于尤妮卡一行人，则在王城之外，找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山坡，由尤妮卡细心地洛伦斯和梅薇娅两人整理好装束之后，将他们埋葬于此。 尤妮卡神情肃穆，耐心地在石碑上铭刻着两人的名字。在这期间，杰圭琳坐在稍远一些的土坡上，看着尤妮卡的动作怔怔出神。很显然，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留意到杰圭琳的神情，尤妮卡轻声问道：“杰圭琳小姐，在这之前，你试过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死亡吗？” “死亡，我……” 杰圭琳刚要出声，却又陷入了语塞。 这是最为可笑的一点，被世人所厌恶成为了邪恶的代名词的魔女，却从未接近过死亡。就算是被她亲手剥夺的生命，也只有当初为了保护爱琳而杀死的那个军官一人而已……除此之外，她对死亡简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正如尤妮卡所说，在如此近的距离看到了友人的死亡，对她而言还是第一次。 尤妮卡幽幽说道：“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杰圭琳呆呆地看着神情忧伤的银发少女，只见对方不待她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洛伦斯殿下就这样死在眼前，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向茜雅交代才好了……可是扪心自问，我自认为我已经很努力，我差不多做到所能做到的所有事情，但就算是如此，我也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无论是洛伦斯殿下也好，还是为他而殉情的梅薇娅小姐也好，我拯救不了任何人……也正是因此，现在的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呢……” “嗯？”杰圭琳的思绪依然有些茫然。 “那就是，我终究只是我自己而已，我没法成为像是茜雅或者爱琳她们那样的英雄。和她们在一块儿待得久了，我好像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无论陷入怎么样的绝境，事情都会有转机的……肯定会有人站出来逆转局面，让大家都获得美好的结局的……但是，我不是她们。仔细想来，我明明有那么一丝机会阻止悲剧的发生的，只可惜我终究还是自私的人。你知道么，只要有那么一点点自私或者犹豫的心理，你就错失了拯救别人的机会。像是茜雅还有爱琳她们那样，总是能在关键时候拯救别人，所需要的是怎么样坚定的意志，不畏强敌的勇气，还有那一颗时刻为他人着想的纯澈心灵……我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在眼前……如果是她们的话，如果是爱琳或者茜雅的话，一定能找到拯救所有人的方法的。如果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位在这里就好了呢……” 说话之间，持着短剑的手轻微地颤抖了起来，尤妮卡心有不甘地闭了闭，低声说道：“如果是她们的话，肯定能听懂梅薇娅小姐的歌声中流露的情感的，也肯不会坐视屠杀发生在眼前置之不顾的……那悲恸的旋律，真的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呢。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留下来和她并肩作战就好了呢……” “那不是你的错。”边上传来了温捷斯的声音，“那些都是我做出的决定，洛伦斯殿下的过世也是我的责任，你不必过于自责……” “是我的错。”尤妮卡摇了摇头道，“我太习惯于依赖别人了，行事缺乏主见……这样的我，哪怕是获得了圣阶的实力，也并不能称之为强者……如果我连这份责任都不敢担当下来的话，就永远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性。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未来的成长，我也得铭记着这份无法推脱的‘罪’前行。” 说着，少女的眸中透出了坚定的神采，墓碑上“青月历三零三年，春”的字样也刻完了最后一笔。随后，重新她站起了身来，转头对杰圭琳说道：“接下来，洛伦斯殿下交代的那些幸存的人们，还是要麻烦杰圭琳小姐掩护将他们送回若林了呢……我决定在这个世界再待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救出更多的幸存者……” 为什么我要替你们做这种麻烦的事情…… 杰圭琳瞪着尤妮卡，这种别扭的心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这就意味着她答应了这件事之后，不得不和讨厌的茜丝雅娜见面。有些愤恨地看了一眼尤妮卡，杰圭琳忽然出声问道：“你刚才说，如果是爱琳的话，肯定就拯救所有人……你明明很讨厌她不是么？为什么你会如此相信她” “讨厌……是讨厌过一段时间呢。”尤妮卡的神情一时有些恍惚，低声说道，“但是，我一直都记得的，当我中毒动弹不得被兽人包围的那个时候，只有她不顾自己的安危找到了我……还有她背着我徒手攀上峭壁的画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我并没有资格讨厌她，我只是在痛恨我自己而已……我只是，看到她和茜雅走得那么近，有些不甘心而已……” 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余的话，尤妮卡不由咬住了嘴唇。却听杰圭琳自言自语道：“那么，我算是被她拯救了吗？如果不是她的话，我那时或许会死在鲁道夫的手中，他是对我的母亲因爱生恨，才会动手想要杀我吗？可是，纵使在那个时候被爱琳救下了，她最终还是拒绝了我的请求呢……她宁愿和讨人厌的公主待在一切，也不愿意带我逃离那个讨厌的环境……” 还是第一次换个角度去回忆自己当初和爱琳发生的事情，杰圭琳不禁露出了迷惘的神情，自语道：“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她都没有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我明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原谅她的，明明都已经……” ##第180节 第八十五章 爱琳酱，请亲吻我吧 “爱琳酱，想要抱抱……” 难得听到露娜用上了撒娇的语气，爱琳不由愣了一愣：“欸欸？忽然之间怎么了？” 露娜抿了抿嘴，埋怨地看了爱琳一眼：“快点抱我……” 两人正处于暗域森林的深处，为了躲避无处不在的虫兽，她们找了个空间稍大一些树洞，布置好防护的结界之后稍作休憩。首先从短暂的睡眠中醒过来的是爱琳，然后当露娜也醒过来的时候，她不知为何整个人变得娇气了起来，可怜巴巴地寻求怀抱模样简直和小孩子没有两样…… 虽然心情有点微妙，爱琳还是依言抱住了露娜，她的身体爱琳还要娇小几分，体温也比人类稍低一些。爱琳让露娜坐到自己的大腿上，便能感觉到对方也伸出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脖颈。那犹如丝绸般的金发在脸颊上摩挲着，带来了异样的触感。在此之间，她听到露娜倾诉道：“我又做噩梦了。” 爱琳安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露娜幽幽地说道：“我梦到了自己回到了暗月之都的祭坛上，被魔神控制着收割无辜之人的生命。我期待你会来拯救我……然而，你并没有出现。我最终成为了魔神大殿的十八主祭之一，以收割罪恶的果实为职责，犯下了更多更不可饶恕的过错。直到最后我达到了虚妄的圆满之境，就连这具身体都要被魔神吞噬的时候，爱琳你终于出现了，然而，你是来杀我的……” “露娜酱，别胡思乱想了哦。” “当时我在想，哪怕是死在你手中，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然而，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你被匕首刺中，倒在了血泊当中……而我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温热的鲜血，我的幸福，被我自己亲手毁掉了呢……” 爱琳轻柔地拍了拍露娜的肩膀：“放心，现在我可是好好地陪着你哦。” “嗯。”露娜低声应道。 “所以说，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啦。” “但是，做了这个梦，我终于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轻轻闭上眼睛，有些贪恋地感受着来自于爱琳的温暖，露娜倾吐着自己的情感，“我现在所经历着的，能够被你拯救的结局，是在是太过于美好了，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梦境似的，我害怕自己只要闭上眼睛，这份美好就会像玻璃一样稀里哗啦地碎掉……对不起呢，我实在是太害怕了。爱琳酱，能请你多给我一些温暖吗？” 还有什么能比这种请求更让人难以拒绝的呢？ 心底里不禁泛起了怜惜之意，爱琳选择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怀中的女孩。她手上稍稍用力，将露娜抱得更紧了一些，贴得极近的身躯，甚至能感应到彼此“砰砰”的心跳之声，这无声的互动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爱琳才轻声问道：“露娜酱，你现在有真实感了吗？” “嗯，但是……还不够，想要更多。” 选择将最软弱的心情交付给了这位拯救了自己的女孩，露娜早已将骄傲和矜持都抛在了脑后。此刻的她，只想趁此机会尽可能地向爱琳索取，让温暖填满她的全部心灵，让自己彻底忘掉噩梦中的画面。 “爱琳，那个……可以亲我吗？” 就算明知道会触及对方的底线，这句话还是任性地说了出来。 爱琳显然愣了一愣，然后，她扶着露娜的肩膀，让两人变成了近距离对视的姿势。在此期间，露娜的眼睫毛由于羞涩抖动不止，不敢与她对视，爱琳装出恶狠狠的语气说道：“诱惑我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露娜咬了咬嘴唇，便又说道：“不是那种嘴对嘴的也没关系……像是家人一样亲我，可以吗？” 没料到女孩还有这么一计，爱琳露出了无奈的神情，低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关于我的事情。你这么放纵我的话，会让我变成那种把你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对你予取予求的坏人的……” 露娜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其他人怎么样，我可不管。我的话就算被你当成所有物也没关系，你也有对我予取予求的资格。对我来说，就算能死在你的手中也是一种幸福……因为，假如当初没有遇到你的话，我早就变得不再是自己了，是你给了我新的生命……” 说到这里，神情一时有些迟疑，但露娜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说了下去：“放心吧，我不会打扰你和那位公主的关系的。我会为你在别人面前保守秘密，绝不会说出去的……只要能从你这里感受到温暖，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如果你接受的话，请把那些多余的顾虑都抛在脑后吧……” 话音未落，露娜便感觉自己的脸颊被双手捧住，视线中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晕的爱琳眯起眼睛贴近过来。下一刻，露娜终于获得了盼望已久的亲吻，幸福的味道在一瞬间充盈了她的心情，将她方才又是羞涩又是难堪的思绪都冲击得七零八落。情迷意乱当中，她亦笨拙地伸出了舌头，在唇间彼此的津液交互之间努力回应着来自于爱琳的侵攻。 愈发急促的喘息声之间，树洞里的温度悄然攀升。 良久过后，这个对于露娜而言漫长而甜蜜的初吻终于落下了帷幕，她只觉自己的唇齿之间都残留着甜濡到无以复加的幸福。 只见爱琳喘息着捂着了自己不住起伏的胸口，眸中略带埋怨地看着露娜：“明明还穿着代表圣洁的修女服，应该是恪守清规戒律的人格才对……却非要诱惑我做出这种事情，这种难以抑制的罪恶感，真是让人有些欲罢不能……糟糕，都怪你让我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露娜不禁好奇地问道：“咦？就是说爱琳酱的性格是和这个有关系的？如果是平常状态下的你，会不会更主动一些呢？” “哼，不许想奇怪的事情。”爱琳脸颊通红地啐了一句，看到露娜还有往这边凑过来的迹象，爱琳心情一慌，手忙脚乱地推开了女孩，“总之，你刚才已经亲够了吧？这次先到此为止了，就算是想要更近一步什么的……也不许和现在的我做，这样下去你真的会让我堕落的……” “这样的堕落，我一点都不反感呢。” “以后怎么样都好说，这次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啦！” 第八十六章 亡灵的踪迹 越是往森林深处前进，那股死气就越是浓郁。 在越过一条流淌着黑水的河流后，爱琳和露娜两人显著地觉察到，周围的虫蚁鸟兽都少了许多，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似的纷纷远离了这片地域。同时，她们也发现了应该是人类留下的东西。 像是被破损的布料，篝火的残骸，以及生锈废弃的工具等等事物，让两人的搜索终于获得了正确的方向。她们沿着这些痕迹的方向一路走来，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废弃的营地。 这片营地的规模比想象中的还要大，从周围一大圈被砍伐过的树木来看，这里应该是一批幸存者临时搭建的，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废弃了有一段时日。结合残留在废墟以及周围树木上的剑痕爪痕来判断，好像是由于遭到了魔兽袭击才不得不废弃的……奇怪的是，两人并没有发现人类或者魔兽的尸体，就像是有人在战斗过后，刻意将尸体都藏了起来似的。 在此间逛了一圈，结合营地的规模，爱琳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批幸存者约有将近千人的数目。她转头向露娜问道：“如果从这里作为起点出发的话，这批人类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森林呢？” “如果是这个规模，由有实力的人带队，确实有可能走出暗域森林……”略一迟疑，露娜还是说道，“但是，就算他们走了出去，也会被当时驻守在暗域森林外面的联军所捕获……对于他们来说，想要生存太难了。” 爱琳低声说道：“是的呢，都过去半年时间了……都不知茜雅的父王和兄长到底怎么样了……” 稍作搜寻之后，并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两人打算继续往深处前进，却在这个时候，从周围的林间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段时间以来，这种声响两人再熟悉不过，那是群居的魔兽来袭的先兆。 然而，当爱琳看清楚了从钻出灌木丛的身影时，显然是愣了一愣。她转过头去，和露娜确认一遍视线，低声问道：“亡灵？” 那些手持利器，在视野中摇摇晃晃地走来的明显是人类的骷髅架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亡灵无疑。至于另外一些伏在地上的，则显然是各种魔兽的骨架。这些生灵虽然死去多时，却依然有着掠食的意志，它们瞳中的幽火一闪一闪地，有组织地将爱琳和露娜围成了一圈。 早在遇到黑骑士那个时候开始，两人就做好了遭遇亡灵的心理准备，但如此众多的数目，还是让爱琳产生了不安的心情。 “难得说……” 蓦然想到了某个可怕的可能性，爱琳的心情陡然一沉。她从怀中取出了法杖，沉声说道：“伊丽丝城的亡灵们，假如说你们真的收获了如此不幸的命运，我也只能用圣光净化你们的灵魂了呢……” 站在边上的露娜稍微估算了一下，这些人类和魔兽的骨头架子加起来约有几百的数目，虽然都只是最低级的亡灵，但考虑爱琳的伤势依然没有痊愈，她不由有所担心地问道：“这个数量，没问题吗？” 爱琳眨了眨眼睛道：“不要以为打败了我一次，你就可以小看我了！” 只见圣洁的光芒以法杖的尖端为起始点，迅速向外扩张开来。那些受到刺激朝两人飞扑而来的魔兽首当其冲，腐朽的身躯迅速在圣光中消解融化，头骨中绿色的幽火也洗去了污浊的色泽，变得纯澈透明，逐渐在圣光中消弭湮灭。 眼看着圣光的范围就要将所有骷髅都笼罩在其中，只听森林深处中传出了一阵尖利的鸣号声。听到这个声音，那些骷髅们忽然有了不寻常的反应，它们中止了对两人的包围，排成队列依次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这个过程中，骷髅们显然都遗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还有两位可以轻易消灭它们的敌人就站在身后。 爱琳见状也放下了法杖，和露娜对望了一眼。 “我们跟过去看看吧。” 只见露娜脸色并不是很好看：“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会保护我的吧？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之际，爱琳蓦然想起了某一次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语，那正好是自己和艾丽卡分道扬镳的前夕。莫名的心痛之感在心间萦绕了一会儿，她选择牵住了身边露娜的小手，轻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露娜略微有点发呆，随后她气恼地瞪向了爱琳：“这种时候，就别逞强啊。” “我不管，反正我会保护你就是了。”爱琳小声啐了一句，拉着露娜的小手，追上了前方的那群骷髅。 “欸？等等……”忽然被强硬地握住手的露娜，显然有些不明所以，她看着前面闷头前进的女孩，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生气了吗？我绝对没有退缩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我们可能面对的敌人……要知道亡灵系的法术，就算是在魔族当中也是属于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之术……”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爱琳转过身来，用极为认真的表情看了过来，“我想说的是，不许逞强的人应该是你才对。请露娜酱在任何时候都以自己的安危为重，不要有任何冒险的举动，哪怕是为了保护我都不行……” 露娜显然呆了一呆：“等下，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爱琳伸出手来，在露娜的额头上敲了一敲，用郑重的语气吩咐道：“别忘了你可是我的所有物，总之听话就是了！”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这位对自己特别温柔的女孩才会用上如此强硬的态度，头上被重敲了一下的露娜，竟觉得心底里泛起了甜蜜的滋味。当然，这可不意味着她会在这件重要的事情（事关攻受）上面示弱，不知不觉间她也用上了绝不妥协的语气：“哼，反正就算现在打上一架，你还是打不赢我……所以遇上战斗的时候，应该是爱琳酱站在我的身后才对……” “笨蛋，我是魔法师你是刺客，当然是我站在你的身后啊……还有你以为我现在打不过你是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我的心被你狠狠扎了一下……如果露娜酱还有那么一点愧疚之心的话，就请你好好听我的命令行事！” 论吐槽功力单纯的露娜自然不是爱琳的对手，她闻言之后显然呆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完全找不到反击的言辞，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中一时流露出了委屈难言的情愫来，就连鼻子都变得有些酸涩：“如果爱琳酱想要报复的话，就请往我的心脏之处扎上一下吧……就算再痛我也会忍住的。” “欸……别忽然露出这种让人心痛的表情啊！” 露娜顿住脚步，垂下了眼睑：“如果我死了，爱琳酱会心痛吗？” 于是，过了一小会儿后，林间传来了爱琳慌乱的声音—— “打住打住，请务必忘记我刚才说过的话，那只是开玩笑而已……等等，你怎么忽然就哭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拿这种事开玩笑了，这么可爱的露娜酱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你知道的我一点都不记仇的……那个，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第八十七章 亡灵序曲 这阵尖利刺耳的鸣号声，断断续续地在森林中响起。 爱琳和露娜两人不远不近跟着受驱使的骷髅，在森林中不断绕行。在这个过程中，她们看到越来越多的骷髅从各个方向走来，与队伍合流。于是，数量只有数百的骷髅迅速膨胀，从几百到几千，在不久后就超过了一万之数。在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人形的骷髅，但也有相当数量的野兽尸骸，甚至还有身长数十米的大型魔兽的骨架，也摇摇晃晃地随着骷髅大军一起向森林深处进发。 前方的天幕仿佛被一团巨大的黑雾所笼罩着，两人越是跟着这支骷髅大军往南前进，天空就变得越是昏沉。 只见露娜转过头来，用近似请求的语气对爱琳说道：“继续前进的话，真的太危险了……只要一有变故我们就撤退好么？” “嗯，我听你的。” 虽说先前还和露娜争执了一番指挥权，但见识了亡灵的声势之后，为了安全着想必须得谨慎行事才行，只见爱琳点了点头道：“之前还想着能不能找到幸存者什么的，现在看来希望很是渺茫了，我们确认了情况就马上撤退。” 空气中死亡与腐朽的气息越来越为浓郁，爱琳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起来，在这种周围都是亡灵的情况，她又不能贸然使用光明法术暴露自己。于是，在接下来的路途中，由露娜抱起了爱琳，在愈发阴沉的森林里穿梭。 这是……就连爱琳也想不起来自己是第几次被公主抱了。前几次还好说，抱着爱琳的人至少在外表上比她要年长，这次却被一位外表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女孩抱着，爱琳不禁产生了微妙的挫败感。 在这种时候，魔法师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呢。 所以我才想成为武系职业呢，至少在某些时候不会被轻易推倒…… 明明身处于十分危险的环境，却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爱琳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无语的心情。簌簌的声响间茂密的树叶在头顶上急速掠过，轻微的颠簸中女孩淡金色的秀发不时落在脸上摩挲，爱琳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挽住了露娜的脖子，选择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调理着气息，好尽可能地以更好的状态迎接前方未知的危险。 来自爱琳亲昵的动作，让露娜脸颊浮起了轻微的红晕。 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还胡思乱想的，自然不只有爱琳一人。 大概是来到了山麓区域，前方的道路越来越为狭窄，为了避开不断汇集的骷髅军团，两人决定沿着山脊往上攀登。对于露娜来说，就算是抱着一个人，在这种复杂的地形穿梭也是轻车熟路。没过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山顶之处，前方的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带。 当露娜把爱琳的身子放下来，两人看清山脚下的景象时，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爱琳寻觅了许久的，跌落到暗世界的伊丽丝城，就这样突兀地呈现在了视野中—— 矗立在蜿蜒的河谷之畔，被周边数座高高的瞭望塔所守护，城区错落有致，有着高耸的建筑群的环形城市。 那些建筑的大小和样式，和爱琳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就连建在半山腰之处的气势恢宏的冬宫，所有细节都临摹得纤毫不差。 当初见到伊丽丝城的废墟之时，爱琳便以为这座美丽的城市已然彻底毁灭，她完全没有想到它会以这种方式在自己的眼前“重生”。然而，即使看到了这样的画面，爱琳也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喜悦。 因为，正如那些死去后变成亡灵的人类一样，这座原本白皙圣洁的城市也被污秽所侵蚀，染上了仿若深不见底的漆黑之色。 那几乎毫无瑕疵的漆黑当中，仿佛汇聚了所有的绝望一般。 漆黑之城的上方是铺天盖地的黑雾，旁边是流淌着肉块与骨头的黑水，正在从城门口列队走出的也是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亡灵军团……正如暗世界与显世界是彼此相对的两个世界，伊丽丝城在水面之下的倒影也呈现出了截然相反的面貌——那即是一座恐怖，死亡，腐朽的城市。 在怔然良久后，爱琳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如果被茜雅看到这样的画面，肯定会伤心得再哭上一次吧。” “真是可怕……”露娜亦是有些不可置信说道：“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居然产生了这么多亡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漆黑伊丽丝城的城外，聚集了数以万计的部队，密密麻麻地列成了规模庞大的阵列，从气息来判断这些部队应该部都是亡灵。并且，在不时响起的号角声中，还有越来越多的亡灵正从各个方向进入河谷，在伊丽丝城的边上聚集。爱琳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些亡灵的数目加起来。几乎要突破百万之数。 伊丽丝城的人口正好是一百万左右，当初遭到毁灭的时候，逃出来的人十不存一，其余的人基本上都随着伊丽丝城跌落到了暗世界，差不多和眼前这些亡灵的数目相持平……那么，如果想得没有错的话，伊丽丝城的几乎所有居民，那些古老而显赫的贵族，包括和茜丝雅娜有着同一姓氏的王族分支，以及驻扎在王城里的禁卫军，数百名御前骑士和几十位宫廷魔法师，所有这些无辜的民众和若林几乎半数的精英都在那场灾难中确认身亡……更可怕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被某种可怕的力量转化成为了亡灵。 这也就意味着，茜丝雅娜的父王和兄长，即安德腓烈·特雷西亚和洛伦斯·特雷西亚两人也几乎没有幸免的可能性——除非他们成为了亡灵的同谋，然而应该没有人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国家。 茜雅，我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你这些呢…… 那么，不管这座属于亡灵的城市在未来会对两个世界造成多大的影响，茜丝雅娜要成为“王”的宿命都无法避免了呢，如此厌恶战争的她，终究会走向为了守护自己的国民而征战的道路呢。 ##第181节 爱琳有些心痛地想。 怔怔思索着关于茜丝雅娜的事情，却忽略了警惕周围的情况。爱琳只觉边上的露娜忽然抓紧了自己的手，猛地向后倒退了数步。 被削落的半缕发丝在眼眸中定格了一瞬，然后姗姗来迟的破空之声让爱琳回过神来。她抬起视线，注视着前方那散发着强烈的腐朽气息的身影。然后，爱琳惊异地发现自己认识面前这个人—— 罗格·沃尔弗雷德，御前骑士的首领及王座四骑士之一，当初被誉为若林境内最接近圣阶的大骑士，曾经在那场与兽人的战斗中和爱琳并肩作战。爱琳还清楚地记得，当初正是他带领一众精英骑士冲垮了兽人的阵线。 然而眼下，这位曾经的战友手中的利刃正毫不留情地指了过来。 更重要的是，罗格·沃尔弗雷德的眼瞳中正闪烁着渴望暴戾与杀戮的红芒。毫无疑问，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死亡骑士。 第八十八章 岳母大人 “抱紧我！” “嗯。” 在发现入侵者之后，亡灵的号角变得尖利了起来。无数亡灵从幽深的密林中现出了身形，向两人包围过来，身后还有像是罗格·沃尔夫雷德这种强大的死亡骑士的追击，爱琳和露娜的处境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危急。 为了逃脱亡灵的追击，露娜一手抱着背上不便行动的爱琳，另一只手手持匕首，将那些试图阻拦在前方的骷髅依次击碎，在密林中飞速疾驰而过。 至于爱琳，则取出了法杖，用圣光驱逐试图从其他方向逼近的亡灵。 就这样，相较于笨重的亡灵，两人撤离的速度更快一些。不多时她们就甩开了亡灵一段距离，只有先前的死亡骑士罗格还在不远处穷追不舍，看上去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两人的样子。 应该离开了那座漆黑的伊丽丝城相当一段距离，感知中还在追击的亡灵就之剩下了死亡骑士，爱琳稍作思忖，便说道：“绕过前面那巨棵树，我们就停下来反击吧。露娜酱，速战速决。” “没问题。”露娜应道。 于是，爱琳进入了冥想状态，暗中积攒气势。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缥缈的女声在脑海中响起—— “请来巨树这边……” 温婉而又忧伤的语调，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爱琳怔了一怔，视线在前面的巨树上停留了几秒，却只能留意到那高达几十米的庞大树躯和占据了偌大区域的盘根错节的枝干……这样的巨树在森林里并不罕见，一般来说会成为某种强大魔兽的栖息地，除此之外，爱琳并未发现巨树的周围有什么端倪。 分明是留意到了爱琳的犹豫，那个飘渺的女声再度说道—— “拜托了，请来巨树这边和我见上一面吧，这里是安全的……” 温柔的语气犹如一泓清泉流入了心间，不知为何爱琳从中感受到了莫名的熟悉之感。她心念微动，便作出了决定：“露娜，左边，去巨树那里。” “好！” 虽然不知道爱琳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但露娜对她可是有着绝对信任的，在第一时间就刻调整了方向，向着巨树奔去。 “谢谢，请你们到‘门’里面来吧。” 即将到达巨树底下的时候，一扇散发着微光的‘门’在巨树充满皱褶的躯干上浮现出来。露娜将背上的爱琳放了下来，转头看着这不寻常景象，疑惑地问道：“我们要进去吗？” 爱琳释放出感知，稍作探察后，并未发现危险的气息，这单纯只是一面用魔法构成的通道而已，便点了点头：“嗯嗯。” 于是，两人牵住彼此的手，走进了前方这扇门。 绚目的光影在眼前交错了一瞬，待看清门里面的景象时，爱琳不由惊异地睁大了眼睛——这里是一间方圆约十几米的偌大的厅堂，有着典雅而不失贵气的布置，厅堂的中间摆着一张长桌，左右各有三张凳子……如果爱琳的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这应该是伊丽丝的冬宫深处里某个厅堂的布置。 难道说，刚才穿过的那扇门，使得我们又回到了漆黑的伊丽丝城里面？ 紧接着，一阵奇异的微风拂过面颊，爱琳立刻觉察到了空中中弥漫的亡灵的气息，她一下子就提起了警惕心理，悄然握紧手中的法杖。 “牧师小姐，谢谢你相信我。” 伴随着飘渺的女声传来，一个身影从前方款款走了过来，用惆怅的语调叹道：“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和活人说过话了……” 那过于空灵的音色和持续接近的压抑气息，以及那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身影，让爱琳确认了对方就是教会典籍中所记载的“怨灵”，纵然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她还是做好了战斗了准备——然而，当怨灵女子的身形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爱琳看清她的容颜时，不禁彻底呆立在了原地。 在那波浪般倾泻而下的发丝之下，是一张如同绝世明珠般难以形容的绝美容颜，那宛如艺术品般的五官上面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而她的身上有着某种挥之不去的忧郁气质，更是让人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感。 和精灵女皇菈蜜儿相比都毫不逊色的美人。 更重要的是，她有着一双犹如碧海般的眼眸，容颜分明和茜丝雅娜以及她的姐姐阿妮塔有着七八分相似。 发呆地看着对方这足以倾国倾城的容颜，爱琳自然联想到了某位颇受若林国民爱戴的女子。虽然容貌和气质都十分符合，可是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茜雅的母妃柯妮莉贝拉应该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 但女子接下来的陈述，则印证了爱琳的想法。 “我的名字是柯妮莉贝拉·卡斯德伊，是佛琅士红河伯爵的独生女，也是若林国王安德腓烈·特雷西亚的妻子……我在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之后，发现自己醒了过来，然而却变成了没有躯体的存在……”用忧郁的语调将自身的状况陈述了一遍，柯妮莉贝拉抬眼看着爱琳，请求道，“两位强者，你们是我见过的唯一能从死亡骑士的追杀中逃脱的人，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果然是茜雅的母妃……但是，居然以怨灵的身份出现在了这里，还有，为什么她成为了怨灵还是能保持作为人类时的理智……以及，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茜雅呢……她可是一直都非常非常怀念母亲呢……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纷涌而过，爱琳的心情一时复杂莫名。 发觉眼前身穿修女服的女孩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柯妮莉贝拉迟疑地说道：“牧师小姐，你的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让人感到亲和的气质呢。忽然这么问可能有些冒昧……我们之间认识吗？” 其实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已经和你的女儿变成了十分亲密的关系了呢。唔，虽说是在岳母大人的面前，但这件事还是姑且不要说出来为好吧？只听爱琳轻声说道：“我受到了茜雅的嘱托，来这个世界寻找她的父王和兄长的。” 柯妮莉贝拉怔了一怔，便露出了惊喜的神情：“你认识我的小女儿，真是太好了呢，请务必告诉我她现在都过得怎么样……” 第八十九章 柯妮莉贝拉的忧伤 “这样啊，真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呢。” 在听完爱琳的讲述后，柯妮莉贝拉感叹道：“听你说茜雅她长成了一位大美人，没能亲眼看着她长大，真是可惜呢。” 面对这位岳母大人，爱琳只是大致讲述了她从安鲁尔退婚以及目前收拾若林国内的乱局的状况，并没有提及若林陷于内战边缘的状况，因此，柯妮莉贝拉也不知道茜丝雅娜正和她的两位姐姐处于敌对的势态，她用请求的眼神望向了爱琳：“能够让像是你们这样的优秀的人辅佐在身边，真是让人感到骄傲的女儿呢。可以再和我讲讲关于茜雅的事情吗……爱琳小姐，拜托你了！” 接触到柯妮莉贝拉期待的视线，爱琳略一思忖，便轻声说道：“我是因为在因斯特堡被她所拯救，才决心追随她的……” 说着，爱琳手指在空气中划动之间，一位娴静而优雅的少女在空气中浮现而出，和柯妮莉贝拉如出一辙的蓝发蓝眸，以及挂在嘴角处那轻盈而自信的笑意，这正是被世人所称赞的茜丝雅娜那并不逊色与她的母妃的绝美形象。 柯妮莉贝拉走神地看着女儿的虚影，静静听着耳边爱琳讲述她在因斯特堡拯救了几十万人，以及在西里西亚为了帮助妮琪·奥尔德里奇而征战沙场的事情，听到惊险之处，她不自觉地露出了担忧之色，而在听到茜丝雅娜最终取得了胜利之时，她也会露出欣喜激动的神情。当然，爱琳也讲述了不少关于茜丝雅娜的琐碎日常，即关于茜丝雅娜的兴趣爱好，她爱吃的食物和喜欢的着装风格，她那平日里保守规矩但时而心血来潮的小性子……为了尽可能地满足柯妮莉贝拉，爱琳每讲到一处，手上就会临摹出关于茜丝雅娜的或是娴静优雅或是英姿飒爽，又或者愁眉苦恼以及娇嗔羞涩的种种形象，无不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聆听着这些的柯妮莉贝拉则和世上所有母亲一样，只要是关于女儿的事情，就永远都不会感到厌烦……时间流淌，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数个时辰。 爱琳把所有能讲的事情都差不多讲了一遍后，目前所能调动的魔力也差不多消耗殆尽。怔怔地看着女儿的影像消失于视野中，柯妮莉贝拉良久才回过神来，留意到爱琳有些疲惫的模样，她连忙感激地说道：“谢谢你……能够满足我失礼的请求，真是太感谢你了……” 说着，柯妮莉贝拉的眸中泛起了晶莹的泪水——如果她此时不是灵体的状况的话，肯定是开心而感动地落下泪来了吧。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爱琳轻声说道，然后她思索了一会儿，便出声问道，“关于落入这个世界的伊丽丝城……王妃是否知道什么呢？” 只见柯妮莉贝拉露出忧伤的神情，摇了摇头道：“我是前不久才醒过来的，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或许有三个月左右吧……除了一件事之外，我甚至连自己到底为何醒过来都不知道……” “是什么事情呢？”爱琳问道。 柯妮莉贝拉稍有些犹豫，但还是低声说了出来：“我的丈夫以及若林的国王安德腓烈，正是那座漆黑的城市的支配者。但是，他在变成亡灵后好像彻底失去了理智，只剩下了‘征服世界’这个念头，我完全没法和他沟通……现在，我知道他已经积聚了足够的军队，应该马上就要率领大军去发动战争了。” 爱琳心中一惊，和边上的露娜对视了一眼。 如果这接近百万之众的亡灵大军走出暗域，对北边的魔族发动战争的话，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势必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即使从立场上来讲魔族和人类属于死敌的范畴，爱琳还是无法眼睁睁坐视如此众多的生命在亡灵浩劫中消逝。 “王妃殿下，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吧……我带你去见你的女儿。” 柯妮莉贝拉摇了摇头：“我尝试过了，我无法离开那座黑色的城市太远……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我的灵魂被那边的什么东西所束缚似的。”顿了顿，柯妮莉贝拉苦涩地说道：“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如果不是想着要阻止丈夫的话，我应该请求爱琳小姐将我净化才对……属于死亡的世界是如此冷寂空虚，如果再让我独处一段时间，或许我会变成真正的怨灵也说不定……” 爱琳承诺道：“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看望王妃殿下的！” “相比这个，我反倒是更希望灵魂能升入天堂，但是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应该是没有资格了吧？”柯妮莉贝拉叹息着说道，“请不要将我们见面的时候告诉其他人，尤其是我们的儿子和女儿们，他们一定会为我伤心的……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希望爱琳小姐能用圣光将我净化，可以吗？就让我在这里最后守望一段时间，在孤独中为过往所犯的错忏悔吧……” 爱琳不禁问道：“过往的过错？” “那可能是……我一生中所犯下的最大的过错呢。”柯妮莉贝拉眸中露出了迷惘的意味，却并没有进行解释，而是低声说道：“最后，我还有个冒昧的请求……艾诺莉，她似乎也被埋葬在了这个阴暗的世界，如果爱琳小姐见到了她的墓，就请将这枚香囊埋在墓碑的边上……” 说着，柯妮莉贝拉将一枚丝绸织成的淡蓝色香囊递到爱琳的手中，露出了追忆的神情：“母亲因我的出生难产去世，据说当时的我抓住了她腰上的香囊大哭不止。就因为这个原因，这枚香囊陪伴了我一生，从未取下过……艾诺莉也说过，她很喜欢这种香味，不知道这能不能给她带来一点点开心呢……” 在走出通道，离开这座隐蔽的宫殿后，爱琳却发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手中有着特殊意义的香囊，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露娜见状，不禁问道：“爱琳酱，为什么要露出这么忧伤的表情？” “因为……我忽然想起来了，艾诺莉是杰圭琳母亲的名字。” 迎上露娜关切的眼神，爱琳轻声说道：“并且，王妃最后那痛苦而悔恨的神情……我记得很清楚，曾经有一个人对我露出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 “这样啊。”露娜点了点头，便没有多问。 但是，我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绝对不会！ 打起精神，深吸了一口气后，爱琳便牵住了身边的女孩的手，在这片阴森晦暗的森林中，向依然不可名状的未来迈出了脚步。 第九十章 魔神的女儿 暗世界紫色天幕的背后，混沌意识的中枢。 犹如鲲鹏似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开始俯瞰着这个世界。 在祂的视野中，暗世界是仿若一个遍布荧光的气球，在这气球里面，豢养着三千万的魔族人口以及各种各样的生物。这些信奉强食弱肉法则的生灵，灵魂深处都有着属于祂所赐予印记，那即是在这个世界所诞生并被祂祝福的证明。偶尔祂也会选中那么几个有潜力的生灵，分化出自身的意识种子，赐予选中的生灵力量与智慧——当然，这些生灵在凭借祂所赐予的种子渐渐变得强大的同时，也会渐渐被种子所同化，成为了祂的食物以及最纯粹的罪恶之力的携带者。 作为暗世界的统治者，祂在以强大的威能阻止世界持续衰退的同时，也在通过这种方式不断为自己补充力量。 曾几何时，这个晦暗的世界也有着开阔的天空与广袤的土地，然而，在几千年前祂与耶利沙的战争中，卑鄙无耻的耶利沙违背了不破坏世界的协定，和人类中的最强者一起出手，将魔族生存的世界硬生生击落。在那之后，纵使暗世界侥幸存留了下来，大小也缩减到了原先的不足百分之一，濒临破灭。 至于以人类为主的各个种族所生存的那个世界，在互为掩护的双生世界的平衡被打破之后，也迟早有一天会开始衰退，这是耶利沙以及人类迟早要偿还的“原罪”——只可惜，现在距离那一天还十分遥远。 纵然是作为神祇的祂，也只能在无尽的时光中静静守候。 这些年来，由于衰退的情况正逐年加重，南部不稳定暗域地区那边，越来越多的地域开始跌入深不见底的深渊，祂不得不采取了比以往更为冒进的方式来获取力量，那就是扩大狩猎的范围，将更多的“种子”散布出去。同时，由于人类的世界那边庞大的帝国已经轰然倒塌，四起的战乱征伐即使是耶利沙也难以阻止，祂也开始回应部分人类的请求，让他们也成为“种子”的携带者。 微弱的荧光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幽然蛰伏，那些埋下的种子，虽然绝大多数都会中途夭折，但绝对会有一部分开出优雅的罪孽之花，散发着诱人的幽香，那份纯净无瑕的罪恶亦是祂最喜欢的食物。 然而，这段时间里，祂最期待的几株花却接连断绝了联系。 纵然身为世界的统治者和管理者，祂也并不能时时刻刻监视这个偌大的世界，所以祂并没有留意到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连发生在罪之国和惑之国首都的变乱到底意味着什么……为了维持这个残破的世界，祂的绝大部分运行和思考系统，都放在了抵御衰退和维护自然界的生态方面。 祂不禁想起了四年前前来挑战的那个人类，那是祂第一次见到有人类可以强大到那种程度，足以威胁到暗世界的强大……已经获得了无限寿命的他，如果再给一定成长时间，说不定真的可以达到与神比肩的程度。 但是，无论是遗失的种子也好，还是作为眷属的魔族内部的纷争也好，以及偶尔冒出的强大个体也好……在祂的视域中，这些都是并不要紧的小事。因为，从半年前开始，祂就感到了一股更为迫在眉睫的，几乎可以摧毁整个世界的危机。 这半年来，为了找出那威胁的来源，意识的触角反复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进行探索。而现在，祂终于发现了悄然聚集在南方暗域的，那犹如瘟疫般的庞大军团，纵使是强大如祂，也倏忽冒出了几分类似于惊惧的情感。 神祇也会感到……惊惧？ 不，祂很快就删去了这片无用的感情模块，转而用纯理性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按理来说，即使是献祭出了将近百万的生命，那些低等的人们也不可能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更别提对这个祂所统治的世界构成威胁。也就是说，还有其他强大的存在在推动这件事？ 是卑鄙无耻的耶利沙吗？ 在想到宿敌的名字时，中枢运行系统产生了一阵紊乱，这使得祂不得不分出更多能量去压制这同样冗余的感情模块。不久后，祂在思考中得出了结论，耶利沙需要的是活人的信仰，绝对不可能去触及那种瘟病……于是，在排除了一个敌人后，另一个更古老的对手在意识中浮现了出来。 双生世界最早的原住民，即被封印的上古神祇。 古神本身就生于虚空，并不需要活着的信徒来补充力量，相反当一个世界遭到毁灭时，他们反而能捕捉那些逃逸到虚空中的能量。并不在意世界存亡的他们才是最疯狂的存在，以亡灵作为扈从并不令人意外。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被毁灭了，获得了更强大力量的古神，绝对会去讨伐耶利沙。哈哈哈，耶利沙，你当年用无耻的行径击落了这个世界，使得部分古神逃离了封印……那时所犯下的罪，终于到了该偿还的这一刻了！ 疯狂的思绪在偌大的系统中驰骋了好一会儿，才被控制中枢捕捉并封存起来。已经冷静下来祂的，思索着应对威胁的方式……于是很自然，祂的思考回路放在了被供奉在神殿中的“圣躯”上面—— 有着一头深沉的黑发的，有种古典之美的人类少女。 ##第182节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那是祂的“女儿”。 纵然身体是属于人类的，但是她的灵魂确实是在祂的意识中孵生而出的。每隔一千年左右，祂就会将汲取到的力量中那些与自己不兼容的部分糅合起来，塑造出一个全新的灵魂——这是现在已经失去情感的祂唯一还保留下来的，作为活着的生灵时“繁衍”的本能。 在魔族当中，每个千年就会降生于世的个体被称为“魔之子”。 这一代的“魔之子”，在十几年前被那个叫西吉斯的人类所偷走，在另一个世界流落了十几年，甚至差点要被耶利沙所蛊惑。此时此刻，静静在祭坛上沉睡的她，终于要回归属于她的宿命，去履行她的职责了。 吾之女儿，该醒来了……从此刻开始，这两千万眷属将听汝一人号令，为吾去扫平那些从暗域森林中走出的亡灵…… 就这样，在魔神的低语声中，在祭坛上沉睡的有着清冷容颜的少女，缓缓睁开了迷惘的眼眸。 第九十一章 重返暗月之都 在亲眼获取了关于伊丽丝城的情报，以及从柯妮莉贝拉那边得到更详细的信息后，爱琳和露娜两人随即离开了暗域森林。 她们和在森林边缘等待的另外三人汇合，稍作商议，便决定先行离开暗世界。为此，露娜需要先返回暗月之都，借着实验室里面留下的仪器测算出“世界通道”下一次出现的位置。 在途径暴之国的城市时，露娜用隐蔽的方式，在市井之间散布了亡灵军团即将入侵的消息。虽然不知道这种做法能不能引起上层的警惕，但这也是目前和魔族敌对的她们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所能做到的唯一的尝试了。 不久后，当爱琳一行人返回暗月之都时，发现这座经历了一场灾祸的城市依然没有恢复过来。王宫以及周围的一大片地域依然是废墟，残垣断壁之间还留有被烈火所灼烧过的焦黑痕迹。虽然那些在血祭中留下的尸体都已经清理干净，但幸存的不足半数居民的脸上都带着悲伤与恐惧的阴霾——或许血祭那天天幕上的那一轮猩红之月，将成为这些人心底里一辈子的阴影。 从进入罪之国的地域开始，露娜的脸色就一直不是很好看。在又一次感受到当初的“自己”所铸成的罪行后，她的脸色就更是一片苍白，喃喃自语道：“这样的我，就算是堕入永恒的炼狱都不足为惜。” 爱琳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只能轻声说道：“但是，我还需要你……所以，不许有自暴自弃的想法。” “现在的我，是为了爱琳酱而活着的吗？” 和露娜迷惘的眼神对视着，爱琳点了点头道：“嗯，在你找到新的活着的意义之前，就把我当成精神的支柱吧。” 两人的对话，都被边上的柏妮丝、星彤还有南希听了进去。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三人都对露娜的态度大为改观，开始将她当作同伴来看待。尤其是星彤，她感到自己的认知正一次次受到巨大的冲击，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自语道：“亲眼见证了一次‘奇迹’的发生，我也忍不住开始期待她的未来了，就如同预言那样……但是，现在的我还有资格成为她的眷属吗？” “星彤小姐好像在苦恼什么的样子？” 星彤抬起视线，正好对上了柏妮丝·卡斯德伊那好奇的眼神。少女那卡斯德伊家族所特有的，和茜丝雅娜如出一辙的蓝发蓝眸，经常让星彤有种奇怪的错觉，她没好气地说道：“我在想，要是再不想办法的话，我们这些边缘的眷属可就会被饲主所遗忘了，在残酷的宫斗中被彻底打入冷宫也说不定呢。” 柏妮丝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咦咦咦？饲主什么的……你在说什么啊？” “好心给你一个提醒哦，趁着现在还能和你的‘老师大人’相处的时候，好好向她展现你的魅力。要不然呢，你以后可就没法和别的女人竞争了呢。”顿了顿，星彤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如果想要了解关于那方面的事情，比如爱琳的喜好之类的，我也可以教你的……当然，在事成后你可以不要忘了回报我哦！” 就算柏妮丝还是纯洁如纸的少女，也隐隐听出了星彤话语中的意思，更何况对方还是善于魅惑的狐狸精，她的脸颊一下子就变得通红，啐道：“什么跟什么啊！明明大家都是女生……请不要开玩笑了……” 星彤眯起了眼睛：“现在拒绝我，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哼，完全不懂你的意思呢。” 说着，柏妮丝别扭地转过了头去，望向不远处正亲昵地待在一块儿的那两位——其中一位的身份是正不断创造着奇迹的帝国公主，已经将柏妮丝收为了“弟子”，另一位则是当初莫名其妙将她从婚礼上拐走、彻底改变了她命运的人……无论是哪一位对柏妮丝来说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然而，当她看到两人像往常一样牵在一起的手时，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心情。 唔，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呢？ 而在队伍的最后面，因为被救下才加入队伍地南希·夏芝，视线从斗嘴的两人身上离开，又在爱琳和露娜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会儿。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很深很深的孤独之感——到现在还没有洛伦斯的消息，假如就连他也不幸遇难的话……现在的我，到底应该何去何从呢？ 就这样，一行人怀着各异的心思，进入了守备松懈的暗月之都。 然后，她们在露娜的带路下，穿过冗长的地底通道，进入了露娜的外公所留下的实验室。同时，以奥利西斯家族的血液作为钥匙的这片位置隐蔽的空间，应该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甫一走进实验室，众人就看到了位于中央的两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其中一座是爱琳上次已经见过的，属于菲娜·圣·奥利西斯的雕像，至于另外一座，淡金色的发丝以及冰蓝色的瞳孔，竟有着和露娜一模一样的相貌。 露娜轻声解释道：“在获得救赎的那一刻，属于魔神的那一部分烙印已经被清除……但是，就算是在祭典中短暂地获得了神之力的我，也无法消灭她。所以，我以爱琳当初临摹出的身体作为载体，将她封印在了里面。她现在还是活着的，等到我哪天赎清了所犯下的罪孽，说不定就有勇气去面对她了……” 露娜所说的“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除了爱琳之外的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了一口寒气，再看向那具神情冷漠的女孩雕像时，想到里面正封印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不禁产生了几分畏惧之感。 在雕像的边上，还放置着一整套小丑的装束。 那具诡笑的面具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在嘲讽着世事的诡谲无常。 爱琳将面具从地上拾起来，向露娜问道：“现在的你已经从小丑身份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这个面具也没有必要留着了吧？” “那个……”露娜不禁一怔，随即对上了爱琳极为认真的神情，便低声说道，“既然爱琳酱讨厌这个面具，那就不留了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就算是无关善恶，也请你将过往的逃避和怀疑都一并抛弃了吧……所以，纪念什么的，并没有必要。” 斩钉截铁的话语之间，随着小丑面具被火焰魔法所点燃，跳跃的火焰映在了彼此的眼眸之中，爱琳又转头询问道：“露娜酱，从今往后，你要以最大限度的善意来对待这个世界……能做到吗？” “嗯，只要是你说的，我都能做到。” 怀着有些恍惚的心情，露娜轻声给出了承诺。 第九十二章 开始复苏的记忆 就这样，爱琳一行人在实验室里暂住了下来。 为此，露娜打开了实验室的通风口，并在城里找来了柔软的布料，在地上铺成了长长的床褥，供众人休息。 虽然环境有些简陋，但她们一路走来也基本是在风餐露宿中度过的，如今能够有个安全的空间，已经比之前好上了不少，所需要的食物也都可以直接在城里购置，并不需要在野外狩猎。 当然，对于爱琳来说，和这么多女孩子同处一室，更是挤在一起睡觉的话，难免会有些尴尬的状况。为此，她不得不将自己调整到了修女形态，用来压制偶尔冒出来的奇怪念头……在此之间，不仅是露娜基本上黏在身边，拥抱索吻什么可是家常便饭，星彤也会有意无意露出妩媚的风情，爱琳总觉再多待上一段时日，纯洁无瑕的修女小姐会就此堕落也说不定。 难得有这么一段可以好好休养的时间，爱琳先前所受的重伤也渐渐痊愈。 当初几乎致死的，后心之处那被匕首刺穿所留下的可怕的创口，也得益于细心的照顾，以及这具身体中强大的血脉渐渐地愈合如初，就连那道可怖的疤痕也在肌肤上消失不见。 “爱琳小姐害羞的模样，真是难得一见呢。” 南希的纤指在爱琳光洁的背脊上划过，轻声感慨道。 受到如此刺激，爱琳的身体轻轻颤了一颤，白皙的肌肤上泛了细微的红霞。只见她将发烫的脸颊蒙在枕头里，低声说道；“已经检查完毕了吗？应该痊愈了吧，以后就不用烦劳南希小姐来照顾我了呢。”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选定了南希来照顾我啊？ 这好像和当初露娜和众人达成的某个协议有关……但是，为什么是南希小姐而不是星彤她自己来啊？明明就算是柏妮丝都好呢……弄得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昏睡时身体曾经被南希看光，就总觉得心情怪怪的…… 留意到爱琳可爱的模样，南希轻笑着说道：“嗯，这是我最后一次有机会欣赏让这么多人着迷的帝国公主的身体，可得好好珍惜才行呢。” 就算是得知了爱琳尊贵的身份，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用“爱琳小姐”来称呼。这种面对大人物还能保持平常心，甚至开起了玩笑的态度，或许就是身为平民的她当初能够和王子洛伦斯交往的前提吧？ 话音刚落，脸颊俏红的爱琳就翻过了身体，从边上抓起衣服来遮掩裸_露的身体。在此期间，她发现南希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脸颊烫得更厉害了一些，慌慌张张地说道：“我我我……衣服我自己来穿！” 发现南希依言转过了身去，爱琳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将衣服套在刚刚沐浴完毕水嫩晶莹的肌肤上。 敏感的身体什么的……才不是我想要的呢！ 窸窸窣窣的声响间，差不多要穿好衣服的时候，只听背对着这边的南希忽然出声问道：“爱琳小姐，难道是在嫌弃我吗？” 欸欸欸？ 这种语气，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想起来了……当初萤心也说过类似的话语来着。 爱琳一时陷入发愣的状况，但她好半天都想不起自己哪里招惹了这位温婉可亲的女子，迟疑间用上了最谨慎的措辞：“那个，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辜负了你，请务必原谅我，因为那真的只是无心之过……” 却听南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声说道：“爱琳小姐，我的意思是，让我这样身份卑微又有着不洁身体的人来照顾你，是否会让你感到难堪……” 啊……难道不是那种意思吗？ 发现自己彻底误解到了奇怪的方面，爱琳一时窘迫得恨不得钻到地底里去，她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蚊子般的声音：“……不，那个……我只是单纯感到害羞罢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爱琳的回答，南希小姐接续说道：“……但是，被这么多人所喜爱着的爱琳小姐，肯定是不会有这种心思的，是我多心了呢……可以原谅我的冒犯之言吗？” 当然……只要你能彻底忘记我说过的奇怪的话就好了！ 脸上泛着羞耻的红晕，这是此时这位外表清纯的小修女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换算成人类的时间，大概是七八天左右，在仪器的帮助下，露娜成功测算出了“世界通道”下一次出现的位置及其时间。很幸运的是，似乎是由于接连发生在这个世界的震荡，这次通道出现的时间比与预计的提前了许多，就在十天之后……但是，通道出现的位置稍微有点微妙。 在暗世界的中央地域，魔族的统治中心魔神大殿附近。 也就是说，一行人需要进入暗世界戒备最森严的区域，在众多祭祀的眼皮子低下开启通道，才能返回原来的世界。 虽说爱琳此时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的实力，露娜和星彤也有着不俗的战力，但带着另外两位没有任何武力的普通人，依然是十分凶险的事情。为此，由于露娜深知魔神大殿里祭祀的可怕之处，谨慎地建议爱琳放弃这次机会，等到下一次通道出现的时候，再返回原来的世界。 当然，这个提议是不可能被接受的。 按照以往的规律，两个世界的自然通道平均一年才会出现一次，但以若林现在紧迫的局势，可没法容爱琳再等上一年时间。更何况按照露娜的说法，暗世界的运行轨迹好像受到了震荡的干扰，万一出现什么变故的话……那就更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就这样，一行人尽可能地养好精神，在物资方面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准备离开暗月之都。 离开罪之国之前，露娜在爱琳的陪同下进入了王宫，和罪之国当前的统治者，即摄政女王娜塔莎·尤尼见上了一面。当然，为了照顾露娜的感受，两人谈话时爱琳并没有旁听，关于两人具体聊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多问。 在这次谈话后，露娜心底里的某块心结应该是可以暂时放下了。 于是，经过充分的修养，终于到了启辰的这一天。 然而，大家从睡梦中醒来，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时，却看到爱琳还怔怔地坐在榻上，眼眸中闪烁着迷惘的神色，喃喃自语：“我想起来了，被遗忘的那半年的记忆……我终于全部想起来了……” 第九十三章 真正的“我”到底是谁 看到爱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众人关切地围了过来。 只见爱琳的视线定定地停留在露娜的脸上，用迟疑的语气问道：“露娜酱，你还记得你那时曾经对我说过‘就连自己到底是谁都遗忘了’这句话吗？我现在……稍微有些想起来了呢……但是……” 顿了顿，爱琳用忧伤的语气陈述道。 “怎么办，我有种很迷茫的感觉呢……” 露娜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请忘记我那时说过的话吧，你只用知道，你就是从长眠中苏醒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你只用记住这个事实就可以了哦……其他的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请你统统忘掉吧。” 爱琳垂了垂眼睑，低声问道：“你希望我是这个身份吗？” 露娜摇了摇头：“和我的想法无关，因为这是你自己所认定的事情……你只要继续这么认定下去就可以了哦！” “是这样啊，只要我继续这么认定下去就可以了吗？” 爱琳叹息着说了一句，却又忽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用埋怨的眼神望向了露娜，“但是，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象过，原来我那时就和你见过面来着……哼，狡猾的露娜酱，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露娜的神情一时有点尴尬，小声开玩笑道：“请忘记我们作为敌人的那段时间吧。所以说，明明在潜意识里是如此讨厌我，却做出了拯救我的事情……爱琳酱真的是超级厉害呢！” 听到露娜嘴里发出如此可爱的吐槽，爱琳一时有些忍俊不禁。 “但是，我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说着，爱琳的眼眸中又透出了困惑的意味来：“怎么说呢，是否应该用‘南柯一梦’来形容好呢，总觉得我的灵魂一下子衰老了好多……”说着，她的视线在围观的星彤等人身上扫了一眼，便忽然打住了话语。 “抱歉呢，让你们看到了我失态的一面。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吧。” 忽然改口的爱琳，很快就从异常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而边上的众人虽然对爱琳与露娜的对话感到不解，却也不好多问些什么。只有星彤在收拾行囊的过程中，悄悄拾起爱琳的一根发丝做了个简单的占卜，惊讶地发现属于她的轨迹，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转向。 所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八天后，爱琳一行人顺利来到了暗世界的中央区域。 ##第183节 站在她们此时所处的山麓上，能远远地看到被前方原野上的巨型建筑。 几十根巨大的柱子拔地而起，仿佛要贯穿天幕一般，支撑起了灰白色的穹顶。而在建筑的外沿，墙面上雕刻着属于神话时期的栩栩如生的浮雕——没错，这座高达数百米的建筑，那便是数千年来统治着魔族的魔神大殿。这是不可能用人力完成的建筑，纵使是使用魔法，也需要工匠自身有着辟山移地的实力，才有可能缔造出这样的奇迹。 只要多看上魔神大殿几眼，那股苍茫而宏大的气势几乎是扑面而来。 只听爱琳叹息着说道：“如果是在人类的世界，把强者召集到一起去完成这样的建筑，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呢。这就是绝对集权的优势啊……果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浩劫，魔族还是爆发出了不小的潜能呢。” 爱琳的话语，让露娜倏忽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她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们马上就要回到那个世界，魔族这边并不需要我们……我想，聚集了这么多的军队，在边界拦住那些亡灵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正如露娜所说的那样，在魔神大殿的正前方，已经驻扎了至少有几十万的军队，还有更多打着各种旗号的军队从远处向这边赶来。很显然，在暗域森林里的亡灵大军蠢蠢欲动，即将对这个世界展开征服的同时，魔族这一方也获得了准确的情报，由魔神大殿发出了几乎是强制性的命令，勒令所有国王、大贵族以及半独立的城主都停止相互之间的恩怨冲突，派出麾下的军队聚集于神殿，接受魔神大殿的统一调度与指挥。 这是千年前反攻人类世界失败以来，魔神大殿头一次以整个种族的兴亡为理由，发布最高规格的指令。如此一来，平日里各国之间几乎未曾停止的冲突，倒显得有点小打小闹了。 虽然目前还未看到罪之国的军队，但想必不久之后，娜塔莎·尤尼也会率领目前所能调动的大军队奔赴此地吧。 “果然，我曾经在梦里见到过魔神大殿呢……不，并不仅仅是梦，应该是真的亲眼见过才对。” 凝望着前方的魔神大殿以及那边的军队，爱琳忽然轻声倾诉了起来： “露娜酱，你和珊芙妮应该是世上仅有的两位知道我此生最大的秘密的人。即使是到了现在，还是有很多事情想要找珊芙妮确认一下，但是，因为我的错误，让珊芙妮成为了耶利沙的傀儡，本来差点被耶利沙控制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就现在来说，不管是对我自己来说也好，还是对别的女孩子她们来说也好，尤其是茜雅和菲娜还有……唔，我都应该把这个秘密一辈子都藏在心底里才对的，但还是有诸多奇奇怪怪的情绪，很多事情就像是黄粱一梦似的。这段时间里，我在梦里所经历过的那些人生，走马观花一样在脑子里闪现而过……怪不得每次想要触及那段记忆的时候，我都有种奇怪的刺痛之感，果然那些错误的过去应该彻底封印起来才好呢。如果记忆的封印真的解开的话，我应该会头痛得要爆炸吧，就像那半年时间里样，或许会疯掉也说不定……那个，好像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连我自己也不太懂的话，但是我好像也只能向你倾诉了呢，你愿意继续听我讲吗？” “嗯，当然可以的。”露娜用力地点了点头，真挚地说道，“没关系的，不管爱琳酱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也绝对不会感到奇怪什么的，在我的心底里，你永远都是将我从深渊中拉出来的爱琳酱！” 听到露娜的保证，爱琳不满地鼓起了脸颊，轻哼着说道：“那么，在最开始的地方，先纠正你一个认知上的错误哦，我确实就是爱琳，也确实是世人所认为的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并不是你以为的另一个篡夺了这具身体的人……总之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以前是怎么认为的，以后不许用奇怪的视线看我啦！” “欸欸欸？真的是这样嘛？” 露娜一时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爱琳没好气地说道：“说好的对我的话深信不疑的呢？总之现在的情况是，身为帝国公主的我终于回归了最初的身份，能够以真正的自我来面对世人……喂喂，你又露出那种微妙的表情了！” 露娜怯生生地解释道：“那个，我只是觉得现在的爱琳酱很可爱而已……” 爱琳翻了翻白眼，开始进行解释：“确实，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曾经让我困惑了很久。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己那个篡夺者，我不仅掠夺了她的身体，甚至还剽窃了她的记忆，然而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确实就是她们，我们有着相同的灵魂……唔，或许应该这么说才对，实际上，当初作为公主爱丽莎米娜的我被监视者暗算并陷入沉睡后，灵魂并未被封印在身体里面，而是在漫长的时空中辗转穿梭，一次又一次地转世成为了不同的人，在三百年后终于回到了爱丽莎米娜的身体……因为从一开始爱丽莎米娜就没有死去，只是以特别的方式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人生，所以我才会同时保有这么多份记忆，然而，这些记忆的许多部分其实是难以兼容的，尤其是……唔，有点难以启齿的某些部分……当然，更重要的是，每一份记忆都代表着不同的人格。在那半年的时间里，各个人格之间的冲突，最终导致了自我的崩坏，那时我不得不选择将所有的记忆都封印起来，让属于我的人生从头来过……但是，我并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时候的协助者，我某份记忆的亲生父亲伊诺克主教，由于对女儿有着近乎病态的占有欲，趁机出手暗算了我……” 每次提起当时所发生的事情，爱琳的心情都会变得十分复杂，只见她轻叹了一声，有些感慨地说道：“确实呢，现在想来，我也有些理解他了呢……唔，倒不如说是可怜他。毕竟告诉他‘你女儿的灵魂其实是另一个大人物的转世’什么的，‘就算成功复活了我也不会属于你’什么的，正常父母肯定是没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吧？但是，当时的我还真是如此不近人情的态度呢。” 露娜好奇地问道：“不近人情？现在有些没法想象了呢。” 爱琳点了点头：“是啊，毕竟曾经的我可是偏执到了为了一个人，就连收到浪漫的佛琅士最美的女孩的表白，都能狠心拒绝的人。” “诶，什么？最美的女孩的表白？” “说起这个，因为是故人，她正好成为了我记忆复苏的起因呢。”爱琳轻轻闭上了眼睛，用怀念的语气说道，“在银河闪耀的星空之下，她站在五彩缤纷的花田当中，手里捧着一束蝴蝶兰，那湛蓝的色泽和衬映着她同样是湛蓝色的流露着真挚的爱意的眼眸……我知道这种事情很奇怪，但是这段时间里，我不止一次在这个梦境里沉溺，却一次又一次把她误认为茜雅……” 没错哦，就算是那一份记忆还被牢牢地封印着，但是，将所有已知的情报都串联起来，所指向的某个不可思议的真相，却终究是浮出了水面—— “梦境中那个女孩的名字，就叫做柯妮莉贝拉·卡斯德伊。” 第九十四章 被封藏的记忆 让时间回到故事真正的起始点。 青月历三零零年，暑夏，弗洛兹的地下教会。 在空荡荡的地底宫殿中，仿佛做了无数个长达一生的梦境，她终于挣脱了时光的束缚，从近乎无限的梦魇中苏醒了过来。 我……是谁？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思考着这个问题。 在那些栩栩如生的梦境中，她拥有过许多不同的名字，也经历过很多不同的人生，纷杂的记忆犹如洪流般交互着冲击着她的意识，欢喜悲伤、嬉笑哀愁、交织的希望与绝望……几乎人世间所有的情感都糅杂在了一起，她陷入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悲哀当中，意识只挣扎了一会儿就濒临崩溃。 爱琳…… 谁？是谁在说话？ 爱琳，我的女儿……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爱琳……难道说，这是我的名字吗？ 她茫然地抬起头来，透过湿润的视线，她看到一位身穿教士服却泪水纵横的老者，正站在床边，颤抖地朝自己伸出了手…… …… “所以说，现在叫你爱琳就行了吗？” 站在面前是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明眸皓齿，穿着洁白的修女服，说话间，她好奇地睁大了那对闪亮的眼眸。 爱琳点了点头：“是的，毕竟寄人篱下，那个人……唔，曾经算是我记忆里的父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稍微有点不习惯呢，我还是更习惯叫你先生来着。” 爱琳没好气地问道：“喂，所以先生什么的，到底是哪门子古怪的称呼啊！都说了我的真名是爱丽莎米娜，是伟大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你不是我的侍女吗？好好听我的话啊，真是个笨蛋！” “我不是笨蛋，我的名字是珊芙妮啦，珊芙妮·穆尔德……”这位自称为珊芙妮的小修女弱弱地反驳了一句，又小声嘀咕道，“先生只不过是换了一具身体，性格就完全变了个样，真的是不可思议呢。” 爱琳忍不住伸手去掐珊芙妮的小脸：“所以说，你从刚才开始，都在说些什么啊？为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懂！” “……想起来了呢，先生当初可是说过，想要忘记痛苦的过去，重新开始来着……好像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呢。”珊芙妮若有所思地自语着，便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我懂了，那么我以后就叫你爱琳好了。” 当珊芙妮笑起来的时候，不知为何有种傻乎乎的气息，仿佛在脸上写着“快来拐骗我呀”一般，看得爱琳有点发愣。她用同情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珊芙妮：“为什么我有种你被那个‘先生’给骗得很惨的错觉？” “咦咦咦？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获得了爱琳的同情，珊芙妮的眼眸里反而露出了开心的神采，鼓起腮子对某人进行谴责道：“哼，当初趁着我年幼无知对我下手什么的，引诱我做出违背教义的事情什么的，还欺骗我说事成之后就会教我很厉害的魔法什么的，结果自己变成女孩子就彻底忘记了我什么的……简直是罄竹难书的罪行！” 爱琳愣了一愣，生气地扑倒了珊芙妮：“喂喂喂，给我把最后一条去掉啊，我才不要为想不起来的事情负责呢！” …… “所以说，爱琳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宁静的夏夜之下，爱琳和珊芙妮两人悄悄流出了地下宫殿，来到了教堂的后花园之处。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珊芙妮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有点弄不太懂你现在的情况呢，难道说……你真的就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就算不是原来的主人，你又想对我怎么样？” 珊芙妮怯生生地说道：“……那个，我只是想要再确定一下啦。唔，算了，反正都到了现在的地步，那种事情已经无所谓了。” “拥有的记忆太多了，只要一开始回忆就头疼得要命，你问的事情就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问了也白问……”顿了顿，爱琳用不满的眼神瞪向了珊芙妮，“所以说，大半夜的把我带到外面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啊？” 珊芙妮走到了一间废弃的小屋前面：“虽说我一个人就能处理，但是我认真想了一下，这种事情还是让爱琳也一起参与比较好呢。” “真是故弄玄虚，要是你敢糊弄本公主的话……” 话才说到一半，爱琳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屋子里躺着的东西，一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废弃的小屋里，正躺着一具尸体。 约莫是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应该是死去了有一段时间，身体已经开始腐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更重要的是，在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源自于灵魂的某种恐怖之感侵袭而来，她感到自己的认知开始扭曲…… 爱琳恐慌地倒退了数步，便想要转身落荒而逃，却被珊芙妮一把抓住了手臂。她茫然地对上了珊芙妮的视线，发现女孩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爱琳，就算你不是先生，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你才能从漫长的睡眠中醒过来……哪怕是作为报答也好，能和我一起让他入土安眠吗？” “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完成！” 珊芙妮露出了苦恼的神情：“本来想着等你能下床的时候，和你一起过来处理来着……但是我忘记了现在是夏天，尸体很快就会腐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爱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等到两人终于将男人的尸体埋在土里，放下铲子后，爱琳无助地跪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良久恐慌的心情终于有些平静下来，她低声问道：“珊芙妮，你之前一直在强调的事情是，真正的我其实就是这个男人，借助了这具属于爱丽莎米娜的身体才得以重生的，是这个意思吗？” 珊芙妮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摇了摇头，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本来我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因为爱琳你的反应很奇怪，所以我也弄不懂当初的计划是否顺利达成了。不过，我还是会将你当作先生的，哼，谁让他当初为了骗我协助他，向我许下了那么多的承诺呢……翻脸不认账什么的可是不行的！反正我现在是只能向你讨要报酬了。” 爱琳闭上眼睛，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没错，我确实就是他。” “欸？”珊芙妮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先前说的没错，我曾经作为他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在刚才看到尸体的时候，我就确认了这个事实。”爱琳的语气透着迷惘与意味，“虽然我并没有这个人的记忆，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既然‘我’选择了遗忘，那就应该永远都不要想起来好些呢……这种伤害了至爱之人的悔恨与痛苦，真的是比任何一份记忆里面都要更为强烈……” “欸？”珊芙妮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爱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从压抑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她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珊芙妮：“告诉我，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我可是先生唯一的协助者，所以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啦。”用骄傲的语气说了一句，珊芙妮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时露出了惊恐的眼神，倒退数步，吞吞吐吐地道，“等，等等……爱琳你忽然这么问，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那，那个……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啦……” 爱琳抿着嘴，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透出笨蛋气息的珊芙妮。 却在这个时候，另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阿拉阿拉，真是可惜呢，就算是杀人灭口，这位重生的‘公主’，你也得具备足够的实力才行哦。” 在爱琳与珊芙妮惊异的视线中，一个皎洁的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那乖张的燕尾服扮相以及那佩戴在脸上的诡谲的小丑面具，衬映着“他”身后的那一弯锐利的上弦月，将那玩世不恭的气息展现得淋漓尽致。 “本来是来寻找殿下的，但是，好像一不小心听到了些不得了的事情呢……两位可爱的小姐，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或许是来人那诡异的扮相，让珊芙妮受到了惊吓，她慌张地躲到了爱琳的身后：“爱，爱琳……好像被发现了，该怎么办才好……”将爱琳当成依靠的她，好像全然遗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害怕爱琳杀人灭口这件事。 爱琳转身盯着面前的“小丑”，反而先冷静了下来：“什么交易？” 却见“小丑”的视线依然紧紧盯着爱琳身后的珊芙妮：“我可以帮你们保守秘密，但是，我需要一个人的情报……”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 “她的名字是柒夜·弥赛亚，刚刚被选为教会里的圣女。” …… “呼，幸好没有惊动长老，吓死我了呢……” 两人悄悄地返回地下宫殿的房间后，珊芙妮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脯。 这位小修女明明只有十四岁的年纪，胸部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规模，做出这样的动作时自然引发了一阵壮观的颠簸……爱琳的俏脸一红，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令人叹息的胸部，一股不知名的火气忽然冒了上来—— “喂，你这个笨蛋……到底还隐瞒了我多少事情啊？赶紧都告诉我！” 大概是第一次听到爱琳凶巴巴的语气，珊芙妮胆怯地缩了缩身子，用不安的眼神看过了过来，小声解释道：“但是，以前每次我要和你说的时候，你都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完全没法沟通呢……” 发现自己的语气不小心有点凶过头了，爱琳自己亦是愣了一愣，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带着平静的语气说道：“比如说，刚才那个人问起的‘柒夜’，她是什么人，和我有关系吗？” 仿佛是为了讨好爱琳一般，珊芙妮连忙回答道：“柒夜酱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先生从外面带回了教会，被主教收为了养女，她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呢……但是，关于她的具体身世，先生从来没有和我讲起过，所以我也不太清楚欸。只是，她真的很厉害就是了，总之比我厉害多了！为了让自己的能力符合‘圣女’这个身份，她现在正在北边的雪山修炼，再等上几个月她就回来了哦……” 爱琳有些无语地吐槽道：“所以你就轻易地把好友的情报卖给了刚才那个来历不明的人？” 珊芙妮弱弱地解释道：“那，那是因为，我听到他前面称呼柒夜酱为‘殿下’……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样子，感觉应该没关系……” 虽说是个笨蛋，但在某些方面似乎比常人还要敏锐呢？ 稍微刷新了对珊芙妮的正面认识，爱琳接着问道：“那你呢，该不会也是被‘我’捡来的吧？” “不是啦……那，那是因为……”珊芙妮露出了扭捏的神情，小声说道，“因为先生来看望柒夜酱的时候，总是会顺便给我带若林的特产，因为那实在是太好吃了，所以我才，才会被收买的啦！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很不应该，所以，那个……要是我被大长老追究的话，你一定要保护我才行啊！” 爱琳呆了一呆，感觉自己的认知再一次被珊芙妮所冲击，好一会儿才想起要问的问题：“你所说的先生……也就是过去的我，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珊芙妮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啊，超级厉害的，据说比教皇还要强！” “既然我……”话语微顿，爱琳还是选择了使用第三人称，“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会面临落得那样的下场？” ##第184节 在无人知晓的小屋死去，尸体慢慢腐烂，甚至差点因为某位修女的粗心大意而来不及入土……这根本就不是一位绝世强者应有的待遇。爱琳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前世”有着如此悲惨的结局，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好像是因为，和某个很强的敌人打了一架，然后身受重伤回来这里修养。”说着，珊芙妮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就算是这样，像是先生那种程度的强者，想要再活个几十年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先生在某一天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忽然找到我说要配合大长老复活女儿的计划，让我悄悄从中做手脚什么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种悲伤的眼神，不知不觉就答应了下来呢。” 爱琳不解地问道：“他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珊芙妮摇了摇头，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先生完全没有和我解释呢……但是他说了另外一件事，他说因为先前要去和强敌战斗，把某样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暂时寄存在若林的小公主茜丝雅娜·特雷西亚那里。如果先生到时候想不起这件事，就由我来进行提醒……对了，那位若林的小公主是先生的弟子，听说性格也很好，只要爱琳你愿意表明身份，就肯定能取回那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爱琳只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非常重要的东西？” “是的哦，真的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哦，当时先生就是这么形容的。”用夸张的语气复述了一遍，还特地伸手比划了一下，珊芙妮的眼眸里忽然闪现出兴致勃勃的神采，提议道，“对了，不如我们向长老申请外出一段时间，去若林取回那件东西吧……好怀念那里的美食啊！” “重要的东西，非常重要的东西……” 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不知不觉间爱琳的眸中已经浸满了泪水，然后，几乎是毫无征兆地，她念出了一个名字：“菲娜……” 于是，就在这一瞬间，“菲娜”这个名字仿若是钥匙一般，悄然开启了灵魂深处那潘多拉的匣子。 …… 没错，珊芙妮口中的先生，正是西吉斯·安森。 作为菲娜公主唯一且最为出色的弟子，西吉斯在作为波西米亚王国的摄政王期间奠定了王国的基础，其不凡事迹和菲娜公主一样被书写在史卷上，被后人称颂至今。然而实际上，就是他不惜与魔神进行交易，用卑鄙的手段让自己的老师即菲娜公主落了个“英年早逝”的结局，导致这位巾帼英雄戎马一生但最终也没有达成复兴帝国的野望。 也正是西吉斯，将菲娜的灵魂囚禁在了晶石里长达三百年之久，他曾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获取菲娜的芳心，却无数次遭到拒绝。然而，他从未因为心爱之人的拒绝而心灰意冷，这份病态且犹如烈毒的爱慕之心，支撑着他踏遍了这世间的千山万水，寻访了无数禁忌之地……亦是留下了一个又一个传说故事。 但是，他始终都找不到那一枚“爱情灵药”。 恍然间，三百年时光就此逝去。 在时间的尽头，仿佛是听到了命运的召唤一般，西吉斯鬼使神差地潜入了存放着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身体的水晶棺之处。在这个时间似乎停滞的房间里，就像过往曾无数次在此间流连忘返一样，他注视着女孩三百年不曾变化的容颜，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在最初的一百多年时光里，西吉斯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因为对菲娜的过度爱慕，才会爱屋及乌地眷恋于她沉睡于此的亲姐姐。但是，在漫长的时光中，他终于想清楚了自己对爱丽莎米娜所持有的情感，那绝不属于爱慕，他在女孩身上所寻求的，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安宁。只要注视着爱丽莎米娜那陷入永恒沉睡的容颜，他就会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获得了安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从对菲娜难以自抑的情感中挣脱出来，寻求某个隐秘的答案。 而这一次，他分明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距离那个答案很近了。 恍惚间，西吉斯又听到了魔神在耳畔的低语：“人类，你是不可能打败我的，哪怕获得了神的实力，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因为你的灵魂是残缺的，你根本就不是完整的生命体……”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灵魂是残缺的……不是完整的生命体…… 恍然间，西吉斯想起了自己幼年时期一直在做的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奔跑，偌大的宫殿里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他隐隐意识到自己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才会拼命奔跑的，但他却不记得要找的东西具体为何物，不觉间就迷失了方向，他茫然地在一间又一间宫殿之间穿梭……而每次到了梦境的尽头，都会有一个他无法看清模样的女孩，站在金碧辉煌的门口之处，微笑着对自己伸出了手，温柔地说道：“……回来吧。” 每次从梦境中醒来，他都会发现自己的泪水浸湿了枕头。 九岁那年，西吉斯在莉莉丝堡的街头，他明明是第一次看到骑着高头大马进入城门的帝国公主菲娜·圣·奥利西斯，却在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亲近的气息。他呆立原地，渐渐地菲娜公主的容颜和梦境中女孩的脸庞重合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这位公主殿下就是他此生应该追逐的对象。 十二岁，谎报年龄加入军队。 十四岁，因为出色的战功加入了菲娜的亲卫队。 十五岁，获得菲娜的赏识，成为了她唯一的弟子。同年，他眼睁睁看着菲娜为了获取外交上的支持，委身于托兰顿大公，尽管政治联姻只持续了半年左右，但就是这件事开始让西吉斯的情感变得偏执。 十七岁，实力达到圣阶，并在同年与魔神进行了交易。 十九岁，被菲娜任命为护国元帅，在当时重建的国家中几乎获得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是，他并不满足于此，为了真正地得到菲娜，也为了让她不再被复兴帝国的使命所束缚，他终于做出了那个可怕的决定…… 是呢，现在的你，终于感到后悔了呢。 迷惘间，他听到有女孩在耳畔低语—— 三百年的时光，确实有点漫长了……幸好，现在也不算晚呢……那么，请回到我的身边来吧…… 这个声音悠远而空灵，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在梦中听过一般。他猛然睁开眼睛，向四周望了一圈，却没看到任何人，而女孩的声音依然在耳畔诉轻声说着—— 我们一起，让所有的事情都重新开始吧…… 当西吉斯的视线重新回到水晶棺之处时，他恍然看到水晶棺里的女孩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微笑着向自己伸出了手，这和他幼年时做的那个梦里出现过的画面几乎如出一辙，而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女孩的模样，也听清楚了她想要传达给自己的话语—— 回来吧。 回到我的身边来吧。 我一直都在等着你哦…… 不管是怎么样的你，我都能接受…… 听着这些在耳边轻诉的呢喃之语，西吉斯只觉自己的灵魂不觉间开始颤抖……没错，如果将所有线索都联系起来的话…… 真相，早就十分显而易见了—— 记载中这位名为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的公主殿下因为被袭击而陷入沉睡的那一天，正好是西吉斯出生的前一天。据家人所说，他出生的时候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异象。 学习魔法的时候，他展现出了和奥利西斯家族中人十分类似的顶尖天赋，和菲娜一样仅仅只学习了数年就迈入了强者的行列。 每次遭到菲娜的拒绝的时候，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到这里，而只要待在爱丽莎米娜这具身体的边上，他的心灵就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宁。 专精于灵魂研究的伊诺克曾经说过，这具沉睡的身体里面灵魂是空缺的，只有一个躯壳而已，所以他才想要让女儿借助这具身体复活。 当他某次接近存放着伊诺克女儿的房间时，感受到了自己的灵魂那名为“爱琳·冯·泼斯坦”的灵魂两者之间奇异的共鸣。 就连魔神也对他说过，他的灵魂是残缺的。 以及，或许是所有事项中最为重要的，对菲娜难以自拔的爱慕之情。 终于，在获得答案的这一瞬间，西吉斯“扑”一声跪倒在了水晶棺的前面，发出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犹如野兽般潜藏了无数痛苦与悔恨的哀嚎。然后，他伏在水晶棺上，豆大的泪水啪啪地打在了半透明的棺壁上。 温柔的声音依然在耳畔轻响着—— 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偿还这份罪孽…… 菲娜她啊，也一直在等待着真正的你回归哦…… 原来啊，关于人生的终极答案，命运从在很早的时候就将所有线索都摆在了面前，而“他”却在原地踌躇了三百年之久，才幡然醒悟过来。 为时已晚。 但也为时不晚。 第九十五章 向神挑战的决意 “……西吉斯·安森，就是另一个我。” 紫色天幕下，爱琳的叹息声在此间久久徘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意识到，有某条隐秘的线索将我和茜雅，以及其他的许多人都联系在了一起。曾经我以为那条线索名为‘命运’，却没想到……其实我自己就是那条线索，真是讽刺啊！” 听着爱琳的讲述，露娜一时亦是感慨良多，说道：“原来爱琳酱真的就是那位沉睡的公主殿下。灵魂什么的还真是奇妙的东西呢……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了种特别安心的感觉。当然，对我来说不管是爱琳实际上是什么身份早就都无所谓了，我只是……只是感到更开心了而已。” “你之前一直都以为我是西吉斯……那种奇怪的态度，倒是情有可原。” 露娜轻咬着嘴唇，一时有些不敢去看爱琳：“对不起呢，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会讨厌自己的同类吧？在被你拯救前，我一直都以为爱琳酱和我一样，是带着面具生存的人……所以在卡列宁的那个时候，看到你伪装成了普通的女孩子，我忍不住想要破坏那样的假象，才会故意把圭狄尼斯引过去……我知道，都是因为我的恶行，害死了很多人……” “就算你这样说，我现在也没法责怪你呢。” 爱琳的眼眸里流淌着轻微的忧伤：“露娜酱，我们都是一样的。过去的所犯下的错误，再怎么去想也无济于事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一起努力，不让悲伤的事情继续发生吧。” “嗯。” 露娜认真地应了一声，便又说道：“就连我这样的人都被爱琳酱所拯救了，我相信只要是你，不管什么事都是能做到的……那个，爱琳……等我们回去以后，你能带上我一起去见茜丝雅娜吗？我想要获得她的谅解。还有，那位布罗德大公的女儿妮琪，我也想要向她赎罪……” 顿了顿，露娜轻声解释道：“因为，我认真考虑过了，如果想要和爱琳酱一直在一起的话，这些都是我必须去面对的事情。” 爱琳转头问道：“你已经决定了吗？” 露娜点了点头：“还有许许多多死于‘小丑’之手的人，不管他们本来是善是恶，都是我残忍地剥夺了那么多的生命……如果想要让一切都重新开始的话，我就没法回避自己过去所犯下的罪孽……” “嗯，我会支持你的。” “除此之外，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说着，露娜的神情变得期待了起来，一只小手放在了心口之处，略带着几分羞怯之意，抬头向爱琳请求道，“在那个梦境中，爱琳酱带我去过的地方，我想要在现实中也踏足一次，还有当时遗憾没能去成的弗加王国的冰雪节庆典……那个，我知道爱琳酱很忙的，有很多需要完成的事情，所以在此之前，我会竭尽全力协助你，等你完成了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可以放松下来的时候，和我一起去旅游，可以吗？” 唔，这已经属于约会的邀请了哦。 特地选择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还真的是有些犯规呢…… 爱琳轻叹了一声，抓住了露娜的手：“好的，我答应你。” 在听到回答的同时，露娜眼眸中闪过了错愕与惊喜的神采。然后，她定定地看了爱琳一阵，眼眸里迅速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只见她走近一步伸手抱住了爱琳，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颤抖着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所以，不要再做冒险的事情，可以吗？爱琳，求求你了，我不想失去你……” 在听到露娜的话语时，爱琳的神情不由僵了一僵，然后她不禁苦笑道：“被发现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敏锐呢。” 露娜紧紧抱着爱琳的身体，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离去似的：“因为，你打算去挑战的存在，是你现在绝对无法战胜的。就算你现在已经恢复了全部的实力，也不可能是魔神的对手……求求你了，不要去那个地方，我们先回到另一个世界，从长计议好么？” 爱琳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挑战魔神的打算哦。” “但是，你想要去见她……魔神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柒夜可是和我们一起过来的，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呢。”爱琳拍了拍露娜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只是想和她见上一面而已，我会尽量避免冲突的……” “不可以！” 却不料露娜将爱琳抱得更紧了一些：“如果柒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也会将你视为敌人的。她是魔神的女儿，每隔千年就会在世间降生一次的‘魔之子’，她生来就有半神之躯……对于她来说，和你相处的那段时间，只不过是漫长时光中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而已。从她被魔神召回去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了。你还记得的吧，当我们穿过通道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魔神趁着你精神受到创伤入侵了你的意识，将关于柒夜的记忆暂时给屏蔽掉了。也就是说，魔神已经在防备你了，祂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柒夜见面的……” “眼睁睁看着柒夜变成另外一个陌生的人，就像当时的珊芙妮那样，我实在是做不到呢。”顿了顿，爱琳低声自语道，“我几乎彻底遗失了关于西吉斯的记忆……但是，另外一些事情，只要来到这里，我就大概能回忆起来。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多次在魔神大殿的周围徘徊，思考着战胜某个强大敌人的方法，而就是这个敌人，让我不得不将菲娜的灵魂暂时寄存在茜雅那里。” “敌人？”露娜不敢置信地问道，“难道是……” 爱琳凝视着前方的魔神大殿，用回忆的语气说道：“是的呢，那个敌人就是这个世界的魔神……那个时候的西吉斯，也就是我曾经进入过魔神大殿的深处，避开了所有的守备力量，面对面地和魔神谈判……然后，谈判失败，我毫无疑问地败落下来，但是我并没有被杀死，这很奇怪不是么？当时的魔神居然没法杀死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类……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发现魔神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因此，就算是面对不得不战斗的局面，我也不一定会输呢。” 露娜抬起头来，眸间浸满了泪水，声音里面的哭腔再明显不过：“可是，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一点都看不到……” 伸手去擦拭着露娜面颊上的泪水，爱琳的嘴角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来：“放心吧，西吉斯已经找到了打败魔神的方法……这个方法其实不难的，也已经通过珊芙妮的转述，让现在的我知晓了哦。” 间章 来自世上最美少女的告白（上） 青月历二七五年，佛琅士红河城堡。 这天正好是红河伯爵的女儿，被誉为“世上最美的女孩”的那位少女的十六岁成年礼。红河伯爵的妻子去世得很早，本来有一位出色的儿子，却在四年前的宗教战争中不幸罹难，只剩下了一位可爱的女儿，他自然把全部的宠爱都放在了女儿身上，设宴邀请各大贵族，在这天夜里为女儿举办了盛大的舞会。 红河伯爵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深知自己年岁无多，此举也有让女儿挑选一位如意郎君的用意在里面。 因此，佛琅士以及邻近国家的几乎所有被人称道的青年才俊，都为了能获取美人的芳心而聚集在了红河城堡。当然，那些受邀来参与舞会的贵族小姐们，自然不甘心自己成为配角，无一例外地换上了最有自信的装扮，想要与所谓的“世上最美的女孩”在舞会上一较高下。 然而，这场舞会毫无疑问的主角，即红河伯爵的女儿柯妮莉贝拉·卡斯德伊，在舞会开始时矜持地选择了与自己的叔叔跳了一支舞，以翩然而华丽的身姿惊艳了所有宾客之后，便悄悄溜出了男人们展现雄风以及女人们争奇斗妍的现场，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城堡的后花园之处。 晴朗的夜空之下，柯妮莉贝拉双手提着裙子，在弥漫着浪漫花香的小径上迈着轻盈的步伐，不多时，当她接近一处小丘时，果然看到了那个坐在湿润的泥土地上，正在抬头仰望星空的男人。 这可恶的家伙，居然连我的成人礼都不参加！ 静静看着男人的背影，微恼的念头在少女心底里冒出。至于男人，虽然已经发现了少女的到来，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甚至就连视线都没有离开星空，淡淡说道：“今天可是你最重要的日子，赶紧回去吧。” “你也知道是我最重要的日子啊……”柯妮莉贝拉抿了抿嘴，忽然用半命令的语气说道，“给我转过身来，看着我！” 耍小性子的模样，和世间大部分这个年纪的少女别无二致。然而柯妮莉贝拉那惊世的美貌，让她确实有了这么做的资本。男人轻叹了一口气，视线从悄然的银河上面移开，转身望向了少女。 ##第185节 高贵而华丽的黑色低胸礼服，被薄纱所包裹的盈盈一握的纤腰，仿若玫瑰般娇艳的鲜红裙摆……柯妮莉贝拉今天稍显成熟的装扮，相比以往更多几分妩媚动人的风情，却又和她身上那天真纯洁的气质构成了奇异的反差。 于是，这犹如妖精般足以倾魅世人的容姿，竟也让他一时陷入了恍然。 “西吉斯，怎么样？我漂亮吗？” 显然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柯妮莉贝拉嘴角泛起了微笑，迎着男人的视线，在他面前款款地走了几步，轻盈的身子打了个璇儿。只见那犹如花朵般悠然绽放的轻飘飘的裙摆之下，少女的大腿处那一抹白皙诱人的肌肤一瞥而过。 确实，十六岁年纪的少女，已经十分懂得如何展现自己的美貌了。都没有怎么留神之间，她就已经长到这个年龄了呢。 西吉斯稍稍回过神来，却是思考起了另外一件事。 这个小家伙，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难道说他的父亲依然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份吗？还是说……骄傲的卡斯德伊家族，又或者是自负的佛琅士君王，已经卑微到了想要用美人计来拉拢我的程度？ 虽说“世上最美的女孩”这个赞誉，倒有着几分名副其实。 不，仔细想来的话，这份过于耀眼的美貌，在日后必然会遭到世人的觊觎，或许会成为这位女孩的祸源也说不定，且不说卡斯德伊家族是否具有守护她的决心，这应该只是老眼昏花的老伯爵一厢情愿的念头罢了。 放任小家伙一次又一次接近我，是打算寄希望于我么？真是有趣呢。 柯妮莉贝拉抿着嘴等待之间，却不知道面前这位身份神秘的男人已经进行过了一轮思考。她有些生气地跺了跺脚，大声问道：“喂，你这家伙回答我啊！都不知道你整天看着星星，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想关于命运的事情。” “命运？”柯妮莉贝拉略微一愣，不禁挑起了眉毛，“那你就来说一说，我以后的命运是怎么样的？” “我所思考的，不是个体的命运，而是整个世界的命运。”说着，西吉斯又重新望向了璀璨的夜空，说道，“三十年后，当那两颗星星交汇之时，星象震荡，将会在这个世界引发一场巨大的灾难。” “三十年后的灾难？” 对于年仅十六的柯妮莉贝拉来说，三十年的时光显然太过于漫长，她很快就将西吉斯的预言抛在脑后，没好气地啐道：“这就是你整天坐在这里发呆的理由？有空关心这些事情，你倒是去当守护世界的勇者啊！” 西吉斯摇了摇头道：“我无意守护世界，也没有阻止灾难的打算……我会停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这片花田很漂亮，可以和‘她’一起享受这份美景而已。我向你的父亲申请了在此地暂住，作为报酬，我会保护他和他的家人。我是世外之人，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我身上。因为，只要见到了那株的柯朵布儿开花的景象，我就会离开这里。” 如西吉斯所说，这几年里，他唯一做的几件事便是在花田里散步，望着夜空上的星星发呆，以及像是和幽灵说话似的自言自语，唯一主动和人说话的情况，便是向红河伯爵询问培育在花园中心的那株柯朵布儿的生长状况。 在柯妮莉贝拉从不懂事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这几年时间里，她完全感受不到西吉斯身上时光流逝的痕迹。无论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他都是一副淡然的神情，每天都过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生活。 在某次交谈中，柯妮莉贝拉好奇地问了一句—— “如果柯朵布儿一直不开花呢？” “那我就一直等下去，等到它开花为止。” 据父亲所说，那株名为柯朵布儿的稀世名花，每隔十几年才开花一次，并且只会盛开一个晚上，她是花中的夜之精灵，但凡有幸见到柯朵布儿花开景象的人，则将会遇到值得相守一生的伴侣。总之，父亲在那株花儿上面倾注了晚年的几乎全部心血，就连“柯妮莉贝拉”这个名字都和花名有几分相似。 虽说那株柯朵布儿确实极为稀有，但是，居然真的会有人愿意花上几年的时间，日夜不离地守候在边上，仅仅为了等待花开的那一刻。 怀着有些无语的心思，柯妮莉贝拉盯了西吉斯一会儿，不久后，她悄悄做出了某个对于自己的人生来说意义重大的决定。 间章 来自世上最美少女的告白（下） 繁星璀璨的夜空下，浪漫的意境在此间悠然流淌。 只见柯妮莉贝拉哼着轻快的小调儿，来到了花园的某个角落。她蹲下身子，仔细地挑选着那些有着湛蓝花瓣儿的花枝，看到外形好看的，她便伸手小心地将其折下，交到另一只手中抓住。在这个过程中，哪怕是昂贵的裙子落到了地上，被泥水所弄脏，她也丝毫没有在意。 如果是平时做这种事情，肯定会遭到父亲的责骂。但是谁让今天是自己的成人礼呢，稍微任性一点儿应该没关系，父亲肯定不忍心责怪吧？ 没过多久，柯妮莉贝拉就折下了一小束约莫有十几枝花，如果是再多一些的话，小手就没法抓稳了。想想这些数量应该是够了，她便停止了挑选，仔细地摆弄起了那些还沾着露水的花瓣儿，让每一支花儿都展现出最漂亮的姿态。 抱歉啦，你们明明开得如此漂亮，却被我给折了下来…… 但是，请放心吧，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好好记得你们的恩情的……那么，请祝福我，一定要成功才行呢！ 柯妮莉贝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便打算站起身来，由于蹲了有一段时间，小腿处的麻木感让她发出了“哎呀”一声轻呼。在揉了揉酸软的小腿后，她转身望向了不远处的小丘，以及那个依然坐在小丘上的木头似的身影。 能得到本小姐的青睐，真是幸运的家伙呢。 在心底里稍有些气恼地想着，她在心底里为自己打着气，向那边迈出了步子，但才走出几步，她又有些踌躇地停下了脚步。 所以，就在那个地方进行吗？总觉得不够浪漫呢…… 在周边环视了一圈，柯妮莉贝拉忽然想到了某个主意。只见她走到了花园正中心的位置，也就是那株含苞待放的柯朵布儿的边上，然后将手中的那一束花儿藏到了背后，便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劲儿朝小丘的方向大喊道：“喂，快点过来看啊，柯朵布儿开花啦！” 话音刚落，柯妮莉贝拉便觉眼前倏地一花，清爽的凉风拂过面颊，便见在晃动的花影之间，西吉斯站在了几步之外的地方，正朝着柯朵布儿的方向走神。 柯妮莉贝拉只觉得自己受了不小的惊吓，小心脏一时跳得厉害，她又定定地看着西吉斯那身着一袭白衣，分明有着几分出尘气息的身姿，渐渐地，她的嘴角泛起了轻盈的笑意来，吐了吐舌头道：“笨蛋，骗你的。” 西吉斯闻言，有些不解地转向了这边。 “但是，还有一株比柯朵布儿更为稀有的名花，等待着你的采撷。” 轻声说着令人害羞的台词，柯妮莉贝拉走近了几步，将藏在身后的拿束花儿亮了出来，两抹可爱的酡红浮上了面颊：“……请你，收下吧。” 西吉斯的神情先是不解，然后他认出了柯妮莉贝拉手中的那一束花卉正是蝴蝶兰，才有些诧异地意识到了什么—— 卡斯德伊家族以蓝色蝴蝶兰这种稀有的花卉作为族徽，那湛蓝色的花瓣儿正代表着族人蓝发蓝眸的特征，在卡斯德伊家族的传统中，向人告白的方式便是将一束刚刚采摘且还沾着露水的蝴蝶兰送出，其潜藏的花语即为“将犹如花儿般绽放的自己作为礼物，与美丽的花卉一齐献给心上人”，这种浪漫而极具内涵的告白方式，使得家族中的女子在追求心上人时几乎无往不利。 更何况，选择了以这种方式告白的女孩，还是被誉为“世上最美的女孩”的柯妮莉贝拉。 在银河闪耀的星空之下，她站在五彩缤纷的花田当中，手里捧着一束蝴蝶兰，花瓣儿上那闪耀着湛蓝色泽的露水，衬映着女孩同样是湛蓝色的流淌着真挚爱意的眼眸——这犹如绝世名画一般的唯美景象，在这一刻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同时……也悄然唤醒了被他封印许久的，名为“欲望”的恶魔。 长久的静默。 稍有些漫长的等待中，柯妮莉贝拉期待的心情中产生了几分不安，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用极低的音量又问了一句：“……可以收下吗” 听到柯妮莉贝拉的话语，西吉斯的神情变得奇怪了起来。他定定地盯着女孩，神情中闪过挣扎的意味，紧接着眼神忽然变得异常炙热。只见他什么都没说，而是往前走了一步，伸出双手抓住了柯妮莉贝拉的肩膀，审视了女孩一会儿，便缓缓低下头，作出了打算亲吻女孩的动作。 西吉斯的举动，让柯妮莉贝拉在初始的惊讶过后，俏脸变得更红了一些。她不太懂西吉斯为什么不先接过代表爱意的花束，也因为肩膀被抓得有些生疼而埋怨对方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但她还是满怀期待地闭上了眼睛，踮起脚尖配合对方的动作，打算迎接即将到来的初吻。 以及即将到来的幸福。 然而，就在距离幸福近在咫尺的这一刻，她感到西吉斯松开了自己。 柯妮莉贝拉睁开眼睛，看到西吉斯站在几步之外，正压抑地喘着气。她的眸中不禁浸满了忧伤的泪水，低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吗？” “我的内心住着一个恶魔。” 而现在，那个恶魔被你唤醒了。 但很显然，真正的理由是无法和柯妮莉贝拉说明的……西吉斯不敢再看女孩，他背过了身去，说道：“抱歉，我必须得离开这里了。” “你要离开？”柯妮莉贝拉怔了一怔，便带着几分哭腔问道，“就算你拒绝了我……你不是在等待柯朵布儿开花的景象吗？难道说，你讨厌我讨厌到了这种程度？就连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都不愿意了？” 西吉斯站在原地默然良久，终究没有进行回答，而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回到舞会那边去吧，你消失了这么久，大家肯定会担心的……替我和你父亲说一声，这段时间感谢他的关照了。” 感受到对方那近似无情的态度，柯妮莉贝拉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先前的所有期待与憧憬，在这一瞬间稀里哗啦地碎成了一地。她恍如从美梦中醒来般茫然无助站在原地，带着近似乞求的语气问道：“西吉斯，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求求你，告诉我吧……” “去问你父亲吧，他会告诉你的。” 