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一叶剑歌（全本） 作者：白玉禅 #刺猬猫 #战斗 #变身 #性转 #橘味 #百合 简介 仗剑踏行三万里，我在人间永无敌！ 高冷女侠武功高强，贪财郡主古灵精怪。 就这样，她们一起愉快的跑图做任务，顺便刷刷亲密度。 第001章 长安雪 这一日是冬至，长安落了一场雪，八百里秦川银装素裹。 数九寒冬，朔风横吹，冷彻骨髓，举目望去，大地白茫茫一片不见人影。 叶菩提披着一件狐裘大氅坐在渭河边一块岩石上，她一手抓着钓竿，一手抓着一个小巧的青花酒壶饮酒，整个人宛如融入天地。 细细看去，她有着一副堪称祸水的容貌，丹凤眼桃花眸，烟眉淡淡，鼻梁高挺精致，冰雪之姿，皓玉之容，晶莹的眉心之间一点朱红，宛若美玉中央一点藏血，又好似雪地里一瓣红梅，白得洁净，红得妖娆。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淡淡的烟雾笼罩渭河两岸，看起来仿佛是仙林幻境。 河水撞击在她坐下的岩石，溅起无数水花，一层层的水雾扑打在她脸上，让她有一种清凉透心的感觉。 寒风中，有马车轮子碾压积雪的声音传来，一辆小小的青油纸糊的马车朝着渭河边驶来，十几名身穿锦衣的大汉骑着马，紧跟在马车后面。 在马车的最前方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青衣汉子，隆冬时分，他不过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儒衫，脸色如常。 马车在距离叶菩提十多丈的岸边停下来，一个年轻人从马车中跳下来。 这年轻人模样极为英俊，披着华贵的貂裘，只是脸色微白，也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身子骨太弱。 那年轻人站在石块上，看着眼前的渭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如此美景，才称得上江山如画啊，据说太白山景色更美……” 站在他身边的中年人轻咳一声，说道：“殿下，您还是不要离开长安范围的好。” 年轻人笑了笑，说道：“陈统领，太白山可是有顾青城坐镇呢，你还怕我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吗？” 中年人不说话，只是挥挥手，几个青衣小帽的仆人提着保暖的食盒走过来，从里面拿出小巧的酒壶和热腾腾的下酒菜。 年轻人笑道：“陈统领，天寒地冻，同饮一杯？” 中年人的脸色一如这大雪般冷漠，平静说道：“在下身负殿下安全，职责所在，不敢饮酒。” 年轻人便也不再劝他，自顾提箸吃喝。 叶菩提坐着这群人不远处，几乎是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一般。 年轻人吃喝一番，便丢下筷子，起身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当赋诗一首，方不负来此一趟啊。” 说着一手叉腰，一手挥斥方遒，似乎要作什么千古佳作，奈何肚中墨水有限，酝酿片刻，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他有些气恼，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作个鸟的诗，本世子七岁骑马，九岁熬鹰，十二岁便行走江湖，偏偏这诗文是一句也不会啊。” 一旁十几个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便是连神色也不变一下。 年轻人叫骂几句，似乎还不解气，顺便一脚把旁边的酒壶踢进河中。 扑通一声，酒壶飞入河中，掀起一阵水花。 便在这时，砰砰砰，一连串的水花从河中炸起，年轻人面前的江面上十道水柱冲天而起，十个身穿鲨鱼皮靠的人从水中飞出，双手一扬，无数蓝晶晶的暗器呼啸着破空飞向年轻人，方圆十丈全是劲风呼啸。 这十个人能在这样天气潜伏在水中，还能准确发现他们的位置，放在江湖中必定都是好手。 原本面无表情的中年汉子终于变色，怒吼一声：“有刺客！保护殿下，回长安城！”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体挡在年轻人前边，右手挥出，腰间长剑出鞘，一圈弧形剑光闪烁，笼罩住两人。 嗤嗤嗤嗤，一阵细微响动，无数的暗器被这柄宝剑削成粉末。 这些暗器都是用上好精钢打造，但是在他的剑下却都如朽木一般，顷刻间粉身碎骨。 直到此刻，两人身后的护卫才反应过来，纷纷摸出兵器，迎向已经登岸的十个刺客。 那中年人实力虽强，却并未参与战斗，而是抓起年轻人便往马车方向跑去，说道：“殿下，此处危险，我们速速回京！” 两人距离马车约有七八丈距离，以这中年人的实力，不过两步便能跨越过去，但是就在他刚刚跨出第一步时一道青色气劲从他上方袭来，一抹白衣踏雪而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中年人只感觉仿佛一座大山从天而降，强大的气劲让他感到绝望。 