有些不忍地轻叹了一声，西吉斯低声说道：“我不是值得被爱上的人，忘了我吧，最好找个能保护你的人……” 倘若我被恶魔吞噬了，对你来说可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不，我不想你离开……” 就在柯妮莉贝拉呢喃低语间，西吉斯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少女一人孤独地站在偌大的花园之间，就连手中的蝴蝶兰悲泣着坠落在地都毫无所觉。然后，她无助地蹲下了身子，将头埋在膝盖间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她本想在成年的这一天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却落得了如此狼狈的下场。 不久后，柯妮莉贝拉被她的父亲找到，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水并被带回了城堡，盛大舞会也因为主角精神不佳而暂时中止，改成次日再办。而在此间凉意渐浓的花园里，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是，那株稀世的“柯朵布儿”正缓缓地伸展出宛如水晶般半透明的花瓣儿，在璀璨的星光下幽然绽放，晶莹妖异，倾城绝世，全然不似人间应有之物。 间章 虚假的告解仪式 世事诡谲无常，莫过于此。 在“他”作出那个最终的决定之前，身份还是西吉斯·安森的时候，作为大陆上的最强的十人之一，各大王公贵族争相巴结的对象，但凡是想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甚至落得了躺在病榻上无法自主行动的境地，忍受着意识被撕裂般的苦楚。 甚至连端起床边的那一杯水都做不到。 你以为你放弃了当初的实力与地位，就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从高峰跌落谷底的滋味，你肯定没有预料到吧？ 这是青月历三零零年，深秋，昔日的帝国公主以“爱琳”这一名字从三百年的长眠中苏醒过来的四个多月后。 在这个时间点，她正饱受着精神分裂的折磨。 当初爱丽莎米娜和菲娜一同作为复兴奥利西斯王朝的种子，在十三岁那年灵魂被“监视者”所击碎，分化成了两块——其中一块在世间反复穿梭，经历了各种不一样的人生，有些她能想得起来，有些则被遗忘在时间的长河中。在这些日子里，她甚至还隐隐想起了自己曾经穿越到另一个科技世界，作为画师在狭小的住所里生活的平凡人生。 灵魂的另外一块，则保留了对妹妹菲娜近乎病态的爱意，使得她以“西吉斯·安森”这一身份，在劫持了菲娜的灵魂后，和其一起渡过了漫长的岁月。 那份过于庞杂的，有着三百年之久的记忆，对于这具实际年龄仅有十三岁的躯体来说，显然是太过于沉重。假如说记忆和灵魂是有容量的，显然她的灵魂想必早已不堪重负，更何况记忆中某些负面的部分，亦犹如可怕的病毒一般，正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理智。 在她的视线中，手中这盛了半杯水的杯子，不经意间倒映出了自己此时的面容——有着凌乱的栗色长发，脸色苍白的女孩。她忽然觉得“自己”看起来分外陌生，一阵莫大的恐怖感侵袭而来，她的身子猛地颤了一颤，好不容易才使出力气端到嘴边的杯子就此脱手跌落。 “爱琳！” 眼看着杯子就要掉落在地，只听惊呼声从边上传来，一个身影进入房间并稳稳地接住了杯子。看到那身穿修女服的身影，爱琳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艰难地说道：“……渴，好渴……把水给我……” 注意到爱琳一脸痛苦的模样，珊芙妮知道她的“症状”又开始发作了。她连忙坐到了床上，小心翼翼地扶起爱琳的身子，将杯子递到了女孩的唇边。 在有些狼狈地喝下这杯水之后，爱琳依然在轻微地喘着气，好一会儿后脸色稍见缓和，珊芙妮便关切地问道：“爱琳……你又开始头痛了吗？” “嗯。”爱琳回应了一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明明身体检查不出异常，魔力也很充沛，看到你的样子我都忍不住开始难受了呢。”珊芙妮自语着，又想了什么似的说道，“这样吧，你在我身上放一个用来通信的魔法印记，只要你感到难受的时候，就通过那个印记来呼唤我，我马上就会赶过来的。” 爱琳沉默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这种无谓的事情，没用了呢，我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顿了顿，她喃喃自语道，“西吉斯他以为只要放弃他的人生，就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曾经他所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沉重了，而现在新生的我又太过于脆弱……是的，这就是把菲娜害得这么惨的报应吧？” 听到爱琳提起了“菲娜”这个名字，珊芙妮稍一犹豫，便低声说道：“爱琳，你又想起妹妹了吗？要不……现在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吧，把憋在心底里的，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这次我会好好聆听你的告解的。” 只见爱琳抬起眼睛，有些恍然地与珊芙妮对视着，只见这位小修女有些羞赧地别开了视线，用细微的音量说道：“如果你像先前那次一样，试图对我做些奇怪的事情……这次……唔，这次就姑且先原谅你好了……” 发怔地看着珊芙妮单纯而真挚的神情，渐渐地，爱琳感觉到自己的心灵平静了下来。怪不得在西吉斯人生的最后时候，他会选择这位笨蛋似的小修女作为协助者呢……但是，这份纯洁的力量，真的能洗涤充满污秽的身心吗？如此想着，她轻轻闭上了眼睛，试着问道：“……菲娜，是你吗？” 珊芙妮温柔地回答道：“嗯，是我哦。” “菲娜，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呢……”说着，爱琳伸手搂住了女孩的身躯，有些沉溺地依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我就在这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可是，和我血脉相连的，我此生最喜欢的妹妹……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亲爱的姐姐，我会原谅你的，无论是什么事情，我全部都原谅你。” “可是我，在你和托兰顿的大公结姻期间，暗中挑拨两国的关系，最终破坏了你刚建立的家庭。菲娜，你会原谅我吗？” “亲爱的姐姐，我不会责怪你的。我和那位托兰顿大公本来就没有感情，所谓的政治联姻根本就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反而是你的行动让我幡然醒悟，从中解脱了出来……” “也是我，在你打算向阴谋颠覆了帝国的若林大公宣战的时候，悄悄联合了贵族向你施压，使得你迫于国内局势放弃了用兵。我的一己私心，几乎扼杀了当时复兴帝国的可能性……菲娜，你会原谅我吗？” “我知道的，那是因为你在体恤我呢。你不忍心看到刚刚生下女儿的我奔赴战场，更不忍心看到我在和更强者的战斗中落得伤痕累累的下场。我不仅不会责怪你，反而会记住你的这份关心呢。” “但是，更是我……”顿了顿，爱琳的神情里中露出了痛苦的意味来，“为了独自一人占有你，我和恶魔签订了契约，对本就日渐消瘦的你暗中施毒，将你的灵魂囚禁了有三百年之久……就连这种事情，你也能原谅我么？” “是的，我也会原谅你的。” ##第186节 珊芙妮抱紧了爱琳颤抖不已的身子，柔声说道：“不管姐姐做了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因为，我知道姐姐是爱着我的……我们所经历的所有磨难与痛苦，将会使得我们在三百年后的重逢变得更有价值。” “菲娜，我最亲爱的妹妹，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爱丽莎米娜，这世上最爱我的姐姐，我会原谅你的。” 在这捏造的对答当中，爱琳的灵魂仿若真的获得了救赎，她的泪水不觉间淌落了下来，低喃道：“菲娜，谢谢你呢。” “所以，亲爱的姐姐，快点来见我吧，我在若林的伊丽丝城等着你呢。” “嗯，菲娜……我很快就会找到你的。” 告解仪式至此进行完毕，彼此相拥的两人静默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珊芙妮的脸上浮起了几分红晕，她感受到爱琳凑到了自己的耳边，气息轻吐：“又让你看到了丢脸的一面……谢谢你呢，珊芙妮。” “所以快点给我好起来啊，我才不想被当成替代品呢。” 珊芙妮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当她打算松开爱琳时，忽然想起了某件事……某件西吉斯曾以奇怪的态度交代过的“小事”。 间章 黑白棋局与人生抉择（上） 深秋时分的庭院，泛黄的落叶在视野中簌簌而落。 临近黄昏时分，爱琳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望着稍有些阴沉天空怔怔出神。 前几天她和珊芙妮两人做完告解仪式后，状况稍有好转。又睡了好长的一觉后，趁着这天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她便来到了地面之上，在老旧教堂的庭院里散了一会儿步，然后便坐在了亭子里发呆，一连就是好几个小时。 尽管那些纷乱的记忆依然会时不时地从脑海深处冒出，一点一点地侵蚀着她的意识，但那种痛苦的症状相比之前好转了许多。在她的感知中，自己和那些飘渺的记忆，以及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之间仿佛多了一层隔膜，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而不真实，仿佛一触即碎似的，经不起推敲。 但纵使是如此，她还是留意到了发生在身边的另外一些事情。 那位叫做伊诺克·冯·泼斯坦的长老，自从自己那时拒绝称呼他为父亲之后，好像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了许多。在先前的日子里，这处地下教会内部好像发生了不小的冲突，而特别在前几天里，教众们好像分化成了对立的两批人，在地下宫殿发生了激烈的交火。某处爱琳从梦魇中醒来的时候，分明能感受到在附近震荡的强大魔力，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好像有不少人在这一天死去了呢…… 爱琳静静地想着。 那么珊芙妮……虽然她平时看起来笨笨的，但在关键的时候可有着十分敏锐的嗅觉，她……应该不会有事吧？ 担忧一直以来都细心照顾自己的可爱小修女的安危，爱琳在恢复了体力后，便主动找到伊诺克长老，打听关于她的消息。而伊诺克给她的回复则是派她到别处执行任务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尽管伊诺克长老的表情不像是撒谎，以及他确实还是用那种慈祥的、看待女儿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爱琳还是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处境变得微妙了许多。其中最为显著的一件事是——这几天里，她发现自己似乎被软禁起来了。 就连在这个时候，爱琳也能感觉到围墙的周围，守着好几位实力不俗的神官与骑士，并且他们并不是以保护的姿态守在周围的，那全副戒备的感觉……分明是针对自己的。 虽说如此，由于爱琳想起的关于西吉斯的事情越来越多，凭借在这段时日里渐渐恢复的实力，想要突破这些人的包围，逃到外面的世界去也并不是很难，只不过倘若伊诺克及时追上来的话，她肯定不是对手就是了。而依然还安心留在这里的理由是，她还在等待珊芙妮的消息。 并且，就算是离开了这里，她也无处可去。 就算是跑到伊丽丝城找到了茜丝雅娜，告诉她“你面前这个变成了女孩子的家伙就是你的老师，快把当初交给你的那枚晶石还给我吧”，从而拿到了寄存着菲娜灵魂的晶石，她也还没有想好如何去面对妹妹。 想来想去，好像还是把晶石放在这位若林的小公主那里更安心一些？ 虽说记忆中西吉斯并没有真正教导过茜丝雅娜，只是稍微点化了这位聪颖而有有着出色的领悟力的小公主，帮助她觉醒了那份与生俱来的资质而已……是因为她是柯妮莉贝拉的女儿，才会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吗？ 柯妮莉贝拉…… 想到茜丝雅娜的母妃，爱琳就感到了一阵恍惚。 这具身体明明只有十三岁，却总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然满目疮痍了呢。 由于承载了太多的过往，就连心灵都变得荒芜空虚起来了么？ 静静思索着这些问题，却见一枚泛黄的落叶在视野中旋然翻转，在脸庞轻轻地刮蹭而过。呼呼的风儿拂起了她的秀发，她稍稍抬起视线，看到无数的枯叶在无情的秋风中翻转而落，无言而悲壮地跌向了大地。 静静审视着这份过于萧瑟的意境，爱琳不禁被这份强烈的空虚感所浸染。 然而，亦是在这个时候，她感到某股熟悉的气息接近了自己。她的意识一时有些恍然，刚想要回过头去，便听小修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唔，原来你擅自跑到这里来了呀，害得我一顿好找……” 爱琳还在发愣之间，便见珊芙妮绕到了身前，将一盒东西放到了桌上，笑嘻嘻地说道：“花了些功夫，终于把这个东西找出来了。唔，本来应该更早一些拿出来的……爱琳，我们来玩游戏吧！” “游戏？”爱琳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嗯嗯，这是先生……”话语忽然一顿，珊芙妮似乎也意识到了有人在附近监视着两人，眨了眨眼睛，改口说道，“这是我前段时间学会的一种棋类，怕你一个人闷乏，就专门过来陪你一起玩的。” 在爱琳疑惑不解的视线中，珊芙妮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置着很多圆形的棋子，那些棋子一面是黑一面是白，而那个盒子本身就是一个棋盘，上面总计有六十四个格子……这让爱琳想起了另一个世界名为“围棋”的棋类。 接下来，珊芙妮在最中心的位置，摆上了两黑两白四枚棋子，黑白棋子交错分布，然后她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对爱琳说道：“先生教我玩的时候对我说过，他毕其一生，经历无数凶险才领悟到了某个秘密，而那个秘密又和这种棋类的玩法很像……先生还说他以后很有可能会面对强大的敌人，但他好像知道自己一定会遗忘这个秘密似的，所以让我在‘有必要的时候告诉’告诉你。” “关于秘密？”爱琳怔了一怔。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呢。”珊芙妮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但是，不管好不好玩，总之先试一试吧。”话语微顿，珊芙妮又用极低的音量说道，“爱琳，你昏睡的这几天里，教会内部发生了不少事情，现在主教不知所踪，伊诺克长老把你给囚禁起来了……找个机会，我带你逃出去吧。我们一起去若林找你的妹妹。” 听到珊芙妮的话语，一股感动之意浮上心头。但纵然如此，爱琳还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谢谢你，但是……不用为我做这种事情的，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这种感觉也不错呢。” 没有回应爱琳的话语，珊芙妮拾起了一枚白棋，问道：“规则知道吗？” 接触到珊芙妮真挚的眼神，爱琳在略微怔然过后，轻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嗯，我会玩。”看到那摆在正中央的四枚棋子的时候，爱琳就已经认出来了，这正是在另一个世界也流行过的名为“黑白棋”的游戏。 “那么，这次我执白棋，我先来……爱琳，你也要打起精神，认真来玩哦，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有用的事情。” 说着，珊芙妮将一枚白棋扣在了棋盘上。 间章 黑白棋局与人生抉择（下） 黑白棋的规则，其实很简单。 所有的棋子有着黑白两面，分别对应着对局的两位棋手。 对弈的黑白双方轮流放下棋子，只要达成横竖或者对角线将对方的棋子夹在中间的效果，就可以将相应的棋子翻转过来，变成自己的棋子。在棋盘上的六十四个格子都摆满了棋子之后，己方棋子多的那一方即为胜者。 因为规则非常简单，所以即使是珊芙妮这样的笨蛋都能轻易地学会。 但是很显然，玩法简单并不代表这种棋类容易精通。这种棋类和围棋有些类似，有着非常庞大的计算量，需要有着良好的大局观才能玩好。至于性格稍有些一根筋的珊芙妮……自然不是爱琳的对手。 甚至爱琳都没有怎么认真去下，就在局面上获得了不小的领先。 “比你多十二枚，是我赢了呢。” 终局之时，稍微数了下双方棋子的数目，爱琳轻声说道。 “真是的，丝毫没有让我的打算呢……唔，开玩笑的，认真和我下棋别放水哦！”珊芙妮带着苦恼的笑容，伸手清空了棋盘，重新在棋盘中央摆上了交错的四枚棋子，说道，“我们再来，这次你先下。” “嗯。”爱琳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当初的西吉斯为什么要和珊芙妮下棋，那个所谓的秘密到底是关于什么的，但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就继续玩下去好了。并且，对于受到各种清规戒律束缚的珊芙妮来说，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消遣一些也不错。 如此想着的爱琳，在棋盘的边角处摆下了一枚黑子，同时将那些夹在黑自己之间的，约莫有七八枚白子翻转到了黑色的那一面。爱琳才刚做完这个动作，便听到珊芙妮发出了“呜”一声。 抬起视线，只见珊芙妮愁眉苦脸地看着棋盘，不知道如何落子才好，过了一会儿，她才可怜兮兮地看向了爱琳，说道：“我的棋子都要被你吃光啦。” 看着小修女分明有些可爱的模样，爱琳一时有些莞尔，轻声安慰道：“这局还没有结束，说不定你有机会逆转哦。” “唔，已经没机会啦。” 只看棋盘上的局势的话，白子确实胜算渺茫，珊芙妮自暴自弃地嘟囔了一句，便硬着头皮在另一边落下了一子。 而结果丝毫没有意外，依然是以爱琳的黑子获胜而告终。并且这一次，珊芙妮输得更彻底了一些，六十四个格子中只有寥寥可数的六枚白子。她在气馁了几秒钟后，迅速整理好棋盘，重新鼓起了气势，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再来再来！” 看着珊芙妮一副誓不罢休打算再战三百回合的模样，爱琳略有些发愣，她小声问道：“那个，珊芙妮……” “嗯？” “当初教你的那个人，没有告诉你这种棋的技巧什么的吗？” “技巧？”珊芙妮显然愣了一愣，“这种棋还有什么技巧吗？不就是……只要尽可能地吃掉对面的棋子就行了吗？” 爱琳的心底里涌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难道说，他只和你讲了规则，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其他的事情？”珊芙妮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他说……他想要在这种棋类里面，确认以弱胜强的可能性。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啦，但是他好像很执着，一直要求我陪他玩下去。” 也就是说，把你当成了类似于“实验品”之类的角色？ 但是，一个完全没有领悟诀窍的人，怎么才能赢过像是西吉斯那样老谋深算的家伙啊……咳咳，这真的不是在欺负珊芙妮这个笨蛋吗？ “那么……你有赢过他吗？” “确实赢过那么一局来着。” 听到这个回答，爱琳稍微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玩了多少局啊？” 珊芙妮回忆着说道：“好像有几百局吧……记不清了，我只赢了唯一的那一次。好像莫名其妙就赢了呢，总之非常开心！” 呃，几百局只赢了一局…… 欺负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西吉斯你太过分了啊！ 然而，即使从珊芙妮此时的闪烁着光芒的眼神来看，她确实对那一次的胜利印象非常深刻。然而，几百局当中才赢下了唯一的那一局，这意味着双方的棋力差距已经有了难以逾越的差距了，而唯一获胜的那一局……是珊芙妮运气太好误打误撞找到了正确的那一条路，还是说那是西吉斯有意而为之？ 在这方寸黑白棋盘之间，到底蕴藏着西吉斯对世界怎么样的领悟呢？ 静静思索着这些问题，爱琳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棋盘上。接下来，两人总计对弈了二十多局，全部以珊芙妮败落而告终。在爱琳的视角中，以珊芙妮拙劣的棋技，就算是再下几十上百局，她也有自信全部赢下。 如果故意放水的话，倒是应该能让珊芙妮赢下一局，然而那显然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并且珊芙妮还再次向爱琳强调了不许放水这件事。 “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赢他的吗？” “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赢的呢……” “要不我把这种棋类的诀窍告诉你吧？” “唔，算啦……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听珊芙妮这么一说，爱琳才留意到夜幕已经降临了，微凉的夜风轻轻摇晃着亭子外的树影，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而萧瑟。虽然有点想在夜空下独处一会儿，但想到珊芙妮肯定会担心自己，爱琳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在夜色下走了几步，适逢一阵夜风拂过面颊，在视线的余光之处，那一轮皎洁的月光恰好映入了眼帘——她高贵而孤独，那纯净的光芒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就在这一瞬间，某种恍然的意境在心底里萌生，爱琳定定地站在了原地，出声问道：“珊芙妮……你真的赢过他吗？” “是的哦，我真的赢过他！”珊芙妮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仿佛终于放下了某些负担似的，爱琳如释重负地轻呼了一口气：“是这样啊，另外一些事情，我终于想通了。” “欸？” 爱琳的眸中迷惘之色尽去，久违的决意在其中浮现，低声说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珊芙妮，感谢你让我重新获得了勇气呢” “欸欸？” “现在的我，背负了太多沉重的过去，已经没法再往前迈出步子了……但是，就和下棋一样，人生并没有绝对的死局……就算是这一次输掉了棋局，也有清空棋局，重新来过的机会呢。我决定了呢……” “欸欸欸？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啦！” 牵住了小修女的手，爱琳的嘴角泛起了轻盈的笑意：“我的意思是，我决定做回真正的自己了呢。不再被那些多余的记忆所束缚，也暂时忘掉所犯下的那些罪孽，让关于人生的棋局重新开始。等我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再慢慢拾起那些属于我的过往……唔，这一次要不要用‘爱琳’这个名字呢？” “重新开始？”珊芙妮发愣地看着爱琳。 ##第187节 “我知道这样很任性，所以……”说着，爱琳轻轻抱住了小修女的身子，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用依赖的语气说道，“非常抱歉，感觉又要麻烦你了呢。如果我下一次醒来后不肯听你的话，就尽管好好教训我吧……” “重新开始，你决定了么？”珊芙妮默念着爱琳说的话，有些理解了她的意思，有些不舍地说道，“这一次，你又会把我给忘记了吧？” “嗯，我希望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就这样，在从三百年的沉睡中醒过来后的第五个月，这位几乎被世人所遗忘的帝国公主，为了让自己从记忆的迷宫中解放出来，做出了再一次重置记忆，让属于自己的人生从空白中重新开始的决定。 然而，爱琳并没有想到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正确”的决定，使得她和珊芙妮的命运，在不久后的未来走向了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 第九十六章 奏响的战歌 暗世界，魔神大殿附近的山丘上。 遥遥注视着那座恢弘的魔神大殿，以及驻扎神殿前的几十万魔族大军，爱琳正坐在画板前，用细腻的笔法将这历史性的一刻记录在纸上。 寂静当中，唯有纸笔接触时轻微的沙沙之声在耳畔轻响。 露娜·迪斯谬拉站在女孩的近旁，那被微风所扬起的金发之下，她有些痴迷地注视着这副景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爱琳作画的模样，也就是在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为何绘画这件事对于爱琳来说有着如此重要的意义。 以娴静的姿态坐在画板前面，流露出绝对专注的神情，嘴角挂着轻松而自信的微笑的女孩——如果不是先前那番对话，露娜绝对想不到爱琳打算在不久之后，以尚未完全恢复的凡人的力量，去挑战这个世界最为强大的存在。 就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爱琳终于完成了这副恢弘的画作。只见她将画纸卷了起来，交到露娜的手上，轻声说道：“我在这幅画里记录下了魔神大殿内部的结构，标记了核心区域的所在，就算是在和魔神的对决中失败了，我也不会被杀死，唯有这件事是可以确保的……到时候你可以按照这幅画找到我。” “嗯。”露娜的眸中依然闪烁着害怕的神色，使劲点了点头。 “那么，我要过去了哦。帮我保护好南希小姐她们……” 爱琳说罢便转过了身去，往山脚下魔族的大军那边走去。露娜呆呆地注视着女孩甚至有些瘦弱的背影，在这一瞬间，不详的预感占据了她的全部心思，她蓦然开口喊道：“爱琳！” “怎么啦。” “要是你遇到了什么不测，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极为认真的语气。 这近似于死誓的话语让爱琳略微一怔，然后，她的嘴角泛起了自信的微笑：“放心，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就这样，在露娜目送的视线中，爱琳迈着镇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恢弘的魔神大殿，以及……驻扎在山脚下的几十万魔族大军。 爱琳心底里其实很清楚，这将会是她有生以来所做出的最为疯狂的决定。但是，为了给自己的过去，即以“西吉斯·安森”的名字所经历的三百年错误的人生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她实际上别无选择。 在将所有的灵魂碎片都拼凑起来，真正恢复了“爱丽莎米娜”这一身份后，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去正视当初的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这是西吉斯终其一生，直到死去之时都未能完成的救赎。 越是接近魔神大殿，就越是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威压。 这就是属于神祇的力量吗？ 是的呢，只要达到了“神”的层次，祂们所拥有的力量，无论是耶利沙也好，还是魔神也好，都是人类绝对无法超越的。 站在西吉斯的层次，他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但是，他还是凭借着凡人之躯，数次去挑战魔神的威严。 而在最后的那一次挑战中，他终于在失败中领悟到了关于神的秘密……那就是，所谓的神灵之所以能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是因为祂们已经成为了完全不同于人类的，另外一种层次的生命体。 正是这种“不同”，让凡人有了战胜神祇的可能性。 由于和人类有所“不同”，使得神祇即使拥有了碾压的力量，也没法在和人类的对弈中取得绝对的胜利。更有甚者，神祇所拥有的过于臃肿的力量，反而可能成为祂们失败的根源…… 那些在大陆上流传的神话故事中，也不乏有人类中的英雄战胜邪神，以及神明遭到小人暗算的故事。 当初被魔神打败之后，身受重伤的西吉斯回到了弗洛兹的地下宫殿，和珊芙妮在光怪陆离的黑白棋上对弈了将近千局，珊芙妮终于取胜的那一局，终于让他找到了或许是唯一的“可能性”。 而现在，爱琳继承了他那份疯狂但决然的意志。 爱琳唯一没有告诉露娜的事情是，她的身份其实也可以是复仇者—— “庞大帝国的轰然倒塌的根源，菲娜前生所经历的不幸，波西米亚王国最终灭亡的隐秘，以及其他的，所有那些埋藏在废墟中的因果，你感觉到了吗？三百年来，征伐不休的大陆上，有不知道多少人躺在血泊中哭泣、悲鸣……这份沉重的罪孽，或许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呢？你说呢？” 仿佛听到了爱琳的低语，一阵猛烈的雷声从紫色的天幕上传来，那种强烈的威压倏忽降临到大地上，爱琳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巨手紧紧掐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但她还是未曾停下脚步，脸上反而浮现出嘲讽的笑意。 “这份虚假的恐惧，可是无法阻止我前进的，难得说……你在害怕吗？” 顿了顿，爱琳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虽说你犯下了那么多无人知晓的恶行，但是我对你却并没有什么恨意，谁让当初的‘我’也曾经被你蛊惑过呢……只要把柒夜酱还给我，说不定我就会饶你一命哦。” 似乎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广袤的天地之间，霎时风云变色。 紧接着，倏然响起的军号声唤醒了前方所驻扎的几十万军队，那些士兵们在接到命令后迅速穿戴好盔甲拿好武器，从营帐中走出，组成了整齐的队列，而那些被奴役的魔兽也被从囚笼中解放出来…… 不多时，当爱琳终于顶着来自于神祇的威压，走到大军前的时候，迎接她的，是无数凶残的魔兽獠牙和那些闪着寒芒的利刃。 “能受到如此隆重的迎接，真是让本公主感到荣幸呢。” 这几十万魔族大军，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长城阻拦在了前方。而在视野的上方，还有无数骑乘着异兽的骑士，甚至还能看到巨龙的存在。只见一位身穿红袍的祭祀从大军中走出，他那威严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着—— “人类，胆敢再往前踏上一步，格杀勿论！” 悠然将那枚璀璨的银钗从发丝之间取下，朦胧的光晕以她为中心迅速向往扩散。在七彩魔法领域展开之间，女孩清脆亦宛如银铃般的笑声，亦是犹如魔音般动摇了此间所有生灵的心智。 “哦？是么？” 第九十七章 正是破晓之时 愈发阴沉的天幕下，那迅速扩散并散发着朦胧光晕的领域，宛如晨昏交际之时的旭日，温煦且坚定的力量正一步一步往魔族大军的方向迫近。 轰隆的雷声再次从天幕上传来。 这股不同寻常的力量说不上强盛，但其中所蕴藏的信念却极为沉重，只见魔族大军这边为首的红袍祭祀露出了惊异的神情，伸手指着领域中心的女孩，沉声对身边的数十位扈从命令道：“给我拦住她！” 话音刚落，数十道身着红衣的身影冲向了大军前方的爱琳，无数交织着烈焰与冰霜的攻击朝着她的领域攻击而去。来自这些顶尖强者共同发出的猛烈的一击，那极为形容恐怖的气势甚至连诸神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然而属于爱琳的领域仿佛可以吸收一切元素似的，所有的攻击都在流曳的七彩光芒之间被消解于无，反而在一瞬间使得爱琳的领域急速扩张了数倍。 攻击受挫，那些红袍祭祀被迫停在了领域了前方，彼此对视了一眼，均是露出了惊骇的神情。因为，就在这极近的距离中，他们分明能感到那片领域中所蕴育的力量有些熟悉，和他们所侍奉的魔神有着三分类似，却有带着截然相反的力量属性——那是属于光明的力量。 没错，恍如真正的光明神就站在面前一般。 明明在先前的时候，她还只是实力不如十八位红袍祭祀中的任何一位的普通女孩，却在短短的几十秒里面，发生了某种奇异的蜕变。 天幕外的魔神为何会发出愤怒的咆哮，神殿中的柒夜殿下为何会下达命令一定要拦住这个人类女孩，甚至不惜调动了几十万大军，这件事显然有了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这个人类女孩的存在，甚至让神祇都感受到了威胁。 甚至于，随着爱琳脸上带着自信的笑意继续迫近而来，光明力量与暗世界的排斥使得大地出现了隐隐的震颤，一道锐利闪电的闪电划过天幕，霎时照映出了那构成长城的魔族军队每个人脸上惊恐的神情。 仿佛是错觉一般，天地之间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紧接着，在此短暂的寂静之间，清冷的女声从神殿当中传出：“爱琳，住手吧。” 这个身影缥缈却极具穿透力，所用的正是大陆通用语。 直到我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才肯和我对话吗？爱琳微翘嘴角，泛起了轻巧的笑意来：“有段时间没见到柒夜酱了呢，甚是想念。不邀请我到神殿里面做客，好好叙一叙前谊吗？” “我已不是曾经的我，看样子你也已经寻回了遗失的记忆，你我之间并没有情谊，唯有恩怨而已。”仿佛又极其轻微地叹了一声，那个女声的语气变得淡漠了起来，“忘了过去的事情，离开这里吧。” 爱琳摇了摇头：“就算柒夜酱如此无情，至少让我们见上一面如何？难道，就连这个愿望都无法达成吗？” 说着，她顶着那股势若千钧的神威，再度往前踏出了一步。 在陡然响起的轰隆之声中，爱琳前方的大地骤然迸裂，炙热的岩陡然浆迸射而出，恍如活物般的数十道巨大的火蛇高高窜起，随后与从苍穹之上急袭而下的闪电一同向那散发着光明气息的领域扑了过去。 气势磅礴的天雷地火之力，霎时让领域周围的区域变得了一片高温的炼狱。这是由魔神所驱动着的，来自于世界本身的攻击，可谓是神祇对一介凡人所发出的最高规格的“礼遇”。 在此之间，爱琳脸色微变，纤巧的手指迅速在虚空中临摹出一道魔法印记，那名为“创造”的力量一时在领域当中闪耀不息，在这具纤弱的身体加护为一道如有实质般的“铠甲”。只见那恐怖的天雷与地火径直贯穿了领域，齐齐接触到那“铠甲”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其他的一切声响……然而，当漫天尘土渐渐散去，爆炸中心的景象呈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在场的几十万魔族无不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不，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抵挡魔神降下的攻击。 宛如从丝茧中重获新生一般，身着华贵的公主裙的人类女孩，不仅仅是毫发无损，看起来比先前更为耀眼夺目。那始终挂在嘴角的，仿佛带着嘲讽意味的轻盈的笑意，在这一刻深深地映入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的内心深处——这份夺天地之造化的璀璨身姿，彻底俘获了在场中人的心灵，抑或是…… ——成为他们的永恒的梦魇。 窒息，沉默……在此之间，爱琳再度听到了柒夜从神殿中传出的声音：“父神大人无意与你为敌。” 爱琳摇了摇头：“不，祂只是在害怕我而已。” 这句近似于狂妄的话语，分明宣告了谈判的失败。柒夜在静默了几秒后，用极其冰冷的语气说道：“很好，那就是你自取灭亡了。” “杀了她！”这冷漠无情的话音，让在场的魔族内心均是一寒。 听到来自柒夜的命令，为首的红袍祭祀神情不禁一凛。他在观察爱琳的“领域”良久之后，终于隐隐从中看出了一些异样的端倪，内心有了七分把握，沉声说道：“人类，试图就此瞒天过海？可是太小看了我们魔族了……” 说着，他伸出了法杖，一道猩红的魔法阵自他手底下显现，然后急速放大，停留在了爱琳正上方的天空。冗长的咒语急速吟诵完毕，只见那眨眼间便变得极为庞大的魔法阵铺天盖地地向领域中的爱琳压迫而下。 “哦，终于被发现了么？” 在听到来自红袍祭祀的话语之时，爱琳便知道自己无法继续伪装下去了。她驱动心念，将维持着那庞然领域的所有魔力尽数收回，那几乎和神祇无异的气势也在这一瞬间从天地之间消失不见。在场的几十万万魔族几乎是齐齐松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女孩轻笑的话音。 “但是，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紧接着，这个昏沉的世界，迎来了数千年中仅有一次的“破晓”之日。 第九十七章 耀眼的逆流 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遥望魔神大殿所处的这片平原，便恰好能看到宛如旭日初升，升腾的万丈光芒冲破黑夜的壮阔景象。 怔然顿足站在原地，眸中映射着那璀璨的白芒，纵使泪水都在刺痛感中流了出来，她还是不愿移开视线——这是这位银发少女来到这个昏暗的世界数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黎明的景象，她的心底里产生了久违的感动情绪。 银发少女几乎可以断定，这不可思议的，恍如奇迹般的破晓景象，必然是她所惦记着的那位女孩所造成的。 然而，她亦是想起了不久之前，那位叫做梅薇娅的女王，在悲伤的歌声与炽红的光芒中燃烧自己的生命，化身为凤凰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景象。猛然之间，银发少女的脑海里又闪过了血脉直觉所“预示”到的某个画面，她只觉得一口大石压在了心口处，强烈的惧怕的心情甚至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我必须快点，再快一点…… 拽紧拳头再次确认目标的同时，银发少女的身子高高跃起，奔向了旭日升起的地方。哪怕前方的所有景象都已被无尽的白芒所淹没，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仅仅凭借感知来判断方向与地形；哪怕是知道有着数之不尽的敌人在等待着她，或许自己的行动或许只是飞蛾扑火而已……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此时的她，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一次，就让我陪你并肩作战吧！ …… 魔神大殿前的平原上。 先前那极其绚目的白芒，以爱琳为中心，转瞬间就将这方圆数十公里的区域以及几十万的魔族大军笼罩在了其中。在这期间，所有生灵的视觉和听觉都被剥夺殆尽，除了纯净的白光之外感应不到其他任何其他事物。 就连最为强大的红袍祭祀们，都一时在这浩瀚的白芒中有所迷失，本能地站在原地防备着可能到来的攻击。 至于实力稍低一些的普通魔族士兵，则更是陷入了恐惧的情绪当中。有人试图逃离这片诡异的空间，却撞上了身边的同伴，由于视觉和听觉都被剥夺的缘故，他们误以为那是未知的敌人，开始慌乱地挥舞兵器，而那些受惊的魔兽也开始不受驱使地四处奔逃，在密集的军阵中奔逃……如同坍塌的多米诺骨牌一般，前所未有的混乱迅速在大军之中蔓延开来。 只可惜，这异常绚目的白芒，出现得极为突兀，持续的时间却并不长。 短暂却又难熬的十几秒过去后，当白色的雾霭散去，嘈杂的战斗声回归听觉。那些在各自长官的咆哮声中从慌乱中恢复过来的士兵们，分明看到了那已然出现在庞大的军阵中央闪耀不息的光芒。 战斗，还在进行。 “杀了她。” 从魔神大殿内部传出的，柒夜殿下不容置喙的命令再度于军阵中响起，便见天空上那些飞行的异兽猛然扑向了敌人所在的位置，剩余的魔族士兵们心底里亦是一凛，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第188节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用惧怕。” 首席红袍祭祀那威严的声音，亦是在士兵们的耳畔响起。说话之间，他径直降落在了那闪耀的洪流前进的道路上，赤色法杖直指前方，神情中杀意一闪而过，便吟诵道：“天地封禁之术。” 腥红的光点自空无一物之处陡然窜生，宛如赤色的丝线交织而成的一张巨网，带着可怕的威势向视野中的人类女孩扑了过去。 “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眸中映着那张着血盆大口的赤色巨网，爱琳不得不顿住了脚步。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纤巧的手指于身前飞速划动，以坚定的心念抒写吟诵，以智慧与勇气创造全新的魔法。当意识中的领域构建完成之时，她周边的须臾世界仿若定格了一瞬，便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扭曲。 真实与虚幻的境界。 这既是她所独创的领域魔法的称谓，本身亦是对魔法的诠释。 当魔法完成之际，仿若是被奇异的空间包裹在了其中一般，爱琳周边的景象霎时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漂浮在云端之上的壮观的城市，穿着怪异的红衣驾着麋鹿马车在雪中飞行的白胡子老人，亦或是在广袤的星空之间翱翔的人形铠甲……种种难以名状的事物，走马观花般快速闪现而过。 只要多看这些景象几眼，就仿佛陷入了爱丽丝的童话仙境一般，不仅仅是视觉受到扭曲，就连其他感知甚至是思考都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由首席祭祀所施展出的赤色巨网，接触到领域之时，亦是变成枯萎的枝条，失去恐怖的威能耷拉下来，随后融解为飘落的红芒——就和先前的状况一样，由于有着规则层面上的压制，任凭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突破爱琳的防御。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些红袍祭祀再度对爱琳形成了包围，然而他们所发出的攻击亦是石沉大海，起不到半点效果。这种状况就和先前一模一样，红袍祭祀们一时面面相觑，均是看到了彼此眼中不敢置信的神色。 接连施展出了数个消耗巨大的魔法，此时所能驱动的魔力将近枯竭，强烈的晕眩感阵阵袭来，爱琳的脸色也是变得苍白了起来。但是，她遥遥地望着不远处的神殿，反而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微笑。 和先前那浩瀚的白芒一样，这个魔法依然只能用来防御。但是，只需要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就可以了……借着短时间里近乎于无敌的领域的防护，爱琳头也不回地奔向了神殿的大门。 于是，当银发少女终于赶到战场边缘时，正好看到了庞大的军阵中那耀眼的身影。那绝对不会认错的无与伦比的身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突破了几十万魔族大军的构成的防线，任凭冰霜与烈焰在身后犹如烟火纷纷炸响，在骇人的咆哮声中径直闯入了沧桑的神殿大门……这份发自灵魂的震撼，甚至比当初看到她与恶魔君主激战时还要强烈！ 前方的道路是，不……爱琳，请等等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尤妮卡“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向着魔族大军与神殿的方向，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清澈的眸中，仿佛有烈火在灼烧。 这份悲壮而决然的剑意，化为微凉的风儿，悄然间拂过了整片战场。 第九十八章 向死而生 神殿内部，恍然是另外一个寂静的世界。 这里是统御整个魔族的红袍祭祀们居住的地方，本来爱琳还以为会遭到敌人的阻拦，却不料偌大的厅堂与回廊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走在光洁如冰的地板上，“咚咚”的脚步声却是听得极为真切。 虽然有着几分不解，爱琳还是顺着冗长的阶梯，开始向上方前进。 在这期间，她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在这片刻的安宁之中，再度于脑海里确认所制定的计划—— 获得启示的契机，确实来源于黑白棋。 在弗洛兹的地下教会所度过的最后半个月里，爱琳一边修炼提升自己的魔力，一边在珊芙妮的帮助下，谨慎地构建封印自身记忆的“式术”。而剩余的时光中，她唯一放松自己的灵魂的方式，便是和珊芙妮下黑白棋。 虽说珊芙妮始终未能领悟这种棋类的诀窍，而爱琳也渐渐因为太过于轻而易举的胜利感到了麻木，时而分心把注意力放在了聊天这一侧。但这毕竟是封闭环境中几乎唯一的娱乐方式，并且，每次输掉棋局后小修女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实在是太过可爱，这对于爱琳来说也算得上不可多得的“奖赏”。 在精神分裂的症状逐渐变得不可收拾之前，由于多次将珊芙妮当成苦恋的菲娜来发泄痛苦不堪的情绪，渐渐使得爱琳产生了一种近似于爱屋及乌却又分明不同于爱慕的奇异的依赖情感。 这种情感，或许是相互之间的？ 在恢复那段记忆的同时，爱琳自然也理解了当初在西里西亚短暂的重逢时间里，珊芙妮为何会有对自己有奇怪的态度。并且从后来柒夜和茜丝雅娜等人的态度来看，珊芙妮将两人相处的那段时间当成了秘密……甚至当自己因为受到刺激，饱受复发的顽疾折磨之时，她也没有讲出爱琳的“过往”。 这是因为，她相信我一定能战胜自己的缘故吗？ 并且，后来大家一起做出的决定，向伊诺克宣战并夺回旧教的控制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亦是为自己所进行的复仇。珊芙妮她……这位当初十分不起眼的，在所有人眼中笨笨的修女，说不定才是当时脑子最清醒的一个人呢。 现在，只要一想到她代替自己成为了神选的圣人，被带上了光明神耶利沙所赐予的枷锁，爱琳就有种愧疚得喘不过气的感觉。当初相处的那段时间是如此单纯而真挚，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极其重要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如此，爱琳无法坐视柒夜也和她一样，变成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虽说和柒夜的关系就连“亲密”都说不上，但柒夜和珊芙妮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魔之子”这个身份意味着她和珊芙妮彻底成为了死敌。倘若真的落得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想必是两人都不愿意见到的……哪怕仅仅是为了报答珊芙妮，爱琳也知道自己必须和柒夜见上一面。 言归正传。 或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又或许那是某种意义上的必然——在爱琳与珊芙妮下过的不计其数的黑白棋对局中，珊芙妮还真的赢下了一局。 在那一局临近终盘的时候，手执黑棋的爱琳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白棋只剩下了寥寥可数的几颗棋子，怎么看都不可能逆转局面了。当时的爱琳，正打着哈欠打算终结棋局的时候，她那执着黑棋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然后，爱琳的神情渐渐变得怪异了起来。 无棋可下。 那寥寥可数的几枚白棋，犹如黑色的海洋之中的孤岛，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同时，也获得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庇护。在黑白棋当中，这几枚白棋属于绝对安全的棋子，而按照规则，当一方无棋可下的时候，另外一方则可以连走两步——也就是说，行动权并不在爱琳这边。 在理解了这件事之后，珊芙妮自然是露出了惊奇的神情。而棋局上原本风雨飘摇的白棋，则从这一步开始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开始逐步蚕食原本属于黑棋的广阔领土……而黑棋这边，随后又接连出现了三四次无棋可下的状况，在主动权几乎丧失的情况下，最终让白棋以微弱的优势反败为胜。 这方寸棋盘上演绎出的不可思议的逆转，其实正是曾经的西吉斯一直在思索的，凭借凡人之躯战胜有着无限力量的神祇的方式—— 那便是，“向死而生”。 因此，当爱琳终于走上了魔神大殿的顶层，仰望着紫色的苍穹砰然破裂，皎洁的月光普照大地，在熟悉的魔法波动中，那位名为“柒夜”的人类少女，煽动着黑白各占一半的六片羽翼缓缓降落在身前时……纵然她因为时空的冻结而陷入了彻底动弹不得的处境，她还是保持着镇定的心情。 “爱琳，我警告过你了。” 站在身前的少女，轻盈垂落的黑色发丝之下是晶莹白皙的香肩，黑白相间的礼裙衬出了少女纤长而柔美的身形，这是爱琳的记忆中她第一次换上如此大胆的服装。至于背后悠然放下的羽翼，无论是黑翼还是白衣都纯净得纤尘不染……明明是一副堕天使的形象，却依然保留着记忆中那副清丽绝尘的姿态。 就这样有些发怔地看着柒夜，爱琳的嘴角露出了几分微笑来。 “我已经回归了父神的怀抱，我们之间早就不存在交集了。” 仿若轻叹地说了一句，一柄半透明的匕首在柒夜的手心里凝聚成形，她抬起手用匕首抵住了爱琳的心口，低声说道：“为什么呢？我都说过会杀你了，你还是找了过来？这种事情，可怨不得我……” 话音落下，柒夜眸中忧伤的意味在一闪而过。 于是，爱琳这具多灾多难的身体，在时隔不到一个月之后，再次获得了那熟悉的冰冷刺痛之感。她分明能感受到有鲜血正在从自己的胸膛里迸射而出，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迅速流失，当然，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但是，爱琳却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在意识消逝的前夕，她分明看到了另外一位十分眼熟的，手持利刃，浑身都沾满鲜血的银发少女，恰好来到了祭坛的边缘，定定地看着自己这边的景象。然后，仿佛终于理解了呈现在面前的可怕的事实，银发少女无助地跪倒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 第九十九章 亲爱的，我们的故事并不会止步于此 尤妮卡·卡洛林，她从未像现在这么绝望过。 当初哪怕是查理斯亲王的大军攻陷都城，目睹了亲人遭到屠戮，年仅四岁的她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和哥哥温捷斯逃出了公国。哪怕是在兽人的围攻下几乎身陷死地，她还是坚信着茜丝雅娜会来拯救自己。仅仅就在半年之前，哪怕是面对庞大的恶魔军团战至力竭，她也依然会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哪怕是不久之前在惑之国的失败，眼睁睁看着洛伦斯和梅薇娅牺牲，她也是很快就从痛苦中振作了起来。假如所有这些经历都算是磨砺的话，她认定了自己的心灵在承受着这些之后将会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大。 然而，却在目睹爱琳倒在血泊中的这一刻，支撑她只身从数十万魔族大军中拼死杀入神殿，身负重伤却依然在眸中灼热的熊熊烈火，被冰冷无情的现实所浇灭。满腔的信念在这一刻彻底坍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跌入了无尽的深渊，再也不可能获得拯救。 ——弱小的你，拯救不了任何人。 仿佛有嘲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到杀死爱琳的凶手，有着清冷容颜的黑发少女，正站在身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自己。她低吼了一声，跪地的身子犹如弹弓般向上弹起…… 只听清脆的“砰”一声，那柄从习武开始就陪伴着她的，**了无数魔族的鲜血却愈显晶莹剔透的短剑，陡然被强大的力量折为两截，倒飞而出的半片薄翼发出悲泣似的嗡鸣之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你受了很重的伤，马上就要死了。” 半透明的枷锁从柒夜的手中延伸而出，紧紧地缚住了尤妮卡的四肢，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显然只是在陈述既定的事实而已，不带有一丝情感。 尤妮卡盯着面前的柒夜，这位在西里西亚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她显然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更不理解她为何要杀死爱琳……她只觉得这个世界如此诡谲无情，就连在临死前追求答案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见她的嘴角浮现了一抹颓然无助的笑意来—— “杀了我吧。” 柒夜说得没错，为了杀入神殿，她采取了和当初梅薇娅类似的做法，那就是尽可能地燃烧自己的生命力，来使战斗力提升到极致。但就算是如此，她还是在红袍祭祀们的围攻下，受了极重的伤。 直到这时，她还是能感受到五脏六腑被撕裂一般的痛楚。 但是身体上的痛苦，和心灵所受的折磨相比起来，不堪一提。 身体依然被枷锁牢牢地束缚，动弹不得，和黑发少女那淡漠的眼眸对视了一阵，尤妮卡用上了请求的语气：“……请杀了我吧。” 这一次，柒夜给出了尤妮卡想要的回答：“好。” 说罢，她的手中再度凝出了一柄匕首，用其抵住了尤妮卡的心口。 于是，冰凉彻骨的触感，从被匕首刺入的地方开始，悄然向全身蔓延。迅速流逝的力气与即将降临的死亡，让尤妮卡终于从眸中落下了软弱的泪水……就连泪水是如此冰凉，无尽的悲伤之意开始在心间泛起…… 但是相比恐惧，她更有种终于获得解脱的错觉—— 爱琳，对不起……我终究是无法成为英雄，在最后关头赶到你的身边……当初欠下的债，永远也无法偿还了呢…… 憧憬不知不觉间就变得如此耀眼的你，羡慕可以和茜雅变得如此亲密的你，渴望自己也能变得和你一样优秀……真的，我一点都不讨厌你……我只是在讨厌懦弱的，始终无法变得强大的自己而已…… 我只是在讨厌……和你相处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也开始滋生不伦情感的自己而已…… 哥哥，到了最后，我还是变成了那个爱哭鼻子的软弱的妹妹，这一次，你还会温柔地摸着我的头说“没关系”吗？ 茜雅，我最最喜欢的茜雅……一下子就失去了这么多重要的人，你肯定是所有人当中哭得最伤心的那个吧……抱歉呢，我不仅没能救下你最心爱的人，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我又一次辜负了你的期待……这样的我，完全没有站在你身边的资格呢…… 恍然之间，尤妮卡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莉莉丝堡蔚蓝如许的天幕之下，碧波荡漾的河面倒映着那些极具艺术感的尖顶，在那份浪漫的景象当中，蓝发蓝眸的公主忽然拉住了自己的双手，带着羞涩而期待的神情，轻声说了一句让她完全陷入呆滞的话语。 ——尤妮卡，我们私奔吧。 是的呢，最为渴望的东西，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明明有着被世人所羡慕的天资与容貌，然而，就如同那句最终消散在风中的话语一样，这一生因为软弱而错过了不知道多少事物……假如，如果人生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能否做出正确的抉择呢？ 在身体与心灵地痛苦都渐渐变得模糊，意识即将陷入沉睡的时候，就像是错觉一般，她感觉到有人正在帮哭泣不止的自己擦拭泪水……她蓦然睁大了眼睛，却看到爱琳正蹲在自己的面前，伸手过来理了理额边凌乱的银发，轻声问道：“莫非尤妮卡……是来找我的？” 尤妮卡呆呆地看着爱琳，这一瞬间她仿佛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事情，不知道是喜欢还是讨厌的感觉蓦然在心底里涌起。她有些羞耻地扭开视线，小声啐道：“是的，又让你看笑话了吧？” 爱琳“噗”一声笑了出来，出言哄道：“怎么会呢，尤妮卡能主动来找我，我可是很开心呢……真的很开心哦。” 如果是以往相处的时候，听到这种和哄小孩无异的语气，肯定会生气得想要砍人吧？但是，反正都已经死了，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呢。只见尤妮卡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但是，我还是来迟了一步……怎么办，我们一起走掉的话，茜雅肯定伤心得要死的呢……” “这是因为，每次到最后关头，总是需要我来打败敌人的嘛。” 说了句颇为了不得的话之后，爱琳看着尤妮卡愠恼而不解的神情，不禁产生了几分作弄的心思来。只见她的脸庞凑近了尤妮卡，在少女的额间轻轻地亲了一下，便在对方羞愤的视线中，嘴角泛起了盈盈的笑意。 “所以，亲爱的……无论是我还是你，我们的故事并不会止步于此哦。” 第一百章 死后世界 天空与大地渐渐隐匿了踪迹，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了起来，恍然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身处于毫无凭借的寰宇当中。不多时，宛如有人在漆黑深邃的幕布上开始涂鸦作画一般，远方的星星依次闪耀出了璀璨的光芒，没过多久，那一条梦幻般的银河便出现在了视野中。 在脚底下的位置，两颗相互环绕的星球也现出了形体。 其中一颗有着广袤的海洋，以及被绿色植被覆盖的看起来充满生机的大陆。在星球的上半部分，某部分大陆的轮廓看起来似有几分熟悉之感。相比之下，另外一颗星球显得死寂沉沉，不知名的灰霾笼罩了绝大部分的星球表面，只有极小的一片区域被紫色的光斑所覆盖。 身处于这奇妙的空间，盯着那两颗命运截然不同的星球，尤妮卡不禁好奇地问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这是只有摆脱了形体的束缚后，凭借灵魂观测到的世界。”爱琳解释道，“但是，我们还算不上真正死去，至少在我们对话的这一刻，我们的‘死亡’并非既成的事实。” 尤妮卡蹙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这是因为，相对于现实世界的时间，我们的时间是静止的。” 说话之间，爱琳轻轻地挥了挥手，抹去了宇宙与星空的景象，让眼前的视野回归她们刚才被杀死的地方——被冰冷月色所照映的祭坛之下，心脏被刺穿的“爱琳”正躺在地上，眼神溃散地望着天空，流淌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地面；而同样的，在不远处的位置，有着同样的遭遇的“尤妮卡”，模样看起来更为凄惨一些，不仅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所浸染，死不瞑目的双眸亦是不甘心地睁大着，浑然不觉悲伤的泪水正不自抑地从中流淌而出…… ##第189节 至于杀死两人的凶手，身负六片羽翼的柒夜，则正走神地仰望着月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启示一般，眼眸中透出了迷惘的意味。 确实如爱琳所说，视野中现实世界的景象，便犹如一幅不真切的画作似的，停滞在了这一刻。 静静地看着这幅停留在生与死之间的画像，尤妮卡只觉自己的心情出奇的平静，甚至对刚才以及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有了几分虚幻之感。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部位，才恍然回过神来……是这样啊，因为这里已经被冰冷的匕首刺穿了，所以才无法感觉到悲伤吗？ “死而复生的奇迹……爱琳，你能做到的吧？” 怀着恍然而期待的心情，尤妮卡转向了爱琳，却不料狡黠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反问道：“要是我真的死了，尤妮卡你会伤心吗？” 就连这种时候，也不忘来捉弄我么？ 尤妮卡有些气恼地移开了视线，将视线放在了前方自己的“尸体”那边。以局外人的视角，来看待自己死去时的模样，心情自然免不了微妙。她轻哼了一声，说道：“答案……不是已经显而易见了吗？” “我知道的，能够为了我而杀入神殿，你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头。在见到你伤痕累累的模样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那份真挚的心意……”说着，爱琳走近了一步，在极近的距离审视着尤妮卡的眼眸，用分明在引诱人堕落的语气说道，“但是，我还是想要听到你亲口说出那个答案，想要听到你说喜欢我……亲爱的尤妮卡，可以满足我的愿望么？” 尤妮卡有些不敢去看爱琳，喃喃说道：“你太贪心了。” “是的呢，我就是如此贪心。”顿了顿，爱琳轻声说道，“现在，如此贪心的我，就连尤妮卡你的心都想要掠夺走。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并不想就此错过呢……尤妮卡，能告诉我你的真心吗？” “我……” 尤妮卡一时有些语塞。 如果是往常的时候，听到爱琳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语，她绝对会生气地拔出剑来，让这位自大的女孩闭嘴。然而，身处于这种不真切的环境之下，她只觉用以伪装自己的外壳早就被剥除掉了，心灵仿佛变得很轻很轻似的，就算是说出真实的想法……似乎也没有什么所谓了吧？ 并且，正如爱琳所说……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她努力抬起了视线，在这一刻，她仿佛从女孩祖母绿的眼眸中看到了所倒映着的，自己羞耻难堪的模样：“我，我很在意你……是的，我喜欢你。” “欸欸欸？没想到你真的说出来了呢。”爱琳的眼眸中闪烁着惊讶与欣喜的神采，“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呢。” 尤妮卡愤愤地说道：“哼，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却见爱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哦，因为……还有最后一件要做的事情。本来还以为得像那时一样强迫你来着，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得建立在两情相悦的基础上才行嘛！说起来，我的初吻可是给了你的哦……”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尤妮卡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见爱琳忽然伸手搂住了自己的脖颈，带着笑意的俏脸凑了过来。在意识到女孩要做什么的一瞬间，她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身子却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对方的“临幸”——只听轻微的“唔”一声，两人的柔唇就此撞在了一起。 在甜蜜却手足无措的心情之间，她有种天旋地转般的错觉。 尤妮卡有些贪婪地回应着来自于女孩的侵攻，却隐隐觉察到，有什么东西正透过彼此交融在一起的灵魂，从爱琳那边传递了过来。温暖的味道倏忽在心间泛起，她有种自己正在从虚无的世界活过来的错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跳动……想到刚才爱琳说的话语，她忽然意识到了事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她还来不及细想，就感到了很深很深的困倦之意，她试图伸手抱紧身前的女孩，却发现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不，请不要离开我…… 在意识的最后时刻，她听到爱琳用依然温柔的语气在耳畔说道：“接下来，我就要去挑战大魔王了哦……尤妮卡，请放心吧，我是不会死去的，这是绝对可以确定的事情……” 顿了顿，女孩幽幽地轻叹了一声—— “但是，我可能会失去记忆，可能会流落到世界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甚至可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就请尤妮卡和大家一起，努力找到我吧……” （第四卷 完） 啊，水手服象征着“少女”的青春！ （PS1：此为番外卷，会在统一的学园的世界观下呈现主角爱琳与各位女主在正片因受到限制而难以进行的互动，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关注和喜欢……在第一章的概括过后，依次会有妹妹菲娜篇和正宫茜丝雅娜篇，或许会有和大家想象中不一样的有趣互动剧情哦！） （PS2：更新速度按番外的人气而定。） 青空历第三年，春。 大陆西部岛屿，威瑟王国首都，圣妃魔法学园。 晶莹的晨曦洒落大理石铺成的校道，初长的花苞儿在春风中悠然拂动，来自学生们的欢快的交谈声在洋溢，喷泉中央那捧着书卷的少女雕像依然是如此纯洁无暇……对于圣妃魔法学园的学生们来说，这是极其平常的一天。 这是那场几乎毁灭世界的战争终结的第三个年头，在那位传奇公主殿下的带头牵引下，以最为德高望重的圣王妃桂妮薇儿·潘德拉贡为主席，参与过那场战争的十几位强者建立了瑰色议会，用以取代曾经严重干涉大陆发展的监视者组织，引领着人类文明向更辉煌的方向发展。 在瑰色议会的主张下，关于安鲁尔所开发的曾被利用于战争的魔导科技的基础理论，无偿向魔法师以及研究人员公开，同时更侧重民用科技成果的开发，目的是造福更广大的平民百姓。这一提议最开始遭到了保守派别的强烈反对，结果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仅仅过了数年时间，魔导科技突飞猛进的进展就极大程度地改变了这个世界，让人类正式踏入了过往想都不敢想的“黄金时代”。 至于圣妃魔法学园，坐落于世界大战中唯一没有被战火波及到的国家，前身曾经是最早开始系统地研究魔法基础理论的研究机构，在新时代当之无愧地站在了时代的最前沿，成为了魔导科技应用器械的最大产出地。 没错，这里就是人类文明爆炸式进步时的聚焦之地。 以及，这里是世界上唯一能欣赏到身穿水手服的女生的学校！ 年初时，爱琳为在莉莉丝堡新建的瑰色魔法学院提出了一个建议，也就是仿制圣妃魔法学园的水手服作为女生制服，结果遭到了以茜丝雅娜和尤妮卡为首的少女们的一直反对，最终定下的方案是经过改良过后，款式更为轻便的巫师长袍，用以体现魔法师的神秘而高贵——虽然爱琳认为更具幻想色彩的校服也不错，但看到自己精心设计的红白水手服的方案遭到否定，她还是有了种强烈的不满心情，一气之下就跑到了千里之外的圣妃魔法学园。 嗯哼，都是一群不懂得何为“青春”的家伙！当初的桂妮薇儿姐姐在答应我提出的设计之后，可是顶着一群老顽固的反对将其付诸了实践，唔，要是我在自己的国家内部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话语权就好了呢。 其实本来大概可以的……所以说我到底为什么就一腔热血使用了三级议会制度的啊，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呜呜呜，也就只有眼前这些身穿水手服的，浑身上下都闪耀着青春活泼的气息的少女们才能治愈我受伤的心灵了…… “助教大人，早上好呀！” 爱琳有些恍神，还来不及给出回应，便看到一位向自己打完招呼的少女红着脸跑回了同伴当中，炫耀起了自己的“英勇事迹”，却不知以爱琳敏锐的感知，可是将她的话语全部听了进去—— “那位殿下刚才看我了，她看我了……我好开心！” “她的眼睛好美啊，就像祖母宝石一样温润怡人，好想再多看上几眼。” “刚才我的心跳得太快了，就好像呼吸都要停滞了一样，都没法继续和她说话了，下次一定争取更进一步！” “……不知道像我这么卑微的人，能否获得被宠爱的机会呢？好羡慕学生会主席柏妮丝大人啊，能够得到让那位殿下一对一授课的机会……” 喂喂，最后那一句言论是什么鬼啊！请不要对我有奇怪的幻想好嘛…… 虽然关于微妙的性取向的事情早已众人皆知，但本人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哦，以及，咳咳……想要用潜规则的方式上位什么的，可是绝对禁止的哦！ 就这样，踏步于大理石铺成的通道，被附近的学生们以憧憬的视线所注视着，爱琳的心情充满了悠然愉悦。只可惜，并没有人具备刚才那位少女的上来打招呼的勇气，大多数只是不远不近地注视着她而已。 唔，都怪桂妮薇儿姐姐给我安了个莫名其妙的助教身份！ 爱琳本来是想体验一下学生的身份，回味久违的校园生活的，结果身为校长的桂妮薇儿说着怎么可能让誉满天下的公主殿下当学生之类的话，以各种理由进行拒绝。最终她给爱琳安排了一个“特别助教”的职位，让爱琳代替某位因为回老家生小孩而请假的教师，为同班同学们进行授课…… 喂，这不就是让我给你打白工的意思嘛？ 还有，那种我会祸害你的学生们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在污蔑我的人格！ 明明我的目的只是想要回味青春而已……以同学的身份和身穿水手服的少女住在同一屋檐下，一起上课一起在学习中获得各种各样新奇的体验，这种难得的机会是多么浪漫啊！成为教师的话，很多事情就没法随心所欲了呢…… 更重要的是，也只有水手服才衬得上我这具身材停滞在十三岁，永远也不会长大的身体了呢。嗯哼，以本小姐的外貌来说，水手服才是最为合适的搭配……啊呸，才不是那种强烈的想穿的意愿的缘故呢！ 作为这所学校校服设计者的我，只在想象中描绘过自己穿上水手服的外貌，却从未亲身穿上去体验过，这可是莫大的悲哀呢。不行不行，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亲眼看看自己穿上水手服的模样，把它画下来作为“青春”的证物才行。当然了，如果茜丝雅娜和尤妮卡也能穿上让我看看就更好了…… 遐想之间，爱琳的脑海里不禁又闪过了刚才瞥见的画面—— 扎成马尾的秀发在清风中微微飘拂；碧蓝的百褶裙和纯净的衬衫十分合身，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少女清新活泼的气质；以及最为重要的，当少女稍微弯下腰来的时候，透过精心打理过的领口，脖颈往下一抹白嫩诱人的肌肤…… 呸呸呸，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咦咦？那，那是……血？” “啊……那位殿下应该没事吧？” 发现周围的学生们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爱琳愣了一愣，随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才发现鼻子里居然流出了熟悉的温热液体。 在这一刻，尽管爱琳成为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国公主，她所主导的同盟统治着大陆三分之一的疆域，在面对来自学生们好奇以及关切的视线时，也本能地露出了可爱而羞耻的神态。 她脸上烫得仿佛冒出了蒸汽，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菲娜篇 当妹控成为妹妹的老师（一） 曾经爱琳对“英雄”这个名词可谓是十分向往。 在她看来，能够受到他人的敬仰，便是一个人存在价值最佳的印证。然而当她以旧帝国公主的身份出名之后，她才发现这是多么麻烦的一件事。 直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在众人注视的情况下秉持自我，像真正的王者一样始终拥有着泰然自若的心态。 因此，就算是从刚才那种窘迫的处境中落荒而逃，冲进了教学楼的卫生间里，将鼻血清洗干净，让自己的形象回归到了优雅的公主殿下，纵然如此，爱琳的脸颊还是残留着异样的红晕，良久没法平复下来。 这一点都不科学，我居然会因为陷入幻想而流鼻血什么的…… 明明都已经是身经百战了，难道这具身体的抵抗力是逆增长的嘛？爱琳捂着发烫的脸颊，在心底里恶狠狠地吐槽道。 面对着镜子仔细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不多时上课的铃声响起，爱琳无奈地走出了卫生间，来到了上课的教室。站在门口处，她深吸了一口气，便打算进入教室，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学生们—— 就算是不乐意，第一次的为人师表，可不能把事情搞砸了。 “那个那个……你们听说了吗？我们新任特别助教大人，那位传说中的公主殿下，早上在来教学楼的途中，据说是因为水土不服流了鼻血，都过了这么久她还没有来教室，该不会因此而不过来了吧？” 另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欸欸？姐姐大人……她没事吧？” “明明很期待她的课程的，但是，要是因为生病了没法过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毕竟殿下的体质比较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姐姐大人总是为了别人，不管自己的身体乱来。刚认识的那个时候也是大病了一场，直到最后才像降世的女武神一样，出场拯救了所有人……唔，要是我能帮上忙的话就好了呢……” “……对了，这么说来的话……可爱的公爵小姐，这可是你亲近你的姐姐大人的绝佳机会哦！你可以过去照顾她，然后趁着她身体虚弱、睡得正熟的时候，悄悄做一些你想做的事情……” 班级里一时响起了不小的起哄声和口哨声，弄得那位“公爵小姐”连忙反驳道：“呜哇！我才不会做逾矩的事情呢，请不要诋毁姐姐大人的名誉。还有，你们也不许对姐姐大人有什么非分之想，她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呢！” 话音刚刚落下，班级里突然间变得鸦雀无声，纷纷睁大了眼睛望向了门口之处。在这异样的氛围中，“公爵小姐”怔了一怔，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妙，她僵硬地转过头去，果然看了那朝思暮想的身影—— 纵使穿上了简介利落的教师制服，也无法掩盖少女身上高贵的气息。栗色的发丝梳理成了她本人最喜欢的轻盈的样式，在初春的早晨中闪烁着莹莹的光泽，至于那“公爵小姐”熟悉至极的容颜，却并没有萦绕在记忆中的那份温柔，而是带着几分嗔恼之意，朝这边瞪了过来。 “妮琪·奥尔德里奇，我可爱的封臣……‘姐姐大人’啊，原来你在私底下是这么称呼我的呢……” 怪不得当时桂妮薇儿神秘地说有个熟人什么的，原来就是妮琪·奥尔德里奇这丫头。毕竟妮琪是西里西亚的女大公，虽然有母亲在旁协助，却也还是背负着重建废墟中的国家的重担，算起来和她有接近两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了，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翘了班跑来这边成为了学生…… ……所以说，“姐姐大人”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这具身体是妹控什么的，但喜欢的妹妹绝对只有菲娜一个！ 并且，两年不见，你都有十七岁了哦，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还用着这种小孩子才会用的称呼真的好吗？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只有茜雅能够无视那份羞耻心让所有比她小的女生都喊她姐姐大人吧？ 当然，这些吐槽的心思只能藏在心底里，爱琳努力摆出威严的姿态平息了骚乱，同时无视了低下妮琪那一副“温柔的姐姐大人居然凶我”的委屈表情，便按计划开始给这群小家伙上课。 最早是爱琳作为建议提出的，从圣妃魔法学园推广开来的现代方法论思想，在应用于低阶魔法领域时产生了突破性的化学效应。从此之后，魔法不再像过去的时代那样神秘而难以言述，而是被完善成了即使是笨蛋也能弄得清楚的基础理论体系，这直接导致魔法的传授门槛大为降低，不再绝对取决于血统因素，让那些即使是资质欠佳的平民百姓也有机会通过努力成为高阶魔法师。 至于那些本身就血统优秀的贵族，相比以往也能够更顺利地成为魔法师，因为他们不用像旧时代的魔法师一样花费巨额的时间去探索魔法世界，只用按照教材上所说的修行方式，按部就班去学习那些成熟的魔法的驱动方式，记下特定的咒语，就可以轻松地习得强大的魔法。 因此，新时代的魔法师基本上都是“学院派”，他们和旧时代的“修行派”最大的区别是，即使他们大多数都无法理解魔法的本质和运行原理，也不妨碍他们使用出威力强大的法术。 没错，这就是魔法学园存在的意义。 从建立到现在仅仅只有三年时间，从这所圣妃魔法学园培养出的，已经被评定为中阶及以上阶位魔法师的学生人数，就超过了近三十年来大陆上出现的魔法师的人数总和。 所以，讲台下面的这些学生，包括妮琪在内，无一有着不可限量的未来。当然，这些少年少女本身都是身份显赫的贵族子弟，甚至还有数位是王子和公主的身份，要是放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爱琳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机会成为这些人的老师，让这些人用憧憬的视线看着自己…… “喂，坐在窗边主角位的那个男生，我可不管你是阿拉贡的第三顺位继承人什么的，再看着我流口水的话就给我到外面罚站去！” 在同学们的哄笑声中，那位男生好一阵手忙脚乱，还是隔壁那位看起来比较温婉的少女将手帕递了过去，才让他擦去了嘴角的口水。 ##第190节 总而言之，虽然爱琳对老师这个身份并不感冒，但她本身就是这份魔法基础教程的编撰者之一，又曾经教授出了一位出色的弟子即柏妮丝·卡斯德伊，所以进行得还算是顺利，不知不觉间熬到了下课的时候。 “那么，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许私底下跑来找我，明天上课再问。”顿了顿，爱琳望向了妮琪，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妮琪妹妹，你跟我过来，让我们好好聊一下关于你丢下公国不负责任地翘班的事情。” 被爱琳这么一说，妮琪的眼眸里瞬间就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诶诶诶？只是开个玩笑怎么就变成一副快哭的样子…… 身处众目睽睽之下，爱琳的心情十分尴尬，却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某个极其熟悉的语气：“喂喂喂，你这样就不公平了哦，为什么只许你任性翘班不许妮琪妹妹翘班……要知道我好不容易从老姑婆那边逃了出来，跑到莉莉丝堡找你却不见踪影，还得我又花了几天的时间千里迢迢渡海来到了这里，嗯哼哼，你实在是太可恶啦！” 身为资深妹控的爱琳，回过神来之后几乎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打算转身给身后的少女一个爱的拥抱。却不料少女先她一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贴着爱琳的耳朵低声呵斥道：“别妄图对我动手动脚，千万不许动哦……嗯，那个，没错，笨蛋爱琳你要先猜出我是谁才行！” 菲娜篇 当妹控成为妹妹的老师（二） “当然是最最最可爱的菲娜小姐啦……” 每次见面菲娜都会俏皮地蒙住爱琳的眼睛，玩“猜猜我是谁”这样的小把戏，几乎是乐此不疲，而当爱琳说出正确答案时，她总是会气得一顿跺脚，就像个小孩子似的露出不高兴的模样。顺便一提，她只有在爱琳面前才会流露出这种娇气的情态，看起来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才是妹妹的事实。 反正亲爱的妹妹怎么看都有种无可挑剔的可爱！ 重逢的两人，在一众学生憧憬亦或是好奇的视线中离开了教室，来到教学楼的天台叙旧。显然因为菲娜的出现，爱琳已经彻底遗忘了关于某位可怜兮兮的小迷妹事情。天台这边正好空无一人，和煦的阳光下东面的海岸悠然映入眼帘，倒是十分适合聊些私密的家常话。 “快让我检查一下，你被那只死板的精灵女皇欺负了没有！” 说着，爱琳的视线顺着菲娜的脖颈一路往下划去，眼眸里散发出兴奋的神采，然后只听“咚”一声，她遭到了来自妹妹的爱的重击。爱琳本能地捂住了额头，泪眼汪汪地仰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妹妹。 “这里可是光天化日之下！” “意思是晚上的时候就可以……” 菲娜无视了爱琳的遐想，自顾自地说道：“毕竟有你这么一位深度妹控的姐姐作为后盾，老姑婆可不敢对我怎么样，最多就是被看光身体的程度罢了……啊对了，对我这具新的身体的‘调理’已经结束，从此以后我就不需要定时回到世界树那边了，也就是说我完全自由了！” 爱琳脱口而出：“你以后就住在莉莉丝堡吧！” 菲娜不满地瞪向了爱琳：“让我和你的一大堆后宫候补们住在一处？你倒是想得挺美呀！” 关于自身和一大堆女孩子们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早已成了爱琳最头痛的事情，这也是她逃到这所学园的重要原因。只见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试着问道：“额，那个……那就伊丽丝城如何？冬宫是仿造我们以前所居住的皇宫重建的，你一定会喜欢上的！” “不要，对你的那位情人我完全应付不过来。当初我可是差不多是看着她长大的，结果现在非要被强迫称呼她为‘姐姐大人’什么的，真是太奇怪了。”顿了顿，菲娜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爱琳，“明明当初是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副神经质的模样，肯定都是你的错吧？” 咳咳，关于茜丝雅娜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差不多要成为“妻管严”了？ 爱琳眼神游离，回避了这个尴尬的问题：“没关系，以后的事情就慢慢考虑吧，毕竟你才刚刚重获自由，还有很多时间……总之，你能第一时间就跑过来找我，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嗯哼，总之请你不要对我怀有不切实际的遐想。并且，如果你以为我是因为傲娇以及‘口嫌体正直’才说这种话的，那绝对是你想多了。”菲娜小声嘀咕道，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颊上浮起莫名的红晕，恶狠狠地瞪向了爱琳，“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绝对要找你算账！” “啊，是什么事？”爱琳愣了一愣。 菲娜瞪着爱琳问道：“你把我回归的消息透露出去了对吧？” “是呀，毕竟我们的国家都重建了，总得给你一个名分的嘛。等道局势安稳下来，我就会挑个好日子重新授予你公主的身份呢……还是说你想当波西米亚的女王？你想要的话也完全没问题的哦！” “要是我说想当帝国的女皇呢？”菲娜反问道。 “欸诶诶？是这样的么？”爱琳微愣过后，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的哦，可是感觉女皇的话会很辛苦呢……” 话音才落，爱琳的额头上又挨了一记暴栗，这一下敲得相当之重，让爱琳不满地鼓起了脸颊，却听面前的少女语气不善地说道：“为什么你会用这么随意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啊，你知道这对那些对你怀有期待的人是多么不负责任吗？是不是以后你的随便一个情人向你请求封地，你都会大手一挥将土地分封出去啊？” “因为是和我血脉相连的菲娜提出的要求，我才会答应的呢。”爱琳神情委屈地解释，踌躇了几秒，便又小声补充道，“还有，也不会有‘随便一个情人’这种事情发生啦……” “你是笨蛋吗？” 在某种意义上作为前辈的“菲娜”，恶狠狠地教导着爱琳：“总而言之，以后这种事情千万不能随便给出承诺！哪怕是我也不行！我可不想你把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和代价的才建立起来的国家给搞砸！” “唔，明明我只是想偷懒而已……” 虽然在嘴上逞强，爱琳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菲娜不客气地戳穿道：“明明你最初只是想着‘坐到那个位置上的话，就肯定会有可爱的女孩子们投怀送抱’，没错吧？” 爱琳怔了一怔，随即她的脸颊上浮起了异样的红晕，语气忸怩地说道：“不愧是最了解我的妹妹，在这种事情上毫不留情地批评我的严厉模样，看起来也是十分的可爱，说不定我快要觉醒新的兴趣了……亲爱的菲娜，你愿意成为这世界上唯一能将我踩在脚下的那个人吗？” 菲娜怔了一怔，蓦然想起爱琳记忆中某些古怪的东西，脸颊上一时烫得仿佛冒出了蒸汽来：“你，你你你你找打啊！说多少次了不许调戏我！还有还有，小时候你趁我不懂事猥.亵未成年女孩的犯罪行为，这次我要一并讨回来！” “女皇陛下，请务必狠狠鞭挞我吧……” 仿佛在期待临幸似的，爱琳的眼眸里闪烁起了可爱的小星星。 三分钟后，爱琳眼神迷离，以狼狈的鸭子坐姿势坐在地上，像是遭受过可怕的欺凌一般。幸好这幅景象没有被旁人看到，否则说不定会引发又一次世界大战……而实际上爱琳只是面对来自妹妹的“爱的铁拳”时，心甘情愿地承受了一番“剧烈”的打击罢了。 这整个过程中，菲娜都只是象征性地挥出了拳脚，实际上下手轻得很。所以当她看到爱琳摆出如此一幅“事后”的凄惨模样时，神情有点僵硬，又涌起了继续打下去的冲动，她好不容易才把这份古怪的心情给压抑住，小声嘀咕道：“哼，你表现得再殷勤也不可能攻略我的。” “呜呜呜，总是拒绝我的妹妹也好可爱……” 菲娜轻哼了一声，便将话题回到了刚才要说的正事上面：“亲爱的姐姐，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将我回归的消息早早散步出去的缘故，我才刚回到莉莉丝堡，那两天就收到了不知多少来自国王王子以及亲王公爵们的魔法信笺，他们好像都很关心关于我‘再婚’的事情哦！” “啊？告诉我都有哪些混蛋？我马上就去弄死他们！” 菲娜篇 当妹控成为妹妹的老师（三） “亲爱的同学们，我们又见面了哦。” 下午时分，在视野开阔的绿荫草地上，爱琳神情愉悦地看着早上才见过面的，这群露出惊喜之色的学生们，嘻嘻笑道，“你们没有看错，这堂‘实战课程’也是暂时由我来教的。” 话音才落，这群学生就发出了欢呼雀跃的声音。等到骚动稍微平息下来，爱琳接着宣布道：“还有一个消息要宣布，就是有一位特别的留学生也会和你们共同学习，让我们鼓掌欢迎！菲娜，你可以出来啦。” 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栗色长发，漂亮的祖母绿眼瞳，嘴角轻松的笑意间隐隐散发着凛然的自信，不管是容颜和气质都和爱琳有着七八分相似。当这位少女款款走到众人面前时，大家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随即才渐渐想起关于“菲娜”这个名字的所代表的意义—— “同学们好，我的名字是菲娜·圣·奥利西斯，是边上这个家伙的妹妹，很高兴和大家共同学习，今后请多指教哦！” 去掉了用以彰显身份的所有饰物，将头发打理成了样式乖巧的齐刘海发型，穿上代表学生身份的水手服。在面对这些无论是身份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及自己的新同学们时，却依然露出了温和的笑意，将双手叠在身前，以无可挑剔的容姿向面前的众人鞠了一个躬。 优雅、自信而矜持，简直完全诠释了何为“优等生”的形象。 很显然，菲娜的出现瞬间就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菲娜’？我们的新老师的妹妹……难道说……” “她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菲娜公主？三百年前波西米亚王国的建立者？天哪，如此大人物居然成为了我们的同学，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完蛋了，今天我好像在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尽了……” “菲娜殿下，我一直以来都是你最忠实的粉丝，请接受我的效忠吧！” 其间隐隐传来了某位少女的喃喃自语：“姐姐大人的亲妹妹，我家先祖曾宣誓效忠的菲娜殿下，以前只见过雕像，真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呢……她看起来真的好漂亮！唔，怎么办啊，感觉一下子就有些自惭形愧起来了……” 和爱琳所预料的一样，曾经是历史上有名的巾帼英雄的菲娜，她的名声在这些贵族间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不夸张地说，现在的菲娜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这所学园的少女偶像，对于曾经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她来说，拿下这群少年少女也只是信手拈来的程度罢了。 那么，“妹妹偶像养成计划”要不要尝试一下呢？ 啊算了，还是不要了，这么可爱的妹妹，万一哪天被哪个混蛋给拐走就糟糕了，我应该想办法让她永远都留在我身边才对！ 等到学生间的骚动稍微过去，爱琳也从奇怪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对菲娜说道：“我要开始上课了哦，你也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吧。” 话虽如此，爱琳的视线还是紧紧地盯着菲娜，在想她会不会一时兴起坐到哪个男生的身边去。待看到菲娜径直走到了妮琪·奥尔德里奇的身边坐下，爱琳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她为自己这份患得患失的心情感到好笑。 菲娜成为这里的学生，其实是她临时起意作出的决定。毕竟她才重获新生没多久，身体里几乎没有魔力的积攒，又因为她实际上同时具有奥利西斯家族和精灵皇族血统的、被精灵女皇所创造出来的半人工物种，身上依然存在着即使是菈蜜儿也难以揣测的因素，当她想要将实力恢复到上一世圣阶的程度时，却从一开始就遇到了难以想象的瓶颈。 换句话说，现在菲娜的实力，其实只有初心者的程度，虽然她强调说自己是一气之下私自跑来圣妃学园的，但其实她是被帝国议会派出的由某位圣阶骑士带队的五百人骑士团一路护送到此的。 因此，菲娜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虽然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实际上是十分合情合理的事情。中午的时候，当校长桂妮薇儿听了来自爱琳的说明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让菲娜入学。很显然，桂妮薇儿也对精灵女皇在生命魔法领域那精妙的技艺感到好奇，表示会对菲娜提供特别的帮助。 就这样，爱琳为了能有更多机会和亲爱的菲娜接触，也干脆接下了另外两三门课程的教学任务，眼下这门“实战课程”也是其中之一。眼下爱琳正站在一众学生面前侃侃而谈，分享着自己的经验—— “……学院派的魔法师因为需要花时间吟唱咒语的缘故，在一般观念中被认为只适合中远距离的作战，一旦被敌人近身就是无力反抗的存在。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这点十分适用，因为你们还做不到瞬发魔法，即使是最简单的低阶魔法也需要吟唱咒语，这就是不理解魔法本质所造成的弊端，这就是学院派魔法师被部分老顽固戏称为“戴着镣铐的杂耍者”的理由。想要摆脱吟唱瞬发魔法，等到以后你们晋升到高阶魔法师或者是大魔法师的程度，逐渐接近魔法世界真相的时候才能去尝试……哦，有点离题了，我想表达的其实是，即使是学院派的魔法师，在被人近身以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这点也不一定是正确的，因为魔法的实现效果其实并不局限于攻击……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有学生不解地问道：“并不局限于攻击，是指还可以使用防御手段吗？” 爱琳摇了摇头：“防御类型的魔法，更适用于魔法师之间的战斗。你仔细想想，当你马上就要被敌人近身来不及逃离的时候，你会展开结界还是选择用攻击性的魔法驱逐敌人呢？对于魔法师来说，主导战斗的节奏至关重要，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防御的话，你就会陷入被压制的局面，只能等待同伴来救援……因此相比单纯的防御，你更需要逆转不利局面的方式！” 说完，爱琳扫视了学生们一眼，发现大多数学生都陷入了思考当中。至于混在学生当中的菲娜小姐，显然是知道了答案，带着一副饶有兴致的神情朝这边看了一眼，又转头悄悄对妮琪耳语了一句什么。 妮琪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在被边上的菲娜轻轻推了一下过后，她终于鼓起了勇气，蓦地站起来说道：“那个，姐……老师大人，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了，能让我说出来吗？” “诶诶……请说吧。” 话音才落，留意到妮琪边上的菲娜一副“等着有趣的事情发生的神情”，爱琳略微一怔，忽然产生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菲娜篇 当妹控成为妹妹的老师（四） 在众人的环视下，妮琪深吸了一口气，便说道：“让魔法师在近距离抵御敌人的手段其实并不少，比如说最为常见的召唤系魔法，更适合在近距离发挥的精神系魔法，以及用以迷惑敌人的幻术……这些魔法虽不能用于直接攻击，但可以成为辅助战斗的手段，让魔法师有效地摆脱对手的追击。” 十分标准的回答。 什么嘛，差点以为菲娜向她灌输了奇怪的想法。爱琳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听妮琪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部分特殊的魔法师，本身就有着出色的近身战斗技艺，他们可以使用魔力增幅自己的身体、凝铸出实体的武器，在近距离的短兵相接中取胜。这种类型其中的佼佼者就是老师……我想，老师的意思一定是想告诉我们，即使成为了魔法师也不能放弃对身体的锻炼吧？” 欸？我从来没有这种想法啊！ 只见妮琪露出了忐忑不安的神情，请求道：“老师，可以请你为我们示范一下近身格斗的技艺吗？”说罢，妮琪又悄悄转头看了一眼菲娜，一副总算是按照要求把话说完了的神情。 关于当今世界上被公认的最强者之一，拯救了世界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其强大的实力让无数人敬仰之外，其战斗时绚丽耀眼的身姿，华丽多变的魔法招式也同样深深地印刻在世人的记忆中。其中在世人中最为广为传唱的是，身为魔法师的她，却多次在魔力透支，几乎陷入绝境的情况下，最终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技击败了敌人。 仿佛是因为这个原因，世人对爱琳似乎有着不小的误解…… 所以说，菲娜你这不是坑我吗？还特地让妮琪这丫头来说，是看准了我不忍心苛责她的缘故吧？ “老师，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剑法吧！” 听妮琪这么一说，其他的学生也兴奋了起来，纷纷出声请求，这让爱琳有些骑虎难下。她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魔力在手中凝铸成了两把魔法剑，对学生们说道：“事先说好，我的剑法只是半吊子水平，别抱太高期待就是了。” 很显然，就算她这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学生当中马上就站起了一位高大的男生，接过魔法剑后，谨慎地看着爱琳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爱琳不由开了句玩笑道：“别这么认真嘛，不然我可要你向你的父王告状说你欺负女生了哦。” 话虽如此，这位男生只支撑了不到十秒，手中的剑就被爱琳击落在地。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他的对手爱琳并没有使用魔法，也没有调动任何魔力，仅仅凭借敏锐的感知以及长久积累下来的战斗本能取胜。 毕竟爱琳可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生死搏斗的人，而对手只是徒有花架子的菜鸟，在她的感知当中，面前男生空有一身力气，但动作破绽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接下来，又有七个学生上来挑战爱琳，男女生都有，除了一位将军的儿子勉强坚持了三十招之外，所有的学生都爱琳被轻松击败，输的心服口服。 “魔法和武技确实有相辅相成的部分，对防身十分有利，但虽说如此，我并不建议你们同时修行两者，因为每个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留意到学生们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爱琳补充道，“至于我的话，如果你们像我一样曾不知道多少次身处于被强敌围攻的局面下，我想你们也会磨练出我这样的技艺的……那么，这件事就先到此为止吧。” “等等，老师，让我来试一试！” 出声的人正是菲娜，不等爱琳答应，她就从上一位挑战者的手里接过了魔法剑，走到爱琳的面前，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所以说特意设了这么一个局，就是为了让我出丑吗？就连称呼都变成了“老师”……话说菲娜好像从来都没有叫过我“姐姐”呢…… “我累了！”爱琳翻了翻白眼。 虽然精灵女皇菈蜜儿多次帮她调理过身体，但也改变不了这具身体虚弱的本质。在不用魔法纯粹依靠体能的情况下，经过一番连战爱琳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可不想成为妹妹的对手。 哪怕只是“较量”都不行！ 菲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只有这一回，我真的很想亲自体验一下姐姐实力，求求你了好嘛？” 来自妹妹的撒娇攻势，效果拔群。 ##第191节 并且，这可是菲娜难得有一次称呼自己为姐姐。 或许是出了太多汗的缘故，爱琳只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晕乎乎的，就算明知道这是妹妹设下的陷阱，也只能乖乖地跳下去了。她只能再度摆出持剑的架势，柔声提醒道：“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你要小心哦。” 显然爱琳遗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菲娜的情况其实和爱琳十分相识，她从小接受过正轨的剑术训练，后来虽然基本上都是以魔法作为战斗手段，但她策马扬鞭、身先士卒驰骋战场的经验比爱琳只多不少，要是论纯粹的剑术技艺，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菲娜几乎可以吊打在场的所有人。 比试才刚刚开始，惊险地躲开菲娜刺来的角度刁钻的一剑，爱琳在微怔过后，才猛然意识到菲娜的态度是认真的，她是真的想要打败自己——确实呢，菲娜本身就有着很强的好胜心，当初还骗自己喊她“姐姐”喊了好久，重获新生后，在意识到自己很难恢复以前的实力时还不开心了好久。 无论如何都想要证明自己，这就是她的想法吗？ 错身之间，再次对上菲娜变得认真而执拗的眼神，爱琳忽然有些理解了她的心情。没错，菲娜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她的心情，她不甘于平凡，不想以“爱丽莎米娜的妹妹”这一身份，就这么受人膜拜却毫无作为地过下去，就算是在上一世收获了不幸的结局，在重获新生后她也要走上属于自己的道路。 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呢，明明说好让我来守护你就行了…… 怔怔看着面前那飘逸灵动的少女身姿，爱琳的心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才刚刚重逢没多久，就这么毫不顾他人感受地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真不愧是三百年前那位有着独特魅力的，俘获无数簇拥的“万人迷”菲娜公主……好吧，就让我来感受一下你的决意吧！ 菲娜篇 当妹控成为妹妹的老师（五） 圣妃魔法学园用以教学的绿茵草地上，这场爱琳与菲娜之间别开生面的比试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原因是其他班级的老师们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特例暂停了教学，允许学生们前来观摩爱琳这位传奇强者的授课。 在本班学生的说明下，那些后来才过来观看比试的人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由怀着更加热烈憧憬的眼神看着场中央这对传奇姐妹。 留意到自己造成了这样的轰动，菲娜不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手上的攻势也更加凌冽了几分，绚丽的剑花接连朝爱琳挥去——这绝非贵族小姐们用以表演的华而不实的剑术，而是真正的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技艺。 曾经身为帝国的最后一位公主，主动背负了复兴的使命，自始自终都坚定不移地前进，纵使剑刃上沾染了代表残酷的鲜血，也丝毫不减她优雅的身姿。 就这样，在菲娜的步步紧逼下，爱琳很快就陷入了疲于防守的状况。虽然她的感知可以捕捉到菲娜的每一个动作，测算出最佳的应对方式，但相对于菲娜重获新生后经过精灵女皇精心调理的身体，爱琳这具并不以体力见长的身体严重限制了她的发挥。 在不动用魔力增幅身体的情况下，她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如此想着，爱琳的心情反倒是变得轻松了起来，转而开始期待菲娜顺利击败自己，露出开心笑容的那一刻。 比试还在继续，爱琳刚刚才避开一道直刺，就不得不去接来自菲娜变招后的一记斜挑，在清脆的金属相接声当中，爱琳只觉自己的手臂被震得有些发麻，抬起头来，她看到了菲娜神情中透露出的势在必得的气势。 随即，剑刃上传来了一股坚韧的力道。 爱琳的体力早就有些不支，这下更是被迫得踉跄了一小步，剑差点脱手飞出。就这样，爱琳意识到彻底陷于劣势的自己绝对无法抵挡菲娜接下来的攻击，干脆释然地放弃了抵抗。 恭喜你呢，亲爱的妹妹，菲娜。 倘若你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前进，我也不会反对的。 锋利的剑刃恰恰停留在耳畔，被罡风扬起的发丝悠然落下。少女骄傲的身姿映着蓝天碧草的背景，时间仿佛凝滞在了这一刻，却见菲娜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说道：“亲爱的姐姐，这是一场平局呢。” 咦？发生了什么？ 爱琳的视线略微下移，这才留意到自己的剑尖恰恰停留在菲娜的胸口处，几乎就要划校服那圆鼓鼓的布料——也就是说，自己借着惯性顺势指出的最后一剑，菲娜并没有去闪躲。 在下一瞬间，围观的学生们爆发出了热烈的鼓掌声。 这场比试过后，剩余的时间基本上无事发生。等到下午放学后，柔和的夕阳轻轻洒在悠长的校道上，并肩走在路上，爱琳终于忍不住向菲娜问道：“比试的最后你故意弄成平局，果然是因为不忍心看我丢脸的缘故吧？” “才不是呢，我只是不想接受这种施舍来的胜利而已。”菲娜一脸无所谓地回答道。 爱琳不由怔了一怔：“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你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击败了我啊？又没有使用作弊的手段什么的……” “但是，你当时的表情就是这么写的！那副一脸宠溺的表情……”菲娜的语气显然有些生气，“就是那副‘让亲爱的妹妹获胜也没什么所谓嘛’的表情，哼哼，总之你成功地恶心到我了！” 这种属于少女的微妙心思，爱琳怎么可能猜得到，她在愕然过后不由哭丧着脸说道：“可是这和比试没关系吧？我确实是在不动用魔力的情况下尽了全力的，并且你也知道我在饰品的加持下，能发挥出来的实力并不弱于低阶武者……” “不，有关系的！”菲娜出声打断了爱琳的解释，倏忽转身质问道，“我想知道，关于我的存在，你到底是怎么看的？真的是如你口中所说是你最喜欢的妹妹，还是仅仅只是你数量众多的‘战利品’之一？还有，排除情感之外的原因，现在你是复兴的帝国的统治者，而我作为你目前唯一的血亲，存在的价值又是什么？关于这些，我都需要一个确切的回答，这次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爱琳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嗯，我们是应该好好聊一聊了呢。” 黄昏的余晖在海面上镀了一层金色的涂漆，微凉的海风推动着海水在礁石上拍打不息，爱琳与菲娜这对特殊的姐妹坐在崖壁上方，共同去感受着这份已然穿越了三百年时光的静谧，良久之后，才由菲娜打破了沉默：“关于我上午所说的，有很多人关心我的婚事的事情，你并没有理解这里面的深意。” “嗯，请告诉我吧！” 菲娜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你知道么，在这个时候，我宁愿自己遗忘了过去的记忆，真的只是十七的女孩子而已。这样的我，有着这么一位又是妹控又强大到无人敢去冒犯的姐姐，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但是我并不是，我真正的年龄比你要大上许多，这是无法回避的事情。你和菈蜜儿让完整的我复活，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本来应该感激你们的……” “请不要有这种负担，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仿佛没有听到爱琳的话语，菲娜接着叙述道：“……我的上一世，当我意识到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终于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之所以能获得那些成就，其实和我自身的能力没有绝对的关系，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收获了来自很多很多人的‘爱’，我是在别人的支持下才一步一步走上高位的，然而我却忽视那些无私奉献于我的情感，从未珍惜过最终也辜负了那些爱我的人。我想，如果还有下一辈子的话，我一定会珍惜别人的给予我‘爱’。” “爱……”爱琳轻轻重复着这个词。 菲娜点了点头，呢喃似的说道：“嗯，请原谅我吧，即使我可以轻松地伪装成符合这副外表的，能让你开心的形象，但是在这个时候请让我展现真实的自我吧。因为，我毕竟有着不少难以启齿的过去，我并不想知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世人们是怎么看待我的，那些王公贵族又是抱着何种心态来接近我的，只想知道我目前唯一的血亲的想法……” “菲娜……” 少女低沉的话音在风中悄然扩散，这里面所蕴藏的迷惘在漫长的时光中延续：“和我血脉相连的姐姐，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现在你才是真正掌控我命运的人……关于我重生的意义是什么，请告诉我答案吧……” 菲娜篇 当妹控成为妹妹的老师（完） 东方的海面上，昏黄的夕阳正要燃尽最后一缕余晖。 在面颊上拂过的海风，夹带着微微的水汽，让人感受到了几分凉意。 如此萧瑟而冷寂的意境，却是有好久没有体会到了。关于菲娜所提出的问题，爱琳在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后，终于轻声说道：“答案，我也不知道呢。” 菲娜显然是怔了一怔，神情里出现了愠恼之色：“嗯？难道说你从未思考过关于我的事情吗？” 爱琳摇了摇头：“关于你的事情，我曾经想过很多很多，但是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不能擅自帮你做主呢……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这种问题的答案，就算你现在不知道也没关系，在迷茫中探索内心，在懵懂中向未来前进，相信你自己的意志吧，你终究有一天会获得答案的。” “意思是让我自己去寻找么……” 菲娜咬了咬嘴唇，喃喃自语了起来：“这番话说得真是漂亮呢……但是，这真的不是你逃避责任敷衍我的回答吗？” “菲娜你忘记了吗？曾经的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呀。” “是这样啊，是我太着急了么？”菲娜轻呼了一口气，自嘲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类似于‘永远留在我身边就好了’这样的话呢。”话语微顿，菲娜转头看向了爱琳，眼眸里显露出疑惑的意味：“实话告诉我吧，你有没有过那种永远占据我，将我当成你的禁_脔的念头？” 以往两人在“白炽的星芒”假象空间中相处时，菲娜也经常会问出一些过于大胆的问题，就像一个不受约束的好奇宝宝一样，总是想要探索爱琳的内心。当菲娜重获新生后，就这种毫无顾忌的性情就收敛了许多，而眼下在这种异样的氛围下，忽然听到如此敏感的问题，爱琳显然是恍然了很久。 没错，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潜藏着不可名状的“恶”呢。 掠夺、侵占、渴望拥有一切，却又拼命隐藏本性，试图借以冠冕堂皇的借口——即使爱琳成为了受无数人憧憬的存在，在这方面也依然无法免俗。 良久，爱琳才轻声说道：“确实有过呢。” 并不想欺骗菲娜，而是选择了直面这份“恶”。 菲娜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明明你如此渴望占有我，却还要和我说，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就好了？” 爱琳摇了摇头道：“因为这是两码事啊，就算是我有这种卑劣的想法，也和你的意志没有关系。” “是这样么，原来亲爱的姐姐你是这么想的啊。”菲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望着黄昏尽消的漆黑海面，忽然大声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有了什么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争取，不放过任何占有的机会，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做个畏手畏脚的懦夫！” “因为啊，在我的信念里，有一样东西永远都会凌驾于欲望之上，那就是名为‘爱’的东西。”静静注视着菲娜有些落寞的侧脸，爱琳仿佛觉察到什么一般，出声问道，“菲娜，现在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菲娜沉默了很久，却终究是没有给出回答。只见她站了起来，迎着愈发猛烈的晚风，低声问道：“爱琳，你想过关于继承人的问题吗？” 爱琳有些怔然：“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菲娜认真地说道：“在神圣帝国的历史上，不乏有皇帝本身就是顶尖强者的例子，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力越强的人寿命越长。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位皇帝在位的时间超过六十年，只要到了六十年的年限就会选择将皇位传给子嗣。这是为了确保家族的延续，这片大陆上所有王公贵族之家都会遵守的潜规则……也就是说，就算是你，也需要一位有着奥利西斯血统的继承人。” 爱琳轻轻笑了起来：“继承人什么的……菲娜你就是呀。”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人的关系并不仅仅是姐妹，菲娜这具新生的身体可是借助了爱琳的精血才得以用魔法铸造出来的。 “是的，然后在我之后的继承人呢？”无视了爱琳开玩笑的口吻，菲娜的语气又变得冷淡了几分，“因为你先前出格的举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是不会嫁给别人的，向你求婚无异于冒犯帝国的尊严……然而你又不希望我嫁给别人，这样一来的话，我和你都不可能留下后代，也就是说关于继承人的事情，你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对吧？要是我们家族的血脉断绝了怎么办？” 忽然意识到了菲娜生气的理由，爱琳的心情又隐隐作痛了起来，她轻叹道：“菲娜，我现在的名号还只是帝国公主，和你当时的情况一样，你现在就考虑这些事情……有些为时过早了呢。” 菲娜恨恨地说道：“你又在说毫无意义的话！你可是做到了我没有做到的事情，世人都知道，你继位成为帝国的女皇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你一直在借故拖延罢了……还有，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政治联姻，嫁给不喜欢的人么？那是因为我意识到了我的身体机能正在衰竭，要是再晚一些时日估计就变成无法生育的状况了，我只是想为家族留下一个能被世人承认的后代而已……就连我这样任性的人都负起了责任来，为什么你还是如此心不在焉？” “任性……或许还是我更任性一些吧。”顿了顿，爱琳也同样站起了身来，抓住了少女的手臂，轻声说道，“菲娜，我可是从来没有答应过，我要继位成为女皇什么的哦，我才不想坐上那个麻烦的位置呢……” 菲娜一时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爱琳：“难道说，难道说你……” 爱琳点了点头：“是的哦，你还记得关于我另一世的那些记忆吗？在那个不存在魔法的世界里，像是国王啊皇帝啊，其实并不是必须的存在呢。在和平的世界里，要我去承担所有人的未来，这样的说法未免也太自大了些……大家所憧憬的英雄啊，其实只用在需要的时候再站出来就好了，你觉得呢？” 菲娜呆呆地站在原地，被夜风拂起的发丝扰乱了她的视线，亦是激起了她心底里潜藏许久的伤心之意。只见她蓦然甩开了爱琳的搀扶，带着哭腔说道：“这样一来，我又算什么啊……明明我当初最大的愿望就是重建我们的国家，恢复我们家族的荣耀，那是我拼命努力了一辈子都没能做到的事情。当你成功重建帝国的时候，明明我是如此替你开心，你却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成就，还打算将我们的国家拱手让给别人，这样一来当初的我不就成了世人眼中最大的笑话了么？难道说现在唯一能让我骄傲的事情，也要被你亲手打碎吗？告诉我，我当初的努力到底算是什么啊？从上午见到你开始，你一直在践踏我的尊严……混蛋，你到底打算将我置身于何地啊……” 这种悲伤无助的语气，相比发泄更像是在倾诉自己的不幸，她说着说着，晶莹的泪水就顺着脸颊淌落了下来。说到泣不成声之处，菲娜全然无法压抑内心深处的伤心之意，捂着面颊“呜呜”地哭泣了起来。 这是爱琳第一次看到菲娜哭得如此伤心，仿佛要把上一世的痛苦和不幸一并发泄出来一般。心有戚戚的爱琳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她上前抱住了菲娜，轻声说道：“你已经很优秀了，大家都是以你为作为偶像的呢。我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没关系的，哭出来就好了……” 就这样，爱琳抱着少女颤抖的身躯，默默地向她传递着温暖，等到菲娜的哭声渐渐停息了下来，爱琳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菲娜的语气中，依然有着明显的怨恨之意。 爱琳轻轻“嗯”了一声，便伸手去擦拭菲娜脸上的泪渍。在这个过程中，菲娜不闪不避，咬着嘴唇感受这份本应理所应当的温柔。末了，爱琳牵住了菲娜的手，说道：“外面太冷了，我们回去再说吧。” 爱琳走出了两步，却发现菲娜僵硬地站在原地，分明在表达抗拒的心情。爱琳转头对上少女瞪向自己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情有些遗憾地松开了牵着菲娜的那只手，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回去吧。” “我饿了！”菲娜忽然说道。 “嗯，我回去就给你做好吃的！”爱琳立刻就答应了下来，随即她才想起了什么，苦恼地自言自语道，“啊，没有事先准备，这个时间不知道能不能买到食材，还有我的住所里好像也没有厨房……唔，实在不行的话动用一下特权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菲娜终于迈出了步子，跟着爱琳走出几步后，爱琳又听到少女问道：“等下，莫非我们是住在一起的？” 爱琳心情有些发慌，小心翼翼地说道：“啊，那个……因为我中午和桂妮薇儿校长打了招呼……” “哼，算了。”菲娜轻啐了一声，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说道，“晚上我们睡一起吧，就像小时候一样……” “诶诶欸？” 幸福来得太突然？ “当然了，要是你敢对我做奇怪的事情……嗯哼！”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一） 清晨时分的圣妃魔法学院，一片祥和静谧。 嫩绿的新芽在枝叶间萌发，清脆的鸟鸣在林间回响，正是令人舒适的初春时节。借着这大好的时光，一位勤奋的少女早早地起床，来到宿舍楼下复习背诵魔法咒语，抑或是在纸上做临摹魔法阵的练习，从那专注的神情来看，少女想必是十分珍惜在这里学习的机会。 凭着记忆，又一座精巧的魔法阵在笔下呈现，少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便只听轻微的脚步声走近而来，清爽的晨风一时拂过面颊，她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霎时间，整个人都陷入了怔然的状况—— 来人有着被风儿拂起的、映着纯净的天空依然毫不逊色的湛蓝的发丝，那对气质温柔而娴静、仿佛将世间的所有美都蕴藏其中的海蓝色眼瞳。这位从未出现在学园的美人，穿着一身华丽而又充满了清新气息的白底碧纹丝质长裙，纤柔而完美的身形款款走近之时，她的惊世之貌几乎让少女窒息。 美人的眉宇间流露出着期待的神情，其中或又有着几分微不足道的哀怨。她那优雅的身姿轻轻地少女身边经过。在这个过程中，她并没有留意到的是，在自己走后，那位刚才还在勤奋学习的少女捂着自己的胸口，眼神有些涣散地轻喘着气，好久没办法平息小鹿乱撞的心情。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那么美的人吗？ 或许她就是老师曾经提到过的，那位诠释了爱与美的维纳斯吧？ 茜丝雅娜·特雷西亚，若林的公主及其的实际统治者，这位当世少数可以与爱琳比肩的少女，显然不知道自己过于出众的容姿不小心扰乱了爱琳某位学生的心绪，让那位少女在日后踏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此时的她，可是好不容易摆脱了繁杂的俗物，获得了和想念已久的恋人见上一面的机会。 ##第192节 没过多久，她便来到了爱琳的住所。 这是一栋被树林所环绕的两层建筑，据说圣妃魔法学园配给教师的住所面积不大但内里五脏俱全，生活设施都使用了最先进的魔导科技的成果，还会有一间用特别加固过的实验室，用以满足部分研究狂人的需求……但是，相对于爱琳的身份来说，这样的住所未免也太寒碜了吧！ 打量着这栋屋子，茜丝雅娜不禁腹诽了起来。 就算不提爱琳的功名，她好歹也是堂堂的帝国公主，居然住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连个女仆都没有配给……哼，女仆还是算了，免得又有哪个小女生被她迷得神魂颠倒非她不嫁。话说她这段时间有没有对哪个学生下手呢……所以，还是悄悄进她房间看下吧！ 怀着微妙的怨念，茜丝雅娜伸手触上了门把，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用魔法加固过的大门应声而开。紧接着少女走进房间，稍微打量了下客厅，发现这里收拾得还算整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茜丝雅娜稍微松了一口气，便伸手略微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往二楼走去。 对那种称之为“水手服”的奇怪的服装那么执着，还莫名其妙地闹起了别扭，你的心思真是完全弄不明白呢。并且，穿上那种轻飘飘的服装的话，手臂和大腿都要露出来，对于纯正的贵族来说未免也太不知廉耻了。如果你当时请求我私底下穿给你看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结果一声不吭地跑到了这里来，弄得我整个人都要因为你变得奇怪了起来…… 茜丝雅娜一边埋怨着恋人一边来到了二楼的房间门口处。 紧接着，又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最喜欢的人儿了，少女的嘴角浮起了浅浅的笑意来，仿佛刚才心中的所有不满，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这个懒虫估计还在睡觉吧？会不会又是一副流着口水的糟糕模样呢？ 就这样，茜丝雅娜满怀期待地推开了房门，她的视线第一时间往床上投去。然而，她看到了出乎意料的景象—— 爱琳以的睡相依然十分糟糕，整个人都躺成了“大”的姿势，白嫩的小腹不成体统地暴露在空气中，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爱琳边上的床沿处，还坐着另外一位有着栗色长发的少女。 这位少女似乎也是刚刚才起床的样子，只穿着贴身的内衣，正嘟囔着什么在床边柜上摸索衣物。留意到门口的动静，她疑惑地抬起头来，在微愣过后，她的嘴角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意，打招呼道：“早上好呀，好久不见的茜雅。” 借着从窗外缝隙渗透进来的微光，茜丝雅娜看清了少女和爱琳有着七分相似的模样，同时也认出了她就是菲娜·圣·奥利西斯，也就是爱琳血缘上的亲生姐妹，这使得茜丝雅娜刚要发作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堵在了喉咙处，她愕然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尽量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咦？什么怎么回事？” 说话间，菲娜已经穿上了属于学生的制服，却是爱琳先前念念叨叨的水手服，白衬衫加上碧蓝百褶裙的搭配，那白花花的手臂以及长筒袜往上大腿处那一抹诱人的绝对领域，让她整个人都洋溢出青春活力的气息。 穿上校服后，菲娜看起来只是寻常的学生而已，全然没有那位当初那位叱咤风韵、并亲手缔造了波西米亚王国的帝国公主的影子。随后，只见少女轻巧地跳到了发怔的茜丝雅娜的面前，打量着她这一身古典而矜持的装束，轻轻笑道：“这么漂亮的打扮，想必是花了不少心思吧？这份努力想要取悦心上人的心情，真好呢，我想爱琳肯定会为此而感动的。” 纵使被无情地戳破了心思，茜丝雅娜也不知道作何回应才好，她的脑袋一片乱糟糟的，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面对面前这位本就和自己有着特殊联系的菲娜。同样的情景，如何换成其他的女孩子的话，茜丝雅娜自然可以无所顾忌地发飙，想办法惩罚爱琳又或者建立自己身为正宫的威严……然而，这位她曾经的偶像以及在某种意义上而言陪伴她成长的菲娜·圣·奥利西斯，偏偏是她唯一没有办法对其生气的一个人。 虽然爱琳早就暴露了自己身为妹控的事实，但以往她和菲娜见面的时候都还是挺正常的，快要让人遗忘了当初在西里西亚的那些事了。难，难道说……这次爱琳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深处的欲望，对菲娜下手了？ 虽说女孩子之间的恋情本就有违伦理，但，但是……和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姐妹**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啊！ 怪不得尤妮卡昨天吞吞吐吐地对我说爱琳这边有特殊情况，却不肯进行具体说明，原来是菲娜正和爱琳住在一起的原因……喂，这就更应该提前和我说明啊！现在我到底应该怎么面对菲娜才好啊？ 就算是……就算是发生了既成的事实…… 但是，如果是和菲娜竞争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仿佛猜到了茜丝雅娜在想些什么，菲娜凑到了她的耳边，俏皮地说道：“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我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啦！” 欸，也就是说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但，但是……以爱琳的性格，感觉迟早都会…… 稍微放下心来的同时，茜丝雅娜的脸颊也不由得泛起了酡红，她鼓起腮子不满地瞪着说着这些大胆的言辞，屡次调戏自己的水手服少女。至于菲娜，则保持着笑吟吟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正要说什么，却见那边床上的女孩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道：“咦？菲娜……你在和谁说话呢？” 很显然，刚从睡梦中苏醒的爱琳，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二） “所以说，你真的没有对菲娜下手？” “保证没有。” “哼，都和菲娜睡在一张床上了有半个月了，还想抵赖……说不定除了最后一步其他的事情都做过了呢。” “没有啊，最多只是抱着一起的程度而已。要是更近一步她的拳头就招呼过来了，说什么保持姐妹的关系就好……” “毫不避讳地暴露了自己的肮脏欲望呢。” “唔，对不起……我实在没法控制住喜欢她的心情。”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不过既然对象是菲娜的话，就姑且先原谅你好了……”顿了顿，茜丝雅娜语气倏忽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但是，除了她之外，我们的感情当中，还有好多账得好好清算一下呢！” “诶欸欸？” “你和尤妮卡之间的那点事也就罢了，我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和杰圭琳的事情我也可以不闻不问，谁让那家伙像个笨蛋一样只依赖你一个人呢……至于其他的人，除了我早就知道的萤心和娅妮薇儿之外，好像不知何时开始又多了柒夜酱和珊芙妮两人，还有和你的关系一直都很暧昧的黛儿，那次回来后就对你言听计从的露娜，莫名其妙抢婚抢回来我的远亲表妹柏妮丝，再加上斐南伯爵的那位骑士妹妹多萝妮奈，上次会议时和你眉来眼去的精灵女皇……天哪，我都快要数不清你到底招惹了多少女孩子了！” “等，请等等……” 和柒夜酱的关系明明还很纯洁，虽说珊芙妮那个**倒总是想倒贴过来，但我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啊！ 柏妮丝那完全是露娜酱心血来潮拐带回来的，我只是无奈地接手照顾了而已。至于，多萝妮奈的事情那就更是一场天大的误会。还有和精灵女皇菈蜜儿眉来眼去是什么鬼啊，那次完全就是因为我抢走了菲娜想要杀人的眼神好嘛…… 还有黛儿，上次我们不是一起劝她好好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嘛？ 虽说和萤心还有娅妮薇儿的关系，确实是没法狡辩……但是茜雅你明明已经以此为理由凶过我无数次了…… 槽点太多，已经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刚才上课的时候，我才发现妮琪妹妹也是你的学生，要是再相处一段时间，估计奥尔德里奇家族的正统就会绝嗣于这一代了是么？对了，刚刚又想起了一件。”茜丝雅娜的语气透出了冰冷的意味，“我最近可是收到了阿妮塔姐姐的来信，上面写着类似于对你甚是想念，很期待你前去拜访这种话……该不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连我的亲姐姐都被你染指过了吧？” 爱琳闻言一时有些发愣，干脆不声不响地抿起了嘴唇。 僵硬的氛围持续了一小会儿，茜丝雅娜催促道：“你倒是给我解释啊！” “反正茜雅已经打定主意惩罚我了呢。”爱琳小声嘀咕道。 “哼，就算你摆出这么一副委屈的模样也没用了！”茜丝雅娜的语气中透着不甘的意味，“你其他女孩子的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的底线……就算是我，也没法永远都对你那么温柔的啊，最近我经常忍不住去想，要是我对你再凶一些，将你束缚得更紧一些，你会不会永远都留在我的身边……” 明明是在对自己发脾气，却不小心把真实的心情给说出来了。听到这番毫无自觉中倾诉出的话语，爱琳忽然觉得自己的恋人有些可爱，从心底里孵生的愧疚之意让她轻声说道：“对不起呢……让你总是胡思乱想……但是，这半个月我真的已经很乖了呢……” 茜丝雅娜满脸不信地瞪着爱琳：“你的意思是，真的没有出轨？” “真的没有！”爱琳赶紧解释道，“白天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盯着我嘛，那个老太婆给我安排了这么满的课程，平时连备课都有些来不及，哪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啊，回到公寓能抱一下菲娜都已经成了唯一的奢望了……” “你还敢提这个！” 额头处被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爱琳有些委屈地说道：“我知道了，茜雅肯定是看到我太受学生欢迎了才会生气的……” 应该说，由于茜丝雅娜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在教室角落里待着的自身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成为了校园里的大明星，那些为了一睹茜丝雅娜的绝世芳容来旁听课程的学生络绎不绝……开始时爱琳还会敲打那些频频回头开小差的学生们，后来实在没法控制住局势，才翻着白眼放任自己的课堂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展览馆—— 即使是对于这些人均贵族出身的学生们而言，能同时和有着传奇名声的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以及她的绯闻恋人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共处一室，再加上时隔三百年后重现于世的菲娜公主，这种机会也是十分难得一遇的。甚至能看到有部分学生拿出了昂贵的影像晶石，记录下了这副罕见的场景。 在喧闹的课间时分，爱琳还听到了某位想象力过剩女生兴致勃勃地给同学们讲起了她脑补出来的关于三人之间爱恨纠葛的禁忌恋情，其剧本的狗血程度让爱琳差点吐血……关键是其他学生还听得一脸入迷的样子…… 热衷于八卦的女生真是可怕！ 不不不，似乎还是吃醋的女生更可怕一些……即使在那样诡异的氛围里，也能够全程毫无所觉地坐在教室里，就算是妮琪妹妹或者其他同学试图搭话也是一副走神发呆的模样，只有和我对上视线的时候才会露出凶巴巴的表情。这一整天下来，估计奇怪的传闻已经传遍整个学校了…… 就这样，听到爱琳的话茜丝雅娜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爱琳则一下子想不到如何安慰生闷气的恋人才好，两人各自沉默地僵持在异样的氛围当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就像过往寥寥可数那几次争吵的结果一样，也印证了茜丝雅娜早就意识到的自己永远也不忍心去苛责爱琳的无法自拔的心情，早就沉沦于此的她始终没法忍受这种无言的煎熬，首先让自己降到了卑微的水平线上—— “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许笑话我！” 低声说着和刚才的争执内容毫无关联的话语，茜丝雅娜双手伸到了爱琳的脑后，轻轻帮她解开了从刚才开始一直蒙着眼睛的布料。 在此期间，茜丝雅娜轻咬着嘴唇露出了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明明难得硬气了一回，想要好好清算一下关于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账的，结果都还没开始就莫名其妙地败落了下来。这份软弱的心情，还真的是有些丢脸呢……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惩罚”什么的，反而想着如何才能挽回你的视线，蒙住你的眼睛也是为了鼓起勇气换上这身暴露的衣服，都怪你让我最终变成了如此奇怪的女人…… “我拜托了尤妮卡，按照当初你给的设计图缝制出了这一套‘水手服’。你看一下，我穿上的话……合身吗？”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三） “约，约会？” “没错！” “可是茜雅……都已经快到晚上了，好像没什么地方可去呢。” 茜丝雅娜哼声说道：“我可不管，反正你要想办法哄我开心。” “唔，但是茜雅见到我不是已经很开心了吗？” 听到爱琳一不小心就把微妙的事实说了出来，茜丝雅娜的神情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在我们交往的时候，你不是一直以男孩子的角色自居的吗？虽然身体好欺负得很，但嘴上从来没有服软过呢。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都怪你在花心方面简直像个男孩子一样呢，害得我总是像个怨妇一样惦记着你。” 说到气愤之处，茜丝雅娜伸手狠狠地掐了一下爱琳的脸庞：“总之，既然我都已经原谅你到处沾花惹草了，还满足你的愿望穿上了这身暴_露的衣服……你当然得想办法哄我开心！” 爱琳的视线在恋人饱满的胸口处停留了几秒，脸颊忽然一红移开了视线：“那个……我从来没有表达过这样的愿望呀。” 茜雅的身材在各种意义上都太过出色了，穿上这种给学生穿的制服，在获得了清纯气质加成的同时，更是透出了一股另类的诱人的味道，这简直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再加上正如茜丝雅娜自己所说，这是她第一次穿上会将手臂和大腿露出来的服装，无论是那纤美的手臂也好，还是短裙和长袜间那一抹白皙的绝对领域也好，爱琳感觉自己再多看几眼，鼻血肯定会涌出来。 说起上一次爱琳因为茜雅而流鼻血，还是初见时帮她绘制“艺术”素描的时候。这些年下来，爱琳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茜雅的身体，全然想不料自己会在这件小小的水手服上面败下阵来。 糟糕，快要把持不住了。 茜丝雅娜气鼓鼓地问道：“总觉得从刚才开始，你看我的眼神就怪怪，到底合不合身，你还没给我一个回答呢！” 那个……是有点太过于合身了。 应该说不愧是贴身照顾茜雅多年的尤妮卡，缝制这身衣服时显然在各种意义上都完美地把握了茜丝雅娜的身材，就连毫厘之差也不存在——就这个方面而言，我和这位永远的情敌之间好像打了个平局呢。 爱琳小心翼翼地，换了一种方式问道：“尤妮卡见过你这样穿的样子吗？”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随后想到尤妮卡当时那种古怪的眼神，她的脸颊蓦然一红，啐道：“你问她做什么……欸，等等……你怎么流鼻血了？” 爱琳伸手在鼻间摸了下，确实摸到了温热的液体，她有些狼狈地拿起手边的布料，胡乱擦拭了一把。却听茜丝雅娜惊慌地喊了一声，俏脸通红地从爱琳手中抢回了布料：“笨、笨笨……笨蛋！别用我的东西乱来啊！” “那是……什么？” 爱琳愣愣地问了一句，只可惜她还来不及看清那块布料到底是什么，就被茜丝雅娜收进了口袋里——在这种意义上而言，学生的水手服还是比这个时代的服装有优势的，那就是零碎的物件可以随身携带，像是这样裙边有个隐藏的口袋，对女生来说确实方便了不少。 茜雅刚才好像是在这个房间换了衣服来着……难道说…… 稍作思考过后，关于那奇怪的布料的事情，爱琳决定不做深究。她的视线在茜丝雅娜那由白衬衫红短裙衬出的骄傲的身材上停留了一阵，回归了刚才的话题上面：“对于学生穿的水手服而言，合不合身并不是最重要评价标准，反而是有没有穿出属于学生的青涩气质才是最重要的……太合身的话穿起来就不像是学生了，反而像是那种专门援……咳咳，茜雅你回去和尤妮卡说一声，在这里、这里还这里都大加半个尺码，其他地方保持不变，应该就差不多了……” 这番理论把茜丝雅娜说得一愣一愣的，她仔细思索了一阵，小声嘀咕道：“为什么总觉得你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部分？算了，既然你说不好的话，我就换回原来的衣服好了……” 眼看着茜丝雅娜失望地拾起了方才换下的长裙，爱琳连忙说道：“欸，等等……我没说不喜欢啊！我的意思是，就是因为这种微妙的不协调感，所以你现在可是散发出了一种别致的魅力呢。” 我的恋人是援.交少女什么的，听起来简直不能再赞……呸，不行不行，这种说法太糟糕了，换一个。我的恋人是只属于我的援.交少女，还是有些微妙的感觉呢……那就……咳咳，我为什么要执着于“援.交少女”这个词啊？ 正有些兴奋地遐思之间，爱琳只觉自己的额头被狠狠地敲了一下。她鼓起腮子瞪着面前的茜丝雅娜，只听她狐疑地说道：“我说啊，爱琳你该不会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吧？还是说打算等我离开的时候，就偷偷画那些关于我的那些糟糕的画作……” 忽然被道破心思，爱琳一时心慌不已。 只见茜丝雅娜从怀里取出手帕递到了爱琳的手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道：“你的鼻血又流出来了哦，真是个好懂的笨蛋呢。” 爱琳一边擦拭着鼻血，一边弱弱地说道：“唔，我只是想把茜雅最漂亮的模样，永远都保留下来啦。” “但是，有的时候明明我都将自己毫无保留展现给你看了，你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反而对纸上临摹的我动情什么的，这种嗜好未免也太奇怪了吧？”说着，茜丝雅娜轻哼了一声，“还有……难道你就不怕你的那些收藏再弄丢一次，让世人看到我最为难堪的模样吗？” 爱琳立马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 鉴于有惨痛的前车之鉴，为了存放那些私密的收藏，爱琳可是特地请十几位专精炼金的魔法师制造出了可以抵御圣阶力量的冲击的宝箱，请精灵女皇菈蜜儿在宝箱上绘制了只有她一人可以破解的密匙纹路，从圣王妃桂妮薇儿那里交易来了稀有的黑曜石多方加固，最后用奥利西斯家族的鲜血进行封印……爱琳可以很骄傲地宣称，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之外，绝对没人能够打开她的宝库。 所以，还是单纯一些，就采用“公主恋人的水手服诱惑”这个主题…… 咚！ ##第193节 爱琳吃痛地捂着额头，泪眼婆娑地抬头望着茜丝雅娜，却见少女的神情有几分黑化的迹象，语气极为不善：“我说啊，爱琳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欸，什么？” 气极之下，茜丝雅娜顺手从床上抓起枕头就丢了过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的，我们久别重逢的约会啊！笨蛋笨蛋笨蛋……”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四） “要是知道我和你跑来了这种地方，她绝对会想杀了我的。我都能想象出她提刀杀上门来的画面了呢……” “嘘，小声一点，别暴露了行踪。” “亲爱的姐姐大人……就你现在的装扮，想不暴露都难啊。” 为了找适合约会的地方，爱琳可是带着茜丝雅娜在城区逛了一大圈，依次确定了商业街的店铺都已经关门，各大剧场都没有夜场表演，也没有哪里在举办晚会庆典之类的，甚至连正在举办舞会的贵族家庭都找不到……雪上加霜的是，城市中心的中央公园正好因为节省经费而提前关闭了霓虹灯光。 虽说这个时代正在飞速进步，但距离爱琳心目中那种真正的现代化不夜城都市还有不小的距离……她无奈地请求茜丝雅娜将约会的时间改在周末，至少周末的时候剧场一整天都有演出，结果耍着小脾气的茜丝雅娜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气呼呼地将爱琳拉进了街道上中唯一还亮着灯光的建筑——而这正好是为下级佣兵服务的酒吧。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一般而言这种酒吧还兼有介绍陪酒女和提供住宿的功能，这相对于茜丝雅娜的身份和她此时清凉的水手服打扮来说，在各种意义上而言都相当糟糕……如果换成别人的话，爱琳可以轻轻松松地脑补出一篇剧情突破下限的精美绘画本…… 唔……打住打住，我现在可是百合画师！ 所以说，茜雅你以这副援.交少女的装扮到处乱跑什么的，实在是让人没法收回吐槽的欲望啊。早知道还是让你换回正常的衣服好了…… “你肯定又在想奇怪的事情！” “我在想茜雅上一次喝醉酒的模样。” 上一次喝醉……或者说是茜丝雅娜在此之前唯一有机会放纵自己喝酒的那一次，她拉着爱琳“私奔”到摩维亚，也是心血来潮之下找了个酒吧。那时虽说是发生了一些意外，就结果而言，都有着七八分醉意的两人跑到了郊外，在夜空中繁星的见证下正是缔结了属于恋人的亲密关系，可以说是相当值得铭记了。 茜丝雅娜鼓起了腮子：“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拉着你来这里啊。” 觉察到周围的酒客投来的蠢蠢欲动的视线，爱琳有些哭丧着脸说道：“但是，我可不想再在酒吧里大闹一次……如果被尤妮卡知道我让你名誉受损的话，她真的会提刀找上门来的，那种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感受，我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顾虑什么啊？”茜丝雅娜气鼓鼓地说道，“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提她的名字，你到底是有多在意她？” “明明是害怕她啊。所以都是茜雅你的错啦，我倒是想和尤妮卡好好相处来着，但是她总之莫名其妙地对我生气，还有每次我的生命安全遭受来自她的威胁的时候，你都是一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说话间，服务生将茜丝雅娜刚才点的小食，以及一壶酒端了上来。只见茜丝雅娜端起酒壶，为自己以及爱琳的杯子都斟满了酒。便眯起眼睛注视这爱琳，轻哼着说道：“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尤妮卡的事情，她只有在被我看到的时候才会凶你，你们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她保不准有多听你的话呢。你这家伙，在我都没有觉察到的时候就把我从小玩到大的尤妮卡给攻略了呢……你还真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啊？” 爱琳愣了一愣，连忙澄清道：“咦，等等？茜雅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明明就算是私底下相处的时候我也是被欺负的一方……啊不对，我的意思是，那些事情都是尤妮卡自作主张去做的，我一次都没有主动过……” “还真是相当不负责任的发言呢。” 爱琳委屈地说道：“我倒是想反抗来着，可是我打不过她啊……” 尤妮卡的实力本身就不逊色于爱琳，再加上近距离战斗中刺客职业对魔法系职业天然的压制，以及她对爱琳的弱点可谓是了如指掌……种种因素加起来，使得爱琳在面对尤妮卡的时候永远落于下风。 还有个疑问，其实一直都藏在爱琳的心底里，此时终于有机会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还有，我总觉得茜雅你好像默许了她什么似的？” “忽然问我这个问题……难道说你在期待某些事情吗？” 茜丝雅娜瞪视着爱琳，脸上闪过了一抹异样的红晕：“现在该不会是在想着，说不定三个人一起什么的吧？” “欸？这个……” 还不待爱琳给出回答，茜丝雅娜忽然转变了态度，恶狠狠地啐道：“忘了我说的上一句话……陪我喝酒！”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爱琳就在微妙的氛围中陪着恋人喝酒。每喝完一杯，茜丝雅娜都会主动给两人的杯子斟上满满的酒……很显然，这位世人心目中温柔娴静的公主殿下并不擅长饮酒，也和上次一样没有驱动魔力消解酒力的打算。没过多久后，那对海蓝色的眼眸中就泛起了连连的碧波，伴随着呼吸间轻吐的熏意一抹盈盈的红晕浮上了面颊。 当茜丝雅娜再一次开口说话时，已然有了五六分醉意：“爱琳，你说过的，我永远都是你最喜欢的人……这个承诺现在还生效吗？” 爱琳略微一怔，认真地点了点头：“永远都不会过时。” 茜丝雅娜一手晃着酒杯一手托着腮帮，眸中泛着晶莹的神采：“爱琳所谓的‘最喜欢’……到底有多喜欢呢？你会在意世人看待我们的眼光吗？” 忽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爱琳在犹豫了一会儿过后，轻声说道：“我并不在意世人是如何看待我的，但是我很在意茜雅你的名声……我不想让你遭到世人的非议，所以……” “现在，我也不在意了。” 茜丝雅娜忽然出声打断了爱琳的话语，她有些眷恋地凝望着面前的人儿，倾吐道：“是的，曾经我的确有很多顾虑，也会在意世人的评价……但是我已经想通了，想要获得什么东西，就必然会另外损失一些东西。如果不勇敢地踏出那一步的话，我永远都只能驻足于原地停滞不前……” 说着，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茜丝雅娜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请求道：“爱琳，我……想要和你结婚……”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五） ——爱琳，我想要和你结婚。 这句话，犹如一枚重磅炸弹，在爱琳的内心深处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在呆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我……我被茜雅求婚了？ 饶是她之前和茜丝雅娜说过再多甜言蜜语，都不如这句简单直白的话语更有杀伤力。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沐浴在茜丝雅娜炙热的视线中，在酒精的作用下体温悄然攀升，就连意识都开始灼烧了起来。 于是，关于这天晚上的事情，爱琳几乎只记住了这一句话。虽然后续意料之中地遭到了其他酒客的搭讪，爱琳为了带茜丝雅娜离开不得不使用了武力，以及当爱琳和醉醺醺的茜丝雅娜返回圣妃魔法学园的公寓时，来自于菲娜那恼怒的眼神……这些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当时的爱琳满脑子都里都只有那一句话。 ——爱琳，我想要和你结婚。 当爱琳将茜丝雅娜安置到床上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从少女口中说出的轻微的呓语：“爱琳，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或许只在喝醉之后，她才会将这份强烈的占有欲宣泄出来。 隔天清晨，当爱琳醒过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昨晚喝得醉醺醺的恋人不知何时已经先她一步醒来。枕边还残留着属于她余香，本人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爱琳的思绪正有些茫然，然后，一个枕头砸到了她的脸上。 “该起床了，负心汉！” 这个世界上会用和这种语气对她说话的人，自然只有菲娜一人。爱琳稍微回过神来，有点困惑地看向了上方正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自己的妹妹。 只见菲娜哼哼着说道：“别装出这副无辜的样子，昨晚你为了外面带回来的女人，把我赶到沙发上睡觉的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本公主两世为人何时受到过这种耻辱，告诉你哦，我可是超级记仇的！” 看着妹妹双手叉腰不依不饶的模样，爱琳一时有些头大。她揉了揉脑袋，在床上坐起身来，问道：“你知道茜雅她去哪里了吗？” 菲娜显然愣了一愣，随即用更加凶恶的眼神瞪向了爱琳：“哇，你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安慰我而是去关心别的女人！当初明明是你非要和我同居的，结果只过了一个晚上就变心了……不可原谅，我要和你分手！” 大概是昨晚陪茜丝雅娜喝了太多酒的缘故，直到呆呆地看着菲娜跺着脚跑出房间，爱琳的脑袋依然有些迷糊。她呆呆地回忆着妹妹刚才和自己说的话，好半天后才有点反应过来—— 咦？难道说，菲娜她是真的生气了？ 毕竟公寓只有一张床，不就是让她在沙发上睡了一个晚上嘛，居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是，以她那骄傲的性格，会生气好像也情有可原，昨晚能忍住没发作已经是奇迹了……糟糕糟糕，我居然惹妹妹生气了，还让她说出了要和我分手这种话，要怎么让她回心转意才好？求助，在线等…… 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爱琳慌慌张张地穿好了衣服，跑出卧室，看到菲娜正在气呼呼收拾课本，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似乎连早餐都不打算吃了。爱琳连忙小跑上前抱住了她的手臂，摆出卑微的姿态请求道：“我刚醒过来脑袋不太清醒……总之我知道错了啦，菲娜你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了早餐再出门好不好？” 菲娜板着脸问道：“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这不是送分题吗？看来亲爱的妹妹还是打算原谅我的。如此想着，爱琳脱口而出：“不应该让亲爱的妹妹睡在沙发，就算要睡也是我去睡才对……” “啪！” 爱琳愕然地捂着脸颊，望着菲娜负气出门的背影愣愣出神。虽说来自于菲娜的巴掌打得很轻，只是为了表达极度生气才挥出的这一下，爱琳还是感到了一阵难过……毕竟这可是菲娜第一次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 什么嘛，这明明是送命题啊！ 想不明白，完全不知道菲娜生气的理由是什么呢…… 就这样，来自于茜丝雅娜的求婚，以及莫名生气的妹妹，犹如两块石头一样惦记在爱琳的心头，弄得她为学生上课的时候都有些神思不属的。课间时分，当爱琳洗了一把脸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妮琪·奥尔德里奇双手捏着百褶裙的裙角，亭亭玉立的身形却有些生怯地站在了面前。 “妮琪……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是以往的爱琳，看到自己的学生兼臣属露出这副好欺负的模样，大概会忍不住调戏几句，当然她现在可没有这样的心情。 妮琪的眸中闪烁着关切的神采，出声问道：“姐姐大人，今天的状态好像很奇怪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接触到爱琳迟疑的眼神，妮琪再度问道：“应该是和菲娜姐姐吵架了吧？我看她今天也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顿了顿，妮琪的眸中闪过了期盼的意味，“那个……姐姐大人能够和我说一说吗，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忙，但就算只是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应该也是有用的……” “想找人倾诉的奇怪心情倒是有一大堆，但是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呢……还是算了吧。” 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烦恼附加到别人身上，爱琳在摇了摇头过后，打算转身离开，却不料妮琪小跑着从背后追了上来，抓住了爱琳的衣袖：“我看姐姐大人平时都是孤身一人，在这所学园里除了菲娜姐姐之外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人……这种时候肯定找不到倾诉的对象。所以，我愿意成为倾听的那个人！” 顿了顿，妮琪的眼眸里泛起了星星：“并且，茜雅姐姐昨天才来过，今天就变成这种奇怪的氛围，你们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三位姐姐对于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真的很想知道……” 爱琳是西里西亚公国当前的宗主，菲娜则是西里西亚公国的奠基人以及长久以来的精神偶像，茜丝雅娜更是当时帮助妮琪成为女大公的最重要的角色……因此，就政治意义上而言，妮琪所说的一点也不差。当然，妮琪所说的“很重要的人”更多是指感情方面的。 如此一来，倒有些无法拒绝妮琪的一片好心了。爱琳转过身来，轻叹着问道：“我刚才想起，昨晚茜雅和我说了一句话，‘想要获得什么东西，就必然会另外损失一些东西’……我认真地想了想，这句话好像真的有些道理，也更适合用在我的身上。关于我的事情，你应该了解得不少了吧？我想知道，妮琪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太过于贪心了点呢？”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六） 傍晚的放学时分，学园中静谧的林间小道，爱琳和妮琪正在此间散步，两道被夕阳拉长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中若隐若现。当妮琪听完了爱琳的讲述时，震惊地捂住了脸颊，好半天才吃吃地重复道：“结，结……结结结婚？” “是啊，我被茜雅求婚了哦。” 说着这句话的爱琳，神情里洋溢着开心的神采。毕竟这可是从一开始就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咳咳好像有些反了过来。同时，也正是因为提出结婚的人是茜丝雅娜，爱琳深知她是背负了多大的压力才说出这番话的，所以拒绝的选项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 但是——爱琳十分清楚，凡是在这种时候提什么“但是”可是一件很卑鄙的事情，明明她只需要抛却所有多余顾虑，诚心诚意地去接受她曾遐想过无数次的幸福的结局就好了——但是——就在昨天晚上，爱琳终于发现了自己成为了那种卑鄙可恶的人——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幸福的心情仿佛就要冲破胸膛雀跃出来一样，我迫不得已地想要就这么答应下来……” “……但是，我并没有。” 此时的妮琪，已经艰难地从吃惊中回过神来，似是兴奋又似是失落地自语道：“两位姐姐大人，真的很相衬呢，如果你们要结婚的话，我会诚心祝福你们的，好想亲眼看到你们结婚的场景啊……唔，虽然有种微不足道的伤心就是了……”抿着嘴暗自惆怅了一会儿，她的思绪终于回到了正轨上面：“对于两位姐姐大人来说，结婚毕竟这可是人生头等重要的大事，一下子没法回答也是很正常的嘛……我相信茜雅姐姐那边肯定也会理解你的。” 爱琳摇了摇头，有些失落地说道：“但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回答她呢……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多的时间了，茜雅她一直都没有来找我，她肯定是在等待我过去找她，我好像又一次让她失望了呢。在昨晚的那个时候，我离幸福是如此接近，但那份幸福好像仅限于那一刻。现在我能感觉到，就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犹豫，我已经离幸福越来越为遥远了……” 妮琪好奇地问道：“就连姐姐大人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犹豫吗？” 爱琳低声说道：“想要获得什么东西，就必然会另外损失一些东西，就算她深知自己会损失多少东西，还是如此孤注一掷地向我请求了……我却辜负了她的期待。妮琪你说，我是不是很卑鄙呢？” 妮琪摇了摇头：“我想，姐姐大人是因为心疼茜雅姐姐，才一下子没法答应她吧？毕竟如果你们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这可是绝对会被载入史册的大事件，想必会遇到许多艰难险阻吧？确实得好好计划一番才行呢。” “不是的，我想果然还是因为我太自私的缘故吧。” 爱琳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说起来，我对很多人都给过承诺，然而真正能兑现的承诺却寥寥无几。甚至包括菲娜那边也是，明明我答应了要一直陪伴她的……如果我最终选择了茜雅的话，也可能无法兑现这个承诺了呢。这样想来的话，我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 妮琪眨了眨眼睛道：“姐姐大人当初也对我承诺过，会一直保护我的呢。” 爱琳略微一愣，低声说道：“唔，我让你失望了呢。” “还有茜雅姐姐当初也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教导我的……然后，我都还没有学会那些治国的道理，她就不得不因为若林爆发的内乱回去了呢。”面对爱琳疑惑不解的视线，妮琪轻声说道，“在我的眼中，你和茜雅姐姐都是同一类人呢……因为对别人太过于温柔了，永远都在为别人着想，所以才会在不知不觉中说出那些温柔的话语……对我来说，就算是很长时间都见不到满世界乱跑的姐姐大人，茜雅姐姐也为守护她的国民而离开了我，那段时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孤军奋战……但是，我一点都不会责怪你们。真的，我会记住你们对我好的那部分，记住和你们相处的每一个点点滴滴，以你们为榜样努力前进……” “但是，这确实是失信的行为呢。” 妮琪解释道：“因为啊，男孩子气的姐姐大人好像并不知道，对于女孩子来说，即使仅仅只是‘甜言蜜语’就已经满足了呢。那个……我可以提供一个建议，姐姐大人只用去和菲娜姐姐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算明知道你是哄骗她的，也肯定会感到开心，然后你们就可以顺利和好啦……虽然这个方法不宜多用，但偶尔使用一两次还是很有效果的。” “欸欸？那个……”爱琳的神情变得尴尬了起来，小声吐槽道，“我和菲娜之间，才不是那种关系呢……” “咦？不是那种关系的话，又是哪种关系呢？” 对上妮琪天真而好奇的视线，爱琳只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听妮琪接着说道：“我知道了，姐姐大人肯定是因为害怕在意的其他女孩子伤心，才会不敢追求自己的幸福呢……唔，这个确实……” 低头踌躇了一会儿，妮琪还是决定把自己真实的心情说出来，毕竟能和喜欢的姐姐大人如此亲密地交谈，对她而言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畏手畏脚而留下遗憾的话，大概会后悔一辈子的吧？ 因此，妮琪鼓起勇气和爱琳对上了视线，眼眸中流露出忧伤却坚定的情愫：“如果我现在说喜欢姐姐大人的话，姐姐大人也肯定会因为我而产生顾虑的吧？我知道姐姐大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因为对别人太过温柔而忽略了自己……我也知道，趁着这个表达心意是很狡猾的事情，所以请一定要原谅我……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姐姐大人，从当初被姐姐大人拯救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虽然我也很喜欢茜雅姐姐，但我知道这两种的喜欢感觉是不一样的……虽说如此，但是，真的没关系的，不用在意我或者别人的感受也没关系的……因为我啊，只要能看到姐姐大人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就已经很开心了呢……” 此时忽然遭到这番告白，爱琳不禁呆呆地站在了原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妮琪……也喜欢我么？” 妮琪的眸中闪烁着不知是喜悦还是忧伤的泪光，往后退了一小步，摇了摇头道：“嗯，真的很喜欢。但是，这样就好了，不用回应我也没关系的，因为，我已经感受到属于姐姐大人的温柔了呢……” ##第194节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七） 结束了和妮琪的对话，爱琳的心情反而变得更加复杂了几分。 为了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就算是辜负了别人，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吗？这种说法听起来，简直像是在为自己恶劣的行为找借口一样呢。 并且，直到这个时候，妮琪最后那闪烁着泪光的忧伤神情，依然在爱琳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明明初见的时候只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不知不觉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了，还如此倾心于自己……爱琳一想到以后还要和妮琪以师生关系抑或是君臣关系相处，都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才好了。 怀着自嘲的心情，爱琳像往常一样来到了售卖部，采购了一些蔬菜和肉类。每到这个时候，她都感受从周围投来的仰慕的视线以及那些窃窃私语—— “是那位殿下，今天也来这边了呢。” “像她这样的大人物，还每天都来采购食材亲自做饭，真是让人钦佩呢。” “……你看看你，还不赶紧向这位殿下学习学习，身体力行从小事做起……所以说，我到底为什么会搭上你这么一个懒惰的宿友啊！连自己的个人卫生都处理不好，还成天做着拯救世界的白日梦……你生气瞪着我也没用……喂喂，给老娘好好提着篮子啊！” 恰好从一位边采购边对同伴说教的女生边上路过，感受到这属于学园和学生其乐融融的氛围，爱琳的心情倒是舒缓了不少。她思索着菲娜平时有什么爱吃的东西，走到另一边的柜台，买下了两块精致的水果蛋糕。 当爱琳走回住所的时候，天幕差不多要完全暗下来了。微凉的晚风拂过面颊，亦是轻轻晃动起了斑斑的树影。爱琳的思绪在风中悠悠漂移，树叶摩擦时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持续地钻入耳朵，而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台阶上的那个单薄并孤独的身影。 “菲娜？” 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短裙，少女仿佛是有些困倦似的，将头埋在了膝盖里面，在凉风中身子不自觉地蜷缩了起来。听到爱琳的呼唤时，她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却并未作出更多回应。她的脑袋依然执拗地将头埋在膝盖里，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好不容易才等到的爱琳。 “菲娜，对不起……我带了好吃的给你，呐，给你……” 更加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紧接着，她的鼻间嗅到了一阵清谧的香气，这对于一整天都没有吃饭的她来说，确实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虽说这具半精灵的身体对美食的依赖程度不高，但谁让她早就被爱琳养成一顿没吃好就会饿的体质呢……菲娜心有不甘地咬起了嘴唇，心思分明有些动摇。 但是，菲娜此时更在意的不是美食，而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只可惜，爱琳的行动终究没能如她所愿。她静静等待了一会儿后，便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轻声说道：“我先进去准备晚餐了，你等会记得进屋，我们一起吃饭吧。” 说着，爱琳转身推开了大门。听到这阵动静，菲娜怔了一怔，恍然只觉刚才那份几乎触手可及的温暖就要离她而去，强烈的惶恐心情骤然侵袭过来。她想也不想就起身从背后抱住了爱琳。 由于菲娜的动作十分突然，心情有些错愕的爱琳，不小心让手中的蛋糕掉在了地上。她注视着那在地上翻滚了一阵，不幸沾上污渍的美食，只觉心情一阵刺痛，问道：“菲娜……是特意在门口等我回来的吗？” 菲娜并没有给出回答，而是低声问道：“今天为什么也这么迟才回来，是又和茜雅出去约会了吗？” “没有，只是稍微散了散心……” 听到爱琳的回答，菲娜不安的神情稍微舒缓了几分，又问道：“那么，今天晚上你也不会外出了，是么？” “嗯，我今天哪里都不去。”爱琳轻声应道，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弄不懂这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了，有时候表现出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样子，有时候却忽然换个了性格似的，变得如此依赖自己，“菲娜，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是如此在意我的事情……” 菲娜闻言，悄悄抿住了嘴唇，手上稍加用力将爱琳抱得更紧了一些。她用这种方式无声地表达着她的态度。就这样，两人间静默的氛围维持了一会儿，直到两人的手不觉间相握在了一起，菲娜确定爱琳能读懂自己的心情时，才再度开口说道：“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客厅……我一夜都没有睡着。” 爱琳怔了一怔，终于弄懂了菲娜发脾气的理由。 都怪自己沉浸在和茜雅相见的喜悦当中，忽略了菲娜的心情呢……昨晚喝得醉醺醺的，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看了应该是很过分的事情吧？ “对不起。”这已经是爱琳不知道第几次道歉了。 菲娜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出几分幽怨的味道：“你没有对我说对不起的理由……我们明明不是那样的关系……但是，我还是想听到你喊我的名字，想听到你对我说‘对不起’，想得到你的补偿……真是奇怪呢，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却因为你而变得任性起来了……” 爱琳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不管你变成怎么样，我都是一样喜欢你，你就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就好了。” “但是，这样下去，会被你讨厌的。” “不会的。” 菲娜喃喃低语道：“会的，哼……我的人生阅历可是比你丰富多了，所以我无法相信人性。你知道么，惊喜会变成习惯，习惯会变成理所当然……到了最后，理所当然就变成了让人厌烦的东西……所以啊，别人想要的东西，我永远都不会给予。同时，我也永远不会向别人索取什么……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彼此的新鲜感，永远都求之不得就意味着永远都不会厌烦……” 爱琳的心情一时有些恍然：“原来，菲娜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和我相处的吗？” “是啊，我和你不一样哦……这三百多年的时光，我可不像你只是睡了一觉就轻松熬了过去，那实在是太狡猾了。我可是每一分每一秒地经历了过来呢。太过漫长的时光，对于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折磨。但是，很奇怪呢……明明我的灵魂都已经这么苍老了，都已经是某些人的外祖祖祖祖祖母了，但我还是会忍不住贪恋这个世界的美好，用这副年轻的身体装嫩什么的……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在心底里悄悄笑话我啊？” 菲娜话语中可爱的措辞，让爱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菲娜一点都不老啦，菲娜永远都是我最可爱的妹妹……这点是绝对都不会变的！” “都说了我们不一样了！”俏红微红地啐了一句，菲娜闭上了眼睛，有些困倦地说道了，“算了，不和你争了……我好困……” “嗯，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做好晚餐再叫你。” 就这样，爱琳将睡眼惺忪的菲娜扶到了房间里，让她好好休息了一会儿。做好晚餐后，她又叫醒了有些赖床的菲娜，几乎是以喂食的状况强迫菲娜吃了一些东西后，才重新让菲娜躺回到床上。 不多时，就在她以为菲娜已经睡着，打算走开的时候，菲娜忽然睁开了眼睛，向爱琳问道：“等我睡着了，你会不会悄悄跑去和茜雅约会？” 这是菲娜第三次问有关“和茜雅约会”的事情。 留意少女执拗的视线，爱琳只得尽可能用温柔的语气安抚她道：“安心啦，我今天哪里都不去。” 菲娜摇了摇头：“不，我的意思是，等我睡着了之后，你就过去找她吧。” “欸？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茜雅大老远跑来和你见面，你就这样将她丢在一边，这怎么行？”菲娜眼神不善地瞪着爱琳，“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非要说起来的话，我也还挺喜欢她的……要是你让她伤心的话，我也会生气的……” “唔。”爱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菲娜的表情，有些弄不懂她这番态度到底是真是假，“那个……你不会生气了吗？” “我都要困死了，哪有试探你的力气。”菲娜嘀咕了一句，翻了个身，将脸朝向了背对爱琳的那一面，闭上眼睛道，“趁着我熟睡的时候，你就把握好好去享受约会吧……哼，反正我也不会知道你到底去了没有，有没有做糟糕的事情……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了……” 菲娜嘟嚷着说完这句，不多时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进入了安稳的梦乡，看样子昨晚一夜没睡的她真的是累得不行了。爱琳在仔细地帮她盖好被子之后，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 至于菲娜所说的话……爱琳的心情又有些纠结起来。 距离茜雅提出求婚，都快要过去一整天了。爱琳有些不安地自问道，就算在这个时候过去找她，我真的能给她一个答复吗？当然，拒绝的选项是绝对不存在的，现在的问题只是……到底何时才能鼓起勇气正面回应茜雅？ 纷扰的念头在心头不停地缠绕，都仿佛要变成了一道死结似的。某种潜藏已久的罪恶感又冒出了头，开始折磨爱琳的意识——然后，当爱琳看到视野中那一缕潇洒的银发时，她知道又有人来收拾犯下了不知多少罪孽的自己了。 只可惜，这一次永远站在对立面的少女并未像往常一样将短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更加残酷的方式。 “唔……” 侵略式的，不容置喙的强吻。 在这一瞬间，爱琳看到银发少女的眸中闪过了迷恋的意味，也感应到了舌尖交缠间传来的热情。但她也知道这位将自己视作敌人的少女并不会将真实的心情表达出来，内心深处再浓烈的爱意也仅限于这短暂的强吻之间。 和所料的一模一样，当尤妮卡心满意足地索取够了之后，就像是从眷属那里汲取够了足够鲜血的血族女王一般，毫不留情地将爱琳推倒在沙发上。只见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爱琳，淡淡问道：“你又惹茜雅伤心了？” 淡漠而无情的语气，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种像是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刺激体验，每次都会让爱琳羞耻难堪却又欲罢不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只有尤妮卡一人可以肆意侵_犯掠夺她的尊严的情况……只见爱琳眼神迷离，两腮泛着诱人的酡红，捂着砰砰跳动的心口正狼狈地喘息不停。听到了来自于尤妮卡的审问，她显然不敢和尤妮卡那凌冽的视线对望，只是点头应了句道：“嗯。”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看到她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这就足够了。”说着，尤妮卡抓住了爱琳的肩膀，在近距离审视着爱琳，语气中潜藏着怒火，“她这一次来访威瑟，说到底就是来找你的，她想要让你跟她一齐回去，还特地列了一长串的计划……” “计划？”爱琳愣愣地问道。 “她说好久都没有看到伊薇儿公主了，想和你一起去波维斯王国去见她，顺便拜访那位将‘青之圣女’的头衔授予她的教宗；她说和很惦记因斯特堡后来发展得怎样了，想去看望一下那里的人民，也想要和你回到那个‘命运般重逢’的地点；她说按例祭拜先祖的时候，希望能拉上你一起，好让特雷西亚家族的祖先看到曾经互为仇敌的两家已经达成和解的局面。她还说很想念你亲手做出来的美食，但是她没法贪心地要求帝国的统治者为她一人做菜，所以她很想找个闲暇的时候和大家扮演成流浪的勇者，帮助各个地方的人们，好有机会在野炊的时候品尝到你的手艺……和我聊天的时候，她提得最多的人永远都是你！而你，打算辜负她的期待，继续待在这里逃避责任吗？” 听到尤妮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爱琳彻底陷入了恍惚，有些用力地咬着嘴唇完全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 只见尤妮卡背过了身去，冷声说道：“我只说这么多，茜雅她就在外面等你……如果你还是让她伤心的话，我就杀了你！”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八） 今天的夜空分外晴朗，众星闪耀的星河横贯天幕，在那下方，少女娉婷的身姿悠然背对着这边，闪耀着星光的秀发在夜风中轻盈飘拂。 这份如画的美景，简直让人不忍心去破坏。 爱琳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走近了对方，只听少女轻声说道：“只是一天没见到，就好像隔了数个春秋一样让人痛苦难耐。爱琳，你知道吗？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的，如此想念你、渴望你的心情。” “嗯。”爱琳轻轻应了一声，从背后抱住了少女的身躯，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我答应你……我们结婚吧。”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比这更有杀伤力的。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只觉自己的心儿被爱神的箭矢所贯穿，意识被撞得七零八落。她一时幸福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就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般。在这期间，茜丝雅娜感觉到爱琳的手伸了过来，和她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她们交缠的五指之间，悄然传递着彼此砰砰跳动不已的心跳声，让相互之间那份灼热的温柔融化着各自的心灵，也维系着从初见之时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的，两人紧紧链接在一起的命运。 然后，相扣的手指默契地松开了少许，蔚蓝的发丝在流曳的星光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茜丝雅娜转过了身，在极近的距离面对面凝视着恋人那折射了温润的祖母绿色彩的，带着真挚的歉意注视而来的眼瞳，她的脸颊往前移动少许，亲吻上了女孩那惹人怜惜的单薄嘴唇。 此时此刻，早已对彼此极为熟悉的她们，并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只需要用实际行动来交换各自的爱意就足够了。 良久，唇分，一缕透明的津液在彼此之间拉伸开来。 四目相接之时，彼此的眸中仿若都映衬着璀璨与希望的星光，在此之间，爱琳露出了憧憬的神情，说道：“很期待茜雅穿上婚纱的样子呢。” 茜丝雅娜的嘴角也露出了轻盈的笑意：“是呢，我也很期待爱琳穿上婚纱的样子。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要找人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世人永远都记住我们最美的样子……” 爱琳鼓起了腮子：“茜雅的意思是，现在的我还不够漂亮吗？” 茜丝雅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谁叫你从来不注意自己的打扮呢？明明只要稍微打理一下，就能变成一个大美人，但是每次我想帮你化妆的时候你都逃得比兔子还快……到了结婚的那个时候，你可逃不掉了哦！” 爱琳吐槽道：“那是因为，这具身体已经不可能长大了，特意打扮什么的会惹来怪蜀黍的，化妆什么的更是显得很奇怪啦。” 因为某些原因，爱琳的身体发育将永远停留在十四岁，恰好是介于萝莉和少女之间的年纪。这或许是这位近年来叱咤大陆，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帝国公主身上唯一让人残念的事情，或者说是……庆幸？ “哼，我不管……到结婚的时候，我可不想被别人当做娶了一个年幼的小女孩的……萝莉……控？”有些生疏地用着从爱琳那里学来的词汇，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道，“所以，把你打扮得成熟一些是必须事项！” “诶等等……为什么是你娶我而不是我娶你啊？” “行啦行啦，是你娶我啦。”知道自己的恋人有时候的关注点会比较奇怪，茜丝雅娜有些好笑地说道，“到了那个时候，就让菲娜来做我们的证婚人如何？说起来，好像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呢。唔……还有最最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结婚以后，你一定要对我忠贞不二哦！” 听到茜丝雅娜提出了这样的要求，爱琳的心底里反倒是获得了一种踏实的感受，就连最后一缕顾虑也消弭于无。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用郑重的语气说道：“嗯，虽然有些对不起其他的人，但是……确实只有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呢。我会和她们好好说清楚的，无论是菲娜和尤妮卡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我最终选择相守的人是名叫茜丝雅娜的女孩……” “真的，没问题吗？” 茜丝雅娜显然怔了一怔，眼眸中闪现出了惊喜的泪花。 “嗯。”爱琳轻轻应了一声，就在倾吐出方才这些话语的同时，她就已经将自己的全部，包括完整的身体和心灵在内，都交付给了面前这位一生中最为挚爱的少女。她很清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意味着她有了许多再也不可能弥补的遗憾，但是……每个人的人生，不都是由无数的遗憾所组成的吗？ 在放下多余的心思的同时，前所未的幸福感亦是充盈了心灵，爱琳的脸颊上浮起了羞涩的红晕，垂下眼睑：“茜雅……我们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呢？” “爱琳，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喜悦的话语从少女口中发出，紧接着爱琳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被亲了一下。这个在此时令人有些错愕的亲吻，让爱琳不解地抬起了头来，却见茜丝雅娜的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带着欣喜亦是忧伤的神情说道：“能从你的口中得到这些话语，我真的很开心，但是……” “但是？”爱琳喃喃地反问道。 茜丝雅娜分开了和爱琳相握的手，退后一步摇头道：“试图将你束缚在身边的我，真的太过于自私了。但是即使是如此，我也很高兴能听到爱琳真正的想法……请原谅我，我曾经怀疑过，我们之间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一步……所以我才会用这种卑鄙的方式来试探你……如此一来，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了呢。接下来，我会继续等待下去，等到爱琳真正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那一刻……” 爱琳茫然地站在原地，在这一刻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变得空荡荡的，喃喃问道：“难道刚才说的那些，都不算数了吗？” “当然算数！但是时机未到。”看到爱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反倒是茜丝雅娜变得慌乱了起来，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无论是我还是你，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帝国的重建工作还在进行，若林那边也是百废待兴，有人不满我们的统治蠢蠢欲动，还有像是阿拉贡这种将我们视为宿敌的国家……更别提‘监视着组织’还没有完全被消灭，以及在大洋对岸建立了统一国家的兽人这种强大的威胁……假如我们在这种时候做出任性的事情的话，是对国民的不负责任啦。” 终于理解了茜丝雅娜的意思，爱琳气呼呼地说道：“哼哼，你你你……你都骗我进入‘本垒’状态了，却在最后时候忽然说不干了……你知不知这样很折磨人的啊，把我的感动还回来啊啊啊！” “放心啦，接下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哦~”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九） 天气晴朗的周末，正是适宜约会的时光。 爱琳和茜丝雅娜两人，作寻常居民打扮，在距离学园不远处的一条商业街上悠闲地散着步。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凉爽的海风轻轻扑打而来，这份对于两人来说都十分难得的闲情逸致，已然很久没有好好品味过了呢。 ##第195节 此时的茜丝雅娜身穿波西米亚风情的碎花连身裙，有了种邻家少女般亲和的气质。至于她身边个子稍矮一些的爱琳，则穿着一套粉红色的裙装，虽然稍显朴素寻常，却还是掩饰不住那宛如洋娃娃一般的可爱。为了避免轻易被人认出来，爱琳还特地戴了一顶宽大的遮阳帽，以致于被牵着手走在茜丝雅娜的边上之时，她看起来就像是被姐姐带出来游玩的可爱妹妹一般。 但就算是如此，茜丝雅娜那过于耀眼的容貌，还是使得她们成为了街上行人的焦点，那些向两人投来的惊艳的视线，尤其是偶尔传入耳中的“那两个女孩子好漂亮啊，是圣妃学园的学生吗”此类惊叹，让爱琳有了种微妙的心情。 呜哇，有种莫名的羞耻感……这也是我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出现的理由啊！ 至于茜丝雅娜，倒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环境，甚至还有几分享受其中。留意到边上的爱琳可以压低了帽沿逃避一般的举动，她不禁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说，要是我们在这里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 “出格的事情？” 茜丝雅娜稍稍弯腰凑近过来，俏皮的气息吹得爱琳的耳朵痒痒的：“比如说，我们就在大街上接吻的话……他们会不会大跌眼镜？” 茜丝雅娜温柔娴静的性格中，还有着和世人印象截然相反的一面——大胆主动、富有进攻精神，并时不时提出天马行空般的想法。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和爱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仅仅因为“感到亲近”而任性地展现了最为私密的自我，以及前不久向爱琳提出的“求婚”……而眼下，她好像有点不甘于仅仅只是和爱琳散步而已，提出了一个几乎必然会遭到拒绝的冒险请求。 虽然在最早的时候，是因为爱琳的告白才使得两人建立起了恋人的亲密关系，但是之后的发展，则更多是由茜丝雅娜来推动的。像在这样两人相处的时候，她总是能想方设法带给爱琳全新的感受。 确实，保持恋爱的新鲜感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但是，这个提议是认真的吗？爱琳抬起眼睛，和茜丝雅娜那带着盈盈笑意的眼眸对上了视线，只觉那对灵动的眼眸仿佛在传达着挑逗的含义——怎么样，爱琳你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和我接吻吗？ 哼哼，谁怕谁啊！ 怀着豁出去的心情，爱琳伸手挽住了茜丝雅娜的脖子，缓缓向她靠拢过去。却见茜丝雅娜眸中闪过一抹讶然的神采，轻巧地从爱琳的怀抱中挣脱开来，制止了爱琳的动作。随后，少女的俏脸浮起了羞涩的红晕，低声说道：“爱琳，真是大胆呢……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吻什么的……” 喂，这明明是你诱惑我的好嘛！ 装作没看到爱琳幽怨的眼神，茜丝雅娜重新抓住了她的手，望向了另一个方向：“我刚才看到有好多人都在那边围观呢，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作为世界大战时人类一方的大本营以及极少数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地区之一，战争过后这座城市获得了得天独厚的发展优势，又借着飞跃式进步的魔导科技的便利，在短短数年里就孵生出了成规模的旅游娱乐产业。 爱琳和茜丝雅娜眼下正在逛的这条靠海的街道，则因人类联盟的名字而被命名为“圣白大道”，它也是此时整个大陆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来到茜丝雅娜所说的地方，只见在一群人的围观下，一位有些眼熟的少女正持着一把迷你弓，瞄准了一只放在柜台上的猫咪布偶。只听轻微的“倏”一声，射出的弓矢直直朝布偶飞去，却差了那么一毫厘的样子，“咚”地撞上了木板然后被反弹到地上。看到她也以失败告终，人群中发出了遗憾的声音……守在边上的商铺老板，则说着“下次一定能行的”之类的话，鼓动着少女继续尝试。 留意到围观那些人的议论，爱琳和茜丝雅娜得知这位少女已经尝试了十几次了，但不知道为何每一次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就是没法击中布偶。 于是，爱琳又悄悄放出精神力进行探查，发现木板的背面放了几块磁铁，正是由于磁铁的干扰，弓矢才始终没法击中布偶。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伎俩，却骗过了这位印象中应该是圣妃魔法学园的学生的少女，果然笨蛋和实力是没有联系的呢……为人师表的爱琳不禁摇着头发出了感慨。 只见少女犹豫着打开钱包，然后露出了失落的神情。她又抬起头来不甘地看了柜台上可爱的猫咪布偶一眼，便咬着嘴唇打算离开。她才走出几步，却被一位有着漂亮的蓝发的少女拦住，只听对方微笑着说道：“等一会儿再走哦。” 由于对方过于漂亮的容貌，少女怔了一怔，然后她留意到了一位带着粉红色圆帽的女孩从老板手里接过了弓和矢，瞄准了柜台上的布偶。少女静静地看着她，在心里评价道，连姿势都不规范，应该是没有修习过弓术的样子，想要射中很难吧？唔，为什么我就是射不中呢……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想到自己的零花钱……少女产生了后悔的心情。然后，她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射出的弓矢轻飘飘的，看起来一点准头都没有，在空中划过了一道令人叹息的弧线，眼看着就要打了个空，却在快要撞上木板的时候产生了诡异的变向，堪堪擦过了猫咪布偶，成功地将其击落在地。 “咦咦？我还以为打偏了呢，没想到这样都能成功。” 爱琳发出了惊喜的声音，她放下弓矢，走上前捡起了骡子坳地上的猫咪布偶，然后转身朝向了神情凝固的老板，笑吟吟地说道：“那么，这个布偶就归我了，谢谢老板哦……” 在爱琳走开之后，围观的人群立刻爆发了纷纷的议论。有些人其实早就隐隐感受到了这个柜台的猫腻，只是不太敢确定而已。而爱琳刚才那一箭不合理的变向，则完全证实了他们的猜想。再加上边上还有更早一些时候的受害者，这些人联合起来，对老板展开了质问和讨伐。 所以说，在圣妃魔法学院的边上当奸商……你真的不是来作死的吗？ 怀里的这只猫咪布偶，无论是材料还是做工都非常出众，看样子应该是出于大师之手，怪不得吸引了这么多人的围观，看来大家都还是很喜欢可爱的东西的呀……爱琳的脸颊在毛茸茸的布偶身上摩挲了一会儿，露出了像猫咪一样舒适而享受的表情，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边上的人悄悄掐了一下。 好啦好啦，不用你提醒我知道的啦…… 如此想着，爱琳走到刚才那位少女面前，在对方惊异的视线中将猫咪布偶递了过去，眨了眨眼睛道：“这个送给你了……但是，下次可不要被这么白痴的伎俩给骗过去了哦。” 毕竟在圣妃魔法学园里爱琳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名人，当少女看清帽沿下那可爱的笑容，在呆立了一瞬后，语无伦次地出声道：“公主……公主殿下……十，十分感谢……我，我我我……” “嘘！” 爱琳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便往后退开了几步，重新牵上了边上茜丝雅娜的手。走开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对了，以后见面的时候，记得叫我老师哦。”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少女才渐渐地回过神来。她的两腮染上了异样的红晕，紧紧抱住了这有着非凡意义的猫咪布偶，嘴角开心的笑容久久都没有办法消去…… “所以说，爱琳你又祸害了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了呢。” “等等，这也算吗？”爱琳哭丧着脸道，“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啊……” 茜丝雅娜轻哼了一声：“所以说，这就是你最可恶的地方了呢，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魅力，就算只是普通地和人相处，都能轻轻松松地挑动别人的内心……就连柒夜酱都被你祸害得不浅，就更别提其他没有定力的女孩子了。你看黛儿小姐，为了你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嫁人呢。” “唔……”爱琳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明明前几天晚上的那时候，想好了以后只喜欢茜丝雅娜一个人的，此时忽然听到对方提起这件事，爱琳的心情再度变得纠结了起来——想要获取所有人的喜欢是一种自私，为了一个人而辜负了其他所有人难道就不属于自私吗？ 茜丝雅娜又轻叹着说道：“那天晚上，我回去和尤妮卡讲了我们的事情，她可是哭了哦……要知道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呢。” 爱琳不禁怔了一怔：“她……哭了？” 为什么……永远都对我摆着冷冰冰的外表的她，总是威胁我不要辜负茜雅的她，也会因为感情的事情而哭泣吗？ 茜雅篇 你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完） “尤妮卡她啊，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感情而已。” 茜丝雅娜望向了碧波荡漾的海面，用惆怅的语气说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她太在意我的感受了，这份在意成为了她难以逾越的一条界限……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也是我没法做出决定的原因。” 是这样啊，原来茜雅她和我一样，也一直在为感情的事情而犹豫呢…… 爱琳的心情一时复杂莫名，便听茜丝雅娜接着说道：“所以，等我明天离开之后，她会留在这边和你相处一段时间，请好好对她哦。” 欸？等等…… 爱琳有些困惑地抬起了眼睛，迟疑地问道：“难道这是让我和尤妮卡独处……的意思吗？”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的哦，请原谅我把难题丢给了你呢……”顿了顿，她的嘴角带上了几分自嘲之意来，“我也知道尤妮卡她是喜欢我的，所以啊，我完全弄不懂我们三人的关系了呢。是情敌还是恋人？还是其他的什么……到时候你们会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的，对吧？” 爱琳轻咬着嘴唇：“但、但是……” 茜丝雅娜伸手捂住爱琳的嘴唇，摇头道：“爱琳你只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就好了，我不会生气的……虽然我还是抱着‘要是你能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这种自私的想法，但是你之前给我的回答，已经足够让我安心了。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你真正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那一刻……在此之前，把你稍微借给别人一阵子也是可以的，毕竟对于她们来说，你也是无可取代的那个人呢。” 这，这难道是允许我开后宫的宣言吗？ 怀着迟疑的心情，爱琳怔怔地和眼前这位情感温柔而细腻的少女对视着，却见对方仿佛看穿了爱琳的想法一般，眸中忽然露出了嗔恼之意，脸红地啐道：“哼，允许你像男孩子一样开后宫什么的，我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哦……这只是让你对别的女孩子好一点的意思啦……因为，反正都是女性我就姑且认为那不算是出轨什么的……总之你自己领悟啦笨蛋！” 说着，显然心底里还有几分幽怨之意，茜丝雅娜伸手在爱琳的额头上重重敲了一下，又强行解释道：“谁让我也是个心软的人呢，看到她们、特别是尤妮卡那么伤心我也很不好受……并且，我也想要大家都能在一起获得幸福的结局，实在不忍去伤害她们呢……” 露出这种傲娇表情的茜雅，好像有些可爱呢。 爱琳遐思之间，却见茜丝雅娜忽然眯起了眼睛，用威胁的口吻说道：“哼哼，总之真正的理由，才不是为了满足你那变_态的想法呢！” 这句话可谓是杀伤力十足，爱琳的心情瞬间变得羞耻了起来，不满地鼓起腮子说道：“那是以前的事情！明明我都已经因为茜雅变得那么纯洁了……不许用那个词来形容我啦……” “唔，好像是这样，有种纯洁过了头的感觉……”茜丝雅娜有些苦恼地点了点头，“说起来，我们这次见面，你一次都没有主动过呢，就连那次我喝醉的时候都没有趁机对我做什么……这一点都不像你，太奇怪了呢？” “那还不是因为你忽然求婚什么的……” “哼，我可不管，反正最早是你主动来欺负我的，给我负起责任来啊！”说着，少女的眸中泛起了濛濛的春情，凑到爱琳的耳边，用极低的音量娇嗔道，“爱琳，我想要了……现在，马上……” “欸欸欸？等，等等……” 现在可是大白天，两人身处的座椅周围，人流还相当密集。在这种环境中，就算要找一个私密的空间什么的，也得花费一阵时间。爱琳有些心慌之间，只见茜丝雅娜的眸中灼烧起了显著的欲求，双手摸索到了爱琳的后腰之处，纤长的手指已经擅自拉开了连衣裙的绳结……空气中微妙的凉意让爱琳打了个寒噤。 茜雅，你你你……你这个磨人的妖精！ 情急之下，爱琳只得抱住了恋人的身体，驱动魔力倏然从座椅上升起，向海面上飞去。这个过程中，茜丝雅娜还在和她的衣服做纠缠，爱琳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已经暴露在了空气中，那被单薄的亵衣所包裹着的，有些残念的胸部也开始受到凉风的侵袭。 爱琳咬了咬牙，干脆抱着茜丝雅娜往水面一扎。 清凉的触感顿时包裹住了两人的身体，在这闪耀着粼粼的阳光的蔚蓝海水之中，茜丝雅娜一时讶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她的嘴角露出了轻盈的微笑来。纤细的手指略微施展，便见一道半透明的结界以两人为中心展开，将海水排挤了出去，在水底形成了一个圆形的泡泡。 茜丝雅娜轻笑道：“我们的衣服都被你弄湿了呢。” 从结界外渗透而来的光芒，在狭小的空间里反复折射，使得两人的眼眸中都倒映了璀璨的色彩。而两人那被海水所浸湿的，紧紧贴在肌肤上的布料，已然勾勒出了她们诱人的身体曲线，更是无法抵挡彼此视线的侵略。 “反正都要脱光了，弄湿了也没关系。” 爱琳的视线放在少女有些不堪遮掩的胸口之处，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哼了一声：“确实是我的错呢，完全没有留意到茜雅你是如此欲求_不满。” “爱琳，你也终于露出了那种想要的表情了呢。”只见茜丝雅娜伸出手来，掩住了爱琳的嘴唇，“但是不行哦，这么浪漫的环境，明明你也是可爱的女孩子……我不想听到你说粗俗的话。” “我在茜雅心目中的形象，难道不是变_态吗？” “就算是变态，也是可爱的变态啦……你也要对我温柔一些哦。” 对话间，爱琳和茜丝雅娜身上被海水所浸湿的衣服，被彼此灵巧手指的支配着依次褪去。那流淌着晶莹的水珠的，宛如白瓷般诱人的肌肤在彼此的富有侵略性的视线中泛起了若有若无的红霞。然后，当她们的身体悠然交缠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绝_顶的幸福感也随着不自觉的轻吟泄露了出来…… 蔚蓝的海水之中，那些成群结队游过的鱼儿并没有留意到的是，在边上那犹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的泡泡里面，正发生着这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一）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仲春时节的清晨时分，伴随着窗外传来的鸟啼声，从床上醒来的尤妮卡，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身边甚至可以称得上诡异的景象—— 两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彼此相拥地躺在了床上，浑身赤.裸的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体型和容颜，看上去纤毫不差，沉睡中的静谧的容颜宛如圣典画册中神赐的双子一般，有着无与伦比的神圣之感。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妮卡尝试去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片混乱。 毕竟她可是第一次效仿茜丝雅娜，去喝那种名为“酒”的饮料，只依稀记得昨晚那种有如烈火在在身体里灼烧的感觉，以及那种终于正视自己的欲.望触碰禁忌大门的放纵与欢愉……但除此之外，她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为什么……爱琳会变成了两个？ 直到现在，这具达到剑圣阶位的身体里依然残留着过量摄入酒精带来的酸软无力感，她的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完全无法理解呈现在眼前的事实。 躺在床上的两位女孩，毫无疑问都是爱琳。 由于和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最喜欢青梅竹马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尤妮卡一直对自己的情感有种很深的罪恶感。她确实曾经想过诸如“倘若爱琳能变成两个就好了，这样就能和茜雅一人分一个”这种极其奇怪的念头，但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思维还是陷入了长久的呆滞—— 该不会，我又搞砸了什么事情吧？ 想到爱琳好几次遭遇不幸，显然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在西里西亚的时候的那场重病，以及在暗世界的魔神大殿里面所发生的那一切……尤妮卡只觉又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底之处，顿时变得愧疚难堪了起来。 但在另外一方面，某种不知何时扎根的，想要凌虐所喜欢的人儿的欲望，宛如酡红诱人的罂,.粟似的，让少女的内心深处产生了另一种异样的**。她只觉自己砰砰跳动的心儿同时触动着痛苦与愉悦的情愫，再度望向床上的两位女孩时，眼眸不知不觉燃起了灼热的火焰。 虽然尤妮卡依然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爱琳她，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 是的呢，不管是痛苦也好，还是愉悦也好。这份我想要传达的这份情感……爱琳，你也一定感受到了，所以才发生这种异变的，是这样吗？ 无论你招惹了多少其他的女孩子，让多少人因倾慕而拜倒在你的裙底。这个世界上依然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带给你独一无二的体验，当你的尊严一次次被践踏的时候，你也会从中获得无上的**吗？ 这可是连茜雅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凝望看着床上的两位“爱琳”，尤妮卡的心底里的困惑不安渐渐消去，她的视线在女孩们光洁无暇的肌肤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眸里流露出了湿润的情意来。 虽然这种事情很奇怪，但是…… 喜欢！ 真的好喜欢…… 喜欢的人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什么的，虽说这种事情很是奇怪……但是，一定是上天回馈给我的奖励吧？ ##第196节 爱琳，好喜欢你…… 并且，喜欢你的分量，绝对不会比茜雅少…… 如此想着，某种不伦的欲念悄然在银发少女的心底里萌发，她只觉自己身体里的烈火再度开始灼热，意识却变得更清醒了几分。她伸手理了理其中一位女孩稍显凌乱的发丝，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又望向了另外一位女孩，心儿便犹如遭到了虫儿的啃噬似的，悄然滋生了甜蜜与罪欲的味道。 就连这种犯罪的感觉……也好喜欢！ 然而，当距离视野中抖动着睫毛的可爱容颜越来越近，眼看着沉迷于情.欲的她就要亲上女孩毫无防备的嘴唇的时候，从门口处传来的，有人破门而入的声响霎时打断了她的动作—— “混蛋爱琳！我受够啦，下次就算你带哪个女孩子回来乱搞，我也绝对不会睡沙发了……你又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站在门口，披散着头发顶着黑眼圈且大喊大叫的少女，自然是和爱琳同居的菲娜·圣·奥利西斯——曾经是历史上的传奇人物，但目前甘愿以爱琳的妹妹这一身份自居过着普通生活的少女。 菲娜的愤愤不满语气中，自然流露出了她对于爱琳强烈的怨气，当她看清房间里的景象之时，身子更是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喃喃自语道：“不，不会吧，难道说你们真的做了那种事情？居然，居然敢在我的眼皮子低下……你们也太过分了吧！” 说着，她盯着坐在床上不着.寸缕的银发少女，低声质问道：“尤妮卡，告诉我，你们已经跨越那一条界限了吗？” 历史上曾经和波西米亚王室联姻的卡洛林家族，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家族血统中融入了菲娜公主以及帝国的基因而感到自傲。非要追溯起来的话，菲娜甚至算得上尤妮卡的直系先祖之一，因此这位重获新生的少女也是尤妮卡唯一不知道如何面对的人。就如此时此刻，尤妮卡呆呆地望着站在门口处露出失魂落魄神情的少女，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某些欲念是如此丑恶，她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说道：“殿下，对不起……” 某条禁忌的界限，其实早在西里西亚的那个时候就已经…… “哼，你们的关系还真是混乱呢。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是如此心安理得，到头来只有我像个笨蛋一样……”菲娜嘴角露出了惨然的笑容，正要离开房间，却忽然留意到了床上的景象，她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反复看了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好几遍，吃惊地问道，“爱琳她……这是怎么回事？” 尤妮卡小声说道：“其实，那个，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菲娜和尤妮卡两人大眼瞪小眼，气氛极其古怪的时候，此间的真正的主人，两位以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的女孩，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当她们看到睡在面前的女孩时，彼此对视的两位“爱琳”均是呆了一呆，反复眨了好几遍眼睛，又尝试着伸出手，相互捏了捏自己与对方的脸颊，动作有着宛如双子一样的默契，直到她们终于确认了视野中的另外一位自己并不是错觉—— “诶诶诶诶诶诶？”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二） “唔，好像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是呢……难道说，是本公主太过自恋的缘故，才会出现另外一个‘我’来满足我奇怪的愿望？” “喂，别擅自说奇怪的话，说不定我才是本体哦！” “用这样的视角来看我自己，感觉还是蛮不错的嘛，除了……可恶，除了胸部有点太贫瘠了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很可爱！” 被另外一位自己用奇怪的视线盯着，女孩的脸颊倏地红了起来，只见她连忙捂住自己的身体吐槽道：“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痴.汉！还有，现在还有别人在场，你倒是给我收敛一点啊！” 另外一位女孩回头望了尤妮卡和菲娜一眼，便有些苦恼地眨了眨眼睛，“虽说如此，倒是有种‘我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呐，另外一位爱琳酱，如果把推倒自己的机会摆在面前，你也肯定会想试一试的吧？” “呜哇，请不要再说下去了笨蛋！菲娜可是就在这里啊，要是到时候风评被害导致被妹妹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怎么想都是你的错！” “欸？你很在意这个吗？明明菲娜早就知道了爱琳就是变态来着，所以这件事情其实无所谓吧……难道说你，是纯洁的人格来着？唔，这么一想好像也挺合理的呢，看来我就是变态人格的爱琳啦。” 看着摇头晃脑地进行自我吐槽，对自己身为变态这一事实丝毫不感到羞耻的女孩，另一位女孩的脸颊烫得更厉害了一些。而在这个时候，从刚才开始就呆呆地站在床边，听了一番两位爱琳自我吐槽式的对话的菲娜，终于有点回过了神来，用古怪的语气问道：“所以说你们，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爱琳？” 然后，她听到两位女孩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都是！” 只见刚才自称为“变态爱琳”的女孩解释道：“虽然这种感觉很奇怪，但确实能感觉到我们是同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和意识都暂时分裂成了两份，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对了，尤妮卡，我有点记不清了，你昨晚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来着？” 听到爱琳用平等对话的语气发问，本就处于思维停滞状态下的尤妮卡蓦然有些心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记得了。” “难道说是不小心做过头了，激发了受虐体质之类的？” 只见被称为“纯洁人格”的女孩没好气地啐道：“受虐体质什么的，才没有啦……你继续胡说下去的话，她们的误会可是会越来越多的！” “呜呜，原来被自己用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着，也是会感到伤心的呢。” “那就给我正常一些啊笨蛋！” “噗，还被自己叫做笨蛋了呢。”只见女孩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笑嘻嘻地说道，“但是，你这样也是在骂自己哦，笨蛋爱琳！忽然发现，我自己稍微有点傲娇的性格也很可爱……” 发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又有凑过来的趋势，女孩慌乱地向后缩了几寸，躲避着来对方的捏脸攻击：“哼，不许用‘我自己’那种微妙的称呼，我觉得我们俩暂时还是区分一下彼此比较好……” “所以，傲娇爱琳？” “你才是傲娇，你全家都是傲娇！” “果然这个形容很贴切呢！” 被击中要害的女孩满脸通红地啐道：“……所以你是冒牌货吧！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变态到毫无廉耻心，甚至连自己都想调戏的程度？” “呜呜呜，这是已经想要和我划清界限了吗？” “虽然我知道能够和自己交流的机会或许仅此一次，还有就算是欺负自己这种事情很有趣……但是现在这种时候，你给我消停一下啊！” 女孩忽然兴奋地眨了眨眼睛：“也就是说，私底下是可以的吧？” “……啊啊啊笨蛋你不要说出来啊！” 静静观摩着床上又陷入了两位爱琳互相吐槽，而银发少女在边上呆呆看着的局面，菲娜心情有种说不上的古怪。然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忽略的某个很重要的状况，霎时露出了羞恼交加的神情。 从刚才开始，床上的三人都是一丝.不挂的状况。 要知道这可是菲娜和爱琳平时睡的床，姑且不管爱琳和尤妮卡昨晚到底有没有做奇怪的事情，有没有弄出奇怪的液体，只是当下视野中晃动着白花花的酮.体的景象就让菲娜有把床单洗上一千次的冲动—— “爱琳还有尤妮卡，你们三个笨蛋赶紧给我穿好衣服啊混蛋！” 于是，大约二十分钟后，两位爱琳加上菲娜和尤妮卡来到了客厅。只见那位性格稍微纯洁一些的爱琳换上了平时穿的便服，即一套粉色连衣裙，坐在桌子边上和尤妮卡以及菲娜大眼瞪小眼，三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不多时，另外一位由于爱琳的其他衣服还没晾干，不得不穿上菲娜的水手服的女孩，从厨房里端出了四人份的早餐，放在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笑嘻嘻地说道：“这是给亲爱的妹妹以及可爱的尤妮卡还有更可爱的我自己的爱心早餐，请各位务必用心品尝哦！” 虽说语气和平时的爱琳稍有不同，但当菲娜看到这几份由熟悉的配方烹饪出的早餐之时，也确定了这位女孩确实是真正的爱琳无疑。如此想着，菲娜望向桌子对面身穿连衣裙的爱琳的视线里不禁露出了几分疑惑的意味。 留意到菲娜的视线，身穿连衣裙的女孩稍稍鼓起了脸颊：“唔，似乎被菲娜怀疑了呢……为了挽回妹妹的芳心，晚餐就由我来下厨吧！” 菲娜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因为确实，直到现在她还有点不敢相信爱琳变成了两个什么的，这可是用魔法和科技都无法解释的事情。当然，这并不意味她遗忘了先前的怨念。 只见少女板着脸说道：“哼，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忘掉爱琳你又带了个女孩子回来侵占了我们的床这种事情……当初可是你非要和我住在一起的，再这样发展下去，就连我都要被世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待了。我决定了，如果下次还发生这种事情，我就干脆搬到学生宿舍那边住了！” “不要！” “菲娜你听我解释！”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两位爱琳的立场才会达成一致。只见她们对望了一会儿，还是由身穿连衣裙的爱琳红着脸说道：“其实，那个……昨天晚上我好像是被尤妮卡打昏了带回来的，菲娜你知道的，如果是近身战斗的话，我不可能是尤妮卡的对手，所以，那个……” 菲娜翻了翻白眼：“你们是在玩什么情趣游戏吗？” 面对这个问题，两位爱琳的回答又出现了微妙的分歧—— “不，没有……我绝对没有那样的爱好！” “因为好像亏欠了尤妮卡很多，有些时候就由着她胡来了。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下次请务必对我温柔一点……” 至于话题的另外一位当事人，尤妮卡则因为几人的对话陷入了羞耻莫名的状况。她忽然意识到，原来拙于交际的自己只擅长一对一和别人相处，当爱琳变成两位的时候，她就陷入了完全不知所措的状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喜欢的人变成了两个，明明能收获双份的快乐…… 但是我，或许就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法把握。 她咬着嘴唇想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无法处理好我和爱琳以及茜雅三人的关系吗？茜雅就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才会刻意让我留下来和爱琳相处，是这样的吧？明明茜雅她都坦然说出了那番话，自己却……所以说，都怪我成为了茜雅与爱琳相恋中最大的阻碍…… “抱歉，我……我实在是……” 更何况，目前在场的还有菲娜，她可是茜丝雅娜一直以来最为敬佩的公主殿下，在尤妮卡的心底里也占有不轻的分量。在这种状况下，她只觉用以伪装自己的坚强外壳彻底坍塌，就连自尊心都被践踏得一塌糊涂。 “是的呢……每次犯错的那个人都是我，果然，我一点都不适合……” 喃喃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银发少女忽然露出了落寞的神情，在另外几人讶然的视线中，身子摇摇晃晃走出了屋子，就此消失不见。 屋子里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见菲娜心情怪异地说道：“我怎么会有性格这么麻烦的后代啊？简直比我还要麻烦！那个，罪魁祸首爱琳……你们能听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身穿水手服的爱琳露出了苦恼的神情：“我也从来没弄懂过尤妮卡在想些什么呢，嫉妒也好吃醋也好，明明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呐，另外一位爱琳，要不你追出去看看吧！” 身穿连衣裙的女孩不禁一愣：“欸欸欸？为什么是我啊？” 只见水手服的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感觉如果是我的话，这种情况下会忍不住欺负尤妮卡的说，这样我们和她的立场就颠倒过来了……” “……所以你这是让我过去被尤妮卡欺负的意思吗？” “放心吧，我吃完早餐就会悄悄跟过去保护你的，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场好戏……” “我可不记得自己的性格有这么恶劣！” “……不，那只是你从来没意识到而已。”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三） 当身穿连衣裙的爱琳不得不起身去追尤妮卡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菲娜和身穿水手服的爱琳两位。在此之间，发现自己持续地被奇怪的视线看着，菲娜气呼呼地说道：“变态爱琳，盯着我看什么？” 反正这家伙刚才都自称变态了，这么喊起来也没有心理负担。 “我家妹妹越看越可爱！” 菲娜哼声说道：“花言巧语，别以为我会像你的那些老相好一样随随便便就被你迷惑！告诉我，除了茜雅和尤妮卡之外，还有谁？” “诶？你说的还有谁是指……” “别跟我装傻……我的意思是，茜雅那个笨蛋该不会真的允许你开后宫了吧？一边说着最喜欢我一般和别的女孩子乱来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啊？告诉我，和你有那种亲密关系的人，除了这两位之外还有谁？” “我觉得菲娜你听到了会后悔的。” 菲娜冷笑了一声：“难道说数量已经多到了会让我大受打击的程度？” 爱琳迟疑了几秒，便小声说道：“不是那样啦……那个，还有菈蜜儿。” 听到精灵女皇的名字，菲娜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爱琳：“你你你……你居然和她勾搭在了一起！” “都是为了让菲娜重生，才迫不得已去做的啦。” “什么意思？” 只见爱琳轻轻咬了咬嘴唇，眼眸里透出了异样的神采：“那件事本来我想一直隐瞒下去的呢，但是，或许是因为现在没办法压抑那些变态的心思的缘故，我忽然很想看到可爱的妹妹困扰的表情……” “快说！” “菲娜现在的这具身体，其实是用我和菈蜜儿的精血孕育出来的，也就是说，在血缘意义上来说菲娜算是我和菈蜜儿的女儿哦。” 菲娜一时张大了嘴巴，却犹如木头似的久久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之后，她才僵硬地转头看向了爱琳，面无表情地说道：“身为姐姐大人唯一的女儿，咱一点都不听话不愿意被推倒还喜欢吃醋真的是抱歉了呢……” “如果觉得困扰的话，就请遗忘了这件事吧。” “混蛋，你都说出来了让我怎么遗忘啊，你明明就是成心想看我的笑话吧！变态变态大变态……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赶紧在我面前消失！” “但是我还没吃完……” “你不滚我滚！” ##第197节 “呜呜呜，我滚就是了……” 于是，由于说出了某个本应隐瞒一辈子的真相，而成功被妹妹赶出家门的爱琳，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不多时，她的脸颊上浮起了几分异样的红晕，低声自语道：“妹妹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感觉说出来之后，和她的关系又变得更亲密了一些呢。” “诶嘿嘿，好像看到了有趣的场景呢。” 女孩银铃似的轻笑声从上方传来，爱琳惊讶地抬头望去，便见一位身穿哥特风的黑色连衣裙，有着淡金色长发和冰蓝瞳孔的女孩坐在树梢上，摇晃着被黑丝包裹的盈盈一握的小脚丫，正望着自己这边掩着嘴轻笑。 并且，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爱琳恰好能看到女孩的裙摆与黑丝之间诱人的绝对领域，以及更深处一些……咳咳，这家伙是故意让人看到胖次的吧？ 好像是……白色的？ “这身装扮，可是根据爱琳的喜好量身定制的，喜欢吗？” 说着，这位名为露娜·迪斯谬拉的魔族女孩，光辉皎月与深沉暗月的结合体，魔神所钦定的暗世界圣女以及两千万魔族的统领者，此时显然是为了满足爱琳的想法，大腿又悄悄地往两边挪动了几分，将更多裙底风情呈现出来…… “这样就好了……打住打住！” 不敢继续看下去的爱琳，连忙捂着鼻子将视线移到别的地方，小声说道：“那个……露娜酱，你怎么来了？” “因为人家想你了嘛。” 露娜用甜濡软腻的声线娇嗔了一句，便从树梢上跳了下来。 皎洁的金发与轻盈的裙角在风中悠然轻拂，那和记忆中相比仿佛更为纤柔可爱的身姿霎时间惊艳住了爱琳。只见面前的女孩款款落地之后，稍微展现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服饰，便盈盈走近一步，在爱琳的脸庞俏皮地亲了一口，方才笑吟吟地说道：“这段时间那边正好闲来无事，就翘了个班来找想念已久的爱琳，结果刚到这里，就看到你被妹妹赶出了家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安心啦，爱琳酱可以在我身上寻求安慰哦！” “这种说法，可是会让我想歪的。” “我一点都不介意爱琳酱想歪啦。”露娜眨了眨眼睛，“反而是稍微有点心动的感觉……”顿了顿，她凑到了爱琳的耳边，用极其轻微的音量说道，“咱今天穿的是纯白色的内衣，想看嘛？” “想看！” 就算是对自己的变态毫不介意的爱琳，在给出回答后脸颊依然浮起了害羞的红晕，要是另外一位口嫌体正直的爱琳，肯定会错过这个机会吧？ 露娜惊讶地说道：“欸欸，这次居然没有抵抗住诱惑，果然是因为被妹妹抛弃了的缘故吗？还是说是因为这身衣服让爱琳心动了？” 不，大概是因为傲娇部分的性格已经被另外一位爱琳分走的原因。 想到此节，爱琳不由好奇地问道：“露娜酱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呢？刚刚有看到尤妮卡吗？” “尤妮卡，她也在这边？看来某位公主殿下也在呢。” 说着，露娜有点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唔，忽然告诉我还有两位养 老 院 制 作 liu san ba san ling liu si jiu qi难缠的劲敌也在附近，莫非是暗示我还要再加把劲才能获取爱琳酱的芳心么？哼哼，才刚见面就展示自己的受欢迎程度，真是坏心眼儿的家伙呢。” “诶欸欸？不是这个意思啦，茜雅她前几天已经回去了，现在只有尤妮卡在这边……”说到这里，爱琳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确实擅自作出了“今后只喜欢茜雅一人”的决定，后来在茜雅的劝说下才放弃了自私的想法，一时产生了满满的愧疚之意，小声说道，“还有，竞争什么的也是不存在的啦，因为刚才又不小心把尤妮卡给气跑了，还被妹妹赶出了家门，所以呢，这一整天的休息时间是属于露娜酱的哦。” “咦咦咦，真的可以吗？” 爱琳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可以哦！” 反正尤妮卡那边，有另外一位爱琳在陪着，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说起来这分身的能力，就这种意义上来说还真的挺好用呢。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四） 第一条：姐姐大人是世上最最最可爱的人！ 第二天：姐姐大人所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 第三条：如果姐姐大人做错了什么，请参考第二条。 ——妮琪·奥尔德里奇所著《从帝国走向共和国的私人见闻笔记》 …… 对于圣妃魔法学园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清晨。 就像大多数勤奋用功的学生一样，妮琪早早地起了床，来到被绿荫所环绕的校道上，一边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提前预习功课。为了给同时身为家族所侍奉的主君以及目前的老师的姐姐大人留下好的印象，她在学习上可是十分认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获得姐姐大人的眷顾宠幸。 或许是……更亲密一些的关系。 唔，虽然那似乎有点痴心妄想就是了。 稍有些发呆之间，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见不远处的树影间隙里面，她牵念着的姐姐大人小跑着追上了另外一位银发少女。 欸？那是……尤妮卡姐姐？ 前几天茜丝雅娜离开的时候，妮琪可是伤了一会儿的心，因为好不容易可以见上一面，却都没有好好倾诉过心事对方就离开了。记忆中自己年幼那时，茜丝雅娜在书房里耐心教导自己的场景确实是一去不返了，现在的茜雅姐姐忙于若林的事务，确实没法像那时一样一整天都陪在自己的身边……因此，当得知另外一位尤妮卡姐姐会暂时留在学园的时候，妮琪可是十分开心的。 虽说对旁人总是冷冰冰的，但对自己真的很温柔呢，打仗的那段时间还像是骑士一样一直守护在身边。 就是有些想念柒夜姐姐和薇儿姐姐了呢…… 咦咦咦？为什么尤妮卡姐姐看起来有些难过的样子？ 关于爱琳和茜丝雅娜的恋爱早就闹得世人皆知，满世界都是各种八卦，相比之下，关于夹在中间的尤妮卡与两人的情感纠葛就极其鲜为人知了，只在极小的圈子里有所流传，并且知道的人都自觉地保守了秘密。 当然，妮琪也是知情者之一。 唔，好像是和姐姐大人闹了矛盾的样子，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也会像之前一样和好的吧？姐姐大人……请加油，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就这样，妮琪几乎遗忘了学习的事情，眼带星星地望着树林的方向，只见两人说了一阵子的话后，尤妮卡的神情稍微舒缓了一些，略微低着头，在爱琳的带领下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看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这种可以互相信任的关系，真好呢？ 呜，要是我能早生几年就好了呢。 于是，咱们可爱的公爵小姐呆呆地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就连手中的教程不小心掉在了地上都好久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又有点犯花痴病了，妮琪有些慌乱地俯身捡起书本，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而当她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视野中的景象让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妮琪分明看到，刚刚才消失在视野的姐姐大人，换了一身前所未见的水手服装扮，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和另外一位身穿哥特萝莉装的金发女孩牵着手正往这边走来，走到近处之时，她还轻笑着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哦，妮琪。” “姐……姐，姐姐大人，早上好……啊呜……” 受到惊吓的妮琪连忙站起身来进行回礼，然而慌乱之间舌头不小心打了结，她一时羞愧地满脸通红，呆呆地看着牵手的两人向售卖部走去的背影，手中的教材再次“啪”地掉在了地上。 那个金发的女孩子，好漂亮也有气质啊！ 唔，难道说，姐姐大人喜欢年幼的类型？ 妮琪有些茫然地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已经发育起来的亭亭玉立的身高，还有那最近两年迅速成长的胸部，一时产生了气馁的心情。 呜呜呜，要是我能再年轻几岁就好了呢…… 还有，姐姐大人真的好厉害啊，明明半分钟前才安慰完尤妮卡姐姐，马上就换了一身衣服，面色不改地和另外一位女孩子牵着手散步。能够做到这种地步，真不愧是我最崇拜的姐姐大人呢！ 如此想着，妮琪两腮泛起了诱人的酡红，放在胸前的双手无意识地动着手指，彻底陷入了“迷妹”状态，看来在短时间里是无法恢复过来了…… 同一时间—— 当身穿连衣裙的爱琳带着尤妮卡返回屋子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菲娜那想要杀人一样的视线：“你怎么又回来了？” 爱琳愣了一愣：“欸？我和尤妮卡回来吃早餐……” 菲娜的视线在爱琳和尤妮卡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爱琳变成了两位的状况。谁让今天早上发生的冲击性事件太多，她的脑袋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只听菲娜冷冰冰地说道：“尤妮卡留下吃，你出去！” 说话的气势，颇有这间屋子女主人的风范。 好不容易把尤妮卡给劝回来，菲娜却莫名其妙地生气了，爱琳只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头大，小心翼翼地说道：“菲娜，如果是另外一位爱琳惹你生气了，那也和我没关系……唔，好像这么说也不对，那个……我代替她道歉，请务必原谅我们，晚上我做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好么？” 说着，爱琳双手合十，正式且诚挚地向菲娜鞠了一个躬。 却见菲娜咬牙切齿地说道：“还做好吃的给我吃……混蛋，把我当成女儿来养你很开心是吧？都说了不想看到你了，给我出去啊！” “诶诶诶，女儿？菲娜你在说什么呀？” 饶是爱琳如何智计过人，也绝对想不到另外一位自己转手就把她给卖了，因此就算是听到“女儿”这个关键词汇她也完全没反应过来……倒不如说，一直以来爱琳完全没把“菲娜是自己血缘关系上的女儿”这件事放在心上。 早在发现自己变成了女孩子的那时，又或是得知自己的灵魂早就穿梭轮回了无数次之后，她就不将这世间的伦理规则放在心上了。 否则，倘若非要深究起来的话，她和茜丝雅娜以及她的母亲柯妮莉贝拉，和小魔女杰圭琳和她的母亲艾诺莉，以及和尤妮卡、柒夜、珊芙妮、露娜等人错综复杂的伦理关系，足以让那些沉迷于研究贵族族谱的老学究指着鼻子大骂：“道德败坏，简直是道德败坏！” 僵持之间，却是身边的尤妮卡伸手拉了拉爱琳的衣袖，小声说道：“爱琳，菲娜殿下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我们还是去别处吃吧。” 