一咬牙，中年人强行催动体内所有真气，抓起年轻人扔向三丈外的马车，怒吼道：“殿下快走！” 话音落下，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便拍到他身上。 这只手非常精致，指如葱根，修长白皙，但手掌上蕴含的气劲却好似阎王索命的钩镰，一掌拍在头顶，骨头断裂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随后是一股狂飙气息朝着四周散开，气劲所致，乱战一团的众人纷纷后退，骇然看向中年人。 中年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打进土里，腰肢以下全部都被埋进去，但是他竟然还能吊着一口气。 一抹雪白落在他眼前，正是之前垂钓的叶菩提。 中年人目眦尽裂，怒吼道：“是你！” 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他便已经注意到坐在旁边的叶菩提，但他并未从叶菩提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胁——这意味着要么她是一个普通人，要么她是一个绝顶高手，高到连自己也感受不到丝毫气息。 观其面相，绝不会超过双十年华，又有着祸水般的容貌，那么肯定不可能是连自己也望尘莫及的绝顶高手，于是便把她当成雪天垂钓的游人，没有多加防范，却没想到她真的是一个连自己也感受不到气息的绝顶高手！她才多大年纪，怎么可能？ 更让中年人心惊胆战的是那被他扔出去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虽然被他扔到马车前，但是却并未上车逃走，反而是笑吟吟的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并无吃惊。 于是中年人瞬间明白一切，心中比之脸颊上吹过的寒风更加冰冷。 年轻人笑呵呵走近中年人，半弯腰说道：“陈统领，本世子刚才可是请你喝酒了，可惜你拒绝了，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陈统领脸色涨红，怒道：“李誉，你敢私自离京，难道想要抗旨？你以为自己能活着回到幽州吗？”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所谓的刺杀不过是李誉的自导自演。 李誉哈哈大笑：“这就不劳烦陈统领操心了，本世子可没有私自离京，而是被春秋余孽刺杀劫持，下落不明，下落不明懂不懂？当然，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你还是想想奈何桥的路好不好走吧。” 叶菩提一掌将陈统领拍进土地，回身进入河边的乱战，身形宛如鬼魅，刹那间便将十几个护卫斩杀殆尽，然后一掠来到李誉身前，一掌印在陈统领的天灵盖，说道：“杀人便杀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可怜这陈统领也是大内高手，却被叶菩提一掌打散生机，七窍流血，上半身前扑气绝。 河边战斗迅速结束，跟随李誉出城的众多高手护卫仆人全部身亡。 李誉看着叶菩提，好奇说道：“我不记得王府还有你这般漂亮又这般厉害的高手啊。” 叶菩提看他一眼，冷漠说道：“我不是你们燕王府的人，只是我父亲与你父亲是旧识，我去燕王府登门拜访，便和你父亲做一笔交易，来京救你。” “原来如此。 ”李誉笑嘻嘻说道：“女侠厉害，不知女侠高姓大名？” 叶菩提没有理会他，转头看向那十个穿着鲨鱼皮靠的高手，说道：“李誉就交给你们了。” 有人问道：“叶姑娘不与我们同回幽州？” 叶菩提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办，完事后再回幽州，此番救人，京城并不知道是谁所为，你们回去绕道而行，朝廷是追不到你们的，我与你们同行，目标反而更大。” 几人看看她的外貌，也觉得她言之有理。 身边跟着这样一个钟天地之灵秀的美人，确实太过惹人注意。 叶菩提抬脚欲离开，却又转头看向李誉，问道：“你可知长安城哪里消息最为灵通？” “消息灵通？”李誉一愣，说道：“那便是几座大客栈了，悦来客栈、仙客居客栈等等，都是三教九流齐聚。” 顿了顿，他又说道：“姑娘你要是想打探消息，其实还有一处更好的选择，那里专门贩卖消息，不过就是要花银子。” “哪里？” “明月楼。” 第002章 明月楼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作为大雍国都，长安自是天下第一等繁华之地。 明月楼坐落在朱雀大街，富丽堂皇，乃是长安首屈一指的豪奢酒楼。 明月楼某个隔间，叶菩提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这对自己笑语盈盈的美人，说道：“听说你这里买卖消息？我想找一个人。” 相貌堪称祸水的明月楼老板娘嘻嘻一笑，说道：“当然，只要给银子，我这里可以买到所有的消息，不过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 ”“我就喜欢你这么爽快的人。 ”老板娘大笑道：“第一个问题，你的来历。” “叶菩提。 ”叶菩提说道：“这是我的名字。” 老板娘赞叹一声，说道：“好名字，这是除过我自己的名字外最好听的名字。” 叶菩提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说道：“你的名字？” “贺兰明月。 ”老板娘得意的说道：“是不是很好听？我娘亲起的，我觉得是世间最好听的名字。” 叶菩提没有置评，说道：“下一个问题。” 贺兰明月说道：“继续说说你的来历吧。”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不应该是问下一个问题了吗？”贺兰明月瞪大眼睛，说道：“谁家介绍来历就只说个名字的？” 叶菩提风轻云淡的说道：“我家。” 贺兰明月对她竖起大拇指，说道：“你不但比我漂亮，更比我有性格。” 她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来历呢。” “你猜不到？”叶菩提反问道。 “猜到是一回事，你告诉我又是另外一回事。 ”贺兰明月笑道：“我在问你问题，你回答我，这是对我的尊重。” “东海碧落天。 ”好吧。 “贺兰明月无奈的说道：“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下一个问题……你的年龄。 ““十八。 ”“嘻嘻，比我小一岁，可曾婚配？”叶菩提挑挑眉，看她一眼说道：“不曾。” “最后一个问题。 ”贺兰明月突然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她说道：“说一个关于你自己的秘密，嗯，一定要是这世间除过你再没有人知道的秘密。” 叶菩提的手摩挲着茶杯，说道：“我完全可以编造一个谎话骗你，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我记得我上辈子的事情。 ”“哈哈。 ”贺兰明月大笑，说道：“那么你上辈子是什么人？独霸皇帝宠爱的皇后？让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妃子？” “翻来覆去都是宫里的人，为什么不能是别的身份？”“因为你太漂亮了啊。 ”贺兰明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道：“你这么漂亮的人，我看着都心动，遇到皇帝，还不把你抢回去？” “你错了。 ”叶菩提说道：“其实我上辈子是个男人。” “哈哈哈……”贺兰明月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不信？”贺兰明月擦擦眼泪，说道：“如果这是你编出来骗我的故事，好吧，我信了，之前我从未听过有人能编出这么有意思的谎话。” 叶菩提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可真奇怪，自己说的真话没人相信，某些人撒个弥天大谎，却有无数人如奉纶音。 贺兰明月说道：“我想如果你上辈子是个男人，那么一定是个贪花好色，三妻六妾，糟蹋无数姑娘的采花贼。” “为何？” “因为只有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老天爷才会给你这幅祸水容貌，好让你来还账的。 ”造孽？叶菩提想起自己的前世，简直是胡说八道。 “你又错了。 ”叶菩提敲敲桌子说道：“那个世界是一夫一妻制。” “说的我们大雍不是一夫一妻制似的。 ”贺兰明月翻着白眼说道：“不是还有妾，不是还有通房丫鬟吗，不是还有外室吗，皇帝也只有一个皇后，不也是三宫六院吗？” 叶菩提无言以对，她觉得这姑娘说得好有道理。 贺兰明月说道：“最后一个问题……” 叶菩提冷冷说道：“我记得刚才你说过，那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贺兰明月不理会她，自顾自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找的人姓甚名谁？” 叶菩提愣了一下，这个姑娘果然很有性格，她说道：“柳鸣镝。” “能否提供点额外线索，这样找起来能少费时间。 ”“四十余岁，他有一半阿拔斯人的血统，眼窝深，留有八字胡，武功大概天境六品。 ”“有最后一句就够了。 ”贺兰明月拍手说道：“毕竟天境高手也不是大白菜。” 说完又朝叶菩提伸出手，说道：“找人一次白银一千两，你要找的是一个天境高手，所以要两千两，不过……” 贺兰明月拉长尾音说道：“你要告诉我你找这个人干什么，我就给你打个折，只要你一千两。” “两千两？”叶菩提说道：“你怎么不去抢？” 大雍朝通用铜钱，银子价值很高，一般只有大宗交易才会用到。 叶菩提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已经了解到很多东西，根据自己的知识储备以及实际的购买力，知道这里一两银子约莫等于前世一千块人民币，也就是说这贺兰明月张嘴就给她要两百万人民币！