和爱琳截然相反的是，观念保守的尤妮卡可是从未突破过纲常伦理的束缚。并且，毕竟菲娜确实是自己的先祖之一，尤妮卡感觉自己只要站在她的面前气势就弱了七八分，就连对爱琳也没法硬气起来。 “唔，菲娜……晚上请务必和我好好谈一谈！” 说完这句，满腹疑云的爱琳有些沮丧地和尤妮卡走出了屋子。只剩下还在气头上的菲娜，在愤愤地吃完早餐后，突然用力地拍打起了桌子：“变态变态变态，大变态……简直是，一家子都是变态！” 至于爱琳和尤妮卡，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人的肚子都开始饿得咕咕叫了，于是她们尴尬地对视一眼，便沿着校道，就近往售卖部那边走去。在经过某位正在勤奋用功的可爱学生身边时，爱琳只觉自己受伤的心灵稍稍得到了治愈，打招呼道：“妮琪妹妹，早上好哦……真是用功呢。” “诶诶诶诶诶……姐，姐姐大人？还有……尤妮卡姐姐！” 这是这天清晨妮琪第三次见到爱琳，在反复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之后，这位优等生可怜的小脑袋终于陷入了混乱。 她呆呆地看着爱琳与尤妮卡渐渐走远的背影，只听重重的“啪”一声，少女手中的厚重的教材又一次掉在了地上。渐渐地，妮琪迷迷糊糊的小脑袋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姐姐大人，果然……好厉害……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五） “咦，这个又黑又粗的圆柱体是什么呀？” “很好吃的哦，咬一口你就知道了。” “唔，总觉爱琳酱的表情有点色色的样子。” “那一定是你看错了啦。” “但是你，口水都流出来哦，肯定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虽然被变态的爱琳酱用色色的眼神看着，也很开心就是啦……” 听露娜这么一说，爱琳连忙伸手去擦拭嘴角的口水。却见面前的露娜像是猫咪一样不满地眯起了眼睛，但依然遵循爱琳所说的，咬了手上的又黑又粗的圆柱体一口，紧接着她就露出惊喜的表情：“好甜！” 欣赏着面前的女孩一脸享受地咬着巧克力棒这幅极其容易让人想歪的画面，爱琳轻咳了一声，便正色道：“这种食品叫做巧克力，是几年前阿拉贡人在大洋对岸发现的一种食物哦。” 露娜好奇地问道：“但是，为什么要做成这种形状呢？” “大概是受到工艺水平的限制吧。” 以目前的制作工艺来说，制成这种形状成本最低廉……但就算是如此，由于原材料的种植尚未普及开来，这种名为“巧克力”的食物依然相当昂贵。 “唔，是这样啊。”露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爱琳一会儿，忽然把手中的巧克力棒递到了她的嘴边，“爱琳，你也尝一口吧。” “诶诶？” 爱琳略微一愣，看到巧克力棒末端被露娜咬过两口的齿痕，俏脸微妙地一红，连忙摇头道：“那，那个……我已经吃过很多次啦。”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特供”食品，圣妃魔法学园里的巧克力可都是限量销售的，并非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物以稀为贵，这种口感酥软、散发着奇异的香甜的食品，在喜欢甜食的女生之间可是相当受欢迎。 甚至，近来还产生了赠送巧克力就代表告白的风俗。 “真是坏心眼的爱琳呢。”露娜脸上浮起了红晕，“呐，你刚才该不会是在想，假如自己是男孩子，对我做色色的事情什么的吧？” 爱琳呆了一呆，连忙装傻道：“露娜酱，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的话呢？” 露娜歪着头说道：“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可以的哦。” ##第198节 “诶，什么？” 露娜凑上来，在爱琳的耳边吹着气道：“我的意思是，假如爱琳能变成男孩子的话，对我做色色的事情也可以……呐，所以，关于我的色情的画面，我希望爱琳能想象得更多一些，无论到哪种程度都可以哟。” 这种诱惑，不可能有正常的男性能抵抗的吧？虽说自己的全身心都已经变成女孩子……爱琳心情一时有些发慌，小声说道：“露娜酱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诱惑我，我真的会忍不住把你给吃掉的。” “请吃掉我吧。” 只见露娜脸颊微红地说了一句，轻轻咬了一口巧克力，将其含在了嘴里，接着她忽然扑了过来，伸出双手搂住爱琳的脖颈，闭上眼睛并发出轻微的“唔”声，露出一副渴求亲吻的可爱模样。 叮，露娜酱发动了索吻攻击……效果拔群！ 此时两人正坐在教学楼高耸的尖顶边沿，视野开阔，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座学园以及不远处碧蓝的大海，如果接吻的话说不定会被别人发现……但正是这种背德的刺激感，让爱琳的心儿仿佛也被咬了一口似的，她亦是抱住了露娜的身躯，吻上了女孩那沾着巧克力的嘴唇。 甜濡的巧克力，沾着彼津液在双方口腔间传递，甜蜜与喜悦的滋味悄然在唇齿间孵化开来。在此之间，爱琳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对方砰砰的心跳声，那种名为“幸福”的触感，伴随着最终融化的巧克力融入了彼此的心间。 这或许是她所经历过的，最浪漫的一个吻也说不定。 良久，唇分。 只见露娜的眼眸里露出了迷离而兴奋的意味，轻声问道：“爱琳，喜欢吗？” “巧克力，我也很喜欢呢。”爱琳的脸颊有些发烫，小声回应了一句，便看到女孩稍稍鼓起了脸颊，露出了不满的表情，连忙说道，“那个……露娜酱的嘴唇好甜，超级喜欢哦……” “那要不要再尝一次？” 说着，露娜再度咬了一小块巧克力，期待地看向了爱琳。 叮，露娜酱再次发动了索吻攻击……效果依然拔群！爱琳的血量已经见底，切换为第二形态—— “啊啊啊……露娜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可是真的会犯罪的！” 听到爱琳的话语，露娜的眼瞳变得湿润了起来。由于咬下的那块巧克力依然含在嘴里，她发出的声音有些含糊：“犯罪什么的，现在还不行啦，待会儿我们找个地方……哎呀！” 忽然被爱琳扑倒在地，露娜不由发出了讶然的声音。她睁大眼睛望向了压在自己身上并凑过来的爱琳，便稍稍理解了自身的处境，有些羞涩的反手抱住了爱琳，迎接这比刚才要激烈不少的吻—— “唔姆……” 接吻之间，甜蜜的意境在心间流淌。 然而，露娜分明能感受到爱琳的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腰际，不老实地摸索进了衣服里面，纤巧的手指在肌肤上激起阵阵涟漪，挑拨着她的心弦……这有生以来初次获得的、亦是梦寐以求的享受喜欢之人爱抚的体验，让她很快就沉沦到了幸福且不知所措的情愫当中。 不多时，当那只手悄然下移，侵略性地攀上她的臀部时，她一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伴随着对方灵巧的手指的温柔挑拨，她感到自己的小腹处有一团烈火开始燃烧，灼热的触感很快就蔓延到了整具身体。享受着感官上陌生生理体验，她稍稍弓起了身体，愉悦的轻吟几乎要从唇间泄露，然而自己的嘴唇依然牢牢被对方所占据，让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鼻间的喘息声也变得越来越为急促，她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错乱了。 但是，就在露娜以为自己即将要攀升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爱琳却忽然从她身上离开，发呆地坐在她的大腿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奇怪表情。 稍有些清凉的风儿，轻轻吹乱了女孩的发丝，露娜分明能看到爱琳的俏脸不知何时变得一片通红，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一言不发地抿着嘴唇。 从下方不解地注视着爱琳，露娜轻轻咬了咬嘴唇，便低声埋怨道：“唔，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难道说，就连这种地方也忍不住想要欺负我吗……你还真是坏心眼的家伙呢。”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六） “那个……露娜酱……” “忽然露出这种奇怪的表情，到底怎么啦？” “我好像被人欺负了呢……” “诶欸欸？” “这件事情，感觉还是得告诉你才行呢……”满脸通红的爱琳，有些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努力压制着从相连的灵魂另一侧传递而来的快.感，低声说道，“因为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我的灵魂又变成了两份，现在是两个人的状态……” 露娜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爱琳……变成了两个人？” “是的，现在另外一个‘爱琳’应该和尤妮卡在一起，然后，好像我们在某些地方的感官是相连的。哼，那个笨蛋……果然被尤妮卡给欺负了……” 可恶，居然还有“双子之间快.感是相连的”这种只会在本子里出现的设定！这样一来，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推倒自己的任务啊？ “那个笨蛋？”露娜眨了眨眼睛。 也不知道是因为快.感还是因为羞耻心的缘故，此时爱琳的脸上烫得十分厉害，她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解释道：“所以，很抱歉啦……都是因为这样，我现在的状况有点不正常……” 在所有人当中，露娜或许是最清楚爱琳的过往的，因此对于她来说，这种事情也并非不能理解。当然，也正是因此她的心底里产生了埋怨的心思，小声说道：“哼，明明刚才还在做着那种事情，忽然说自己同时正在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约会什么的，好过分呢！” “所以，露娜酱……” 露娜气恼地瞪了爱琳一会儿，脸上忽然浮起了微妙的红晕来：“所以，爱琳的意思是让我来主动？唔，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懂呢……明明对于以前的我来说，H的事情最讨厌了……但是，我会努力的！” “诶欸欸？” 只见露娜抓住了爱琳的手臂，在爱琳慌乱的视线中将她推倒在地。 于是，立场就此反转的两人，在暧昧的氛围中对视了一会儿，只见爱琳害羞地扭开了视线：“明明我一点也不受啦，都是这副身体太过于敏感的错……露娜酱要对我温柔一些哦……” “肯定会的呢。” 怀着朝圣般的心情，露娜的一对小手隔着轻薄的布料，顺着女孩的肩膀轻抚而下，轻声说道：“感觉这样也不错呢，忽然很想看到爱琳露出更多更可爱的表情……明明喜欢以男孩子的角色自居，却也能露出这种诱人的模样，真想悄悄把你带回去圈养起来呢……” 说着，露娜俯下了身子，在爱琳耳畔呓语道：“那个，反正爱琳酱说自己变成了两个人，我吧其中一只悄悄带回去也没关系的吧？” 诶欸欸？“一只”这个措辞是什么鬼啊！ 为什么就连露娜酱都会说这种奇怪的话啊…… 感受到传递过来的感官上的刺激逐渐变得强烈，爱琳的心情变得慌乱莫名，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要说的事情，手忙脚乱地推开了几乎要贴上来的露娜：“这种事情果然还是不行，两边一起来的话我会疯掉的……露娜酱，我们还是先过去阻止尤妮卡那个白日.宣淫的家伙比较好……” 说着，她在露娜轻抿着嘴唇不甘心的视线中坐起身来，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抓住了露娜的手臂，驱动魔力打算往下方飞去。然而露娜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爱琳不由转过了头去，不解地问道：“咦，你不想过去吗？” 露娜用看笨蛋一样的视线看着爱琳，小声提醒道：“刚才都快把我的裙子脱下来了呢……莫非爱琳酱有让我露出那种奇怪的癖好吗？好像有点太过于刺激了，但是，如果爱琳一定要坚持的话……” 毫无自觉地说出了……相当有杀伤力的话语呢。 “唔，抱歉！马上就帮你系上！” 爱琳红着脸蹲在了露娜的身前，双手绕过女孩的纤腰帮对方系上了绳结，过程中自然又是好一阵旖旎。等到爱琳再度确认了一遍露娜的装束没有问题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压制身体里的那团欲.火了，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有些艰难地说道：“露娜酱，我们快点过去……” “哼，我知道啦。” 于是，接下来在被慌慌张张的爱琳牵引着向着城区里的某个方向飞去的时候，露娜用极其轻微的音量低语了一句，也不知道身边的女孩有没有听到—— “但是，就算是我……也是会吃醋的啊……” 凭借着相连的感知，爱琳大致确认了另外一个自己所在的位置，那是城区某处偏僻的小巷，正笼罩在一团隐秘且奇异的光晕里面。然而，当她和露娜在目的地降落且穿过魔法结界的时候，所看到的景象，让她完全陷入了呆滞的状态，就她连身边的露娜都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那个，爱琳你还真的有这种奇怪的嗜好呀？” 因为，呈现在两人面前的画面，不仅和想象中的“爱琳被尤妮卡欺负了”这种情况截然相反，甚至在一般意义上而言，早已超出了所谓“情趣”的范畴，正向“鬼畜”的方向推进下去。 ……被侵犯的人，分明是尤妮卡。 只见银发少女的手脚正在被粗大的触手牢牢绑住，身上的女仆装被奇怪的液体所腐蚀变得破破烂烂的，虽说更鬼畜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尤妮卡的模样倒是十分逼真——双目迷离强咬着嘴唇望向了天空，嘴里只能发出苦闷难堪的声音，泛着红霞的肌肤正不自禁地抖动着。 至于罪魁祸首的那位“爱琳”，则正坐在尤妮卡的身前不远处，面对着画板飞速地在纸上进行作画。 并且，每画完一幅，她都会操纵着触手让被捆绑的少女换一种姿势，虽然脸颊红得像苹果一样，但神态依然十分专注，全然无视了神情开始变得可怜兮兮的尤妮卡和已经走到身后的另外两人。 当和露娜一起过来的爱琳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看清另外一个自己所画的内容时，再度张大的嘴巴简直可以塞进一个鸭蛋，用古怪的语气说道：“这……居然真是在画本子！冰山女仆小姐被触手所侵犯，逐渐屈服于**露出可爱表情的模样……这种想象过无数次但过去一直不敢付诸行动的事情，你居然做到了……唔，好像在变态方面被自己所打败了，为什么有种微妙的挫败感……” “所以爱琳刚才说的‘忍不住了’到底是？” “唔，虽然说出来有些羞耻……那个，我在作画的时候确实会有些兴奋，会有点有……进入状态。” 露娜的视线在两位爱琳的身上反复扫视了好几眼，小声说道：“但是，怎么看都不止‘一点’的程度……” “额哈哈哈哈，露娜酱你的吐槽越来越厉害了。” 露娜的眸中泛起了濛濛的水雾，轻声说道：“因为，好像看到了爱琳酱有些可怕的一面，心情也变得有点说不清了呢。爱琳酱也想过对我做这种事情吗？唔，请放心……当初我确实给爱琳带来了很多困扰，如果是这种惩罚的话，我也会努力让自己接受下来的！” “诶？不用强迫自己去接受啊！” 露娜捂着自己砰砰跳动不已的心脏，怯生生地望向了爱琳：“那就是说，爱琳还是更喜欢强迫别人的感觉？唔，会不会哪天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忽然用触手袭击我什么的吗？就像对尤妮卡一样……但是，这种事情真的会舒服吗？现在有种害怕和期待并存的心情呢。” “……那个，露娜酱你的吐槽真的越来越厉害了哦。” 这边爱琳与露娜正说着话，正在作画的那位爱琳终于留意到了身后的声音，动作不由一滞，才僵硬地回过头来。于是，她看到了正在用微妙的眼神看过来的露娜，然后和正在用饶有兴致的眼神盯过来的另外一个自己大眼瞪小眼对望了一阵，只听轻微的“嗤”一声，这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爱琳感觉自己的小脑袋霎时就被高温蒸熟了，整个人都变得神志不清了起来，一时羞耻得甚至有种杀人灭口的冲动—— “呜哇哇哇哇……为什么我设置了结界你们还能进来啊？过过过过分！你们你们……啊啊啊啊啊，为了防止秘密泄露，你们都给我去死好了……” 话音刚落，这处结界内部的景象倏然开始变幻，伴随着开始蠕动的扭曲光影，某种似是光明又似是黑暗的恐怖力量猛然从四周压迫而来。 “欸，等等……” 惊险躲过了袭来的一道白芒，爱琳霎时间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已经超越了阶位范畴的，在某种意义上和神祇的力量同一性质的属于“法则”的力量。 要是被击中的话，可是真的会湮灭死无葬身之地的！ “……别动手啊笨蛋，难道你连自己都想干掉吗？还有，那边站着的人可是露娜酱啊，最最最喜欢你的露娜酱啊！” 然而，这位爱琳似乎因为理性崩坏而陷入了黑化的状况，歪着头打量另外一个自己：“咦，这个冒牌货说什么奇怪的话啊？明明我才是真正的爱琳……你只不过是我的心魔而已，反正只要干掉就行了……” 话语微顿，她望向了边上的露娜，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还有，这位露娜酱也肯定是假的吧？肯定是可恶的魔神又想抢走我心爱的露娜酱呢……放心啦，痛疼什么的，一下子就会过去的……呵呵呵呵……” “住手啊！乱来的话这座城市会毁灭的！” “冒牌货，你动摇不了我的。” “菲娜也会受到牵连的！” “呵呵呵，等干掉了你，菲娜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在对自己吃醋吗？” “还不是因为你惹了菲娜生气，害得我也被赶出了家门！” “这件事我道歉！” “道歉已经没用了！去死吧！” “呜哇……你你你，爱琳你个大笨蛋！”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七） “混蛋，吃我一记庐山升龙霸！” “你那招已经过时了！天马流星拳！” “那就别用和我出自同一派系的招式啊……龟派气功！” “我这不是为了迁就你的喜好么？到底是谁当初喜欢得不得了，还买了珍藏版光碟来回味的啊……斯派修姆光线！” “哼，别摆出那种小男生才会喜欢的难看姿势来恶心我……大玉螺旋丸！” ##第199节 “你想看帅气的招式是吧？星爆气流斩！” “不，我现在只想把你这个冒牌货给弄死！胜利誓约之剑！” “别以为我不会地图炮啊！变成我的后宫吧，星光爆裂！” “瞬·邪王真眼！” “真·梦想封印！” “永恒·月之冕！” “超凶·十万伏特！” “……喂喂喂！笨蛋你是皮卡丘么？” %&@@#%*&￥@%…… 在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用言语难以形容的战斗过后，两位爱琳各自气喘吁吁地扶着墙面瞪着对方。 “亲爱的，现在冷静下来了吗？” 看着和自身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的女孩，对方还用上了“亲爱的”这种微妙的称呼，爱琳只觉自己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又陷入了暴走的边缘。她转头扫了边上因为目睹了两人的战斗，正处于走神状态的露娜，以及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束缚，正满脸羞红地抱着半露酥胸的尤妮卡一眼，便气呼呼地说道：“你擅自跑过来也就算了，到底为什么要把露娜也带过来啊！” 遭到质问的这位爱琳，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地解释道：“因为我们在某些方面的感官是共享的，我本来以为你正在被尤妮卡欺负来着……” 却没想到，在某种意义上另外一位自己居然可以一转攻势。 捆绑，放置，调教……糟糕，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爱琳只觉自己的身体又有点发烫了，连忙打住了邪恶的念头。却不料在这个关头上，另外一位自己举起了粉拳，忽然朝这边扑了过来。 “……你才活该被欺负呢！” “欸欸欸，你还没打够么？” “……乖乖让我打上几拳我就原谅你！” “呜哇，求你别打脸……” “那你别趁机摸我胸部啊混蛋！” “哈？你居然污蔑我摸了不存在的东西？啊呜，疼，疼疼疼……可恶，你别以为我真的不会反击啊！” “那就来啊，谁怕谁！”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露娜和尤妮卡见证了一番真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战斗——扯头发扒衣服，抓.胸饶腋窝，捏脸皮咬胳膊……当世间最为粗鄙下作的，人类之间最为原始的战斗方式，让两位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孩来进行演绎时，竟有种异常的，甚至让人感到意犹未尽的别致意境。 “好，好厉害……”在此之间，露娜喃喃地感慨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两位相貌一模一样的女孩都脱力地坐在了地上，互相间誓不罢休地瞪着对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却也默契地让战斗暂且偃旗息鼓……看起来这一仗真的耗尽了她们所有的体力。 倘若这副画面被世人看到，传奇帝国公主的形象估计就彻底崩坏了。 露娜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爱琳？” “嗯？” 坐在地上的两位爱琳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纷纷转过头来。然后，只见其中一位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埋怨道：“笨蛋露娜，为什么不来帮我啊？” “欸？”露娜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却听另外一位女孩像是在宣布主权似的，挪腾了几寸，拉住了露娜的一只手，不满地说道：“等等，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她要帮也是帮我才对吧？” 先前那位爱琳不甘示弱地拉住了露娜的另外一只手，针锋相对地说道：“为什么她要帮你啊？露娜她是属于我的！” 露娜红着脸说道：“那个……爱琳，我已经没法分辨出你们谁是谁了呢……” 在刚才让人眼花缭乱的战斗中，相貌一模一样且同时切换成战斗姿态的爱琳，就已经彻底晃花了旁人的视线。更别提她们现在身上的衣物已经变成了类似于“布条”一样的东西，更是无法凭借外观来区分本是同一人的她们。 露娜的话语，让微妙的氛围持续了几秒，便见其中一位爱琳啐道：“反正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也没有必要区分彼此了……” “谁和你是一个人啦，你这个混蛋冒牌货！” 这位爱琳眯起了眼睛：“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服输么？非要区分彼此的话，我这边可是有可以一招直接秒杀你的杀手锏的哦！” “哼，虚张声势，我才不信呢！” 却见这位爱琳转头望向了露娜，眨了眨眼睛说道：“露娜酱，我记得很清楚的呢，你今天的胖次是白色的！” “欸欸欸？” 短暂的愕然过后，露娜的俏脸迅速红了起来，啐道：“笨蛋爱琳！太，太太太丢脸了……这种事情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出来啊！” 虽说如此，在获得关键的信息之后，露娜还是展开了行动，协助着看起来更有理智一些的爱琳收拾了残局，用绳子将另外一位爱琳捆绑起来，然后拉上了直到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的尤妮卡离开了现场。 当然，为了避免这件事暴.露出去，露娜使用魔族最高统治者才能持有的圣器，直接开辟了一个时空通道，将四人传送到了尤妮卡的住处。 “混蛋，你们快点给我松绑啊！” 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会遭到如此恶劣的对待，被绑着丢到床上的那位爱琳不甘地喊道，然而并没有人回应她的话语。 “露娜，尤妮卡，明明我也是爱琳啊……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不住地挣扎之间，这位闯了不小的祸至今不肯认罪的女孩，看着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的另外一位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俏脸通红、害羞得不敢看过来的露娜，以及潇洒的银丝幽幽垂落、轻咬嘴唇仿佛在努力地思考些什么的尤妮卡……忽然意识到了氛围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错觉么，房间里的温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了？ 这三个人的模样，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终于感受到了某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爱琳光.溜溜的身子忽然颤了一颤，慌乱地喊道：“你们，你们不许过来啊！” 然后，她听到了来自另外一位自己的，宛如小恶魔一般的声线—— “嘿嘿，你就使劲喊吧，你喊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八） “哎，不行不行，这么多人一起欺负我的话，太犯规了！” “啊……等等，别把手伸过来啊……啊呜呜呜……” “我要向茜雅告状！还有，为什么就连露娜也……尤妮卡，那里不可以碰啊，我会疯掉的……额哈哈哈哈……” “求求你们了，我投降……我知道错了，别再折磨我了……啊哈哈哈哈，真的不行啦……人家朕忒饶细掉惹辣……哈哈哈哈哈……” 直到听到女孩难以自抑的笑声中都几乎带上了哭腔，露娜、尤妮卡以及另一位爱琳才彼此对望了一眼，停止了手中饶痒痒的动作。 只见被欺负的这位女孩，眼神涣散满脸通红地侧卧在床上，正狼狈地喘着气。虽说先前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但她很快就在败落于众人的“饶痒痒”攻击，笑得浑身抽搐完全停不下来。在好不容易获得解放之后，她的身子几乎蜷缩在了一起，好半天才缓过来。 伴随着女孩的香汗，空气中还隐隐有种古怪的味道。 尤妮卡在微愣过后，显然是不满地抿起了嘴唇。露娜则是一脸不解地望向身边的另一位爱琳，至于后者，两腮处也染上了古怪的红晕。 “还真是变态呢，在这种状况下居然也能够……” 说着，她在稍作迟疑过后，便俯下了身子，在女孩的耳畔低声问道：“那个，你也……想要了吧？明明在边上的并不是茜雅，而是其他的女孩子呢……想要获得满足吗？可爱的爱琳酱，就算是已经获得了茜雅的允许……但那条不忠的界限，你真的打算逾越过去吗？” 这番话语，既是说给面前的女孩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在某种意义上，更是说给身侧的尤妮卡和露娜听的。 说着，爱琳的眸中亦是露出了迷惑不解的意味，捧住身下女孩的面颊，在对方的脸蛋上亲昵地亲了一下，轻声说道：“另外一位‘我’，请告诉我答案吧……作为给你的补偿，这一次‘我’听‘你’的决定。” 仰卧在床上的女孩眸中泛起了委屈难言的泪花，带着不忿的语气说道：“都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一直以来，你的行事方式都是如此以自我为中心，任性且不计后果，从未改变过，不是么？却在这个时候，试图把罪名推脱到我身上。太可笑了，明明我们是同一个人啊！” “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呢。曾经的所作为，到底是崇高还是低劣，是奉献还是自私，是善良还是罪恶……我从未想明白过。是的呢，就连现在所拥有的这份矛盾的心情，我也弄不清楚呢……这也是爱恋之情吗？还是说我们终于屈服在内心的欲.望之下……” “这种自我诘问式的言辞，难道说能够减轻你的罪恶感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份虚伪的辩白，能让你获得她们的谅解？” 这过于刺耳的质询，让女孩沉默了良久，终于露出了自嘲的笑意：“真不愧是你呢，我总算是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分化为两个人了。那是因为，我们想要逃避这份不伦的罪恶……” “但是，没法逃避。” “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获得谅解。” “就算是你我，也无法从人类贪婪的本性中脱身而出。” “嗯。”说着，爱琳宝石般的眸中忽略露出了狡黠的意味，“要做吗？” 床上的女孩略微一愣：“你是指什么？” “自从我们变成两个人以后，你一直以来想做的事情。”说着，她再次俯下了脸庞，轻声说道，“以及，给尤妮卡和露娜做个示范。” 视线中的女孩别扭地移开了视线，啐道：“……自恋的表演吗？” 她轻笑道：“身为世界上最厉害最高贵最漂亮的女孩子，想不自恋都难啦。”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恬不知耻来着……唔姆。” 在旁人的视角中，两位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犹如神灵赐予这世间的双子般的女孩，轻轻吻住了彼此。 绿宝石般的眼眸咫尺相对，有种旖旎而神圣的气息。 良久，唇分。 在静默中对视了一会儿，只见上面那位女孩露出了苦恼的神情：“欸欸欸，为什么还是两个人的状况，还没有变回去啊？” 下面那位女孩恶狠狠地吐槽道：“为什么要变回去啊，只是接了个吻灵魂就被你吸过去什么的，才不要呢！” 上面的女孩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说，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吗？” “哼，你刚才联合尤妮卡和露娜欺负我的事情，我都还没有原谅你啊！”顿了顿，下面的女孩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就是，你把菲娜给惹生气了的事情，你想好怎么道歉了吗？” “乖，听话……我们一起想办法呀！” 话音刚落，下面的女孩猛然推开了身上的人儿。 “看着有人以自己的模样露出恶心的笑容真是糟糕透了，还有，别再用‘我们’这个措辞了！” …… 就这样，由于爱琳的状况依然没有恢复正常，房间里的四人之间维持着暧昧而尴尬的氛围，面面相觑了很久，始终没有人采取行动。 虽说刚才已经确认了自我意志，但这份意志距离真正采取行动之间，仿佛还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爱琳，我没问题的，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 用轻微的音量如此说道的，正是羞涩捏着裙角的露娜，但她的眸中分明有着期待的神采。在人性的卑劣这方面，曾经行走在黑暗世界的她，可是比爱琳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因而当她被爱琳所拯救，灵魂获得洗涤之后，也能够以更为单纯质朴的心灵来包容所喜欢的对象的一切。 爱恋也好，欲.望也好，哪怕被视为战利品来对待……只要能感受到爱琳身上的温暖，这些多余的事项都无关紧要。 “这种事情，你一定是在报复我吧？践踏我的尊严，让我因为你而变得无可救药……是的，如果你一定要做的话，我也没有反抗的理由呢。” 对于身上流淌着贵族的血脉，从小开始就恪守各种“规则”且对伦理观念格外看重的尤妮卡来说，和爱琳的接触，让她有幸获得了先前从未想过的爱恨交加的情感体验，同时也让她在反复的自省中感受到了痛苦与彷徨。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亏欠着爱琳的，因此当对方进行索求的时候，她自知无从抗拒。 并且，在内心最为隐秘之处，尤妮卡还奢望着爱琳能赐予自己那份或许可以替代的，难以从茜丝雅娜那边获取的慰藉。 然而，无论是对于尤妮卡还是露娜，以及爱琳她们来说，三个人……不，形式上是四个人一起的话，是谁都没有想过的状况。 多一个人就可以多一份快乐，本来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吧？ ##第200节 怀着几乎同样的思绪，两位爱琳各自轻咬着嘴唇彼此对望着……身处于临阵之时，内心难以言述的复杂情绪，就连她们自己都没法说清楚。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九） 呐，爱琳……能告诉我你的真心吗？ 欸？ 因为……事到关头，果然还是有点小小的贪心。所以，能唯独在这个时候，比往常更温柔一些，稍微欺骗我一下吗？ 露娜酱…… 嘻嘻，比如说，爱琳只爱我一个人之类的……我很想听啦！ 这个…… 真心话什么的，我才不想听呢。 喂，那边的尤妮卡酱……别擅自插话啊！ 要我说啊，爱琳这家伙，可是属于欺骗不了别人的类型……就算强迫她说了谎话，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子就会暴露了……你看，现在又装出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了，明明既开心又痛苦，心情难以言喻快要哭出来的人，可是我才对啊！ 唔…… 总之，我可和茜雅不一样，答案什么的，才不想知道呢。 是这样啊，说得也对呢。谁让……毕竟这个家伙是爱琳呢，活了三百多年羞耻心早就丢光了吧？明明都是女孩子，视世间规则为无物也好喜欢自己的妹妹也好，还是堂而皇之开后宫也好……这些事情，都是被允许的啦！ ……才没有这么想呢！ 呜哇哇……这些话请在私底下说啊！ 诶嘿嘿，没关系的，大家都会谅解你的……呐，爱琳，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待在你身边吗？这种事情……你想过吗？ 欸…… 这是因为啊，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类型的人，有种自我毁灭的倾向，而我们……我，尤妮卡，柒夜酱，杰圭琳酱，菲娜酱……被你拯救过的很多女孩子，因为经历过最绝望的事情，大家都变成了这种类型的人，倘若让我们一个人待着的话，就会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不知不觉就会走入深渊，陷入到黑暗的境地里去……又或者是，整个人不小心就放松了下来，精神慢慢垮掉，像风儿一样消散不见…… 唔，露娜酱……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啊！ 两位亲爱的爱琳，我这可是在帮你找开后宫的理由哦！嗯，举个例子……比如说尤妮卡酱，你现在遇到麻烦的时候，第一念头肯定是“如果爱琳在的话会如何处理”这样的吧？ ……无法反驳。 诶欸欸，居然红着脸点头了！请把冷酷的尤妮卡酱还回来！ 咚！ 呜呜，疼疼疼……一如既往地下手毫不留情呢。 你们先听我讲完啦。刚才说了，大家都是有自我毁灭倾向的人，如果我们只是毫无实力的普通人也就罢了，然而并非如此。在这个世界上，有足够的实力又愿意用枷锁拉住我们的人太少了……我们所遇见的，仅仅只有爱琳一位而已……唔，或许茜雅也算是半位啦，这也是大家都认同她的理由。 露娜酱……是这样看待茜雅的吗？ 爱琳你可曾想过，如果你现在忽然离开了我们，大家会变成怎么样？ 欸，忽然说这种话…… 我想，大概会爆发战争吧。 ……不可以开这种玩笑啦！ 这可不是开玩笑哦，我可是魔族之主，还背负着让族人过上更好生活的职责呢。像是菲娜、妮琪、薇儿、柒夜、杰圭琳、珊芙妮……大家都有着各自的使命，是因为你才团结到一起的……如果你忽然不见了，大家的心估计会重新被黑暗所浸染，去做一些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吧。 唔，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 因为，说到对“恶”的认识，我可是最清醒的那个人哦！爱琳，请认真看着我的眼睛，冰蓝色的瞳仁，看起来很清澈吧？你觉得……漂亮么？ 漂亮。 但是，在其他人看来，冰蓝色意味着冷漠无情，许多人都还记得当时我在暗月之都制造的惨剧，在他们眼中，这是属于刽子手的瞳仁……这纯洁无瑕的部分，只会向你展现，也只有你能看到我的这一面。 露娜酱…… 大家都和我一样，愿意把软弱的一面展现给你。因为大家知道，一旦自己有所松懈，往黑暗的方向走上一步，爱琳就一定会站出来，牢牢抓住自己的手，牵引着自己往光明的，充满希望的方向走去。只要待在你身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堕落，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去享受这世间的美好。 你一直在夸奖我……都不好意思啦……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呀……毕竟，爱琳酱可是在最孤独的状况下修行了三百年，与这世上最为恐怖的心魔拼死抗衡，才最终破茧成蝶，变成了有能力拯救我们的天使呢。接下来的事情，只是我们对你的回馈而已啦……真的不用有什么负担，别忘了在圣典里面可不乏有圣人王娶了好几个老婆的例子哦。 欸诶诶…… 所以，请安心啦。 身为魔族的露娜酱居然会用圣典里面记载的事情来作类比……真是不遗余力地诱惑我堕落…… 嘛，这种程度的堕落，完全没有关系啦，明天早上起来忏悔一遍就好了……尤妮卡，你说是吧？ 话说尤妮卡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发呆呢…… 正好，这可是好机会哦，那边的爱琳……你只要悄悄抱上去，从背后发起攻击，她就会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啦。 别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教唆人犯罪啊……真的会堕落的！ 那就只有今晚，请爱琳带领着我一起堕落吧。 唔，想要堵住露娜酱的嘴，好像就只能把你吃掉了…… 咱可是从一开始就做好了献身被吃掉的准备……呐，如果实在是有负罪感的话，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好好忏悔一遍吧！ 嗯哼，露娜酱说得实在是太轻巧啦…… …… 旖旎长夜过后的……隔日清晨。 在清谧的晨曦的拂照下，市中心的教堂，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女孩有着祖母绿瞳孔，高贵的栗色长发，身着圣洁的修女长袍。她的面颊上带着异样可爱的红晕，双手握紧了放置于胸前的十字架，轻咬了嘴唇一会儿，便低声说道：“我有罪。” 负责接待的信徒的神父，自然是认出了面前女孩的身份，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出，颤抖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世人皆是有罪之徒，只要诚心认罪，神会原谅你的。” “神不会原谅我的。” 女孩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道：“现在的我，甚至对于所谓的‘罪’是否真的是罪恶，都产生了迷惑呢……” 沐浴在晨曦下的女孩，一颦一蹙皆有种高贵圣洁的意味，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不由得心驰迷离起来，以至于神父兢兢战战完全不敢接话。 静默良久，便见女孩抬起头来，眸中尽是真诚纯洁的意味—— “不知道这样的我，是否还有资格被神的光辉所照耀……至少在这个周末，我想要留在教廷里面担任义工，用以清洗我身上的罪过，可以吗？” 尤妮卡、露娜篇 两份快乐加在一起（完） 此时教堂里的氛围，分外肃穆。 “我有罪。” “欸？” 站在爱琳面前的露娜，和昨天暗色玫瑰般的盛装打扮截然不同，而是身着几乎和爱琳如出一辙的纯白修女服，若非那对特异的冰蓝色的瞳孔，几乎就是寻常修女的打扮。 “爱琳，你忘记了么……过去的我所犯下的罪孽。” 顿了顿，露娜有些眷恋地往周围望了一圈，这辉煌而不失肃穆的教堂，仿佛在无形之中正对自己进行着审判。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开始陈述—— “妮琪·奥尔德里奇，你的父亲布罗德·奥尔德里奇的确是死在我手中的。虽然当时我只是在完成行会的委托，但杀人之罪亦难逃其咎，请你在我们共同的主人，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公主殿下的见证下，对我进行审判吧……无论有什么惩罚，我都不会有半点怨言的。” 说话落下，跟在露娜身后的少女一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显然是第一次听闻这种事情，喃喃问道：“你，你说，我的父亲……当初就是死在你手中的？你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种事情？” “是的。”露娜闭上了眼睛，“当初奉命搅乱西里西亚局势，潜入公爵府击杀布兰德大公，促使西里西亚内战爆发的‘血色小丑’，卑微者纳鲁……这些称号的主人，正是我。” 妮琪怔怔地退后了一步，望了面前犹如洋娃娃般的女孩一会儿，又求助似的望向了面露恻然的爱琳，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姐姐大人，她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露娜摇了摇头，又自嘲般地说道：“别被我现在的模样所蒙骗了，以前的我，可是犯下了不少就连你的姐姐大人都对我深恶痛绝的罪孽……爱琳，我说的没错吧？” “露娜……”爱琳轻叹了一声。 露娜忽然在这个时候，向妮琪坦白过往的事情，可是让爱琳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当她看到露娜眸中坚定的神采时，心下又有了几分了然。面对妮琪茫然无措的眼神，爱琳只能低声说道：“露娜她，已经决定洗心革面了……妮琪，对不起。” 却不知道这声对不起，是为当初“小丑”所犯下的杀孽，还是为她和茜丝雅娜唯独在这件事情上隐瞒妮琪至今。 在最在意之人身上确认了追查已久的事情真相，妮琪一时如遭重击，大脑一片空白地退后了一步：“这，这不是真的……杀害我父亲的仇人，居然成为了姐姐大人的同伴什么的……” 露娜从怀里取出惯用的匕首，走到少女身边，将匕首递出：“妮琪·奥尔德里奇，现在，请你以自身的意志，来审判你面前的罪人吧。” 妮琪茫然地接过了匕首，求助的视线在露娜和爱琳之间徘徊了着，半晌过后，匕首“晄铛”一声掉在了地上。 只见少女捂着面颊呜呜哭泣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能一直隐瞒下去？关于我父亲的死，让我当一个无知的羔羊不行么？让我来审判什么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姐姐大人，我没法做出让你难过的事情？我一直把你当成唯一的信仰来看待，你就一定要我在如此残忍的事情作出抉择吗？” 显然知道妮琪在想什么，露娜平静地说道：“在人类当中，不是有很多可以代替死刑的刑罚吗？贬谪为奴、苦役、鞭刑……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我身上烙上永久的罪印。如果你提出这些，爱琳也不会反对的。” “我拒绝！” 却见妮琪后退了一步，用极为复杂的眼神瞪着露娜：“如果你真的是杀害我父亲，导致公国战乱的元凶，任何刑罚都抵消不了你的罪孽，我并没有饶恕你的权力……但是……” 妮琪的视线转到了爱琳身上，泪水便再度涌了出来：“我一直记着的，当初是姐姐大人拯救了我和母亲，是姐姐大人浴血奋战帮助我重建了国家，拯救了公国的子民。但凡是姐姐大人在意的人，也是我应该尊重的人……如果是姐姐大人身边的人，我不具有审判的权力……” 显然没想到妮琪会有这番抗拒的反应，爱琳走上前一步，低声安慰道：“抱歉呢，但是，这种事情你迟早都要面对的……” “那我宁愿被隐瞒一辈子，当一辈子的傻瓜！” 妮琪再度后退一步，有些愤恨地看着爱琳，却又忽然抿紧嘴唇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仿佛终于冷静了下来：“对不起，作为你的封臣，我不应该用这种态度说话的……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着，妮琪步伐踉跄地走到了门口，仿佛又想通了什么似的，顿住脚步，用异常坚决的声音说道：“……西里西亚公国以及奥尔德里奇家族，从三百年前开始，就一直是菲娜公主最忠臣的扈从。而我和母亲的性命不止一次被姐姐大人所拯救，我是属于你的人……具有审判权的人只有姐姐大人，我会遵守并维护你所做出的任何决定……” 就这样，妮琪离开后爱琳和露娜两人对望着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露娜俯身捡起了匕首，轻声说道：“爱琳，现在你感觉到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分量了吗？因为你的存在，有些人就连仇恨都可以放下呢。” “唔……” 爱琳默然良久，便用探寻的视线望向了露娜，声音有些干涩：“你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对么？” “是的……但是，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会感到不安的。” 说着，露娜搂住了爱琳的肩膀，寻求依靠似的贴在了现下圣洁修女扮相的爱琳身上：“我向你展示这样的结果，是为了打消你的疑虑。罪孽什么的，一直都存在，但是……真的没有关系的……” 心情复杂的爱琳，不满地“哼”了一声：“从这次见面开始，露娜酱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诱惑我堕落呢。哪怕是我躲到了教堂里，还特意在我面前表演了一出好戏。” 伏在爱琳身上的魔族女孩，轻声说道：“是的呢，别忘记了我的身份是魔族之主，我们的魔神以生灵的罪恶为养料，而我是魔神在暗世界的唯一代言人……这件事可是爱琳你促成的哦。我身上关于‘恶’的烙印，大概是永远也无法消去了吧。” 爱琳几乎用上咬牙切齿的语气：“下次你再发作的时候，我可不会再被你刺穿一次心脏，然后跑到你的精神世界里拯救你呢。” ##第201节 露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会发生那种事的啦，只要有爱琳在，我保证一定会很乖的。” “你这种说法，会让我产生不好的假设的！” 说话间，觉察到露娜的手不安分地绕到了自己后腰之处，爱琳一把将其扣在了手里。而后，于咫尺之距凝视着魔族女孩精致无瑕的面容，以及那冰蓝色的瞳孔中流露的纯洁的意味，爱琳又生出了几分恍惚的感觉，低声问道：“露娜酱，你该不会是……依然戴着面具活着吧？” “我……大概只是在全力展现出能让你喜欢的模样。” 顿了顿，露娜眸中流露了乞求的意味：“爱琳……就算是，也请不要戳穿我，好么？” 爱琳怔了怔，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点头应道：“好。” “当然啦，我会为了让爱琳更加喜欢而努力的！” 仿佛是为自己打气似的说了一句，露娜便带着红晕露出了相当可爱的笑容：“所以，那个……在跑去安慰妮琪妹妹之前，可以先安慰一下我吗？嘻嘻，只要一个吻就可以啦！” …… 同一时间，银发少女坐在教廷的穹顶外沿之上，望着城市繁华的风景怔怔出神。 发生在教堂里面的后续的事情，以她剑圣的能力，自然是感应得一清二楚，画面可以说是相当地……养眼。 喂，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你们该怎么解释啊！ 虽说还有着十足的怨念，但经过昨晚更加不堪的……发展之后，尤妮卡的醋意仿佛是消解了不少，甚至是几乎是已经认命似的接受了自己和爱琳之间混乱而不洁的情感。 不得不说，露娜在其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正如已然印证了无数次的事情发展那样，哪怕是能够抢一时的风头，几乎每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都会沦为配角。 像是被露娜这样的女孩后来者居上，也仿佛没那么奇怪了。 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妮琪、杰圭琳、珊芙妮……还有许许多多和爱琳关系匪浅且尚未割舍缘分的女孩子们。 自己永远是第三者。 唯一当主角的一次，是尤妮卡还年幼的时候，凭借觉醒的血脉直觉，带着自己的哥哥从安鲁尔人的屠刀逃离，找到了当时的若林王妃柯妮莉贝拉·卡斯德伊的马车，从而获得了庇护。 这是尤妮卡唯一一次掌控了自己的命运。 从那之后，尤妮卡便彻底成为了他人的附庸，先是所侍奉的公主茜丝雅娜，然后加上了宿命中再也挣脱不了的爱琳。 性格中的缺陷，大概永远也没法被“纠正”了吧？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错呢……就这样默默的守在最为在意的人身边，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不用去思考未来怎么样，也不会产生多余的烦恼……对于自己而言，这大概也是幸福的一种形式吧？ 就这样过下去，真的会……幸福么？ 柒夜篇 静默的堕天使（一） （PS：好久不见……先试着找回码字的状态吧。） 不知不觉间，爱琳已经在圣妃魔法学院驻留了三个月。 露娜身份特殊，不便在显世界久留，尤妮卡也似乎更愿意以女仆的身份服侍茜丝雅娜，所以两人都只是在爱琳身边待了两三日，就先后告辞离去了。当然，由于三人之间曾闹出很大动静的缘故，关于她们的古怪绯闻也迅速不胫而走。 幸好，爱琳早就对自身的绯闻习以为常了。 唯一值得忧虑的是，明显是觉察到了什么的菲娜，看着爱琳的眼神已经快要达到“杀气腾腾”的程度了。 好吧，这次又不知道得做多少好吃的点心，才能让妹妹消气了。 爱琳只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生疼。 恢复了给学生们上课、偶尔处理公文以及哄妹妹的日常生活，就这样过了小半个月，试图享受静谧闲暇时光的爱琳，却又莫名变得焦虑了起来，总觉得心底里空荡荡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于是，先是百般无聊之间，为了验证某个关于魔法的推测，萌发了想找人切磋的想法。结果，她从圣妃魔法学院的各级老师一路找到了“圣王妃”桂妮薇儿，对方均是以各种理由推辞，居然没有一个人敢答应和她切磋。 然后是乔庄打扮成男生，混入了城中某个大贵族女儿的成人舞会中，效仿当初精灵女王菈蜜儿的做法，邀请刚成年的贵族小姐共舞……只可惜她还没玩尽兴，就被在场的几个大魔导师看破了身份，灰溜溜地逃出了舞会现场。 关于她的各种绯闻瞬间变得更糟糕了一些。 经过认真反思，爱琳打算好好履行一下教师的职责，以挽回自己的名声，却不料，每当她一对一辅导可爱的女学生的时候，亲爱的菲娜就必然会适时出现，用各种手段破坏她的课外辅导。 就连对妮琪的辅导，菲娜都是格外关心。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后，破罐子破摔的爱琳在菲娜最喜欢吃的点心里加了亿点点“电脑配件”。 不出所料，十分钟后爱琳就被气得满脸潮红、浑身发烫，几乎连路都走不动的菲娜赶出了公寓。同时，她还获得了残酷的宣判—— “接下来一个月你给我睡沙发去，不许再抱着我睡觉了！” 就这样，爱琳的作死成功地让自己陷入了无家可归的状况，只得孤苦伶仃地坐在塔楼顶上，心虚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着辩解：“我只是想看妹妹可爱的表情而已，真的一点邪恶的想法都没有哦。” “……只加了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 话虽如此，只要一想到方才菲娜无意识流露出的娇媚的眼神，爱琳的心儿就不自觉地砰砰跳动了起来。 咳，当初还说得信誓旦旦不会碰她…… 果然欲念不是那么容易战胜的。 都怪露娜酱……给我灌输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 于是，穿着单薄睡衣的女孩，使劲甩了甩小脑袋，伸手抱住了自身亦是有些发烫的身子，开始进行自我反省。 反省？ ……反省个鬼啊！ 咱总有一天会推倒你的，先啥后啥什么的…… 有些自暴自弃的爱琳，干脆躺到了屋顶上，开始数星星。 这个世界中的星星，所对应的是什么呢？难道也是各式各样的魔法世界吗？那么，怎么才能突破世界尽头的屏障，前往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呢？ 在那些世界里，是否也在不断发生着各种惊心动魄的故事呢？是否也会有人类、精灵、半兽人，天使与恶魔，上古的神祇和外来的入侵者……同台演绎，共同编撰出一曲可歌可泣的史诗？ 那些偶尔惊鸿闪过的流星，难道说代表着世界的毁灭与新生么？ 几乎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端，却依然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探寻未知的领域，这便是属于人类的，那永不满足的欲望吗？ 胡思乱想之间，困意悠然上涌。 等到夜风中清凉的触感逐渐浸透身躯，杂念尽消之时，女孩才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久后便进入了梦乡。 …… 就这样，爱琳在塔楼顶上睡了一夜。 意识醒来之时，鼻间萦绕着麦酒混杂着香草的芬芳。 睁开眼睛，恰好对上了少女那对漆黑平静的眼眸。瀑布般垂下的黑色发丝，有一小缕调皮地落到了爱琳的脸颊上，摩挲着她的肌肤，酥酥痒痒，却给人一种安谧的感觉。 爱琳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享受着少女的膝枕。 对视之间，少女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仍旧是略带几分怔然地看这边，不知在静静想着些什么。 恬静的面庞，映着上方那晨昏分割的苍穹，构成了一幅唯美的风景画。 几乎沉溺于如此娴静的景致当中，过了不知道多久，爱琳才想起出声询问。然而，她才刚打算开口，黑发黑眸的少女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伸手作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心知少女更愿意享受无言的氛围，爱琳也就遵循了对方的意愿。 过了一小会儿，少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面上流露过一抹笑意，将一个酒壶递到了爱琳的唇边，壶中散发出馥郁的酒香。 爱琳略微一愣，便迎合着对方的动作，浅酌了一小口麦酒。 甘醇而清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渗入心田。爱琳眯起眼睛，两腮处浮起了几分酡红，却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此间亲昵的互动。 静默了少许，当爱琳打算起身时，少女体贴地将女孩的身子搀起。随后她伸手理了理长发，抬头望向天穹，发现自己的手腕已被爱琳轻轻抓住。 女孩的眼眸中，流露出请求的意味。 少女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接下来，两人并肩坐在屋顶上，彼此间也不说话，只是共享着前方的风景，默默品啜着此间心有灵犀的境界。在此之间，爱琳的脑袋轻轻靠在了少女的肩膀上，有些贪婪地深嗅着少女身上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只见前方的朝阳，一点一点从海平面上攀升，终于越过了某个界限，霎时间金色的光芒洒遍了整个世界。 此世间万物，生机绚然绽放。 爱琳略微恍惚间，只觉身边的少女轻轻挣脱了她的手，站起身来，作了个要辞行的手势。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爱琳轻咬着嘴唇，有些不舍地看着少女，犹豫着说道：“难得能见到你一次，我送你一程吧。” 少女嘴角翘起一抹轻盈的笑意，摇了摇头。 不待爱琳有所反应，少女便张开了背后的羽翼，往东南方向飞去。 那是一半**一半漆黑，代表着天使与堕天使的六片羽翼，在璀璨朝阳的映照下折射出唯美的光泽，悠然消失在了天际。 呆呆站在原地的爱琳，怅然若失。 胸口处的某个位置，不觉间开始隐隐作痛——那正是当初被少女的利刃深情亲吻过的位置。 痛楚，却又不乏甜蜜。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呢。 静默的堕天使（二） 由于不敢返回公寓的缘故，爱琳只得以穿着睡衣的形象到教室上课。 圣妃魔法学院的学生当中，贵族子弟占了大半，而对于绝大多数极为看重衣着打扮的贵族来说，穿着睡衣在外面闲晃可是相当失礼的行为，因此爱琳这一天下来可是引起了相当多的注目与非议。 不过在另一方面，谁能抗拒一位不修边幅的慵懒美少女的魅力呢？要知道也只有在这所学院里，他们才能近距离领略这位性格骄傲的帝国公主一颦一蹙间足以迷惑人心的风情。 为了保存这珍贵的一幕，部分学生甚至拿出了校园内部绝对的“违禁品”，试图用影像石来录制爱琳的上课时的画面。 当然，教室里的魔法波动完全逃不过爱琳的感知，这一天下来，她已经没收了二十多个影像石。 甚至还包括妮琪的。 “所以说……为什么连你都要偷拍我啊？” 放学时分，将妮琪·奥尔德里奇单独留在了教室里，面对爱琳的“审问”，这位西里西亚的公爵少女小脸憋得涨红，慌张地回答：“对，对对不起，姐姐大人……我，我只是想……想，想……” 就这样卡在“想”这个字眼上，好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爱琳只得无奈地道：“行了行了，你的小脑里都装着些什么……我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就连当面表白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这小妮子的心思，爱琳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毕竟，“姐姐大人”——这就是当初爱琳对茜丝雅娜的称呼呢。 “嗯。”妮琪扭捏地点了点头，脸却变得更红了一些。 ##第202节 拜托，不要总是露出这么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会让人想吃掉你的。 爱琳在心底里腹诽之间，便听妮琪又说道：“菲娜殿下今天没有过来上课，是和姐姐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咳…… 想到自己的“光辉事迹”，爱琳只觉面颊上有些发烫，移开了视线：“菲娜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请假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唔，是这样呢。” 妮琪点了点头，一副有些怅然若失的模样：“姐姐大人肯定是因为挂念菲娜殿下，今天才会如此失态吧……本来还想着请求姐姐大人帮我辅导一下课程，果然我还是不能太自私了……请姐姐大人赶紧回去照顾菲娜殿下吧。” 说着，仿佛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反悔似的，少女眼角闪烁着泪花，向爱琳行了一个标准的封臣礼，便小跑着离开了教室。 欸诶诶？ 亲爱的妮琪，你大概是错失了此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哦。 在心底里吐槽着，爱琳甩了甩小脑袋，收起了教学用的工具后，便慢悠悠地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走在校道上，她自然又成为了学生们瞩目的焦点。 穿过广场和喷水池，走进被布置了魔法结界的小树林，来到公寓面前。当爱琳看到了门上贴着的字条时，不禁张大了嘴巴—— “爱琳与变.态、痴.女、妹控狂魔不得入内！” 下面还用小字写着：“找别的女人去！你敢进来我就敢去嫁人！” 感受到来自菲娜深切的怒意，爱琳只觉背后一阵发寒，脸色怪异，一时间就连敲门的手都不敢伸出去。 正有些煎熬间，只听身后传来了“扑哧”的轻笑声。 爱琳脸色微变，急忙转过身去。只见一道碧绿的影子在视野中一晃而过，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气息有种熟悉之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为了避免“家丑”外扬，将门上的字条撕下，放在了口袋。然后爱琳便顺着方才的气息，向树林深处追去。 爱琳本以为，抓住刚才胆敢嘲笑她的人，自然是再轻而易举不过了……却不料那股气息有些不太寻常，时而显现、时而消失，竟仿佛是故意气她一般，在森林里和她玩起了捉迷藏游戏。 “可恶……” 三分钟后，爱琳重新回到了公寓门口，而感知到那股奇怪的气息依然若隐若现，她不禁略微蹙起了眉头，转头往别的方向望去。 不多时，目力所及之处的尽头，学院中央广场的喷水池，坐在池边的某个熟悉的背影，映入了视线。只见爱琳轻哼了一声，身形倏然越过数百米的空间，降临到了对方的身前。 随即，她眯起眼睛，居高临下，伸手轻轻挑起了对方的下巴。 “偏偏要在我生气的时候来惹我，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了吗？” 坐在水池边沿的少女，身形纤瘦、肤色白皙，碧色的发丝之间有着一对小巧纤长的耳朵，自然正是爱琳的诸多“后宫”之一，名叫萤心。 这位曾经因为仰慕爱琳，而选择让精灵族走出森林的精灵少女，此时正穿着纯白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本传记小说，身上散发着纯净的书香气质。 看到爱琳出现在视野中，精灵少女显然是呆了一呆，然后用正经的口吻回答：“尊贵的殿下，您找我有何吩咐吗？” “欸？” 来自萤心规规矩矩的回应，让爱琳有些措手不及，她睁大了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对方身上也没有被施展任何魔法的痕迹后，困惑地自言自语起来：“这不太对吧，按照角色设定，这种场景下，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满脸期待地说‘请惩罚我吧’这样的台词才对么？” “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些什么。”精灵少女摇了摇头，“难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还请殿下告知……” 爱琳却是自言自语道：“如果说不是你的话，那刚才的气息，难道说是菈蜜儿？既然你出现在了这里，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性呢……” “女皇陛下并没有过来。” “咦？那还有谁呢……杰圭琳？还是说……莉莉？” 萤心闻言，面颊不由浮现起了愠恼的红晕，她避开了爱琳的手指，神情一时被阴影所掩没：“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学生，有幸被推荐来到这里学习而已……不敢妄想和殿下有什么交集，失礼了……” 说着，萤心合上了膝盖上的小说，捧在胸前，却仿佛是想要逃离此处一般，向远处小跑而去。 留下爱琳站在原地发呆，一时怅然若失。 不对不对，这也太奇怪了吧？ 曾经那么黏人的萤心，居然装作不认识我什么的。 失忆的桥段？这也太俗套了吧。 唔……对了，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这所学校的？ 终于想到关键的问题，爱琳这才猛然觉察到了什么，于是她又重新回忆了一遍刚才和萤心的对话，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在人来人往的学生宿舍区域，重新捕捉到了精灵少女的背影，此时她大概是跑累了，正气喘吁吁站在原地，娇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虽说看不到面容，但想必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吧？ 爱琳轻手轻脚地接近少女，从背后抱了上去。 “你大概在想，我是个自以为是、不解风情的笨蛋什么的，对么？” 萤心的身子颤了一颤，随即轻轻闭上了眼睛，呼吸逐渐平缓，稍微耷拉下来的耳朵，泛起了可爱的红霞。 “差点忘记了，我家的萤心，是一个沉迷于恋爱游戏的，既单纯又敏感的孩子呢……唔，我知道自己又让你生气了呢，如果我认真道歉的话，可以像以前一样原谅我吗？” 萤心抿了抿嘴，低声抱怨道：“爱琳大人，就是个自以为是、不解风情的笨蛋……今天是我入学的第三天。” 爱琳有了几分了然：“特意不来找我，难道说是在期待久别重逢的展开吗？辜负了萤心小姐的期待，确实是我的过失呢。” “但是，能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场景下，被爱琳大人如此关照，想必也不是谁都能获得的殊荣吧……对于我来说，也差不多可以满足了呢。” “咳，不需要用这么自暴自弃的口吻吧？” 正如萤心所说，由于爱琳在学院里无人不知的身份，此时她抱着精灵少女的静止画面，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趁着引起轰动之前，抓住精灵少女的手，来到了一场相对僻静的角落，爱琳稍作犹豫后问道：“你来到这所学校，是出于你个人的想法吗？” 萤心咬了咬嘴唇，才摇头道：“其实是茜雅殿下推荐我过来的。” 爱琳怔了一怔，思索着这里面所代表的意义。 联系到茜丝雅娜之前离开时说的那些话，很容易就推测出，萤心和尤妮卡一样，是被茜丝雅娜所“默许”的，能够接近爱琳的对象。 这到底是出于“身为正宫的从容”，还是由于后宫内部各个派系之间的竞争倾轧呢？又或者是慑于菲娜的强大威胁，不得不派人看管随时有可能陷入暴走的爱琳小姐……爱琳只觉自己的脑袋瞬间胀大了不少。 寻思之间，爱琳想到了昨晚陪了自己一夜，早晨时又坚持辞别的柒夜。 堕天使那孤独的身影，今天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爱琳大人，是在为我的事情而烦恼吗？”萤心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说道，“茜雅殿下告诉我，不用顾忌其他，只用遵循自己的意愿行事就好了。” “我所烦恼的事情，如果说出来，未免显得太恬不知耻了……” 顿了顿，爱琳苦笑道，“并且，‘遵循自己的意愿行事’这句话，果然还是说得太轻巧了，感觉自从战争结束，自己变成无所事事、不被规则所束缚的人之后，就一直没法完全静下心来。露娜酱说得很对呢，人类的欲望是永远都不会满足的，要么不断前进，要么选择堕落……” 说着，爱琳近距离凝望着精灵少女晶莹的眼瞳，认真地问道：“精灵族是如何虚度那些漫长的光阴，如何躲避黑暗的侵蚀的，可以教教我吗？” 卷间 月色仅为你一人驻留人间（上） 这一天，没人知道紫色的苍穹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魔神大殿的巨门前面，由于接连被两位人类女孩突破而颇显狼藉的平原上，几十万魔族大军抬头仰望着不断发出隆隆响声的天幕。倒映在他们眼瞳当中的，是他们绝对无法理解的奇异画面—— 先是紫色的天幕被撕裂开来，露出了深邃的苍穹与那一轮皎洁的圆月，这幅景象持续了好一会儿后，天幕上的裂口开始缓缓闭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枚几乎微不可见的萤火自神殿之中蹿升，在裂口闭合的前夕，从缝隙当中钻入了紫色天幕背后的苍穹。 禁忌之域被触及的同时，雷声倏然炸响。 于是，某种奇异的光芒开始在天幕上出现，先是犹如星星似的微弱而渺茫，然后亮度逐渐提升，很快就占据了一小片天幕，那强势地闪耀着的七彩的光芒，分明蕴藏着摄人心魄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顶礼膜拜的情绪。 犹如巨兽咆哮般的雷声愈来愈盛，天幕上七彩的光芒也愈来愈为夺目。紧接着，仿若有那么一瞬间，天地都颤了一颤，雷声倏然消失不见，而那奇异的光芒也犹如在原野上蔓延的野火一般，霎时间就占据了整片天幕。 自从数千年前被紫色的天幕所庇护以来，残破且晦暗的世界首次进入白昼，被如此绚丽的光芒映得一片敞亮。 然后，绚丽的光芒渐渐消失，琉璃似的碎片纷纷从天幕上剥落，真正的天空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那是有着璀璨星空和光辉月色的，往日里只有在神祇降下神谕时人们才有缘瞥见的世界之外的苍穹的迷人景象。 此时此刻，亦是感受到了来自魔神的神谕，以红袍祭祀们为首，魔神大殿外的几十万魔族惶恐地跪在了地上，叩首膜拜。 只见无数幽蓝的光点在他们胸口处浮现成型，然后离开了他们的身体，悠然向夜空上方飘去。顷刻间，从此世间所有魔族以及大部分魔兽灵魂中剥离出的幽蓝色的光点，形成了数之不尽的萤火，和夜空中灿烂的星光交相辉映，让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宛如梦幻一般的绝景。 “爱琳，你居然做到了……这种程度。”怔然注视着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露娜·迪斯谬拉不禁热泪盈眶。 这个世界所背负的枷锁，已经被解除了呢。 自己，以及其他不计其数的“神选之人”，终于摆脱了既定的命运。 在露娜的身边，一直在等待着的星彤、南希以及柏妮丝三人亦都是一副恍然的神情。让这个世界发生如此剧变的能力，彻底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畴。在良久的静默过后,只听柏妮丝——这位出身于卡斯德伊家族的少女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殿下所具有的实力么？” 露娜轻声说道：“这就是经历了三百年的残酷历练后，洗尽铅华，于世间绽放的无与伦比的才能呢。” 然而，此间话语中的深意，又有多少人能理解呢？ …… 同一时间，神殿内部的祭坛上。 柒夜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爱琳冰凉的身体，眸间有着无尽的悲凉之色。少女背后黑白错落的六片羽翼，亦是无力地垂落在地，那不知何时沾上血污悠然坠落的羽毛，仿佛也与悲伤的主人感同身受，为之鸣泣与之哀悼。 她心底里很清楚，怀里的这具躯体已然死去。 而且，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 在柒夜的身后，同样沾满血污的银发少女，手持被折断的那半截利刃，抵住了她的后心。 纵然有着魔神的祝福，此时的柒夜依然只是凡人之躯，只要对方稍加用力，她的性命就会夭折于此，就像怀中被刺穿心脏的女孩一样……但纵然如此，她清冷的音色中听不出丝毫恐惧，用极其平静的语气陈述着—— “爱琳战胜了父神……所以，我心灵中的枷锁已经解除了。” “……在杀我之前，请至少让我把话说完吧。” “是的，我是魔神的女儿，也是父神几乎唯一的弱点，而爱琳她利用了这一点，她知道魔神肯定会命令我杀她，也知道只有在失去有形的身体，摆脱‘力量’的限制之后，她才有机会在规则的层面上战胜父神。她的计划完美无缺。我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或许……在那个时候，刚出生的我被带到了人类的世界，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吧……” “我知道，你肯定无法理解她为何要挑战神祇……但是，她真正的身份，她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不是你能想象的。或许……也不是我能想象的。我看不透她，我想世间也几乎不可能有人能看得透她……但是……” 只听轻微的“啪”一声，晶莹的泪水滴落在怀中女孩的脸庞上。 “但是……就算是罪孽深重的我，也能感受到她对这个世间，对所有生灵的善意。她说服父神改变了统治世界的方式……并且，她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在她的计划中，哪怕是被我杀死，也能够从时空的缝隙中脱身而退……可是，因为你的出现，她把那个机会让给了你……” “她早就准备好了治愈系的禁咒，通过烙印的方式施加在自身的灵魂当中，只要她的意识回归身体，禁咒就会触发……本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因为我而死去。但是，因为尤妮卡也被我杀死了，所以……她选择了将烙印转移给你，让你活下去……这一切，她肯定不忍心告诉你吧？” “幸好，父神刚才告诉我，爱琳的灵魂很特殊，就算是身体死去了，灵魂也不会轻易消散。在和父神大战了一场过后，她陷入沉睡的灵魂现在已经返回人类的世界那边了……尤妮卡，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不管有多么艰难，一定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可以吗？” “即使她失去了记忆，也请你帮忙转达，至少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她已经在我的心底里占据了不可替代的分量。” “然后，还有欠她的一声‘对不起’……” 静默了几秒，柒夜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第203节 “尤妮卡，我的愿望说完了……如果你依然怨恨我的话，尽管动手吧，我不会责怪你的……父神那边，我也已经说好了……没关系的，这也是父神因为自身的失败而必须承受的代价……” 被利刃所抵住的触感骤然消失，随后传来了金属落地的轻响。 只听尤妮卡带着哭腔说道：“你太狡猾了，告诉我这些事情，不就是等同于告诉我，都是我害死爱琳的。是的，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应该擅自想着要来拯救爱琳。都怪我成为了她的累赘，她才会死在这里……居然还若无其事地说着让我杀死你这样的话，你一定是故意在折磨我的良心的吧？” “尤妮卡，对不起呢……” 柒夜露出了惨然的笑容，低喃道：“毕竟我还留恋着世间的美好，期待有朝一日能找到爱琳，亲自向她赎罪呢……接下来，我们一起努力找到她，好么？” 卷间 月色仅为你一人驻留人间（下） 稍晚一些的时间点—— 魔神大殿的主厅之处，柒夜、尤妮卡、以及露娜等人都聚到了一起。在柒夜的周围，数位红袍祭祀伏拜在地，苦苦哀求她不要抛弃魔族。然而柒夜的眼眸中充满了忧伤与决意，伸手指向了边上的露娜，说道： “从今往后，她就是你们的圣女。” 听到这句话，露娜不禁惊异地看向了柒夜。 当受到邀请进入神殿的时候，露娜还以为很快就能见到爱琳，然而她却看到了抱着爱琳的尸身凄然哭泣的银发少女。明明都已经获得了“绝对不会出意外”的保证，明明都已经相互约定好了未来，明明爱琳确实战胜了强大的魔神……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露娜只觉得世事荒诞无情，莫过于此，心灵中的至关重要的一部分仿佛被撕扯了开来，变得空荡荡的，就连想要哭泣都哭不出来。 沉浸于悲伤当中，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的露娜，冰蓝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喃喃问道：“柒夜……殿下？” 或许是习惯的原因，她依然保留了“殿下”这个敬称。 “这件事，不是我的决定，而是父神的决定。”柒夜解释道，“露娜·迪斯谬拉，她是血裔纯正的王族，也曾经是父神选定的命运之人，通过试炼并打败了残暴的篡位者。更重要的是，她凭借自己的意志挣脱了神赐的枷锁，和解放你们的那位女孩走在了一起……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战胜魔神并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爱琳，被冠以了“解放者”的名号，和至高的魔神一起受到万千民众的崇拜。 从魔神赐予的枷锁中解放的神选之人，这十几位红袍祭司可谓是最有代表性。他们原本都是有着顶尖资质之人，却直到“解放”这一天到来之际，才恍然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几乎处于魔神意识的支配之下……也就是说，数千年来，魔族从未真正统治过这个世界，所有的红袍祭祀都只是魔神的牵线木偶而已。 维持着世界运作与魔族内部稳定的角色，始终都是意识分身几乎触及了世界所有角落的魔神，某种意义上这位尽心尽力的神祇可谓是将魔族置于了温室之下……而现在，统治的权力都被归还给了魔族自身，温室被打破之后未来所有的危机与凶险，也需要由魔族自己来承担。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了一句，柒夜的视线停留在露娜的身上，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露娜·迪斯谬拉，父神认为，现在的你具有统御一族的才能，请带领麾下的两千万子民走出一条更加光辉的道路吧。” “我……” 忽然被授予了如此重任，露娜的脸色却变得苍白了起来，她本能地想要出言拒绝，然而柒夜那郑重的语气让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推辞才好，只能艰难地问道：“柒夜殿下……你有什么什么打算呢？” “不要叫我殿下。”柒夜冷冰冰地说道，“我是在人类的世界长大的，这具身体里也流淌着人类的血液，即使我是魔神的女儿，我也对你们魔族没有丝毫情感……就算这个世界毁灭了，也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无论是措辞还是语气，都极为冷漠无情。偌大的神殿一时浸透在深深的寒意当中，众人沉默良久过后，露娜才用极低的音量，问出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语：“告诉我……这是她所希望的事情吗？” 柒夜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露娜的视线扫向了那些依然伏拜在地的红袍祭祀，她知道这些人当中还有当初审判并杀死自己父亲的仇人，她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却终究是缓缓松了开来，自嘲地说道：“像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居然也能成为圣女，真是有些可笑吧？但假如说这是我赎罪的最佳方式的话，好像我也只能接受下来了呢……” “嗯，你会胜任这个位置的。” 静静注视着这位有段时间不见，便发生了彻底改变，气质犹如皎月一般的女孩，柒夜在心底里说道——更重要的理由是，你已经获得拯救了，但是，我还没有……所以，抱歉，拜托你了呢。 又过了一会儿，让所有的红袍祭祀退下之后。柒夜又将星彤和温捷斯等人也带入了神殿的顶层……在中央祭坛的位置，已经由魔神亲自创建了一个连通两个世界，且可以长时间保留的空间通道，以后只要有柒夜的带队，一行人就可以随时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倒是比以往方便了许多。 只是，对于露娜而言，本来她还打算和爱琳一起返回人类的世界，现在却成不得不送走其他人，只剩她一人孤独地留在神殿的状况。她只觉自己的心情有种说不上的难受之感，直到临别之际，她忍不住向身负六翼的少女问道：“柒夜……你真的如此讨厌这个世界吗？” “是的。”斩钉截铁的回答。 露娜怔怔地看着柒夜清丽绝尘的容颜，只听她继续说道：“我更加怨恨的是父神，虽然我是他的女儿，当我从未拥有过真正自由的意志。此世被西吉斯带到人间的那段时间，是我先前唯一自由的时光……我宁愿自己只是普通的人类，永远也不要想起那些‘前世’的记忆……” “是这样啊。”露娜轻叹道。 接下来，在与众人进行告别后，看着柒夜开启了空间通道，露娜忽然说道：“等等，可以让我和爱琳也做个告别吗？”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把视线放在了尤妮卡的身上。 从刚才开始，这位沉默的银发少女就像是在守护稀世珍宝一般，紧紧抱着爱琳的身子不肯放手，如果有人试图靠近的话，她那对显然是大哭过了一场的红红的眼睛则会对来人怒目而视，就连星彤都无法和她进行对话。 但是，在接触到露娜带着请求之意的视线时，尤妮卡分明是怔然了一会儿，便仿佛感受到了这位初次见面的魔族女孩身上那真挚纯净的气息。她稍有不甘地咬了咬嘴唇，便将怀中沉睡的爱琳交给了露娜。 “谢谢你。”轻声说了一句，露娜便接过了爱琳的身子。 精致但毫无血色的面庞，冰凉的肌肤与任人摆布的四肢，此时的爱琳就宛如一具做工精细的人偶似的，惹人心生怜惜之意。 恍然想起相处的那段时间，露娜难免悲从中来，她在沉睡的女孩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低声呢喃道：“爱琳，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人，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你永远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你洗涤了月面上的污浊，让纯净的皎月重现于世。那么，从此以后，这份绝美的月色也将仅为你一人而驻留人间……我会一直等待着你归来…… 永生永世。 卷间 爱琳，如果我找到了你……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她发现维系灵魂的那一条红线已经被斩断，失去了凭借的她开始坠落。下方是黑黝黝的、不知道有多深的深渊。她忽然意识到，当自己跌落到尽头的时候就会死去，意识逐渐被忧伤的情绪所淹没。 审判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呢。 她的脑海里不禁闪过了某个女孩的身影，想起女孩始终挂在嘴角的温柔的笑意，渐渐地，她对“自己即将死去”这个事实感到了释然。 是这样啊，我们一起……期待来世吧。 和我一起，就这样死掉也无所谓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怀着气恼的心情和奇怪的声音进行对答，她忽然感到有人从身后抱住自己，帮她缓住了下坠的趋势。那股异常熟悉的，梦魂萦绕的气息让她浑身都颤了一颤，她分明听到对方用俏皮的语气在耳边说道—— 笨蛋，我怎么可能忍心让这么可爱的仆人去死啊！ 对方说话间，从某处绽放开来的，过于明媚的光芒，一时映得她完全没法睁开眼。即使明知自己身处于梦境当中，她依然获得了久违的感动。 请放心吧，我一直都在的。 你也肯定很想念我吧？ 那么，这一次，就请你来找到我……好么？ 这是她从梦境中醒来之前，最后在脑海里响起的低语声……然后，当她的意识回归现实，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开眼睛时，恰好看到了上方血族女王审视的眼神。她在怔然了一会儿过后，便抿起嘴唇，有些抗拒地移开了视线。 只听血族女王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我差点以为要失去你了。” 此时依然残留在脑海里的，梦境中那朦胧而使人留恋的美好气息，让她的意识依然有些恍惚，本能地说道：“我并不属于你。” 血族女王的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你还在想着那个抛弃你的人？别以为我把你借给别人使用了一段时间，你就可以从我的手里逃脱。就算是现在，我也可以马上解除你和她的灵魂契约……让你重新成为我的奴仆！” 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在明显怔了一怔过后，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心情霎时变得惶恐莫名：“不，请不要解除我和她的契约……只有这件事，拜托你了……” 血族女王的纤指末端锐利的指甲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停留在了纤弱的脖颈之处，淡淡说道：“如果我没有事先做这种准备，当她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死去的时候，你也会一起坏掉。你觉得这算是什么……赎罪？殉情？不，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所留恋的，唯有她的鲜血而已。这是你身为血族的本能。” 这种近似恶毒的嘲讽，让她的脸色愈显苍白，一时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只见血族女王重重地哼了一声，便转身往门外走去，离开前冷冰冰地说道：“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先别想了，就算我真的有朝一日大发慈悲将自由施舍给你，那也是在我们夺回瑞拉妲的王座后的事情。等会儿就要出发了，别耽误了行程。” 就这样，血族女王离开后，怔然坐在床上的她，好久才回过神来。 娅妮薇儿·雪洛。 她在心底里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是的，现在的你依然只是这个女人的所有物。 你是弗加王国的小公主，因为遭到王室内部的暗杀，差点死在海盗的手中，在濒死之际，你被自称血族女王的克里斯汀·斯图特所救下，并被转化成为了以人类的血液为粮食的吸血鬼。刚开始的时候，你还以为自己遇到的是贵人，然而，这个女人却将你当成了玩物，你只是她众多藏品中最受宠爱的一件而已……这二十多年以来，忘恩负义的你产生过无数次想要从她身边逃离的念头。 但懦弱的你，没有一次将想法付诸行动。 直到你在萨伊尔和那位女孩重逢，故意诱惑她，让她采取行动拯救了你。 那位女孩，可以为了仅仅见过几次面的你，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赢下了关于你的所有权。那时你感动得热泪盈眶，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值得追随一生的真命天子。然而，因为你的懦弱，曾经幻想过的一切都变成了镜花水月。 你无法为了她付出生命，你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了恶魔军团的洪流，看着她以脆弱的身躯去迎战恶魔君主。而你怀着恐惧的心情留在了原地，甚至无法帮上一丝一毫的忙……是你自己，毁掉了那份幸福。 因此，已经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资格的你，才会回到克里斯汀这个女人的身边，重新变回了她的玩物。哪怕是明知道那份维系彼此灵魂的主仆契约还真切地存在着，为了惩罚自己，你甘愿让自己落入痛苦的泥潭当中……假如再给你选择一次的机会，你愿不愿在那个时候死在她的手中呢？ 以她的性格，事后肯定会难过得要死的吧？ 但是，能够永远被她记在心底里，让她只要一想起你就会感到愧疚，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 只可惜，就连这种机会也不会有了吧？ 怀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娅妮薇儿·雪洛取过了床边柜上的盒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了两幅画，依次将其展开。这是当初在西里西亚的时候，爱琳为她自己所临摹的两幅画作——高傲而狡黠的帝国公主，以及圣洁而单纯的修女小姐，无论哪一张都画得栩栩如生仿若真人。曾经作为爱琳的仆人的她深知，这两幅画都是拥有灵魂的。 因此，在从爱琳的身边离开后，这两幅画就成了寄托她思念的物件。 除此之外，盒子里还有卷着一幅主角为她自己的作品，上面是她当初为了取悦爱琳穿上哥特式女仆装的形象。然而，她终究是不敢将其展开，不敢去触碰那份犹如玻璃似的一触即碎的美好记忆。 指间在爱琳的画像上流连，她享受着这份难得消遣。 某种恍惚感袭来，她的脑海里再度响起了梦境中爱琳对自己所说的话语，霎时之间，她只觉得得自己的心儿砰砰地跳动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如果我找到了你……你真的会原谅我吗？” 第一章 以战斗起始的全新旅途 “笨蛋娜娜，快醒醒！” 仿佛做了一个极其悠远的梦似的，在梦境的尽头，她独自一人站在冰天雪地之间走神。却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身体—— “别睡了，好像有奇怪的人从山下摸过来了。” 梦境中不真切的景象顿时消散，她的意识回归了这具困倦的身体里面，迷迷糊糊地蜷缩了下身子，问道：“是敌人吗？” “都拿着武器，好像是强盗，一副对我们不怀好意的样子。” “是这样啊……” 依然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她的意识在解决危机和继续睡觉之间徘徊了一阵子，便选择更为舒适的后者，小声撒娇道：“那个，莉莉……只是普通强盗的话，你肯定能解决的吧？好困啊，让我继续睡一会儿嘛……”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了一股可怕的寒意—— “你这头胸大无脑的死猪！要是我能一下子干翻这一百多个敌人，才懒得叫你呢，再不起来我就真的丢下你不管了。干脆就近找个地方躲起来，用魔法水晶记录下你被这么多人先X后X的凄惨模样，到时候在黑市上把影像卖给那些变态贵族，肯定能大赚一笔……” “这这这……莉莉你这也太狠了吧！” 实际上，在听到“一百多个敌人”的时候，她就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碧蓝的天空下那有着一头如冰雪般剔透的长发的美少女，带着与她清新优雅的形象绝不相符的凶巴巴的神情一口气说完了以上话语……然后，她迎接着少女瞪视过来的眼神，怯生生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道：“要是我领了便当，莉莉你就再也吃不到美味的野餐了哦！” “那就别在这里磨蹭了啊，给老娘做好战斗的准备！” 她只觉眼前一花，就看到一个小巧的弓形的物件砸了过来，正是她平时用来战斗的武器。她眼疾手快地将短弓抓在了手里，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当她循着少女所指示朝坡下望去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正如少女所说，有一百多个手持武器的人，从四个方向包抄了这处孤立的小丘，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进发，一副要将两人一网打尽的姿态。其中不少人的铠甲和武器都相当精良的样子，就算这群人真的是强盗…… ##第204节 啊呸，那也是“精英”级别的强盗！ 并且，他们摆出了包围的阵列，分明是不想让两人有机会逃跑。 她哭丧着脸转向了少女：“话说，珀菲莉莉大小姐……我们怎么又招惹上了这么厉害的家伙啊？他们该不会就是上次被你大坑了一笔的倒霉鬼派来的吧？” 每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她都会产生跟这位有着“珀菲莉莉”这个贵族般的名字，但实际上是奸商兼守财奴的少女划清界限的想法。她可是记得很清楚，上次珀菲莉莉将某本从遗迹中捡来的奇怪的书籍，当成“诸神时代的魔法书”推销给了某位老眼昏花的城主，在一番犀利的口舌过后她足足敲诈了对方两千枚金币。 如果说那位城主事后发现上当受骗，雇佣了这群强盗来讨回被骗的财产，这种推测倒也十分合情合理。 最主要的是，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最近还招惹过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派来的，想要抢走老娘的钱？哼，反正痛打一顿就对了！姬娜酱，待会儿我就要放大招了，记得保护好我哦。” 说话间，只见珀菲莉莉眼睛微眯，扬着高傲的头颅看着脚底下的敌人，那一头如雪的青丝在阳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或许只有在守护财产的时候，这位兼有毒舌、傲娇、自负、吝啬种种特性的大小姐才会展露出如此耀眼的姿态。 就连对她的称呼也变成了直呼其名的“姬娜酱”……总觉得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称呼床边的爱妾？这种奇怪的错觉…… “居然用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明明我才是团长喵的说！” 叫做姬娜的少女闷闷地说了一句，却一不小心用上了奇怪的口癖，她呆了一呆，顿时羞愧得简直想钻到地底里去。只见珀菲莉莉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好几下，明显是差点就要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了大战前严肃的模样。只见她的视线紧紧盯着逼近的敌人，忽然开口道：“我要开始吟唱了。” “好！” 尽管脸上还残留着微妙的红晕，姬娜还是迅速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只见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伸出左手轻轻擦拭了一下佩戴在额上的无名头链，那犹如碧波般的涟漪便开始在祖母绿宝石表面泛动。当少女的双眸再度睁开之时，碧色眼瞳中分明闪耀起了粼粼的星芒。 借着饰品的加持，姬娜的五感以及获得了极大的增幅，周边百米之内所有事物的变化纤毫都逃不过她的耳目。所收集到的情报经过大脑的处理，在脑海里形成了一幅立体全息图景……隐隐之间，她的视域仿佛已经离开这具身体，在高空俯瞰着这片孤立的小丘。 每次用这种视角去看“自己”，总会有种微妙的心情。 于是，当敌人进入射程时，只见视域中那位金发**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从箭袋里取出了三枚箭矢，搭在了特制的银色复合弓的弦上—— 拉弓。 瞄准。 松弦。 动作一气呵成。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姬娜惯例地抱怨了一下这对与身体的比例有些不协调的，甚至可以算得上色情的丰.满胸部……所起到的阻碍作用。 咳咳，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还是挺养眼的……手感也…… 在弓弦的震动声中，姬娜所射出的三枚箭矢，在空气中疾驰出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后，分别射中了三个不同敌人的手臂、大腿、膝盖关节之处，那顿时流淌如注的鲜血，意味着他们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这神乎其技的箭技，让推进到半山坡处的阵列停滞了下来。 但很快，在得到新的命令之后，半山坡处的一百多个敌人齐齐发出了吼声，带着狰狞的面目朝这边的两人，即姬娜和珀菲莉莉两人发起了冲锋，那分外吓人的气势，一时竟让姬娜的大腿有点打颤。 等，等等……这股杀气是怎么回事啊？ 就算是为了拿回那两千枚金币，也应该先尝试交涉才对吧？ 如此想着，姬娜转头望向了正在吟唱“大招”的同伴珀菲莉莉，有着如雪花般的青丝的少女周边，幽蓝色的魔法光泽正渐渐变得浓郁起来——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姬娜才会觉得这位喜欢招惹麻烦的大小姐还算是可靠的。 但是，我可能支撑不了多久，这次的吟唱请务必快一些！ 第二章 近战弓兵和不靠谱的大招 带着专注的神情，姬娜再度拉开弓弦，居高临下地瞄准了山坡处的强盗。午后的微风悄然拂起了少女的金发，手中的复合弓亦折射出了耀眼的光泽。 又是三枚箭矢急射而出的箭矢，准确地击中了三个敌人。 如果说先前的攻击还刻意避开了要害部位的话，此时她选择了不再留手。 这群人的敌意实在是再明显不过，这种时候还怜悯敌人的性命无异于给自己徒增负担。平日里为了对抗大型魔兽，她的箭矢上都淬上了毒液，被射中的敌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但很显然，面对从四个方向冲上来的总计一百多个敌人，她的箭术再精湛也无法阻挡对方的步伐，并且因为处于被包围的情况，她也没法采取边打边撤的战术，只能在被近身之前尽可能地杀伤敌人。 当姬娜射出第四轮箭矢的时候，侧边方向的敌人已经冲上了山丘。 锐利的风声倏然袭来，姬娜一个弯腰堪堪躲过了一柄飞来的斧头。少女手中的弓快速掉转方向，指向了从侧边方向的十几个人。在十米左右的距离上，她几乎不需要瞄准，射出的箭矢就击中了数个敌人的胸腹。 但同样的，姬娜也遭到了长矛与飞斧的回击，那些投射而来一大片的利器在半空中折射着锐利的光芒，她急忙一个蹲身，躲到了边上的石头背后。在一连串的“簌簌”急响中，她身前的一片区域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利器，看得人有些发怵。 避过这一阵攻击后，她并没有多作思考，而是起身朝珀菲莉莉的方向奔跑过去，然而她才刚跑出几步，就看到一柄弯刀径直朝自己砍了过来。她本能地抬起了银弓，堪堪挡住了这一记攻击。 在与面前的敌人对视期间，姬娜分明看到这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巨汉盯着自己的胸部露出了龌龊的眼神，兴奋地呼唤附近的同伴来帮忙。她的神情不由一黑，手上的力道猛然一卸，同时身子轻轻往一侧避去，便见巨汉由于无法收住力道，庞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往正前方跌了过去。 她挑了挑眉毛，转身一脚揣在了对方的臀部。 伴随着一连串的哇哇怪叫声，这只巨汉一脑袋扎进了泥土里面。 哼，你以为弓箭手就打不了近战？ 转过身来，姬娜冷眼看向了依然阻拦在面前的敌人，却发现这些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的胸部之处，有人还悄悄舔了舔嘴唇，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她在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动作过大的话，胸部果然会……呈现出壮观的风景。 啊啊啊，这就是我讨厌近战的理由啊！ 深吸了一口，迅速调整好了情绪，姬娜再度迎上了面前的敌人。在此之间，她悄悄拨动了复合弓某处的机关，让弓柄的两翼之处伸展出了锋利的刃片，让其变成了近距离亦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哼，要看就看个够吧，反正你们待会儿就要被冻成冰块了。 姬娜所面对的，正前方那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家伙，发现金发巨.乳的少女朝自己冲了过来，还忽然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他显然是愣了一愣，才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弯刀。然而他的动作软绵绵的，看起来一点战意都没有。 在这种时候分心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虽说姬娜对以美色作为武器这件事十分抗拒，但敌人擅自发.情那就显然就不是她的责任了。只见她的身形犹如灵巧的山猫一般，手中弧线的弓刃挑开了弯刀，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刺向了他的心脏。顷刻间，眼看着这人就要毙命，姬娜忽然抿了抿嘴，堪堪收回了弓刃，便在遭到敌人合围之前扬长而去。 看在你长得不算猥琐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命好了。 呃，反正都要被莉莉冻成冰块了，我烦恼的事情似乎毫无意义啊！ 对了……莉莉那边，得快点赶过去才行！ 如此想着，姬娜并未停下步伐，而是顺着冲刺的气势径直钻入了这股敌人的阵列。少女犹如灵动的舞者般在令人应接不暇的刀光剑影之间快速穿梭，时而绚然绽放的血花为她的舞蹈增添了几分柔美而妖异的气息——稍显可惜的是，作为配角的那些敌人，没有一个人能跟上她的节奏。 只是数息过后，姬娜就成功突破阻拦，看到了珀菲莉莉所在的位置。 此时的珀菲莉莉正背靠着一块大石头，闭目凝聚魔力，同时也有五六个敌人刚好冲到了白发少女的附近，看到她正在吟唱魔法，从首领那边了解过这位少女的他们想都不想就举起武器冲了过去。然而就在眼看着要碰到白发少女的时候，他们只觉视野蓦然一花，一位手持弓箭的少女出现在了侧方位的半空中。 在倏然响起的破空声之中，几人的腿部纷纷中箭，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却见仅剩的身穿制式铠甲，看起来是小队长的那人，在避开箭矢后，则丝毫不顾及同伴的死活，径直冲到了珀菲莉莉的身边，举起手中的长剑朝她砍了过去。霎时之间，折射着寒芒的剑刃上分明倒映着珀菲莉莉沉静的容颜。 眼看着锋利的剑刃就要吞噬少女柔弱的身体，已然无法赶上的姬娜心跳蓦地一滞，本能地大喊了一声：“莉莉！” 只见珀菲莉莉睁开眼睛，待她看到近在咫尺那闪着寒光的利刃之时，眸中闪过了惊异的神色。斩落的长剑所激起的罡风，已然吹起了她的发丝，在最后一刻，她抬起了左手，只听若有若无的“呲”一声，佩戴在手腕上的那条银链猛然放射出极为绚白的光芒，将身前的敌人淹没在了其中。 趁着这段时间，姬娜赶到了珀菲莉莉所在的身边。 虽然视觉已经然被白芒所淹没，但姬娜凭借着敏锐的感知锁定了敌人的位置，此时他的动作已经被珀菲莉莉的魔法道具所束缚，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她甚至没有多作思考，手中的弓刃就刺入了对方的后心部位。 痛苦的闷哼声传来，紧接着这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几乎在同时，那绚白的光芒消散不见，姬娜看到珀菲莉莉正在用极为生气的眼神瞪着自己：“那条魔法手链价值三百枚金币，你要赔我啊！” “赔你个大鬼头……你倒是快点把大招放出来啊！” 姬娜喘着气说罢，便转过身去，朝向了从周围逼近的一大群对这边虎视眈眈的敌人。虽说在先前的战斗中，她已经凭借一己之力杀伤了十几个敌人，但此时她的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敌人的数量并不属于她能够应付的范畴，唯一能让两人摆脱困境的，就只有大小姐那极为不靠谱的，并且一天只能用一发的魔法。 “哼，待会儿再找你算账！再给我二十秒……” 轻哼了一声，珀菲莉莉重新闭上眼睛，继续吟唱方才被打断的魔法。 包围了此处的这群至今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敌人，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倒在姬娜边上的同伴的尸体。当然，他们显然也感受到了正在吟唱魔法少女所带来的压力，在相互对望了一眼过后，便齐齐朝这边冲了过来。 “真是一群疯子！” 如果是普通的强盗或者被雇佣来袭击两人的佣兵，一般来说在看到姬娜展现出的实力后就会知难而退。这种誓不罢休的态度，只可能是双方本就有着深仇大恨，或者对方的雇主出的价钱足够让他们为之卖命的情况。 “难道你们就这么想被冻成冰块么？” 久违地感受到了生死危机，姬娜小声嘀咕了一句，当然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嘈杂的声响当中。感知中已经有敌人冲到了近前，闪着寒芒的兵刃朝她招呼而来——由于身后就是珀菲莉莉，此时的她必须守住这里，在稳稳地接住这一记攻击后，猛然发力将对方一脚踹开。 还剩十五秒。 她在心底里倒数着时间，手中的弓刃剖开了一名敌人的咽喉，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从侧边处挥来的斧头让她几乎没有了闪避的空间，身子只得向后仰去，视野中被削落的半缕金发几乎幻化成了一道残影…… 十秒。 她的身子顺势向后翻转，停在了和珀菲莉莉并肩贴在一起的位置。 面对就发生在近旁的战斗，这位闭着眼睛的大小姐依然保持着绝对专注的神情，仿佛已经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这种事情，只有在对姬娜持着可以交付生死的绝对信任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做到的。 这就是两人长久以来培养成的，作为搭档的默契。 但是，在姬娜这边，由于施展的空间再度被压迫，并且多了珀菲莉莉这么一个活靶子的存在，她瞬间陷入了左支右绌的境地。为了保护成为敌人攻击对象的大小姐，只是数秒间，她肩膀、手臂、大腿等部位就多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五秒。 此时四周都是敌人，身体的疼痛感让姬娜感到了晕眩。 她眼看着又有数道凌冽的刀光朝珀菲莉莉袭去，而自己已然来不及抵挡，不禁咬了咬牙，喊了一句“别分心”，便丢掉武器抱住珀菲莉莉，将少女扑倒在地。只见两人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成功地避过了最后时刻的凶险。 一秒。 就在接踵而来的兵刃几乎要招呼到地上的两人前一刻，珀菲莉莉终于睁开了那对清冷的眼眸，冷声叱道—— “冰霜爆裂！” 霎时之间，以珀菲莉莉与姬娜所躺的位置为中心点，幽蓝光芒绚然绽放，冰寒的气息将方圆数百米的地域都笼罩在了其中。 第三章 请不要让我孤单一人 “呼，真是惊险呢……” “娜娜亲，你欠我一条价值三百枚金币手链哦。” “喂喂，这种事情都要和我计较吗？” “哼，都是你没有保护好我的错。” “鬼知道那个人那么不要命，要不是我提醒你早就没命了好么……疼，疼疼疼疼……莉莉我错了，下手请务必轻一点啊！” 珀菲莉莉抿着嘴瞪了姬娜一眼，视线稍微下移，停留在少女**的香肩下方那轻薄的布料不堪遮掩呼之欲出的胸部上面，小声啐道：“还有胸部这里也是，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长的，简直像头母.猪一样。要是切下来拿去卖的话，应该能换不少钱吧……” 姬娜顿时打了个寒噤，捂着胸部往后挪了几步，哭丧着脸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把这两件事扯到一起的啊？看在我们并肩战斗了这么久的份上，好歹珍惜一下这世上唯一能忍受你古怪脾气的伙伴啊！” “别乱动！” ##第205节 轻叱了一句，珀菲莉莉抓住了姬娜的肩膀，用手指仔细地在她的伤处敷上草药，啐道：“哼，说得我把你迫害得多么严重似的，反正除了我之外，你也找不到更好的同伴了。谁让你有一具这么犯规的身体，这个时候要是换成男人来帮你敷药，肯定已经**大发把你给就地正法了。” “总觉得我上辈子欠了你一大笔债似的。” 姬娜嘀咕了一句，便留意到少女注视着自己的身体时，眼眸中流露出的异样的神采。她忽然留意到，此时两人的距离贴得极近，她几乎可以嗅到少女身上怡人的清香。对方帮自己包扎的时候，她分明可以感受到对方指尖所触的肌肤部位微妙的触感，一时竟有些心慌：“你该不会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话音刚落，姬娜的脑袋上就挨了一记板栗。 珀菲莉莉没好气地说道：“明明是你在想奇怪的事情吧……也难怪呢，这副如此色.情的雌兽身体，还正处于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年纪。如果本小姐不看紧一点的话，估计不久后就会堕落到‘无论是谁都可以’的程度了。总而言之，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才行哦！” 姬娜的神情僵了一僵，有些抓狂地说道：“笨蛋莉莉！‘雌兽’到底是什么鬼啊……还有，明明我和你的年纪是一样的好么！” “都说了不要乱动了！” “疼，疼疼……唔哇，你这么欺负我迟早会遭报应的！” 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之间，珀菲莉莉终于帮姬娜包扎好了伤口。此时两人斗嘴也斗得有些累了，只见珀菲莉莉伸了个懒腰，便泄了气似的仰面躺倒了地上：“呼，累死我了……笨蛋娜娜，等会找个有水的地方，咱们好好洗个澡吧。” “洗，洗澡？” 姬娜的俏脸忽然一红，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才好。 她怔怔地想着，因为莉莉刚放完爆裂魔法，所以现在是她最虚弱的时候，想要洗澡什么的也确实说得过去……思绪之间，姬娜看到珀菲莉莉忽然转过头来，仿佛想要看穿她心底所想似的，静静地审视了过来。 对上珀菲莉莉的视线，姬娜一开始还心慌莫名，但很快地，她就被少女清澈的眼眸所感染，不觉间陷入了走神的状态。 纯净如洗的蔚蓝苍穹之下，少女有如丝绸般顺滑的长发披散在地上，有如盛开的白蔷薇般流淌着莹莹的光泽，她的双手轻轻垂落在肩膀的两侧，平静的眼眸中分明暗藏着某种期待，仿若在等待着来自恋人的亲吻——这幅犹如绝世名画一般的风景，一时深深地映入了姬娜的脑海。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莉莉真的好美…… 静默之间，两人的氛围分明有些暧昧，却是珀菲莉莉悄悄移开了视线，轻声问道：“娜娜，我们应该认识了很久吧？” 姬娜点了点头：“嗯，认识好久了呢。” 但是，到底认识有多久了呢？这个常理来说不应成为问题的问题，不知为何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只能想起一些碎片似的画面—— 蓝天。 海港。 还有，那股奇异的芬芳…… “你听到声音了吗？好像又有人过来了。” 听到珀菲莉莉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姬娜回过神来，望向了山丘下的方向。只见七八百米外有一支约莫千人的队伍，举着红底白十字的旗帜，正在向这个方向进发。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这处山丘上的异样，派出了一小队斥候来探查情况。 “是丹雅人的军队，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众所周知的是，在这几年丹雅人为了重建上古卡尔玛联盟的统治，派出军队入侵了地处大陆北部半岛上的瑞拉妲与弗加王国。就在上个月，瑞拉妲的首都在被封锁了两年后终于由丹雅人所攻占，王族成为丹雅人的俘虏，被迫签订了附庸于丹雅人的条约。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战争的终结，反而因为北面的领主忽然联合了起来，拥护一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名为克里斯汀的女王，使得这个国家陷入了南北分裂的局面，更为猛烈的战火一触即发。 眼下正是冰雪消融的盛夏，丹雅人想要成为这片土地真正的王者，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最适合用兵的时节。 思绪之间，姬娜抓住了珀菲莉莉的手，将少女从地上拉了起来，只见后者在烦恼着什么似的，蹙眉问道：“你身上的伤口，还疼吗？” 难得被关心一次，姬娜略微一愣，才摇头示意并无大碍。 只见珀菲莉莉扭捏地移开了视线，低声说道：“没事就好，你背一下我吧……我真的走不动路了。” ……好过分，明明我才是伤员啊！ 虽说在心底里腹诽了一句，但留意到珀菲莉莉疲惫的神态和虚浮的脚步，姬娜知道她是真的累得不行了，谁让她确实有着“一天只能用一发冰霜爆裂，然后就会筋疲力尽”这个坑爹的设定……怀着无奈的心思，姬娜提起行囊，然后蹲下了身子，对身后的少女说道：“抱紧我。” 只觉温软的身子从背后贴了上来，随后姬娜听到对方在耳边呓语道：“要是我睡着了，你千万不许丢下我一个人哦。” “不要每次都说一模一样的话啊！” “哼，人家对你不放心嘛……笨蛋娜娜，迷糊虫娜娜。” 轻微的呢喃声之间，姬娜只觉身后的少女不自觉地搂得更紧了一些，她不禁翻了翻白眼：“莫非你想把我勒死不成？好啦好啦，我保证不会丢下你的啦，你就快点睡吧！” “这样才对嘛，孤单一个人什么的，最讨厌了……” 没过多久，身后的少女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是进入了安谧的梦乡，姬娜亦是松了一口气，忍着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一步一步走出了这片依然折射着幽蓝光芒，陈列着无数人形冰雕的区域…… ----------------------------- （此处不算字数） 做个小活动，有人能猜到新卷中“珀菲莉莉”的真实身份嘛？是前文有提及过的角色，本章也已经给出了足够的线索，第一个猜出来的会收到咱奖励的1000火卷！另外随机抽选三位读者赠送300火卷，请通过吐槽的方式在这里留言，悬赏活动只持续三天截止到月底哦~ 当然，为了避免剧透的情况发生，揭晓的时候会在评论区公布获奖的读者，关注作者本人就可以知晓啦_(:з」∠)_ 第四章 天价悬赏 基律底，瑞拉妲中部地区最大的沿河港口城市。 傍晚时分，姬娜找了间旅馆，将熟睡的珀菲莉莉安置在房间的床上之后，便来到了佣兵协会，亮出“白银佣兵”的认证标识，在柜台处将一路上狩猎收集到的魔兽皮等材料卖了出去，总计换了几十枚金币。 如果这个时候珀菲莉莉在身边的话，肯定会为了多换取一些报酬，不甘心地讨价还价一番吧。姬娜始终不太懂为什么她会怎么看重钱财，明明赚取的收入完全足够两人的日常开销，银行里也已经存了一大笔钱财……尤其是，每次珀菲莉莉因此而惹上麻烦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阵头痛。 印象中每次向珀菲莉莉提问攒这么多钱要用来干嘛，总会遭到来自少女的白眼……久而久之，这件事就成了珀菲莉莉身上最大的谜团。 清空包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姬娜忽然发现面前的看板娘妹子正用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怎么了？” 年轻的看板娘俏脸一红，感叹道：“近距离看起来，真的好漂亮呀。” “欸欸？”忽然收到来自女性的赞誉，姬娜显然愣了一愣，对上看板娘清澈的眼眸，有些尴尬地回应道，“那个，谢谢你的夸奖。” 说着，发觉对方的视线不觉间开始下移，用“原来还可以长得这么大吗”的兴奋眼神注视着自己的胸部，姬娜的心情忽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只见面前的看板娘吐了吐舌头，收回了失礼的视线，便压低声音说道：“但是，漂亮的冒险者，这段时间里最好不要到城外去哦。” “欸？怎么了？”姬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看板娘往四周望了一圈，确定两人的对话不会被旁人听到之后，小声说道：“因为，两天之前，忽然有人在黑市上用夸张的天价悬赏‘来历不明或者是没有家人，且可能具有不俗实力的少女’，像是你这种完全符合条件的女孩子，极易成为赏金猎人狩猎的对象。所以，这段时间你最好乔装一下，避一避风头，晚上也不要随便外出哦。” 联想到白天遭到袭击的事情，姬娜不由怔了一怔。她还不是很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意思，问道：“来历不明或者是没有家人，且可能具有不俗实力的少女……你的意思是，发布悬赏的人，并没有给出特定的目标吗？” 看板娘露出了愤慨的神情：“是啊，只要符合条件就有可能成为目标，就算是无法生擒，只要把尸体带过去，就能根据死者的信息换取相应赏金，简直就和当初‘狩猎魔女’的行径一样。由于雇主给出的酬金极为高昂，有人尝试着绑架了一位被修道院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少女交了过去，虽说雇主最终放走了少女，但他竟真的支付了一笔不菲的报酬。所以，已经有很多人为了赏金蠢蠢欲动，开始寻找目标下手了。” 姬娜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但是，就算是圈定了这个范围，真正符合条件的人应该很少吧？” “是啊，所以，像是你这种完全符合条件的女孩子，真的挺危险的。那位神秘的雇主好像是要在这一带搜寻某个目标，但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搜寻对象的相貌，所以使用了这种会牵连无辜人的方式。只是昨天和今天，附近的城镇就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受害者都是年轻的女孩子……虽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死者，但我觉得……”顿了顿，看板娘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轻声说道，“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一些哦，如果发现自己被盯上的话，也可以来我们这边求助。” “欸，那个……谢谢你的好意呢。”姬娜略微一愣，便迟疑着问道，“难道说，佣兵协会打算庇护那些有可能成为目标的女孩子吗？” “是啊，因为我们的会长是个大好人来着。”只见看板娘用力地点了头，眸中出现了憧憬的神采，“前段时间，会长还找到了城主大人，希望他能向黑市施压，撤除那个极有可能引发骚乱的悬赏，只可惜基律底属于自由都市，很多事情就连城主大人都无法改变……所以，会长决定自行召集人手对抗那些赏金猎人。” 说着，看板娘的眼眸忽然一亮，有些兴奋地说道：“啊，差点忘了，刚才看到你好像是白银阶位的佣兵来着，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参加会长组织的队伍，一起去对抗那些打算对无辜少女下手的坏人呢？” “嗯，我会考虑的。” 想到白天的时候确实遭到了不明队伍的袭击，这段时间正好也没别的安排，姬娜便点了点头。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先需要弄清楚：“你刚才说神秘的雇主给出的悬赏很夸张……到底是多少呢？” 看板娘神情略有些迟疑，但还是小声说道：“这可是机密情报，你千万不要传出去哦……如果确定了是雇主要搜寻的那个目标，无论生死，都可获得两万枚金币。除此之外，只要带去的女孩子符合相应条件，都可以视情况获得五十到五百金币不等的报酬。” 两万枚金币！ 听到这个数值，姬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算是刺杀大国的王公贵族，在黑市上的悬赏价格也很少有超过一万枚金币的，这个恐怖的价码甚至足以让圣阶级别的强者心动。也怪不得先前那支队伍如此不要命地发起了袭击……只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一百多人的队伍，终究因为自身的贪婪而遭到覆灭。 遭到珀菲莉莉“冰霜爆裂”魔法的攻击，就算现在这个时候冰块应该化得差不多了，也基本上没有人能从中活下来吧。 对了，莉莉那边……糟了！ 猛然想到珀菲莉莉正一个人睡在旅馆的房间里，犹如羔羊般毫无抵抗之力，姬娜的心跳仿若停滞了一瞬。 没错，这个数额的悬赏，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 霎时间，后悔和恐惧占据了姬娜所有的心思，她匆忙地说了一声“抱歉”，便急忙跑出了佣兵协会的大门，全速向旅馆的方向奔去。 依稀之间，她再度听到了少女在耳边的呓语—— 要是我睡着了，你千万不许丢下我一个人哦。 莉莉，我错了……拜托，千万不要出事啊！ 第五章 不是告白的告白 怀着焦急的心情跑回旅馆，姬娜想也不想就推开了房门。 “莉莉，你没事吧？” 然而当她看清房间里的景象的时候，霎时呆在了原地。随即，她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通红—— 在渗透进房间的黄昏中，床边的少女衣服恰好脱到了一半，轻盈的布料悠然坠地，在映射着夕光的如雪般青丝的拨撩之下，同样白皙光滑的背脊映入了视野。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少女的动作显然僵了一僵，回过头来与门口处的姬娜对望一眼，便羞恼地大喊道：“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说着，一个枕头划过一道优美地弧线，向姬娜这边砸了过来。 处于神思不属状态下的姬娜，任由软绵绵的枕头砸到了脸上，然后她终于反应了过来，慌乱地转过身去：“抱，抱歉……” “笨蛋！你赶紧把门给关上啊！” 听到珀菲莉莉的指示，姬娜连忙走出房间，把门给关了起来。然后，她面对着门板发了一会儿的呆，终于反应了过来有哪里不对——好像莉莉只是让我关门而已，又没有赶我出来……我这是干嘛呢？ 虽说珀菲莉莉的安然无恙让她松了一口气，但此时在门外“罚站”的状况显然颇为微妙，这个时候再推门进去的话显然是自讨苦吃。姬娜抿着嘴唇，闷闷地在门口等待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再度被拉开的房门里，已经换上轻便的连衣裙的珀菲莉莉瞪了过来，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要在这里傻站多久？” 眼前的少女看样子刚刚沐浴完毕，发丝之间流淌着晶莹的水珠，肌肤上还泛着细微的红霞。再度想起了刚才进门时瞥见的景象，姬娜只觉得莫名地有些心慌，小心翼翼地问道：“莉莉，你生气了？” 珀菲莉莉没好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吓了一跳，下次先敲门啊笨蛋！还有……我饿了！” “那我们找个地方……” 姬娜才说到一半，便间面前的少女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房间：“笨蛋，这么邋遢的模样你还想让我陪你出门？先把身体洗干净了再说！清洗的时候注意别让伤口恶化，出来后我再帮你敷一次药。” 就这样，在珀菲莉莉的强迫下，姬娜悻悻地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此时雾气缭绕的浴室里还残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站在镜子前面发呆的少女，联想到不久之前珀菲莉莉还在这里脱光了衣服，光.溜溜地冲洗身体，她的心情又变得极其微妙了起来。 只见镜子里面，金发少女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眸里也泛着朦胧的水雾，看上去极为诱人。不多时，她的视线本能地下移，停留在了鼓鼓的胸部上面。然后，她有些怯弱地伸出了双手，张开五指，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虽说莉莉的胸部并没有这个大，但按刚才不小心瞥见的画面，好像也很诱人的样子呢…… 还有，平时背着她的时候，那种触感也很明显…… 缓缓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之间，姬娜别开了视线，有些不太敢看自己的身体，然而她的心思却悄然转到了奇怪的地方。 有些好奇，那种很舒服的事情，莉莉平时会不会做呢？ 稍微联想了一下对方罗衫半解地躺在床上，身体摆成奇怪的姿势表情迷离的模样，抑或是露出渴望的眼神，等待着恋人的采撷的娇羞景象……恍惚之间，姬娜只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更烫了一些，就连身体都产生了莫名的灼热之感。 呜哇，我我我……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第206节 明明我们都是女孩子……要是被莉莉发现了，绝对会被杀掉的吧！ 想到平日里珀菲莉莉对自己凶巴巴的模样，姬娜忽然打了个寒战，使劲甩了甩脑袋，努力将心底里奇怪的念头驱逐了出去，开始清洗身体。 由于在白天的战斗中，这具身体的许多部位都受了刀伤，刚才的一番狂奔，让部分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因此，姬娜没法尽情地享受沐浴的舒适感，只能用毛巾蘸上热水，简单地擦拭了一遍身体，便穿上亵衣走出了浴室。 此时珀菲莉莉正在床边研磨草药，看到姬娜走了过来，便吩咐了一句：“你先趴到床上。”说完这句，发觉金发少女脸上带着异样的红晕，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有点奇怪，珀菲莉莉略微一呆，便小声啐道：“我说你该不会，又在里面对着自己的身体**了吧？果然是一头无可救药的……” “才没有啦！” 最近几个月身体开始变得奇怪也是事实，每次被珀菲莉莉说教的时候都只觉自尊心稀里哗啦地碎成了一地，因此姬娜早就有了种博罐子破摔的心态，更何况她刚才确实对珀菲莉莉产生了古怪的念头，都怪刚才不小心看到了她的身体，总觉得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似的……只见她稍微扭开了视线，小声说道：“我刚才忽然想到，如果莉莉和人结婚了，性格会不会变得温柔一些呢？” 珀菲莉莉愣了一愣，随即用奇怪的眼神盯向了姬娜：“温柔？不可能的……白痴娜娜，你到底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所以这样的你，根本就不可能嫁出去的好嘛！” 反应过来之时，奇怪的话语就已经脱口而出，就连姬娜自己都愣在了原地，两人间的氛围一时变得极为尴尬。 良久，珀菲莉莉眯起了眼睛：“你很想让我嫁出去吗？” 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压迫气息，姬娜心慌地退了一步，连忙说道：“不对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珀菲莉莉追问道：“那就是说，你觉得我永远都无法嫁出去，会像修道院里面的老处女一样孤独终老？” “等……等等，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啊！” 发现少女的脸色一时变得难看，心知自己说错了话的姬娜有了种大难临头般错觉，她干脆两眼一闭，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唔……我只是想说，如果平时莉莉能对我更温柔一些的话，我就会……我就会更喜欢你的，也更愿意听你的话……所以，那个……那个……我只是在想，如果莉莉能温柔一些就好了呢……” 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之时，才意识到这段内容几乎和告白无异。 脸上烫得仿佛要冒出蒸汽来，忐忑的心扉砰砰地跳动了起来，就连思绪都几乎停止了运作，这段等待的时间异常难熬，良久过后，她才听到珀菲莉莉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道：“娜娜，想要我对你温柔一些？这种事情……可以哦。” “真的可以吗？”她喃喃地问道。 “请躺到床上去，我真的会对你很温柔的哦！” 姬娜呆了一呆，便本能了搂住了自己发烫的躯体，轻咬了咬嘴唇道：“诶诶诶……现在吗？那个，这种发展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在微妙的沉默过后，她听到了来自珀菲莉莉抓狂的声音：“笨，笨笨笨蛋！我的意思是帮你敷药啊……果然，你这头XX的XX，脑袋里就只有XX的事情，现在已经XXXX到想要对我做XX的事情了吗？” “呜哇，我错了我错了，疼……疼疼疼，莉莉你下手轻一点啊！呜呜呜说好的要对我温柔一些的呢？” 第七章 清晨时分的调查 隔天清晨，基律底的海港区域。 作为拥有二十万人口的中型城市，基律底位于斯卡洛斯半岛中部地区河流的下游沿岸，距离出海口仅有十几公里的距离。河流连通主大陆北部的内海区域，每年约有十个月的时间处于解冻状态。 优越的地理位置，使得基律底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瑞拉妲中部的商业中心。 正值气候怡人的盛夏时节，远远地可以看到有几十艘大小船只停泊在了港口区域，港区这边则呈现出一片热闹的景象，工人们正在忙碌地在船只与港口之间穿梭，进行装货卸货工作。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某位金发巨.乳少女打着呵欠，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嘟囔道：“莉莉，拜托你饶了我吧，要知道女孩子睡眠不足可是会长痘痘的，还有虐待伤员也是不对的……” 在她的边上，另外一位打着伞穿着精致的连衣裙，简直是一副大小姐模样的白发少女恶狠狠地吐槽道：“笨蛋娜娜，明明你已经睡了超过十个小时了！这还不够吗？睡的时间太久可是会变成笨蛋的！” 昨晚两人外出用过晚餐之后，姬娜几乎是一回到旅馆就睡了过去。毕竟昨天差不多一整天都在折腾，最后在床上还惨遭了一番“蹂躏”……就算那时姬娜还有奇怪的心思什么的，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本来姬娜还盼望着能一觉能睡到中午，然而珀菲莉莉一大清早就把她给叫醒了，还不依不饶地坐到了她的身上使出瘙痒攻击。无力反抗的姬娜，最终还是屈服于这位白发女魔头的**，被迫成为了跟班陪这位大小姐出来“散步”。 “所以说，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 姬娜往周围环视了一圈，己方两人和这里的气氛可谓是完全格格不入。 珀菲莉莉两眼一瞪，不客气地掐了掐姬娜的手臂：“笨蛋娜娜，小声一点，我们可是过来调查情报的。” 喂，说好的要对我温柔一些呢？ 这个怨念从昨天傍晚持续到现在，看来是很难在短时间里遗忘了。然而姬娜又不太敢开口提起，因为那个时候近似于“告白”的举动，回想起来实在是太过于羞耻了，提起的话绝对会被莉莉狠狠取笑一番的。 只见珀菲莉莉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眸变得闪亮了起来，有些兴奋地说道：“娜娜，那可是两万枚金币，两万枚金币啊，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差不多可以买下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了。难道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只可惜，对于姬娜来说，金钱超过了一定数额她就完全失去了概念。在她看来，只要日子能过得去，每天能吃饱睡足就差不多了。成为有钱人什么的，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珀菲莉莉眨了眨眼睛，循循善诱地道：“你有没有什么理想之类的啊？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基本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哦！” 唔，理想什么的……非要说一样的话，现阶段的大概就是“希望莉莉能变得温柔一些”，这大概就是用钱无法解决的事情。想到这里，姬娜悄悄翻了翻白眼，小声啐道：“我现在只想回旅馆睡个好觉。” “果然是个无可救药懒虫兼笨蛋！” 珀菲莉莉露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算了，反正和你说不通，你现在只需要乖乖听我的指示行动就可以了。为了两万枚金币，嗯哼，发布了可恶的悬赏导致无辜少女遭殃的坏蛋，我们一定会把他揪出来的！抄出来的那些不义之财就由打倒坏蛋的我们勉为其难地收下了哦……唔，看在娜娜也出了不少力的份上，到时候就慷慨地分给你三成金币吧。” 喂喂，你纯粹是为了那还没有着落的两万枚金币吧？还有，为什么现在就已经在想着分赃的事情了啊？ 因为槽点太多，姬娜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姬娜现在都有些后悔昨晚和珀菲莉莉提起天价悬赏的事情了，本意是提醒她接下来一段时间行事不要太张扬，要注意安全，结果却忘记了大小姐只要听到和钱有关的事情就会两眼冒光。就结果而言，起到了完全相反的效果，也导致了珀菲莉莉一大早就兴奋地拉着姬娜来到这边进行所谓的调查。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来这边进行调查，现在可以回答你了哦。” 只见珀菲莉莉伸出了手指，在姬娜的眼前晃了一晃，便笑吟吟地分析道：“用黑市悬赏的方式大范围搜寻、或者说追杀某个对象，那就表示雇主并不是瑞拉妲本地人，和所要追杀的目标一样属于外来者。而出得起这么大的手笔，也意味着那位雇主非富即贵，更极有可能效忠于某个大国，受命追杀流落在外的公主之类的……当然，关于这点我们得找时间确认一下南方那些国家的具体情报才行。因为那位雇主极有可能是坐船过来的，所以先来确认一下有没有可疑的船只是很有必要的，比如说左边那艘来自安鲁尔的商船就很正常，那艘打着阿拉贡旗帜的三帆大船可疑度也很低，那边那艘挂着雄鹰旗帜的……” 说道这里，珀菲莉莉忽然刹住了话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姬娜不由好奇地问道：“那是若林的旗帜，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低声说了一句，珀菲莉莉很快回过了神来，“可疑倒是说不上，但是……可能是直觉之类的，总觉得那艘船很危险的样子，我们还是不要扯上关系为好。” “咦咦？你居然也有退缩的时候？” “我的直觉可是很灵敏的……喂，继续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就生气了哦！” 就在两人再度开始斗嘴的时候，她们刚才所注视的那艘来自若林的船只甲板上，静静伫立于清爽的晨曦当中，分明有着清丽容颜的黑发少女在这一瞬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向河岸处，只觉自己的心跳猛然加速了一瞬。 紧接着，露出惊喜神情的黑发少女，背上的天使与堕天使之翼倏地伸展开来，沐浴着耀眼的朝阳，向着河岸的方向疾驰了过去。 第七章 纤柔的少女心思 “难道是错觉么？” 明媚的阳光下，柒夜孤独一人伫立于街道的十字路口处，轻声自语了一句。在她的附近，有不少路人惊异地望着这位身负黑白羽翼的少女，然而她对此恍然无觉似的，全然沉浸在了自己的心绪里面。 在延伸开来的感知中，她并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甚至在方圆数百米里的范围内，就连强者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但是，她十分笃定，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确实嗅到了久违且极其熟悉的气息。 柒夜的眸中不禁泛起了泪花，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喃喃道：“爱琳，如果你在附近的话，请不要躲起来……和我见上一面好么？” 然而，她等待了良久，听觉中依然只有围观的人群中传出纷纷的议论，以及江水拍打堤岸的声响，依然任何人回应她的话语。她的心境不禁变得恍惚而忧伤了起来，却悄悄握紧了拳头。 爱琳，这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一定！ …… 等到那位神秘且强大的少女的身影消失于街道，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珀菲莉莉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说道：“真是可怕的压迫感。幸好上次特意留下了遮蔽气息的魔法道具……还是差点就被她发现了呢。” 至于姬娜，则喘着气说道：“唔，我还差点被你给闷死了呢！” 就在刚刚，珀菲莉莉忽然动手将她拖进了漆黑的小巷，过程中为了不让她叫出声来还特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差点让她就此闭过气去。要不是看到少女极其严肃的神情，姬娜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痴.汉的袭击来着。 “莉莉，刚才那个女孩子虽然长着翅膀，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啊，我们干嘛要躲着她？” “我也不太清楚，都说了是直觉啦。”珀菲莉莉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仿佛触及了记忆深处某些不太好的回忆似的，低声说道，“她身上的那股气息，就好像，唔，我也不知道准不准确……但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某个邪神一样。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时候，有奇怪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低语……” 难得看到珀菲莉莉如此脆弱的神情，姬娜愣了一愣，便用关切的语气试着问道：“莉莉，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 “没有。”珀菲莉莉摇了摇头。 姬娜旁敲侧击地说道：“唔，那就是试着从别的地方想一想，比如说……莉莉你为什么会决定成为佣兵？还有出生地在哪里这之类的。” 珀菲莉莉仔细地回忆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为了达成某个目标，想要变强什么的……但是，那个目标具体是什么，就完全想不起来了。至于出生地，其实刚才看到那艘船的时候，我就隐隐想起了一些，很有可能就是若林……当初那座恢弘的宫殿里面，好像有什么我极其想要的东西……” “听说那座白色的城池，一年前就已经毁灭了，说不定和这件事也有点关系呢……有时间的话，我们好好调查一下吧。” 却见珀菲莉莉的神情变得迟疑了起来：“不，我有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过去的那些事情，还是不要想起来的比较好。” “欸？是这样啊……确实呢，如果都是一些痛苦回忆的话，还是干脆忘掉了吧。”姬娜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话说那个，莉莉，我有件事想要和你好好谈一谈……” “嗯？” 只见姬娜露出了认真的神情：“其实，莉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则天价悬赏的目标就是我们，我们这样去调查的话，说不定会变成自投罗网的情况呢。毕竟我们都属于‘遗忘了自己的过去的人’，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所以，我觉得，调查什么的还是作罢了比较好，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肯定都不愿意看到对方遭遇不幸吧？” 珀菲莉莉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唔，那两万枚金币……” 姬娜轻声说道：“来日方长，赚钱的方式多得是，也差这一桩啦。” “算了，反正今天也没有调查的心情了，先回去再说吧。”珀菲莉莉小声说道，“至于娜娜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就这样，因为遭遇了意外的状况，两人回到了旅馆，好好休息了一番，姬娜也回到床上又睡了一会儿。到了下午时分，醒来的姬娜和珀菲莉莉讨论了一下今后的安排，还没有讨论出结果，便见珀菲莉莉的小女生脾气忽然发作，说想要去剧院看表演什么的，姬娜无奈之下只得陪着任性的大小姐出了门。 剧院里上演的剧目名叫《凯普莱特》，讲的是一对出身家族互为世仇的男女成为了恋人，不顾各自家族的阻扰决意走到一起，甚至不惜以死相抗。在演员的倾力表演下，故事最终以令人震撼的悲剧形式落下了帷幕。 这间观众并不多的小型剧场里，凄美的故事使得几乎所有观众都落下了眼泪，无论是平民还是商贾贵族都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悄悄扭过头去，用衣袖擦拭泪花的珀菲莉莉。 当然，以这位倔强大小姐的性格，嘴上肯定是不会服软的：“如果他们拥有抗争的力量的话，又或者在家族中有足够的地位的话，就不会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了……说到底，只是因为他们太弱的缘故罢了。” 姬娜轻叹道：“但是，这个世界上，拥有力量的人只有极少数而已呢。” 离开剧场的时候，昏黄的夕色给街道上增添了几分萧瑟的意境，穿着略显单薄的珀菲莉莉感受到了几分浸骨的凉意。她的身子不由打了个颤，便转头看了姬娜一眼，像是要寻求温暖似的，身子向对方那边挪近了几分。同时，她的小手悄悄拽住了对方的衣袖，思量着要不要做出更亲密一些的举动。 但是，由我来主动牵手的话，未免也太便宜这个笨蛋了吧？ 纤柔的心思正擅自千回百转之间，珀菲莉莉忽然看到姬娜的脸色变了一变，加快了脚步道：“前面好像有什么情况，我们快过去看看！” 第八章 姬娜的决意 当姬娜拉着珀菲莉莉赶到传出动静的小巷时，恰好看到一位有些眼熟的少女被逼在了小巷的死胡同里。少女看样子是受了不轻的伤，刺眼的血迹顺着小腿流到了地上，身体也正颤抖不已。 纵然如此，她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柄剑，保持着抵抗的姿势。 在她的不远处，一位黑衣人缓缓向她逼近。 当那位少女看到出现在小巷口的两人时，眸中霎时出现了希冀的光芒。她努力地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然，姬娜已经从少女的口型中读出了她想要传达的内容—— 救救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姬娜俯下身子，取出了折叠在大腿处的复合弓，将其展开。动作之间，她保持着对黑衣人的警惕，沉声说道：“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阁下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些吧？” 黑衣人略微侧了侧身，看了姬娜和珀菲莉莉一眼，显然是不愿意放弃到手的猎物，声音嘶哑而阴沉：“无关人等，请不要多管闲事。” “很抱歉，这对我来说并不是闲事。” 伴随着轻微的破弦之中，三枚箭矢倏然划破了黄昏，其中一枚瞄准的是黑衣人所处的位置，另外两枚则一左一右地封死了他躲避的空间。 只听清晰的“铛”一声，黑衣人站在原来动也不动，却是反手一刀将箭矢击飞了出去。但紧接着，他就露出了诧异的眼神，因为视野中的金发少女趁着这短暂的空隙，迅速欺身逼近了过来。 ##第207节 身姿犹如猎豹一边迅捷灵巧。 在接连的金属碰撞声之间，少女手中的弓刃轻盈而灵动地翻转不息，宛如利爪般顷刻间就挥出了数十记刀刃，其精妙的招式迫得黑衣人不得不后退了好几步。而黑衣人虽说在短暂的交锋中处于下风，但他依然稳稳地接住了所有的攻击，望向姬娜的眼神变得炙热了起来，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姬娜将弓刃横置与胸前，摇了摇头道：“阁下先表明身份如何？” 另外一边，趁着姬娜挡住黑衣人的空隙，珀菲莉莉已经跑到了胡同角落处的少女身边，开始查看她的伤势。 稍作审时度势，黑衣人便意识到今天的这场“狩猎”是无法继续下去了。只见他别有深意地盯着姬娜与珀菲莉莉这对少女的组合：“我想起来了，你们是数个月前，忽然从雪原中出现的郁金香与白蔷薇的组合，倘若你们打算参与这场狩猎的话，呵呵，越来越好玩了……” 说罢，黑衣人纵身跃上了高墙，身影就此消失不见。 确定形势已经安全后，姬娜松了一口气，走到珀菲莉莉的边上，后者正试图和受伤的少女交流。然而这位少女仿佛没有听到珀菲莉莉的声音一般，视线自始自终都停留在姬娜的身上……当她看到姬娜走到面前时，才像是终于泄了气一般，手中剑砰一声掉在了地上，身子直直地朝姬娜扑了过去。 姬娜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倒向自己的少女，便见少女的脸颊几乎埋在了两座山丘之间，用口型无声地说道：“谢谢你……” 然后少女就失去了意识。 姬娜吓了一跳，慌乱地说道：“你，你没事吧？”然后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了珀菲莉莉：“莉莉，快帮忙看一下她的情况！” 珀菲莉莉稍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嘴，但还是和姬娜一起检查了下失去意识的少女的状况。检查完毕后，她平静地说道：“还好受的伤不是很重，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她之所以会昏迷过去，可能是因为中了麻痹剂之类的毒剂，所以才会无法发出声音，估计刚才就连听觉也丧失了。” 顿了顿，珀菲莉莉用有些生气的眼神瞪向了姬娜：“还有，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认识她吗？” “咦，为什么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珀菲莉莉的态度出乎意料地强硬：“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她是基律底佣兵协会的成员，我们昨天才见过一面，关于那则悬赏的情报，就是她好心告诉我的。她还告诉我佣兵协会的会长打算召集志愿者，去对抗那些作恶的赏金猎人……发生了这种事情，看来佣兵协会的处境也不是很妙呢。” 迅速交代完了少女的信息，看着少女腿上的伤处还流着鲜血，姬娜有些心急地说道：“莉莉，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快点帮她疗伤呀！” “是这样啊……” 珀菲莉莉心情复杂地叹道：“明明早上还和我说不想卷入麻烦什么的，结果现在就遇到了这种事情……这样吧，我先帮她包扎一下伤口，然后我们把她送回佣兵协会吧。至于后面的事情，我几乎都能猜到会有怎么样的发展了。” 于是，等到珀菲莉莉处理完少女的伤处，由姬娜抱在怀里往佣兵协会那边走去的时候，两人之间还维持着古怪的氛围。终于，姬娜带着歉意说道：“抱歉呢，莉莉……因为，让我亲眼看到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没法坐视不管。” “你早上问我的那个问题，现在由我来问你一遍。” 珀菲莉莉轻声说道：“假如那则悬赏就是针对我们其中之一的，参与到这件事里面我们的情报肯定会暴露，那就是等同于自投罗网了。毕竟敌人的实力可能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娜娜，万一我们其中之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剩下那人该怎么办呢？” “那个，抱歉……我也不知道。” 珀菲莉莉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姬娜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我会努力保护好你的。当……当然，我也会努力保护好我自己的。毕竟我们可是代表正义的一方，这种事情，肯定是不会错的……总之放心吧，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的！” “这种笨蛋一样的台词，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呢。” “如果莉莉不答应的话，不答应的话……唔，好像我也没办法呢。那就安心等我讨伐坏人归来吧，我肯定不会有事的啦！” “……你果然是笨蛋啊！” 顿了顿，珀菲莉莉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算了，看在还有两万枚金币可供期待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和你共同行动吧。虽说这样一来分到的钱就更少了，但谁让我们从一开始就被绑定在了一起呢，要是分开的话，果然会感到不适应的吧……” “诶嘿嘿，谢谢莉莉酱的说。” “笨蛋娜娜，别对我露出这种恶心的笑容啊！” 第九章 佣兵协会 “娜娜，你感觉到了吗？有人在跟踪我们。” “嗯，在左后方向的巷子里。” “天还没黑，对方应该不敢在街道上动手。我们走快点。” 黄昏的街道上，行人已经十分稀少。姬娜抱着昏迷不醒的少女，沿着城区的主干道往佣兵协会的方向赶去，珀菲莉莉则跟在姬娜的身后，将感知扩散开来，做好了只要出现突**况就立刻吟唱魔法的准备。 如此走了一段路，身后跟踪的家伙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被发现，在绕过一个拐角后，朝着另外一个反向远去。珀菲莉莉见状，稍微放下心来，注意重新放在前方的姬娜身上。 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以公主抱姿势抱着的少女，小脑袋几乎埋在了姬娜的胸部里面，在颠簸中还在谷峰之间一蹭一蹭的。 留意到这幅景象，珀菲莉莉的神情不禁一黑，动了动嘴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用幽怨的眼神盯向了前方的姬娜。 来自身后的莫名的杀气，让姬娜打了个寒噤：“莉莉？” “哼，可别误会了什么。” 这有些跳跃的对话，让姬娜陷入了一头雾水的状况：“诶诶诶？” 在稍有些异样的氛围中，两人到达了佣兵协会的驻地。她们远远地就看到了有一位清秀的少年等候在大门口处，在留意姬娜怀里抱着的少女的时候，他先是呆了一呆，然后迫切地迎了上来，着急地问道：“蜜雪儿她没事吧？” 这位少年身形瘦小，肤色白皙，身上有种病弱的气息。 但他所穿的华丽的袖袍，以及纹在胸口处的刀剑徽纹却表明了他的身份并不一般。姬娜有些惊讶地多看了这位显然过于年轻的佣兵协会会长一眼，方才说道：“放心，只是昏迷了过去，并无危险。” 珀菲莉莉也走了过来，出声解释道：“她好像中了有麻痹作用的毒剂，我不清楚那种毒剂的成分，所以暂时没法帮她解毒。”顿了顿，珀菲莉莉话锋忽然一转：“贵公会好像招惹了不得了的敌人呢？” 少年愣了一愣，方才苦笑着说道：“因为我的鲁莽决策，招致了众怒。” 姬娜不解地问道：“众怒？” 少年低声说道：“潜伏在这座城市里的，根深蒂固的黑暗势力的愤怒……两位小姐将蜜雪儿救了回来，着实感激不尽，更多的情报，我们可以进屋详谈。” 等到少年将叫做蜜雪儿的看板娘少女安置到床上，又让人请了医师为她诊疗之后，便领着姬娜和珀菲莉莉来到了招待的大厅。只见这里还有另外五六位冒险者装扮的男女，在这里等候了一段时间的样子，看到进屋的姬娜和珀菲莉莉两人，这些冒险者一时露出了各异的神情。 少年招待两人入座，又亲自给大厅里的所有人上茶，好一阵忙碌后，方才朝向了姬娜和珀菲莉莉，郑重地行礼道：“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做维拉·索尔兹伯里，现任基律底佣兵协会的会长，能够见到近来犹如新星一般声名鹊起的‘郁金香’与‘白蔷薇’两位小姐，深感荣幸……两位还救下了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蜜雪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 “话说得那么漂亮，还不如给点实际的报酬呢。” 却见珀菲莉莉丝毫不给面子地吐槽了一句，便拉了拉身边姬娜的衣袖，小声问道：“喂……笨蛋娜娜，我们什么时候有这种奇怪的外号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呀，好像哪次交任务的时候就有了这样的绰号，听着还算顺耳就用了……白蔷薇，似乎和你的气质还挺搭的呢。” “这种话，我可以理解为在夸奖我吗？” 接触到珀菲莉莉注视过来的，那似乎藏着几分期待的眼瞳，姬娜不禁呆了一呆，在这种公开场合她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好。正苦恼之间，却听另外一个怡然自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于山丘上幽然绽放的一百一十三座冰雕，就宛如在大地上盛开的白蔷薇一般，那种潜藏着极致暴力却优雅得令人神往的美学，在下昨日有幸领略了一番，震撼之情简直难以言表。因此，我已经成为了‘白蔷薇’小姐最为忠实的簇拥，请收下这份代表我最炙热的心意的礼物吧。” 说着，这位游吟诗人装扮的青年魔法师悠然走近，手上变戏法似的凝成了一支洁白剔透的玫瑰，俯身递向了珀菲莉莉。 白玫瑰散发出冰凉的气息，寒意扑面而来，菲莉莉不禁抬起头来，望向了保持着不亢不卑神情的青年，挑了挑眉毛：“这是在挑衅我？真是有趣，难道说你想体验一下变成冰雕的滋味吗？” 青年魔法师一时露出了尴尬的神情，连忙打了个哈哈：“误会误会，白蔷薇小姐的性格还真是直接呢……”说着，他手上的白玫瑰化为白雾消散开来，躬身自我介绍道：“游吟诗人罗伊，黄金级佣兵，请多多指教。” “哈哈哈，这罗伊滑头得很，还喜欢到处沾花惹草，看到两位小姐这么漂亮，肯定动了歪心思，你们尽管提防他就对了。” 起身说话的人，是一位长着络腮胡子，有着典型的北国人相貌的大汉，一柄锋利的巨斧绑在他的背上，气势颇为骇人。只见他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姬娜和珀菲莉莉，接着说道：“我叫庇古，绰号是‘行刑者’，三年前还是锡格哥尔摩的处刑官……两位一口气剿灭了在基律底附近为祸有七八年的强盗团，这份功绩实在是值得夸赞一番。” 珀菲莉莉轻哼了一声：“那只是他们不长眼，非要来招惹我们而已。” 庇古说道：“杀伐果断，有如此气魄的女性，也确是十分罕见。” 却听另一个清冷的声线传来：“庇古，这种挪瑜的话，我可不能当作听不见。” 说着，这位坐在角落的身形妖娆，面上带着面纱看不出年龄的女子转向了姬娜与珀菲莉莉，出声问道：“既然来到了这里，也就是说两位小妹妹也打算淌这趟浑水，和我们一起对抗来自弗加的走狗？” 姬娜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弗加？北边的那个国家？” “看样子，两位小妹妹还不清楚更她们被卷入了什么事件呢。”女子说着，转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尴尬地站在那里的年轻会长，“维拉，想要拉她们入伙，就快点把已知的情报说出来吧。” “咳咳……” 在被晾了好久之后，身为会长的维拉·索尔兹伯里终于获得了说话的机会。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开始进行说明：“根据目前所获得的情报，此次天价悬赏的真正目标，应该是那位著名的堕落公主娅妮薇儿·雪洛。而事情的起因，则要从四十多年前弗加王国的王子勾结海妖篡夺王位开始说起……” 第十章 出走的堕落公主 位于斯卡洛斯半岛北边的弗加王国，常年被冰雪所覆盖，一直以来由雪洛家族所统治，远离大陆的政治中心。即使是在帝国全盛的时期，奥利西斯家族的权力也从未扩张到这个古老的王国。 但是在四十年前，这个神秘的国家发生了一起著名的变乱。 先是作为公主的娅妮薇儿·雪洛在出海游玩时遭到海盗袭击，不知所踪，让世人一度以为她已经遇难。随后，当时的国王染上了奇怪的病症，在卧床数个月后去世，由王子裴尼克·雪洛继任王位。 可是，裴尼克继任王位才刚刚一周，就有一批大臣联合起来，出具了一份文件，证明裴尼克身上并不具有王室血统，想要罢黜这位新任的“伪君”，另立王室家族的旁支为新王。关于那份文件的真伪至今还无人知晓，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就在一年一度的冰雪节庆典的那天，裴尼克擅自打开了首都亚蒂莲的海上阀门，将弗加王国一直以来的死敌，即海妖引入了王城。汹涌的海妖军团涌入了亚蒂莲，闯入裴尼克的反对者的府邸，将那些大臣贵族尽数诛灭之后，又顺便在亚蒂莲的城区中大肆烧杀洗劫了一番，盘桓数日方才离去。 时至今日，昔日繁华富庶的冰雪之城亚蒂莲依然没有恢复元气。 用这种方式坐稳了王位，裴尼克也因此成为了弗加王国历史上评价最差的一任国王，就连最为温和的史学家都不吝用“残暴”“无道”这类字眼来评价他。而与之相对应的，报应也很快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昔日失踪的小公主娅妮薇儿，带领着一群行走于黑夜中的使徒，在某个夜晚雷霆般奇袭了王城。在一场激烈的战斗过后，裴尼克被确认死于自己的昔日妹妹之手——当然，倘若就如那份最终消失不见的文件所展示的那样，裴尼克身上并不具有雪洛家族的血统，他和娅妮薇儿自然也不存在兄妹的关系。 真相，时至今日依然没有被揭晓。 娅妮薇儿击杀了裴尼克之后，再度消失于世人的视野中，但是另外一件耸人听闻的事实，也随着目击者的讲述而传播了开来——那就是，这位昔日可爱的小公主殿下，已经成为了长着蝙蝠骨翼，依靠鲜血生存的吸血鬼。 长久以来，血族都是世人眼中怪物一般的存在。 因此，就算是惩戒了残暴无道的君王，世人对于娅妮薇儿早年遇难一事有了诸多猜测，这位变成了吸血鬼的小公主显然也难以获得世人的理解和同情，在人们的心目中，更没有继承王位的可能性。 “堕落公主娅妮薇儿……总觉得这个名字……” 在听佣兵协会的年轻会长维拉·索尔兹伯里讲述的过程中，姬娜不觉间捂住了不知为何有些疼痛的心口，低声问道：“既然她在那之后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为什么忽然会变成悬赏的目标呢？” 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均是露出了奇怪的神情。这让姬娜不由一怔，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只见自称为游吟诗人的罗伊望了过来，出声道：“两位小姐，你们可曾听说过某种能使人彻底改头换面的魔法？身高、体型、相貌、气质……就像是换了个躯壳一般，所有特征都发生了改变。以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个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从此之后，世上只有本人才知道，原来的自己是谁……” 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某种恐慌的感受在心底里一拥而过，姬娜悄悄咽了咽口水，摇头道：“你说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懂……” 却见罗伊说道：“其实我们也不信。” “诶？”姬娜呆了一呆。 “但是，好像有另外一些大人物相信了。”维拉接过了话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抱歉，请恕我暂时不能提供情报的来源。但是，我确实得到了‘悬赏的真正目标就是堕落公主娅妮薇儿’这一情报，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来自弗加王国的那位神秘人，对于昔日的堕落公主目前流落到瑞拉妲中部一带，并且正处于虚弱的状况这件事十分确信，所以，为了确保她不会对现任的统治者构成威胁，不惜用发布了极其高额的悬赏来除去她。” 顿了顿，维拉点头说道：“是的，这就是这起风波的源头。” 珀菲莉莉转头看了发呆状况的姬娜一眼，出声问道，“但是，你先前不是说，那位堕落公主已经变成了吸血鬼，并且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都鲜有露面吗？” 在场的另外几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却是戴着面纱的妖娆女子轻笑着说道：“两位小妹妹，还真的对于最近的局势完全没有了解过呢……是这样的，最近弗加王国兴起了一个信奉古神洛基的邪教，他们打着让世界返璞归真的名号，教唆信徒以鲜血作为供奉，追求黑暗中的愉悦……简而言之，就是吸血鬼种群忽然开始成规模进行活动，打算拥立堕落公主娅妮薇儿夺取王位。” 庇古接话道：“虽然弗加王国还面临着丹雅人舰队的威胁，但相比之下，拥有权力的人显然更倾向于优先解决内乱。” “要是弗加王国真的被邪教所统治，圣光教廷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是，那边好像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被吸血鬼种群拥立的堕落公主在重要的节骨眼儿上忽然选择出走，来到了瑞拉妲这边……” 说着，维拉的面上露出了担忧之色：“据最新的情报，那个新兴邪教那边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近期很有可能会有大批古神信徒以及吸血鬼来到基律底一带，到时候局势可能会更加混乱。” ##第208节 “或许会有什么有趣的展开也说不定。” 边上的游吟诗人罗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取笑道：“但是，我们的会长大人，可真是忧国忧民呢。” 显然有些生气地瞥了罗伊一眼，维拉转头对姬娜和珀菲莉莉两人说道：“目前所能提供的情报就是这些。至于协会的立场，不管局势如何发展，各方势力如何混战，都会以减轻破坏以及保护普通的民众为首要目标……总之，我十分期待能和两位小姐并肩作战。” “这是来自基律底佣兵协会最为诚挚的邀请。” 第十一章 大战前夜的少女们 当姬娜和珀菲莉莉返回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都十分疲惫的姬娜，一回到旅馆就躺到了床上，摆出了“大”的形状，只听边上的珀菲莉莉愤愤不平地说道：“那群家伙分明是想让我们打白工，不用支付酬劳那种……你居然还答应了下来！” 早就对同伴的性格习以为常，姬娜好笑地说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必须淌这趟浑水啦，并且幸好……悬赏的目标，并不是针对我们的。” 说着，她偏过了头，正好对上珀菲莉莉的白眼，只听后者轻哼了一声，嘀咕道：“鬼知道你和那个‘堕落公主’有没有关联呢……还有说起来，我很在意那个叫罗伊的家伙说的那番话。” “嗯？”姬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珀菲莉莉说道：“假使真的存在那种能使人彻底改头换面的魔法，过去的我们和现在的我们是完全不同的角色……我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抛弃了过去，换了一个躯壳，最终在那片雪原中醒来。你说，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呢？” 正如珀菲莉莉所说，她和姬娜此世最初的记忆，便是在寒风凌冽的极北苔原中醒来，周围矗立着无数诡异的冰雕，稍远一些的大地上则遍布着显然是激烈战斗所留下的痕迹，光怪陆离的极光在天幕上闪烁……对于仿若新生的她们来说，除了可以从彼此眼眸中确认的羁绊之外，世上的所有一切都是陌生的。 但在另外一方面，她们又极快地适应了新生后的身份。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就熟悉了斯卡洛斯半岛上强食弱肉的潜规则，通过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拼杀，成为了让不少人闻之变色的自由佣兵。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从未停止过对自身“过去”的探究。然而，她们直到现在都没有获得任何线索，无论是相貌还是战斗方式，都找不出任何关于过去的端倪……就好像两人，是凭空降生在这世上的双子一般。 没有过去的两人，就连现在所用的“姬娜”和“珀菲莉莉”这两个名字，都是她们互相给对方所取的。 珀菲莉莉的话语，让姬娜抿着嘴唇思索了好一会儿。很显然，她得不出任何结果就是了，便干脆顺着珀菲莉莉的话头说道：“莉莉你的意思是，说不定我们原来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为了逃避惩戒，才换上了这两具美少女的身体？” 姬娜的玩笑话，让珀菲莉莉呆了一呆，脸上忽然泛起了奇怪的红晕：“不，我很确信我原来就是女性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件事十分确信……反倒是娜娜你，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前世真的是男孩子也说不定。” “原来我是男孩子呀？听起来挺不错的感觉。” 只见姬娜眨了眨眼睛，便突发奇想地说道：“那么，我们就是一对因为家族反对，不得不私奔的恋人，就像白天看的那个歌剧所描述的那样……咦，但是这样一来，变成女孩子这件事有点怪怪的呢。原本的恋人迫不得已变成了闺蜜……” “混蛋，快点停止你那痴.女的妄想！” 姬娜的发言自然是遭到了珀菲莉莉的嫌弃，只见后者没好气地啐道：“说不定你还是我的敌人呢，因为始乱终弃而一直被我追杀，就在那个天涯海角的地方，我终于揪住了你这个大坏蛋！” “欸，是这样的嘛？” “没错！”珀菲莉莉眯着眼睛威胁道，“所以，等我哪天想起过去的事情，说不定就会把你大卸八块了！” “但，但是……”姬娜两腮泛起了轻微的红霞，弱弱地抗议道，“莉莉你刚才好像用了‘始乱终弃’这种形容，也就是说……如果我回心转意‘浪子回头’的话，能不能和我‘重归旧好’呢？我保证会对莉莉一心一意的！” 珀菲莉莉呆了一呆，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确实不小心用了“始乱终弃”这个词汇，仔细回味起来的话，好像有点太便宜这个混蛋了？她的神情不由一黑，羞耻气愤之下，本能地拿起手边的枕头丢了过去—— “啪！” 这是姬娜今天第二次被枕头砸脸。 意识到事情不妙的姬娜，连忙拿开枕头解释道：“等，等等莉莉，我只是开玩笑的……不管过去怎么样，现在我一定会对莉莉忠心不二的啦，所以请原谅……欸，不对不对，完全就弄错了！根本就不存在始乱终弃那回事啊……” 说话之间，珀菲莉莉已经气呼呼地坐到了姬娜的身上，结实的粉拳毫不客气地往她的身上砸去，而后者左支右绌地用手臂抵挡着，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求饶了起来：“莉莉大人，莉莉女王，饶命啊……明明我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要是裂开了莉莉你又得帮我敷药……” 听到这句话，珀菲莉莉的小拳头顿时僵在了半空中，终究是停止了对姬娜的攻击。只见她轻哼了一声，俯视着被压在身下的少女，余光处对方那饱满的胸部正随着少女急促的呼吸一颤一颤的，这让她的心情又变得微妙了起来。 “至少有一件事，我现在倒是越来越确信了。” “欸？”姬娜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珀菲莉莉凑下了身子，带着奇怪的神情，在姬娜的耳畔开始吹气。垂落的发丝轻盈细腻，饶得姬娜心里有些发毛。 “那就是，你以前肯定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姬娜呆了呆：“欸欸欸？为什么你会确信！” “因为我发现，揍你的时候是有**的。” 说着，珀菲莉莉作势又举起了拳头，吓得后者连忙蜷缩了下身子，不甘心地喊了起来：“别别别……莉莉你这样会觉醒奇怪的性.癖的！” “性.癖？”珀菲莉莉眯起了眼睛。 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又说出了奇怪的词汇，姬娜的心情变得更慌了几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难道说你把人冻成冰块的时候也会有**吗？” “咦？好像是这样的呢。” 听到了珀菲莉莉的回答，姬娜呆呆地对上了白发少女的视线，却见对方忽然露出了笑靥如花的神情：“射.出那一发的时候，有种超级酸爽的感觉哦！娜娜酱，我忽然想回味一下那种感受，可以帮帮我吗？” “欸？欸欸欸？不……不要啊！” 看到少女眸中不正常的似水柔情，姬娜终于意识到了大难临头。 深夜时分，少女们所待的房间里，依然是一幅平静祥和的景象……大概？ 第十二章 正面强上 轰—— 猛烈的爆炸声，乍然划破了基律底南城区的晨曦。 在敌方的纷乱的咒骂声当中，十几名精英级别的佣兵从雾气中冒出，径直杀入了前方被炸开的裂口。大约沉寂了十来秒过后，建筑内部忽然传出了激烈的战斗声响……爆炸声和金属碰撞声一时不绝于耳。 在此之间，姬娜和珀菲莉莉站在一侧的屋顶上，俯瞰着前方发生战斗的那栋不起眼的建筑，监视着所有出入口的位置。这里作为刺客行会的驻地，以及对外发布悬赏任务的吧台，对方绝对不会想到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发动袭击，因此几乎没法在短时间里做出反应。 不出意料的话，佣兵协会这一方很快就可以占领这栋建筑。 将感知扩展开来的珀菲莉莉，凝视着前方，淡淡说了一句：“已经攻上三楼了。”说罢，她便露出了意兴阑珊的表情，小声嘀咕道：“对手太菜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实在是提不起战斗的兴趣。” 在她的身边，年轻的会长维拉神情有些尴尬，解释道：“驻守在里面的，只是刺客行会最低阶的成员，所以应付起来并不困难。但是，待会儿肯定会有更强大的敌人赶来增援，到时候还得烦劳两位小姐出面协助了……按照预定计划，我们需要占领这栋建筑半天时间。” 维拉话音刚落，三人便发现了有数道黑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巷子里，正借着阴影的掩护向这栋建筑疾驰而来。 维拉沉声说道：“来了，比预想中的还要快！” “来得正好。”珀菲莉莉的眼神变得兴奋了起来，“娜娜，我们上吧！” 然而，珀菲莉莉等待了好几秒，身边的金发少女却是毫无动静。她疑惑地转过了头去，发现姬娜还是一副昏昏欲睡、随时有可能倒下的模样……两人对上视线之时，姬娜还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欸，上……什么？不是说我们只用旁观督战就行了嘛？” “喂，你这头懒猪！还没有睡够吗？” 姬娜满脸委屈地埋怨道：“谁要你昨天晚上像八爪鱼一样抱着我，害得我一晚上都没有……呜哇哇哇……” 却是珀菲莉莉心思慌乱之下，一脚将姬娜从屋顶上踹了下去，强行打断了她的话。只可以，某件微妙的事实已经被旁人听进去了。有那么一瞬间，想到姬娜所说的理由合情合理之时，珀菲莉莉产生了愧疚的心思——然而这份愧疚，在看到姬娜在半空中调整好了姿势，平安无事地落地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蛋混蛋，居然敢在外人面前说出老娘难堪的一面！ 抱着气恼的念头，珀菲莉莉施展轻身术降落在姬娜身边时，又恶狠狠地掐了一下少女的手臂，啐道：“老娘投怀送抱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明明你当时还露出了享受的神情吧？” 姬娜吃痛之下，连忙和珀菲莉莉拉了几米的距离：“唔，痛并快乐着的感觉……鬼知道你不是故意来折腾我啊！” 就在姬娜和珀菲莉莉打情骂俏的的时候，那总计五道黑影已经来到了她们的面前。由于两人正好挡住了道路，这些人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拉开了阵列，从三个方向，蹑手蹑脚地向两人逼近过来。 珀菲莉莉开始凝聚魔力，神情也变得正经了许多，轻哼了一声说道：“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左边的两人交给你来对付，剩下的我来解决。要是我解决的速度比你快，今晚你还是得听我的！” 姬娜呆了一呆，吐槽道：“喂，不要说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啊！” 周边的敌人显然对于两人心不在焉的态度感到了恼怒，姬娜才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有数枚锐利的暗器朝自己飞来，同时眼角的余光也注意到珀菲莉莉那一侧的敌人也向她扑了过去。 长久养成的战斗本能，让姬娜在一瞬间就集中了注意力，几个挪步间避开了所有来袭的暗器，紧接着她俯下身子，从大腿处抽出了银色的复合弓和箭矢，同时按动了机关，锐利的弓刃从两翼处伸展而出。 完成这番动作的同时，敌人已经一前一后包抄了过来，原本藏在阴影中的短刃骤然暴.露了獠牙，往姬娜所处的位置劈砍而来—— 清脆的“砰砰”两声。 在格挡住敌人的攻击之后，金发少女的身姿，犹如猎豹一般高高跃起，落到了其中一位敌人的身前。而此时她的对手还在惯性地倒退着，看到猝然紧逼到面前的少女，一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就是这种表情，我很喜欢哦！ 姬娜露出了愉悦的笑意，以手中的复合弓作为武器，攻势未曾停滞，只是数招之间就将对方的武器击飞，逼到了街道的墙上。看到对手绝望的眼神，姬娜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锋利弓刃，随即—— 用刀背敲在对方的头上，将其击昏了过去。 佣兵协会的行动以“惩戒”为主，主要是为了破坏那则悬赏任务，并没有摧毁刺客行会的意图，因此在行动中还得尽量避免制造杀伤。 虽然这些隶属于刺客行会的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满了鲜血。 接下来，姬娜转过身来，用几乎同样的方式，击昏了另外一个敌人。这人昏迷之前，那分外怨毒的眼神让姬娜悄悄打了个寒噤。 虽说这些人的实力不怎么样，忠诚度倒都是很高。 如此想着，姬娜正要转过头去，去看珀菲莉莉那边的状况，然而霎时之间，她的脖颈处感受了一股冰寒刺骨的气息。 意识到性命受到威胁的这一瞬，悬挂在少女额上的饰品放射出了温润的光芒，姬娜的感知亦是获得了十分的强化。顷刻之间，少女的身形翩然跃起，璀璨的金发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其中一小缕在晨曦中悠然散落。 “哦？”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乎足以致死的袭击，姬娜提起了十分的警惕，转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矮个子黑衣人。 然后，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她看到了一个面貌极其丑陋的，四肢不成比例的侏儒。 第十三章 刺客之王 硕大的头颅，短小萎缩的四肢。 侏儒的肤色呈现出病态的深紫色，挤满了皱纹的面皮一根毛发都没有，相较之下五官以扭曲的比例挤在了一起，让他的脑袋犹如一颗蠕动着的巨大的肿瘤似的，让人只要多看上一眼，就从心底里冒出寒气来。 世间本不应该存在这样的“怪物”。 因此，在看到这只侏儒的一瞬间，姬娜的身子本能地颤了一颤，才低声问道：“你也是敌人吗？” 却听侏儒用嘶哑的音色说道：“露出了怜悯的眼神，很好……这是因为你有足够击败我的自信么？” 想到对方刚才那犹如鬼魅般的一击，确实险些重创自己，姬娜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看同样解决了先前的对手，正向这边靠拢过来的珀菲莉莉一眼，摇了摇头道：“或许你真的很厉害，但我不是一个人。” “维拉那个小家伙请来的援手，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实力吧。” 侏儒咧嘴笑了一笑，身形似乎动了一动，姬娜都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见对方的身形倏忽消失在阳光之下。 感受着空气的波动，姬娜神情忽然一变：“莉莉，小心！” 话音刚落，珀菲莉莉身前的空气中波纹泛动，寒芒乍然闪现而出。 “哼，来得正好！” 只听珀菲莉莉低喝了一声，手上霎时绽放出幽冷的光芒，将面前的数米空间笼罩在了其中。在冰霜凝结的“咯咯”声响中，隐约有个低矮的人形从空气中显现而出——但紧接着，只听清脆的“砰”一声，正凝固到一半的冰霜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锐利的冷芒急速向白发少女侵袭而去。 ##第209节 珀菲莉莉的眸中露出了惊异的神采，眼睁睁看着那道冷芒向自己的胸口处刺来，下一瞬就要贯穿自己，却是已然来不及躲避。 在令人窒息的兵刃相接声响之间，金色的身姿不知何时挡在了身前，已经和对手进行了数轮交锋。然后，珀菲莉莉只觉自己的身体一轻，便被抱在了熟悉的温软的怀里……思绪错愕之间，珀菲莉莉却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正抱抱着对方，本能地将头埋在了少女丰满的胸口之间。 “对方的实力很强，我们齐心协力，小心应付。” 来自姬娜的提醒，让珀菲莉莉稍稍回过了神来。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正紧抱着金发少女，姿势十分丢脸，她的俏脸不由一红，连忙从对方的怀里挣脱了开来，小声应道：“嗯。” 直到此时，她才开始感受到心有余悸。 居然有人仅仅凭借肉身的强度就可以对抗魔法，在珀菲莉莉的见识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的存在。 按照常理来讲，在圣阶以下的等级中，魔法师对同级的武者应该有着绝对压制的地位……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难道说，这人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肉身超凡入圣的圣阶？ ……不，如果真的是圣阶的话，那绝对不是我们两人可以应付的实力，对方一定是用某种特殊的方式化解了我刚才的魔法。 在思考中，珀菲莉莉渐渐恢复了冷静，她远远看着正闲庭信步一般向这边迫近而来的侏儒，低声说道：“娜娜，你掩护我，我想再尝试一次……” “没问题。”姬娜点了点头。 虽然只和侏儒进行了几轮的交手，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强大的压迫感，以及身形消失时那种仿若无孔不入的瘆人的气息，让姬娜不得不承认，对方或许是两人所有交手过的敌人中最强大存在，实力绝对不能小觑。 “我看到了，你们害怕的表情。我很开心！” 侏儒再次咧开了嘴巴，这一次，姬娜分明看清楚了对方扭曲的五官中那仿若嘲讽的笑意：“等到我将爪子刺入你们的心脏，将你们那漂亮的肢体撕扯开来，**甜美的鲜血的时候……将你们欺骗过来，害得你们落入死地的小家伙又会露出如何绝望的表情，我很期待！” 话音刚落，侏儒的身形再度隐匿于空气之中。 “我去拦住他。”说完，姬娜便闭上了眼睛。 反正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视觉在这场战斗中已然失效，便干脆将其屏蔽，从其他感知中搜寻侏儒的踪迹。于是半秒后，额上的绿宝石微光闪现，姬娜比上一次更快地捕捉到了侏儒的行动轨迹—— 正沿着一侧的墙壁向上攀爬，打算绕一个圈子从侧面进行袭击。 姬娜骤然睁开眼睛就，清叱了一声：“藏头藏尾的家伙，敢和我正面一战吗？”说罢，她就提起复合弓纵身一跃，手中锐利的弓刃猛然向侏儒劈砍了下去。 铛—— 姬娜的攻击被一道乍现的寒芒所挡下，武器一时发出了急促的嗡鸣，她的手臂亦是震得有些麻痹。但借着这个机会，她终于看清了侏儒所持武器的样式，却是一只状如野兽利爪的手套，五指的尖端都有利刃从中伸展而出。 眼看一击不成，而对方的身形依旧隐匿在空气中，姬娜一脚踏在了墙壁上，借力挪腾，打算暂且退避。却不料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另外一只同样的利爪倏然出现在了她的胸前，锋利爪子大张，猛然刺来。 姬娜只觉自己的呼吸一窒，半空中的身子急速倒飞退避，而那爪子亦犹如跗骨之蛆，意要追魂索命般紧紧尾随着姬娜的身体，距离她的心口处始终只有半寸距离……只要她一停下心脏就会立刻被爪子所贯穿。 这是她第一次和真正的“刺客”进行战斗，亦是首次感受到这种出手即是杀招，生死仅在须臾之间的凶险滋味。她深知自己落地的同时，速度必然会有所减缓，到时候几乎不可能抵挡这气势如虹的杀招，因此她不得不提前发出了求援的信号—— “莉莉，现在！” 正在吟唱魔法的珀菲莉莉，听到姬娜的声音，神情不由一凛，少女纤柔毫不犹豫地向前指出，凭借感知锁定了正在追逐姬娜的身影，犹如丝线般的湛蓝虹光顺着她的手指向前方延伸而出，交织成了一张冰寒的巨网。 霎时间，刺骨的凉意彻底笼罩了此间街道区域。 第十四章 爱琳，是你吗？ 在姬娜的视野中，她才刚刚落地，从边上交织而来的幽蓝丝线就精准地缠住了前方那肉眼难以捕捉的身影，紧接着开始急速收缩。 停留在胸前咫尺之处的爪子，在寒气的侵蚀下顷刻间凝上了冰霜，在往前突进了一小段之后，不甘地晃了一晃，就停滞了下来。只听喑哑可怖的声音从极近的位置传来：“呵呵，真是有趣……” 心有余悸的姬娜，往后跳了一大步，举起复合弓，搭上箭矢，瞄准了逐渐在寒气中暴露的身形。然而，她手中的箭矢才刚刚射出，便听“砰”一声，凝结到一半的冰霜乍然破裂，而射出的金属箭矢亦是被对方的爪子所击落。 侏儒的声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今天就先放过你们，两位漂亮的小姐，我们还会见面的。下一次，你们必然会成为我的食物，就请记着我的面貌，暂且活在恐惧之中吧……呵呵呵呵……” 说罢，那股阴冷的气息终于消失不见。 姬娜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又站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认对手已经退去，不禁长长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去，和不远处珀菲莉莉对望了一眼，发现彼此眸中都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毕竟，被这么一位顶尖的刺客所盯上的话，只要接下来还待在基律底行动，恐怕就连吃饭睡觉都寝食难安了……想到对方那令人难以看透的隐匿踪迹的手段，姬娜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底里冒起。 “没想到这个恶魔也在城里，没有提前取得情报，是在下的失职。” 思绪间，却见维拉来到了面前，带着道歉的神情说了一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游吟诗人”罗伊和“行刑者”庇古两人。他们看起来也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战斗，望着刚才那位侏儒消失的方向，均是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只听庇古骂骂咧咧地说道：“那个阴险狡诈的小矮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敢和我正面对决，只会找女人当对手，要是哪天被我逮到了，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丢到海里去喂鱼！” 罗伊的露出了嘲讽神态：“刺客行会里面的家伙，不都是这样的嘛？永远都只会挑弱小的人当对手，不敢去招惹实力强大的人。哪怕是斯卡洛斯半岛上的‘刺客之王’，依我看来也不过是如此而已……”说着，他转向了姬娜这边，绅士般地鞠了一躬，说道：“鄙人护花来迟，让两位小姐受惊了，着实十分道歉。” 然而，这番殷勤的表现，反而让珀菲莉莉露出了恼怒的神情，瞪着罗伊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实力是众人当中最弱的？” 此言一出，此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 在与侏儒的战斗中屡次受挫，发觉自己与姬娜联手都无法奈何对手，珀菲莉莉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眼下又被同伴用言语小瞧，这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显然已经处于发作的边缘，她又望向了边上了维拉，冷声问道：“难道说会长大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吗？那好，为了不成为你们的拖累，我们就此退出就好了。” 维拉神情尴尬地说道：“不，那个……你恐怕是误会了。” “哈哈哈，瞧我这张乌鸦嘴。”罗伊打了个哈哈，立马换上了恭维的神情说道，“我的意思是，两位小姐看上去这么年轻，任谁都猜不到你们具有如此出色的实力，就连被誉为刺客之王的家伙都在你们面前吃了瘪。” 就连庇古也出声调解道：“哈哈哈，两位小姐不用介怀，回去我帮你们好好教训这家伙一顿。” 珀菲莉莉盯着另外几人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哼，算了。”说着，珀菲莉莉忽然拉住了姬娜的手，拽着她向远处走去，“我有几句话要还和你说。” “欸？莉莉？” 就这样，珀菲莉莉将姬娜拉到了远离众人的一处街区，便松开了手，抿嘴瞪着少女，一副“我很不高兴”的模样。这让姬娜产生了困惑的心思，小心地说道：“莉莉，其实……也没有必要为那种事情而生气吧？” 却听珀菲莉莉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喜欢那几个人。” “欸，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讨厌。” 在姬娜的记忆中，珀菲莉莉还是第一次抒发讨厌某些人的心情。她沉默了几秒，还是决定追问下去：“到底是为什么呢，他们应该都是好人……就算是说错了什么话，也并非带有恶意的。为什么你会这么不开心呢？” 珀菲莉莉抿了一会儿嘴，忽然开口说道：“但是，那几个人的态度，还有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讨厌。” 姬娜有点愣神：“欸？什么？” “没什么！”气呼呼地说了这句，珀菲莉莉又沉默了好几秒，便破罐子破摔地说道，“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也管不到你，以后你的死活也都不关我的事！” 说罢，她背过了身去，甩开姬娜作势要离去。 珀菲莉莉的发作的脾气，让姬娜陷入了发懵的状况，直到大小姐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她才反应过来，望着对方的背影喊道：“你要去哪里？” “回旅馆休息！”珀菲莉莉冷淡地说道。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姬娜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不远处的珀菲莉莉停下了脚步，随即她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张地说道：“但是，请等我一下，我去和他们道个别，马上就会回来的。莉莉，拜托了，就在这里等我一小会儿！”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跑动声，珀菲莉莉不满地咬了咬嘴唇。 虽说姬娜那不负责任的话语，让她有了种想要“惩罚”对方，就此置之不顾的心情。但她还是站在了原地，静静地等待着姬娜的归来。 印象中，自从两人在雪原中醒来之后，就一直都是待在一起的。 形影不离，至于分开的状况……好像一次都没有。 想到这里，珀菲莉莉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下来。只是，忽然吹拂到脸上的微风，以及在萦绕在鼻间的，仿若麦酒又仿若香草的清香，让她愣愣地抬起了眼睛，然后，她看了一位黑发黑眸的少女，收起了身后的黑白羽翼，眸中带着似是忧伤又似是喜悦的神采，轻声问道—— “爱琳，是你吗？” 第十五章 船上的三人 ——爱琳，是你吗？ 听到这句意义不明的询问，珀菲莉莉在怔然了一会儿后，神情反而是变得惶恐了起来，心脏犹如被某种恐惧感所揪住一般，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身上的气息很像，但是，奇怪……为什么会有两个人呢？” 有些困惑地自语了一句，柒夜径直背过了身，望向了刚才姬娜离去的方向，轻声问道：“那个金发的女孩子，是你的同伴吗？等她回来的时候，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珀菲莉莉望着柒夜的背影，眸中渐渐露出了强烈的敌意来，只见她悄悄握紧了拳头，无声地吟唱起了魔法。然而，她才刚开始调动魔力，便觉一只手猛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亦是掐灭了酝酿中的魔法。 黑发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那对清冷深邃的眼眸凝视而来。 珀菲莉莉的脸色变得痛苦而苍白了起来。 两人就此僵持了几秒，柒夜才松开了手，带着歉意说道：“抱歉，但是……我已经找了好几个月了，这件事对于我来说真的极其重要，就算是用强迫的手段，我也必须让你们跟我走一趟。” 在这一瞬间，从黑发少女身上传出的，极为强盛的压迫气息，几乎让珀菲莉莉陷入了窒息，她好不容才喉咙里发出了细微的声音：“不……” 柒夜神情变得温柔了起来，素手轻轻地按在了少女的额头上，柔声说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珀菲莉莉看到金发少女出现在了街道的尽头，面带着急的神色正着急地往这个方向跑来。她勉力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徒劳地祈祷着—— 姬娜，救救我。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境中，她爱上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去爱的人，为此，她和很多人都闹翻了，甚至得罪了整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人。 但是，她仍旧对那种刻骨铭心的，名为爱恋的悸动念念不忘。 为了寻求更强大的实力，她离家出走，跨过山麓河流，沿着海岸往南方行进。 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冒险之后，梦境的尽头处，她和同伴进入了一个潜藏在孤岛上的古老遗迹，据说那曾经是上古神祇的宫殿。在那里，她和同伴不小心触动了某个封印，让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从悠久的长眠中苏醒。 幽深可怖的大厅中，她分明看到了长着无数可怖的触手，有着成千上万的眼睛的怪物在盯着自己，蠢蠢欲动。 在深邃的恐惧感当中，她求助似的转向了身边的“同伴”—— 然而，在看清同伴的面貌之时，更为强烈的扭曲之感侵袭了她。 …… 终于从噩梦中惊醒的她，怔怔地望着陌生的天花板。 我……我是谁？ 僵硬的意识在孤独中徘徊了好一会儿，关于先前的记忆渐渐地回归脑海，惶恐的感受霎时侵袭而来。于是，她猛然掀开了被子，跌跌撞撞地跑下了床，推开门跑到了房间外，大喊道：“娜娜！” 冗长的通道里，无人回应她的呼唤。 姬娜，你在哪里？ 拜托了，请不要丢下我一人…… 她从未像现在一样，陷入如此恐惧不安的情绪当中。 ##第210节 情绪崩溃的边缘，她一路狂奔到了通道的尽头，那仿佛是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她的眼睛一时被强光刺得睁不开来。 蔚蓝如洗的苍穹，无边无际的碧海。 在耳畔拍打的海浪，以及吹拂到面颊上的湿润的凉风。 原地怔然了良久，少女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现在正待在一艘巨大的，在海上行使的大船上。视野下方的甲板上，有两人正站在那边说着什么，其中一个有着极为熟悉的金发的背影，霎时烙入了心底深处，亦是成为了她的救赎。 泪水也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她只觉自己在深渊的边缘走了一遭。她勉力凝聚起仅存的魔力，纵身一跃，往两人所处的位置跳了下去。 稍早一些的时候—— 甲板上，姬娜生气地瞪着柒夜，苛责道：“你真的能确定我是你要找的人吗？还有，就算你再怎么抱歉，也无法回避你绑架了我们的事实！” 面对强势的金发少女，柒夜低声说道：“抱歉，但是，在看到这条头链的时候，我就可以确定你就是爱琳了，身上的气息也是。我知道你现在还想不起来……没关系，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让你想起来的。” 姬娜愤愤不平地说道：“喂，擅自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为什么我就非得听你的话不可啊？不要仗着自己实力强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好不好……” 柒夜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因为，在上一次你失去记忆的时候，我错过了直接将你带走的机会。那一次，我真的后悔了很久……所以，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了。” “上一次失去记忆的时候？” 姬娜愣了一愣，不禁吐槽道：“听你所说的，失忆对我来说难道还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不成？” “是的呢，爱琳你忘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其中的某些事情，或许你已经彻底忘光了，永远不会想起来，但是，对于我来说……” 说着，柒夜露出了怀念的神情，低声说道：“当我刚出生的时候，是您将我带到了人类的世界，亲手养育了我五年的时光……现在，就算是已经知道了，您将我从神殿中带出其实是另有目的，但是，我依然还记得的，那份让我拥有了另一种人生的养育的恩情……” “哈？你真的没有弄错了什么吗？” 柒夜正说着，发现对方的金发少女正用极为微妙的眼神打量了过来。被这股视线盯着，她的脸颊不由染上了几分红霞，轻声说道：“请放心，我会将那段记忆当作秘密，只属于我一人的秘密，不会和任何人分享的。在其他的场合，你仍旧是爱琳，我所侍奉的公主爱丽莎米娜殿下……” 说到这里，柒夜望着姬娜的身后，忽然收回了殷切的神情。 眸中警惕的意味一闪而过，但她终究是没有采取行动。 姬娜正因为柒夜的话语而陷入走神状况，还没反应过来，便忽然感觉到有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了自己。来人的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清香，正带着埋怨的、带着细微哭腔的语气，在耳畔低语道—— “娜娜，明明你承诺过的，永远不要让我孤单一人……” 第十六章 柒夜 “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说是知道我的过去，我有另外一个身份什么的。” “你相信她的话吗？” “也不能说是相信，但是，仔细想来她好像也没有欺骗我的理由……” 话音刚落，姬娜的手臂就被恶狠狠地掐了一下，却见面前的珀菲莉莉露出了生气的神情：“不行，我不允许你相信她。” 姬娜有些发愣：“欸？怎么了？” 珀菲莉莉冷声说道：“那你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吗？” “并没有啊。” “如果你相信了她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得跟她走，然后就会把我一个人丢在一边……你敢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么？” 没想到珀菲莉莉为这件事如此生气，姬娜一时有点走神，小声说道：“我能保证……只是，她的实力太深不可测了，我们暂时只能听她的话呢。” 珀菲莉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提议道：“我有一个方案。” “欸？方案是指什么？” “相信我，然后配合我的行动就行了。” 就在珀菲莉莉和姬娜对话的同一时间，柒夜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桅杆上，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在终于确定自己找到了爱琳之后，她这几个月里饱受痛苦折磨的心绪，此时总算是回归了宁静。 清爽的海风拂起了她的秀发，静静地回忆着自身和爱琳的过往，想到彼此间交错的命运，她的眼眸一时变得湿润了起来。 我们之间的交集，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呢？ 在某种意义上，柒夜和爱琳一样，她也曾在无尽的轮回中，饱受过命运的折磨……稍有些不同的时候，尽管直到此时她还清晰地记得前世的那些记忆，然而过往的所有情感，都早已在漫长的沉眠中湮灭于历史当中。 这是理性，抑或是……神性？ 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是，被称为“魔神的女儿”的她，每隔千年降世一次，但每一次都有着如出一辙的过程和结果。那便是……在人性与神性的对立中，理智和情感中产生了不协调的部分，先是极小的一点点，然后逐渐蔓延扩大，让她的意识陷入崩坏的边缘，就连身体也开始在物理层面上损害。最终，她的灵魂被魔神所“回收”，在沉睡中等待下一个千年轮回的开启。 所拥有的所谓“半神之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亦是一种永恒的诅咒。 在人类的创世纪故事里，神祇用六天的时间创造了世界，在第七天，神祇决定稍作休憩，于是为自己打造出了一个玩物。 柒夜，顾名思义，这个名字本身的喻意，便是“第七天的夜晚”。 因此，即使是由于爱琳先前的举动而挣脱了魔神的控制，她直到此时还依然有着难以摆脱的宿命。 除非…… 思绪稍稍作罢，有些自嘲地轻叹了一口气，柒夜望着在甲板上咬耳朵说着悄悄话的姬娜和珀菲莉莉，眸中露出了几许羡慕的意味。 应该说，真不愧是爱琳呢。 就算是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还因为不明原因换了一具躯体，但是在过度受女性欢迎这方面，简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就连安慰别人时的神态，也和过往如出一辙。 所以，这位叫做珀菲莉莉的少女，和爱琳到底有着什么关系呢？ 对于此时的柒夜来说，虽说潜藏着不为人知也绝不会表露出来的嫉妒心绪，但终究是身处于如此轻松闲适的意境里面，纵使她的心性一向以来都十分沉静，也忍不住揣摩起了爱琳那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禁为视野中这位有着犹如雪丝般白发，脾气稍有些任性的少女未来的情感命运感到了担忧。 前段时间，从精灵女皇那边传来了讯息，爱琳真正意义上的亲人，菲娜公主终于从世界树中孕育再生……要是爱琳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很开心吧？ 至于另一位公主殿下，和爱琳有着深刻羁绊的茜丝雅娜小姐，当初被告知兄长遭遇不幸，见到被送回白林堡的恋人的“遗体”之时，可是大哭了一场呢，旁人怎么劝都劝不过来。就像是想要逃避痛苦似的，这段时间里，这位身陷王位争夺战的殿下一直都身处于战争的最前线，亲自指挥战斗……虽说很快就能让她和爱琳重逢了，但两人的关系，可以回到过去吗？ 从最初的师生关系，到主仆关系，再到恋人关系……爱琳，在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位如今震烁大陆的公主殿下，可是你一手打磨出来的呢。 露娜那边，现在应该在全力抵御亡灵大军的入侵吧？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隐藏在虚假的躯壳中的小丑了……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爱琳的身上到底有着何种魅力呢？被她所改变过的人，似乎已经数不过来了呢。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是不会在意爱琳的外貌的，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还有，尤妮卡……不知道她收到魔法传讯了没有，如果有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吧？但是以她那别扭的性格，只希望当她和爱琳重逢之后，和那边的那位珀菲莉莉小姐不要起冲突才好。 除此之外，还有目前不知身在何处的娅妮薇儿和艾丽卡，和爱琳似乎有着另一层隐秘关系的杰圭琳，守候在白林堡的精灵少女萤心，以及被维克夫主教带到了西斯林教区的白城的，同样和爱琳有着一段过往的珊芙妮…… 想到珊芙妮，柒夜的神情不由黯淡了几分。 在记忆中，虽然珊芙妮一直将她视为亲密的好友，只要待在一处就会忍不住粘过来，但心性淡薄的她从未真正在意过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所谓的“青梅竹马”……直到真正失去的那个时候，她才感受了那份迷惘痛苦的心情。 正如在那个时候，直到在魔神的命令之下亲手“杀死”了爱琳，柒夜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人。 珊芙妮，我一定会让你变回原样的。 对曾经的好友，在心底里悄悄许下了一个承诺。 ……爱琳，你也是这么期望的吧？ 凝眸静望着不远处的金发少女，柒夜的眸中眷恋的意味一闪而过。 是的呢，拥有着近乎完美的半神之躯，却依然受缚于自诞生之初延续至今的宿命的少女，此时此刻，已然与这尘世间的七情六欲融为了一体。 第十七章 真正的身份与崭新的未来？ 黄昏时分，海面上升起了迷濛的雾气。 直到觉察到自己的小腿处有些发麻，柒夜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很久的神。她望了一眼远处半浸在海面上的夕阳，便重新从桅杆上跳下了甲板，走到了姬娜与珀菲莉莉的身前，轻声说道：“你们也饿了吧？该吃饭了。” “放我们走吧！” “嗯？”柒夜望着珀菲莉莉，眼眸中露出了疑惑的意味。 在柒夜的注视下，珀菲莉莉拉着露出歉意神情的姬娜后退了好几步，手中用魔法凝出了一柄冰锥，尖端抵住了几分少女的脖颈，出声威胁道：“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杀了她！” 顿了顿，仿佛为了表面决意似的，珀菲莉莉强调道：“我可是认真的！” “这种手段骗不过我。”柒夜镇定地站在原地，摇了摇头道，“我在你的身上感受不到杀意……你不会伤害她的。” 珀菲莉莉嘴角露出了嘲讽的语气：“所以，你忍心让她的性命置于危险之中，你真能确保我不会刺下去？别用那副看透一切的语气和我说话！” 柒夜丝毫不为所动，淡淡说道：“别胡闹了，我们去吃饭吧。” 对方居高临下的态度，让珀菲莉莉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打击，她咬了咬嘴唇，神情中透出了一抹决意来：“不，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如果我注定无法取得某样的东西的话，我宁愿将其摧毁，也不会让其落入别人的手中……” 说着，她凑到了姬娜的耳畔，幽幽说道：“娜娜，你会怨我吗？请放心吧……我马上就会死于她的手中，陪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 姬娜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莉莉？难道你是认真的？” 话音刚落，姬娜就感到锋利的冰锥刺入了肌肤，寒意瞬时蔓延到了全身上下……但是倏然之间，时空仿若停滞了一瞬，她的身子仿佛被什么力量所牵引着一般，身不由己地脱离了珀菲莉莉的挟持，扑向了黑发少女的怀抱。 清新的香草气息，从对方身上传递了过来。在极近之处，姬娜怔怔地看着少女眸中泛起的眷恋的神采，正走神之间，却是柒夜轻巧地避开了对视，望向了那边呆呆站在原地的珀菲莉莉，摇了摇头：“只要在这艘船上，我可以制止你任何危险的举动，很抱歉……放弃吧。” 话虽如此，柒夜还是稍稍拉开了姬娜的衣领，纤指凝聚魔力，在金发少女光洁的肩膀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魔法阵，方才收回威压。 “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过来吧。” 说罢，柒夜轻叹了一口气，便首先转过了身，向着船舱内部走去。 于是，甲板上只剩下了珀菲莉莉和姬娜两人。 映着愈发昏沉的天幕，姬娜心情稍有些恍惚，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处，只觉肌肤上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她的视线在那如雪丝般在晚风中飘拂的白发上面驻留了好久，方才留意到少女仿佛失了魂魄一般的神情。 被伤感的氛围所浸染，姬娜一时心有戚戚，好半天才低声说道：“你看，我都说了这种做法没用的。” 刚才……想杀我……那是认真的吗？ 真正想问的事情，却完全不敢开口。 珀菲莉莉露出了怨恨和不甘的神情，和姬娜对视了一阵子，仿佛在用眼神回答——你为什么不觉得我是认真的？然后，她一言不发地走了上来，用力地拉住了姬娜的手，握得后者有些生疼。 姬娜怯生生地问道：“莉莉？” 接下来的好几天时间里，珀菲莉莉没有再和姬娜说过一句话。 …… 这艘挂着若林旗帜，但实际上背负着寻找爱琳的使命的“商船”，在成功找到目标之后，沿着斯卡洛斯半岛冗长的海岸线，继续往南方行驶。 这段时间里，姬娜偶然发现船上的水手和佣人对自己和珀菲莉莉表现得十分恭敬，不禁怀着好奇心，稍微观察了一下这些服装上有特雷西亚家族徽纹的卫兵，惊讶地发现这些人全都有着不俗的实力……甚至可以说，就算没有那位叫做柒夜的神秘少女，这些人也可以轻易应付任何海盗。 根据柒夜所说，船上的这一百多人，本来就是“爱琳”也就是现在的姬娜的属下，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自行调遣这些人。 所以……曾经的我，真的是某个很了不起的人？ ##第211节 在另外一方面，面对姬娜所提出的各种疑问，柒夜知无不言，将她作为从长眠中苏醒的帝国公主的身份，曾经的事迹以及和若林公主茜丝雅娜所缔结的同盟羁绊，以及最终失去记忆的缘由，但凡是知晓的都大致讲述了一遍。 奥利西斯皇族血统、若林内战、恶魔君主、魔族的解放者……对于姬娜来说，这些难以消化的概念，应该是传奇故事里面才会出现的，听起来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但同时，她也知道对方并没有欺骗自己的理由。 “那柒夜小姐呢……对于你来说，曾经的我又是什么人呢？” 再次留意到少女眸中一闪而过的依恋的意味，姬娜忍不住提问道。 出乎她的意料，柒夜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露出了温柔的神情：“爱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哭泣的人。” 姬娜怔了一怔，感到着话语中沉重的分量，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过了好半晌才问道：“那么莉莉她呢，你既然知道我的过去，为什么不知道她的过去呢？明明我们是同时在雪原里醒来的……我不是很懂呢……” 柒夜摇了摇头：“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她肯定是和你的过去有所牵连的人……我帮不上你，你需要自己去寻找答案才行。” 想到珀菲莉莉自从被带到这艘床上之后，这段时间里不正常的表现，姬娜隐隐产生了不详的预感，但是一时之间，她完全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 就这样，虽说最开始确实是被“绑架”到这艘船上的，在感受到柒夜的真诚之后，姬娜也算是渐渐地接受了目前的状况，怀着新鲜而又惶恐的心情，打算去迎接对方所说的属于“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前往那个名为若林的国家。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没有那么顺利。 这天中午，这艘在内海区域行驶了两天半的大船，迎着晌午时分灿烂的阳光，正要驶出海峡进入广袤的公海时，迎头撞上了一支丹雅人的舰队。 第十八章 海怪袭来 “圣女殿下，前方有几十艘军舰，好像是丹雅人的舰队。” 当水手向柒夜汇报状况时，静静伫立于船头的少女，已经先一步觉察到了前方的异样。她蹙了蹙眉头，便下达指示道：“放慢速度，先往岸边靠拢，观察状况，等确认安全后再前进。” 这些年来，雄心勃勃的丹雅王国秣兵历马，一直试图雄霸征服洛卡洛斯半岛，成为大陆北方的霸主。他们强大的舰队在北部海域横行无忌，但很显然，丹雅人并没有攻击己方的理由，现在的状况很有可能只是偶遇而已。 只是，确保将爱琳送回西里西亚抑或是若林之前，柒夜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掉以轻心。 “殿下，我们已经给出了旗语，但对方还没有回应。” 视野的尽头之处，几十艘挂着红白旗帜的战舰，一字排开横亘于海面上。纵使隔着数公里的距离，柒夜依然能感受到那强大的气势。然而，更让她在意的是舰队背后那团有些浑浊的迷雾。 有什么东西，正在向这边靠近？ 思绪的同时，来时麾下的回报再度响起：“对方的船速很快，快得有些不太合理，并且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我们必须马上转向回避，不然有发生碰撞的危险……”说到这里，这人却是倒吸了一口气。 “……天哪，那是什么怪物啊？” 在全速前进的丹雅舰队的背后，有什么物体倏然从迷雾中冒了出来，竟是一支巨大无比的，犹如章鱼触须般的活物。只见那支触须高高举起刺入了舰队群，绑住了一艘战舰，将其高高举起之后，又猛然收拢将其碾碎。 隔着十几公里的距离，柒夜分明感受到了那股不可名状的恐怖气势。 也就是说，这支全速前进的舰队，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正在被不知名的怪物驱赶着，狼狈逃窜。 “马上掉头，尽快弃船上岸！” “我去拦住那个怪物。” “保护好姬娜小姐和珀菲莉莉小姐，切记！” 在判断己方的船只短时间里无法逃脱，并迅速给出了最为妥当的命令后，柒夜深吸了一口气，背后的羽翼倏然张开。她迎着丹雅舰队的方向，在海面上疾驰了一段距离。在呼啸不绝的狂风与混乱的雨水当中，待她看清那只海怪的时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即使是以她所持有的记忆，也是首次简单如此庞大的“生物”。 仿佛是岛屿一般，正蠕动着的绵延数公里的躯体。 在接近超声波似的连绵不绝的尖啸声中，无数同样巨大的触须不住地拍打着海面，激起了冲天的浪花。至于另外一侧的巨型触须，则正追击着试图逃窜的丹雅人的船只。眨眼之间，又有一艘战舰被触须所掀翻，船上的人类才刚刚落入海中，便被汹涌的海浪所席卷淹没。 在海怪的周围，有不少人类中的强者，甚至有几个达到圣阶的强者，正尝试着抵挡巨型海怪的步伐。然而无论是魔法也好还是刀剑也好，所有攻击都犹如泥牛入海一般，无法对海怪造成分毫伤害。 甚至换句话说，在海怪的眼中，这些人类只是微不足道的蝼蚁而已，完全激不起它的兴趣，让它连清扫的兴趣都没有。它的目标仿佛只有那些人类所创造出来的，冒犯了它海中霸主的威严的战舰。 数息之间，又有两艘战舰被触手所摧毁。 在翻滚不息的海浪中，船只的残骸与无助人类正不断被大海所吞噬。按这个势头下去，不出意外的话，这支曾经在北部沿岸横行无忌，令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舰队，很快就要被海怪彻底摧毁。 狂风，暴雨，巨浪，海怪的尖啸声与人类绝望的嗓音…… 柒夜不禁想起了，关于这个世界混沌初开时的传说—— 在智慧生灵还没有诞生，神祇也尚未出现的时代，天地间浑浊而充沛的灵气当中，滋生了无数洪荒凶兽，它们也是最早统治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在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众神降临于世间，人类、精灵、妖族等种群也在神祇的指引下，渐渐地获得了大陆的统治权，于是，曾经的洪荒凶兽或者被围剿捕杀，抑或是隐匿起来，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没错，从外观上来判断，这只海怪和魔族秘典中所记载的名为“克拉肯”的洪荒凶兽的描述一模一样。 谁又能想到，当人类正沉迷于权力争夺自相残杀之时，这只往昔的海上霸主忽然从长眠中苏醒了过来，给了人类当头一棒。 毕竟……这可是连神祇都无可奈何的恐怖存在。 有那么一瞬间，柒夜闪过了干脆见死不救，甚至是放弃商船上的一百多若林士兵，仅仅带着姬娜和珀菲莉莉两人逃离的念头……但是，当她这样想的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了当初爱琳只身挑战恶魔君主，那悲壮而绚烈的背影，她的眸间不禁泛起了晶莹的泪花，涌起了某种坚定却又沉重的心情。 爱琳，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在这里退缩的，对吧？ 直到此时，柒夜才感到了几分庆幸，幸好自己已经从魔神那边，取回了曾经的自己所拥有的，在某种意义上接近于神祇的力量。而这份力量，将会成为她对抗海怪克拉肯的最大凭借。 至少，拼尽全力也要拖延住它的步伐！ …… 同一时间，若林商船上。 甲板上，来自于船长的吆喝声和大副的咒骂声不住地回响着，视野中那恐怖的海怪让大多数士兵陷入了恐慌的情绪当中，在混乱当中，姬娜惦念着珀菲莉莉的状况，找到了她所在的房间。 此时的白发少女，正抱着被褥坐在床上，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看到来到身边的姬娜，珀菲莉莉喃喃说道：“娜娜，我又做噩梦了……” “噩梦？”姬娜在微愣过后，迅速说道，“这个待会儿再说……你快点换好衣服，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对姬娜的话语浑然不觉似的，珀菲莉莉低声说道：“……我梦到了一直长着无数触手的巨型章鱼，它一直在追着我不放，想要将我拖入海底……娜娜，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说话间，声音中透出恐惧的意味，就连娇躯都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姬娜还是头一次见到，珀菲莉莉的脸色变得如此苍白。 “是的，它是冲着我来的……娜娜，请带我逃走吧，拜托你了……” 第十九章 监视者戈多 珀菲莉莉和姬娜以及船上的水手们，在百余名士兵的保护下，抛船并登上了这处不知名的浅滩。 此时发生在身后的柒夜与海怪的战斗，已经陷入了白热化——层层的黑云笼罩了天幕，天地间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海中巨浪翻腾咆哮不止。纵使在这个距离上，依然能听到那令耳膜生疼的刺耳嗡鸣。 望着这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姬娜一时怔在了原地。 走神之间，又是一道巨浪拍打而来，溅起的水花扑面而来，姬娜冷不防之下打了一个激灵。 船只的残骸、破碎的旗帜，甚至是类似于人类的半片尸首，被浪花冲上了浅滩，进入了姬娜的视野……在海怪面前，人类竟是如此孱弱的存在么？蓦然袭来的反胃之感，让她险些呕吐出来。 姬娜伸手捂住了嘴巴，已经不忍去看视野中那过于震撼的景象。 队伍中的中队长来到了姬娜的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之后，便说道：“两位尊贵的小姐，待在海岸边这里还是有很大风险，我们需要离得再远一些，先驻扎好临时营地……在安全的环境里等待柒夜殿下归来。” 对于这些效命于茜丝雅娜的士兵而言，他们并不知道面前的金发少女就是爱丽莎米娜，毕竟这种事情对于普通人而言太过于匪夷所思。他们甚至连数个月前爱琳遇险的事情都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这两位少女是神秘且强大的圣女殿下极为看重的人，仅仅这一点……就足够了。 “嗯。”姬娜点了点，拉住了站在边上看着这番景象脸色苍白的珀菲莉莉，轻声说道，“莉莉，我们走吧。” 在这一百多士兵的护送下，两位少女向着远离海岸的方向前进。走出了一段距离，姬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天幕上幽蓝与绚红交错的色彩，让她一时有些恍然，随即涌起了担忧的思绪—— 柒夜小姐……真的不会有事吗？ 十几分钟后，虽说众人向着远离战斗中心的方向，行进出了好一段距离。但是周遭的狂风变得越来越为猛烈，忽然袭来的暴雨淋湿了队伍中的所有人，而不觉间脚下的大地也隐隐传来了震动，让队伍中出现了几分骚动不安。 始终萦绕在耳畔的海怪的嘶鸣声，更是一直在折磨着众人的神经。 那可怕的海怪，该不会是追上来了吧？ “娜娜，我……” 珀菲莉莉低声唤了一句，身子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姬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接触到少女被暴雨所沾湿的身子时，姬娜分明能感受到她的体温极为冰凉，心下一阵怜惜，说道：“还是我抱着你吧。” “嗯。” 珀菲莉莉应了一声，便主动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姬娜的脖颈，软弱的情态显露无疑。但纵使是如此，少女的神情间还是充满了不安的意味，在稍作迟疑后，低声说道：“它追上来了，它已经发现了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说话的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士兵的耳中。于是，在觉察到了什么后，队伍的氛围一下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中队长略一沉吟，便沉声命令道：“抛弃辎重，急行军！” 时间仿若是停滞了一瞬，雨水倏然凝结，随后—— “……至关重要的钥匙，原来在这里呢。” 在毫无征兆的状况下，这个倏忽传入听觉的男声，吓了姬娜一跳，她惊愕地抬起头来，在极近的距离对上了和柒夜有着几分相似的漆黑的眼瞳……霎时之间，埋藏在灵魂最深处的久远的恐惧侵袭而来，让她的思绪几乎停滞，就连身躯也陷入了颤栗。 “终于见到了传闻中可爱的公主殿下，拙者深感荣幸。” 面前这位黑发黑眸，看不出年龄的男子，虽然脸上露出了绅士般的笑容，但姬娜却无法从中感受到任何温度。她只觉自己的身子遍体生寒，怀着恐惧的心情向周围张望，想要寻求帮助——然而，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刚才还好好地保护着自己的士兵们，此时全数躺倒在了地上，毫无动静。 她咽了咽口水，怀着恐惧的心情低下头去，发现怀里的珀菲莉莉也紧闭着眼睛陷入了沉睡，那毫无血色的面颊看起来是如此惹人怜惜。 “那么，请把你怀里的那位小姐交给拙者吧。” 男子的话语，让姬娜本能地抱紧了手中的少女。她悄悄挪了挪脚步，正要发力逃离此地的时候，一股强盛的力量将她的脚踝桎梏在了原地。 男子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对于拙者来说，想要从你手中夺取那位小姐，实在是太过于轻而易举了。只是，这种强取豪夺的手段，对于现在的公主殿下来说，终究是有些不太公平，因此拙者才给了你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姬娜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咬牙说道：“不，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拙者并无意伤害这位小姐，实际上，拙者的行事方式，和偏激的‘那一位’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拙者从不伤及这世间的任何生灵……把她交给我吧，拙者会按照公主殿下的愿望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 僵持之间，发现面前的金发少女依然在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男子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凶兽克拉肯的目标，正是你怀里的这位小姐。拙者带走她的同时，也可以把克拉肯引开……否则继续在这里拖延下去的话，克拉肯很快就会追上来，这些忠心耿耿的士兵必然会无辜牺牲，就连你都不一定能从中逃脱。” 顿了顿，男子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空，摇了摇头道：“虽说那位少女的实力，就连拙者也看不透，只可惜实力终究是无法与那种程度的凶兽比拟。她确实在拼命在阻拦了，但她并不知道事情的关键之处……可爱的公主殿下，难道你忍心看着在意之人为此白白牺牲吗？” 男子的话语，终于让姬娜的神情有所动摇，她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这是个好问题。”男子嘴角露出了一抹愉悦的笑意，作秀似的鞠了一个躬，自我介绍道，“监视者，戈多……在公主殿下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前，拙者必须澄清一件事，当初那个对幼.女下手的变态，可是和拙者一点关系都没有，请务必不要将那份恨意指向拙者！” 第二十章 失散 僵持间，自称为戈多的男子再度开口道：“那么，请做出你的选择吧。” 姬娜露出了挣扎的神色：“你要带她去哪里？” “这也是个不错的问题……但很抱歉，拙者无可奉告。” 姬娜将怀中沉睡的珀菲莉莉抱得更紧了一些：“我拒绝！” “这副坚决的姿态，倒真是让人感到似曾相识呢。在身为钥匙的少女陷入沉睡的时候，守护着她的那位叫西吉斯的男人……呵，都是那个家伙，拖延了我们二十年的时间……”顿了顿，戈多的嘴角露出轻松的笑意，“但是公主殿下，目前如此虚弱的你，并没有阻止拙者的实力。” 说着，戈多往前伸出了手，在此之间，姬娜看到他的手臂上纹着一项漆黑的骷髅头，那种久远的恐惧之感再度侵袭而来。她只觉得一股巨力彻底桎梏住了自己的四肢，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走上前来，将珀菲莉莉抱了过去。 ##第212节 尽管戈多已经反复声称不会伤害珀菲莉莉，但姬娜的潜意识里已经将他当作了敌人，她并不相信对方给出的任何承诺。 因此，当意识到自己无力守护珀菲莉莉之时，被强大的力量所束缚，始终无法反抗的姬娜，心间忽然产生了刀绞般的痛楚，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威胁道：“作出这种事情……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真没想到，公主殿下竟是如此在意她。” 以温柔的动作抱起了珀菲莉莉之后，戈多退开了两步，向姬娜这边望了过来，微笑着说道：“虽说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和她相识的，你们又是如何欺瞒过造物之神，更换了两具崭新的躯壳，但拙者并无意探究太过于复杂的事项……在意外的时机找到了遗落的钥匙，说殿下是拙者的幸运女神也丝毫不为过……” 话语微顿，戈多眼瞳中透出了欣赏的意味：“这种犹如野兽一般凶狠的表情，这种想要杀死拙者的眼神……啊，真是让人心动不已。在漫长得令人厌倦的时光中，拙者曾经见过无数类似的神情，而仅有你，奥利西斯家族中仅存的血裔纯正的后嗣，或许真的具有杀死拙者的可能性。” “诚然，你与我们监视者之间，有着难以化解的仇怨。” 话音刚落，姬娜只觉束缚猛然消失，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跌去，跪坐在了泥泞的土地上。再不甘地抬起头时，面前的神秘男子已然消失了踪影，空气中依稀传来了他的声音—— “那么，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拙者很期待公主殿下的拜访。” 就这样，珀菲莉莉被名为戈多的男子抢走了。 在跪坐原地，怔然了好半晌过后，姬娜一拳砸在了面前泥泞的土地上，溅起的泥水瞬时让她的面庞沾满了污浊。此时她的嘴唇几乎已经咬出血来，像是发泄，又像是自嘲一般出声说道：“混蛋……” 明明说好要一直保护莉莉的，却看着她被人带走，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 暴雨持续倾泻而下，彻底打湿了姬娜的衣服，也将她的心儿也浸得一片冰凉。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泪水混杂着雨水，顺着面颊滑落而下。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只觉自己就连灵魂都变得空荡荡，好像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块似的……而少女不久之前说过的一些话，不觉间开始在耳畔回响—— “……万一我们其中之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剩下那人该怎么办呢？” “娜娜，明明你承诺过的，永远不要让我孤单一人……” “娜娜，我很害怕……” 耳畔嘈杂的雨水之声，毫无停息的趋势，身处于这片被暴雨所隔绝的空间里，沉默了良久，姬娜眸中渐渐驱散了颓丧之色，露出了一贯以来那坚定的眼神。然后，她支撑着虚弱的身子，让自己站了起来。 她感到了很深很深的孤独。 她走到那些昏迷不醒的士兵边上，试探了一下这些人的鼻息，确认了并不大碍之后，不少人有醒来的迹象，稍稍感到了宽心。 站在原地，姬娜犹豫了相当一会儿，要不要在这边等待柒夜过来。 据柒夜所说，自己是奥利西斯皇室的血裔，是昔日的帝国沉睡了三百年后苏醒的末代公主。对于许多人来说，自己是相当重要的角色，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等待着自己回归…… 先前出现的那位自称为监视者的男子，其中的部分表达也从侧面印证了柒夜所说的话确凿无疑。 然而，对于那些仿佛遥不可及的事情，姬娜依然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思绪只要一想到珀菲莉莉落入了对方的手中，在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会遭到什么对待，她就痛苦得连呼吸都难以维持。 柒夜小姐说过，她并不知道珀菲莉莉的身份，也就是说，如果是她的话，大概率会对珀菲莉莉不管不顾，强行带着自己前往南方吧？ 可是，那种与珀菲莉莉宿命连结般的感受…… 你说的没错，命运的答案，终觉是需要我自己来寻找的呢……抱歉，柒夜小姐。我不能抛下莉莉和你离开……因为，我还有需要去做的事情…… 如是想着，姬娜趁着周围的士兵还未醒来，朝着远方迈出了脚步。 监视者戈多、身为钥匙的少女，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男子所说的绝大多数话，姬娜都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将这几个关键的词汇牢牢地记在了心底里，悄悄握紧了拳头。 莉莉，请等着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孤单一人的！ 金发少女的身形，犹如猎豹一般高高跃起，潜入了前方的密林。 …… 十分钟后。 当柒夜返回此地，拖着浑身上下都沾满了瘆人的血渍的伤痕累累的身躯，疲惫的神态中却潜藏着类似于期待的微妙心思，犹如在竞赛中好不容易取得了好成绩的小孩子一般，期待着从爱琳身上获取关怀与夸奖……然而等待她的，却是姬娜与珀菲莉莉两人一并失踪的消息。 于是，黑发黑眸的少女在原地怔了很久很久。 ……亲爱的爱琳，我可是把海怪克拉肯给赶跑了哦！ 虽说受了很重的伤，但是那些事情都无所谓呢，好不容易完成了这样的壮举，快点夸奖我吧，快点，快……但是爱琳，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没有任何人知道，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色羽翼上的某道创口之处，涓涓的鲜血从中涌出，她亦是毫无知觉。相比身体上的痛楚，心灵之处那仿佛被冰刃凌迟的痛苦，更为撕心裂肺。 好不容易找到的救赎，最为重要之人，又被自己亲手弄丢了。 ……这是，第三次犯下致命错误。 在悔恨与痛苦之间……少女漆黑而纯净的眸中，隐隐出现了崩坏的迹象。 第二十一章 南方战场 青月历三零三年，盛夏，若林。 在宣布洛伦斯王子遭遇不幸的消息后，茜丝雅娜在波维斯王国、西里西亚公国、摩维亚公国、莉莉丝堡伯爵领以及东南部一系列小国的支持下，以若林王国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向自己的两位姐姐，即伊西多·特雷西亚以及阿妮塔·特雷西亚发布了最后通牒，勒令其即刻引兵退出若林。 当然，这两方势力都无视了茜丝雅娜的要求，反而是各自派出了精兵，向着若林腹地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凭借着强盛的阿拉贡帝国的海上支援，伊西多的军势很快就扫平了所有抵抗的贵族，将若林南部区域纳入掌控。仅有东南部一小片的富庶的产粮平原，由于落日公爵鲁道夫的领地在一侧的制衡，才尚未陷落。 伊西多十六岁出嫁，是阿拉贡举足轻重的洛佩斯亲王的妻子。 由于现今阿拉贡的皇帝年老体衰，已然时日无多；另一方面，洛佩斯亲王作为统率在近年来在对远东异教徒的战争中连取大捷，已然在国内获得了相当高的呼声，很多人都希望他能继承皇位。 而雄心勃勃的洛佩斯本人，在对异教徒的战争还未终结的时候，又向若林派出了大量的士兵，不惜两线作战也要支持妻子夺取若林的王位，显然也是为了扩张的势力，为自己在有可能发生的夺嗣之战中增添筹码。 徘徊在若林南海岸那一支恢弘的舰队，牢牢地扼守住了所有海上支援的通道，宣示着当今最强盛的帝国强大的国力。 然而，在大多数清楚局势的人的眼中，最有可能在王位争夺中取胜的人，却是三姐妹中最不起眼的阿妮塔·特雷西亚。 这是因为，这位一向以柔弱示人的女子，不仅仅说服了佛琅士王国对自己倾力援助，更是获得了教廷方面的支持。这使得若林周边的大部分国家，包括托兰顿、安鲁尔的立场都倒向了她这一边。 在三方当中，纵使阿妮塔目前所占据的领地最小，所掌控的兵力数量也最少，却有着最为精锐的高端战力，以及教廷和数个国家的支持所给予的战争潜力。 因此，等到联军部队聚集完毕，阿妮塔就以进攻者的姿态，派出了一万兵力，其中包括两千人的精英骑士团，气势汹汹地朝着白林堡进逼而来。 若林东北部的某处关隘之处，阿妮塔遭遇了自己的妹妹所率领的军队的顽强抵抗。 凭借着山地防守的优势，茜丝雅娜这边的军队成功抵挡了对方的数次进攻，而另一边的精英骑士，却由于地形的因素无法顺利展开，双方已经在此地对峙了有三天，相持不下。 同样的若林雄鹰旗帜，飘扬在双方的营地上方。 稍微有些不同的是，进攻方的阵营里还夹带着大量的蓝色鸢尾花旗帜，以及其他各国旗帜，彼此交相辉映；而防守方这边，则仅仅低调地在帅帐的位置，升起了蓝白底纹并绣有金色枫叶的旗帜。 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人来说，这面旗帜可能有些陌生，但在三百年前，旗帜上这一枚金色的枫叶曾经是无数人的精神支柱。 这是曾经大陆上最为尊贵的奥利西斯家族的家徽。 也是目前茜丝雅娜这一方，各大势力都众所周知的最大的倚仗。 但是，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所敬仰膜拜、亦或是惧怕的对象，那位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目前正处于不知所踪的状况。 有无数人在盼望并等待着她的出现，其中，跟随着茜丝雅娜来到战场的精灵少女萤心正是其中一位。 静静坐在树墩上，有些发怔地看着头顶上那一面旗帜，精灵少女的眸中露出了惆怅的意味，低语道：“女皇陛下，当初你将菲娜大人的身体带回去的时候，也会怀着如此痛苦的心情吗？” 在见到被带回来的爱琳的“尸体”的那一瞬间，萤心难过得几乎没法喘过气来，就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眼前几乎变得一片昏暗。 就算是被柒夜小姐告知，爱琳绝对不会就此死去，她只是不小心流落到了世界的某处而已，终有一天会归来，萤心还是没法从伤心中缓过神来——因为，她想起了女皇陛下和菲娜公主的事情。 据说当初，精灵女皇菈蜜儿也是抱着菲娜公主的尸体，哭泣过后，坚定地认定菲娜并没有死去，为了寻找对方不知所踪的灵魂，她几乎踏遍了大陆的所有角落……只要一听到疑似和菲娜有关的情报，她就一定会走出精灵结界。 然后，她这一找，就整整用了三百年的时间。 萤心喃喃自语道：“女皇陛下，难道说我也要等上三百年之久吗……是的呢，身为精灵族的我们，确实有在漫长岁月中等待的资格，只是……” 她还清晰地记得，另外几位同样和爱琳有着密切关联的少女，无助地悲泣的模样。对于人类来说，哪怕是成为了像茜丝雅娜这样的实力强大的存在，想要活上三百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女皇陛下之所以能成为胜者，无非是因为，其他的竞争者都已经容颜老去，已然消逝于漫长的岁月之中。 “爱琳大人，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残忍呢……” “喜欢上大人这件事，最开始真的很甜蜜，可现在已经被痛苦所占据了。”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萤心确实是因为迷恋于爱琳，才会跟随她来到人类的世界。但随着和茜丝雅娜等人的相处，以及双方盟约的确立，她变得越来越在意周围的其他人……茜丝雅娜、尤妮卡、南希、柒夜，白林堡里的女仆和卫兵，还有跟着小魔女杰圭琳回来的，分明经历了一番磨难的人们。 那是和在书籍中看到的人类恢弘的历史不一样的，绝大多数普通人生动而鲜活的一面……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人类的快乐与痛苦，看到他们为战争感到恐惧，却又坚定地支持着他们所爱戴着的茜丝雅娜公主的意志。 而对于茜丝雅娜来说，爱琳更是精神支柱般的存在。 这位若林的公主……眼眸间盛满的悲伤，仿佛要从中溢出来似的，却一句消极的话都没有说，背负着无数人的期待，在前线指挥战斗。 想到这一点，萤心揪心难过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捂住了彷徨的心口之处，低声祈求道：“爱琳大人，我不想等待三百年那么久，我也不敢奢望成为最后的赢家……大家都在等着你回来呢……” “尤妮卡小姐、柒夜小姐、还有杰圭琳小姐……拜托你们了，一定要快点找到爱琳大人呢……” 第二十二章 被鲜血染遍的马车 正是盛夏时分，从南边刮来的季风抵达了斯卡洛斯半岛。 猛烈的暴雨，笼罩了基律底这座城市已长达数日，也几乎断绝了从别处传来的消息。有传闻说，前几日在半岛东南侧的海域出现了一只恐怖的海怪，将丹雅人的第三舰队毁于一旦，而这阵子的季风也是那只海怪带来的。 对于这个荒诞的消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付之嘲笑的态度。 然而这场暴雨下得实在是太久了一些，像是在挑战这座古老的商业都市的排水系统一般，城市中许多低洼的地区已经变成了一片**，不少无家可归的难民们聚集在各个教堂和市政厅，等待着教士与城主们的救助。 在这种人心惶惶的前景下，前段时间在南城区发生的，随着贸易的发达蒸蒸日上的佣兵协会与历史悠久的暗杀公会之间的大规模冲突，也仿佛进入了偃旗息鼓的状态。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这场暴雨停息下来，双方绝对会再次大动兵戈……到时候不知道又会造就多少无端的杀戮。 也没人知道，又有多少抑或传奇抑或诡谲的故事，将会发生在这座城市的阴暗之处。 暴雨依旧淋漓不尽。 当那位浑身都笼罩在黑袍里的来客，缓缓步入城门时，像往常一样守在城门口的卫兵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居然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入城。 “喂，等等……” 发现可疑的人打算入城，城门处年轻而尽职的卫兵正打算上前盘问，却忽然被身边的老卫兵抓住了手腕。他疑惑地转过投去，发现前辈正用极为严肃的眼神看着自己，郑重地摇了摇头。 被这股气势给吓到的年轻人，一时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黑袍来客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雨帘背后，老卫兵方才长松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你感受到那股杀气了吗？” “杀气？”年轻人困惑地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有拉住你，你可能已经没命了。”老卫兵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情，“记住，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干得长久，有角色你是不能去惹的。” 年轻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却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两人循声望去，却见一辆三架马车出现在了视野中， ##第213节 马车的外观富丽堂皇，纹有成片的浮雕，装饰极近奢华。然而诡异的是，在马车的车厢外壁上，是一大片刺眼的鲜红，仿佛有活人的血液凝固在上面一般，纵使在暴雨中一路驰来，雨水也无法将其冲刷。 同时，这是一辆无人驾驶的马车。 马车的速度极快，仅仅在数秒之内，马车就驶到了两人的跟前，他们才看清马儿呆滞无神的瞳仁，仿佛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然后，马车与两人擦身而过，两人被溅起的泥水沾了一身。 “那，那是什么……” 年轻卫兵兢兢战战地问道。 年长卫兵的视线朝城门外望去，他分明就看到一大片红雾须臾间侵袭而来，极为不详的预感，让他立刻做出了正确的抉择：“跑！我们快跑！” 然而，这一次直觉和经验，并未让他得以逃生。 拉着年轻的卫兵才跑出了几步，他就听到了从背后传来的一阵桀桀怪笑声，然后，两人都被什么东西拎着脖子提了起来，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们就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们有多久没有尝过鲜啦？” “也就三天而已，你的瘾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这种货色也能下得了口？” “女王陛下出行得这么匆忙，都来不及带上信徒。嘿嘿，好不容易看到了活人，先填下肚子，然后咱们再趁夜找找看有没有处女什么的……” “那你快点解决吧，这两个劣等货色我实在没法提起兴趣……我在前面等你，别耽误太久了。” 过了好一会儿，仿佛是等到了另一个“人”远去，这个阴恻恻的声音咒骂了一句：“……呸，装什么精贵呢！” “啊，这场遮蔽了阳光的暴雨，真是绝佳的调味剂呢！” 然后，一阵“咯哒咯哒”仿佛是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入了年轻卫兵的听觉当中。他在极端恐惧中呆呆地转过了头去，视野霎时被一大片鲜红所浸染。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下身处传来了一阵热流，便失去了意识……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城门口，一场可怕的血宴借着磅礴的雨水的掩护，正在发生着。 “呵，果然是低劣的人类，居然还失禁了，真是倒胃口……” 鄙夷地看了晕在地上的人类一眼，刚刚捕食了一位人类的“生物”，正准备往城市中心走去……然而，倏忽从雨水中钻出的一支箭矢，险之又险地在他还沾着鲜血的鼻子前擦过。 “是谁！” “监视者戈多、身为钥匙的少女，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 清冷的声音说出了一连串令人费解的词汇，然后一个黑袍的身影从雨帘中缓缓走出，手上握着一柄银色的复合弓。然后，来人抬起了头，那张冰冷的面庞中轻吐出了犹如通牒般的话语：“告诉我关于这些的情报，或者去死。” 在看清对方的容颜时，他不禁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作为吾族食饵的人类，并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要不然这样如何，你试着在我吸取血液的时候取悦与我，或许我可以将你发展为心爱的眷属……” 说到此处，他的瞳仁急速放大。 背后蝠翼猛然张开，手指尖伸展出锋利的爪子，浑身上下的血液临近沸腾……然而，还是迟了一步。 向来跋扈冷血的他，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了代价。 那一道锐利的银芒，在极近之处猝然发难，电光石火间，径直刺穿了他试图阻挡的手掌，深深扎入心脏。 纯银所制的武器，本就极为克制吸血鬼这种生物。当黑袍少女抽出武器时，对方不出意料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然后，她看也不看地上的尸首一眼，身影再度消失在暴雨之中。 第二十三章 再战刺客之王 潮湿阴冷的基律底，暴雨无休无止。 某处破落教堂的圆顶之上，身穿黑袍的少女静静坐在那里，用手帕反复擦拭着复合弓刃上的血渍。 帽沿之下那一缕漂亮的金发，早已彻底被雨水所淋湿。而她的视线，则是正审视着这座蛰伏在雾气之下的城市，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一般。 她维持着手上机械式的动作，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暴雨依然没有停息的趋势，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愈发昏暗，脚底下的这座城市几乎都笼罩在了灰霾当中，愈发死气沉沉。然而不多时，城西北方向的某处，忽地升腾起一片深红色的血雾。 某种强大而可怖的气息，倏然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是刚才那个吸血鬼的同伴吗？ 思索着这个问题，少女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并没有过去一探究竟的打算。相反地，她的视线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眯起眼睛，将感知扩展到极限，分明在等待着什么事物的出现。 脚底下的这大半片城区，须臾间变成了脑海里的一幅全息图景，她“看”到有人从建筑里面跑出，赶往血雾升起的方向，一幅要打探情报的样子，也“看”到了另外一些嗅到了危险的老鼠们，作出了准备逃离的姿态。 她还“看”到佣兵协会的方向出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在街道上陷入了和不明黑影的战斗当中，一时险象环生。 但纵使是如此，她依然没有出手的打算。 想要捕获特定的“猎物”，最为重要的素质就是耐心。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西北方向的血雾逐渐扩张开来，并且愈显阴森浓郁。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厚厚的雨帘，她也不清楚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分明捕捉到了风中飘来的淡淡的血腥味。 真的是传闻中的血族女王吗？ 等待得稍微有些久了，她一时有些踌躇，思量着要不要过去一探究竟。但最终，她还是沉住了气，将精力放在附近的另外一栋建筑那边。 这场暴雨，让空气越来越萧瑟凄冷。 在各个方向上，这座城市都有了骚乱的迹象。 当她终于捕捉到脚底下空气中熟悉的波动时，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同时她的身子高高跃起，径直向锁定的方位跳了过去。 帽沿骤然被强风吹来，耀眼的金发一时飘逸地铺展开来。 手上动作不曾停歇，几乎是眨眼间就射出了数枚箭矢。 蛰伏暴雨中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形，显然没料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发起袭击，在微愣过后才做出了闪避的动作，几乎是以毫厘之差避开箭矢之后，便转了个方向，向着小巷的方向退避而去。 却见某个敏捷的身影从天而降，瞄准了他的逃脱路线，银色的利刃划破了雨帘急速劈斩而下。 砰！ 避之不及的他只得硬生生接下了这一记重击，矮小的身子借着惯性在墙壁上腾挪退却，拉开了好一段距离，他才看清出现在面前的身影，微愣过后，用喑哑的嗓音说道：“原来是你……我都没去找你，反倒是小妞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带我去见你的雇主，或者去死！” 说话间，姬娜再度拉开了手中的弓弦，牢牢锁定了眼前的侏儒的位置。她的眸中，分明闪烁着某种决意。 这位北境的“刺客之王”，行事残忍令小孩夜啼的侏儒，桀桀怪笑着说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呵呵呵，待我将你的四肢经脉挑断，把你做成肉脯送过去，你自然就会见到我的雇主了……” 回应他的，是一枚疾驰而来的箭矢。 只见侏儒的身子倏然消失不见，而后数阵波纹在边上的墙壁上荡漾开来，眨眼睛那股阴冷的气息便已经贴到了近旁。 杀机骤现！ 直到瘆人的钩爪几乎要扑到脸上时，姬娜方才有所动作。 她眸中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在挪步侧身，惊险地避过钩爪的同时，手中的弓刃亦是猛然向着侏儒横扫而去。 少女敏捷的反应，出乎了侏儒的意料。 一击不成后，只听他发出了“咦”一声，便连忙收回了招式，矮小的身子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墙壁上腾挪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便再度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姬娜站立的位置直击而来。 姬娜的眸中闪过了一抹寒芒。 面对袭来的钩爪，姬娜身上倏然爆发出强大的战意，不退反进，银色的弓刃径直迎上了阴冷的钩爪。 显然为少女的气势所慑，在接连不断的金属碰撞声中，却是侏儒那一方连连退避出了好一段距离。而姬娜自然是得势不饶人，乘胜追击，身形矫健犹如扑食的猎豹，仅仅在数招之间，刺眼的血花就从银刃之处挑起。 “不，不可能……” 数十米之外，侏儒捂着受伤的手臂，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少女：“这种反应速度……难道说，上次的战斗你是在隐藏实力？” “是你一开始就错估了我的实力。” 淡淡地说了一句，姬娜手中的银刃直指侏儒：“再说一次，带我去见你的雇主，或者去死……” 侏儒沉默了一会儿，便发出了古怪的笑声。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在这片国土上，敢当面威胁刺客之王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到现在，你也不会例外……正好今天是月圆之夜……” 话音落下，侏儒的喉中发出了某种诡异的，分明不似人类的长啸之声。 随后，仿佛是错觉一般，他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同时五官扭曲成野兽，身上长出鬓毛…… “够了！”冰冷的声音倏然传来。 却见一位赤发紫瞳，身穿铠甲手持铸魔长剑的女子，从边上走了过来。她冷冷地看了姬娜一眼，便淡淡说道：“她不是任务目标，别再节外生枝了……城里现在不宜久留，我们先撤离此地……” 女子说话间，姬娜面前的“怪物”用那对赤红的眼瞳盯了过来，那种阴冷怨毒的眼神一时让人遍体生寒。 而来人的气息亦是十分强大，姬娜一时握紧了武器，好不容易忍住了先动手的冲动。姬娜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在这位女子的催促下，她和变成狼人的“刺客之王”消失在了视野中。 可恶，要是我的实力再强大一些就好了…… 暴雨中，姬娜有些用力地咬着嘴唇，便回忆着刚才所瞥见的，铭刻在那位女子盔甲上的徽纹。那徽纹似曾相识，隐隐记得在哪里见过…… 似乎是……属于安鲁尔王室的徽纹？ 第二十四章 冰与焰的序曲 清冷如冰的雨水中，姬娜久久伫立。 她望着“侏儒”和身披铠甲的女子离去的方位，思索了一会儿，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神情微泠，起身追赶了过去。 行进途中，她看到有许多民众已经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离开屋子，想要在红雾扩散开来之前逃离这座城市。只见许多男女老少，无论身家贫富都不顾无休无止的瓢泼大雨，惊慌失措地在泥泞的道路上奔跑着。 越是接近红雾所笼罩的范围，姬娜就越是能感应到感知中有一股恐怖的气息，正迅速扩张着所包裹的区域。 恍如一张噬人的大口，将这座城市里所有人的灵魂都生吞其中。 而鼻间越来越为浓烈的血腥味，让姬娜的脑袋感到了阵阵晕眩，恍然间许多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过——她身处军阵当中，周围是咆哮着的面目狰狞的兽人；须臾间，这些兽人又变成了来自炼狱的恶魔们，它们挥舞着长鞭与利刃收割者人类的性命，她看到高大的恶魔举起的手中的长刀，猛然朝自己劈砍了下来，那一瞬间就连灵魂都被劈成两半……便又发觉自己站在阴暗的街道之间，头顶上的那一轮血月绽放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那一抹娇艳欲滴的鲜红，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姬娜一时呆立其中，眼泪不自禁地淌落了下来，便又想起了某个最初的痛苦时刻，在某个冰封的洞穴里，她听到自己嘴里发出的喃喃话音。 “艾丽卡……干脆连我也一起杀了吧。” “反正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也差不多到了梦醒的时候……” 宿命、轮回……一次又一次重复曾经犯下的错误。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血潮笼罩的范围之中，而视野的前方竟呈现出了一幅奇异的画面——有如无尽的海蛇在天空中肆虐，吞吐着紫色的冰焰，而另一方则是幻化而成的万千赤色蝙蝠，正在一位美艳而高挑的女子的指挥下，抵御海蛇的冲击。 天幕分为了冰蓝和赤红的两片区域。 姬娜看到了一位和自己身形极其相仿的金发少女，嘴角挂着冷峻的笑容，纤手轻抬，便有无穷无尽的蛇影从手心中纷涌而出，伴随狂风暴雨以及她身后高扬的海啸，顷刻间便将少女面前的大半片城区夷为废墟。 ##第214节 在这一瞬间，姬娜只觉仿若有利刃刺过心脏，一时间竟痛得无法呼吸。她分明能感应到，面前这位少女是自己极其熟悉的人，然而苦楚、愧疚、痛恨……种种复杂的情感，让她生出想要逃离的念头。 不行，这个时候还不可以想起来…… 别、别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必须先找到莉莉才行！ 她捂住了生疼的胸口，强迫自己从金发少女身上移开视线，以有些狼狈的姿态绕开了前方的战场，向着港口的方向奔了过去。 半分钟后，姬娜来到了岸边，只见海啸奔涌不息，已有许多船只在巨浪中化为碎木，只有极少数船只，凭借着魔法的庇佑还勉强维持着航行的姿态，正艰难地向出港的方向驶去。 视野中那一艘悬挂着安鲁尔旗帜的大船，已经驶出了约有百米左右。 姬娜闭了闭眼睛，忽地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入了汹涌的巨浪当中。 同一时间。 那艘安鲁尔大船的舱内，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贵族，从赤发紫瞳、身着铠甲的女子手中接过了一样东西，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道：“金发，手持银弓，她似乎并不是那三人中的其一……” “嗯，但是我们的任务是将所有可疑的对象用魔法结晶记录下来，判断的工作是由‘那位大人’负责就好。” 顿了顿，女子接着说道：“多亏了那位大人提供的情报，我们才能在这偏远的北域找到最重要的雅克布家的余孽。只是，没想到才不到两年时间，她竟有了如此恐怖的实力……” “嗯，终于找到了害死少爷的凶手，亲王会必定会好好奖赏血雀小姐的……还有那位似是血族身份的米娅·斯特凡，想必也与我们刚才看到的血族女王关系密切。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情报传出去，只要出了这片海域，就能用通信魔法联络到亲王殿下那边，只要他过来了……” 被称为血雀的女子沉吟道：“以查理斯亲王现在的实力，就算是那边的血族女王也丝毫不惧。只是……有些担心的是……”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踪迹的那一位？” 血雀点了点头：“初见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孩，但当初我们追击的时候，可是在那座地下宫殿里遭遇了……”眸中露出了几分恐惧的意味，她改口道，“再加上后面，关于她的事迹传得越来越为玄乎，如果没有交上手的话，实在判断不了她的实力有多强……直言不讳地说，倘若对上了她，我没法判断亲王有多大的胜算。” “这件事的话，血雀小姐放心便是。” 只见贵族抚了抚胸口的银质十字架，胸有成竹地说道：“那位大人这次特意找到亲王，希望一起追查当初的那三人，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对付她的武器……换句话说，那位大人从一开始就是想要趁着对方最虚弱的时候，彻底断绝自称奥利西斯家公主的那女孩威胁到神权的可能性……” 血雀吃了一惊：“也就是说，那位大人也会亲自前来？他又是如何知道她现在正处于虚弱的状况？” 贵族的眸中露出了虔诚的神色：“当初那位大人和亲王进行商议的时候，我并不敢听得太细，但还是隐约听到了那位大人说起，前不久耶利沙神上降下了启示，要求那位大人肃清大陆上的异端异教，同时还派出了三位天使，来对付有可能遇到的棘手的存在……” “天使？” 贵族点了点头：“这几年间，大陆频生动荡，异端四处肆虐，是应该好好收拾一下了……并且，如果此生能让我看一眼代表神意的圣洁天使的存在，哪怕是让我为之赴死也了无遗憾了。” 血雀一时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我们此番行动，居然处在这么关键的节点上……”正说着，她的眼神猛地一凛，冷冷地望向了窗外的方向。 “什么人？” ****** 以下内容不计字数： 我一直觉得，作者在自己的书中唠叨，是一件很失格的事情，我也很反感这件事，所以，如果不喜欢的话，跳过这一段就好，没关系的。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想要说，感谢所有能一路看下来，并且看到这一章，看到我在这里留言的读者。 这本书花费了很多精力，但写得并不好，我深知这一点。 ——说出这句话的作者，真的很失格。 但是，真的……我希望是仅有这一次，让我认认真真地表达完自己的情感，用尽可能简单的一句话，表达完我的千言万语。 抱歉，以及……谢谢各位。 打完上面这一句，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说一下关于我的近况吧。 去年七月份，辞去了当时的工作，然后各种辗转，在写作与其他事情之间，在写私人画师和开新坑之间反反复复，中间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更新稳定，后来又因为别的事情停滞了脚步。 以及，还有相亲（被逼婚）的压力。 软弱的我，一直在原地踏步。 于是，在接连失眠半个月之后，痛定思痛……又或者说是放手一搏，从家里搬了出来，来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在这期间，为SF的夏季征文写了一本新书。 就当是，想要证明自己而写的吧。 书名是《剑仙少女正在抢婚的路上》，前天刚发出来，大概是个人最擅长的偏古风的文字风格。 特地在更新了新章之后才说这些，只是想表达……不管如何，即使是开了新书，这边长期欠更，这本书都肯定不会放弃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量试试自己能不维持双开。 哪怕以后有朝一日，我最终和写作这一行业无缘，不得不到了告别的时候，我也宁愿放弃曾经写过的其他所有的作品，只为写完私人画师。 因为我和清楚，这是我亏欠读者最多的一本书。 第二十五章 获取情报 “什么人？” 血雀话音刚落，就看到一道金发的身影翻滚入了船舱，落到了贵族的身边。她心中一紧，迅速抓起了桌边的魔剑，动作却终究是僵在了原地。 视野中，那位金发少女手中持着一柄复合弓，弓翼处的刀刃正抵在贵族的脖颈处，带着冷峻的神情望过来。 “你是，刚才和侏儒战斗的那人……” 血雀自然认出了，站在面前这位少女名叫姬娜，是已经被魔法结晶所记录下来的，情报上需要注意的人之一，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了这艘船上，想必也将己方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你手上的那位大人，是尼科尔·特纳侯爵，也是安鲁尔内阁的情报大臣，要是你轻举妄动，只怕会为自己招来杀生之祸。” 此时的姬娜，身上湿漉漉的沾满了海水，容颜亦是有几分苍白，她对血雀的警告置若罔闻，带着沙哑的声线缓缓开口道：“我要情报。” 血雀紧紧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什么情报？” “监视者戈多，身为钥匙的少女，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 说出了一连串令人费解的词汇之后，姬娜的语气变得极尽冰冷：“以你们的身份，肯定知道些什么，告诉我情报……否则我就杀了他！” 血雀愣了一愣，神情变得困惑了起来，反倒是被姬娜挟制的尼科尔·特纳侯爵，一时间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努力保持镇定问道：“要是我说了，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能。”斩钉截铁的语气。 于是，在血雀惊异的视线中，尼科尔缓缓开口道：“监视者，已知的情报中，只知道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由少数强者组成的组织，宗旨不明，最近不知为何开始信奉古神，已经成为教廷当下最大的敌人之一。至于‘钥匙’这个概念，我只知道，他们想要解开古神的封印，就必须要以特定的血脉来作为钥匙……而‘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这个概念曾多次在教廷和帝国时代的神话古籍中出现，应该是指冰洋上的某个地点，但具体是哪里，我也不知晓。” “如果我要去那里，该找谁打探情报？” 尼科尔说道：“在我所知的人里面，最有可能了解这些隐秘的人，是……当今的教皇陛下，你刚才也听到了，陛下已经启辰不待时日便会来到北境。” “别想用伎俩糊弄我。” 姬娜的眸中闪过一抹冷芒，手中弓刃已然在贵族脖颈处压出了一道血痕：“你们刚才所说的，教皇和你们的亲王正在追查的那三人，是怎么回事？” 尼科尔稍作沉默，沉声说道：“要是知道了不必要的事情，阁下会为自己惹来杀生之祸的。” “我不介意与安鲁尔还有教廷为敌。” 说着，姬娜缓缓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直到她感觉到被挟制的贵族因为面临死亡的恐惧而颤抖了起来，才稍作放松，再度发出了冰凉的声音：“告诉我。” 尼科尔脸色煞白，喘息了一阵，方才低声说道：“两年前，查理斯亲王的儿子被人所害，作为凶手的三人正好也是教廷的敌人。这次教廷获得了她们都在北境潜逃的消息，于是联系上了亲王，决定联合讨伐……” “两万金币的悬赏，就是你们发布的？” “没错。” “那三人的名字是？” “艾丽卡·雅克布，雅各布家族的余孽，娅妮薇儿·雪洛，弗加王国的堕落公主，以及……一位自称为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已然联合了不少势力，打算挑战当今大陆格局的强大的女孩……” 姬娜的心儿再度如遭重击，尼科尔所说的这几个名字，分明和不久前自称为“柒夜”的少女和她所讲的，关于她身为“爱琳”的经历重合了起来。看来自己真的是身份如此耀眼的旧帝国公主？而关于另外两个名字，“艾丽卡·雅克布”和“娅妮薇儿·雪洛”……为何只要一听到她们的名字，就有种痛彻心扉的感受呢？ 为何，唯独只有这段时日一直在一起的，绝对有着深刻纠葛的珀菲莉莉，唯独关于她的情报是一片空白的呢？ 沉默之间，姬娜抬起头来望了血雀一眼，不多时便有了决断：“感谢提供的情报，我便遵守诺言放人吧。”说罢，她挟持着尼科尔缓缓退到了窗边，倏忽松开了手，翻身跃出，潜入了滚滚海水。 在金发少女离开之后，血雀连忙上前，扶住了尼科尔侯爵有些站不稳的身子，便低声告罪道：“是臣下守备不力，让大人受惊了。” 尼科尔惊魂未定地坐回了桌边，连着饮下了好几杯茶水，皱眉沉默半晌，便忽地发出了古怪而愉悦的笑声。这笑声听得血雀心下疑惑不止，不由出声问道：“大人何故发笑？” “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居然跑到了我跟前来……我差点以为，自己刚才要死在这位身份显赫的异端手中，结果她居然放过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血雀困惑地问道：“她……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尼科尔却是卖了个关子：“血雀小姐，你说像我这种未曾修习武艺也无法研习魔法的人，能坐上情报大臣这个位置，还能让陛下如此看重……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大人才智过人，非吾等凡夫俗子能揣测。” “非也，非也……我特纳家族的血脉中，流传着一项名为‘真理之眼’的特质，而我正是这项特质的继承者。贵族们都以为我不过是依靠花言巧语才上位的佞臣而已，故而都对我没什么防备，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任何魔法伪装在我面前都是无效的，我的这对眼睛，有着透过现象看穿本质的才能！” 尼科尔·特纳此时的心情想必是极其愉悦，故而就连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都轻松地说了出来。 血雀露出了惊异的神情：“大人的意思是？” 尼科尔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刚才那位金发少女，她额头上所佩戴的饰物，名为‘凡赛提的低语’，正是耶利沙亲手打造，用以选定世间圣人的圣器……如果没出差错的话，她的真实身份，就是教廷要面对的最大的异端，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 第二十六章 堕落公主的救赎 基律底的郊外。 暴雨之中，穿着一身黑袍的娅妮薇儿·雪洛望着被分割为赤红与冰蓝两片区域的天空，久久伫立原地。 战斗的双方，对于她来说都极其熟悉。 其中一方是克里斯汀·图尔特，苟延残喘的血之一族女王，娅妮薇儿的饲主与她现在正在极力逃脱的人；另一方则是艾丽卡·雅克布，在卡列宁的地底宫殿偶然继承了先祖的遗惠，亦是她与曾经的同学与友人。 三人间自卡列宁后分离过一段时间，一年前在西里西亚重逢又发生了一段曲折的故事，而现在，娅妮薇儿再次见到了艾丽卡。 从实力角度上来说，既然艾丽卡能在战斗中做到和克里斯汀相持不下，就意味着她已经达到了圣阶的程度，站到大陆顶尖的位置上……倘若自己被她所发现，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娅妮薇儿一贯过于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苦涩的笑容。 当初的三人之中，只有我被远远抛下了呢。 但是，爱琳……我的主人，你到底在哪里呢？ 你最忠诚最可爱的，却背负着不忠之罪的仆人，终于鼓起勇气来找你了呢……而这一次，哪怕是献上性命与灵魂，她也心甘情愿。 求求你了，请让我再看你一眼，再感受一次你的温柔吧。 娅妮薇儿的忽然出走，自然是引起了血族女王的震怒，从她匆匆赶到了基律底，甚至都没有携带多少眷属的状况来看，就能感受出来她对于追捕的决心。然而纵然如此，明明知道正在城里战斗的两人，无论哪一方都对于自己来说极为危险，她也不愿意就此离开。 数日前，娅妮薇儿正是因为清晰地感应到了自己的契约主人，爱琳正位于这座城里，才会不顾克里斯汀在亚蒂莲精心布置即将进行的，帮自己夺回弗加王国王位的计划，连夜逃离组织，千里迢迢赶到此处，想和一年来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爱琳见面。 但是，赶到基律底后她在城里努力搜索了一夜，险些被安鲁尔与教廷的人发现，却依然没有发现爱琳的身影。 此时的娅妮薇儿，由于冒着暴雨连番赶路，到达基律底后也是在强敌环伺的环境下东躲西藏未能休整，再加上长时间没有获得鲜血的给养，已然处于极为虚弱的状况。 渐渐的，绝望与无助的心绪泛上心头，血族女孩缓缓地蹲下了身子，仿佛想要缓解饥饿一般咬住了自己的虎口。更是眼眸涣散地呼唤起了某个此时此刻愈发渴望的名字：“爱琳……爱琳……” ##第215节 所渴望着的，还有那宛如琼浆玉露一般的甜美血液。 ——你以为你对她的情感是“爱”吗？ ——不，你所留恋的，唯有她的鲜血而已。这是你身为血族的本能。 来自血族女王的，那近似于恶毒的诘责再度在耳畔响起，在强烈的饥饿之感的促使下，两枚小巧而锋利的獠牙悄然伸出，却是刺破了手掌上的肌肤，饮鸩止渴一般**起了自己污秽的鲜血。 在娅妮薇儿视野的尽头处，有许多居民正在沿着道路逃离基律底。 不，现在过去的话，一定会暴露自己的！ 女孩原本蓝灰色的眼眸，早已呈现出了一片血红，却拼命忍住了捕食视野中人类的种族冲动。 还有……伤害无辜之人的事情，会被爱琳讨厌的。 是的，爱琳或许就在附近一带，要是被看到的话，就连最后的获得救赎机会都会丧失了吧？ 但是，爱琳……明明在哪个梦境里，是你让我来找你的，为什么你自己却躲起来了呢？那份来自于灵魂的，我将自身性命交付与你的深刻羁绊，你还能感受到吗？ 就在娅妮薇儿的知觉逐渐陷于溃散，感知逐渐模糊起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越过了官道上的人群，向着北方纵跃而行。 在这一瞬间，来自于灵魂的共鸣，让血族女孩死寂已久的心脏猛烈地抽搐了起来，强烈的刺痛之感让她几乎是本能地站了起来，向着视野中的黑袍人影跑了过去，嘴上亦是大喊出声—— “爱琳，是你吗？” 娅妮薇儿的声音，被淹没在了磅礴的暴雨之中。而视野中的那位黑袍人，亦是未曾停下脚步，眼看着就要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她咬了咬牙，却是使用了血之秘术，身形化为一团红雾追了过去。 “天哪，是吸血鬼！” 娅妮薇儿才现身飞出了一小段距离，便有惊呼与怒骂声在身后响起。 “可恶的吸血鬼，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既然如此，只能战斗了！” “哼，在城中我们是奈何不得你，许多同胞都死在了你的手中，在这里……现在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这份鲜艳的罪恶，真是让灵魂都为之颤栗呢……” 伴随着最后这个声音传来，一道青光结界倏忽在身前绽开，硬生生拦住了娅妮薇儿的去路。紧接着一道剑气急速掠来，在女孩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铛”一声击中了她的骨翼，钻心的疼痛让她一时几乎晕厥过去。 不，我无意和人类战斗，我只是想追上爱琳而已…… 娅妮薇儿的眸中啜满了泪花，手掌往前伸出，施展血咒强行击碎了前方的结界，但来自身后的攻击亦是紧随而至，转瞬间便在她的骨翼、小腿、侧腰处留下了数道伤口。直到此时，女孩迟钝的意识终于意识到，自己贸然现身已然处于生死的危机，被迫转过身来抵御这几个强大人类的攻击。 然而，娅妮薇儿才刚刚转身，就看到一道银芒穿透了血雾，紧接着在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中，她看到一柄银质的弓矢钉在了自己肩膀处。 她的身子晃了一晃，便觉浑身的力气迅速消去。 血雾散去之时，女孩眼睁睁地看着又一道银芒电光石火般划过了雨帘，径直朝着自己的心脏疾驰而来，而她却已无力闪躲。 她呆呆地睁大了眼睛，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 我……要死掉了吗？ 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娅妮薇儿恍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弗洛兹的郊外，恶魔军团正在肆虐大地，而那位女孩正带着温柔而忧伤的神情，轻声询问道：“薇儿，我来帮你洗去身上的罪恶，好么？” 这一次，她别无选择，泪水哗啦哗啦地落了下来，像渴望获得奖赏的小孩子一般努力点了点头。 暴雨淋漓，时间仿若停滞。 仿若正是这份赴死的勇气，让她重获了新生。 在金属碰撞的“砰”一声过后，她觉察到有人落在了自己的身边，温柔地抱住了自己的身躯，迟疑着问道：“你刚才……喊了我爱琳？” 这股气息，明明陌生却又如此使人眷恋。 无需确认，娅妮薇儿知道自己已然重获了这一年来魂牵梦绕的，此时真真切切将自己拥抱在怀的救赎。 第二十七章 白蔷薇公主 青月历三零三年夏，斯卡洛斯半岛成为了大陆局势的焦点。 丹雅人为了重建卡尔玛联盟，在早先攻占了瑞拉妲首都，而在瑞拉妲北部，血族女王克里斯汀在领主们的拥护下，成为了女王，使得瑞拉达陷入了南北分裂的局面，战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同时，血族女王克里斯汀还和古神教派达成了同盟，一个信奉古神洛基的邪教在弗加地区兴起，意在推翻弗加王国的统治，而雪洛家族的堕落公主娅妮薇儿则成为了该教派推出的继承人。 于是在明面上，斯卡洛斯半岛上形成了丹雅人、弗加王国、克里斯汀势力三足鼎立的势态。 而在更早一些时候得到堕落公主情报的圣光教会，则和安鲁尔的查理斯亲王联合了起来，为了清除异端以及为爱子复仇，在暗地里介入了半岛上的局势。其中教会甚至派出了传说中名为“天使”的战力。 为了找到爱琳的所在，尤妮卡、小魔女杰圭琳、甚至精灵女王菈蜜儿等人，都正在赶往这片陌生的土地，而名为“戈多”的神秘人以及艾丽卡等人的出现，仿佛更是将半岛上的局势搅成了一锅粥。 在这其中，到底谁才是猎人，谁才是猎物？ 在暴雨终于停息之后，基律底上方的天空，一位黑发黑眸、背负黑白四片羽翼的少女，面无表情地俯瞰着下方大战过后的废墟，认真思索了起来。 那位艾丽卡……似乎对于爱琳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人？ 要不要先找到她，和她见上一面？ 但是，轻举妄动的话，会不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呢？ 本来以为身为魔神的女儿的自己，行走在大陆上实在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然而当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力量逐一浮出水面的时候，柒夜才发现自己在这场浩大的博弈当中，其实并不占有优势。 无论是不久前在此大战了一场的克里斯汀和艾丽卡，还是以教皇为代表的顶端十人，以及那位名为“戈多”的神秘人，都有着不逊色于她的顶尖实力。更别提那只忽然出现的海怪克拉肯，更是刷新了柒夜对于力量体系的认知。 或许，自己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那么，爱琳你呢？ 正如当初你前往暗世界，却在旅途中寻回了那悠长的过往，为我们以及许许多多人未来开辟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那样……这一次，难道说你也是在遵循着宿命的道路，在追寻着什么吗？ 你所在意的，那位名为“珀菲莉莉”的少女，到底有着什么身份呢…… 柒夜轻轻闭上眼睛，用悲恸的心情静静想着。 爱琳，我之所信所爱……以及，曾经亲手将我在人界养大的您，我到底要重复多少次相似的错误，才能获得您的信赖和认可呢？ …… 珀菲莉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自己居住在一幽闭的宅院中，积年累月，渐渐腐朽。 她渴望去见识外面的世界，逃离这个不见天日的所在，然而她又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恐惧，哪怕只是去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都能让她痛苦得浑身颤栗。 这处魔女之居，对她而言既是囚笼，也是避难所。 悠长的时光之中，面容腐败，身体枯朽，灵魂亦是将近死去。 有个她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来到了她的门前，用坚定的声音对自己说道，你必须活下来。 不，求求你，杀了我吧。 她听到了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 你独一无二的血脉，你身上的烙印……你的存在，必不可少。 直到现在，你还在把我当成工具吗？ ……抱歉，终有一天，我会拯救你的。 唯有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冰寒无比的心脏才会涌过一缕暖流。 我会拯救你的。 于是，直到她的灵魂破灭之际，这句话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耳畔回响，却不知从何开始，说出这句话的音色，从浑厚的男声变为了清澈稚嫩的女声……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看到了一对充满坚定意味的祖母绿的瞳孔。 ……你是谁？ 我要去和魔神战斗了。 去送死？ 放心，去做个交易而已。 轻快沁人的声音，仿佛唤醒了她本该死去的灵魂，她感觉到自己正在上升，周围是无穷无尽的萤火。在紫色夜空的尽头，她看到一位分明陌生却又如此熟悉的女孩，张开怀抱在迎接自己。 被温柔拥抱的同时，她听到女孩轻声在耳畔呓语—— 莉莉，我的公主殿下……请允许我，还你一个好梦。 …… 长梦作罢，睁开眼睛时，映入视野的是蓝紫色的天空。 并非白昼也并非黑夜，晴朗的苍穹之上，星光闪耀。 鹅毛般轻柔的雪花，轻盈缭落，沾到身上时，她并没有凉意，反而感觉到了沁人的温暖。 我的名字叫……珀菲莉莉。 是的呢，这个名字是姬娜帮我起的。 在回忆起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后，珀菲莉莉精神便松懈了下来，静静望着奇异的天空与温柔的飘雪，几乎沦陷于如此安谧宁静的氛围当中，直到有一个悠远的声音开始在耳畔呼唤—— 莉莉，我可爱的小公主……我终于见到你了。 珀菲莉莉呆了一呆，便觉眸间有泪水坠落而下，几乎是本能地爬起身来，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大喊道：“母亲大人！” 是的，真不愧是我的女儿，一下子就认出我了……现在，我很需要你，请你快点回到我的身边吧。 在说完这句话后，那个悠远的声音便不再出现。 珀菲莉莉在原地呆立了良久，才渐渐地留意到周边的景象。 这是一片广袤的冰原，而自己所处的高坡，仿佛正是一处祭坛。 视野的下方，赫然是一座由纯白冰雪砌成的城镇，映着上方不知昏昼的天幕，折射出梦幻一般的光彩——静静地注视着眼前梦幻般的光景，珀菲莉莉只觉自己的内心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感动之情。 这里是……属于我的故土吗？ 光洁的冰面上，映出了少女窈窕纯净的身姿，珀菲莉莉这才发现，自己此时所穿的，正是一套纯白的连衣裙，映着她那雪白无瑕的发丝，也将她毫无违和地融入了这片绝美的景致当中。 走神之间，边上却有另一位有些眼熟的身影缓缓走来，带着几分轻蔑的语气出声问道：“可爱的白蔷薇公主，回归故土的感觉如何呢？” 第二十八章 魔女薇薇安 白蔷薇公主？ 这个奇怪的称呼，让珀菲莉莉有了一瞬的走神，随即她抬起头来，却在看到面前之人的一瞬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第216节 “姬……姬娜？” 不，面前的少女绝不是姬娜。 哪怕是有着相仿的身形，几乎如出一辙耀眼的金发，以及仿若双生子般相似的面容，珀菲莉莉也在一瞬间便确定了这位金发少女并非姬娜。 因为，姬娜绝不会用这种陌生而又冰冷的视线来审视自己。 她不由得抿紧嘴唇，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姬娜……这是她的新名字吗？” 金发少女蹙了蹙眉，凝视着珀菲莉莉，渐渐散发出冰冷的气息来：“你刚刚的态度……她和我长得很像吗？” “你是谁？” 面对强盛的压迫，回过神的珀菲莉莉毫不示弱地抬起了骄傲的头颅，冰寒的魔力幽然在指尖流淌。 此间氛围，一触即发。 “罢了。” 金发少女倏忽撤回了压迫，用嗤笑的语气自嘲了起来：“你问我是谁，这件事其实没有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 珀菲莉莉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你是命运之神戈欧茜的后嗣，是大魔女薇薇安的女儿，同时，你的灵魂中还有欺诈之神洛基的烙印……你是解开古神封印必不可少的那枚钥匙。”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不懂。” “名号为白蔷薇的公主，你很快就会理解这一切的。”顿了顿，金发少女的嘴角翘起了一抹轻巧的笑容，“跟我来吧。” 说着，她背过身去，往丘下走了几步，又顿住了身形，补充道：“顺便一提，我的名字是艾丽卡·雅各布。” 艾丽卡…… 这个人，绝对和姬娜有关系！ 抱着这样的想法，珀菲莉莉跟上了前方名为艾丽卡的金发少女。 接下来，在晶莹剔透的飘雪之间，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蜿蜒的阶梯，在祭坛周围绕行了半圈，来到了下方的城区。 在这期间，珀菲莉莉认真地说了一句：“姬娜一定会来找我的。” 并未得到回应。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街区。 “我们要去哪里？” 艾丽卡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瞥了白发少女一眼：“去拜见这里的女王。” 在街道上行走的两人，显然是引起了城区居民的注意。当两人经过之时，氛围仿若陷入了异样的静默当中。 珀菲莉莉留意到，这里的居民全都有着明亮的金发和青蓝色的瞳仁——这是血统至纯的大陆北方人才会有的特征，而他们望向艾丽卡的视线分明充满了…… 恐惧。 不多时，她们来到了城中心一处纯白的宫殿前。驻守在门口的守卫看到艾丽卡，主动升起栅栏，放两人进入了大门。 经过空旷的广场和寂静的花园，艾丽卡伸出白皙的手指，在面前的银制大门上轻轻画了一道“之”字形的咒印。 便见一青一红两条蛇影从艾丽卡的手臂上腾跃而出，融入了大门的表面，在青红交错的光芒之中，宫殿大门缓缓开启。 随后，艾丽卡转头望向了珀菲莉莉，淡淡说了一句：“进去吧，她在等你。” “你刚才说女王……” “是的，曾经就连教廷都不敢招惹的大魔女薇薇安，统治冰雪之域的女王，以及，你的亲生母亲……她等待了你三十年。” 珀菲莉莉呆了一呆，只觉自己的心儿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怀着畏惧而又惶恐的心情，她略微颤抖着，缓步踏入了宫殿。 仿佛有一阵沁人的风儿吹过，轻盈的雪花在四周款款飘拂，冰晶似的地板和琉璃般的墙壁倒映着皎皎洁雪莲的身姿。 她只觉泪水悄然从脸颊上滑落，再度睁眼时，便看到了一位身披雪白长裙的华贵女子，正定定地站在身前。 女子有着分辨不出年龄的惊人美貌，几乎和珀菲莉莉别无二致的，瀑布似的银发垂挂在腰间，那对一红一蓝的异色瞳中，深深映刻着珀菲莉莉的身姿，以及这片领域中难以形容的光景。 对视之间，来自灵魂的剧烈震荡，让珀菲莉莉一下子就确信了彼此间的关系。 “母亲大人？” 这句呼唤，让华贵女子的身子震了一震，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上前将珀菲莉莉搂在了怀中，颤声说道：“莉莉，我的好女儿，我知道是你……都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话音刚落，这位冰雪之域的女王，竟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柔弱之态，伏在珀菲莉莉的肩膀上，不住地啜泣了起来。 沾湿衣襟的热泪，让珀菲莉莉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份情感的炙热，作为回应她亦是轻轻搂住了对方的躯体，低声问道：“是母亲大人……是妈妈呼唤我回来的吗？” 话说到一半时，她特意改为了更为亲昵的称呼。 良久，薇薇安才恢复了身为女王的仪态，牵引着回归的女儿往宫殿的深处走去，低声问道：“莉莉，在你悲伤痛苦的时候，妈妈从未保护过你，你会怨我吗？” 珀菲莉莉认真想了一会儿，便困惑地摇了摇头：“我失忆了，就好像……在梦里发生过很多很多悲伤的事情……至于是否曾经怨恨过，我也不知道……” “是那个男人……他背叛了我，还把刚出生的你从我身边夺走了，我无法离开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苦……所以我每日每夜都在诅咒他，从未停止过！” 薇薇安眸中流露了怨毒的意味，然而下一刻当她转头望向女儿时，神情又变得无比温柔：“但是，太好了呢……你终究还是回到了故土，回到我身边了。你身上流淌着和我一样的，名为‘命运”的血脉，我就知道，只有你，是绝不会辜负我的……我的好女儿，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嗯。”珀菲莉莉轻声应道。 对话之间，薇薇安牵引着珀菲莉莉来到了一处高台，两人牵着手，注视着璀璨的苍穹和折射着熠熠光芒的城镇。 “这里，是你的故乡，漂亮吗？” “漂亮。” 薇薇安转过身来，神情地注视着女儿，轻启柔唇：“莉莉，我不会再让你痛苦了。接下来，我们将前往另一个美好的世界，我终于等到了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永远？” 珀菲莉莉困惑地呢喃了一遍，在下一瞬间，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薇薇安的唇，贴了上来。 来自母亲大人的吻，沁甜而清凉，浅尝辄止却一往情深，分明有着让人就此沦陷其中的魔力。 第二十九章 光与暗的烙印 ……为什么，会这样？ 珀菲莉莉呆呆地抬起了眼睛，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对方那痴迷的神情深深映在了眸中，随即她才回过神来，惊慌地退后了好几步。 “母亲大人？” “莉莉，请听我说……” 来自薇薇安的视线，依然温柔无比，然而珀菲莉莉分明从那对深邃的异色眼眸中，捕捉到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我知道的，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受了很多苦……但是，所有悲伤的、痛苦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想要的‘爱’，妈妈可以给你的！” 珀菲莉莉喃喃自语道：“我想要的‘爱’？” “放松下来，也不要有顾虑，妈妈会好好爱你的……” 说话之间，薇薇安再次搂住了珀菲莉莉的脖颈，凑近过来，亲昵地用脸摩挲着女儿脸颊，低语道：“莉莉，忘掉伤心的事情吧，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恍然之间，姬娜的倩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确切的念头，第一次清晰地浮出了水面。珀菲莉莉有些羞怯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轻声问道：“姬娜，她一定会来找我的……母亲大人，你能接受她吗？” 半空中轻盈飘落的雪花，倏然凝固、破裂。 “忘了那个人，好么？” 薇薇安凝视着女儿，依然温柔的声线，却散发丝丝缕缕的寒意。 “欸？”珀菲莉莉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嗯，你大概是忘记了，到底是谁把你害得那么惨的呢……” 说着，薇薇安往栏外伸出了一只手，一枚晶莹剔透的冰晶出现在了手心，上面映着一位栗发碧眸的女孩的身形，随即冰晶中的剪影幻灭。便听这位冰雪之域的女王低声说道：“虽然我知道，她并不是罪魁祸首，也知道是因为这个人你才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但是，她给你带来了太多太多的痛苦，那份深不见底的绝望，甚至连我都会感到惧怕，并且，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 “她的未来之中，并没有你的位置。” 珀菲莉莉有些愕然：“……没有我的位置？” 薇薇安点了点头：“所以，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对于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这是你的命运。” 说话之间，夹带着清香的气息再度扑面而来，珀菲莉莉恍然间，发现对方的柔唇再度贴了上来。她只觉自己被包裹在了其中，便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享受起了这份别致的，仿佛已然在饥渴中追寻了很久很久的温柔的意境。 这是……命运？ 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好像已经无所谓了，这样就好了……吧？ 虽然心儿已经几乎被这份温柔所俘获，却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是闪过了漆黑一片中万千只不可名状的眼瞳同时睁开，齐齐盯向自己的画面。 某种突如其来的恐慌感，让珀菲莉莉本能地推开了面前的人儿。她捂住胸口再度倒退了好几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中满是惘然的意味：“我……不，母亲大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看到女儿抗拒的模样，薇薇安轻叹了一口气，如雪般的发丝在半空中泛起一片涟漪，她望向了阳台之外晶莹剔透的景象，默然良久，便低声说道：“莉莉，你知道为什么我哪怕是知道你正在遭受苦难，也一直没有去找你吗？你知道为什么……我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为什么……” 珀菲莉莉低下了头，有些不敢去看母亲。 “因为我，不能离开这座宫殿。” 薇薇安望着栏杆外雪花飘飘的城市，低声说道：“自我的父王、你的外祖父去世后，我在这座宫殿里待了四十年，从未离开……每天看的几乎都是同样的风景，见到的也是同样的人。说实话，我很……孤独。” 珀菲莉莉困惑地抬起头来：“为什么……不能离开宫殿？” 薇薇安轻声解释道：“现在，我们位于世界最北端的冰封荒凉之地，位于先祖戈欧茜之地封印的正上方。这座城市，是我们这一族的放逐之地，所谓‘王’的名号，更多时候是一种沉重的‘枷锁’……因为，只有继承了戈欧茜的血脉的人，才能够引出地脉深处的神力，用以庇护这座处于极寒之地的城市。莉莉，你再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我……你看到了什么？” 略微怔然过后，珀菲莉莉按母亲所言，去感知周边的魔力。 很快，她就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身着一袭雪白长裙，以娴静的姿态站在面前的冰雪女王薇薇安，实际上是整座城市的魔力枢纽所在。 珀菲莉莉分明能感知到，有一股庞大、散发着苍茫气息的神力，无时无刻从宫殿的地底深处渗透而出，汇聚在薇薇安的身上，然后再以她为枢纽伸延到天空，化为此间永不停歇的飘雪，覆盖滋润着整座城市。 ##第217节 “倘若我踏出了宫殿，不出半小时，这座城市就会在狂风暴雪中毁灭，居住在这里的十万子民，连同王国上万年的文化传承，就会因此而毁于一旦……当初耶利沙打败了我们的先祖，并未对我们赶尽杀绝，却以另一种方式对我们施以了生生世世的惩罚。” 珀菲莉莉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但很快她就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迟疑着问道：“有人说，我是解开古神封印的那枚钥匙……那是什么意思？” 薇薇安沉默了一小会儿，便露出了忧伤的神情：“那个叫艾丽卡的女孩，已经告诉你了啊……” “嗯？”珀菲莉莉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想要打破我族的枷锁，让十万子民离开这荒凉之地，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解开我们先祖的封印，让女神陛下引领我们。而解开封印的办法……你有了解过，当初是谁将一众古神封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的吗？” “耶利沙？” 却见薇薇安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所侍奉的古神，属于自然系神明，是这个世界诞生的最早的一批神明。而在一万多年前，从外域来了两个强大的神明，一位传播‘光’，另一位宣扬‘暗’，牠们在人类之中传教，很快就夺走了我们的信仰，并借助部分人类的力量，打败并封印了我们的先祖。因此，在地底深处的封印大门上，同时有着‘光’与‘暗’的印记，它们彼此缠绕，构成了一个难以破解的系统。我们历代都在研究如何解开封印，得出的结论是，需要用同为古神的存在去唤醒先祖的意志，需要用后嗣的血脉激活先祖的力量，同时还需要‘光’与‘暗’两种属性的印记去消解封印上的神力。” 顿了顿，薇薇安用温柔无比的视线望向了女儿。 “是的没错，莉莉你的身上，已经有了另一位古神的烙印，以及来自于魔神的，名为‘暗’的那一部分印记。” 珀菲莉莉了心怀恐惧地后退了一步，艰难地问道：“你刚刚说，还需要名为‘光’的那部分印记……” “我们先祖的名号为命运女神，早年行走大陆的时候，有人称呼我为‘命运魔女’……是的呢，这一切都是命运的使然。” 顿了顿，薇薇安眸中流露了怀念的意味：“我啊，从一开始就知晓了自身的命运，并一直向着预定的命运轨迹前进。包括隐姓埋名去欺瞒世人，成为教会的圣女，甚至为此背负了不可能被原谅的罪孽……但我的身上，确实还留存着耶利沙亲自施予的光之祝福哦。” 第三十章 因果的丝弦 姬娜做了一个奇怪的，却清晰无比的梦。 在梦里，她身着代表纯洁的修女服，坐在典雅的教室里，正一边抄写经文一边学习领悟神明赐予世人的恩典。 却在此时，有一位有着如雪般白发的少女款款走来，坐到了面前，轻声问道：“爱琳，你想要去竞选新任的圣女吗？” 爱琳……这是在喊我吧？ 不待她有所思考，便听到了梦中的自己轻快地回答道：“是呀，倘若当上了圣女，我会努力把福音传给更多需要帮助的贫苦的人们。” 白发少女坐到了面前，摇了摇头道：“你有没有想过，当上圣女这件事……或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会牵扯到许多利益关系。就算你顺利当上圣女了，也不一定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在历史上，在位时风光无限，退位后立刻遭到各方势力清算的教会圣女，可是不计其数呢……” “但是，父神告诉我们，只要心怀赤子之心，在帮助他人是内心不含杂质，就一定能得到父神的祝福，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最好的。” “你这样想，未免也太单纯了吧？” “咦？怎么忽然对我说这些……嘻嘻，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也想去竞选圣女，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白发少女静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只是不想，有朝一日把你当成敌人而已……” “敌人？” “爱琳，这可能是我对你说过的，最认真的一句话……放弃竞选圣女的想法吧，这里面的危险，不是你能够想象的。” “什么危险？薇薇安从刚刚开始，一直在说奇怪的话呢。”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说话之前，名叫薇薇安的少女却露出了忧伤的神情，又低声问了一句，“爱琳……你相信命运吗？” “欸？” 略微恍惚间，她留意到薇薇安望向了自己额上的宝石挂坠，清亮的眸中若有迷惘之色，轻声说道：“所谓‘命运’就是，我们此时种下的所有‘因’，必然会在未来的某时某刻，孵生出理所应当的‘果’……就算你现在不理解这句话也没关系，终有一天，你会理解的……我的挚友，爱琳·冯·泼斯坦。” 说着，白发少女凑近过来，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梦境就此戛然而止。 然而对方所说的那一句话，却深深地印刻在了姬娜的脑海里。 “所谓‘命运’就是，我们此时种下的所有‘因’，必然会在未来的某时某刻，孵生出理所应当的‘果’。” 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已然醒过来的姬娜，和上方关切地看着自己的蓝灰色的瞳孔对视了数秒，便出声问道：“薇儿，过去的我，是否认识一位名叫‘薇薇安’的白发少女呢？” 娅妮薇儿困惑地摇了摇头：“主人，我不知道。” “都说了，不要叫我主人。”说着，姬娜从柔软的草席上坐起来的，打量了周围的景象一眼，又改口道，“算了……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娅妮薇儿低声说道：“瑞拉妲北部地区，很快就要到尔里托塞城了，那是克里斯汀女王现在的府邸所在处，我不知道她回来了没有。” 提到前任饲主，娅妮薇儿明显露出了害怕不安的神色，娇小的身子若有若无地颤抖了起来，姬娜见状，便将手指伸到了女孩的嘴边。 后者怔了一怔，才领会到含义，含住了姬娜的纤指，享受起了这份特别的安慰。 在基律底城外救下娅妮薇儿后，姬娜虽挂念着珀菲莉莉的事情，但为了治疗所救下的吸血鬼女孩的伤势，不得已放慢了速度，和原本佣兵协会的维拉、庇古、罗伊等人同行。他们依然对娅妮薇儿的血族身份有着不浅的成见，好在先前并肩战斗的情谊还是起到了作用，答应了不再对她出手。 另一方面，由于发生在基律底的灾难，明显和血族女王克里斯汀有着密切的关系，先前和刺客行会的纷争也算是不了了之，在瑞拉妲时局明显变得愈发纷乱的前景下，佣兵协会一行人决定先北上前往克里斯汀的领地收集情报，再决定未来的前进方向。 姬娜曾经问过接触得最多的看板娘蜜雪儿，接下来众人要如何打算，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回答：“如果是维拉的话，肯定会说无论统治者是谁都好，只要能让人民安居乐业就好了……只是，在我个人心底里，还是会忍不住想，能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就好了呢。只有这样才是最让人安心的……” “这大概……会很难吧？” 蜜雪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肯定会很难呢……如果我们作出了决定，姬娜愿意来帮忙吗？” 姬娜姑且回避了这个问题。 而眼下，蓝天白云下盘腿坐在马车顶棚处的姬娜，一边享受着指间撩人的触感，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行动的方案。不多时，她想到了另一件十分在意的事情，迟疑地问道：“那天和克里斯汀战斗的，和我有些像的金发少女……也是‘爱琳’的故人吗？” 娅妮薇儿松开了姬娜的手指，点头道：“是的，当时……发生了很多事情。” 姬娜默然了一会儿，轻叹道：“知道了……只是总感觉现在不要去回忆为好，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我……命运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命运……” 娅妮薇儿默念了一遍这个词，便忽然想起了什么：“主人刚才提到的‘薇薇安’，我好像记得这个名字。” “嗯？” “那是我成为吸血鬼之前的事，有一次我跟随父王南下见到了教皇，记得当时站在教皇身边的人有些一头雪白的长发，就是叫作‘薇薇安’的圣女……” “圣女么……”姬娜默念着这个此时听来莫名熟悉的称谓。 “……然后，在我们离开圣城后没多久，那位圣女就偷窃了一样圣物，从教廷叛逃。这件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关于她‘魔女’薇薇安的名号也传了开来……” “感觉是很了不得的人呢。” 娅妮薇儿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主人认识的，就是那位魔女薇薇安吗？” 姬娜仔细回忆了下刚刚梦境里的对话，苦笑着说道：“我也不清楚……总感觉是些不太好的回忆呢……” 第三十一章 丹雅人与同盟协议 瑞拉妲最南端，兰贝达都港。 作为瑞拉妲的王都所在地，兰贝达都已经被丹雅人占据有数月之久。雄心勃勃的丹雅人原本想借着盛夏时节，派出舰队配合陆上部队向北进发，意在统一半岛，却在几天前舰队遭到了不明海怪毁灭性的打击。 少数幸存下来的船员，在城里传播着关于海怪的恐怖形象，弄得这一段时间里，驻扎在城里的丹雅士兵们几乎是人心惶惶。 也正因此，兰贝达都本地的居民之间，开始流传“丹雅人迫害瑞拉妲王室的暴虐行径终于遭到了神祇的惩罚”这样的说法，甚至有人开始在市场、酒馆等处开始宣传，城里的三十万居民应该团结起来，守卫国土将侵略者赶出去。 为了应对躁动的局面，丹雅人开始实施戒严政策，并加强了巡逻。 在这种暗流涌动、山雨欲来的局势下，两位一眼就能看出来历不凡的女孩，踏入了兰贝达都的城门。 左边的少女有着一头耀眼的银发，身着骑士劲装佩戴细剑，淡漠的银瞳中保留着警惕的意味，一进城就迅速将周边的景物打量了一遍；而右边个子矮小些的女孩装扮更加引人注目，不仅身披典型的漆黑魔女长袍和尖顶帽，手持着一眼就能看出邪恶的枯木法杖，肩膀上还停留着一只乌鸦。 尖顶帽之下，几缕淡金色发丝从侧脸处悠然淌下，那对碧色的眼眸中显然对世界有着显著的敌意。只见女孩闭上眼睛探查了一会儿，便低声说道：“我闻到了，这里也有那种让人讨厌的气息。” “教廷？” 银发少女悄悄按住了佩剑。 尖顶帽之下，女孩的嘴角翘起了嘲讽的意味：“看来被人提前了一步呢。” 这两人，自然是接到柒夜的讯息，前来寻找爱琳的尤妮卡和杰圭琳。 三个月前，尤妮卡当时几乎是亲眼看着爱琳“死”在面前，已经发了誓找不到爱琳决不罢休。至于问题儿童杰圭琳，在经历暗世界那边的一系列波折之后，过往的心结松动了不少，已然无处可去的她，也加入了寻找爱琳的队列。 毕竟对于她而言，当初的爱琳可是第一位进入她心房的人。 当然，此时她们显眼的装扮，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城门处终于反应过来的卫兵，小跑到两人近前盘问道：“两位外来的小姐，请亮出你们的身份。” 杰圭琳轻哼了一声，便扭开了头去，完全不屑于和这人交流。 至于尤妮卡，则是在蹙眉稍作思索后，选择报出了己方的名号：“我们是来自若林的使者，茜丝雅娜·特雷西亚女王以及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公主的下仆，卡洛林家族的后嗣尤妮卡·卡洛林，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吧。” …… 韦尔斯·霍尔侯爵现在很是焦躁不安。 作为在斯卡洛斯半岛地区的统帅，他原计划是在今年之内先占领瑞拉妲全境，收拾掉北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克里斯汀女王，之后再慢慢解决负隅顽抗的弗加王国——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第一舰队那边传来了噩耗。 遭遇来历不明的海怪袭击，几乎全军覆没。 哪怕第一舰队上当时有着两位圣阶高手，十几位雇佣而来的黄金级别的佣兵，也依然抵挡不住海怪的骇人攻势。 这基本上意味着，原本海军陆军相互配合北上的计划泡了汤。 失去了海军的掩护，陆军继续向北推进，就有着被切断补给的风险。 韦尔斯几乎可以想象，当他将这个消息汇报给议会的时候，那些大腹便便的议员们红着脸吵成一团，讨论要不要将他撤换的景象了。 丹雅虽然是一个王国制国家，但王权旁落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国家权柄被议会所掌控已经有几十年之久。目前坐在议长位置上的人，托拜厄斯·加西亚原本不过是一介子爵而已，却凭借着经商赚了一大笔钱，之后买通各个自由市的市长和议员们，一步一步坐上了议长的位置，成为了丹雅实质上的掌舵者。 托拜厄斯通过各种伎俩获得了长时间的连任，推行打压王室和贵族的政策，使得丹雅上层决策者变成了各大商会，王国的旧秩序名存实亡，沦为笑柄……在这种前景下，韦尔斯·霍尔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斯卡洛斯半岛地区军事行动的统帅，几乎已经属于“王国”最后的荣耀了。 这些年来，韦尔斯在斯卡洛斯地区精心谋划，步步如履薄冰，眼看着就要到“收成”的时节，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个这么大的差错。 简直是让人欲哭无泪。 而眼下，站在面前的来自教廷的使者，显然知道他的难处，面露倨傲之态，用嘲弄的口吻说道：“敬爱的侯爵阁下，只要你能签下协议，协助我们在半岛上传播光明的信仰，马上就能得到来自教廷的协助。” 放在面前的协议上，盖着来自教皇的印章。 韦尔斯却深知，一旦签下这份和教廷之间的协议，就意味着哪怕自己成功征服了瑞拉妲和弗加王国，斯卡洛斯半岛也将深陷长久的战乱之中。 所谓光明信仰的传播，历来都是在铁与血的洗礼下推行的，作为被教廷判定为异教国家的弗加和瑞拉妲，在冰雪严寒的磨砺下民风极为剽悍，一旦开始强制传教必然会遭到剧烈的反弹，到时候受害的还是作为征服者的丹雅人。 签下协议，虽然可以得到教廷的协助，但也等同于在半岛上开启了地狱之门。 但是如果眼下不签，一旦战局不利自己被撤换下来，想要通过“曲线救国”的方式让复辟王国，重新贵族荣耀的理想，自然也是无从谈起。 韦尔斯布满血丝的瞳孔瞪着面前的教会使者——所谓的斯卡洛斯地区主教。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这家伙半月以来在兰贝达都的所做作为。 借着传播光明的新晋主教身份，召见当地乡绅贵族，巧立名目以教廷的名义收受献金，还让人在城郊处建立了一间“修道院”，要求部分贵族交出了家族中的少女使其成为了“修女”，在夜间给她们“上课”——甚至觊觎瑞拉妲太子妃的美貌，用各种方式进行胁迫，直接导致后者不堪受辱投海自尽。 此间种种作为，自然是激起了兰贝达都的民愤，然而不明真相的民众矛头所指向的是丹雅军队这边，这人在犯下罪行之后，完全不知收敛，继续干着欺男霸女的勾当。 很显然一旦签下协议，这人的行径必定会更加狂妄，并且所有的罪果，都要由韦尔斯以及他麾下的军队来承担。 ##第218节 如果可以的话，韦尔斯现在就想把他驱逐出兰贝达都。 但是，别无选择。 因为，对方背后的势力是教廷，以及这份协议的背后，站着当今大陆上最为尊贵的，就连各国国王都无法忤逆的教皇陛下。 仅仅是获得教廷援助这一条，就让他几乎无法拒绝。 在认清这当前情势后，韦尔斯持笔的手不禁颤抖了起来。他不得不拼命压抑住焦躁的情绪，在精制羊皮纸上找到了签名的位置，打算签下这一份罪恶的、以后必定会让他遭受无数口诛笔伐协议。 来自屋外的骚动打断了他的动作。 “请等等，侯爵大人还在里面接见贵客……” 话音刚落，房门被外面的人猛然推开，紧接着一位身着骑士装，有着耀眼银发的少女走进了房间。 “侯爵阁下，你还有另一个选择……和我家的两位公主联合。” 韦尔斯吃惊之下，本能地按在佩剑上，但紧接着他就感到一股幽寒的气息压迫了过来，使得他一时动弹不得。 久经沙场，且实力早已接近圣阶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银发少女走到近前，将另一份文书放到了桌上，心下一时大骇。 这位外貌极为年轻的银发少女，居然有着圣阶的实力……不，这种来源于领域的压迫感，应该早已超过了普通的圣阶！ “至于教廷的渣滓，就由我来帮你处理掉如何？” 伴随着银铃似的却使人不寒而栗的轻笑声，另一位魔女装扮的女孩走进了房间。只见她用充满鄙夷的眼神瞥了在场的另一位中年人一眼，便忍不住嘲讽道：“切，这种实力低微的家伙也能当上地区主教？真是让人倒胃口呢。” 直到此时，这位新晋的斯卡洛斯半岛地区主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瞪着来人：“你们是什么人？魔，魔女？韦尔斯·霍尔……我命令你马上逮捕她们！” “咦？你似乎还没弄清楚局势呢，主教阁下。” 说着，杰圭琳伸出法杖，轻轻在空气中敲击了一下，便见五彩斑斓的景象从涟漪中泛开，须臾间便展开了一幅童话小镇的图景，将众人包裹了在内。 ——魔女结界。 值得一提的是，魔女结界中这幅童话小镇的美景，正是当初爱琳作为礼物为杰圭琳所描绘的……这两年时间里，杰圭琳没有动过分毫。 精致怡人，却有种光怪陆离之感，正如杰圭琳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你，你是被荷鲁斯庇护着的那位天生魔女。还有……若林的异端余孽？” 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主教肥大的身躯颤抖了起来，大喊道：“不，你们不能杀我！我的父亲是十三位红衣主教之一，还有教皇陛下马上就要来了，他会为我报仇的，你。你们必须马上放了我……” 杰圭琳皱了皱眉头，枯木法杖往主教身后一指，便见一面镜子凭空显现而出：“无聊……那么想死，就成全你好了。” 话音落下，主教发出了惊恐的怪叫，身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牵引，缓缓跌向了身后不可名状的镜子。 随着他的身躯接近镜子，原本光洁的镜面上浮现出了污秽丑陋的景象。当他的身躯贴到镜面上时，无数双人手从镜面里伸出，缠住了他蠕动着的四肢，只听轻微的“嗤”一声，他整个人便被拉到镜面内部深渊一般的世界里。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绝望的哀嚎，番茄酱一般的液体从镜子里处喷射而出，将镜面染成了一片妖异的绚红。 “这个家伙的内心世界……啧啧，尤妮卡姐姐，你一定没有真正了解过人类的恶可以到什么程度吧？” 说着这句话的杰圭琳，眼神稍显涣，散脸色好一阵苍白，显然要消化如此污秽的精神世界，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尤妮卡轻咬了咬嘴唇，没有接杰圭琳的话，而是将茜丝雅娜亲笔写下的文书展示给了面色呆滞的韦尔斯·霍尔，用淡漠的口吻说道说道：“侯爵阁下……很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现在你没有选择了。” “我们还得找人，时间很赶哦。” 杰圭琳带着沙哑的嗓音提醒了一句。 在迅速浏览了一遍文书内容后，韦尔斯咽了咽口水，便几乎是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我以丹雅北方统帅的名义，代表丹雅王室以及贵族，接受两位公主殿下的邀请，加入瑰色同盟！” 第三十二章 亚蒂莲的天使降临 弗加王国首都，亚蒂莲。 虽说是盛夏时节，这座处于大陆最北端的城市清晨时分依然下了一阵子的雪。在午间阳光的照射下，街道屋檐上的白雪渐渐消融，将整座城市都映得晶莹剔透。 从佣兵工会走出的，容颜藏在兜帽下的金发少女，不觉间被这番明媚的景象所吸引。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去盛滴落的水珠——动作做到一半时牵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处，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默然少许，便快步离开了此间。 ……这个世间的温暖，并不属于我。 艾丽卡·雅克布，在心底里如此低语。 那温暖的东西，到底在哪里呢？ 是在接近十年的时光里住在寒冷破败的老屋里，和一心想要复兴家族的哥哥相依为命？还是那间仿佛永远都渗透着阳光的画室，和那两位毫不介意她敏感身份的女孩成为朋友……还是说，在逃亡的时光里和某人朝夕相处，人生中第一次获得了想要去追随某种未来的心情。 就像是傻瓜一样呢。 如此憧憬……又如此悲伤。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呢……不仅仅是因为杀害了彼此最亲密的人，随后还被伊诺克主教所蛊惑，听信了他的说辞，一手铸成了西里西亚的灾难，造成数以万计的人死难。 这双手，沾满了鲜血，不可能获得原谅了。 纵然如此，她依然还在追寻……某件或许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在和血族女王克里斯汀大战了一场后，受伤不轻的艾丽卡·雅克布，按照原先获得的线索来到了这座冰雪之都，一边养伤一边暗中调查隶属于克里斯汀麾下的，信奉古神洛基的邪教的事情。 此时的艾丽卡，还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为了多方势力暗中较劲过程中的一个轮轴，她只是按照“圣王妃”的指示，来到这片寒冷的地域调查关于克里斯汀·斯图特的真实身份而已。 在去年秋季，和爱琳在西里西亚分开后，决意追寻更强大力量的她前往大陆西部岛屿上的威瑟王国，打算加入顶端十人之一“圣王妃”所创立的学园。然而校方顾忌她敏感的身份，拒绝了她入学的请求……好在“圣王妃”本人最终被她的执着所打动，提出只要她能通过考核，就可以在私人层面上收她为弟子。。 而调查清楚血族女王克里斯汀的真实身份，就是考核的最后一项。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近期在大陆上活跃的克里斯汀，和威瑟王国的王室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 在如此敏感的事情上，圣王妃桂妮薇儿碍与身份不便出面调查，所以只能委托给“外人”艾丽卡……这也就意味着，在此次行动中艾丽卡是基本没法获得支援的，只能孤军奋战。 虽说调查的过程有些艰辛，并且还在和克里斯汀的战斗中落入了下风，艾丽卡依然是取得了不少实质性的进展。其中最关键的一条时，克里斯汀的真正相貌，确实有着威瑟王室成员的显著特点。艾丽卡已经凭记忆将她的肖像临摹了下来，刚刚委托佣兵公会运给“圣王妃”，暂时只需要等待消息就行了。 一边想事情，一边在接道上走着。然而很快，艾丽卡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氛围。 前方的广场处，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来回穿梭，将一批又一批的犯人押送过来。艾丽卡留意到，这些“犯人”既有底层平民百姓，也有商人和贵族，后者像是刚刚从家里被士兵拖出来的，只穿着睡衣在大声抗议着，一副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是……政变？又不太像…… 怀着疑惑的心思，艾丽卡跟着涌动的人流，来到了广场的边缘。当她看到广场上已经堆好了火刑架，分明是来自教廷的神官正站在那里画着十字架时，心底里不由一惊。 弗加王国一直以来远离大陆的权力斗争，如今教廷的手却伸到这里来了……这也就意味着，作为受教廷和安鲁尔王国双重通缉的对象，自己能待的地方越来越少了。 紧接着，当艾丽卡看清站在神官身边的，其中一位中年男子的面容时，瞳孔更是本能地收缩了一瞬。 埃文·舒尔兹，卡列宁市的一级搜查官，哥哥卢卡斯曾经的同事，艾丽卡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在如今大陆时局中，埃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已，但是艾丽卡清楚地知道他正在执行的“任务”。 那便是……追捕杀害查理斯亲王独子的凶手。 在确定自己的行踪或许已经暴露之后，艾丽卡小心翼翼地躲在人群之中，打算离开这个危险的场所。 与此同时，来自神官的审判声传了过来—— “皈依主，敬拜主……” “……凡是背离主的，天堂容不下你们的灵魂。” “唯有以炙焰烧去劣质，以光明洗涤罪恶……来世方能聆听主的福音，获得来自主的救赎……” “……审以，火刑！” 仿佛是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处死，广场上的那些“犯人”纷纷开口大骂，而围观的人群亦是议论了起来。马上就有人大声质疑起了教廷的权威，指着广场中央的士兵和神官一行人，大喊着诸如“我们生生世世都没有信过什么神”、“裴尼克是疯掉了吧？居然让教廷的走狗肆意妄为”“南方人滚出我们的国家”这样的话。 广场上一时民情激愤、驻守的士兵面露犹豫之色，眼看着一场暴动即将爆发。从天而降的耀眼虹光，霎时淹没了所有人的视野。 在众人疑惑的声音中，一位身披铠甲、手持利剑的四翼天使从天而降，威严且圣洁。只见天使停留在离地数米之处，缓缓环视了一圈，民众中所有的质疑者只觉胸口处如遭重击，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那种强大的压迫感。 天使漠然无情的金色瞳仁，随即定格在了那些被押送而来的犯人身上。只见天使举起利刃，烈焰从剑上窜出……在绝望的哀嚎声中，几十位犯人依次被烈焰点燃，活活烧死。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旁观者都静若寒暄，无人敢出声。 将预定的犯人烧为灰烬后，天使收起长剑，看都不看低下卑微的蝼蚁一眼，拍打着洁白无瑕的羽翼，飞上了高空。 神官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和扈从们离开了广场。 很显然，在这场“审判”过后，有一场风暴马上就要在弗加王国，在这座城市里掀起了。 在某个阴暗的巷子里，艾丽卡·雅克布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她的眸中尽是不敢置信的神采——方才犹如神迹一般降临于世的天使的容貌，赫然是她极为熟悉的，和她有着亲密血缘关系的，两年前分明已然死于爱琳之手的人。 并且，天使的铠甲上……确切地纹着雅克布家族的徽纹。 哥……哥哥？ 第三十三章 皆为天道 极北之地，被放逐者的保留地。 冰雪领域之外，狂风暴雪呼啸不止，却见一位黑发黑眸的男子，站在一处高丘上，凝视着不远处的晶莹剔透的城市，手臂上漆黑的骷髅头幽然显现，随后竟是唱起了旋律奇异的歌谣—— 混沌初开，阴阳两分。 星辰轮转更迭，万物始有沧桑。 观其微妙与九天之下六合八荒。 亘古以来纷争有十，怪诞八九。 而今两仪失衡，阳极大盛，至刚则摧。 何以归道？何以为拙者出世之方？ …… 歌谣唱到此处，戛然而止。只见戈多抬起了眼睛，他的身前有一道七彩斑斓的桥梁在七彩的光芒中显现，一位金发少女从桥上走来，赫然正是艾丽卡·雅各布。走到近前时，她盯着男子，简单说了一句。 “亚蒂莲，天使出现了。” 戈多略微一愣，便微笑道：“谢谢雅各布小姐提供的情报。” 艾丽卡沉默了一阵子，又说道：“那个天使，和我已经亡故的兄长相貌一模一样，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吗？” “还有此事？”戈多诧异地说了一句，便摇了摇头道，“耶利沙的威能，可不是吾等凡夫俗子能够揣测的。” “别装腔作势了。”艾丽卡不客气地戳穿了对方，“你们既然打算对付教廷，就肯定知道些什么……把情报告诉我！” “那么，作为报酬，小姐能付得起等价的东西吗？” 艾丽卡蹙了蹙眉头：“你想要什么。”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却见戈多绅士般地鞠了一个躬，说道：“雅各布小姐请勿在在意，拙者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情报，告诉你也无妨……” 顿了顿，戈多说道：“据我所知，由于魔神被不知名的力量击败，实力大损，光暗的平衡彻底被打破，所以在这个世间，耶利沙的能力已经突破了因果的桎梏……对于当下的祂来说，收集信仰之力批量制造战斗兵器，已经成为了十分轻而易举的事情。” “战斗兵器？”艾丽卡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第219节 “为了适应天使那强大的战斗力，灵魂必须要加以改造才能和‘天使’这一存在兼容。正如每隔数百年耶利沙会选出一位‘圣人’一样，纵使那真的是你兄长的灵魂，那也必然遭到了彻底的改造，丧失了过往的经历，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没有拯救他的办法了吗？” 戈多摇了摇头：“就算取回了他的灵魂，他也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唯一的方法只有杀死他，让他解脱灵魂再入转世轮回——呵呵，这可是耶利沙少数称得上仁慈宽厚的一面。” 艾丽卡怔了好一会儿，用愤怒的语气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哥哥？” “你兄长是怎么亡故的？” “和这个有关系吗？”艾丽卡瞪着男子。 戈多解释道：“因为，由生至死的过程，往往会让人类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情感，这份哪怕是连神都无法消去的‘因果’，会让他作为战斗兵器存在时获得更强大的能量……举个例子，倘若他是在圣战中牺牲，或者是被异教徒迫害致死，那么当他成为‘天使’后，向异教徒‘复仇’便成为了他最核心的驱动力和最重要的‘目的’。” 艾丽卡呆了一呆，随即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会被耶利沙制造成‘天使’，也一定是出于某个具体的‘目的’的……关于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了吧？” 艾丽卡闭上了眼睛，默然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是的，我很清楚。我哥哥是被她杀死的……” “那么，雅各布小姐的打算是？” 戈多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 “这件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寒着脸，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艾丽卡便径直转过了身，打算沿着彩虹桥离开此地。 盯着金发少女离去的背影，戈多缓缓开口道：“十五日后，城里的女王与公主将会举办一场盛大的祭典，此间古神封印的大门将会破除，命运之神戈欧茜将会成为诸位古神第一位苏醒的存在，开始谱写变革的历史……如此绝景，雅各布小姐要不要来和拙者一起欣赏呢？” 艾丽卡脚步微顿：“你……邀请我？” “毕竟，拙者几个不成器的同伴们，还在为思考如何破除其他古神的封印而苦恼，大抵是没有什么时间来赏雪景吧？如此一个人待着，难免是有些寂寞。” 艾丽卡自嘲般地说了一句：“呵呵，恐怕我对于你们来说，也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罢了吧？” 戈多微笑着说道：“非也非也，和你签下主从契约，共生共存的那两条海蛇，可是某位强大古神的血亲后嗣。在古神们依次苏醒后，你的力量也一定会大为增进，甚至是获得准半神的实力也说不准……小姐你很有潜质，拙者只是试图和未来的盟友打好关系而已。” 艾丽卡的身子震了一震，她还是第一次从对方口中了解到这种事情，在静默良久后，她喃喃问道：“……你说，假如我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能打败她们吗？若林的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还有那位新晋的剑圣尤妮卡·卡洛琳。” “准半神的实力，意味着你几乎站在了这世间的最顶端，哪怕是顶端十人中的佼佼者，现任教皇和传说中的‘星辰预言者’西吉斯，你都可以无惧与他们。” 艾丽卡的神情变幻了好一会儿，眸中浮现出了挣扎之色，终于，她缓缓转过了身来，低声问道：“我想知道，你们要解开古神封印，和耶利沙对抗，目的到底是什么？” “雅各布小姐，这是答应和拙者结盟的意思？” 艾丽卡抿紧了嘴唇，不置可否。 戈多也不计较，而是望向了半昏半晓的苍穹，缓缓开口说道：“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天道。” “天道？” 戈多的嘴角翘起了一抹复杂的笑意：“只奈何天道之下，世间万物，皆为蝼蚁……包括你我在内。” 第三十四章 北方军团 瑞拉妲中部地区，刀光血色在夕阳下闪耀。 “小维拉……北面是敌人来袭的方向，南面是一片平原无险可避，东面是海岸峭壁，只有西面的密林可供撤退。” 带着面纱的妩媚女子，飞上半空中观察了少许后说道。 身着华丽袖袍，胸口处纹着刀剑徽纹的少年当机立断：“我们得趁着被包围之前撤离，马上行动！” 便见一位大汉抽出了背上的巨斧，用粗犷的嗓音招呼道：“小崽子们，跟紧本大爷冲出去，掉队了可就没命了！” “亲爱的郁金香小姐，我留下来断后，咱们少主心爱的蜜雪儿就交给你保护了哦。” 游吟诗人装扮的罗伊优雅地朝女士们鞠了一躬，便转身面对着一支来势汹汹的骑兵中队，嘴角绽开了一抹笑意：“如此粗鄙的战斗方式，真是让人不忍卒睹呢。” 话音落下，幽蓝的火焰在他指尖腾跃而起。 另外一边，姬娜将佣兵协会的蜜雪儿安置在了马背上，又对娅妮薇儿吩咐了一句“你们先走，我待会儿跟上”。随后她转过身，拿起了绑在大腿上的银质复合弓，取箭、搭弓、拉弦、瞄准，动作一气呵成。 清爽的风儿吹拂着少女英姿飒爽的金发，淡漠而自负的碧色眼眸折射着璀璨的旭日，让人一时为之失神。紧接着，弓弦弹破空气，三枚箭矢应声而出，以势不可挡的威势贯入了骑兵队列的正中心—— 迸射的血光，揭开了乱战的序幕。 面前的这支敌人，大抵是属于克里斯汀女王的军队。 由于丹雅人军队的持续进攻以及发生在基律底的灾难，导致了瑞拉妲中部地区很多人被迫外逃无家可归，于是，姬娜和佣兵协会一行人在行进的同时，顺便救济收拢了许多外逃的难民，如今已经形成了人数越有五六百人的队伍。 在瑞拉妲的南方，丹雅人的军队在不断蚕食各地抵抗的贵族们，最近还听闻又有教廷以及南大陆的外来势力介入，局势相当混乱。而在瑞拉妲的东北方，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克里斯汀女王以相当出色的手腕使贵族们团结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然而领地里还流传着关于克里斯汀女王恐怖的传闻，前段时间发生在基律底的灾难也极有可能和她有关。 因此，年轻的佣兵协会会长维拉·索尔兹伯里便打算先带着难民们绕过沼泽和密林地区，穿行过山脉的隘口，前往瑞拉妲西面暂时处于安宁状况的图斯地区……却完全没有想到，队伍才刚出发不久，就迎头撞上了往南进军的北方军队。 并且看样子，这支军队并不抱有善意。 后方是惊慌失措逃命的无辜民众们，前方是高举长刀杀气腾腾的北方军队，姬娜别无选择，那犹如精灵般灵动的身姿径直没入了汹涌的敌人之间，弓刃盘旋，转瞬间就将数位骑兵斩落下马。 在铁蹄的间隙贴地翻滚出一段距离，躲开来自前方骑士的一记直刺，又顺势用弓刃剖开了一匹战马的腹部。姬娜倚靠在一块岩石上，从箭筒里抽出两枚箭矢，眯眼瞄准了前方的敌人—— “主人，小心！”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姬娜愣了一愣，便见一团血雾从身侧飞扑而来，血雾中娅妮薇儿的身形乍然显现，猛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被吸血鬼女孩拉着飞出了数十米后，只听“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姬娜吃惊地回过头去，只见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要是来不及躲开的话，恐怕不死也是重伤。 不过，现在姬娜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不是说好了，你隐藏好自己吗？” 便见娅妮薇儿眼眸流露出迷惘的意味，低声说道：“但是，我看到主人有危险……我害怕……” 姬娜轻叹道：“这样一来，危险的就是你了……” 正如姬娜所说，娅妮薇儿是擅自从克里斯汀手下逃出来的，而血族的战斗方式显然太过于明显。眼下女孩背后那标志性的骨翼，还有那标志性的血雾，让两人一下子就成为了战场中的焦点。 不出所料，北方军团中马上就有人认出了娅妮薇儿，只见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来到近前，盯着娅妮薇儿露出了吃惊的神情：“听闻殿下失踪多日……为何与这些流寇待在一起？难道说是被胁迫了吗？”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娅妮薇儿干脆也不再进行掩饰。只见她收起了背上的骨翼，转身面对着军官，平静地说道：“这些人不是流寇，只是无家可归的平民而已，下令停止攻击吧。” “眼下大战在即，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既然是公主殿下的请求，属下自然会听令。”顿了顿，军官殷勤地看着娅妮薇儿：“女王陛下就在后方的营地中，倘若听闻你归来，她想必会很开心……且随属下回去吧。” 娅妮薇儿稍作沉默，说道：“我不会回去的……我也不是你们的公主！” 说话之间，姬娜留意到己方的队伍已经趁机撤离得七七八八，而游吟诗人罗伊站在侧后方几十米开外，做了个手势摆出了支援的模样，便悄悄拉住了娅妮薇儿的手，小声说道：“要走的话，就趁现在！” 娅妮薇儿几乎不做迟疑，马上回答道：“好的，主人。” 等到两位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西侧的密林中，北方军团的军官眯起了眼睛，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派人去将公主出现的消息禀报给女王！还有刚才那位年轻的金发小姐……很可能就是女王让我们留意的人！” 侍从小心翼翼地问道：“拉斐尔大人，我们要追过去吗？” “不必了，在密林里面，这玩样儿可打不中刚才那些个体实力高超的家伙们，女王陛下手下那群忠心耿耿的仆从，会带回我们的公主的。”说着，名叫拉斐尔的军官将从刚才开始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拿到了身前，那赫然是一柄代表着当前魔导工业最高成果的袖珍魔导炮，流线形的造型透着一股优雅的美感。 注视着打扫战场的士兵们，拉斐尔伸手擦拭了下那发热的炮口，嘴角露出了一抹期待的微笑：“我们的战场可是在南方，听说因为若林人的介入，丹雅人起了内讧，甚至那位尊贵的教皇怒不可遏地派出了天使，所谓正教与异端的战争，居然蔓延到了毫不相干的这片土地上……对于苦等了很久的我们来说，这正是重建国家的大好时机，不是么？” 侍从愣了一愣，忐忑不安地问道：“若林人那边也就罢了，我们要和教廷作战……有胜算吗？” 拉斐尔将半臂长的魔导炮收进怀里，话语之中显然充满了信心：“眼下海怪肆虐，海路被彻底封锁。对于敌人来说，这片土地已经成为了一片孤岛，并且我们手中还有最大的杀手锏……外来者将这片土地当成了他们用以博弈的棋盘，肆意妄为，但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这边。不久之后，就是用他们的鲜血来洗刷我们近百年的耻辱的时候了！” 第三十五章 密林中的魅惑 “果然，这个女孩是血族女王那边的人。” 深邃的密林中，夕阳的辉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在青年的面颊上。只见他的手臂处包扎着绷带，轻抿嘴唇，稍显苍白的面颊上透出了几分愤怒的意味，正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姬娜与娅妮薇儿两人—— 金发的少女半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用布料擦拭着那柄沾血的精致银弓。至于另外一位蓝灰色中短发，看起来约摸只有十三岁左右的女孩，正紧紧地抱着前者的胳膊，仿佛是有意用自己那贫瘠的胸脯蹭着金发少女的手臂，甚至还露出了几分享受的神情。 作为女性之间亲昵的互动，面前的场景也稍显暧昧了一些。 见此情景，作为基律底地区佣兵协会的会长，维拉·索尔兹伯里的神情里流露了几分愤怒的神色：“请告诉我实情！” “要是不受欢迎，我们随时都可以告辞。” 姬娜以相当冷漠的口吻，回应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年轻的佣兵协会会长怔了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无论是当初邀请姬娜和珀菲莉莉对抗刺客行会，还是后来重逢后提议同行，佣兵协会都是主动的一方，更何况对方还是救下蜜雪儿的恩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到，自己都没有提出质疑的空间。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姬娜挑了挑眉。 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维拉改用平静的语气：“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姬娜闭上眼睛，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淡淡说道：“我在找一个地方……直觉告诉我，得去西海岸。” “我们再同行一段时间吧。”维拉低声说了一句，又沉默片刻，背过身去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依然希望和姬娜小姐维持友谊……关于你的同伴‘白蔷薇’的失踪，我们也会尽可能地调动资源，让人留意她的下落……也请姬娜小姐能把已有的情报都告诉我们。” “多谢了。”姬娜平静地回应了一句。 见此情景，维拉不由叹了一口气：“刚才是在下失态了，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得在河边扎营，请两位好好休息吧。” 维拉离开后，娅妮薇儿小声说了一句：“我不喜欢那个家伙。” “要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自作主张卷入危险的事情的话，莉莉或许也不会被那人发现的吧？”思绪显然并不在当前的局面上，姬娜的眸中流露了迷惘的意味，“薇儿，以前还叫做‘爱琳’的我，也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吗？” 娅妮薇儿轻咬着嘴唇，稍作犹豫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的……不过，正是因为主人的多管闲事，我才会被拯救……” “是这样啊……” “嗯。” 主仆对视之间，微妙的氛围在彼此间蔓延开来，却见吸血鬼女孩两腮处浮现出了酡红，害羞地说道：“主人，我想要了。” 姬娜略微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抱起吸血鬼女孩娇小的身躯，跃上树梢，便伸出手指，后者如获至宝一般将其吮进了口中，在轻微的刺痛之感过后，酥麻的感官开始从指间处蔓延至全身。 吸血鬼的唾液中含有某种能让人欲罢不能的成分，犹如罂.粟一般，一旦体验过一次就再也难以忘记。伴随着娅妮薇儿吮.吸时发出的“滋滋”之声，有如潮水般袭来的，那种仿若在欢欣雀跃之间跌落深渊的快.感，在不断地挑拨着敏感的神经……只听清脆的“啪”一声，却是手中的箭矢在不觉间被姬娜所掰断。 姬娜清晰地意识到，倘若继续下去大概自己的理智会被击溃。 “就这样吧。” 灼热的气息缓缓从鼻尖呼出，姬娜努力排除了异样的心思，恢复清明的眼眸微恼地盯着怀中吸血鬼女孩，却见后者松开手指，弱弱地说了一句：“要是主人想要的话，也可以享用我的身子……” “不许诱惑我！” 没好气地在娅妮薇儿的额头上敲了下，姬娜心思再度变得微妙了起来，小声问道：“原来的我，也是喜欢女孩子的吗？” “嗯！” 得到了十分确定的回应。 “记得你说过，你不知道莉莉的身份，也不记得以前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人……”顿了顿，姬娜的心情变得忐忑了起来，“但是你又说我喜欢女孩子……也就是说，以前的我，是有喜欢的人吗？” 娅妮薇儿抿了抿嘴唇，才用略带幽怨的语气回答：“好多位呢……” ##第220节 “欸？好多位？”姬娜的神情变得怪异了起来。 只见娅妮薇儿鼓起了腮帮，伸出手指头清点了起来：“主人的那些相好，让我数数……那位过于完美让人都没法嫉妒起来的公主殿下，那位总是用讨厌的眼神看我的女仆，那位不知为何特别在意你的奇怪圣女，那位看似笨蛋却悄悄跑上了你的床的修女，还有当初和我们一起的、和你相杀相爱的……” “咳……够了够了，不要再数了！” 大概是本能地觉察到了某种潜在的危险，姬娜慌乱地打断了女孩的话语。 娅妮薇儿眯起了眼睛：“哼……这次又多了一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莉莉’，想要开后宫的主人是花心笨蛋，负心汉！” 这句话，杀伤力相当强大。 “不过呢，我可没有抱怨的资格。”幽幽地说了一句之后，娅妮薇儿伏在了将近石化的姬娜的耳边，小声问道，“主人，刚才那个讨厌的家伙，主人想不想让她完全听命于你？” 姬娜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刚才那个讨厌的家伙？” “就是那个明明又想要借助主人的实力，又不知好歹跑来冒犯主人的佣兵协会会长啦……强行打破她的伪装的话，大概也能展现出鲜嫩可口的一面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主人喜欢的类型……” “欸？” 留意到姬娜困惑的神情，娅妮薇儿眸中流露了几分捉弄的意味：“难道说主人还没有发现吗？那个会长可是女孩子哦，不过是刻意扮成了男生而已，那种只有处女才能散发出来的味道，我可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所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主人想要尽快找回叫做‘莉莉’的心上人吧？她所代表的势力确实是不错的棋子……”此间，来自怀中娅妮薇儿的低语，仿佛在撬动着姬娜内心深处的潘多拉之盒，“别忘了我可是血族哦，只要主人看上了谁，我就可以把她变成主人的眷属，让她全身心都臣服、听令与你……” 第三十六章 窥探与血族的追击 姬娜感觉自己的脑袋乱糟糟的。 抱着一定要找回珀菲莉莉的念头，趁着当初的混乱从柒夜身边逃离，然后四处打探情报几乎是一无所获，反而是遇上了另外一位显然是“故人”的血族女孩。本来刚救下娅妮薇儿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乖巧可爱的类型，却没想到，忽然露出了小恶魔一般的面目，用轻巧的语气说着相当危险的话。 但是，不得不说，对于现在的姬娜而言，控制佣兵协会会长维拉的提议……让她在某一瞬间甚至有了些意动。 先前从柒夜口中了解到，过去的“自己”原本是一位经历传奇的公主，被众多的人所敬仰、所效忠，虽说对于这些事情她一点真实感都没有，然而在看到珀菲莉莉被神秘人掳走之后，她还是确切地感受到了孤身一人的艰难之感。 想要获得协助的话，或许只要回去找柒夜就行了？ 却不知道为何，姬娜有种奇怪的直觉，倘若不是由自己亲自找到珀菲莉莉，而是由别人的话，一定会有令人追悔莫及的事情发生。尤其是近段时日被奇怪的梦境所纠缠期间，对于这种“宿命”般的直感，她越来越深信不疑。 ——所谓‘命运’就是，我们此时种下的所有‘因’，必然会在未来的某时某刻，孵生出理所应当的‘果’。 梦境中那位神秘的“薇薇安”所说的话，犹然在耳畔缭绕着。 “我和莉莉之间所种下的‘因’，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怀着略微迷惘的思绪，姬娜轻声自语了一句，却见娅妮薇儿忽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往密林的某个方向指了过去。 “主人，跟我来这边！” “欸？”姬娜不解其意地看着女孩，只见对方露出了狡黠的笑意，便擅自伸展开了吸血鬼的骨翼，向着密林的某个方向飞了过去。 姬娜怔了一怔，无奈之下只好跟上。 黄昏的最后一缕余晖即将消殆，在由佣兵协会的众人清理出的空地里，临时搭起的营地里已经升起了不少篝火，蜜雪儿、罗伊、庇古等人正在向民众们分发食物。不过毕竟是处于逃难的状况，氛围还是稍显压抑，大多数人都只是抱着疲惫的身躯，默默地享用着分发到的食物，休憩以恢复体力。 绕过众人的视线，在树梢之间向着河畔的方向移动。 “薇儿？”姬娜疑惑地出声问道。 却见前方的娅妮薇儿转过头来，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身子轻巧地落在了一块石头后面，然后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河面。 潺潺的水声依稀传来，姬娜顺着女孩所指的方向望去，视野中的景象让她怔了一怔，紧接着面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视野中几十米开外，河岸处的风景宛如精致的画作一般——那是沐浴在渗透过繁密枝叶的光影斑斑的夕阳之下，佳人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中毫无防备地伸展着身子，曼妙之处尽数展露的景象。此时的女子正闭着眼睛，全身心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显然对有人在侧偷窥毫无觉察。 视力极好的姬娜，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位长发披散的女子正是维拉·索尔兹伯里……却没想到，除了胸部稍有些遗憾之外，那位肩负着瑞拉妲地区佣兵协会会长之职的“瘦弱青年”，在恢复女性的本来面目时，居然也能展示出如此诱人的一面。 “主人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呢，看到这样的画面果然会害羞。” 耳畔处传来的吸血鬼女孩的取笑，让姬娜连忙回过神来，又羞又恼地瞪向了面前的始作俑者。只见娅妮薇儿舔了舔嘴唇，轻声说道：“现在正是她落单的时候，主人要下手的话，这是最好的机会哦。” 姬娜低声问道：“为什么会建议我做这种事情呢？” 娅妮薇儿抿了抿嘴唇，才说道：“想要去拯救特定的对象，拥有足够的力量是必须的……并且，我能看出来她想要利用主人，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主人的也说不定，有威胁的因素必须要清除……” “我以前做过这种事情吗？” “没有，主人有些太过于正直了……”显然是想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娅妮薇儿某种流露了几许忧虑之色，“但是，正是因为如此，主人每次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别人，就连这一次重逢……虽然我不清楚主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都造成了失忆，就连身体都换了一具，要不是我们之间的契约还维系着，我都认不出你才是主人……” 说话时，娅妮薇儿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但这一次，透过女孩那清澈的眼眸，姬娜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想要传达的真挚情感。 “你说我们的命运是连接在一起的，你……是在害怕吗？” “才没有。”娅妮薇儿小声啐了一句，“我才不怕死呢，只是已经迷恋上了主人的鲜血，口味换不过来了而已。” 这种别扭的表达方式，倒是颇为符合娅妮薇儿的风格。姬娜在微怔过后，又有了几分莞尔，吐槽道：“要是所有吸血鬼都像你这么可爱，估计会有更多的人心甘情愿沦陷吧。” 娅妮薇儿眨了眨眼睛：“那主人也会沦陷吗？” “咳，我们先不说这个……” 说着，姬娜重新将视线移向视野中的维拉，发现对方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洗浴，正捡起河岸处的衣物。姬娜微红着脸颊，正要开口说话时，忽觉一阵锐风从侧边密林中袭来，浓烈的腥味几乎是扑面而来。 姬娜心下一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跃身躲开袭击。同时从脚踝上拿起银弓，抽出箭矢，指向了落在前方的袭击者。 “一、二、三……五个敌人！” 凭借扩展开来的感知，姬娜迅速确定了周边敌人的数目。 “他们是克里斯汀的手下……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低声说了一句，娅妮薇儿也伸展开了骨翼，悬停在姬娜的身后，周身血雾弥漫，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嘿嘿，本来只是听说有人类逃到了这片区域，想打点野味，却没想到在此处撞上了失踪的公主殿下……伙计们，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处置她才好呢？是把她带回去向女王邀功，还是说偷偷藏起来享用……” 喑哑的话音从不远处响起，姬娜循声望去，瞳孔陡然放大了一瞬。 前方的“生物”，与其说是吸血鬼一族，更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伸展开来的蝠翼，浑身长满鬃毛，尖利的脸型，让人只是看上一眼，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咦？还有边上那位小妞，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嘿嘿罢了，反正最终都会成为我们的食物……嘶嘶……” 说着这些挑衅话语的怪物，正一手抓着昏迷不醒的维拉，那对充满嗜血意味的眼眸向姬娜与娅妮薇儿这边望来。 姬娜眯起了眼睛。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面前这只似人似蝠，以人类血肉为食的“生物”，她不久前在基律底的暴雨中见过，还亲手将其杀死过……却没想到，对方不知以何种方式死而复生，重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第三十七章 以身相许如何？ 姬娜举着银弓，锁定了面前似人似蝠的“怪物”。 只需要松开弓弦，夺命的银箭便会朝对方飞去。只是，昏迷状态的维拉还在对方的手中，姬娜一时没法轻举妄动。 “放开她！”姬娜冷声说了一句。 “作为吾族食饵的人类，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试着取悦于我吧！说不定我还能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喑哑难听的话音从“怪物”口中发出。 姬娜不禁挑了挑眉头。 这番话语，和上次见面时所说的几乎如出一辙，并且看样子，对方似乎并不记得几天前在自己手中死过了一次。 受制于人并不是姬娜的风格，更何况对方手中的维拉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姬娜和一边的娅妮薇儿对了眼神，身形倏然跃起，借着树枝的掩护朝着对方突进而去。 “这次我会取出你的心脏，钉在十字架上！” 冰冷的话音从姬娜口中吐出。 矫健的身形在树枝之间跃动，娅妮薇儿亦是扇动着骨翼，身形隐藏在血雾中伴随前行。而同一时间，周边的敌人亦是借着树梢的掩护，向两人包围而来。 树叶窸窣刮动之间，战斗一触即发。 首先和敌人接战的，却是娅妮薇儿这边。只见她伸出的手掌处浮现出猩红的魔法阵，在挡住一位“怪物”的同时，发射出十几道红色射线，瞬息便贯穿了对方的身体。 同一时间，有两道黑影一左一右袭向了姬娜。 从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的恶臭几乎是扑面而来。在判定对方的位置后，姬娜的身子在半空中拧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避开一边怪物的爪子的同时，锋利的弓刃轻巧地划过了另一只怪物的脖颈。 鲜血霎时染红了半片树梢。 姬娜敏捷的身形跃出数米，却是回身举起了银弓，搭弓、拉弦，锋利的箭矢急射而去，只听一声惨叫，另一只怪物的身子被箭矢贯穿，钉在了树干上。 迅速解决两个敌人后，才刚飞到姬娜前方，却目睹同伴惨死的怪物，偌大的眸中倒是露出了恐惧之色。举着爪子，仿佛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迎击，显然，面前的金发少女并不会给他思考的机会，两枚箭矢迅如流星，分别扎在了他的心脏、脑门之处。 另外一边，娅妮薇儿也解决了属于她的第二名敌人，和姬娜一起，一前一后包围了怪物中的首领。 “放开她，饶你一命。” 听到姬娜的话音，这只似人似蝠的怪物睁大不敢置信的眼眸，呆呆地看向了娅妮薇儿：“不、不可能的……那个无能的公主，怎么可能具有这种实力？” 娅妮薇儿却是看了契约主人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被小看了呢……我只是有些挑食而已。” 在克里斯汀的阵营里，由于娅妮薇儿不愿意吸食新鲜的血液，导致常年处于饥饿状态，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这才使得很多人对她的实力有所误解。相较之下，这几天一直以姬娜的鲜血为食，身体里仿佛有一股热流，所能操纵的血之力量几乎是达到了全盛时期的两倍——出于某种顾忌，娅妮薇儿并不打算说出这件事。 “呵呵呵……” 发现自己被逼到了绝境，怪物举起了维拉的身体，将其放到了自己的嘴边：“是我小看你们了，但是，她还在我的手里……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 话音戛然而止。 他只觉自己的喉咙一凉，愣愣地低下头去，才意识到自己的咽喉被箭矢给贯穿了。 “想要胁迫我？没用的。” 金发少女的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表情漠然，用银弓刺入了怪物的心脏。 战斗尘埃落定。 假如是更早一些的时候，姬娜大抵还会因为对方手中有人质而有所犹豫。但在发生珀菲莉莉被抢走的事情后，她的心态倒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确认维拉只是陷入了昏迷，并无大碍后，姬娜稍稍放下心来，心思却不由转到了另外一边。 “那个……薇儿，我是不是变强了？” “嗯，能感觉出来，主人的力量开始恢复了呢。” 姬娜微微蹙眉，问道：“刚才战斗时，那种俯瞰众生的感觉……好像快要接近圣阶的水准了？” 娅妮薇儿认真地回答：“就算到了圣阶，也还没有达到主人真正的实力哦。” “是这样啊……” 按照娅妮薇儿的说法，这些“怪物”都是血族女王的契约魔物，他们的身体就算被毁灭了，灵魂也会回归北方祭坛，重新被克里斯汀召唤出来，成为她的军队。想要彻底消灭他们，需要施展神圣术才行。 ##第221节 “神圣术？” 姬娜怔了一怔，却是再次想起了某个缥缈的梦境。想起了那位白发少女对自己所说的话。 ——命运……么？ “记得你说过……我曾经也是教廷中的人？” 娅妮薇儿好奇地问道：“主人现在能用出神圣术吗？” “唔，这具身体好像确实不行。” 不知从何时开始，姬娜在心底里接受了“自己曾经是另一个人”的事实，下意识用起了“这具身体”的说法。不过，在紧接着对上吸血鬼女孩好奇地望着自己胸口的眼神时，她的心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喂，你在看哪里啊？” 娅妮薇儿小声说了一句：“主人的新身体，果然和她很像呢……我明白了。” “咳，你到底明白了什么呀？” 在两人对话期间，躺在边上的维拉·索尔兹伯里适时醒了过来，她坐起身来，茫然地看了姬娜和娅妮薇儿一阵，然后猛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慌乱地问道：“我记得刚刚遇到了怪物的袭击，那个……衣、衣服？” “因为主人太害羞了，所以是咱帮你穿上的啦。” 娅妮薇儿眨了眨俏皮的眼睛。 吃惊地看了娅妮薇儿一会儿，作为佣兵协会的会长，维拉倒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苦笑着问道：“是你们救了我吧？所以……真身已经被发现了吗？” “帮你保密的话，有什么好处呢？” “欸？”维拉的思维一下子没跟上来。 娅妮薇儿审视了维拉一阵，便说道：“现在看起来，倒是比装腔作势装成男性的时候顺眼多了……倒不如说，这种程度的伪装，只要稍微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也就只有像是主人这种迟钝的家伙才看不出来。” 维拉低声说道：“因为家庭缘故，迫不得已以男性身份行事，还请谅解。”顿了顿，她接着说道，“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总之十分感谢两位相救。” “刚才我向主人建议，要不要把你变成眷属，被拒绝了。”娅妮薇儿眯起了眼睛，“虽说是顺手之劳，但既然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如何？咱倒是不介意后宫又增加了一位。” 咚。 姬娜在吸血鬼女孩的额头上轻敲了一记，没好气地吐槽道：“不要总是惦记奇怪的事情啊！” ****** （此处不算字数） 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事关整个网文行业。 这边不说，大家肯定也能从其他渠道了解。 重复的话这边就不说了，只想提醒一下，作为曾经的网文产业从业者和一直以来的作者，本人深知“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一道理，一旦抗争失败，本站作者也绝不可能幸免于难。 对于这一点，本站的很多人，包括作者、读者在内，或者还保留在吃瓜看戏的层面上，并没有清醒的认知。 但别忘了，这十年来，网文界的恶性竞争，很大程度上就是建立在“压榨一切利润空间”的基础上的。 资本逐利是本能，并不是有人想要高尚就可以高尚的。 如果不信，请对比一下各个网站的签约合同。 国漫界是如何被资本弄凉的，至今还历历在目……又如，文娱界是如何进入流量时代的？ 哪怕是有读者觉得“免费”更好，也请思考一下免费所带来的后果，为所喜欢的作者考虑一下。 支持抗争，支持立法。 作为鸽子作者，人微言轻，在这里说这些话大概很无力……我只是想为那些真正去战斗的人尽些微薄之力而已。身为作者，在这种时候能获得读者的支持和理解，能有读者站在身后并肩作战，便是最大的幸运！ 第三十八章 图斯驻地 青月历二零三年盛夏，在经过一场恐怖暴雨的侵袭后，斯卡洛斯半岛重新陷入了炎热状态。 姬娜和娅妮薇儿跟随着佣兵协会一行人，花了三天的时间，穿过幽深的密林与狭窄的山谷，摆脱了来自血族的追击，抵达了两国交界处的图斯地区。 巍峨的山脉横贯半岛，在中部有一处高地可以俯瞰弗加王国平原地带的高地，易守难攻。在这片土地贫瘠的高地，聚拢了来自各个国家的流民，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类似于自治领的区域，人口约有两万，仅在表面上向弗加王国效忠。 出人意料的是，当佣兵协会及收拢的数百难民抵达时，受到了当地居民的热烈欢迎。姬娜留意到，这种热情主要是针对维拉和蜜雪儿两人的。 “我和蜜雪儿，就是被养父所收养，在这里长大的。” 仿佛想起了什么，维拉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迎接的队伍中，一位骑士装扮的中年男子走上前，向维拉行了一个骑士礼，说道：“帮助贫苦、救治疾弱、捍卫有信之人，荣耀自会加诸吾身……少主，代理团长阁下，请您领导我们，重现骑士团的辉煌吧。” 维拉显然怔了一怔，方才摇头道：“我不是代理团长，此事稍后再谈。”顿了顿，维拉的视线转向了跟在身边的姬娜，说道，“戴维德，这位是我的恩人，想要找你了解一些情报。” 姬娜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几个关键词：“监视者戈多，身为钥匙的少女，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 叫做戴维德骑士闻言，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阁下知道什么？”姬娜盯向了戴维德。 “关于前两者，我也闻所未闻，至于‘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我或许略知一二，只是……”说着，戴维德望向了维拉，“少主，请您也随我一起来。” …… 由于土地不易种植作物且位置偏僻，图斯驻地的物资相当稀缺，居民们过着清贫的生活。但相较之下，姬娜留意到这里似乎有着一种原始的尚武风俗，无论男女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皮甲携带着武器。 哪怕是小孩子，也背着木刀木剑，在校场上以比试切磋为由追逐玩耍着。 留意到姬娜疑惑的眼神，戴维德解释道：“我们虽在名义上臣属弗加国王，但并不受到王国中的贵族的认可，所以经常会受到侵扰……我们是外来者。” “外来者？” 姬娜稍作沉吟，便摇了摇头：“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请快点告诉我情报。” “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这件事其实和驻地的最初建立有着密切的关联，所以需要从头讲起。”说着，戴维德转过头，殷切地望向了维拉，“并且，正好有些事情也需要少主来定夺。” “我来定夺？”维拉不解地问道。 “三年前，已故的团长大人忽然指示，让阁下前往瑞拉妲执掌佣兵协会分会……我一直觉得那只是团长希望少主能多加历练，并非放弃对少主的栽培。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会以那种方式印证我的想法。”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维拉脸色稍沉，一言不发。 就连跟在一旁的蜜雪儿都鼓起了腮帮，瞪着戴维德。 此间氛围一时有些僵硬，戴维德见状，便改口介绍道：“图斯驻地大概是在三十年前建立的，当时南大陆的阿拉贡王国在教廷的支持下，为统一发动了内战，许多信奉旧教的人害怕受到教廷的迫害，展开了逃亡……由于几乎整个西大陆国家都是教廷的势力范围，不少人漂洋过海，几经周折，且趁着弗加王国堕落公主引发的内乱，来到了此——这是众人所以为的事情。” 听到“弗加王国公主的堕落”这种表达时，走在姬娜身后的娅妮薇儿脚步僵了僵，便干脆闭上了眼睛。 维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出声问道：“这里面，难道说有什么内幕吗？” 戴维德点了点头：“前年得知噩耗后，我整理了团长留在图斯驻地的遗物，发现其中有一本日记，正是团长年轻时所写下的。我并无意偷窥团长的隐私，但想到他当初在此地停留的时日并不短，以及后来对这片土地异常的关心，我害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所以擅自翻阅了那本日记。” “三十年前，养父十几岁的时候……” 戴维德缓缓讲述道：“团长在日记上写，接到使命后，他和当时的战士们以商船作为掩护，秘密救助那些无家可归之人。当时那艘船是打算绕道内海，途径丹雅，再借机前往波维斯总部的。然而却在途中遇上了暴风雪，船只破损严重，且偏离了航线，径直朝冰洋深处驶去……由于船上承载了许多难民，物资食物储备严重不足，众人一时走投无路，彻底陷入绝望的境地，都以为要葬身于茫茫冰洋。” 蜜雪儿疑问道：“大人是怎么获救的？” “接下来的内容，就十分零碎了，内容也很隐晦，我只能尽可能地就原文复述给你们。‘在冰洋尽头，彩虹桥横贯了苍穹，一位白发魔女向我走来，指明了正确的道路，当我们回过神来时，发现前方就是亚蒂莲的港湾’，‘但是，除了我之外，大家都只记得遇难的部分，却不记得有那么一位恩人，指引着我们逃离了死亡的拥抱’，‘为了报答她，我说服了众人来到了她所说的地方，进行开垦，帮助这片土地恢复生机’，‘为解救她信仰的神祇……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是女性？唯有这一点，我表示疑惑不解。她说，女性意味着复苏与生机’……这些是我所记下的关键之处，其他的，还请少主亲自看下吧。” “日记么……” 维拉抿了抿嘴唇，低声自语道：“养父一直以来，都只打算培养女性继承人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说话间，几人跟着戴维德来到了一间屋子前。门上积攒了不少灰尘，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从刚才开始，一直有些恍惚的姬娜，呆呆地看着墙边的海鸥与巨浪的徽纹，某种古怪的情感从心底里奔涌而出。虽然想不到关于徽纹的事情，但她已然想起了徽纹所代表的名字。 “你们是……黑潮骑士团的人。” 第三十九章 被抛弃的候选人 黑潮骑士团？ 姬娜想要去回忆相关的事情，却发现脑子一片空白，莫名的忧伤之感涌上心头。 只觉身边的吸血鬼女孩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袖，凑近耳语说道：“主人和骑士团的渊源，想要知道的话，待会儿我可以告诉你。” “嗯。” 姬娜点了点头，回过神，便看到维拉等人带着疑惑的神情望了过来。其中，戴维德的眼中闪过了警惕的意味：“骑士团的历史和活动，并非绝对的秘密……只是，关于这个驻地的事情，还请两位小姐不要说出去。” “请放心，说不定我们会成为盟友的。”这句话，是娅妮薇儿代为回答的。 姬娜奇怪的表现并未被深究。接下来，众人跟着戴维德走进屋子，房间里堆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但摆设基本上保留了原样。只见戴维德打开一处上锁的抽屉，将日记本取出并翻开。 扉页上写着日记主人的名字—— 亚尼斯·肯。 ……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养父所赐予的。 维拉·索尔兹伯里，这个名字是养父起的。在被收养之前，她是出身于孤儿院的孩子，甚至连姓氏都不配拥有。 那间孤儿院，由教廷所掌控，在赐予众多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条生路的同时，实则干着近似于人口买卖的勾当。那些饥寒交困的家庭选择将“多余”的孩子送到孤儿院，以换取小半个月的口粮，那些需要仆人亦或是苦力的贵族们，则花费一笔不菲的钱财，将孩子买走，充实门庭。 维拉还记得，经常会有老鸨或者贵族的管家来物色漂亮的半大女孩，有些会直接买走，有些则仅仅是带走几天，又送回孤儿院。偶尔半夜醒来的时候，她会听到那些女孩啜泣的声音，便会不由自主地去揣测她们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童年的她，相较于其他人，更是多了几分敏锐的嗅觉。 在十一岁那年，她被告知将会有一位贵客拜访，将会挑走一个女孩子。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她在前一天晚上悄悄将自己的长发剪掉，换上了男孩子的衣服，企图蒙混过关。 然而，哪怕她刻意站到了角落里，商人那锐利的视线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将她买走。 “为什么要扮成男孩子？”亚尼斯如此问她。 面对着商人那深不可测的笑容，惶恐不安的她，鼓起勇气给出了侧面的回答：“这里的女孩们都是‘商品’，只有男孩子才有成为上位者的可能性！先生，是这样吧？” “不错的回答，你以后就作为‘男性’来生存吧。” 从此，她进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获得了“维拉·索尔兹伯里”这个中性的名字，乘船来到了丹雅的自由贸易都市，穿上西服，学习男性的谈吐礼仪，参与贵族社交，学习各种专业的历史军事课程……大概是由于年幼的缘故的，她女性的真身并未被人识破。 那三年间，甚至还有一位男爵看上了她和所代表的商会，试图让女儿和她定下婚约……当然，这个提议被亚尼斯婉拒了。 亚尼斯告诉维拉，她应该站在更高的舞台上。 十四岁那年，亚尼斯为维拉安排了一场特殊的考核，内容是博取丹雅某位大商人之女的好感，为商会争取利益。通过连番攻势，那段时间里大商人之女对她几乎神魂颠倒，然而维拉却大意地让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真身，导致结果适得其反，考核失败。 亚尼斯虽没有进行指责，但对她的态度显然是冷淡了不少，以“或许还需要更多的历练为由”，将她送到了斯卡洛斯半岛上的图斯驻地。 ##第222节 远离商人和贵族群体，和佣兵以及战士等人打起了交道。 维拉在过了相当一段时间过后，才从自身的经历和旁人的态度中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被亚尼斯当成“继承人”培养的。 只是，候选的“继承人”并非只有一位。 这些年来，亚尼斯几乎有一半时间游历于大陆的各个角落，物色在某些方面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将其带到各个城市的商会驻地，以不同的方式进行培养。 自己只是普普通通的其中一位候选者罢了。 在图斯驻地，维拉认识了有着类似经历的蜜雪儿，只是相较之下对她的“培养”只持续了不到半年时间，并且天性单纯的蜜雪儿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放弃的事实。 至于其他的候选人，按照戴维德的说法，至少还有五位被亚尼斯收养的少女，分布在内海沿岸黑潮商会势力范围内的各个驻地。只是，当两年前，亚尼斯最终在摩维亚公国发现那位叫“爱琳”的女孩后，便仿佛放弃了对其他所有人的培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让黑潮商会分崩离析。 在那场追杀中，亚尼斯被雅克布家族的兄妹击杀。而当时一同逃亡的爱琳被若林的公主所救走，便和黑潮骑士团断了联系，不久后以旧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的名头在大陆上掀起了波澜。 黑潮商会其实是一个相对松散的组织，虽说在大陆各地建立了驻地，保留了骑士团的建制和武力以及骑士的理念，但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纲领，这些年来全靠着亚尼斯的个人威望支撑。 也就是说，对于商会当中的中下层阶级而言，只要能保障他们的利益，由谁来当老大并没有关系。 亚尼斯身亡且卡列宁总部被安鲁尔的圭狄尼斯所摧毁后，黑潮商会的各个分部和驻地自然是尝试过推举新的团长，只是由于意见始终没能统一，事情才陷入了无期限搁置的状况。 倘若由那位“爱琳”出面，收编黑潮商会的力量，倒是顺理成章，不会遇到什么抵抗。只是，这几乎是意味着对教廷及安鲁尔的战争，因此黑潮商会迄今为止并没有主动去联系过她。 “戴维德是我的另一位老师，他打算推举我……但很明显养父早就对我失望了，我没有资格。” 高坡之上，借着独处的机会，维拉将自身同黑潮商会的状况讲述了一遍，苦笑着说道：“真想见识一下那位有着帝国公主名头的女孩，看看自己是哪里输给了她……” 姬娜抿着嘴唇，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就是那位被亚尼斯收养的“爱琳”，心情莫名复杂。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在两人的边上，娅妮薇儿仿佛知道姬娜所想，对她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第四十章 丰饶女神芙蕾 傍晚时分。 招待一行人用过晚餐后，戴维德带领大家，来到了驻地北面的一处矿坑。周围不少工具被弃置，上面锈迹斑斑，看来是矿坑已经废弃多时了。 “去年的冬天开始，矿洞深处出现了魔兽，因此封闭至今。半月前，我带队深入矿洞，清剿了外围的魔兽……结果在深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大门。” 说话间，前方戴维德已经取出钥匙打开了封闭的铁门，走进矿洞，维拉和佣兵协会的几人随后跟上。姬娜和娅妮薇儿对望了一眼，跟了上去。 “我……有点渴了。” 娅妮薇儿用只有姬娜能听懂的表述，低声说了一句。 姬娜略微蹙起了眉头，这里的气息确实有些异常。别说身为血族的娅妮薇儿，即使是她，也能嗅出那种……生命力过于旺盛的味道。 用魔晶维持的灯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通道。 姬娜注意到，脚底下的泥土相当潮湿，长着苔藓，甚至还有老鼠虫子等生物在流窜着，相较外面土地的荒芜，这里的异象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通道两侧还躺着不少魔兽的尸体，看来戴维德为了清除这里的魔兽费了相当大的力气。然而，角落里倒挂的蝙蝠，周身泛红，眼睛里冒出了诡异的幽光，看来蜕化为魔兽也只是时间问题。 “和卡列宁的地下宫殿……有点像呢。” 分明是想起了什么，娅妮薇儿低声说了一句。 在戴维德的带领下，深入地底的旅途并未出什么意外，约摸小半个时辰后，众人就来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在无数藤蔓的间隙中，可见前方矗立着一扇宏伟的青铜大门，约摸有几十米的高度。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维拉神情凝重，望向了戴维德。 别说佣兵协会的众人，即使是在场诸位中实力相对较低的维拉，也感受到了那股粘稠潮湿的气息，强大的生命力仿佛要将众人包裹一般，从青铜大门的内部渗透了出来。 但同样地，青铜大门上面仿佛附着了一层古怪的力量，与那股生命力绝缘。那些悬挂的藤蔓张牙舞爪地想要靠近青铜大门，却遭到了那股力量的炙烤，枯萎剥落。 在青铜大门正前方区域，躺着无数藤蔓的尸体。 可以想象，在漫长的时光里，这场两股力量之间的，看不见的战争已然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戴维德沉声说道：“三十年前，当初的团长到底听那位魔女说了些什么，才会执意在这里建立驻地，我想，问题的答案就在这里了。” “这是，古精灵语！” 青铜大门前，维拉看着门把处的奇异文字，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赤月历561年，混沌除，阴阳开……光暗两分，诸神匿迹……此为精灵一族女神沉睡之地，箴名曰……丰饶……” “精灵族的……女神？” 在场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这时他们此前从未听闻过的概念。 只可惜，维拉虽说曾在丹雅的一所学院中学习古精灵语，但时间不长也不算精通，只能看懂部分文字，对于后面的一大段内容也无法作出解读。 并且，关于古神存在过的痕迹以及知识，在教会的有意抹杀下，这个时代的人类几乎一无所知。只有在远东和南方的荒土大路上，那些异族才掌握着相关的知识。 “大门后门封印着某种东西。” 游吟诗人罗伊难得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就是那‘东西’，将这边土地的生命力都汇聚在了此处……这里很危险。” “被封印的，真的是一位女神吗？” 相较于危险，戴维德显然更在意这点。 庇古沉声说道：“不管是什么，那都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东西。” 维拉点了点头：“慎重起见，还是先等我将这段文字解读出来吧……我想动用通讯魔晶联络柯帝士的分部。” 这位年轻的佣兵协会会长作出决定后，无人提出异议。接下来，众人等到了维拉将门上的古精灵语抄录完毕，便打算先离开此地，从长计议。 然而，当姬娜也转过身去的时候，有个幽幽的女声忽然在脑海里响起。 ——融合光暗之人，耶利沙与魔君的使者，你不是来让我解脱的吗？ 对方所说的，绝非姬娜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然而姬娜偏偏听懂了其中的意思。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 你是谁？ 这个念头方才在脑海里冒出，对方便给出了回应。 ——按照你们人类的记录，我是曾经的丰饶女神，芙蕾。 ……让你解脱？什么意思？ 这位女神沉默了少许，才解释道。 ——你身上带着洛基的“魔丸”，它的威力，足以毁灭我的神格，让这片地域沉入海底……难道说你还有其他使命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女神所说的话，姬娜箭袋中的某物忽然飞出，躁动不安地悬停在了半空中，散发出了刺眼的光芒，某种相比此间的两股力量更为恐怖的气息，骤然压迫向众人。 维拉等人转过身来，惊疑不定地望向了姬娜。 悬停在半空中的，是一枚赤色的宝珠。宝珠犹如小太阳一般，散发出了灼热的气息。而洞窟里悬挂着的那些藤蔓，显然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不安地蠕动了起来。 这枚宝珠，自苏醒之时就一直在姬娜身上，珀菲莉莉嫌这东西占空间，曾多次提议将它卖掉，都被姬娜拒绝了。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枚宝珠非常珍贵，却也是第一次看到它被激活的状态。 想到宝珠或许和自己先前的身份有关联，姬娜转头望向了娅妮薇儿，却见后者也困惑地摇了摇头。 这是当初在若林南方海岸和入侵的兽人大战后，茜丝雅娜深入地底取出的宝物。在爱琳从精灵秘境中回归后，茜丝雅娜便决定将宝珠交给爱琳……由于恰好错开了时间，娅妮薇儿便也正好没有见过这枚宝珠。 这是……洛基的“魔丸”？ ——你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丰饶女神芙蕾的语气变得好奇了起来。 有些习惯了这种精神交流的方式，姬娜稍作思考后，在脑海里回应道：“我只是偶然来到这里的，并且，我并不是什么使者……我和教会应该是属于对立的立场。” ——是这样么…… 伴随着这句叹息般的话语，一团朦胧的光影投影在了姬娜的身前，不多时，一位有着碧色长发的女子从光影中走出，似是精灵又似是人类，有着难以言喻的绝色容姿。 ——本以为，这份漫长的等待终于到了尽头，我可以坦然地迎接终结……或许，我的职责还没有结束。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何人，但你既然在封印松动之时来到此处，想必也是遵循了命运的指引，请帮我解开封印吧！ 伴随着娓娓动听的话音，绝**子轻轻向姬娜拜了一拜。 ——此等恩德，我将永世铭记。 第四十一章 命运之人 虽说丰饶女神芙蕾将真容投影到了姬娜面前，但在其他人的视角里，他们只能看到一团朦胧的光晕，以及仿佛站在那里发呆的金发少女。 因此，其他人也并不知道此时姬娜正在和被封印的神祇进行交流。 只有和姬娜心灵相系的娅妮薇儿，显然是觉察到了什么，走到了姬娜的身后，作出了援护的姿态。 ——咦？你还和血族签订了契约？真是古怪的组合呢…… 在姬娜的视角中，女神留意到娅妮薇儿后，好奇地“咦”了一声……这不经意流露的动人风情，让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帮你解开封印，我要怎么做？” ——那扇门上，铭刻着光与暗的魔纹，要解开封印，只有同时注入等量的光暗两种力量，才能解开第一道枷锁。 “然后呢？” ——然后，我需要一位祭品。 姬娜警惕地盯着对方：“祭品？” ——请放心，只是字面意义上的“祭品”而已。 女神芙蕾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我的力量已经被封印压制了数千年，无法从内部破除枷锁，像是这样将意识投影到封印之外，也已是竭尽全力……所以，需要有一人和我签订契约，成为我的眷属，汲取此间外泄的力量。 发觉芙蕾一直在看着自己，姬娜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吗？” ——成为眷属后，我的部分意识会绕过封印，暂时降临到你的身体里，汲取此间的生命力，获取足以击破封印的力量。等到封印被破除之时，身体也自然会归还与你。 从进行对话开始，女神一直维持着温和可亲的姿态。然而，姬娜的视线在洞窟里蠕动着的滕蔓间扫视了一圈，本能地觉察到了某种怪异的气息。 哪里……不对劲？ “你身为女神……为什么会被封印？” ——这个世界还处于蒙昧状态时，我们从混沌中诞生。教化、指引生灵建立文明，当初我选择的是精灵一族……为此，我还将珍贵的精灵世界树之种赐予了精灵。 作出解释时，女神的神情恬淡如故。 ——然而，当一切都欣欣向荣之时，两位伪神为掠夺信仰降临到了这个世界，祂们蒙蔽人类，分化神庭，在诸神之战中将我们各个击破……祂们当时无法彻底杀死我们，所以选择了压制我们的神力，将我们封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第223节 姬娜蹙眉问道：“你刚才说……这枚魔丸可以毁灭你的神格？” 这位女神闻言，流露了哀怨的神情。 ——因为，被封印了如此久远的时光，我的力量已经很衰弱了……我本以为，伪神们会派人将我彻底消灭才对。 姬娜接着问道：“……除了你之外，其他的古神也都被封印着？” ——这件事我也无法判断，估计只有主神级别的存在，或者是有信徒供奉的神祇，才能逃脱陨灭的命运。 “解开封印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听到这个问题，芙蕾仿佛是蹙眉思索了一阵，才给出了回应。 ——确实，重获自由后，我也需要找到自己的道路。重新确立眷族汲取信仰，夺回权能向伪神复仇…… 顿了顿，芙蕾意味深长地望向了姬娜。 ——你愿意成为我的眷族，和我共享未来的荣光吗？ “为什么是我？” ——只需要你一人，就具备了解开此处封印的全部条件……正如我刚才说过的那样，这一定是命运得益于的指引吧。 “命运……么？” ——是命运哦。 “我不会成为你的傀儡。” ——那也无妨……现在，命运之人，请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 在维拉等人的注视下，姬娜和那团光晕对峙了一阵，便忽然走向了青铜大门，双手按上了门上复杂的纹路。 只见一个魔法阵在门上浮现，白与黑的纹路交错盘桓，构成了一个精密的系统，分别代表着光与暗的力量。 而金发少女注入的两股纯净的魔力，就像是钥匙，激活了魔法阵的中的两股力量。犹如迷宫般的黑白纹路，抽丝剥茧般彼此分离，变幻间折射出璀璨的光影，映在了场中众人惊异的眼眸之中。 没过多久，魔法阵完成了自我解谜的过程，重构成为一幅太极阴阳图，而后黑白两色彻底分离……只听青铜大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一声。 与此同时，门上浮现出了第二个魔法阵，色泽猩红，透着不祥的意喻。 显然是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金发少女伸出一只手，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涂在了虚空之中。 “她在……解开封印？” “这太危险了，快阻止她！” 戴维斯和佣兵协会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向姬娜那边冲去。然而他们才跑到一半，就被一团红雾阻挡了去路。 红雾中，暴露了骨翼和嘴角獠牙，完全以吸血鬼真容示人的娅妮薇儿，面上挂着冰冷的笑意：“再靠近主人一步，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虽然不知道主人要做什么，但出于绝对的信任，娅妮薇儿站在了她这一边。 并且，这些日子获得了来自姬娜的鲜血充分的“滋补”后，她早就不是当初因为挑食而处于虚弱状态的废材了。眼前的这些人类，对于她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双方对峙间，姬娜已经用鲜血在门上画完了咒符。只见鲜血散发出强烈的光芒，迅速融入了大门，那猩红的魔法阵一时间忽明忽暗，将洞窟映得一片煞红。 只听“砰”一声，魔法阵倏然破碎。 第二道封印解除。 姬娜眉间之处，头链上的蓝宝石折射出了动人心魄的光芒，笼罩在了金发少女的周身……只见她轻轻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仿佛在迎接着什么。 霎时间，洞窟内的万千滕蔓尽数枯萎，褪去所有光泽，那剥离而出的庞然生命力，转瞬间就融入了金发少女的身躯。 不多时，少女重新睁开了眼睛。 在场众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对毫无感情的眼瞳，犹如在俯瞰蝼蚁一般扫视了一圈……这一瞬间，众人本能地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在那如有实质的神威压迫之下，众人均是动弹不得。 这就是……神祇吗？ 四十二章 剑圣与杀戮天使 斯卡洛斯半岛中部地区，雪山之巅。 身负黑白羽翼的少女，沐浴在冰冷的寒风与和煦的阳光间隙中，光暗交织的羽翼折射出了炫目的光彩。她在此间伫立良久，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左手往前探出，在空气中刻下了几道紫色的咒符。 咒符闪耀着撕裂空间，牵引着漆黑的魔力自彼端世界降临此间，属于半神法则层面上的威能，使少女周身的一切景象陷入停滞。而在她的手心中，纯粹的暗元素迅速凝聚成形，宛如黑珍珠般的球体迅速膨胀，霎时间便淹没了半空中少女作出祈求之态的身姿。 “神术……窥视。” 伴随着淡漠的话音，漆黑的球体犹如经受了洗涤，迅速呈现出五彩缤纷的绚丽光芒，光怪陆离的景象在少女周身依次闪现而过，原野、密林、矿坑……少女努力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其中的任何细节。 我所挚爱之人……你到底在哪里？ 在用神力凝聚的幻境中，世间万物如浮光掠影，待她终于捕捉到那个梦魂萦绕的身姿，看到少女面无表情的眼瞳时，不禁呆了一呆。分明觉察到某些异常内容的她，惶恐不安的心思一下子放到了最大。 紧接着，半空中的球体骤然破碎。 “咳，咳咳咳……” 消耗了巨量的神力少女，剧烈地咳嗽了一会儿。她有些发愣地注视着手心，却见上面分明有一滩鲜血。 纵使身为魔之子，这具身体也依然是以人类为模板创作出来的，连日来如此挥霍力量，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先前和海怪克拉肯战斗所留下的创伤，也并未痊愈。 少女已经隐隐觉察到了，这个世界，自三百年前神圣帝国灭亡后便埋下了诸多暗雷，蝴蝶的翅膀持续煽动，即将引发的风暴已经唤醒了不少古老的存在。不可名状的、就连神祇也无法掌控的剧变即将到来，此间，更无人能掌控命运。 在那之前，必须要尽快找到她…… 闭上眼睛缓过一口气后，少女煽动黑白羽翼盘旋而下，沿着雪山下方的河谷，向西方飞去。 …… 同一时间，尤妮卡和小魔女杰圭琳已经抵达了雪山边陲。 两人在兰贝达都港停留了两日，等到瑰色同盟的后续官员赶到，和丹雅王国签订了各项协议，彻底将教会的势力驱逐出境后，便马不停蹄往北开展搜索。只是才刚走了半天，她们便接收到了艾丽卡·雅克布出现在亚蒂莲的情报，决定调转方向，径直往西行进。 杰圭琳唤来了黑龙，仅仅花了半天时间，就越过了雪山。眼看天色将暗，两人便找了一处小镇，决定先吃点东西稍作休憩。 这个镇子位置偏僻，居民基本上都是第一次看到货真价实的巨龙，吓得面无血色，大气都不敢出，对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孩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奉上了镇子里的特产，便连钱财都不敢收下。 杰圭琳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显然对凡人的这种反应习以为常。 反倒是尤妮卡挑了挑眉，将三枚金币丢在了镇民的脚下，便背过了身去。 只是甩着潇洒银发的少女才刚刚走了几步，便望着远方的天幕，眯起眼睛，平淡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 驱动着恐怖的气势，来人转瞬即至，竟赫然是一位天使！ 圣洁的躯体衬映着昏黄的天幕，停留在这片贫瘠土地的上空，散发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辉与恐怖的压迫。所有注意到这一点的人类，几乎是本能地产生了顶礼膜拜的心思，心生无尽的惶恐。 天使，代表着教会最为顶尖的战力。 在历史上，几乎每一次有货真价实的天使降临，其剑锋所指之处，都意味着异教徒的灭顶之灾。 在众目睽睽之下之下，这位身着银色铠甲，身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神圣光辉，威势惊人的男性“天使”停留在了镇子上空，俯瞰着脚底下的蝼蚁众生。很快，天使的视线就锁定了其中一位年幼的女孩。 对上那毫无情感的银瞳，杰圭琳的呼吸不由一窒，顿时有种被掐住了喉咙的错觉，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奉主之命，肃清污秽之物！” 机械式的声音从天使唇中发出，紧接着，天使就高高举起了手持的巨剑，酝酿神力，燃烧圣焰，将半片天幕映得一片白炽。 尤妮卡脸色急变，转头对身手呆若木鸡的人们大声喊了一句“快跑”，便一手拉住了面无血色的杰圭琳，一手举起短剑，剑锋直指半空中的天使。 霎时间，周身世界仿若陷入了静谧的月夜，无尽隽永月色铭刻于剑刃一处。 清凉的剑意陡然间扩散到了极致。 在下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白炽光芒，夹带着恐怖的热度席卷而来，与这份无上的剑意相撞。圣焰咆哮不止、剑气横贯天地……一时间，银发少女的领域之外发生了千百次的爆炸，甚至超出了世界所能承受的极限。 等到一轮交锋过去，爆炸尘埃散去，却见方圆数公里的土地已然被炸得千疮百孔，这处镇子，俨然成为了此间唯一完好无损的孤岛。 一缕血丝从银发剑圣嘴角淌下。 经过暗世界的残酷历练，尤妮卡的实力又上了一个台阶，已然超过了被誉为天才的茜丝雅娜。然而纵使是如此，为了保护身后这些无辜的人类，抵挡住天使的一击她还是拼尽了全力。 天使……这就是教廷的底牌之一，斩杀了无数异教徒的刽子手吗？ 他的目标是杰圭琳？刚才那一击，就连无辜的人都不放过么？ 想起自己的家族，就是遭受了来自教廷的“清洗”，包括全城无辜的百姓，惨死于教廷的屠刀之下，在这一刻，久违的恨意在心底里被唤醒。她用炙热的眼神盯向了半空中那仿佛不可一世的天使，战意迅速攀升。 清风微拂，剑意孵化，月夜愈显清凉。 这才觉察到尤妮卡的打算，杰圭琳不安地拉住了她的胳膊，有些哆嗦着说：“喂，你，你疯啦？那东西差不多有我外公那么厉害，我们得快点逃才行……” “我想试试。” 如果是她的，这个时候也绝不会后退的吧？ 怀着这种决意，银发少女再次对强敌举起了短剑。正如数个月前在暗世界神殿前面对千军万马时那样，从那时起，她就摆脱了过去那个软弱不前的自己，彻底脱胎换骨了。 “来战吧！” 四十三章 逼近的混沌 “魂淡！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斯卡洛斯中部山脉的最北端，出现了两道奇异的身影。 其中一位模样颇为狼狈、发丝间还沾着湿漉漉的水珠的金发少女，正指着前面的黑发男子破口大骂：“趁我洗澡的时候闯进房间，话也不说清楚就让我跟着你走，你个老不死的到底有何居心，你就是这么‘绅士’地对待淑女的吗？” 此时的艾丽卡，心情显然相当糟糕。毕竟她出身于历史悠久的雅克布家族，哪怕是家族已经没落了，自己遭受通缉被迫逃亡，她的骨子里还是保留着身为贵族大小姐的骄傲与自矜。 遭受这类耻辱，哪怕对方是“监视者”成员，实力深不可测，甚至连具体的年龄都无从揣测，她还是忍不住出声咒骂了起来。 然而，前方这位名叫“戈多”的黑发男子，还是对艾丽卡的话语不闻不问，他的神情相当凝重，专心驱动着两人身下的魔法阵，向着南方疾驰。 “喂，你变成哑巴了吗？” 戈多依然没有给出回应，反而是伸出手，在面前书写着什么，水墨般的符号自他面前依次浮现，那是艾丽卡完全不认识的文字，男子显然在用这种方式和谁进行沟通。这种状况持续了好一会儿，戈多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过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罢了，我们回去吧。” “哈？”艾丽卡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她这时才意识到，身下的魔法阵已经停在了半空中。 ##第224节 “迟了一步。” 戈多轻哼了一声，手指在空气中划出几道咒符，便见魔法阵调转了个方向，朝来时的方向飞去。又过了好一会儿，他仿佛才想起还有一位“同伴”，淡淡解释道：“有不明势力先拙者一步，解开了其中一位古神的封印。” “所以，这又能怎么样？” 艾丽卡还在气头上，也无法理解这对于“监视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并且，有个讨厌的家伙，先拙者一步赶到了那位古神的身边……哼，成事不足，投机取巧抢功倒是有一套。” 艾丽卡好半天才消化这句话里面的意识，冷笑着问到：“你之前不是向我吹嘘过，说要解开古神封印，条件极其苛刻吗？” “若非如此，我们也不至于谋划了将近百年之久。” 当初借由命运之神戈欧茜和欺诈之神洛基的共同指引，布下惊天之局，让薇薇安伪装身份，潜入教廷谋取圣女之位，获取光之烙印，欺骗当时的世间最强者荷鲁斯，甚至是在两人刚出身的女儿身上埋下引诱魔神的种子……而之后的发展，几乎都顺应了所谓“命运”的安排。 仅有“星辰预言者”西吉斯·安森的意外介入，给整个计划带来了一些变故，好在对于戈多来说，他仅仅只是又多等待了三十年而已。 等到作为重要种子的“艾诺莉”重新出现，戈多将她带回放逐之地，至此，最难以获取的光暗烙印都已经集齐，只需等到北境至阳之日，以最为稳妥的方式破除命运之神戈欧茜的封印，解放这批古神遗民……戈多自然就可以在监视者组织中占据主导地位。 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现了意外变故。 “也罢，那位有着‘丰饶’箴名的女神，在古神中只是末流神明而已，我们只需按照原计划解开‘命运’、‘欺诈’两处封印，局势就还在掌控之中。” 从戈多的话语中，艾丽卡留意到了一点，“监视者”组织内部显然并非铁板一块。她不由对解开古神封印这件事产生了疑虑，出声问道：“你们执意去做这种事情，目的到底是什么？” “拙者解释过很多次了……要拯救这个世界。” “为什么要拯救世界？”这一次，艾丽卡决定刨根问底。 “不拯救的话，世界就会走向毁灭。” 艾丽卡冷笑道：“你们说世界要毁灭了，就真的会毁灭？就连高高在上的，所谓唯一的真神‘耶利沙’都无动于衷，你们又凭什么判定世界会毁灭？” 戈多露出了悲悯的神情，摇了摇头道：“这涉及到这个世界最大的隐秘，是不可以言明的潘多拉之盒……具体因果，请恕拙者无法告知。” “所以，这只是你们的一念之词。” 却见戈多伸手指向了东方，淡淡说道：“我的家乡，靠近‘边缘’的地方，曾经是一处极美的土地……现在，已然被混沌所吞噬。”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可知南方荒土大陆的半兽人们，为何正蠢蠢欲动，秣兵历马，准备大举向人类发起进攻？因为混沌也在侵蚀他们的土地，他们的容身之处正变得越来越为拥挤，不得不来抢占人类的土地。” “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小？”艾丽卡心下不由一惊。 “这片大陆，处于整个世界的正中心，本来还有数千年的余裕。”戈多接着说道，“然而，数个月前，魔神被不知名的力量击败，已彻底无力维持光暗的平衡……此消彼长，只会加速混沌吞噬双生世界的过程。” “既然如此，为何大家不团结起来……” “哼，团结？”戈多嗤笑道，“欲望是文明的催化剂，在任何文明的结构中，个体的私利永远都大于团体的利益，哪怕是即将遭受灭顶之灾，个体所选择的也依旧是零和博弈……很遗憾，只有愚昧、落后的结构才能拥有团结。” 艾丽卡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当然，拙者并非激进的‘降临派’，身为人类中的一员，拙者姑且还是抱着拯救人类的心情来做这些事情的。然而，去和丰饶女神交涉的那一位，他可是不折不扣的激进疯子……但愿不要让刚睡醒女神受惊了呢。” 接下来，两人中止了交流。艾丽卡静静思索着戈多所说的话，想到了他所说的解开古神封印的条件，猛然之间，她想起了同样具有光之烙印的某人，想到了某种看似荒唐却并不令人意外的可能性，心下不由一惊。 莫非……真的是她？ 想到两人之间复杂的爱恨情仇，以及被改造为“天使”的亲哥哥正在追杀她的状况，少女心思一时复杂莫名。 艾丽卡垂下眼睑，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情—— 借由受“监视者”青睐的关系，我已经差不多窥见了这局大棋的全貌，爱琳你呢？请活下来吧……能够杀死你的人，只有我一个！ 第四十四章 藤蔓中的女神 这边是……神祇吗？ 图斯驻地的地底坑道处，金发少女神情肃穆，周身萦绕着柔和且充盈的碧光，哪怕是在凡人的视野中，也能感受到那仿佛无孔不入的生命元素……众人仿佛听到了神祇呼吸的声音，紧接着便有各色花草从荒芜的土地上长出，整个坑道的岩壁上都布满了青苔。 只见“女神”眼瞳俯瞰而来，莫无情感，压迫得此间众人喘不过气来，顷刻间被强大的魔力束缚在了原地，便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少女手心里凝成十几枚碧色的珠子，闪烁着异样的碧芒，缓缓升起朝着己方飘来。 那些碧色珠子之间，分明蕴藏着神祇的威能。 娅妮薇儿心下茫然，抿紧了嘴唇看着站在面前熟悉而陌生的“主人”——她并非第一次类似的事情。 而当“女神”和娅妮薇儿对上视线时，动作仿佛是僵了一僵。刹那间她额头处所悬挂的蓝宝石再次绽放出动人心魄的光芒，在这一瞬间淹没了所有人视野。 方才那种恐怖的压迫之感迅速消退，而当坑道内众人恢复视觉的时候，金发少女的身形已然消失不见。维拉、戴维斯等人眼底均是充满了惊骇的意味，一时面面相觑。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 “刚才你控制我的身体，想做什么？” 图斯驻地不远处的密林内，姬娜微微喘着气，看着面前所谓“丰饶女神芙蕾”的真身，一只手放在了复合弓上，神情警惕——从解除封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赐予神眷，让他们成为我的子民。 交缠蠕动着的藤蔓在泥土中隐去身形，从碧光中现身的绝美女子身着一袭碧色长裙，体态端庄，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静静看向了面前的金发少女。 ——契约者，你没感受到吗？除了你那位眷属之外，那群人类的心灵是如此空虚，没有人指引他们走向何方。多么可怜的一群人……我只是想赐予他们信仰而已。 这番话语，仿佛在过去的某时某刻，从另外一个强大的存在口中听过一般。姬娜沉默了半晌，才摇了摇头：“对于人类来说，信仰并非必须之物。” ——是这样吗？ 女神芙蕾蹙了蹙眉头，流露了一抹无奈的微笑。 ——我的契约者，签订契约之后，直到我重构自己的躯体为止，你我都是相依相存的存在。对于吾等存在而言，从凡人之中汲取信仰，是恢复神力最快捷的方式……这对于你来说，也应该大有裨益才对。 “这种视人类为道具的态度，我很讨厌。” 就连姬娜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反感“赐予信仰”这一说法，是因为柒夜说的“爱丽莎米娜”和教廷敌对的缘故吗？ ——明明在在一众神明中，我对眷属可是最友好的呢。 看着芙蕾哀怨轻叹的神情，姬娜略微回过神来，冷笑道：“你口上说着契约者，刚才控制我的身体的时候，分明对我的精神世界发起了攻击……你一开始诱骗我解开封印，就是抱着这样的打算吧？” 哪怕是被当面揭穿，这位女神也依然保持着端庄典雅的仪态，流露了忧愁而歉意的笑容。 ——数千年前的漫长封印，对于我的灵魂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摧残，我不得不舍弃了所有包含绝望、痛苦的负面精神意识……现在，我的情感、精神意识是残缺的，来源于神祇自我进化的本能冲动，让我极其渴望重新变成完整的个体……在感受到你灵魂中充沛的精神力那一刻，我就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命运之人，我渴望和你融为一体…… 接触到女神芙蕾投来的殷切视线，其间仿佛还包含了某种更深层次的恋慕之意。姬娜略微呆了呆，却是有些慌张地后退了一步：“你一开始就别有用心，还对我、还有所见到的人类采取了敌对行为……你以为这种犯规的说辞，就能蒙蔽过关吗？” 女神芙蕾微低着头，仿佛是陷入了几分不知所措的境地。 ——确实，从逻辑上来判断我知道是敌对行为，但是我现在已经缺失了去思考、感知、传递负面情感的所有机能……契约者，很抱歉呢，我现在大概没法理解你的愤怒。 这位落难的女神所说句句“真情实意”，姬娜用微妙的眼神看着面前身着碧色长裙的绝美女子——她知道，这副模样大概只有自己能感知到。在普通人的眼中，所谓的“丰饶女神芙蕾”只是一团散发着强大的生命力，由无数交缠的藤蔓构成的“怪物”罢了。 在漫长的封印时光中，沦落到精神残损毫无半点威严，神躯破灭不得不寄生在藤蔓之中的境地，倘若解除封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大概会引发相当大的轰动吧？ “哼，幸好我赌对了呢。” 说出这句话时，姬娜依然有几分心有余悸。 刚才面对封印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无论什么情况下，自己的意志都不会沦陷”的绝对自信，抱着几乎是赌博的想法解开了封印，擅自释放出了对这个世界如此危险的存在。 精神意志抵抗失败的吧，大概就会成为这位女神的食饵吧？ ——你的精神世界，就像是一颗光洁无瑕的钻石，毫无破绽，内里却折射出了缤纷璀璨的光芒，我从未见过有生灵的灵魂呈现出这样的形态……哪怕是作为神，我也产生了好奇的想法。 双手轻提着裙角，轻声倾诉之间，芙蕾注视向少女的眸中，分明盈满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爱意。 ——但是请放心，我不会再采取多余的行动了。理智告诉我，这个时候赢得契约者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这算是讨好吗？” 芙蕾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轻点了点头。 ——这是基于彼此现在的合作关系，以及观察你的态度转变，仔细考量之后，所作出的最合适的判断。 话语间若有湿润的风儿拂过面颊，女神芙蕾那款款凝望我见犹怜的容姿，顿时间使人心跳怦然加速。 “罢了，我一开始也是抱着想要获得你的力量的目的，这本质上只是一场博弈而已。不管你现在的态度是不是神祇欺骗世人的手段……这副楚楚可怜的姿态，姑且是让我心软了。”姬娜避开对方的视线，轻哼了一声，“和我共同行动的时候，你有办法做到不引人注目吗？” ——嗯，可以的。 芙蕾似乎是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绝美的容姿犹如连漪般雾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盈碧光中无数蠕动着的藤蔓本体，从各个方向包裹住了金发少女。 温暖潮湿的触感攀上四肢之时，姬娜本能地感受到了一阵恶寒，好在那些藤蔓并未作出轻薄之举，只是表示亲昵地在她脸庞处蹭了蹭，便迅速化为碧色的荧光融入了金发少女的身躯。 排除了多余的心思，姬娜低声问道：“你刚才自称为芙蕾，我便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可以吧？” ——嗯，契约者，我应该如何称呼你呢？ 姬娜闭上眼睛，稍微感受了一下所获得的全新力量，心念微动，便用刻意板起脸来，用冰冷的语气问道：“尊贵的丰饶女神芙蕾殿下，叫我‘主人’如何？” 仿佛在用沉默来表达不满，过了好一会儿芙蕾才给出回应。 ——主人，请下吩咐吧。 这下子，反倒是姬娜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微微泛红的两腮，低声自语道：“原来，掌控他人的感觉是这样的么……奇怪，该不会‘我’原来就是这样恶劣的性格吧？其实你若不愿意，倒也不必……” 话还未说完，姬娜的神情骤然一变。 她抬头望去，便看到了“熟人”出现在了身前。 男子面无表情，那对深邃的黑瞳俯瞰而来，仿佛可以看穿一切一般——和上次遇到“戈多”的时候一样，某种潜藏在灵魂中的恐惧，让金发少女的身躯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她的眼眸在一瞬间便染上了充盈的血色，咬着牙问道：“戈多？” 但马上，她就反应了过来：“不对，你不是他……你是谁？” 这位男子的相貌和戈多几乎一模一样，气质却和玩世不恭的戈多截然相反。神情仿佛是不化的冰雪，其中散发着无尽的寒意，仅仅是多看上一眼，就如坠冰窖浑身冰凉。 注意到男子的手臂上佩着一枚骷髅纹章的同时，姬娜只觉某些久远的“记忆”几乎要涌出脑海，愤怒、仇恨的情感几乎要占据灵魂，就在这时，她听到了来自芙蕾的提醒。 ——这个人类很强，主人先撤离吧。 “……咦？这个人类的灵魂，为何看起来有些熟悉？是三百年前打碎的那枚帝国复兴的种子么？原来所谓西里西亚‘苏醒的帝国公主’传闻是真的……过了三百年还能聚齐碎片‘复活’，不愧是奥利西斯家族的纯正血脉……罢了，这种事情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说话之间，男子那对漆黑的眼瞳注视着金发少女，视线仿佛透过了外在的躯壳，径直看到了灵魂最深处。 “和古神签订了契约么？也就是说，她是刚才解除封印之人？她怎么做到的？不行……少了一位古神，并不会影响大局……但倘若古神的力量被外人所掌控，则太过危险，必须要排除消灭……” 男子全程都在自言自语，完全没有和人交流的打算。随即，作出了决定的他，举起手来，霎时间浓郁的黑气在男子身前迅速凝聚，构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在这一刻甚至连光线都扭曲了。 ……这人，他要杀我！ 极其强烈的危机之感，让姬娜第一时间放弃了对抗的想法，借住刚获得的女神芙蕾的力量，向着北方奔窜逃去。 第四十五章 对峙，重聚 斯卡洛斯半岛中部，风云激荡。 ##第225节 清冷的剑辉与灼烈的圣焰分庭抗礼，几乎每一次的交锋都会引发大地震颤，雪崩之声轰轰作响。在旁观者杰圭琳看来，她毫不怀疑倘若战斗继续进行下去，下方的整座雪峰都将被夷为平地。 在大陆历史上，每一次圣域强者之间的战斗，都足以载入史册，然而尤妮卡与审判天使之间的战斗，似乎隐隐超出了“圣域”的界限——或许已然半步跨入了属于诸神的领域。 同时，每一次有“天使”降临世间，都意味着耶利沙决定将福音传播到更多的地区，也意味着无数异教徒的灭顶之灾，因为几乎没有人类能抵抗由神明亲自创造的杀戮机器。 然而，视野中一袭银发在风雪中静静飘动的少女，她做到了。 经过了暗世界血与火的洗礼，以一人之力突破几十万军阵闯入魔神大殿，随后经历了或许是生命中最为残酷的“历练”——亲眼看着爱琳倒在血泊之中，继承了卡洛琳家族最出色血脉的尤妮卡，其血脉资质被完完全全地激发了出来。 假以时日，或许便可见证下一位“半神”级强者的诞生。 望着少女充满决意的身姿，杰圭琳忽然产生了奇怪的想法……这位本来并不起眼的女仆，到底是因为她本身就具备强大的潜能，还是因为某些外力推动，她才变成了如此耀眼的存在？ 自己呢？ 当初的自己，何尝不是收到了爱琳的“馈赠”，才逐渐领悟关于魔女空间的规则，获得了独当一面的实力。 视野之中，银色剑芒倾泻而出，破尽肆虐半片苍穹的熊熊圣焰，于绚烈黄昏间舞出一轮夜月，方圆数公里内飘雪凝滞半空，随后，数枚沾着鲜血的、代表正义圣洁的天使羽毛悠然飘落。 仿佛是没有料到自己会受伤，天使漠然无情的金瞳盯着银发少女，高高举起巨剑，酝酿出更为强盛的气势，似乎要发起更为猛烈的下一番进攻。然而，当一位有着黑白羽翼的少女出现在视野中时，“他”的眼瞳中首次闪过了一抹名为“惊惧”的情感。 因感应到战斗的动静，赶到此处的柒夜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银发少女嘴角的血迹，觉察到少女不轻的伤势，她的身形拦在了两者之间，低声说道：“战斗，交给我吧。” 尤妮卡怔了一怔，用复杂的眼神盯向了柒夜。 两人曾在西里西亚有过并肩作战的友谊，然而她不可能忘记不久前柒夜将匕首刺入爱琳心口的一幕。哪怕她深知，自己才是真正导致爱琳陷入“长眠”的罪魁祸首。 两人之间的隔阂没有那么容易消除，只要见到彼此就能想起那段痛苦的记忆，这也是她们分头行动寻找爱琳的缘由。 仿佛是猜到了尤妮卡在想些什么，柒夜轻叹着说了一句：“你受伤了，别逞强。” 这句话刚收完，又有另外一股强大的气息自南向北飞来，却是一位身着白袍的修士。在看清白袍修士的面容的一刻，柒夜的眼眸中便出现了愤怒的意味：“教廷……审判长。” 只见这位执掌教廷审判所，几十年间犯下了无数血案的审判长依次看了在场了柒夜、尤妮卡、杰圭琳一眼，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三名强大的异教徒，原来如此……就连吾主的侍从都感到了棘手……”说着，他的视线又锁定在了柒夜身上，若有所思地说道：“黑白两色的羽翼，意味着魔神的使徒，半年不见，汝的罪恶又有所增长……” 柒夜低声质问道：“罪恶……半年前，你在若林西北部布萨镇犯下的罪行，那接近两千条人命，你还记得吗？” 半年前，柒夜和爱琳汇合打算共同前往暗世界，遭到了审判长的狙击。他不顾众多无辜的镇民还在攻击范围之内，使用精神系禁咒“心灵尖啸”发起了无差别攻击，导致一千九百八十四人不幸罹难，周边精神遭受重创者难以统计……由于这起事件的黑锅被扣在柒夜和爱琳头上，直接导致茜丝雅娜和教廷的关系变为无法挽回的死敌。 审判长沉默了一会儿，不为所动地说道：“若当时拦下你们，就能终结战争，避免更多的羔羊误入歧途。” “教廷不插手若林事务，战争也不会发生。”柒夜淡淡说道，“此处周边几十公里荒无人烟，就将战场定在此处如何？” “吸血鬼在北方露出了獠牙，邪神的奴仆正在海上肆虐，狂妄的遗民们正计划颠覆世界……终有一日，光芒的利刃会斩破一切黑暗，但不是今日。”说着，审判长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竟放弃了战斗径直转身离去，一同离去的还有刚刚与尤妮卡大战了一场的天使。 看到对方并无战意，柒夜诧异之余，也便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不久前和海怪克拉肯大战了一场，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实力，真要打起来，孰胜孰负实在是很难说。 尤其是，那位“天使”的战力到底如何，实难揣测。 这斯卡洛斯半岛上，除了寻找爱琳的若林一方和真实意图不明的教廷之外，还有数股但敌友不明的势力，尤其是在北方崛起的克里斯汀女王和最近接连出现的“监视者”组织成员，都有着未知的实力……在这个节骨眼儿，和教廷拼命并非明智之举。 审判长想必是也很清楚这一点，才选择了撤离。 另外一边，尤妮卡面无表情地将短剑收回了剑鞘，便注意到柒夜似乎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露出惊喜的表情，朝自己伸出了手，急切地说了一句：“跟我来，爱琳或许就在那边！” 尤妮卡怔了一怔，几乎不做思考就伸出手握住对方，让少女带着自己向西北河谷方向快速飞行。同一时间，杰圭琳也拍了拍黑龙的脑袋，追上了前方的两人。 十几分钟后，三人抵达了图斯驻地附近。 注意到林间追逐战斗的痕迹，三人仔细探查了一番，却无奈未能判断出应该追逐的方向。同时，由于无法判断战斗的痕迹到底是不是爱琳留下的，三人稍作商议后，决定先到边上的山寨里打探情报。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维拉等人也刚刚从坑道深处撤离，当这些人刚经历一番变故的人，看到一只巨大的黑龙降落在山寨边上时，无不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 “所以，你们是……黑潮骑士团的成员。” 山寨的会客大厅里，尤妮卡和杰圭琳两人以反客为主的姿态，对此黑潮骑士团以及佣兵协会众人开展了“审问”。 只见杰圭琳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会议桌上，带着危险的眼神扫视了一眼众人，便哼声说道：“那个笨蛋，居然被你们骗到了这种偏僻的地方来，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就在不久前，抵达此处的尤妮卡和柒夜第一时间认出了队伍中的血族女孩娅妮薇儿，两边快速交换情报后，便决定由柒夜带着娅妮薇儿继续追踪爱琳，尤妮卡和杰圭琳暂时停留处理后事。 作为黑潮骑士团的分支，留守此地的戴维斯及其麾下骑士，以及佣兵协会一行人自然都有着不俗的实力。然而尤妮卡仅仅是简单粗暴地释放出了圣阶威压的气势，就成功让这些人陷入了噤若寒蝉的状态。 “你们是……若林的人吗？” 由于实在是想不明白对方来意，以及己方到底有何得罪之处，维拉露出了苦笑：“你们找的那位郁金香小姐，是什么重要的人吗？因为矿道深处有魔兽异变，我们才会下去探查……实在是没想到她能解开传说中古神的封印。至于后续的去处，我们也无从揣测……” “这次是古神嘛……总觉得无论她卷入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了。”杰圭琳小声嘀咕了一句，用微妙的眼神盯向了视野中这位女扮男装的“青年”一眼，随即又放在了边上的蜜雪儿身上，将“审问”继续了下去，“对了，除了那个白发的叫白蔷薇的女孩子之外，你们之前相处的时候，她有没有对谁做过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蜜雪儿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和此间的大多数人一样，蜜雪儿完全弄不懂这两位年轻女孩的来意，她转头看了笑容僵硬的罗伊以及趴在桌上试图装死的庇古一眼，红着脸小声说道：“最几天她都和那位吸血鬼女孩腻在一起呢，有几次看到吮手指之类的场景……” 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哗啦”动静传出，众人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寒意——却是尤妮卡在喝水的过程中，不小心将杯子捏得粉碎。 随即，这位年轻的剑圣小姐抬起头来，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必要的事情，就不要问了……问关键的。” 杰圭琳认真思索了一阵，便嘀咕道：“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感觉不太好问呢……对了，你们刚才说了，无论是这处山寨还是斯卡洛斯半岛上的佣兵协会，其实都是黑潮骑士团的产业？” 维拉小心翼翼地回答：“是的。” “这就简单了，正好她和黑潮骑士团关系也挺密切的。” 说着，杰圭琳从怀中取出了一张魔法卷轴，赫然是一份契约。她将卷轴大大方方地摊在了桌子上，随后伸手指向了场中某个女扮男装的家伙，悠悠说道：“你刚才说自己是会长对吧？那就代表黑潮骑士团，签了这份‘卖身契’吧。” 戴维斯还没看契约的内容，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尊贵的魔女阁下，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当然，有的。” 杰圭琳抬手打了个响指，便见一柄漆黑的镰刀自女孩身后浮现，折射着极其危险的光芒：“只是，如果你们不签的话，为了某个讨厌的家伙我们不得不去维护的声誉，掩盖她的这一段黑历史，我们只有杀人灭口这一种选择了，你们说呢？” 面对魔女的威胁，众人均是悄悄咽了咽口水。 维拉颤抖着拿起了契约，待她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诚惶诚恐地抬头问道：“若林……瑰色同盟？难道说……签署这份契约，是那位‘爱丽莎米娜’公主殿下的授意吗？” 杰圭琳眯起了眼睛。 “所以……你签，还是不签？” 第四十六章 逃亡的间章 数日来，跗骨之蛆般的恐惧，一直紧追着姬娜。 那对仿佛黑洞般深邃的眼瞳，仿佛穿越了数百年的时空，只要投放在自己身上，便唤醒了灵魂最深处的心魔，那冰冷的气息，让少女四肢僵硬浑身冰凉，在一瞬间就丧失了战斗的意志。 并且在理智上，理解了另外一位监视者“戈多”的强大之后，姬娜就意识到这名黑发黑瞳的男子绝对不是当下的自己可以战胜的敌人。 这也是她没有选择返回图斯驻地，而是径直往北奔逃的缘由……她不想将厄运带给无辜之人，尤其是娅妮薇儿。 沿着中部山脉西面的山麓谷地一路往北，借着密林的掩护小心穿梭，才能勉强不被发现。但同时，她也很清楚，敌人依然没有放弃追踪。 就在数个小时之前，那男子的身形还悬停在数公里外的河谷上方，向这片广袤的林区俯瞰过来，同时召唤出了一群黑乌鸦，向各个方向飞散而开，展开了细致的搜索。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气息，姬娜在逃亡过程中，除了用芙蕾的少量自然元素加以掩饰外，没有用任何斗气和战技。哪怕是制服突然向自己发起攻击的黑熊，也只是凭借最纯粹的体力致胜。 在周旋了好一会儿后，好不容易才用弓刃划开了黑熊的颈部。 看到黑熊倒下，浑身都是血污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躺到了黑熊巨大的身躯上，仰望着树林间隙的天空，抱怨了起来：“都怪你这个拖油瓶女神，骗我帮你解开封印，结果半点好处都没捞到，反倒是让我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杀……” ——如果主人能帮我恢复力量，哪怕是只有十分之一，都可以轻松收拾他…… 说话之人，自然就是丰饶女神芙蕾，此时她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主人”这一称呼，说话之间，还殷勤地伸出了几根藤蔓探到了少女的后背，帮忙揉起了酸痛的背部。 这番体贴的服务，让姬娜俏脸微红，嘀咕道：“要恢复十分之一的力量才能打败人类，看来你这个女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嘛。” ——神的实力并不取决于力量的积累，而是取决于能否执掌某个“法则”，只要跨越了某个阈值，力量在神的权柄面前一文不值，届时不管有多少个他，都无法对我造成威胁……神与人之间的鸿沟是绝对的。 姬娜眯着眼睛，所有所思，便听芙蕾借着说了下去。 ——追杀我们的那个人类，已经达到了半神阶位的实力，距离成“神”其实只有一步之遥，要是放在以前，他也有机会成为众神的一员。不过，自从耶利沙打败我们，完全执掌这个世界后，就用某种方式封闭了成神的通道…… “神和人类……有什么不同呢？”姬娜好奇地问道。 ——神和人类是完全两个范畴的生命，非要对比的话，神更接近某种规则的具象化身……而耶利沙那种程度的神，已经完全抛弃了自我中心意识，成为了纯粹概念的绝对理性的构造集合体…… 姬娜仔细思考了一番，依然有点弄不懂芙蕾所说的话，于是她换了个问题：“芙蕾，你原来是人类吗？” 芙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问道。 ——主人……一定要知道答案吗？ “欸？”姬娜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成为神明，便意味着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以另外一种形态生活于世。当初我之所以以人类的母性形象构建神躯，以“丰饶女神芙蕾”为箴名，只是为了方便攫取信仰，仅此而已。 “是这样啊。”姬娜有了几分了然。 ——绝大多数古神，在成神的那一刻便抛弃了曾经的自己，我还保留着成神之前的记忆，只是有某种特殊的原因……考虑到主人的感受，我不愿意透露关于我过往的事情。 “那你可以随便编个故事来骗我嘛。” ——坦诚相见更有利于和主人维持融洽的关系。 “嗯哼？”姬娜挑了挑眉毛。 按摩肩膀的藤蔓似乎稍有退缩，才怯弱地补充了一句。 ——对不起，我还以为主人会喜欢这种表述。 “你一直在试探我……到底是想要攻略我还是想吃了我？” 怀着古怪的心情小声嘀咕了句，享受了芙蕾一阵“服侍”的姬娜从黑熊背上爬起来，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仔细地割下了几公斤熊肉后，来到不远处的河边将肉清洗干净。 确认了一遍此地的安全，姬娜面对着清澈的河水，以及水中倒映着的自己浑身血污的身影，微微抿着嘴唇，不禁陷入了犹豫……这几天里一直在密林中逃亡，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清洗过身子了。 作为“资深”佣兵，姬娜很清楚倘若不尽快清洗血迹，很可能会引来强大的野兽乃至于魔兽，陷入无意义的战斗。 同时，如果“芙蕾”离开了自己身体的庇护，暴露的生命元素很有可能被那位监视者觉察到，引来更大的危机。 “什么嘛，这不是完全没有选择嘛……” 用古怪的语气自语了一句，姬娜动作僵硬地卸下了身上的武器，剥除衣物将其抱在手里，光着身子踏入了水中。 在此之间，视线不经意地接触到了水中倒映着的丰满曲翘，又恰逢凉飕飕的风儿吹过背脊，金发少女的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便在此时，她听到了芙蕾小心翼翼的声音。 ——主人的身体，在人类中算是很漂亮的呢。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姬娜的脸烫得更厉害了一些，“为什么非要在这个私密的时候说话啊！” 仿佛是犹豫了一会儿，芙蕾才接着说道。 ——但是，总觉得，主人的相貌还有身体，都太过于完美了一些，不像是“自然”能生成的物体……反而有被改造过的痕迹……人类的魔法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程度了吗？ “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啊……” ##第226节 姬娜小声啐了一句，紧接着才反应了过来：“喂！你这家伙，不要擅自观察别人的身体啊！” ——心跳不断加速，血液在往大脑和小腹集中……对于人类而言，这种状态应该是名为“兴奋”吧？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也属于我的“本职”之一……主人，如果需要特殊服务的话，我可以…… 芙蕾那害羞而挑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姬娜冷不防打了个激灵，慌张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喂！你千万别乱来，我可不想被那么鬼畜的东西‘特殊服务’呢！” ——全身皮肤泛红，瞳孔有些发散，散发出母性的荷尔蒙气息……主人的兴奋程度还在加深…… “都说了不要擅自偷看我的身体啊！” ——主人的身体就是我的依附之处，深入了解彼此，有助于战斗力的提升……还有，现在的态度，是名为“傲娇”的人类情感吗？ 芙蕾羞怯地说着，一根光滑的藤蔓试探性地攀上了少女的胸部。 “呀！” 本能的一声嘤咛过后，姬娜神情一黑，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出来，一掌拍掉了这只揩油的“触手”。 “你这个变，态，女，神！给我住手啊！” …… 傍晚时分，姬娜又往北行进了几十公里，确定那名黑发黑瞳的男子暂时还没追上来后，才放心地找了一处山洞，小心地升起火焰，将熊肉烤熟果腹充饥。 久违地享受熟食期间，芙蕾怯生生地问能不能让她也“品尝”一口，于是姬娜将烤肉分割出了一块——随即，看着从自己身体里冒出的藤蔓，其末端忽然分成了两半，一口将烤肉“吃”了进去，然后消失不见，姬娜心情好一阵微妙，就连食欲都消减了大半。 “另外一位喊我‘主人’的女孩子，可是比你可爱多了呢。” ——主人说的，是那位血族女孩吗？以鲜血为食的血族，会迷恋有着完美身体的主人，大概也是出于利益的考虑呢……是了，站在人类的角度上，主人的烤肉手艺确实很不错！ 姬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至少她吸血时的模样，可没你吃东西这么吓人好嘛！” 想到对自己十分依恋的娅妮薇儿，姬娜便不由考虑起了接下来的去向，是先在附近打探消息，还是原路返回先和她汇合？ 不行，此时还没完全确定安全，以娅妮薇儿的性格，说不定此时就在找自己的路上，要是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撞上那位还在追杀自己的监视者，可是将她也卷入危险了。 再观察一下，确定情况安全后再决定吧。 还有……莉莉，你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呢？ “请相信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再度确认了一遍眼下最重要的信念，少女悄然握紧了拳头。 熄灭篝火，在铺开的枯草上躺下，闭上眼睛之时，她的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那位正在寻找自己的名叫“柒夜”的少女，以及她所说的，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必须去承担的使命。 我这算是……在逃避么？ 思绪一时陷入了迟疑和不安，好在连日来积攒的困意侵袭而来，她很快就陷入了睡梦，这一觉睡得极其之沉。 隔天清晨，她是在芙蕾急切的呼唤声中醒来的。 揉了揉困倦的眼睛，姬娜才发现自己正被一群身着奇怪制式盔甲的士兵团团包围，部分士兵手中的“枪支”对准了自己。随后，一位扎着茶色马尾辫，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开口说道—— “这位冒险者小姐，你非法侵入了我方领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四十七章 守望之塔要塞 在女骑士和士兵的“护卫”下，姬娜踏入了守望之塔要塞。 由于不知道那位监视者是否已经放弃追踪，贸然进行战斗可能会被他所觉察，所以姬娜在意识到自己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后，就干脆放弃了抵抗，任由对方带路将自己押送回要塞。 守望之塔要塞，位于中部山脉最北部的一处山口，扼守瑞拉妲和弗加王国的北部通道，由卡特家族驻守。卡特家族原先效忠的对象是瑞拉妲国王，而在瑞拉妲首都被丹雅人攻占，国家分崩离析的当下，卡特家族自然成为了一支相对独立的势力。 而当姬娜踏入这座依山而建，外观极为恢弘的要塞后，她忽然意识到，这座要塞里，显然潜藏着不俗的力量。 视野中，要塞在原先关隘的基础上，往两侧山体方向一路扩建，绵延到半山腰处，排列着不少设计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在雪线的位置，则各耸立着两座高大的炮楼，分别对准了瑞拉妲和弗加王国的方向。 从民居的分布和密度以及行走在街道上的人群来判断，守望之塔要塞中至少居住着二十余万人口——这已经达到了人口稀疏的斯卡洛斯半岛上大城市的人口级别。 姬娜还注意到，街道上走动的居民大多带着轻松愉快的神色，似乎未受到战乱的影响，同时街道两侧排列着一根根杆子，悬挂着像是“魔导灯光”一般的物件，应该是用于夜间照明。印象中，半岛上只有亚蒂莲和兰贝达都港最繁华的街道才会布置“魔导灯光”。 “这里出乎意料地繁华呢。” 姬娜由衷的赞叹，让负责押送的女骑士愣了一愣，便听她说道：“冒险者小姐，不管你从何处，抱着何种目的而来，请你先在城中待上三日吧……食宿方面由我们安排，三日之后，你才可自行离开。” “这是要软禁我的意思吗？” 由于姬娜并未作出任何抵抗，所以女骑士和士兵也不太好采取强制措施，饶是如此，女骑士似乎并未放下警惕，而是沉声说道：“想必你也知道，这段时间里半岛的环境不太平静，你穿越几十公里荒无人烟的地区，出现在要塞附近，想必也有着一定实力……好心提醒你一句，我们的城主大人米切尔利顿·卡特伯爵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大魔导师。” 圣阶强者吗？姬娜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便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搭话道：“我叫姬娜，是一名白银佣兵，我应该怎么称呼姐姐呢？” “姐姐”这个称呼让女骑士愣了一愣，便见她冷着脸说道：“多萝妮奈·裴南，请注意你的措辞，平民！” “知道啦，多萝妮奈大人。” 姬娜吐了吐舌头，悄悄在心底里腹诽了这凶女人一句，便不再说话。在对方的指示下，姬娜走进一处像是旅馆的建筑，期间她注意到，建筑的周围守着不少全副武装的卫兵。 走近大堂，叫做多萝妮奈的女骑士吩咐了卫兵几句，便有急事似的快步转身离开，随即有卫兵走上前来，出声问道：“小姐的身上，可有什么魔法道具？” “魔法道具？” 姬娜微微一愣，看到另外一位身穿法袍的老者拿着探测器一般的东西，在自己周围走了一圈，便朝士兵点了点头示意。 在由士兵带路，前往二楼房间的过程中，姬娜注意到有一位绅士打扮的男子和卫兵发生了争吵，不由多看了一眼。至于负责带路的卫兵，相较于女骑士他的态度还算是客气，解释道：“根据城主大人的命令，这几天所有外来人员必须要待在这里不得外出，如果冒险者小姐有什么需要，和我们沟通即可。” 姬娜点了点头，视线到处打量了一番，说道：“这座旅馆的布置，看起来十分豪华呢。” “这里原来是鲁珀特男爵家的产业，一直由大小姐负责打理。几个月前，那位理财方面十分有天赋的大小姐不幸遇难，鲁珀特男爵老眼昏花，这座建筑就暂时交给城卫军代管了……” 说话间，卫兵将姬娜带到了房间，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姬娜关上房门，小心谨慎地在房间各个角落检查期间，听到了某废材女神的声音。 ——刚才走廊上的那个“客人”，是伪装成人类的血族呢。 姬娜点了点头：“嗯，我也注意到了，不过……那人身上的味道可比薇儿难闻多了，有种潮湿腐臭的气息。” ——主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可不想在这里耽误三天，得找机会离开，找人打探关于莉莉的情报……能帮我探查一下周围的环境吗？” ——旅馆周围驻守着一百多名卫兵，看起来都不弱，并且好像还布置了魔法结界……在不惊动这些人的情况下逃离，似乎有些困难。如果能用战斗来解决问题就方便多了，但是这样又太危险…… 姬娜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便似乎有了对策。 简单冲洗了一下身子，吃过了卫兵送来的食物，随后躺到了软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睛恢复体力。过了稍许，她听到城东方向似乎有些动静，好奇地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只见数支全副武装的，各有三千余人的军团从各个方向列队走来，齐齐整整地聚集在了广场处，似乎在接受检阅。高台上，一位将军模样的人似乎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动员演说，随即聚集了万余人的广场上爆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齐声喊着什么口号，听得并不真切。 难道是要开展军事行动？ 这么看来的话，之所以将所有外来者都控制起来，显然是为了防止军事行动的消息泄露……姬娜不由产生了好奇，进攻的方向，是瑞拉妲北方的克里斯汀女王，还是深陷内乱的弗加王国？ ——战争，可是神明最喜欢的事情呢。 “芙蕾”在耳畔的轻语，让姬娜愣了一愣，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战争能让人类团结起来，一群人聚集在一个旗号之下，为某个目标而战。神只要稍加恩惠和蛊惑，就能让人类的注意力聚集在自己身上，汲取大量的信仰……这可是耶利沙的拿手好戏。 “这种事情……你也能做到吗？” 姬娜才刚说完，便传来了芙蕾欢欣雀跃的声音。 ——当然可以！主人要不要试试和这里的城主合作？我能觉察到，这座要塞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对神明的信仰，其中还有不少强者，这可是一片信仰的沃土……只要…… 姬娜咬了嘴唇：“我得先找到莉莉！” 虽说听姬娜说过她眼下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寻找一位白发少女，但芙蕾显然不肯就这么放弃，甚至还用上了撒娇的口吻。 ——我收获的信仰每多一分，能提供给主人的力量也就多了一分，要去找人还是救人什么，成功的概率也就更高，这两者并不冲突！ “唔，我以后会考虑的。” 芙蕾倒是说过，倘若以普通的人类作为衡量标准，至少需要百万人的信仰，她才能恢复到过往十分之一的实力。当然，恢复神力的方式并不只有这一种，但其他方式甚至比攫取信仰还要慢……这使得姬娜基本上放弃了完全依仗这位女神的想法。 在一众古神当中，丰饶女神芙蕾居于中游实力本就不起眼，被封印了数千年神格还没崩坏已属幸运……这也是那处封印之地守备全无，甚至早就被废弃被遗忘的缘故。 ——总觉得被主人嫌弃了，好歹我也是神明…… 姬娜不客气地说道：“从你决定称呼我‘主人’那一刻起，你的威严就已经掉光了哦。” …… 入夜时分，在旅馆房间里待了大半天的姬娜，采取了行动。 穿着便服的她，径直来到大堂，在一众卫兵警惕的视线中，告诉小队长“客人”中有一位吸血鬼，并指出了对方的身份。 随后，她返回房间，拿起兵器，做好武装后，又稍微等待了一会儿。等听到有打斗的动静传出，她悄悄推门走出了房间，举起复合弓，以木屑为弹药射灭了沿途走廊的魔导灯光。 借着黑暗的庇护和芙蕾的指示，少女避开了卫兵来到楼梯之处，不过她并未下楼，而是沿着楼梯往上攀爬。在此之间，这栋楼中战斗的动静越来越大，期间还传来了蝙蝠的尖啸声以及爆炸声。 不多时，姬娜来到了顶楼，凭借着先前探查记下的方位，一脚踹开了某处办公间的大门，走向窗边……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视线接触了到放在桌上的一张魔法影像，不由愣了一愣。 影像中的少女，身着军队制服，有着一头罕见的白发，竟是和珀菲莉莉有着五六相似。 姬娜的心底里涌起了微妙的感觉，将这张魔法画像收进怀中，便推开了窗户，深吸了一口气，趁着这栋建筑一片混乱的空隙，从十余米的高空跳了下去……身形触碰到某个“屏障”的一瞬间，芙蕾施展神力，轻松破除了魔法结界。 落地的位置，正是一处四下无人的街道，姬娜迅速收起了复合弓，向阴影之处靠拢。然而，正当她以为自己已经顺利逃脱的时候，某个耳熟的女声于身后响起—— “你是什么身份？这次可以如实告知了吧？” 姬娜僵硬地转过身来，便看到女骑士多萝妮奈站在街口之处，长剑出鞘直指自己。 第四十八章 死而复生的“她们” 稀薄暮色之下，两人相望对峙。 “居然能破除魔法结界，你果然没那么简单。” 见金发少女默然不语，多萝妮奈持着长剑在往前逼近了一步，斥责道：“我劝你立刻束手就擒，说明清楚来意，事情还有回旋余地，否则的话，就地格杀勿论。” “我本无意进入这座城市，也无意打探你们向谁发动战争……” 姬娜的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复合弓上，身子紧绷蓄势待发，低声说道：“我只是途径此地，打算前往北方的冰洋，寻找所谓‘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放我离开，我不会透露任何关于这座要塞的情报。” “很抱歉，这件事并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拦不住我的。” “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话音刚落，多萝妮奈便手持长剑冲到金发少女的近旁，剑风呼呼作响劈向了对方。只见姬娜的身形高高跃起，在墙壁处借力一个翻身，避开了女骑士的攻击，同时反手拉开弓弦，数支利箭激射而去。 金发少女的身形犹如灵猫一般，在暮色下划过了一道优雅的弧线。 然而，姬娜才刚刚落地，就看到女骑士劈落了箭矢，几个跨步冲到了自己的身前，又是朴实无华的一记斜劈。霎时间，剑刃之处光芒大作，激发出绚烈的斗气，几乎淹没了姬娜的视野。 ##第227节 姬娜心下微惊，本能地举起了复合弓。 只听“砰”一声巨响，少女的身形承受不住传来的巨力，径直倒飞了出去。在此期间，她迅速调整了气息和自己的姿势，在两侧屋檐之间借力翻腾，顺势往城北方向纵跃而去。 多萝妮奈“哼”了一声，也不做停留，紧紧追上了目标。 就这样，两人在夜幕下一路追逐，又产生了数次零星的交手，但每次都是一触即离。此番动静，惊动了不少城卫兵向两人的方向包围而来，同时姬娜还注意到，有一支骑士小队骑乘狮鹫，手上拿着没见过的魔导兵器于西面上空翱翔迫近。 再次躲开了多萝妮奈的攻击，姬娜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身陷重围，终于下定了决心。只见她柔唇轻启，仿佛对谁说了一句什么，霎时间，碧色的荧光于少女周身泛起，浓郁的生命元素霎时扩散开来，万千雪花般的碧芒悠然飘落。 这片被映得美轮美奂的区域中，若有无数藤蔓状的虚影正凝聚成型，箴名为“丰饶”的杀机眼看着就要降临于世—— “尊贵的小姐，请放这些无辜的子民吧。” 说话之人，却是一位从雾霭中走出的老者。他须发皆白，看不出年龄到底有多大，手持法杖身穿法袍，用沉静的眼神打量着少女，缓缓说道：“我是米切尔利顿·卡特，守望之塔的城主，我们能谈一谈吗？” 说话间，老者挥了挥手，赶到此处的士兵们便齐齐放下了武器，就连多萝妮奈都将长剑收回了剑鞘。 觉察到白发老者身上强盛的魔法波动，姬娜无奈地点了点头。 …… 城主府中，氛围依然十分紧张。 留意到金发少女始终保持着戒备的距离，米切尔利顿·卡特心下稍作沉吟，便决定开门见山。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后，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魔法影像，将其放在了桌子上。 “小姐，请你看看这个。” 姬娜心下微愣，从桌上拿起魔法影像，便不由呆了一呆。 影像中，两位年轻的少女映着白皑皑的雪峰并肩站在一起，金发少女身着漂亮贵族白裙，面色微红略显羞涩，白发少女则身着军队制服，挽着前者的胳膊，露出几分拘谨之态——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这就是自己和珀菲莉莉的合影。 然而并不是，影像中的两位少女身形虽说和自己以及珀菲莉莉有十分相似，但气质和容貌有着显著的差异，只要多看几眼就分辨出来。 然而紧接着，老城主的话语就让姬娜陷入了恍惚：“这两位女孩，左边的叫做姬娜·卡特，是我的第四代曾孙女，自小开始习武，擅长弓技，右边的叫做珀菲莉莉·鲁珀特，我的第五代曾外孙，颇具魔法和经营方面的天赋。同时，她们都加入了军队……” 姬娜的身子猛然震了一震，有些惶恐地后退了一步，便听老城主继续说道：“三个多月前，她们趁着假期外出游玩，却不幸遇上了大型雪崩，当我赶到现场，在几十米深的冰雪中找到她们时，她们的身体已经是毫无温度……就这样，我失去了两位优秀的后代。” 米切尔利顿抬起头来，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金发少女：“若非多萝妮奈告诉我，有个和我后代有些相似的女孩来到了城中，并且也恰好叫‘姬娜’这个名字，我还全然想不到，她们陵墓中的尸体竟已不翼而飞……我活了这么久的岁月，还是第一次见到死而复生的奇迹。” 姬娜闻言，只觉心头巨震，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才好。 如果说身高、发色的符合，哪怕是她们遇难时间的对应，都只是即极小概率之下的偶然，那么就连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情况下，已经没办法用单纯的“巧合”来解释了。 或许……自己和珀菲莉莉身体的“身份”，已然揭晓。 僵硬的氛围中，米切尔利顿沉声问道：“尊贵的小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依然是我所珍视的后代，还是借用了她的身体的某个强大存在，可否为我解惑一二？” 寒风凌冽的极北苔原，无数高高矗立的人形冰雕，苍穹处光怪陆离的极光，坐在身边哭泣的白发少女，以及相望时彼此眼眸中萦绕的、仿佛横贯了往世今生的羁绊……“初醒”之时的记忆，在姬娜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抱歉，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米切尔利顿的声音中，显然压抑了怒气。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到底从何而来，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记忆一片空白，只有珀菲莉莉她陪在我身边……” “也就是说，我的另外一位曾外孙女，她也被‘复活’了吗？” 姬娜点了点头：“嗯，我和她一起冒险，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前不久她被自称‘监视者’的人抓走了，我要去找她回来！” “监视者？”米切尔利顿脸色一变。 留意到老城主的反应，姬娜连忙追问道：“城主大人知道关于‘监视者‘的情报吗？事关珀菲莉莉的安危，请务必告诉我！” 仿佛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米切尔利顿低声说道：“监视者……是一群行事难以揣测的顶尖强者，每一位都有着举手投足间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实力……当初若不是他们的介入，辉煌的王国也不至于沦陷，我们这些遗民也不至于在此苟延残喘……” “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前辈知道这是哪里吗？” 米切尔利顿眯起眼睛，仿佛是沉思了一阵子，才说道：“你可知道，此处要塞的最初来历？又为何名为守望之塔？” 姬娜摇了摇头。 “数千年前，诸神大战，光明神最终击败了一众古神，将不肯放弃古神信仰的遗民放逐到冰洋以北的荒凉之地，将他们永生永世都囚禁起来，直至自然消亡。为了防备依然具有强大力量的遗民有可能的反击，教会在此地修建了前哨要塞，驻扎军队用于看守，但随着遗民人口的急剧减少，要塞不过两百年就丧失当初的用途。但直到现在，荒凉之地中还有一支遗民顽强地挺过了贫瘠与严寒，生存至今……因此，荒凉之地的结界依然还存在着。” 在少女困惑的视线中，米切尔利顿接着说道：“每隔十五天，大潮来临之际，北面冰洋的海平面就会升到最高点，汹涌的潮水遮蔽冰层，削弱了放逐之地的封印结界，使其出现了一道狭窄的通道，名为彩虹之桥……据说实力接近圣阶的强者，便可通过彩虹之桥进入放逐之地。” 姬娜的眼眸不由一亮：“每隔十五天，那么……” “明天。”米切尔利顿有意顿了顿，才说道，“但是，此地传说中，因好奇亦或是其他原因进入彩虹之桥的强者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走出来的人寥寥可数，这其中或许潜藏着常人想象不到的凶险。” “多谢城主大人的情报。” 姬娜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随后她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问道：“前辈能否放我先行离开，我保证不会对外界透露关于这座要塞的任何信息。” 米切尔利顿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明天一早，我让多萝妮奈护送你前往海岸。” 得到肯受的回答，姬娜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踌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正如刚才所说，关于我和珀菲莉莉的事情，现在还没法给出解释，但只要我救出了她，我们一定会一起回来，探明关于过往的真相，给前辈一个答复。” “罢了，活了这么大岁数，我可不相信真的有人能死而复生，更不认为我的两位后代真的活了过来。” 米切尔利顿轻哼了一声，缓缓说道：“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从陵墓中偷走尸体，能够使已经死去的人重新站起来，甚至能够改造躯体，重塑容颜……如此使人惊骇的力量，可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所以，你到底是哪位神祇的使徒呢？” 在这一瞬间，感受到蓬勃的敌意，姬娜只觉呼吸蓦然一窒。 “……还是说，站在我面前的，是已然破除封印的某位古神本人？” 这位活过了百余年岁月，依然表现得十分睿智的大魔导师投来的眼神，分明充满了深意。 第四十九章 多萝妮奈 从城主府中离开后，姬娜跟随着女骑士多萝妮奈，前往新的落脚之处，后者得到米切尔利顿的授意后，用古怪的眼神打量少女很久，方才遣散了士兵，开始带路。 在微凉的夜色中，多萝妮奈一声不吭地走在前头，过了约摸有十分钟，来到一处装修精致的小洋楼前，才淡淡地说道：“你在这里先睡一晚，明天我会率队护送你前往海岸。” “嗯，有劳了。” 姬娜应了一声，便见多萝妮奈取出钥匙打开房门，随后开始脱下身上的盔甲，动作进行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说道：“二楼右侧的房间，有些日子没打扫了，抱歉，先将就一夜吧。” “好。” 由于两人先前发生过一番冲突，所以此时的氛围还颇显僵硬，姬娜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按照指示直接走上了楼。 房间里的装饰布置颇显华丽，但确实积攒了些灰尘。姬娜稍微凝聚意识，试着动用的“芙蕾”的力量进行清洁，直接一阵碧色的微芒闪过之后，房间便变得清爽、洁净了许多。 ——刚才那个人类魔法师，他大概是已经看出我的力量属性了。 直到此时，芙蕾才忐忑地发声说道。 姬娜皱了皱眉头，问道：“记得你说过，我的身体似乎被改造过……这件事，你可以确定吗？还有，我真的是窃取了这具身体的……某个外来的灵魂吗？” 稍作犹豫后，芙蕾轻轻给出了回答。 ——我被封印了几千年，无论是关于人类的事情还是关于神的事情，知识和理解都已经落后了……主人也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吗？ 姬娜的神情变得迷惘了起来：“不知道呢，我只有三个多月的记忆。不久前，有人找到我，说我是人类中具有最强大血统的，奥利西斯家族的后裔，是在战场上打败了恶魔君主高洁公主，背负着无数人的憧憬与期待……但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呢，明明我现在只想去救回莉莉，明明直觉告诉我，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人……” ——奥利西斯？难道说，是那位永恒生命之神的后嗣么？ “那是……什么神明？” ——是一位因理念和几位主神产生冲突，而遭到驱逐的神，司职灵魂与转生……我记得，在光暗神入侵之前，祂就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灵魂与转生么……” ——假如说主人是奥利西斯神的后嗣，继承了某些特质，确实是有可能借助这具身体“死而复生”的，并且，我也能感受到，主人的灵魂具有很强的包容性，就连我也不免为止感到迷恋…… 说话之间，芙蕾的态度仿佛又变得含情脉脉了起来，羞怯地在意识海洋里向着姬娜靠拢过来。便见少女额上的蓝宝石瞬时绽放出一阵璀璨的光芒，前者便马上萎靡了下去。 ——呜呜，主人，请温柔一点…… “喂！这是已经学会撒娇了吗？”姬娜脸色微妙地嘀咕了起来，“不要把学习能力放在奇怪的地方啊！” 简单梳洗完毕后，姬娜就静静躺在了床上。 关于这具身体、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珀菲莉莉的种种事情，在姬娜脑海中萦绕了很久，又想到明天就能前往上古遗民的放逐之地，或许不久后就能见到珀菲莉莉，她在床上辗转难眠，竟一时陷入了失眠的状态。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空灵悦耳的歌声从附近传来—— 看那明月多么皎洁/我必须去看望我的爱人/她近况如何呢？ 看那月亮逐渐下沉/我心潮澎湃大步赶路/为了不让别人拐走她呢。 歌声间方面带着追忆忧伤的情绪、如泣如诉，姬娜静静听了一会儿，便从床上爬起来，推开了阳台的门，来到微凉的夜色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便见一位身着轻薄睡衣的美丽女子，坐在隔壁的栏杆上，仰望着夜空上的星河，轻轻摇晃着一堆白皙的裸足，走神地吟唱着歌谣。 姬娜略微发愣间，便见女子已经觉察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姬娜的第一时间，她似乎本能地想要从腰上抽出佩剑，落了个空之后，才用不善的视线瞪了过来，仿佛在苛责少女的打扰。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这位女子，自然是女骑士多萝妮奈，此时她似乎是刚刚梳洗完毕，卸下盔甲换上睡衣，将绑起的头发完全放下之后，贵族的优雅气质和女子的柔美之感便完全释放了出来。 瞪了姬娜一会儿，多萝妮奈才转过了头去，平静地说道：“这是在我家乡传唱的歌谣，只是偶然想起来，才会唱的。” “嗯……”姬娜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总之你不要误会了，并不是因为想念心上人什么的……。” 顿了顿，多萝妮奈露出了几分自嘲的笑意：“我没有心上人。” 见对方很快就收回了敌意，姬娜稍微放松下来，连忙点头应道：“嗯嗯，我不会误解的。” 显然是对少女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多萝妮奈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的家乡是莉莉丝堡，你听说过吗？” “听说那是一座很漂亮的城市……” 多萝妮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莉莉丝堡，是为一位传奇的公主而建造的。我从小就在那座城市里，听着关于她的传奇故事长大……憧憬、想象，直到终有一日发现，我们大家都是她的牺牲品。” “为什么？” “在传说中，那位公主的魅力非比寻常，只要她愿意，就可以轻易俘获任何人，而我的家族，正是其中的一员。哪怕是过了三百多年的漫长时光，依然愿意为她去战斗……” “为她战斗？”姬娜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多萝妮奈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以她的名义，发动战争。” “下午集结了那么多军队，果然是为了发动战争么……但是莉莉丝堡和这里，距离有数千米之远……”姬娜迟疑地说道，“还有，和我说这些机密，真的好么？” “反正你都要进入放逐之地了，据我所知，迄今能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屈指可数……而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顿了顿，多萝妮奈一对碧色美目打量了少女一会儿，若有深意地说道：“换句话说，如果你真的是某位刚刚苏醒的古神，想要进入放逐之地解放你的子民，那么这种程度的情报，其实你并不在意……对么？” “你也认为，我是借助这具身体复活的‘古神’吗？” 多萝妮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此时的你到底是不是在伪装，以及伪装的目的是什么……但城主告诉我，前段时间，确实是有另外一位‘古神’以某种形式复活了，为此那些血族还在弗加王国境内新组建一个教派，打算掠夺信仰夺取王国。” “信奉古神洛基的邪教……” 猛然想起从佣兵协会获取的情报，以及娅妮薇儿的种种经历，姬娜忽然感到了几分后悔。如此重要的线索，却一直被自己给忽略掉了，要是当初能够想起来，再多向娅妮薇儿和佣兵协会打探一些事情就好了呢。 ##第228节 姬娜的心儿不由砰砰跳动了起来，镇定地出声问道：“如果我说自己就是古神，你们会怎么做呢？” 多萝妮奈抿起嘴唇，静静看着金发少女，仿佛想要看穿这具漂亮之下的本质到底为何，良久才缓缓说道：“……倘若您真的是某位神祇，我们之间就有合作的空间了，按照城主的意思，哪怕是献上最虔诚的信仰也未尝不可……首先，您能向我们展现神迹吗？” 沉默之间，夜风轻轻拂过两人的面颊。 “如果我能从放逐之地回来。”姬娜低声自语道。 对于这个回答，多萝妮奈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会期待你的归来的。” 于是，两人间再度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直到姬娜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有些忐忑地问道：“能和我讲讲，关于‘姬娜·卡特’还有‘珀菲莉莉·鲁珀特’的事情吗？” “我属于‘外来者’，和她们相处的几乎并不多，不熟。” 多萝妮奈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留意到少女有些失落的神情，才稍作思忖后说了下去：“我只知道，她们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好友。雪崩发生三天后，城主搜索了十几公里的雪崩区域，终于在在几十米深的冰层中发现了她们。当时她们呈现出紧紧抱在一起的姿势。后来，据在场的人所说，确认她们死亡的时间是一天前……也就是说，她们遭遇雪崩被埋在厚重的冰雪之下时，并没有立刻死去，极有可能那位叫做珀菲莉莉的少女，用魔法支撑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因魔力不支而遇难……” 莉莉…… 姬娜只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发痛，在心底里轻唤了一句。 “那场雪崩的发生极为蹊跷，任谁都想不到在如此晴朗的天下，会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灾难，根据事后的调查……那座雪山的腰部好像遭到了某种异常力量的撕扯，大片山体不翼而飞。城主也说过，那片空间产生了极为强烈的波动，就像是发生了空间坍塌……而那位失去了爱女的鲁珀特男爵，在葬礼上说一句，‘她们的灵魂受到了召唤，即将赶赴更伟大的战场’……于是，这个奇怪的说法就在民众之间的传开了。” 顿了顿，多萝妮奈的眸中甚至出现了几分愤怒的意味，灼灼地看着面前的金发少女：“原先我还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直到见到了你……在你说出‘姬娜’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直觉确实是‘她’站在我的面前……很奇怪呢，明明相貌有着明显的差距，但只要有所意识，就能十分肯定是同一个人。相信城主见到你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感觉……我先前的试探，也完全没能让你露出马脚……还是说，对于传说中‘神’这一级别的存在，我的擅自行动已属逾矩？” 姬娜不禁产生了几分惶恐的心情，转头避开了多萝妮奈的视线，眸间却泛起了晶莹了泪花，映着莹莹星光，她低声说道：“抱歉呢，我相信你和伯爵大人都有着相当多的疑问……请恕我现在无法回答。” 真实身份为“爱丽莎米娜”的自己以及珀菲莉莉的复活，竟是“献祭”了另外两位无辜的少女？ ……是这样么？ 宿命是一出由接连不断的悲剧和喜剧交缠而成的荒诞剧。 ……而这便是，身陷宿命的感觉么？ 第五十章 “姬娜”与“珀菲莉莉” 这些日子里，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反复纠缠着她。 抑或是……逐渐复述的记忆？ 某次倏忽睁开眼睛时，她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正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冰蓝色海洋，鹅毛般的雪花于周遭悠然飘落，落日的余晖在海平面的镜头处折射出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光滑的冰面上映射少女皎洁如雪的长发，她坐在岸边的石头上，静静地望着远方，长时间地走着神。 时光仿佛在此刻凝滞，关于人生的命题亦是毫无头绪。 “莉莉……你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某个熟悉的话音，让她的意识回归了现实。她转过头去，便看到一位金发少女一边从远处跑来，一边气喘吁吁地招呼道。 伴随着视野中金发少女的跑动，那颇有规模的胸部也一晃一晃地抖动着。她盯着看了几秒，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贫瘠的身材，倏忽生出了几分气恼的心思，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做不理不睬状。 “都怪我小队里那个笨蛋乔伊在训练时摔伤了，我得把他送回家，跑到库房里去拿敷药，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对不起呢，我真不是有意放你鸽子的……” 金发少女跑到近旁，便熟练地道歉解释了起来，见后者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状，她弱弱地嘀咕道：“这才迟到了半个小时嘛，你就耍小脾气消失不见了……非要我花两个小时跑到这里来找你！” “姬娜？” “啊我并不是在抱怨！” 听到这辩解的话语，却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金发少女那琥珀色的眼瞳——她分明看清了，对方的眼眸中正倒映着自己孑然一身的剪影。 于是，她想起来了，自己的名字叫做珀菲莉莉·鲁珀特，是守望之塔要塞老城主米切尔利顿·卡特伯爵的第四代曾外孙女。面前的金发少女叫做姬娜·卡特，是卡特伯爵的第四代曾孙女。 由于有着一头异常的白发，她在大家族中被当成了异类，母亲也因遭人猜疑非议郁郁而终，可以说，自己小时候唯一的玩伴便是面前的金发少女，这位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远亲表妹。 这位……最特别，以及最在意之人。 长久对视之间，气氛仿佛变得异样了起来，姬娜的面颊不自觉地开始泛红，有些扭捏地退后了一步，探寻地问道：“莉莉？” 便见珀菲莉莉款款起身，带着依然看不出情绪的表情，走近一步轻轻搂住了金发少女，而后将脑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用极其轻微的声音唤道：“姬娜……” 感受着对方稍显僵硬的身体以及那传递过来的温度，默默品啜着这份禁断情愫带来的甜蜜与苦闷，如此持续好一会儿，珀菲莉莉才松开手，淡淡说道：“陪我看完日落，我们就回去吧。” “嗯嗯！”姬娜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大概是平日里珀菲莉莉也偶尔会做出方才那般亲密举动，姬娜也了些习以为常，并未做多想，而是有些忐忑地问道：“莉莉……应该没有生气了吧？” 珀菲莉莉移开视线，摇了摇头。 出人意料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姬娜微愣过后，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陪着白发少女在石头上坐了下来，凝望着远方的缥缈落日，过了一小会儿，又好奇地说道：“唔，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莉莉这么喜欢跑到海边来呢？” 珀菲莉莉怔了一怔，良久才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总觉得海的对岸，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 姬娜不解地说道：“但是，听说海的对岸居住着一群罪人，他们遭到神罚被放逐到那里，生生世世不得超生……”顿了顿，她露出了夸张的鬼脸：“呜哇，该不会是有什么邪魔在诱惑你吧？看来我得拉住你，千万不能让你跑过去！” “最近一段时间，那种感觉越来越真切了……” 珀菲莉莉悸动的心口之处，恍惚地自语了一句，随后又转过头望向身边的少女：“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被恶魔所蛊惑，跑到了海的对岸，你会跑过去救我吗？” “那是绝对的！”姬娜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胸脯。 看着少女信誓旦旦的模样，珀菲莉莉忽然产生了挑逗的心思，出声追问道：“是认真的吗？” “非常认真！” “那你发个誓……” “欸？需要到发誓这种程度吗？” 姬娜还在困惑间，只觉一股力道把自己推倒在石头上，她不由发出了“呀”一声惊呼，回过神来，便看到白发少女跨坐在了自己的身上，两腮泛起了细微的红晕，居高临下审视而来。 “我们来签订契约吧。”珀菲莉莉轻声说了句。 姬娜只觉自己的心砰砰跳动了起来，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脸庞越来越近，本能地想要反抗却用不上任何力气，便干脆发出了“呜呜”的悲鸣之声，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等待临幸的过程，分明有些煎熬。 少女的睫毛不住地抖动着，身体的热度迅速攀升，似是在惶恐又似是在满心期待着什么……只可惜到了最后，她得到的却是——手臂上被狠狠掐了一下。 …… 映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两人并肩走在了返程的路上。 “呜哇，莉莉你居然欺负我！好过分啊！” 看完日出返程的路上，姬娜摆出了一幅气鼓鼓的样子，显然还对刚才遭到调戏的事情念念不忘。 珀菲莉莉眯起眼睛，淡淡地问道：“我哪里欺负你了？” 姬娜哼声说道：“刚才故意装出那幅模样，都以为你真的要亲我了。哼哼，把我清纯的少女心还回来啊！” 珀菲莉莉偷偷瞄了同伴一眼，用试探的语气问道：“所以说，你在期待我真的亲下去吗？” “喂，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你刚才该不会是发.情了吧？” “啊啊啊！才没有啊……你再乱说我就不理你了！” “嗯哼……你竟敢不理我？” “可恶的莉莉，不要觉得我每次都会顺着你的意思啊！总之这次我是真的生气啦！” …… 清晨时分，薄凉的寒意仿佛渗透在每一缕空气当中，坐在训练场边上的珀菲莉莉，正好整以暇地享用着早餐，那如雪般的长发，仿佛永远都如此令人惊艳且心生怜悯。 在练习射箭的间隙里，偶然瞥见了这熟悉的一幕，金发少女稍作踌躇过后，还是放下弓箭走向了这位从小朝夕相处的表姐。 走到近旁，还不待姬娜开口，便见珀菲莉莉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份糕点，递了过来：“要吃吗？” “嗯，谢谢啦。” 姬娜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早餐，顺势在对方身边坐了下来。 珀菲莉莉稍作犹豫，开口说道：“我想去一个地方。” “我陪你一起去！”姬娜马上会意过来，说完她才惊觉，明明两人昨天才发生过一段争执，现在却仿佛都淡忘了这件事件，恢复了往常融洽的氛围。 于是，两位行动力极强的少女，刚吃完早餐就偷偷跑出了要塞，花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了北方十几公里处的沼泽苔原——此间地处于中央山脉的尽头处，周边地势险峻，终年寒风呼啸，除了少数生命力强大的凶兽之外，是不折不扣的荒芜之地。 “你说的离奇的景象，真的会出现吗？” 小心翼翼地走在冻结的苔原上，姬娜好奇地问道。 珀菲莉莉点了点头：“根据历史上零星的目击纪录，我稍微测算了一下，等会儿有极大的可能会出现名为‘海市蜃楼’的景象……在传说中，这里可是诸神黄昏的战场呢！” “咦，真的吗？”姬娜好奇地问道。 “据说时至今日，这片地域都还不太稳定，空间震荡魔力冗杂，所以每隔十几年，都会重现那场战争的景象……这些信息，我也是前几天翻越古书才知道的，感觉运气还不错呢！” 说话之间，珀菲莉莉的眸中分明流露了兴奋的意味。 在老城主卡特伯爵的勤政治理以及遗传的魔法科技帮助下，守望之塔要塞比斯卡洛斯半岛绝大多数城市都要繁华，然而城中居民却都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几乎不为外人所知。 由于卡特伯爵的禁令，两位有着贵族的身份的少女都从未真正离开过要塞……但这显然阻止不了她们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 等待的过程中，珀菲莉莉忽然出声说道：“姬娜……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溜走吧！世界这么大，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呢！” 姬娜怔了怔，连忙摇了摇头道：“啊，老头子肯定会生气的！还有，我的那些队员也会受到责罚的！” “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姬娜稍作踌躇，又说道：“最近我听叔父说起过，‘南方的局势开始陷入动荡，我们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之类的话……说不定很快禁令就会解除了！” 珀菲莉莉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以我们都有军职的身份，到时候只怕是身不由己呢……” 说话之间，所谓的“海市蜃楼”出现了。 先是一道巨大、幽深的光柱横贯天地，仿佛将苍穹被捅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随后，无数形态各异的人形生物和巨兽从窟窿中钻出，结成了两大阵营，与这片天地间翱翔激战。 雷光激烈，圣焰肆虐。 神躯陨落，诸天惊颤。 在面前演绎的诸神之战，几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无声无息却给两人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她们不觉间将手牵在了一处，屏息凝神，直到看完这一幕壮烈的诸神悲歌尘埃落定之时，才惊觉冷汗涔涔而下，身躯冰凉而心绪起伏不定。 两人转头对望了一眼，均是好一阵感慨难言，正要说话交流之时，忽觉前方出现了七彩璀璨的光芒。随后，她们便看到了，某位在刚才的“战争”中大显神威的女神，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了面前，向己方款款走来，容貌清晰可见—— 在这一瞬间，珀菲莉莉感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紧接着，这一切都如雪花般破碎寥落。 珀菲莉莉猛然从“梦境”中苏醒了过来，回归残酷的现实。 茫然无措地看着窗外冰雪之城永不停歇的落雪，在这一刻，身为大魔女薇薇安之女的珀菲莉莉，终于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宿命”，她捂住自己的脸颊，不住地哭泣了起来。 ##第229节 第五十一章 陆地尽头的狙击 “爱琳，提前恭喜你成为圣女呢。” 青月历272年，春意盎然。 在最虔诚的托兰顿教区的圣修院门口，身着修女服的薇薇安站在门口处，为即将奔赴东方战场的爱琳·冯·泼斯坦送行，她的眸中分明闪烁着不舍的泪花。 只见这位被一众教廷骑士护卫者，圣洁娴静，面上还有几分青涩意味的少女轻声说道：“我现在还不是圣女啦，需要先替父神传播足够的恩泽，拯救更多的苍生脱离苦海，才有资格被称为圣女。” “这种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你只用去几个月的时间，随便拿点战功就能回来，获得教皇的敕封。到时候，还不知道你还看不看得起我们这些被抛下的小伙伴呢……” 虽说对好友的口无遮拦习以为常，但此时的场合让爱琳不得不摆了个嘘声的手势：“我们一直都待在温室里，未曾知晓传播福音的艰辛……想要成为合格的侍神之人，这是必不可少的历练呢。” 薇薇安有些感慨似的说道：“半年前刚进来时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现在都已经会用大道理来教训我了呢……” 爱琳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总是用这种长辈的语气和我说话，明明你和我是一样的年纪吧！” “说不定不是哦。” 俏皮地做了个鬼脸，在爱琳困扰的神情中，薇薇安走近了一步，在对方耳边说道：“爱琳，这个世界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质朴友善，反而充满了欺瞒与残酷。说不定某个你所认定的，最好的朋友才是一切阴谋诡计的幕后元凶呢。” 爱琳露出困惑的神情：“薇薇安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呢。” 薇薇安退后一步，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这位“至交好友”，轻声说道：“爱琳，当你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记得回来找我……命运之手已经将你和我的血脉连结在了一起，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爱琳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谢谢你的承诺。” 薇薇安犹豫了一会儿，方才下定了决心似的，用轻微的音量说道：“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绝望与痛苦，都将在漫长的时光中稀释殆尽，唯有那份炽热的倾慕之情，历久弥新。这段时间的相处，令我甘之如饴……无论如何，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呢……” 是年四月，身为候选圣女的爱琳·冯·泼斯坦，随十字军远征东方，却遇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又遭到异教徒玷.辱，不幸身死，被教皇追封为圣女。 次年，薇薇安因和爱琳的故交以及出色的神术资质，获得了崇高无上的圣女头衔，然而她却在被敕封并获得神恩赐福的当天，盗取了教廷数件圣器，击杀击伤红衣主教以及圣骑士数十人后扬长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封印着爱琳身躯与魂魄的圣棺遭到盗取。 事后教廷追查后才证实，薇薇安的真实身份是某位古神的眷族，她通过一系列高超的手段，才得以潜入教廷高层，甚至骗过了耶利沙的甄别，玩弄整个教会乃至神明于股掌之间……这件事，几乎成为了教廷历史上最大的丑闻。 此后，“大魔女”薇薇安名震大陆。 她本人却至此消失不见，只留下了种种怪诞的传闻。 虽说没有证据，但当时许多人都认定了，薇薇安正是谋害前任候选圣女爱琳的幕后元凶，目的是为自己的上位扫除障碍。 至于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以及真相到底为何，早已被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中。 直到……有人重新翻开历史的这一页。 …… “我们所经历的一切绝望与痛苦，都将在漫长的时光中稀释殆尽，唯有那份炽热的倾慕之情，历久弥新。” 在由多萝妮奈以及一队由十几人组成的特种士兵护送途中，姬娜再次将这句话复述了一遍，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大魔女薇薇安，放逐之地的冰雪女王，那位被封印的命运女神的眷族……我真的和她存在某种联系么？” ——命运之神戈薇茜，有着勘破甚至改变命运的能力……在上古时期，是十分令人畏惧的一位女神。 “和你相比起来呢？” 芙蕾似乎在表达不满般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只不过是一介末流神祇而已，戈薇茜几乎站在了诸神的顶点。如果是她的话，在历经数千年的封印后依然还保留着能力，能够对外界施加强大的影响力，倒并不令人意外。 “这样啊。” 姬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视野望向了北方苍蓝色的天穹，低声自语道：“不管将面对的是什么，莉莉……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假如说命运将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那就亲手打破它好了！ 此时此刻，姬娜已经确切地觉察到，自己这具身体里蕴藏着极其强大的力量。正如芙蕾所说，这具本就资质不俗的身躯，曾经蒙受过神祇的赐福与改造……在昨夜关于自己和珀菲莉莉的“梦境”的激发之下，“她”也正在从悠久的睡眠中苏醒过来。 而同一时间，灵魂中那遭到“封印”的，仿佛是属于真正的“自我”的记忆也正逐步复苏。 其中，最直接的改变，便是姬娜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都不可思议地变得充盈了起来，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在尝试运用头饰探查周边环境的时候，发觉有效范围达到了以往的十倍，便已然证实，此刻的自己，距离突破圣阶仅差一步之遥。 就连多萝妮奈，在起床时睡眼朦胧地和少女打招呼时，都一瞬间觉察到什么露出了惊愕而警惕的神情……这仿佛让她更加确信了金发少女就是某位鸠占鹊巢的“古神”的想法，因而几乎在整个护送的过程中，都保持着隔阂和戒备，没有主动说过话。 花费了四个多小时，姬娜一行人抵达了半岛的最北端，正如卡特伯爵所说，一道微渺的虹光出现在了天际上，一头连接此端大陆，另一头延伸向冰洋的彼端。 在午间敞亮的光芒照射下，这份不可思议的景致，映射在了所有小队成员的眼眸中，而多萝妮奈也不由驻足凝望，说道：“冰洋尽头的彩虹之桥，我们到了。” 然而，话音刚落，众人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降临而来，随即，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彩虹之桥的下方，缓缓走来，不紧不慢，却不由得让人陷入了窒息。 来者黑发黑瞳，瞳孔深邃仿佛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正是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杀姬娜的监视者。 “同僚告诉我，你一定会前往放逐之地寻找另一位‘钥匙’，果是如此。”男子的视线盯着金发少女，缓缓说道，“可怜的公主殿下，尝遍了世间的苦楚过后，为何又非要踏上这无妄的道路？是所谓‘命运’的安排吗……很遗憾，纵是如此，当你沾染古神的烙印之时，便仅剩终结一途。” 说着，男子缓缓伸出了手，他背后的空间呈现出了破碎的景状，深邃的色泽铺天盖地般喷涌而出，须臾间染遍了半片天幕，将此方天地笼罩在一片阴森可怖的图景之中。 随即，一股庞然的黑雾被男子重重推出，转瞬间便抵达了姬娜的身前。但见后者身上碧光大作，堪堪抵挡住了黑雾，伴随着犹如爆炸般剧烈的“滋滋”之声，黑雾与碧光的接触面，无数枯枝败叶黯然寥落，化为齑粉。 ——主人，这好像是属于深渊恶魔的力量！ 正面抵挡下这一轮攻击，芙蕾的精神体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就连声音都有了几分萎靡。 姬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没想到对方提前来到此地守株待兔，而自己依然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她低声对周围的人说道：“这人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可以不用卷入战斗。” 话音刚落，数十枚漆黑的球体从远处飞来，迅如闪电，姬娜不得不提起力气进行躲避。 霎时间，剧烈的爆炸接连在耳畔炸响，激起漫天的冰水几乎淹没了少女的身体。 姬娜在勉力躲开这一轮攻击后，在一瞬间将感知扩展到极限，举起复合弓锁定了前方黑衣监视者的身形，拉开弓弦，正要展开反击，忽觉某个幽冷的气息从侧后方袭击而来。 此时的她几乎全部气力都放在指间，已然是避无可避。 心扉几乎被恐惧所占据，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姬娜感觉自己被人猛地扑住，在冰面上滑翔了好一段距离……几乎同一时间，放在所处位置的冰面上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姬娜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而近在咫尺的上方之处，多萝妮奈的面容上出现了恼火的神情：“让我们护送的队伍离开，打算独自面对敌人……阁下是在羞辱我们吗？” “这人是‘监视者’。” “我知道！” 短暂的交流之间，两人快速从冰面上起身，只见护送小队的十二名成员得到多萝妮奈的指令后，迅速结成了三个战斗小组，手持魔导枪支个盾牌，启动飞行魔器，摆出了应战的姿态。 至于多萝妮奈，则从剑鞘中取出了一柄长剑，和姬娜昨天看到的不同，这分明是一柄魔导长剑。但见剑身上铭刻着细密的魔纹，湛蓝光华流淌之间，所蕴藏的魔力清晰可察。 “十四对一，我们这边的队员都配备了最先进的魔导装备，未尝不能易一战！” 话语之间，多萝妮奈手中的长剑直指远方的恐怖监视者，茶色马尾辫在烈风中飘动，神情坚定英姿飒爽。 第五十二章 探寻命运的道路 在传统的观念中，实力阶位是不可逾越的门槛，高阶位的存在可以轻易碾压下位者，其中的差距不可能用人数来填补。因此，听到多萝妮奈话语的时候，姬娜不由得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难道说，她有什么依仗？ 十二名全副武装的小队成员，迅速呈扇形分散开来，有人端着盾牌、布置结界为掩护，有人举起魔导枪支向监视者射击，还有人取出数个部件，开始在原地搭建小型魔导炮。 从魔导枪口中发出的，密集的幽蓝光束向着监视者倾泻过去。 而监视者也不客气地给予了反击，抬手挥出一团黑紫色的火焰，成汹涌之势，朝着一支四人小队席卷而来。 火焰接触到了阵地结界的一瞬间，半透明光幕闪现出了绚烈的色泽，紧接着光幕上就呈现出了破碎状的龟纹。 “后退！” 在该小队队长急促的呼喊声中，端着魔导枪支的人第一时间向侧边飞去，后方两人也放弃了搭建到一半的魔导炮堪堪跑开，唯有挡在最前方的手持盾牌之人，来不及撤离，被烈焰所吞没。 “消耗高等魔晶，能够抵挡圣阶攻击的结界居然一击就被……” 看着己方精锐小队转瞬便折损了一人，多萝妮奈眸中闪过一抹震惊的意味。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来，命令道：“改用三号战术！” 另外两支小队闻言，立刻改变了策略，放弃搭建阵地，转而驱动魔导之力飞向了天空，用轻型武器对监视者发起了攻击。 “现在撤离还来得及。”姬娜低声提醒道。 多萝妮奈摇了摇头：“我们合力拖三分钟，城主大人就会赶来支援！” 姬娜怔了一怔，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帮我到这种程度？” “你想错了，并不是在帮你！” 说话间，多萝妮奈无声地吟唱了一句咒文，便见魔导长剑的尖端绽放出了数道虹色的光华，如轻燕般飞出向着监视者扫去，迫得后者不得不暂缓了攻势，起身进行躲避。 “守望之塔要塞继承了旧帝国时代的部分尖端魔导科技，城主大人一直被监视者视为眼中钉，几十年来遭到过多次暗算刺杀……若非早有应对方式，你觉得为什么要塞能维持这么多年屹立不倒？” 听到多萝妮奈的解释话语，姬娜略微怔然过后，才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我们是同一战线的呢。” 说罢，姬娜也放弃了先行撤离的想法，鼓起勇气举起了复合弓，搭弓、瞄准、拉弦，紧接着，一支箭矢犹如银色的流星，划过悲怆的半昏天幕，射向了那个实力骇人的存在。 监视者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伸出手来，做了个抓取的动作……这一瞬间，姬娜几乎有种自己的灵魂都被对方揪住的错觉，呼吸停滞，视线在一瞬间陷入涣散，眼睁睁看着一道漆黑的光束占据了视野。 毕竟，对方是在传言中暗中控制了大陆局势有数百年之久的，并肩顶端十人，足以令孩童啼哭“监视者”。 却是近旁的多萝妮奈再度抱住了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少女躲开了攻击。 “白痴！为什么不躲？” 听到责难的话语，精神力遭到重创的姬娜大喘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这个人，是我的宿敌么……”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视野中，监视者随手将银箭矢碾为齑粉，似乎是吟诵了一句什么咒语，整个身躯便被漆黑的雾霭所包围。 战斗小队的成员们见状，朝着雾霭发起又一轮齐射，然而密集的光束纷纷贯入黑色雾霭后，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作用。随即，监视者所处的方位光线开始扭曲，厚重的雾霭如轻烟般散去。 “空间跃迁。” 伴随着冰冷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姬娜心头警兆大作，转过身去便看到黑发黑瞳的男子站在半步之外，那只夺命的手朝着自己额头处拍来。 心灵彻底被恐惧所占据，几乎没有思考的空间，仿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毙命于掌下……这一瞬间，在旁人的视野中，金发少女额头处的挂饰绽放出了极为灼热的、纯净无暇的光芒，将方圆数公里的空间照得一片敞亮。 监视者神情微变，急忙收手后退。只见在光芒的倾泻之下，他周身的黑雾不断遭到灼烧，腾窜起幽色火焰……而等到光芒散去之时，监视者已退到了数百米之外，手上带着灼伤的焦痕。 回过神来，姬娜惊魂未定地摸了摸额上的挂饰。 姬娜依稀记得，那位黑发少女柒夜说过，她是通过挂饰才真正确定自己的身份的……而对于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姬娜·卡特”来说，她并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那张和“珀菲莉莉”的合照中，这件挂饰也并未出现。 “这是就连父神也难以揣摩的，亲爱的爱琳身上最大的谜团之一呢。”当时柒夜带着近似于迷恋的神情，对她说了如此原话。 “是你……救了我吗？”姬娜喃喃地问道。 ##第230节 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孤的存在么？ 出人意料的是，姬娜真的听到了来自挂饰的回应，那种欢欣雀跃的、却又充满倨傲的态度与情感，通过眉心处那枚精致的绿宝石真切地传递了过来。 “你是……谁？” 她抬起头来，眼眸中仿佛映射着一缕自苍穹之上映照而来的，亦真亦幻的微光，便再度“听见”了那不可思议的话音—— 孤是谁，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认为自己是谁。 姬娜茫然地问道：“我认为自己是谁？” 这世间的答案，请遵循自己的意志，继续探究下去吧。 紧接着，那一缕微光悄然隐去，方才通过头饰和自己对话的某个存在再无声息。然而，姬娜却分明能觉察到，自己的精神力与感知在头饰的加持下，已然提升了不可思议的极致程度。 数公里范围内，任何细枝末节，了如指掌。 那些正在与监视者战斗的队员，每个人都有着强盛的生命之火，放在普通士兵中亦足以一当十，而多萝妮奈更是一名魔武双修的强者，战斗间剑气洋溢，魔法光泽时而闪现，显然实力已经极为接近圣阶。 至于场中身形诡谲的监视者，浑身上下都被雾气所笼罩，阻隔了探知，仿佛内里有另外一个次元的空间，唯有手臂处那道骷髅纹身的底下，燃烧着一股深邃的幽焰，如血肉融为一体，看得真真切切。 于是，姬娜凝聚心神，再度举起了复合弓。 心无旁骛、身心合一。 搭弓、拉弦、瞄准……指尖的触感仿佛变得玄妙了起来。 冰原之上，黑发黑瞳的监视者在枪林弹雨之间肆意穿梭，又用黑焰吞没两名不自量力的人类，一掌拍飞了多萝妮奈的长剑，数息间局势便急转直下……直到此时，他才看到那位金发少女正搭弓指着自己。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了一只手，打算像方才一样“抓住”对方的感知。 箭出之时，此间时空仿佛停滞了一瞬，霎时被无孔不入的寒意所侵蚀，随即那支箭矢的周边形成了细密的魔法纹路，动人心魄的银芒顷刻夺目，飞行速度亦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只见一道银芒划破苍穹，势如惊雷。 甚至连监视者都来不及反应，便被银箭贯穿了手臂。 剧烈的爆炸，在冰原上形成了一个大坑……等到冰屑散去，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监视者，看上去极为狼狈，半截手臂无力地耷拉着，断裂之处依然燃烧着诡谲的异火——显然已受到了一定的创伤。 仿佛对伤处并无痛感一般，男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注视着金发少女，毫无感**彩地说道：“这具身体，已经有一百多年没受到创伤了……你，没那么简单，到底是什么存在？” 姬娜喘着气盯着监视者，方才所射出的这件，已经耗尽了她大半的气力，此时如果对方再发起攻击，自己却是难有余力抵挡。 “看来情报有误……戈多！”男子神情阴沉地低吼了一句，竟是放弃了攻击的意图，径直转过身去，走向远处。 由于对方所展现出的骇人的实力，以及己方在短短两分钟内便折损数人的状况，包括多萝妮奈在内也无人敢发起追击，只能怒目瞪视，眼睁睁看着这位强大的监视者消失在视野中。 此后又过了半分钟左右，守望之塔要塞的城主，圣阶魔导师米切尔利顿·卡特才姗姗来迟，骑乘魔杖赶到此处，看到此地经过战斗后一片狼藉的景象，他默然少许，才出声问道：“是什么人？” “自称‘监视者’的家伙，只有一个人。” 米切尔利顿了然地点了点头，视线却放在了背对着这边的姬娜身上，低声问道：“刚才，我感受到了圣阶领域的力量，是她射的那一箭吧？” “好像……是的。” 就在米切尔利顿和多萝妮奈交流的同时，姬娜的视线望向了北面的冰洋，胸口处某种不可思议的悸动心情愈发强烈。意识略微恍惚之际，她听到了身体里芙蕾怯生生的话音。 ——刚才那股力量……原来主人真的很特别呢…… “嗯，有很多人说过我很特别呢。” ——唔，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主人的身体里封印着数股力量，它们都正在慢慢苏醒，开始争夺主导权……我原以为自己是最有优势的一个，结果到头来，还得小心自己不被其他“力量”所吞噬才行。 “欸，什么意思？” ——虽说一开始就就觉察到主人的身体里同时有光与暗的烙印，但刚刚才确切觉察出……唔，打个比方，主人的身体就好比一具棋盘，加上我，现在有四股势力在争夺主导权，想要获得主人的“皈依”……嘛，作为目前唯一能和主人交流的存在，主人一定会变成丰饶女神芙蕾的合伙人的，嘻嘻，肯定是这样吧？ 姬娜的脸色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喂，我才不管你们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存在呢！不要把我的身体当成奇怪的地方啊！” 第五十三章 故人重逢，别来无恙？ “彩虹之桥”是一条奇异的通道。 在多萝妮奈的帮助下，姬娜被带往数百米的高空，踏上了彩虹之桥的始点，便觉自己的身体被某种力量轻轻托起，漂浮在了半空中。 “城主大人说，一直往前走，很快你就到了。” 听到多萝妮奈的提醒，姬娜点了点头，却又止不住好奇心，出声问道：“卡特伯爵也走过这条通道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多萝妮奈问道：“你真的是去找珀菲莉莉的吗？” “嗯。”唯有这个问题，姬娜可以给出十分确凿的答案。 “祝你顺利。” “谢谢呢。” 道别之后，姬娜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迈出了一步。 却觉周身的光线随着自己的行进摇晃了一下，随即，视野中的景象仿佛发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变幻。 前方，依然是浩瀚无垠的冰洋。 姬娜心下疑惑，转身向身后望去，却发现海岸线已经远在数公里之外，刚刚还站在身后的多萝妮奈也自然也不见了身影。 就好像……刚才这一步跨过了数公里的天空。 她又试着往前迈出了一步。 于是，自己距离海岸线又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 怀着惊叹的心情，她沉住气继续前行，不多时，身后仅剩浩瀚的冰洋，而前方逐渐出现了一片灰白色的大陆。 走到彩虹之桥的尽头时，毫无征兆地，她只觉自己的身体猛然开始下坠。 “爱琳，我等了三十年，你终于来了呢。”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同时，无边无际的困意倾泻而来。 …… 午后和煦的光芒渗透过窗柩，传递着暖暖的热度，趴在桌上的少女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之时，便发现一位留着漂亮白发的少女，坐在自己的对面，正静静打量过来。 “莉莉……不对，你是谁？” 面前的少女，如雪般的白发散发着晶莹的光泽，容颜也和珀菲莉莉有着几分相识。此时，她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情：“咦？莉莉……叫得这么亲密，她是爱琳现在的心上人吗？” 姬娜闻言，不由怔了一怔：“你也叫我……爱琳？” 紧接着，她才发现此间的异样。 两人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间图书室。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宗教书籍，墙壁上画着精致的壁画，此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十字架挂在前方的黑板上方。 姬娜的眼眸中映着窗外怡人的绿荫，浮现出了迷惘的意味：“这里是什么地方？”顿了顿，她重新望向这位似曾相识的白发少女：“你是谁？你也……是我认识的人吗？” “我的名字，薇薇安。” 姬娜心下微惊：“冰雪之城的女王？” 白发少女不置可否，接着微笑道：“这里是我的魔女结界，这间学习室，也是三十多年前，你我相识的地方。” “我以爱琳的身份，和你相识……这样么？” “看起来，你的记忆还是处于被封印的状况呢。” 说着，白发少女的眸中浮现出了几分怜惜的意味：“就连模样都变过了呢，这是你的第几次‘转世’了呢？看来，残酷的命运依然让你遭受了诸多不幸……然而，你的气息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并且遵循约定来见我了，我很开心。” 说着，少女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约定？我并不是……” 姬娜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觉嘴唇别对方的手指轻轻按住，只听白发少女眸中折射出俏皮的神采：“这可是在命运指引之下我们的重逢，不许说‘我并不是来见你的’这种可恶的话！” 确实感受到了少女由衷的欣喜，姬娜一时默然，便见对方轻轻俯下身子，在耳边说道，用极轻的音量说道：“还有，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安’……爱琳，你能这样称呼我吗？” 姬娜困惑地抬起眼睛，试着说道：“安……” “人生中第一次，有人用‘安’来称呼我……如此一来，我便满足了。” 在姬娜的视野中，自称为“安”的白发少女双手合十，以端庄的姿态向自己鞠了一躬表示感谢，才轻声说道：“所谓‘命运’就是，我们在过往的时空里种下的‘因’，将在此时此刻，孵生出理所应当的‘果’……被囚禁于此的我，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惩罚，但是还不够。” “安……一直，都在等我吗？” “因为，我在等待赎罪的机会呀。” “赎罪？” 在姬娜的视野中，以娴静的姿态站在面前的“安”，分明散发出了高贵圣洁的气息。只见她一手捂住了胸前的十字架，低声说道：“亵渎神灵、背弃同伴……罪不容赦，唯有重新去编织‘命运’，才能获得最后的救赎……爱琳，你想要救出那位名叫‘珀菲莉莉’的少女，对么？” “嗯。”姬娜点了点头。 “那么，在一切结束之前，我都将和你站在一起。” 只见“安”俯下身子，眼眸泪花闪现，轻声说道：“来吧，一起去破解那道加诸于我们身上的命运枷锁吧。” 垂落的雪白发丝，轻轻挑逗着姬娜的脸庞，她感觉到对方在自己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意识便再度陷入困倦。 “当你醒来的时候，就是命运的祭典开启之日。” 恍惚间，她听到“安”在耳畔轻声呢喃：“最重要的，是去做你认定要做的事情，不要相信任何人。请记住，就连‘我’也是不可相信的……” …… 回过神来之时，自己身处于雪花寥落的高坡上，视野的前方，是一座笼罩在虹色光晕之下的，冰雕玉砌般的城市。 “冰雪女王薇薇安，邀请外来者小姐入城共赏祭典。” 站在面前的金发少女，有着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身材，就连容颜也有着六七分神似。姬娜一时露出见了鬼一般的神情，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金发少女不由多打量了姬娜一眼：“你见过我？” “艾丽卡·雅克布，遭到安鲁尔以及教廷通缉的‘罪人’……” 道出对方身份的同时，某种忧伤痛苦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孵生，姬娜不禁在心底里想道……这位少女，也是“爱琳”的故人吧？ “我是来找珀菲莉莉的。” 艾丽卡淡淡说道：“那位白蔷薇公主，就在宫殿里。” 根据不久前在基律底获得的情报，同时遭到通缉的另外两人，分别是“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以及“娅妮薇儿·雪洛”……以及，不久之前姬娜已经从娅妮薇儿口中了解到三人间确实有一段过往，却出于惶恐而不敢追问下去。 这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痛苦心情，是怎么回事呢…… 艾丽卡静静打量着面前这位，和自己在某些地方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的金发少女，平静地说道：“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第231节 “抱歉，失礼了。”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姬娜轻声说道：“请带路吧。” 于是，在艾丽卡的带领下，姬娜踏入了前方的“冰雪之城”。 根据从外围的观察来看，这座“城市”约摸只能容纳两三万人生存，城北是居民区，而城南的大部分片区则搭建着温室，看样子是种植了用以维生的作物。当姬娜踏入城门时，明显可以觉察出自己穿过了某个“屏障”，相比城外的严寒，城内部的空气显然温暖湿润了许多。 那些飘落的雪花，许多还未落地便已融为水珠，更像是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一份漂亮的点缀。 “这座城里，现在正好是春季。” “春季？”姬娜好奇地问道。 “嗯，为了使作物生存，这座城市也模拟出了一年四季的变化。”艾丽卡简单地解释了下，又说道，“这里的女王说你是来找公主的……等下在祭典上，你打算怎么做呢？” “祭典……是什么？” 艾丽卡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情：“听说是为了使他们信奉的古神复活的仪式，而那位公主，将成为祭典上的新娘，被献给古神。” 姬娜只觉呼吸一窒：“不行，这种事情……” “在城中的居民们看来，只有所侍奉的神明才能拯救他们脱离苦海……而他们期待了数千年的日子，就在今天！” 姬娜怔了一怔，这才注意到，街道上的居民大多数都带着笑容，许多人盛装打扮，呼朋引伴朝着某个方向行进而去。由于语言不通，她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却显然能感觉出其中欢欣鼓舞的氛围。 “如果你掳走了‘新娘’，就等同于斩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纯白宫殿前，艾丽卡正要开启银制大门，便听到身边的少女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她，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让她孤身一人去面对这些……” “哼，这种说话的语气，和某人还真是像呢……” 话才说到一半，艾丽卡忽然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盯着姬娜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她猛地伸出手来，用力地抓住了少女的肩膀……于是，少女那白皙的额头处，一枚晶莹剔透的祖母绿宝石终于在精神力的压迫下“显现”，映入眼帘。 这一瞬间，艾丽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喃喃说道：“这件仅属于她的，当初用以选定‘圣人’的头饰，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肩膀被勒得生疼，姬娜亦是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 艾丽卡神情一时变幻不定，自言自语道：“这个时间点，她应该还在若林才对，你应该是守望之塔的人，但是这种奇怪的熟悉感……不对，戈多好像说过，他是从若林的人手中将白蔷薇公主抢来的，还有教廷……追杀我们的天使……” “艾丽卡……小姐？” 听到这个称呼，艾丽卡的身子晃了一晃，跌跌撞撞般后退了一步，随即，她低着头，神情一时隐藏在阴影之中：“这个称呼，真是久违了呢……呵呵，可别告诉我，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爱琳……” “我想……应该是的。” 此间温度，霎时如坠冰窖，艾丽卡面无表情地看着姬娜，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再次做着徒劳的确认：“你是……爱琳？” “抱歉，我失忆了……” 艾丽卡僵了好一会儿，神情一时变得极为狼狈，身后一青一红两条海蛇幻化成型，轻吐的蛇信散发着极为危险的气息：“……变成了这副恶心人的模样，还说着自己就是爱琳这样的话……失忆？呵呵，你以为我会轻易相信你的说辞么……混蛋，为什么非得出现在我的眼前啊！”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喊出来的。 与前几次和“故人”重逢有着显著的不同，这一次，在面前的金发少女瞪视过来的血红眼眸中，姬娜感受到了货真价实的杀意。 第五十四章 情迷意乱 艾丽卡脸色极尽苍白，瞪视过来的眼眸中，既显露出痛苦和仇恨，又仿佛隐藏着某种病态的执念。 为什么，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包含如此多的情感呢？ 姬娜怔怔地想着。 艾丽卡的视线在少女的身躯上停留了一会儿，又冷声问道：“所以，现在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某种伪装的魔法吗？还是说，为了满足你那变态的欲念，才刻意去挑选了这么一副身躯？” “我也……不知道。” “你和那位白蔷薇公主是什么关系？” 姬娜有些不敢看少女的眼神，低声说道：“我好像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只知道……她是很重要的人。” “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还真是多到数不清呢。” 出于某种挥之不去的愧疚感，姬娜轻咬着嘴唇，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那我呢？” 说话之间，艾丽卡缓缓走近了姬娜，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线说道：“既然你说失忆了，那我便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互为仇敌，各自都杀死了对方的亲人。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中，抑或反之。” 看着少女迷惘的神情，艾丽卡静默了好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活下去。” 毫无征兆地，艾丽卡收敛了所有的杀意，转身离去。 然而，她才走出几步，便见一道雪白的帷幕拦住了去路，随即，某个温和的女声自宫殿内部传出：“交织着仇恨的、扭曲的爱恋，真是令人怜惜而期待呢，命运在不经意之间居然酿造出了如此醉人的情感，真是意外之获……我曾经的挚友爱琳小姐，特意为你准备的这份礼物，你觉得如何呢？” 艾丽卡闻言，不由怔了一怔，转身瞪向了宫殿：“什么意思？” “艾丽卡小姐，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你也是祭典的主角之一。” 话音落下之时，璀璨的光芒自下而上绽放，晶莹通透的落雪盈盈坠落，每一枚雪花中都包含了强大的魔力。 “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 青红光芒霎时大作，两道巨大的海蛇的浮现出狰狞的身形，然而艾丽卡的话才说到一半，身子忽地踉跄了一下。直到此时，她才反应过来，不甘地睁大了眼睛：“你们说找我‘合作’，一开始就是为了……” “是命运哦。” 在姬娜的视角中，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看到艾丽卡的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随后，她听到宫殿内的女声又说道：“爱琳，我无法走出这宫殿，能帮忙把她抱进来吗？” 此时的姬娜，已然有些习惯了被人称呼为“爱琳”，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你就是……薇薇安吗？” “我们刚刚才‘见过面’，不是么？” …… 银制大门缓缓开启后，姬娜抱着昏迷的艾丽卡走进了宫殿。 相比刚才魔女结界中所见到的白发少女，面前身披雪白长裙的的“薇薇安”看起来多了几分端庄和成熟，那份动人心魄的美貌更是多了几分真实感。几乎和珀菲莉莉毫无二致的，瀑布似的雪白发丝垂挂在腰间，那对一红一蓝的异色瞳，正深深地凝视着姬娜。 “这世上最为孤独的女王，欢迎你的到来。” 薇薇安柔唇轻启，声音亦如天籁般悦耳动听。 姬娜轻轻将艾丽卡放在地上，便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面前的女子：“莉莉她在哪里？” 薇薇安轻笑道：“我可是很期待和你的重逢，你所惦记的人却是我的女儿，这可真是令人困扰呢。” “莉莉是……你的女儿？” 姬娜的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和你一样，她的灵魂颠沛流离，几经周折才回到我的身边……或者说，正是因为你的缘故，她才最终成为了那一枚至关重要的‘钥匙’。当初能在托兰顿的圣修院和爱琳相逢，的确是命运对我最大的馈赠呢。” 姬娜困惑地说道：“但是，既然是叫‘珀菲莉莉’这个名字，她应该是属于守望之塔的人，是那位米切尔利顿伯爵的后代才对……” “你觉得，世事的发展演变方式，真的是完全遵循了时间顺序的吗？” “欸，什么意思？” 薇薇安款款走向了窗外，望着宫殿之外的落雪：“你以旧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的身份，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是在半年前，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想必是相当大的磨难吧？随后，你的命运轨迹就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姬娜’重合在了一起，这真的只是偶然而已吗？莫非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吗？” 姬娜轻咬了一会儿嘴唇，便问道：“我来找莉莉，难道也是命运使然么？” 薇薇安转过头来，伸出一只手，仿佛想要触碰金发少女的脸庞，霎时间，姬娜额上的挂饰绽放出璀璨的光芒，硬生生将薇薇安迫得后退了一步，后者便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情：“现在你的身上，既保留了光明的赐福，也获得了黑暗的承认……甚至还带着其他我无法看穿的力量，想必你也是被命运牵引着，来到了我的面前，来到了这个或许本应属于你的舞台，对么？” ——主人，这个人类的气息，有些不对劲…… 在意识的海洋里，芙蕾小声提醒了一句。 姬娜默然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说道：“其他的事情，姑且不提……莉莉现在在哪里，能先让我们见上一面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呢。”薇薇安轻叹了一口气。 …… 白蔷薇公主的房间，位于宫殿的最上层。 走过蜿蜒的阶梯和空旷无人的走廊，来到寝宫门前，将手放在门上时，姬娜的身子不由地轻微颤抖了起来。她再度在心底里呼唤了一声“莉莉”，便鼓起勇气推开了这最后一道门—— 映入眼帘的，是恰如白蔷薇一般绽放着的绝美背影。 典雅高贵的盛装礼服，洁净无暇的雪白长发，披肩处那一抹雪肤凝脂美得令人呼吸近乎停滞。唯恐破坏这份唯美的景致，姬娜一时站在原地不敢妄动，轻声呼唤着对方：“莉莉。” 极静之中，仿佛听到了泪珠坠地的“嗒”一声。 “为什么非得找过来呢？”这一句带着颤音的话语，近似苛责。 “抱歉，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呢。” 听到了属于珀菲莉莉的熟悉的音色，姬娜只觉自己的心儿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眸中浮现出欣喜的意味，难言兴奋之情，快步朝着前方的人儿走去，却听到了一声急促的话音：“不许过来！” 姬娜顿时僵在了原地。 只见转过身来的珀菲莉莉，面上带着犹豫而忧伤的神情，凝望了姬娜一会儿，却又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既然你过来了，就送我最后一程吧。” 姬娜不安地问道：“最后一程？” “再过几个小时，等到傍晚的时候，城中会举办盛大的祭典，而我将成为祭典上的‘新娘’，被献给命运之神戈薇茜，使其‘复活’……这是我们全族之人等待了数千年的机会。母亲大人也为此耗费了数十年的心血，她既然肯让你入宫来见我，就说明了你现在并没有改变这一切的实力。” 话语微顿，珀菲莉莉露出了请求的神态：“所以，就请给你静静地看着我，见证我一生中最美的时刻，好么？” 姬娜有些艰难地问道：“成为所谓的‘新娘’，最后会如何？” 珀菲莉莉轻声说道：“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想，自己的存在价值是什么……我想，在最后时刻，我一定就能想通了吧。” 这番话语，分明指向了某个隐晦而残忍的结局，姬娜只觉自己的心凉了半截，使劲摇头道：“不行，眼睁睁看着莉莉成为祭品什么的，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答应的，你和我走吧！我会带你逃出去的！” “就当我最后的愿望，可以吗？” 带着复杂的情愫凝视着面前的女孩，珀菲莉莉再次请求道。 “不行！”姬娜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便猛地上前一步，抓住了珀菲莉莉的手，“我答应过你的，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不管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你陷入孤身一人的境地……不管如何，今天我都要带走你！” 珀菲莉莉的身子震了一震，确是情不自禁地伸手挽住了少女的脖颈，作依恋之态，喃喃自语般说道：“从我出生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在懵懂无知的前半生中，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追寻什么，最终将何去何从，浑浑噩噩遵循本能的欲.望行事……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所走过的一切道路，都名为‘命运’，而现在，我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姬娜，你能为我感到开心吗？” “明明对于‘珀菲莉莉’来说，‘姬娜’才是最重要的人吧？” 感受着怀里颤动不止的温软身躯，姬娜认真地说道：“你说过的，世界这么大，想要离开守望之塔要塞，去别的地方看看……这几个月里，我们走遍了北境的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新鲜事物，但是你肯定还没有看够吧？我可以前往南方，去若林、西里西亚，去看更多你尚未见识过的事物……有人说我是叫**丽莎米娜的旧帝国公主，那我便告诉大家，莉莉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说话之间，她们各自属于“姬娜”和“珀菲莉莉”的灵魂与记忆，仿佛是彻底占据了上风——姬娜终于理解了青梅竹马过分依赖自己的缘由，先一步袒露了真挚的心迹，而珀菲莉莉所倾注的爱意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回报，眸中浸满了惊喜的泪水……两者含情脉脉四目相对，此情此景足以入画。 假如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下一瞬间，仿若灵魂被分割成两半似的，强烈的错乱之感让珀菲莉莉的精神世界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紧接着， 只见珀菲莉莉猛然将怀中的人儿推开，脸色苍白地喘着气、神情狼狈不已，眸中同时流露出眷恋和怨恨的意味，喃喃自语道：“倘若我真的是‘珀菲莉莉’，而你也仅仅是‘姬娜’，就好了呢……” ##第232节 姬娜深吸了一口气，接话道：“你我到底是谁，无关紧要……我想要拯救你，想要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我就是抱着这份心情，才来找到你的。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可以慢慢去探索……” 见珀菲莉莉怔怔看着自己，姬娜再度伸出了手，轻声说道：“莉莉，跟我离开这里……可以吗？” 恍惚之中，珀菲莉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碧海蓝天的南方港口，和某个命中注定的人，结下一段孽缘之时。当时，对方也曾用类似的温柔口吻作出邀请，并且在往后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阻止她堕入黑暗的深渊。 而在另外一段记忆中，她在守望之塔要塞和名为姬娜的少女共同成长，在军旅中过着枯燥无趣却充实的生活，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因维持着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感情而遭人非议。她们曾一起见识过雪原上关于诸神之战的海市蜃楼，见识过传说中绝美的上古女神……然而在最后时刻，当那场毫无征兆的雪崩将要埋葬两人时，姬娜却露出了她看不懂的虔诚神情，轻声对她说了一句—— 抱歉呢，我要“回去”了。 回去？是指……要回到什么地方去？ 这个令人细思极恐的问题，直到不久之前，名为“珀菲莉莉”的少女才终于想清楚……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有着必须去履行的宿命呢？ 在姬娜的视野中，面前身着纯净盛装的白发少女，忽地捂住面颊哭泣了起来，晶莹的泪水串连成珠，一时止不住地坠落。 “莉莉……” “混蛋，你滚啊！” 珀菲莉莉的情绪已陷入失控的境地，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颤声说道：“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过去的那些难堪的、悲伤的记忆，彻底被命运支配、身不由己的记忆，还有最为痛苦的，你所赐予我的，被欺骗情感的记忆。我知道，就连我们之间在守望之塔的过往，也是被刻意编织出来的……我甚至无法分清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到底是哪一个人……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 姬娜闻言，一时心痛不已，轻声问道：“莉莉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为什么，这个时候只有我想起了过去的事情，仿佛变成了疯子一样，而你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擅自用这种笨蛋一样的语气来哄骗我。你知道我刚才忍得有多辛苦吗？想把自己当成只是‘珀菲莉莉’，想把你当成只是‘姬娜’……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说着，珀菲莉莉带着充满悲伤的神情注视着金发少女，语气近乎质询：“我的另外一重身份，是魔女薇薇安与若林的守护者荷鲁斯所生的女儿，是曾经被王家赐姓为公主的艾诺莉·特蕾西亚……告诉我吧，现在的你，到底是谁？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姬娜？是尊贵无比公主的爱丽莎米娜？是母亲曾经的故人，现在还念念不忘的爱琳……还是说，曾经玩弄我的情感的大陆至强者之一西吉斯？” 于是，真相被道破的同时，感知中的世界就此扭曲。 第五十五章 战败的王妃 青月历三零三年，夏末，若林双桥城。 阿妮塔·特蕾西亚站在城墙上，静静望着如烈焰般灼烧夕阳，嗅着热风中扩散的浓郁血腥味，只觉身子有些发凉。城墙正前方，若林雄鹰旗帜与蓝白底纹绣有金色枫叶的旗帜不由分说地闯入了视野，迎风飘展耀武扬威。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就在自己头顶上那面早已残破不堪的、就连“雄鹰”都身首异处的若林王旗，仿佛在警告着她的僭越。 战败了。 阿妮塔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在三天之前，己方的兵力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眼看着就要攻下由妹妹亲自坐镇的要塞，随后就可以一路平推攻入白林堡，然而一支从天而降的军队，几乎在一瞬间扭转了局势。 那支军队仅有一千人，然而几乎所有个体都是例无虚发的弓箭手、熟练的自然系魔法师以及技艺高超的战士，他们那过于俊美的形体以及那特征显著的尖耳朵，使人一眼就能看出身份——精灵族。 阿妮塔麾下精锐的佛琅士骑士们可想不到，他们文化中所向往的代表着浪漫与美丽的精灵，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们的刽子手。 而原本占据了优势的高端战力，来自佛琅士和教廷的圣骑士们，则在那位有着不可思议美貌的精灵女王菈蜜儿出现后，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军队开始溃逃——原先他们就连压制茜丝雅娜·特蕾西亚，都要合数人之力，而顶端十人之一的精灵女王的出现，就意味着平衡彻底被打破。 在当下的战争中，圣阶以上的强者往往不会轻易进入战场厮杀，因为身处于状况错综复杂的战场中，谁也无法完全确保自己不会遭到对方强者的狙杀，因此双方的强者大多数时候都是互相威慑制衡的势态，决定战争走向的，依然是底层的士兵们。 纵使那位传说中的精灵女王并没有出手，看到那支恐怖的精灵军队势如破竹般地清扫战场时，阿妮塔便知道自己败局已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为支持阿妮塔而集结起来的多国联军仅仅是象征性地做了下抵抗，便各自溃逃而去。当她狼狈地回到双桥城时，麾下仅剩嫡系的佛琅士第三军团不到一万人，其他的军队，就连原本信誓旦旦支持她的教廷圣骑士都不知所踪。 杜兰·卡斯德伊为了掩护她撤退，受伤昏迷不醒。 阿妮塔身体有些发凉，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地虚幻，出身于王家也好，母亲的过世也好，遵循家族命令嫁到佛琅士也好，听闻伊丽丝城毁灭筹备参加王位争夺战也好……仿佛都像是一场梦，只要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自己就能回到童年时和姐妹嬉笑打闹的时光。 “阿妮塔小姐，考虑好了么？” 来自身后的，那强作镇定却分明有几分怯弱的声音，打断了阿妮塔的思绪，她悲哀地转过身去，静静地看向了面前这位劝自己投降的“使者”。 纤细的身形，柔顺的浅绿发丝与那透出几分知性的眼瞳，再加上一对小巧尖俏的耳朵，只见这位自称“萤心”的少女轻声说道：“茜丝雅娜小姐还拜托我传话，她十分想念阿妮塔姐姐，希望你能前往白林堡一趟，她好向姐姐说明伊丽丝城变故的原委，化解先前的误会。” 眼下己方士兵战意全无，双桥城的城墙反而成为了困住守军的囚笼，对方停止了进攻，仅仅派出了十几位精灵护送了这么一位“使者”过来，劝降之意再明显不过，然而，这番出人意料的“温柔”话语还是让阿妮塔陷入了怔然。 “茜雅说……很想念我？” “嗯，毕竟你是茜丝雅娜小姐的亲姐姐，不管发生过什么，依旧血浓于水。”萤心的眼底流露了伤感的意味。 不久前尤妮卡一行人从暗世界带回的，不仅仅是陷入沉睡的爱琳，还有关于茜丝雅娜哥哥和父亲的噩耗，受到如此打击，茜丝雅娜对两位“背叛”的姐姐所具有的复杂情感，难免会更偏向亲情这一边。 “呵呵……我这个不成器的姐姐，还是被妹妹原谅了呢。还是像以前一样，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来原谅我，一点都没有变……” 听到阿妮塔自嘲般的话语，萤心不禁愣了一愣，便见面前的女子退后一步，歉意般地摇了摇头，大声说道：“但是很抱歉，请恕我无法答应……我会带着家族的荣耀与信仰战斗到底的，直到城破人亡那一刻，迎接我生命的终点。” 这番话，不只是说给萤心听的，也是说给城墙上战意消沉踌躇不决的士兵们听的……也就是在这一刻，萤心真切地感受到了，从周围投射过来的敌意强烈了许多。 萤心怔然了一会儿，不禁低声问道：“为什么……” 阿妮塔抬眼望向了残破的若林王旗，低声说道：“茜雅是被眷顾的人，她当然不会理解，像我这样平凡无能的存在，到底需要多么努力才能抓住那一线生机……如果我在这里投降了，那么就一辈子都无法翻身了，对于我来说，这就和死亡无异。” “哪怕是明知必败？” “我只知道，现在还有很多人愿意效忠我。”顿了顿，阿妮塔嘴角露出了古怪的笑意，“效忠他们挚爱的王妃殿下……” 萤心不由握紧了拳头，语气也变得愤怒了起来：“你的固执，是在让这些可怜的士兵也一起陪葬！” “难道说，之前我们双方交战时，那些士兵的死难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阿妮塔讥讽道。 萤心陷入了沉默。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见证了太多的死难，当初因向往人类世界那恢弘的历史，追随爱琳从精灵秘境走出的憧憬与新奇，也随着经历战争逐渐产生了惶恐与不安，当女王陛下率领的精灵族援军如约而至出现在战场上时，她甚至有了几分后悔。 当对真爱的追寻与一族的命运联系起来之时，萤心更为清晰地理解了当初精灵女王的那份强烈决意。而现在，自己几乎是复制了菈蜜儿当初的经历，试图为垂垂老矣的精灵族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是走向光明辉煌的未来，还是在杀戮中堕入可怕的深渊？ 萤心自己也不知道。 很显然，在洞悉人性这方面，过于单纯的萤心完全无法理解面前的女子为何如此冥顽不化乃至于疯狂……好在茜丝雅娜似乎十分了解自己的姐姐，亦或是有了某种预感，事先为萤心做了另外一手准备。 她叹了一口气，从怀里取出了一份文件，尽量用面无表情的语气说道：“阿妮塔小姐……请看下这份停战协定吧。” 早已想到了该怎么迎接来自妹妹的愤怒，做好赴死准备的阿妮塔显然是呆了一呆，接过停战协定看了一眼后，然后便发出了古怪的笑声，一时之间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这一次，轮到阿妮塔进行提问：“为什么？” “因为，茜丝雅娜小姐始终都没有把你当成敌人。”萤心深深地看了阿妮塔一眼，“我们的精灵女王陛下，也并非为了这场战争而来的。” 眼下菲娜·圣·奥利西斯的身躯还在重塑当中，若非事关重大，菈蜜儿在个人意愿上绝对不愿意离开精灵秘境一步。 菈蜜儿是为了陷入假死状况的爱琳而来的。 而这位身份极为特殊的女孩，也正是连结人类和精灵同盟的纽带，连结菈蜜儿和菲娜关系的重要存在，以及……当初萤心一见钟情且已然认定的，此生所追寻真爱对象。 爱琳此时的状况，几乎和先前沉睡的三百年间一模一样。 第五十六章 崩坏躯体与连理祝福 就在参与王位争夺战的双方签订停战协定的同一时刻，其中一方的当事人，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却在半天之前离开了战场，只身一人用最快速度赶完白林堡。 能让她如此着急的对象，自然只有一位。 原因便是精灵女王向她发送的魔法传讯：“危急，速归。” 夜幕之下，坐落于白林堡西面湖畔的洁白宫殿灯火辉煌，在湖面上洒下一片耀眼星芒。精灵一族时隔三百年再次正式登场大陆，一举扭转战场颓势，其女皇与大使一行自然受到了白林堡城主极为隆重的招待。 茜丝雅娜却是悄悄蹙眉，并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径直飞到宫殿最上层的某处折射着微光的房间，推开了窗户。 房间正中央，水晶灵柩里面躺着的，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水晶灵柩边上，所站着的精灵正是菈蜜儿——再次见到这位活了三百年之久，却依然保持着少女容颜的精灵女皇，对上那对娴静而绝美的双眸，茜丝雅娜不由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菈蜜儿静静注视着陷入沉睡的女孩，一只手穿过了水晶灵柩的结界，抚摸着女孩苍白的肌肤，眼眸流露了复杂的意味：“现在的情况，几乎和菲娜当初一模一样。明明我警告过她的，她还是过度透支了自己的身体……” 顺着菈蜜儿的视线看去，茜丝雅娜猛然留意到水晶灵柩里的躯体已然处于崩坏的边缘——肌肤逐渐失去弹性，发梢变得干燥，血液的流动将近停滞，以至于开始淤积冻结，从常理上来判断，这已然和死人无异。 若非依旧能感受到这具躯体蕴藏不可思议的强大生机，相信着挚爱的女孩还“活着”这一事实，茜丝雅娜只怕马上就要晕倒过去。 茜丝雅娜抬起头来，艰难地问道：“你有办法吗？” “这是潜藏在奥利西斯家族血脉中的诅咒……越是天资卓越之人，越是容易透支自己的身体，走向崩坏的结局。”菈蜜儿平静地说道，“她先前沉睡的那三百年，时光早已在她身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很显然，她在暗世界大概又数次陷入死亡边缘，完全凭借着魔法的力量来治疗创伤，还为了击败强敌，任由吸收的各种力量在身体里肆虐。正常来说，若是没有强大的精神意志支撑这具身体早就坏掉了……” 茜丝雅娜闻言，一时几乎要落下泪来：“都怪我，如何我能和她一起去就好了……” “她确实有着极为特异的体质，‘以死者的躯体为养料，绽放出最为华美的鲜花’简直就是死神一般的存在……没有猜错的话，她大概太过依赖这种禁忌的力量了。”菈蜜儿轻哼了一声，随手画出了一面手掌大的“镜子”，透过镜子观测爱琳，女孩的身躯便仿佛变得透明了起来。 镜子当中，成百上千的黑点，遍布于女孩身体的各个角落，不可名状，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死疽’……这便是代价。” 茜丝雅娜一时几乎难以呼吸，喃喃地问道：“死疽？” 菈蜜儿解释道：“正常来说，‘死疽’只有在一些食腐魔兽、亚人身上才有，它包含了死者的负面无意识，是来自死者的本能反噬，会缓慢地将生者的躯体拖入腐朽的状态中。上次为她进行治疗，我已经为她祛除了相当多的‘死疽’，然而这次的情况复杂多了，‘死疽’似乎已经变成了她力量的一部分……如果她还清醒着，我倒是可以帮她慢慢调理身体。” “她的灵魂应该……不在这里。”茜丝雅娜低声说道。 “嗯。”曾经在菲娜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显然也正在爱琳身上发生着，仿佛在相互印证一般，这对特殊的姐妹以玄妙的方式联系着彼此的命运，在被割裂开来的三百年时光里追寻对方的足迹，殊途同归。 而探寻生死的奥秘已然触犯了神的禁忌，如果这具身体完全崩坏的话，哪怕为此耗尽心力的菈蜜儿，也无法保证找到爱琳灵魂后“死而复生”的奇迹能在她身上再重现一次。并且，西吉斯当初囚禁菲娜灵魂三百年的手法过于匪夷所思，她当初抢回“白炽的星芒”后能够见到那么一位理智和记忆都十分清醒的“菲娜”，已属最大的侥幸。 如此想着，菈蜜儿精致冰冷的面容上，闪过了一抹踌躇的神色。 茜丝雅娜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精灵女皇的迟疑，出声问道：“为了救她，还能做些什么？请告诉我！” 菈蜜儿沉默了一会儿，便认真地看向了面前的少女，在她对时光稍显迟钝的认知看来，这位天才依然公主是菲娜仇敌的后代。然而当茜丝雅娜的命运，在某种命运的使然之下与爱琳以及菲娜相交之时，彼时的仇恨就仿佛完全失去了意义。 “你愿意为了她做到什么程度？” 这近似于质询的语气，让茜丝雅娜怔了一怔，她还是第一次迎接这种问题。紧接着，茜丝雅娜的脑海里就闪过了和爱琳相处时的种种画面——初见之时，在仅有“沙沙”声的画室里毫无阻滞地坦诚相待；被告白之际，于荒郊野岭月夜下笨拙而羞赧地和女孩接吻；在弗洛兹战场上与女孩并肩作战，见证她奋不顾身迎战恶魔的英姿……某个答案，或许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就已经确定好了呢？ “全部。”茜丝雅娜平静地说道。 少女的眸中燃烧着某种似曾相识的意志，菈蜜儿略一分神，这才想起，当初的自己似乎也抱着这种为爱人付出一切、至死不渝的念头？仿佛在询问自己一般，她又补充问了一句：“确定是全部吗？” “是的。”回应精灵女皇的，是简洁而绝对的答案。 菈蜜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首先确认一下，你和爱琳交换过处.子之血了，对吗？” 茜丝雅娜愣了一愣，才从对方凝重的语气中确认了这是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紧接着，想到关于菈蜜儿爱慕菲娜公主的传闻，茜丝雅娜稍微抛开了羞耻心，认真地点了点头。 “据说在上古时代，精灵族信奉过的丰饶女神，曾经为精灵对爱情忠贞不渝的态度所感动。精灵族寿命漫长，往往两人相恋后，一方寿命已尽，另一方就要在生离死别后忍受几十乃至数百年的漫长痛苦，因此，丰饶女神告知了精灵族将双方寿命连结在一起的方法，只要初恋双方均属自愿，便祈愿女神赐下‘连理祝福’，分享生命延长相处时光。但是后来，旧神陨落，精灵一族失去了神祇的眷顾，族中长老也认为此‘连理祝福’有违自然伦理，因此才会失传。” 至于菈蜜儿为什么刻意记下了这种术法，自然是因为当初她爱上的，也是一位人类公主，而精灵和人类的寿命差异，可是远比精灵之间更为令人望而却步。 “这是属于‘规则’层面的术法，我研究过相当一段时间，也没法完全复刻当初的效果，只能短暂地将你们的生命连结在一起，或许是因为那位丰饶女神早已陨落的缘故……”顿了顿，菈蜜儿接着说道，“不过，对于现在的状况而言，这样刚刚好。在找到她的灵魂之前，先暂时阻止她身体的崩坏。” 茜丝雅娜马上领悟了对方的意图，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有劳女皇陛下了。” “出于菲娜和同盟协定的关系，我会倾尽全力。但是，我没法保证一定能阻止爱琳身体的崩坏，并且倘若万一状况恶化，我也没法完全保证你的安全。” “我愿意尝试。” “嗯。” 菈蜜儿点了点头，便开始伸出双手，编织魔法结阵。 ##第233节 在茜丝雅娜的感知中，充盈的魔法元素迅速汇集而来，房间里一时氤氲起了柔和的碧色光芒，犹如海绵一般包裹住了爱琳的身体，随即托着女孩的身躯上升漂浮，抵达了视线平行的位置。 “你抱住她。” 茜丝雅娜闻言，马上伸出了双手，便见爱琳的身躯落到了她的怀里，大概是受到生命元素的强行滋润，女孩精致的面颊比刚才要柔和了几分。她看着怀里的恋人，一时间有些走神，便觉魔法元素开始于周身环绕，在六个方位都构建出了晶莹的阵法。 与此同时，菈蜜儿轻启柔唇，用空灵柔和的音色倾泻出了一连串的古精灵语咒语。 悠长的咒语吟诵之间，美丽而繁复的魔法纹路有条不紊地铺展开来，逐渐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茜丝雅娜只觉有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自亘古应召而来，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于一个亦真亦幻的环境之中。 参天林木间幻蝶纷飞，一座恢弘的神殿散发着熠熠的光辉，高耸的女神雕像之下，池水中清泉潺潺流动，倒映着自己那以公主抱的姿态捧着爱琳的影像。 这里便是，丰饶女神的神国吗？ 心念方动，此情此境便变得缥缈了起来，菈蜜儿的声音由远而近传了过来：“最后一步，许下你的誓言吧。” 茜丝雅娜点了点，轻柔地将女孩的身体放在“台阶”上，自己也坐到边上，捧着对方那陷入沉眠的面庞，抱着虔诚的心情轻轻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柔唇相接之刻，“祝福”便生效了。 这一瞬间，某种不可思议的精神力量连结而来，茜丝雅娜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爱琳的身躯“吸”了进去？ 第五十七章 记忆中的星辰预言者 意识仿佛穿过了某个玄妙的门扉，紧接着呈现在少女的面前的，是一片广袤的“星空”，那些萦绕在外围的魔素构成了无数闪烁的星星，无意识地旋转着、曳动着，宛如梦幻。 茜丝雅娜惊讶地低下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不出所料，半透明的躯体，意味着她正以灵魂的状态在“此地”遨游。 这种奇妙的熟悉感……这里是爱琳的意识世界？ 茜丝雅娜眸中流露出惊喜的情感，然而紧接着，她就发现前方的空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那里什么都没有，散发着令人颤栗的虚无气息——很显然，真正名为爱琳的“灵魂”并不在此处，这里只有意识的躯壳罢了。 爱琳……我想你了呢…… 少女轻闭上眼睛，无声地诉说着心间的衷情与渴望。 在两人相处和交往的过程中，得益于茜丝雅娜那永不满足的探索渴望和好奇心理，她们向彼此表达爱意——或者说更多是茜丝雅娜单方面的索求，并没有拘泥于传统形式。比“身”更进一步的是“心”的交融，茜丝雅娜并非第一次“进入”女孩的精神海洋。 更何况，在最早爱琳学习并领会魔法的过程中，茜丝雅娜几乎是竭尽所能，其魔力不止一次“注入”女孩的身体，逐步激活了女孩的魔法天赋——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茜丝雅娜也逐步意识到了，并不是她教会了爱琳魔法，而是她让爱琳重新想起了掌握真理的方式。 能成为爱琳老师的人，唯有她自己。 哪怕是互诉衷肠成为恋人之后，爱琳的身上依然有着太多就连茜丝雅娜也无法看穿的谜团，她宁愿相信，这次的“分离”更多只是一次对两人的试炼，为了考验她的忠贞与勇气……正如此时此刻，爱琳的意识世界哪怕只是一个空壳，也仿佛有某样宿命般的事物在吸引着她。 那是将两人连结在一起的“因”……么？ 茜丝雅娜睁开眼睛时，湿润的眼眸折射起了奇异的光芒，感知中“空洞”周边地带散落着诸多异乎寻常的“黑水晶”——深邃而神秘，内里仿佛隐藏着某些不可名状的秘密。 几乎不做犹豫，少女的灵体便来到了一枚黑水晶边缘，交杂着坚定和忐忑的心情，伸手去触碰黑水晶。 手指触碰到黑水晶的一瞬间，绚丽光华便淹没了茜丝雅娜的意识。在渲染绽放覆盖了五感的光景中，她猛然意识到，眼前正在“放映”的画面，竟是一段她印象极为深刻的记忆—— …… 那时的自己，年仅八岁。 伊丽丝冬宫的夕阳宁静隽永，刚结束繁琐的晚课，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正要前去用餐的洛林小公主殿下，在宽敞的中庭大道上遇上了一位身穿斗篷的奇怪男子。 “柯妮莉贝拉？” 她愣了一愣，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喊自己已故母亲的名字。她不禁露出了生气的表情，瞪向了眼前僭越的陌生人。然而还不待她开口质问，男子便接着自言自语了起来。 “这是她的女儿吧……原来都已经这么大了。时间，还真是让人觉得荒凉啊……” 这句话中，仿佛透着极为深邃的悲凉，让年幼的她也不禁怔了一怔。回过神来时，眼看着这位身穿斗篷的男子即将走远，她连忙大喊道：“喂，你是什么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同样的年龄，相仿的身份相貌，你第一次遇见柯妮莉贝拉时，她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吧…… 耳畔传来了，仿若恶魔诱人堕落的叨絮。 此时此刻，将近十年后的茜丝雅娜，以旁观者的视角重新审视这决定命运自身的一刻。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分明看到斗篷男子在一瞬间露出了痛苦而挣扎的神情，紧接着从怀中取出的“白炽的星芒”，正散发着异常灼烈的光芒。 这一刻，男子的迷恋、痴情之态，尽显无疑。 “你这次又睡了好久……终于醒了……” “我已经快要分不清哪些是恶魔的诱惑了……这真的是你的意愿么？菲娜……” 在斗篷男子自言自语说了两句奇怪的话之后，茜丝雅娜看到他转身望向了女孩，用平静的视线审视了一会儿，便出声问道：“你有着十分出色的资质，你愿意学习魔法吗？” …… 顷刻，黑水晶砰然破碎。 茜丝雅娜呆呆看着眼前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眼眸中满是茫然不解，为何自己与导师“星辰预言者”的初次见面的记忆，会“封印”在爱琳的意识海洋当中？ 怀着惶恐迫切而又不敢置信的心情，她来到了近旁的另一枚黑水晶边上，解开了另外一份尘封的记忆—— …… 成为茜丝雅娜的魔法导师后，神秘而强大的“星辰预言者”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冬宫的贵客。 然而事实上，“星辰预言者”和茜丝雅娜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并且教导徒弟学习魔法的方式也十分独特。几乎没有言传身教的过程，他向茜丝雅娜赠送了十三枚魔法印记，每一枚印记展开之时，女孩都会进入一个别出心裁的、且为她量身打造的“魔法迷宫”。 定制的“魔法迷宫”，便是专属于茜丝雅娜的修炼之地。 那段时间里，茜丝雅娜沉迷于变幻莫测的魔法世界中，怀着兴奋而新奇的心情学习、领悟、突破，每当她的实力晋升到一个新的台阶时，就会自然而然地破尽迷宫障碍找到出口，随即展开下一枚魔法印记，去探索另一个截然不同的魔法世界。 倘若能破解全部十三枚印记，就意味着踏入了圣阶。 但除此之外，“星辰预言者”似乎完全遗忘了自己身为老师的职责，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外面不知去向，偶尔归来时还会刻意回避和求知欲满满的女孩的独处。 因此，好胜心极强又渴望知识的茜丝雅娜，倒是渐渐习惯了自己解决困难，只有遇到瓶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才会赶在“星辰预言者”归来的间隙，硬着头皮去请教这位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徒弟学习进展的魔法导师。 就这样，茜丝雅娜以不可思议的学习成长着，仅仅在三年的时间里就破解了第八枚印记正式进入大魔法师行列，成为了若林王室中不可忽视的一枚新星。这时，“星辰预言者”忽然告诉她，自己打算出一趟远门。 事实上，这也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 “老师，这次是去哪里？” 面对着女孩闪亮的眼睛，“星辰预言者”有意避开视线，望向了远方，简单地说道：“在镜子的另外一面，藏了一个恶魔，我要去打败他。” 在当时茜丝雅娜的认知中，顶端十人“星辰预言者”自然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因此她完全没有担忧的心情，眼睛一转便说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破解第九枚印记了！啊对了，记得第八枚印记的迷宫中陈列了一些来自远东的展品，感觉那边的艺术理念和我们熟知的完全不一样呢，老师能带一些实物回来让我亲眼看看吗？” “为何？” 女孩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合适的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那种感觉，很吸引我呢……那种你的说更侧重‘写意’的表现形式，相比宫廷走廊上那些油腻的绘画看起来舒服多了！” “各种形式的艺术，其本质都是对世界的解读和再现，魔法也是一样，你最近的战斗方式，过于拘泥于形式了。” “漂漂亮亮地打败对手，有什么不好嘛，反正我赢了就对了！那个，还有还有，最近我看的那本讲东方世界的游记小说，只有上卷下卷宫里居然没有收藏，老师能帮我找找看吗？” 并没注意到老师复杂的眼神，注意力完全放在所期待的事情上的女孩，一不小心便提出了相当失礼的要求。紧接着，意识到这一点的小公主殿下，悄悄吐了吐舌头，有些心慌地抬起看着自己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师，却见后者将那枚随身携带的“白炽的星芒”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她一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先交给你保管，很重要，切记。” “欸？” “我要走了。” 平静地说了一句，“星辰预言者”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去摸小公主的头，但动作进行到一半，便顿在了那里。紧接着，小公主只觉眼前一花，视野中便失去了老师的踪影，便不由气馁地嘀咕了起来：“什么嘛，也不知道老师答应了没有……” 虽说如此，女孩还是遵循老师吩咐，小心翼翼地将“白炽的星芒”收进了怀中，从此贴身保管。 …… 作为“旁观者”的茜丝雅娜，以为记忆的“放映”就此结束，却没想到，眼前的景象倏然一转，竟变成了“星辰预言者”站在雪山之巅的画面。这个时间点看起来稍早一些，明明孑然一身的“星辰预言者”似乎正和手中的“白炽的星芒”进行着对话—— “那个恶魔已经被我封印了，你想再次唤醒它吗？” 只见男子流露了落寞悲凉的神情：“不怪你……在你的眼中我和恶魔无异……” “其实我已经找到方法了，我可以让你重获新生，只要你能点头……其他的所有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菲娜……只要你能点头……” “唯独这件事……” “‘最浓烈的爱意，只会化为最冷酷的利刃，伤害挚爱之人’……我亲爱的菲娜殿下，你说得没错，从我做出错误的选择那一刻开始，整件事便成为了无解的循环……对不起，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所以，你才想让她充当‘替代品’么？” “可是，她不是能让你逃脱的‘祭品’……” “这是不可能的，无论你如何费尽心思，想要让我爱上其他人，都是不会成功的。二十年前在红河堡，你也在暗中施加了影响，对吗？哪怕被魔神影响，我都没有动摇，这次更不可能……这场赌局，我不会输的！我说过无数次了，我所认定之人，只有你……菲娜……”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男子眼眸中露出痛苦的意味：“是的，我原以为已经给了柯妮莉贝拉最好的安排，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走向了悲剧的终途……还有艾诺丽的事情……我不会再过度接近其他任何人了……” “之所以答应你的赌局……是考虑到我离开之后，艾诺丽的女儿还需要有人来保护才行。” “这只是，我逐渐找回了作为‘人类’情感的证明……” “为此，我用了差不多一百年。” “接下来，只用去完成最后一件必须做的事情，为我们的过往复仇……我就带你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你依然在意的国度和人民……到时候，我们打破空间壁垒，前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宇宙……” “我在考虑……消除我们的记忆，让一切都重新开始……不管什么形式都好，只要能让你接受我，让我们以正常的方式在一起……” “对不起……三百年了，我已经很累了……” “你也累了吧？菲娜……” 在沉默了相当长的时间后，男子的语气又变得柔和了许多：“菲娜，你也休息一段时间吧……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姑且算是我的弟子吧，我只是对她的母亲心怀愧疚而已，并无她念……” 这段记忆到此为止。 黑水晶破碎之时，所倒映出的，是茜丝雅娜愕然呆滞的脸庞。 在茜丝雅娜的印象中，自己的魔法导师“星辰预言者”大多数都处于不拘言笑的状态，因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导师用如此丰富的表情和语气和人进行对话——毫无疑问，另外一方就是当时灵魂寄居在“白炽的星芒”之中的传奇公主菲娜·圣·奥利西斯。 并且，两人之间分明有着极为特殊的关系…… 话语中所潜藏的信息，不由让茜丝雅娜感到了心惊，其中最为令她在意的，便是所谓的“替代品”和“祭品”……到底是什么意思？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这段按理说应该极为隐秘的记忆，会出现在自己的恋人爱琳的意识海洋中？看起来还像是被封印……亦或是被遗弃的一部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仿佛正在揭示出……某个惊世骇俗的可能性？ 这就是，所谓“宿命”的可怕之处吗？ 念头所至之处，茜丝雅娜猛然产生了强烈的惶恐与窒息之感，自从和爱琳确定恋人关系以来，她首次产生了动摇的心绪。 第五十八章 无尽梦魇与冰雪尽头 ##第234节 茜丝雅娜很清楚，若非自己有幸获得了魔法导师“星辰预言者”的教导，她的命运基本上会遵循家族中女子的轨迹，在长到一定年龄后，远赴异乡去履行“联姻”的政治使命。 在当今时代，虽说绝大多数拥有贵族血脉的人都有一定的魔法资质，但由于没有形成教学体系，哪怕是王室中人想要学习魔法，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即使花费了大价钱，请一位魔法师从小开始教导，由于无法在一开始就判定学生资质的缘故，在正常学习过程中所要耗费的巨额花费和未来的回报，也不一定能构成正比。 同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据了统治地位的教廷，也绝不会坐视任何魔法师的独立势力发展壮大。那些建筑法师塔，试图建立自己领地的魔法师，都会被视为邪魔遭到讨伐，魔法师们只有选择依附于国家和行会才能有生存的空间。 因此，对于绝大多数国家来说，与其顶着高风险自己进行培养魔法师，直接花钱笼络那些因为各种“机缘”已经成为魔法师的人为自身效命，是更划算的选择。 在这种前提下，"星辰预言者"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资质，并且为她量身打造了能帮助她快速成长的“魔法迷宫”，避免了她因枯燥的修炼过程感到厌倦；同时，还在迷宫中设置了大量的历史影像、文学典籍、艺术造物供她闲暇时观摩，帮助她更深入地理解、领悟世界运行的法则……这些精妙绝伦的教学手段，直接造就了“伊丽丝的明珠”横空出世。 甚至可以说，正是“星辰预言者”——那位到最后也未曾透露真实姓名的魔法导师，塑造了她的实力、兴趣、爱好……乃至于整个人生。 ……奇怪，明明是十分重要的人才对…… 在惶恐不安之余，另外一股名为“悲伤”的情绪不觉间涌上了心头。当初，她在十六岁生日之前终于破解了全部十三枚魔法印记，晋级圣阶，然而在那之后，关于老师的记忆却迅速变得模糊了起来，她只记得那枚“白炽的星芒”是老师交给自己的，初次之外，平时相处的记忆仿佛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雾。 若非方才放映的记忆，她甚至已经想不起老师的相貌。 ……奇怪，为什么会有种想哭的感觉？ 恍惚间，茜丝雅娜却想起了和爱琳初见的画面。 在摩维亚边境稍显阴暗的画室里，女孩半个身子躲藏在画板后面，俏脸红得可爱，带着好奇与胆怯的眼神打量着这边……彼时彼刻，她分明能觉察到怀中的“白炽的星芒”蠢蠢欲动的气息，让她不得分神用魔力压制去压制晶石的异动。 是的呢……在那个时候，灵魂寄居在晶石中的“菲娜”，就已经认出了爱琳。是在为得知了姐妹的“复活”而感到欣喜吗？我那时之所以会产生奇怪的悸动，是因为“菲娜”在对我施加影响吗？ 爱琳与菲娜，是旧帝国时代一对命途坎坷的姐妹，要是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就能“重逢”了吧？而自己的魔法导师，从十二岁那年告别后就不知所踪的“星辰预言者”，又和菲娜之间是什么关系呢？ 星辰预言者、白炽的星芒、菲娜、爱琳……魔法迷宫、艺术、爱琳的画作……倘若将这些事情都连结起来的话，到底能得出什么结论呢？说起来，一直以来对“菲娜·圣·奥利西斯”如此崇拜，视之为偶像，似乎也是受到了老师的影响呢…… 还有很多其他的、之前完全想不明白的事情……关于露娜的事情，关于柒夜的事情……有时候她们对爱琳的态度，是喜欢吗？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情感夹杂在里面……是了，“艾诺丽的女儿”就是杰圭琳吧？教会我魔法，就是为了让我去保护她吗？唔，我似乎辜负了老师的想法呢……还有，老师说对我的母妃感到愧疚，到底是什么意思…… 去了暗世界的爱琳，为什么一定要去挑战“魔神”？ “只用去完成最后一件必须做的事情”……是指什么呢？ 千头万绪之间，茜丝雅娜忽然发现，自己对于爱琳的了解和认知……竟变得有些陌生了起来？ 爱琳，自从你出现以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拯救了很多人，对你来说，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呢？唔，你好像说过了呢，在西里西亚，不止一次在梦境里深情呼唤的那个名字……并不是我…… 那个名字是……“菲娜”。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最开头的地方。 现在，距离戳穿某个令人惊惶的答案，仅剩一步之遥。 对于爱琳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菲娜…… 是菲娜呢……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最重要的妹妹…… 哪怕是躺在我的怀中，你依然会呼唤她的名字…… 那我呢？ 除了菲娜之外，还有忽然间建立了某种玄妙联系的露娜、柒夜……还有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娅妮薇儿和艾丽卡，还有能够为你赌上一族命运的萤心，还有……未来你可能遇见的其他很多很多人…… 如果将时间的跨度延长到三百年，或者今后更长的时间跨度上……舞台上还会有我的位置吗？ 假如说……只因为阴差阳错的命运，才有幸被选上塑造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的我，本应卑微而不起眼的我，有朝一日，等到我们获知了所有关于“命运”的真相之后……还有充当你的配角的资格吗？ 思绪至此，泪水便潸然而下。 这片精神海洋之中，仿若有哭声传出。茜丝雅娜茫然地抬起头来，便见那些风藏着记忆的黑水晶，在同一时间砰然破碎，绽放出夺目的七色光彩，其中所蕴藏的繁杂的记忆犹如海潮般涌入了少女的意识。 …… 航行中的海盗船上，一位少年正看着手中的画像，怔怔出神。 “混小子，又看傻了？”边上大汉看了少年一眼，忍不住说道，“就一幅画，又不肯换钱，整天当珍宝似的，我真是服了你了！” “画上那女的，据说是神圣帝国的末代公主来着，死了一百多年啦。” “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想女人了吧？等这次得手后，找个窑子里让他开开荤，说不准就恢复正常了。” 对周遭的话语置若罔闻，少年呆呆地看着画中名叫“菲娜·圣·奥利西斯”的旧时代公主，仿佛就连灵魂都被吸了进去。 为什么……只是看到这幅画，就有种怀念的感觉呢？ 出生于荒凉的海岛，纵使生性淳朴，为生计所迫也不得不加入祖祖辈辈都赖以谋生的海盗行列之中，跟着大伙劫掠商船、杀死船员掳掠奴隶、掠夺战利品……唯独这一件，只用多看一眼画中少女坚毅的面庞，他便完全陷入了失魂落魄的状态。 他恍然意识到，已犯下罪恶，手中沾染了无辜之人鲜血的自己，绝不可能配得上画中的传奇公主。 “糟糕，是阿拉贡的海军，我们掉入陷阱了！” “该死……逃不掉了。” 恍惚之中，少年听到了同伴们惊慌的呼喊，愣愣地抬起头来，便发现五六艘战舰从前后包夹而来，分别构成了犄角扼住了海盗船逃脱的道路，这几乎宣告了此间所有人的死刑。 少年小心地将画收进怀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抽出弯刀准备应战。 在这一刻，普照的烈阳显得如此刺眼。 “大概，已经无关紧要了。”少年自嘲地说了一句。 …… 在另一段记忆中，透着淡紫色磷光的天空下，身着盛装长裙的高贵少女，吟唱着不知名的歌曲，以决死的姿态冲向了敌人。 战歌悲恸，燃烧此生，化为烈凤。 最后，带着释然的神情，与仇敌同归于尽。 …… 更在熊熊燃烧的宫殿中，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跨过侍卫们的尸体，转身冷眼俯瞰向谋逆之人，亮出了藏着怀中的匕首。 并不是对准敌人，而是……自己。 冰冷的地板上，高洁的海棠花绚然绽放，宣示着宁折不屈的意志。 …… 这些形态各异的人生，竟无不以悲剧收尾。 那些黑水晶中所隐藏的记忆，仿若被硬生生截断的舞台剧一般，每一次只有浓墨重彩的“终幕”，便足够栩栩如生地诠释了一世的悲情，所释放的情感真切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极短的时间里，茜丝雅娜便仿佛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死亡落幕。 痛苦、不甘、绝望、悲切…… 为何，这些故事都让人感到如此悲伤？ 这些……都是爱琳你所经历过的吗？ 顷刻之间，茜丝雅娜的意识迅速被这些过于强烈的情感所侵蚀，甚至开始陷入迷失的状态，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名叫“茜丝雅娜”的少女，还是记忆中那些一次又一次经历痛苦的主人公们。 希望……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全身心都仿若坠入了彻骨寒冷的冰窖。 冷，好冷…… “呜呜呜，呜呜……” 悲切的哭声萦绕于耳畔，茜丝雅娜的意识好不容易清醒了过来——亦或是陷入了更深层次的迷梦之中。她努力展开意识，发觉有一位有着冰雪般白发的少女正伏在“自己”身上，哭得悲恸不已。 这里是？ 念头方起，某位名叫“姬娜”的少女的精神便仿佛和她融为了一体，两人不幸遭遇了雪崩，被埋在厚重的冰雪之下的记忆，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莉，莉莉…… 仿若自己就是这位名叫“姬娜”的少女，她想要呼唤同伴的名字，却只觉嘴唇僵硬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这具躯体早已失去了任何温度，将她的意识囚禁在此。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要放弃啊……” 叫做珀菲莉莉的少女哭得声嘶力竭：“我明明说过了，魔力足够让我们一起坚持三天时间，只要坚持下去，救援肯定能到……我只是不小心睡了一觉，你就擅自走掉了……该死，我就应该看住你的，呜，呜呜呜……” 所以说，名叫“姬娜”的“我”是已经死去了么？ 她呆呆地想着。 “这种事情，真的很奇怪啊……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非要抛下我一个人不可，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对不起呢，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我”是最后一枚碎片……“她”已经在召唤我了…… 珀菲莉莉，我的挚友，就请你坚强地活下去吧。终有一日，“我们”会重新相遇的。 “呜呜呜，这里好冷……连我都开始觉得冷了呢……” 渐渐地，似乎哭累了的珀菲莉莉，带着疲惫的音色自语道：“要是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总觉得一点乐趣都没有了……真是的，小时候的我总是幻想着有天能离开雪原，前往南方温暖的世界，没想到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成为了奢望……都怪你一点都不听我的话……该不会是觉得我会感恩涕零铭记你的献身吧？哼，我可不会让你如愿……” “有时候我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个人，看不清模样的人，一直守护在我的身边……有时候觉得，那个人好像就是‘姬娜’……你知道么，刚开始遇到雪崩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无趣的日常中终于能有那么一件惊心动魄的事件，我还幻想着你这个笨蛋‘开窍’的那一刻……” 说着，珀菲莉莉将同伴冰冷的身子抱起，随后解除了魔法结界的庇护，眯眼看着纷纷坠落的冰块，轻叹道：“到头来，人生真是无趣呢……” 不，不要……莉莉，求求你……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啊？ 深邃的寒冷，不仅埋葬了两人的身躯，也一并淹没了她的意识。 …… 世界的尽头处，冰雪纷飞。 穿过仿佛无穷无尽的“梦魇”，终于恢复了“自我”之后，茜丝雅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底尽是茫然。 苍穹上美轮美奂的极光，照映着前方无数矗立着的人形冰雕，而“珀菲莉莉”与“姬娜”的身体赫然正躺在前方的空地上，面容娴静似是陷入了长眠，又仿佛下一瞬间就能够醒来。 “居然擅自闯入了预设好的舞台，哎呀，真是让人伤脑筋。” 猛然抬起头来，只见一位身披雪白长裙，瀑布似的雪白发丝垂挂在腰间，有着动人心魄美貌的女子正款款走来。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此间的气息分明和刚才的“记忆”有着显著的区别。她张了张嘴，想要询问些什么，却一时只觉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本来‘连理祝福’的效果应该不至于此才对，偏偏那位司职‘丰饶’的同僚在机缘巧合下也解除了封印，虽说精神意识早已残损……但这份源于丰饶的祝福，大概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神依然拥有虔诚眷属的证明，为了更热烈地去回应信徒的愿望而衍生出的全新法则，所谓之‘爱’，竟也能触动命运的丝线……” “……这就是连我也无法揣测的命运使然么？” 这位分明有着神祇之姿的盛装女子，一红一蓝的异色瞳静静打量着茜丝雅娜，却是问出了不久前菈蜜儿如出一辙的问题—— “所以……为了‘爱’，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第235节 第五十九章 女神赌约 “为了爱，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这位分明有着神祇之姿的盛装女子，一红一蓝的异色瞳静静打量着茜丝雅娜。 “你是谁？”茜丝雅娜茫然地问道。 “司掌命运的女神，戈薇茜。”盛装女子说着，抬手轻轻抹去了这片茫茫冰雪的景象，“欢迎来到我的命运殿堂。” “命运殿堂？” “独立于时间和空间之外，不受任何力量所干扰的，仅属于我的府邸。” 伴随着女神轻柔的话音，就像是空白的画布被涂上了色泽，视野中的景象瞬息被茵茵绿草与盛开的繁花所铺满。只觉有一阵暖风吹过面颊，茜丝雅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凉亭里面。 而戈薇茜此时已经为客人倒好了茶，招呼道：“请坐吧。” 对方自称是命运女神，但这副亲和的姿态也不似作伪，茜丝雅娜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轻咬着嘴唇，问出了此时她最在意的问题：“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女神阁下……和爱琳有关系吗？” 她稍作迟疑，还是选择了“阁下”这个称呼。 戈薇茜点了点头：“只有牵动了足够多的命运丝弦，成为命运枢纽之人，才有资格来到我的殿堂。而你所说的‘她’，便是我的上一位客人呢。” “那你肯定有办法救她……” 话才说出口，茜丝雅娜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着急了，于是她硬生生刹住了话语，等待着对方的解答。 “属于命运的力量，所能干涉的并不是‘现在’，而是未来……”戈薇茜别有深意地看了少女一眼，“更何况，我的力量几乎完全被封印在了千层冰雪下的深渊处……所能干涉的时间跨度，也大受限制。” “那么，女神阁下邀请我到这里的目的是？” “力量被完全封印后，在漫长而空虚的时空中，我养成了窥探人类的习惯……而她，在一开始，就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呢。” “很特别……” 茜丝雅娜不禁开始想象，童年时期的爱丽莎米娜公主，到底是有着哪些方面的才能，才能引起命运女神的注意。 戈薇茜好整以暇地喝了一盏茶，说道：“五十年前，‘她’的实力终于达到了半神阶位的巅峰，再往上一步便能超凡入圣晋升神祇……毫无疑问，‘她’也感受到了耶利沙设下的禁制。于是，我邀请‘她’来到了我的殿堂做客，就‘命运’这一话题，我们进行了充分而友好的交流。” 听到这段话，茜丝雅娜不禁轻轻咬起了嘴唇。 五十年前……爱琳的真身，应该还在弗洛兹的地底沉睡才对。 这种，越来越接近真相，惶恐得喘不过气来的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觉察到了少女了不安，戈薇茜也不点破，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我好心告诉‘她’，当初神圣帝国的最终崩溃，是多方力量共同作用下的必然结果。包括神祇在内，任何一方势力都无法容忍奥利西斯的后裔统治那么大一个国家，因此，只要‘她’还执着于作为复兴种子的菲娜·圣·奥利西斯本身，就绝对不可能达成目标……除非，‘她’能先打破这个世界的禁制。” “打破……世界的禁制。”茜丝雅娜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于是，‘她’接受了我的建议，开始在暗中行动，前往世界各处那些人迹罕至的，我始终无法窥探的角落，成为了我的眼睛。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她’却拒绝和我达成合作，拒绝去解救我那些被封印的同僚们。” “为什么？” 戈薇茜并未进行解答，而是说道：“为了说服‘她’，我们之间定下了一个神祇与凡人之间的赌约。我告诉‘她’，不久之后，‘她’终会走上既定的命运之路，甘心接受命运对她最好的安排……” “安排……是什么？” “晋升成为神。” 戈薇茜嘴角泛起了愉悦的笑意：“成为我的同僚。” 却不知为何，此时的茜丝雅娜却是完全笑不出来，她只觉一阵毛骨悚然，低声问道：“要是她，赌赢了呢？” 戈薇茜沉默了少许，轻笑道：“不愧是‘她’此生中唯一的弟子，这份执着的气质，也简直是如出一辙……请放心，要是‘你们’赢下了赌局，命运自然也会馈赠你们最好的礼物。” 这也依然是命运……么？ 茜丝雅娜抿紧了嘴唇，直到现在，她还是难以将记忆中神秘强大而不苟言笑的导师“星辰预言者”，和那个会红着脸喊自己“姐姐大人”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她只觉自己的脑袋乱糟糟的，好半天都理不出一个头绪。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此时这份最为首要的，想要帮助爱琳的心情—— “我现在，要如何才能帮助她？” 戈薇茜反问了最初的问题：“为了爱，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甜蜜、惶恐、虔诚……茜丝雅娜也说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为何，她只知道，自己早已彻底沦陷于爱琳为她“量身定制”的情网之中，沉迷沦陷难以自拔，哪怕明知飞蛾扑火亦是无怨无悔。 “假如真的是她塑造了我……我此时也可以为她献出一切。” “那么，我们也来打个赌吧。” …… 冰雪之城，命运的祭典正式开始。 雪丘之上，“白蔷薇公主”珀菲莉莉身着盛装长裙，纯净无暇的布料、泛着晶莹光泽的雪白长发和雪肤凝脂相得益彰，美得让人窒息。 她的脸上，有种恬静祥和的气息，就好像即将嫁给哪位心上人。 在全城居民的见证下，“冰雪女王”薇薇安为珀菲莉莉施以祝福，随后，她亲手理了理女儿的头发，又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便高高举起了权杖，诵念咒语，汇集起了庞然的魔力。 在大地震颤的动静中，百余米高的雪丘一分为二。 紧接着，竟是出现了一条通往地底的，斑斓璀璨的道路。 薇薇安最后向女儿嘱咐了一句什么，便转过头来，一红一蓝的异色瞳，仰望向了开始风云涌动的苍穹，等待着某些事物的降临。 同时，有泪水从珀菲莉莉脸庞上滑落，但她毫无犹豫，孑然一身，毅然向着不可名状的地底深处走去。 第六十章 神战一触即发 道路两旁，镶嵌着五彩斑斓的宝石。 孤决的身影在折射的异光照映下，一步步走向封印的中枢。 珀菲莉莉沿着通道走了数百米，便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变得越来越为清晰。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蕴含七曜魔力的宝石数量渐渐减少，逐渐转变为白皙的大理石浮雕，上面所记叙着的正是古神们的故事。 古神时代，距今已有一万余年。 而这座冰雪之城的遗民们，正是在命运女神戈薇茜的庇佑下，在被世界遗忘的苦寒之地，艰难度过了一万年时光。 薇薇安告诉珀菲莉莉，当初光暗神祇之所以没有对这支遗民赶尽杀绝，是因为命运女神的神格特性，在某种程度上还牵连着镜像世界的运转，倘若命运女神的神格破灭，整个世界便会就此失衡，陷入巨大的灾难。 光暗神祇不敢冒世界毁灭的风险，所以留下了这群遗民，用以维系命运女神的神格，防止女神神格因为失去信仰之力而崩坏。 微妙的平衡，也就此维系了一万年。 但是很快，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冰雪之城的女王薇薇安，以及白蔷薇公主珀菲莉莉，花费了两代人的时间，她们终于集齐了名曰“命运”的因子，等到了最好的时机……她们将成为解开封印的钥匙，成为献给女神的祭品，让命运女神从封印中复苏。 然后……正式揭开第三次“神战”的帷幕。 “这便是，属于我的宿命。” 珀菲莉莉喃喃自语着，来到了第一道封印大门前。 经过万年时光的洗涤，大门高高矗立，依然雄壮恢宏。 珀菲莉莉将无名指放在唇边，用牙齿咬破了一道小口子。然后，她将血液涂抹在门把的凹槽处，便见大门上的错综复杂的纹路激发出一阵光泽，伴随着轰鸣的巨响，庇护封印之地的大门缓缓打开。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 同一时间，冰雪宫殿中。 两位同样有着傲人身材和耀眼金发，甚至连容颜都有着三份相似的少女，在偌大的房间里远远对峙，氛围十分微妙。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丽卡·雅克布紧紧盯着姬娜，以及少女额上那象征身份的“凡赛提的低语”挂坠，语气中充满了讥诮的意味。 姬娜低声说道：“这具身体的身份，是守望之塔城主的后嗣，姬娜·卡特。” “这具身体的身份？” “……嗯，关于她的记忆，我已经想起了不少，但我似乎并不是她。” 姬娜默然了少许，便用困惑的语气说道：“几乎我遇见的每一个人，只要能认出头链，便都会告诉我，我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有着尊贵的身份，背负着伟大的使命，受人憧憬和崇拜……” “你自己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 艾丽卡从床榻上站起身来，向着少女走近过去，却见后者微挪了挪步姿，一只手下意识地伸向大腿处的复合弓。 沉默，剑拔弩张。 “现在的你，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她。” 艾丽卡嗤笑了一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杀意，货真价实，绝非错觉，因此姬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因为，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爱琳，一定会摆出一副引颈受戮，就算死在我手中也无所谓的模样。”艾丽卡的语气中，分明压抑着愤怒，以及某些更为复杂的情愫，“就像当初在雪地中那样，伪装成待宰的羔羊，引诱我再度犯错……这样，就能将所有的罪过都推脱到我的身上……” 显然是牵动到了内心最深切的痛楚，艾丽卡的身体不自禁地震颤了起来。 “太狡猾了！明明你也应该，恨我入骨的才对啊！” 姬娜怔了一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对方向自己宣泄情绪。 那闪烁着泪花的眼眸中，既包含了深切而暴虐的恨意，又仿佛深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忧伤之情…… “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忘记过去的所有，那就好了呢。” 在艾丽卡“深情”的凝望下，姬娜只觉额上的头链，开始散发出灼热的光芒，她的感知瞬间扩张到了极致，覆盖了几乎整座冰雪之城。然后，姬娜的神情陡然一变，向着上方望去。 有某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撕破苍穹，降临于世。 很显然，艾丽卡也感应到了这股她所熟知的强大力量，手臂上的海蛇纹路不安地窜动了起来。于是，她的神情也重新恢复为清冷，淡淡说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解开古神封印……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这股力量是……” 姬娜额上的“凡赛提的低语”，仿佛是被激发出了激昂的斗志，将恢弘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传输给她。 “你我都很熟悉的力量，不是么？” 艾丽卡轻笑了一声，便走到了阳台处，只见一道巨大的光柱刺破的苍穹，直贯大地。而那些背负双翼，手持利剑的天使大军，正从光柱中翱翔而出，他们的盔甲折射着白灿的光芒，在天际上列阵，冷酷地俯瞰着下方的冰雪之城。 在神话中，用以肃清邪神的天使大军。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一支黑色的舰队，竟是在接连的“轰隆”巨响中破开了冰层，推倒冰川，直直地向着冰雪之城驶来。 舰队的前方，赫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型章鱼怪物。 ##第236节 海怪克拉肯。 就在不久前，姬娜刚刚见证了这只怪物摧毁了整支人类舰队。 在黑色舰队上方飘扬的旗帜，显得十分特别，姬娜还是第一次见——在一颗通天彻地的下方，犹有影像倒映在水中，巨树的冠冕和幽深的湖底相接，仿佛在揭示着镜像世界的本质结构。 ——林德、海姆达尔、巴德尔……是祂们的气息。 此时，寄生在姬娜身体里的丰饶女神芙蕾，显得既惶恐不安又兴奋异常。 这样的战争，属于神祇的领域，远远超出了凡人的范畴。 姬娜陷入了恍惚。 “现在，你依然想要救出那位白蔷薇公主，对么？” 艾丽卡转过头来，嘴角翘起了嘲讽的笑意：“就算你现在还不是她……我也很想知道，这一次，你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六十一章 人类只是蝼蚁 这便是……神迹么？ 珀菲莉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第一次感觉到，身为人类的自己，在神祇的力量面前，到底是多么地渺小。 通往地底的环梯，直径约为数千米。 深不可测的下方，只能看到浓稠的，由光暗混杂起来的一团混沌。 环梯中央处，占据了整片视野的，是一根直插地底巨型的长矛。 长矛通体银白，历经万年的洗礼，依然散发着熠熠的辉光。同时，上面的鲜红血渍也是万年不化，在诉说着那场神战的悲壮。 而在长矛外围，则萦绕着一团如有实质的黑暗。 光与暗的力量，共同构成了封印的主体。 珀菲莉莉只是多看了几眼，某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便让她产生了恨不得立马逃离此地的冲动。 “你的灵魂里，铭刻着黑暗的印记，你曾是魔神的宠儿。” 薇薇安的话语，在珀菲莉莉的脑海中响起。她的泪水不禁落了下来，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使命，便顺着冗长的阶梯，向着下方深渊走去。 以盛装为献礼，迈向命运的终途。 …… 没有战前动员，也无需摇旗呐喊。 神战开启。 巨型审判之光，贯破云端怒斩而下，轰向了黑色的洪流。只听黑色舰队中传出了苍茫的吟唱之声，数道魔力洪流迎向了圣光。 隔着十几公里的距离，姬娜呆呆看着那道巨型圣光，额上的挂饰不断地将圣洁的力量输送到她的身体里，但纵是如此，她依然感觉到了自己的绝对渺小。那恐怖的威势，让她几乎以为，世界会在这神怒的一击中毁灭。 巨型圣光轰击大地时，她的五感瞬息被淹没。 这就是主宰了世界上万年的“至高神”的力量么？ 对神而言，人类只是蝼蚁罢了。 当圣光的余韵散去，姬娜才看清，黑色舰队在这可怕的一击下，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数量。然而，钢铁的洪流只是颤栗了一瞬，紧接着便流露出更为凶猛狰狞的气息，向着天使军团扑去。 在黑色舰队上方，悬浮着一道金色的印记，神威凛然，和苍穹之上的“至高神”分庭抗礼，庇佑着舰队的继续前行。 ——刚才的攻击……巴德尔的神格破灭了。 感受到了古神同伴的陨落，芙蕾的语气中，头一次有了悲恸的意味。 视野中，天使圣洁的歌声于世间徜祥，兵刃上圣焰浮现，瞬间散开阵列，大半数向着黑色舰队飞扑而去。同一时间，七只黑龙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从舰队中飞出。每一只黑龙的背脊上，都站着一位黑袍人。 赫然……正是姬娜见过的“监视者”。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冰雪女王薇薇安、神秘强大的监视者都属于古神势力一方，目的是解开古神们的封印，颠覆这个世界；而这支从天而降的天使军团，显然代表了“至高神”耶利沙的意志。 这场战争……即将决定世界的归属。 姬娜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有胜算吗？” ——耶利沙为了防止新的神明诞生，为这个世界设下了强大的禁制，然而，禁制也同样限制了祂自己……祂无法降临到世上。 芙蕾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至于胜算，以我现在的能力，无法做出测算。 “嗯。”姬娜轻轻应了一声。 她阴差阳错解开了丰饶女神芙蕾的封印，并签订了契约，按理来说已经和古神处于同一阵营了，然而，额上的圣器“凡赛提的低语”在不断提醒她，她是被光明眷顾的人，应该站在光明的一方才对。 对于自身身份的不解，对于所谓命运的困惑，让姬娜陷入了犹豫。 便听芙蕾再度提醒道。 ——并且，我感应到了巴德尔祂们的神格力量，但是祂们并没有现身……我不知道，祂们是不是真的“苏醒”过来了。 白翼与黑色舰队，甫一接触，便卷入了最为惨烈的战斗。 悲恸的长鸣在天地间响起，便见一只巨大的魔狼从虚空中纵跃而出，眼眸中充满暴戾的气息，冲锋在前，用牙齿和利爪撕扯天使的身躯。然而天使是没有情感与血液的存在，身躯化为漫天散落的碎羽，纷纷坠入冰洋。 海怪克拉肯挥动着庞然的触手，迎向了所有试图靠近的天使。仅仅是须臾之间，便有数十上百的触手被利刃斩断，但紧接着又从身躯中伸出了更多的触手，去重击天使的羽翼，搅碎天使的身躯。 而守在旗舰之处的，则是一只巨大的半人半蛛怪物，一半脸犹如人类，另一半却溃烂腐败。它浑身散发着死亡与疾病的气息，凭借着锋利的刀脚和坚韧的蛛丝战斗，天使只要一旦触碰的它的毒液，身躯便会迅速腐蚀凋零。 而更多的人类和其他不明种族的人形生物，则坚守在舰队上，凭借着各式各样的装备武器，以脆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神的盛怒。 天使齐声唱和起了空灵的战歌，发起又一轮攻势。 它们无畏死亡，亦无所恐惧，前赴后继地冲锋着，以命换命，诛杀眼前的忤逆之徒，让整片战场都变为了绞肉机，迅速收割着双方的有生力量。 不多时，徜徉的战歌已临近终章，天使军团的数量在三大怪物与舰队的配合下已然锐减，而黑龙与七位“监视者”此时仍然按兵不动，受到极大震撼的姬娜，以为这次的神战即将结束。 不对，才刚刚开始！ 苍穹上传来一声惊雷，又一道光柱贯破云端，直落冰洋。须臾无数天使的身形在光柱中显现成形，数量比第一批更多，奔赴那悲壮的战场。 只是，其中还分出了数量上百的天使，竟是直扑冰雪之城而来！ 它们改变策略了！想要直接破坏祭典！ 姬娜心下不由一惊。 便见祭典广场上，早已准备就绪的冰雪女王薇薇安，神情肃穆，将法杖与大地冰层连结，诵念起了咒语。 以自身为枢纽，汇聚漫长时光中积淀的魔力。 幽蓝色的光芒自冰雪之城地底绽放而出，只是须臾间，整座城市都一层厚重而坚不可摧冰层所覆盖，将城市与外界的战争彻底隔绝了开来。 天使的攻击，暂时只能在冰层上发出“咚咚”的巨响。 显然是施展这样的魔法，已然耗尽了精力，薇薇安的神情一下子就变得萎靡不振，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淌下。 姬娜忽然意识到，这是她从祭典中拯救珀菲莉莉最好的机会！ 额上的炽热的宝石挂坠，也在不断为她注入力量，提醒着她这一点。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先过我这一关吧！” 转过头去，只见艾丽卡已经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身后一青一紫两条海蛇的虚影，正兴奋而躁动地游动着。而她本人，亦是于方才想通了什么似的，神情十分坚定，自见面以来首次向姬娜流露出了强烈的战意。 “为什么呢？” 姬娜一手握紧了复合弓，盯着艾丽卡的眼眸中有几分不解。在她的认知中，艾丽卡似乎并不是和薇薇安以及监视者同一阵营的人才对。 “你还记得吗？最初是谁希望我变强的？” 艾丽卡轻笑了一声，却又自嘲地摇了摇头：“可惜，现在的你不是‘她’，说了你也不会懂的……来和我一战吧！” 第六十二章 沿着既定的道路？ 冰雪宫殿最高层的平台处。 两位同样金发碧眼，有着相似外貌的少女，正站在栏杆的两端，遥遥对峙。一方的身后，两只海蛇空中盘旋蓄势待发；另一方则是高高举起了银光熠熠的复合弓，绷紧的弓弦衬映出了少女眸中的决意。 “在这个距离和我开启战斗，你会后悔的！”姬娜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 破空的箭矢，揭开了战斗的帷幕。 艾丽卡冷哼了一声，面对扑面而来的箭矢不闪不避，猛地向前拍出了一掌，幽暗的蛇影嘶声大作，将蕴藏着光明力量的箭矢吞噬。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一道矫健的身影，朝着自己突袭过来。锋利的弓刃在远方冰壁的照映下，划出了一道灵动的弧线。 持有远程武器，居然采取了近身的战斗方式？ 艾丽卡挑了挑眉，身后的两只灵契海蛇随即展开了行动。只见紫色的蛇影猛然张开血口，吐出一片绚然的毒液，青色的蛇影则借着环境的掩护，迂回半周，向着对方的侧后方发起了攻击。 面对包夹之势，姬娜神情平静，急速行进中搭弓拉弦，动作极其流畅，回身朝青蛇射出数支银箭，精准封死了青蛇的进攻路线。而待到她回身之时，迎接她的正是夺命的毒液。 “滋滋……” 在艾丽卡的视线中，少女周身忽然爆发出一阵碧光，毒液触碰到碧光之时，就仿佛被某种力量给吸收了一般，消融于无。 艾丽卡心下一惊，召回两条海蛇的同时，急忙后撤。 五感加持的状况下，姬娜心中澄如明镜，亦是步步紧逼。通过敏锐的感知，她在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位“对手”和强大的妖兽签订了契约，本身却不像是学过武技的样子，因此她选择了迫近抢攻，取得先机。 伴随着阵阵破空与爆炸之声，姬娜在极近之处，又是连发数箭，迫得艾丽卡只能唤出海蛇，用坚硬的鳞片来抵达攻势。 两位少女一攻一守，就这样在宫殿顶层平台上平移了数十米，转瞬来到了平台的边缘处，而艾丽卡此时依然无法甩开姬娜的追击。 哪怕是实力已然跨入圣阶，面对身形敏捷又擅长近战的对手，艾丽卡确实还是疲于应对。好在离开卡列宁市后，将近两年的逃亡生涯，已经让她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被迫得跳下平台时，她并未朝空中飞去，而是任由身躯往下坠落了十几米后，一手探出驱使青蛇缠住宫殿的窗户外沿，来了个九十度回转，硬生生破开墙壁跳入了房间。 只要拉开距离，便依然可以夺回主动权。 艾丽卡如此想着。 “你的动向，我早就已经看破了！” 紧随着传到耳边的，分明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让艾丽卡脸色一变。她猛然回头，便看到姬娜几乎是紧贴着外墙跃入了房间，同时，她还清楚地看到了，少女的身后有数根蠕动着的绿色“触手”，形状分外骇人。 艾丽卡甚至都还来不及作出守备，就惊觉有数根“触手”缠住了自己的手脚，随即，少女与闪着寒芒的弓刃在视野中急速迫近。 在极近的距离，与姬娜那充满决意的眼眸须臾对视之时，艾丽卡在愕然与无措之间，竟是产生了几分释然之情。 终于……要死在她的手中了吗？ 真是不甘心…… ##第237节 但是，也好呢。 眼看着夺命的弓刃就要剖开少女纤弱的脖颈，姬娜额上的挂坠，却再度发出了极其绚烈的光芒，某个似曾相识的话音于脑海中想起。 ——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在惯性的作用下，弓刃破空而过。 姬娜胸脯起伏不定，不住地喘着气。 刚才短暂的追击战，确实消耗了她不少体力。 她凝望前方的少女，眸中浮现出困惑的意味，伸手接住了从对方侧脸处，悠然飘落的一缕金发。 “艾丽卡……” 忽然被唤到名字，艾丽卡不禁怔了一怔，眼睛竟一时有些发涩，仿佛也忘记了刚才的生死相搏，低声问道：“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 姬娜摇了摇头，松开手，任由这缕金发在两人的视野中坠落在地。随即，她转过身去，平静地宣告：“你败了。” 艾丽卡只觉身上一轻，手脚的束缚已然解开。她愤恨地咬了一会儿嘴唇，出言质问道：“既然没想起来，为什么不杀我？” 姬娜顿了顿脚步，但并没有给出回答。然后，她便从破开的墙壁处跳了出去，向着冰雪之城中央祭坛的方向行进。 留下艾丽卡一人呆立原地，脑海里不断回忆着，方才战斗的最后一幕。 那枚足以证明身份的头饰“凡塞提的低语”，以及某股她曾十分熟悉的气息……渐渐地，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明明这一次，以为可以赢的。” 自嘲地说了一句，艾丽卡便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得连眼泪都落了下来：“……难道说，我连死在你手中的价值都不存在么？” …… “有时候，整个世界的命运，的确是全然牵系于一人身上的呢。” “你也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对么？” 若林国土境内，白林堡，夜色深邃。 意识离开了所谓的“命运殿堂”，回归现实世界之后，茜丝雅娜怔然看着水晶灵柩中女孩纤弱的身躯，脑海里却依然回响着方才和“命运女神”所进行的对话，只觉自己的心儿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一般。 甜蜜而痛楚。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精灵女王菈蜜儿诧异而凝重的神情，只听后者出声问道：“刚刚你的状态，是不是发生过了什么？” 茜丝雅娜点了点头，轻声说了一句：“就在刚刚，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她会以那样的姿态出现，最终成为了我的‘画师’了。” “嗯？”菈蜜儿自然无法理解这句话中深藏的隐语。 “带我和爱琳，去冰雪之城吧。” 菈蜜儿又是一愣：“为什么？” “刚才陛下为我和爱琳施以连理祝福的时候，想必也觉察到了端倪吧？曾经庇佑精灵族的丰饶女神已经复苏，和爱琳的灵魂在一处，指向了遥远的北方……没错，那里才是‘她’应该在的战场！” 说着，茜丝雅娜释放出魔力的丝线，抬起沉重的水晶灵柩，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她转向沉默不语的菈蜜儿，微笑道： “烦劳女皇陛下，送我一程吧。” 第六十三章 封冻之城 外部的神战，似乎已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异常绚烂的光芒，时不时渗透过冰层，在城市与穹顶之间照映出五光十色的光彩。不时有巨大的冰块从天而降，爆炸的轰鸣声、大地的震颤声接连传入耳中，而街道上此时已然空无一人。 此情此景，显得如此光怪陆离。 当姬娜手持复合弓，来到祭典区域时，猛然睁大了眼睛。 聚集在广场处的全城遗民，竟无一人站着，尽数匍匐在地。他们面朝着那条通往地底的通道，面上作出虔诚之色，眼神却是无比呆滞。 此间成千上万的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姿势。 姬娜心下惊疑不定，走近了其中一人伸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发现此人生机充沛，只是毫无知觉……就仿佛被什么事物攫取了灵魂一般。 所谓的祭典，到底意味着什么？ 还有……莉莉！ 这群匍匐跪拜的人群，中间分开了一条道路。姬娜深吸了一口气，战意激升，向着前方似乎是通往地底的道路走了过去。 …… 同一时间。 极北荒地的边缘，出现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位黑发黑眸的少女，身材高挑容颜清丽，背上黑白相对的羽翼彰显了其不凡的身份。另外一人则是银眸银发，身着武者劲装，手持一柄细剑，那对没有焦距的瞳孔望向了正北方，仿佛试图看透前方那晦涩的“未来”。 她们自然便是柒夜与尤妮卡。 两人离开图斯驻地后，便追踪着爱琳的气息，马不停蹄赶到了守望之塔，在和城主米切尔利顿碰面并迅速获取了情报之后，于当天傍晚时分，赶上了“彩虹之桥”的末班车。 东南方向，那一轮黯淡的圆日给这片荒地带来了极昼。 根据柒夜的测算，极北荒地距离大陆约摸有三千多公里，倘若错过了彩虹之桥，哪怕以她现在的半神之躯，也得在海面上耗费数日才能赶到，途中还不乏强大的海兽以及凶险的魔法乱流领域。 脚下这片土地，是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的禁忌之地。 此间的极寒环境，早已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哪怕是她也感到了几分不适。更何况还只是圣阶的尤妮卡，从她此时的略显苍白气色中可以看出，这段时间的奔波，已经对她的实力造成了不小的损耗。 “一座由冰雪铸成的城市……爱琳就在前方！” 尤妮卡的眼眸恢复了焦距，开口说道。 柒夜自然知道，尤妮卡有着独特的“预见”的能力，虽说这份源自血脉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她自己都无法操控……但迄今为止，她“预见”的景象全都准确无误地应验了。 包括爱琳被柒夜“杀死”的那一次。 也就是说，爱琳——或者说那位名叫“姬娜”的少女， 此时百分百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冰雪之城中。 但紧接着，柒夜就注意到少女的银眸中流露了迷惑之色。 “我只看到了，爱琳佩戴的那件头链……还有一位神秘的女性，气息很特别……其他的，都被迷雾所阻隔着……” 说到此处，仿佛是觉察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望向了上方。 朦胧间，身披铠甲的天使高高举起利刃，将圣焰与怒火倾泻向大地。 “小心！” 柒夜脸色微变，在出声示警的同时，连忙伸手去拉身边的少女。那股炙热的气息几乎是贴着两人的发丝掠过，然后……失去了踪影。 灰蓝色的苍穹下，空无一物。 刚才的攻击，就仿佛是错觉一般。 两人对视了一眼，只听柒夜认真地说道。 “这片区域……不太对劲！” 尤妮卡蹲下了身子，伸出去探查，她的手才触碰到冰层，便见冰层镜面一般碎裂开来，急速在四周蔓延。随即在一阵巨大的碎裂之声，冰层尽数碎裂跌落，雪原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在此之前，两人已经离开了地面，从高空中俯瞰着这个巨大的坑洞，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尤妮卡迟疑道：“刚刚的攻击……” “并非幻觉！”柒夜蹙着眉头，敏锐地捕捉了关键之处，“只是，攻击的源头，似乎是另外一个时空。” 尤妮卡点了点头，有了几分了然。在暗世界的一番经历，尤其是最后在生与死的界限中和爱琳的交谈，让她对世界的构成隐隐有了几分领悟。 “这片区域的时空，陷入了扭曲。”柒夜提醒道，“小心为上。” 接下来，两人所经过之处，皆是时空扭曲的“雷区”。 她们看到不计其数的天使悲恸地化为了白焰，看到浑身是伤的魔狼愤怒地拍打大地，看到黑龙吐出了混沌的龙息，看到不知名的人形生物用黑魔法献祭了自身，看到漆黑战舰发出了贯彻苍穹的舰炮，看到腐败和死亡的气息在冰原上蔓延，看到神秘的黑衣人用深邃的眼神注视而来…… 而所有这一切的景象，都宛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于澄澈的苍穹下。 唯有身后那百孔千疮、蕴藏着浓郁毁灭气息的土地，在告知她们，这是一场“曾经”发生过，亦或是“正在”发生着的神战。 这也让尤妮卡与柒夜，产生了越来越为强烈的不祥预感。 而当她们终于踏入冰雪之城之时，均是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仿若是踏入了另外一个时空。 世界翻转，空中楼阁在连漪中变幻成真。 映入视野的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矗立着人形冰雕，神态抑或是痛苦无助、抑或是麻木不仁；虚幻而光怪陆离的极光在苍穹上闪烁；暴风雪无情地呼啸着，意图将这片诠释了绝望的景象彻底封冻。 而在视野的前方，更是矗立着数个极为高大的“冰雕”。 怀着极为惶恐的心情，两人来到了冰雕所在之处，只见冰雕当中有一片遍布苔藓的空地，正在被冰雪所侵蚀。 空地上躺着两位少女。 柒夜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奔到其中一位金发少女的身边，映入视线的是她那毫无血色，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身躯。 额上破碎的“凡塞提的低语”，赫然在目。 她的意识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撕成了两片。 另外一边，尤妮卡看到一位身着盛装长裙，有着红蓝异色瞳，容颜有如神祇一般的女子，款款出现在了视野之中，用清灵的音色说道—— “欢迎来到冰雪之城，一座封冻了‘时间’的城市。”更多小说资源欢迎进群 本群分享刺猬猫，菠萝包小说。提供刺猬猫，菠萝包提取服务，为大家提供更好的阅读体验。(需要提取订阅过的小说可找管理)(次元交流群）638306497(次元内部群：370630682）资源来源于网络，仅作学习交流使用，小说资源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文本仅供个人学习和试读，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该资源，请购买正版谢谢合作！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益，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