虽然她不是缺钱的主，身上也有足够的银票，但一出手两千两也有点太奢侈了……你当我是缺心眼还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贺兰明月笑道说道：“你可是碧落天的大小姐，碧落天又是坐落在东海航道之上，每日里都是日进斗金，这几千两算什么？” 叶菩提第一次对她有些好奇了，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碧落天大小姐？叶姓可是碧落天的大姓，岛上姓叶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这有何难？”贺兰明月指着她放在桌上的长剑说道：“这把剑是你们碧落天十大名剑之一的茱萸吧？” 叶菩提看看自己的剑，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顿了顿，她说道：“我看你倒是比我更像大小姐，张口就是两千两银子，你们家有银矿？” 碧落天确实日进斗金，但是即便是她这个大小姐也没有随手能洒出几千两的豪奢手段，这种手段她只听过那个天下第一纨绔的燕王世子李誉干过。 嗯，自己几个时辰还和他打过照面，助他逃离京城。 这件事还未传开，但想来很快便会在长安掀起惊涛骇浪。 “做生意嘛。 ”贺兰明月说道：“成了是买卖，不成是仁义，您要是觉得我这是狮子大开口，大可以找别人呐。” 叶菩提拿起茱萸剑，起身说道：“打扰了，告辞。” 看到叶菩提转身离开，贺兰明月立刻小跑到她面前，笑道：“别急着走啊，我漫天要价，你可以落地还钱呐，你们碧落天做生意一个比一个精明，你这个大小姐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吧？” 叶菩提看她一眼说道：“我懂这个道理，但是你以为我不懂这个道理。” 贺兰明月脸上的笑容僵硬一下，然后有些尴尬的说道：“那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你能出多少银子？” 叶菩提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贺兰明月看到上面的面值，高声道：“一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呢？怎么说也要一千两吧？” “找到人再给你一百两，就这个价，你要不干，我就找别人了。 ”叶菩提相信别说两百两，就是二十两银子，长安城愿意帮自己找人的都大有人在。 贺兰明月赌气似的嘟起嘴，然后才说道：“要不是看你长得漂亮，换个人少一文钱都不行。” “我住在城南仙客来客栈，有消息去那里通知我。 ”叶菩提说完转身走出明月楼。 第003章 雪中红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 叶菩提穿街绕巷，从安上门出城。 城内道路自然有官府组织扫雪，但城外无人理会，仍有积雪。 脚踩在上面，沙沙的声音传来，会让耳朵有一种发痒的错觉。 然后，某一刻这种沙沙的脚步声停了。 叶菩提站在原地，额头的长发微微遮住眼睛，神情莫测。 在她的面前站着十三个人。 一个衣衫华美的年轻公子，以及十二个手持兵刃的江湖高手。 年轻公子得意一笑，说道：“美人啊，你一进城我可就盯上你了，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天黑别出门吗？会有坏人的。” “你这种的吗？”叶菩提漠然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年轻公子大笑起来说道：“如此你我便更是天作之合了，大雪天寒，咱们不如换出地方，温上一壶热酒，炖上一锅羊肉，然后促膝长谈，岂不美哉？” “不必了。 ”叶菩提说道：“素昧平生，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行。” 年轻公子摇摇头，说道：“看来美人你还搞清楚状况啊，我这可不是邀请你，看到我身后这些高手了吗？这可由不得你。” 叶菩提的左手按在茱萸剑上，很快又松开，说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还想当街掳人？五城兵马司，刑部缉捕司，还有镇抚司都会视而不见吗？置大雍律法于何地？” 年轻公子似乎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笑的喘不过气，捂着肚子说道：“美人啊，这里是郊外啊，大冬天的，你看这雪堆了多厚，连个脚印都没有，证明这条路已经很久没人走过了，你说的那些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啊……” 年轻公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说道：“而且我告诉你啊，我爹叫黄书璞，是当朝尚书右仆射，尚书右仆射知道吗？本朝没有尚书令，那就是宰相啊，哪个衙门敢管我的闲事？” “原来是相府的少爷。 ”叶菩提说道：“难怪连强抢民女都可以动用这么多高手。” 年轻公子得意的点头，说道：“普天之下敢这么嚣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燕王府的世子李誉，一个就是本少爷我，可惜李誉最近在京城做质子，全天下敢这么嚣张的只剩我一个了，就连皇宫的皇子们也要循规蹈矩，遵循太傅们的教导，不敢有一点逾越，怎么样美人？考虑清楚了没有？是主动和我回去享尽荣华富贵呢，还是被这几个高手动手带回去呢？。” 叶菩提一动不动，说道：“我都不选，我今天要教你一点道理，到了阎王爷那里用的到。” 有风吹来，卷起枯叶，声音婆娑。 叶菩提就在起风的一刹那出现在这群人三尺之外。 没有人看清她的动作，也就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出现的。 一点亮光转瞬即逝，然后叶菩提的身影又回到原地。 出剑即归鞘。 十二个高手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叶菩提冷笑起来，她的容貌极美，即便是冷笑，也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看的年轻公子心神摇曳，但是她眸光中的冷冽也足够让任何人胆寒。 噗。 年轻公子似乎听到某种液体喷薄而出的声音。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自己脸颊上，他伸手一摸，鲜血殷红。 有些茫然的转头，看到自己带来的十二个江湖高手脑袋已经齐齐被从脖子上削去，只剩十二具失去脑袋的尸体站在原地，四周鲜红一片。 年轻公子彻底愣住了，他不确定是因为天气太冷，让自己失去思考能力，还是眼前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让他回不过神来。 他现在唯一的感觉是冷，彻骨的冷。 仿佛是有来自地狱深处的寒风席卷过他的全身。 叶菩提冷漠的说道：“我说过要教你一些道理，我这个人说到做到。” “首先，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很多人害怕的不是你这些狗腿子，而是害怕你爹，但是你爹的身份吓不到我。 ”“还有，是你自己说的这里很久没人经过，所以我才会肆无忌惮的出手，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蠢。 ”“最后，我很厌恶被人调戏，所以你今天死定了。 ”“黄泉很冷，我走过，所以让你的家人多给你烧几件衣服。 ”叶菩提清越冷漠的声音落在年轻公子的耳中，宛如一记重锤，让他清醒过来，再也顾不得其他，拔腿就跑。 等到他跑出十多丈的时候，叶菩提才抬脚追上去。 这一步她就跨越十多丈的距离，出现在年轻公子背后。 她轻轻一指头点在年轻公子的后背。 年轻公子直直扑向地面，只来得及说出一句：“我爹是……” 这一指所蕴含的气劲在他体内炸开，瞬间让他原地爆炸，地上只留下零散的碎肉和内脏！他没有那些江湖高手的身体素质，早已经被酒色掏空身体的他又怎么可能经得住叶菩提饱含气劲的一指之威。 叶菩提在原地站了片刻。 突然，脸颊有着冰凉触感。 叶菩提抬头，看到天空中有冰晶纷纷扬扬的撒下来。 下雪了。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迈步离开。 其实她并不喜欢杀人。 但是当她知道年轻公子是相府公子时就有了必须杀他的理由。 得罪这么一个相府公子是很麻烦的，既然已经被他盯上，那便一不做二不休。 雪下的很大，叶菩提的背影在雪中就像是一道朦胧的孤魂，越来越远，越来越淡。 在这片大地上，大雪掩盖了所有。 第004章 别长安 大雪下了一整夜，天亮时仍未停。 叶菩提推开窗，冷冽的空气夹杂着雪花飘飞进来，室内的温度下降一些。 不过叶菩提并没有感觉冷，武道修为到了她这个层次已经是寒暑不侵。 抬眼望去，大地白茫茫一片，已经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树，八百里秦川尽是银装素裹。 眼下天光刚亮，又是大雪天气，因此客栈还没有人起床，地上的积雪没有被践踏，赏心悦目。 叶菩提的心情也不由好起来。 前世她是北方人，雪并不少见，但是今世生长在东海碧落天，那里冬日也很冷，但是只下雨不下雪，算起来她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雪了。 然后她看到有人走进客栈。 眼下时间尚早，她居住的仙客来客栈又在郊外小镇上，按理说这样的天气应当没人这么早来客栈。 可是偏偏有人来了，来的人她还认识，那毫无疑问就是来找她的了。 贺兰明月站在叶菩提的房间门口跺跺脚，往手上呵一口气，说道：“这鬼天气呦，冷死个人。” 叶菩提看她裹着貂皮披风，却仍旧冷的直跺脚，说道：“你好歹是有武功在身的人，至于这么怕冷吗？” “你以为人人都有你这样的修为吗？”贺兰明月白了她一眼，说道：“你这么有钱竟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害我走这么远。” “这里是入京的必经之路，鱼龙混杂，便于我打探消息。 ”贺兰明月钻进叶菩提的房间，看到她竟然开着窗户，立马走上去关好，咬牙切齿的说道：“武功高就是任性哈。” 叶菩提站在门口，斜倚着门框说道：“我猜你这么一大早就跑来肯定不是有柳鸣镝的消息了。” 贺兰明月哼哼两声，说道：“送信哪有老板亲自出马的，我要查到柳鸣镝的消息也不会亲自来，这个鬼天气呦～” “那你这么早来干嘛？”“两个消息。 ”贺兰明月比划着两根手指，说道：“第一个消息，燕王世子李誉被人劫持了。” “嗯？”叶菩提面不改色，问道：“燕王？李策？当今天子的胞弟？” “当然，除了他还能是谁？”贺兰明月点头说道：“春秋国战，李策一人灭掉七国，成为大雍定鼎春秋的第一功臣，而后又镇守幽燕二十年，和鲜卑对峙，为大雍开疆一千里，这等功绩举世无双。 功高盖主，纵然当今天子是他同胞兄弟，也不可能放心。 一年前西宫太妃娘娘病逝，陛下以此为理由召李誉进京吊孝，然后将其留在京城，却没想到昨日他出城赏雪，竟被春秋欲孽劫持。” 叶菩提淡定地说道：“李策灭春秋诸国，伏尸百万，死在他手上的皇室、门阀不知道有多少，可谓是仇敌满天下，这些人拿李策没办法，会来找李誉也正常，不过京畿的治安这么差吗？李誉堂堂燕王世子，身边也没个高手保护？” 贺兰明月说道：“自然是有的，他身边一直跟着大内高手陈孝徽，这人有天境三品的实力呢，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还有其他高手，又在京畿，想着是万无一失呢，谁曾想劫持李誉的人更厉害，陈孝徽都被人家杀了。” 叶菩提一脸无辜的说道：“那确实是个高手呢，不过这件事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碧落天和李策没仇，这件事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但另外一件事就和你有关系了。” “什么事情？”贺兰明月说道：“尚书右仆射黄书璞之子黄铭章被人杀了。” 说着她笑起来：“一天之内，两个恶名昭彰的天字号纨绔，一个被杀，一个失踪，可是大快人心呢，但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可就龙颜大怒了，昨晚连夜罢免了京兆府尹，命令南衙禁军封锁京畿四周，限镇抚司和刑部三日内破案。” 叶菩提一脸惊讶：“这个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装！”贺兰明月撇嘴说道：“你再装，你这表情简直能去唱戏了，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我知道黄铭章的死相，据说是就剩一些碎肉，太惨了，他身边的几个高手也都是被人一剑削去项上头颅，十二人，对方只出了一剑，所以杀他的绝对是一个绝世高手。”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黄铭章这个人吧，贪财好色，专横霸道，实在不是什么好鸟，死有余辜。 但他死的时候恰恰是你出城的时候，而你是一个绝世美女，还有着高绝的修为，他死的地方又恰巧是来这家客栈的路之一，种种情况加在一起，不让我怀疑你都很难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虽然京城不止你一个这样的高手，但那些人都顾忌黄铭章的身份，没人敢痛下杀手的，只有你有可能。” “这只是你的揣测。 ”叶菩提依旧面不改色的说道：“证据呢？” 贺兰明月耸耸肩，说道：“我没证据。” “没证据那就别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诽谤。 ”贺兰明月对她的话不以为意，说道：“我可没有恶意，镇抚司和刑部缉捕司现在忙得手忙脚乱，据说刑部把四大神捕全都调回来了，查到你是早晚的事情，我可是好心来给你报信的，不然我直接去刑部，还能领到赏银呢。” 叶菩提没有说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贺兰明月啧了一声，说道：“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黄铭章虽然废物，不受重视，但也是黄书璞的亲儿子不是？杀了相国的儿子不赶紧逃命，竟然还有心情留在客栈赏雪？你真当朝廷里的人都是废物？就算刑部和镇抚司奈何不了你，还有大内的那些供奉高手呢，而且长安城两百里外就是太白山了。” 太白山名气很大。 太白山上有一个宗门，叫做太白剑宗，比太白山名气更大。 因为太白剑宗有一位剑客叫顾青城。 独占武榜鳌头三十年。 若不是有他坐镇京畿重地，那个被大雍灭国的干国太子，二十年前就是武榜前十高手的姜琢玉早就把李家皇室杀得鸡犬不留了。 叶菩提再如何天纵之资，以她现在的修为也远不是顾青城的对手。 她说道：“并非我托大，事实上你若晚来一个时辰，我就已经离开了。” 叶菩提说的是实话，她又不傻，还没有自负的以为依仗武力就能对付长安城的所有高手。 若是贺兰明月不来，她确实离开这里避避风头。 柳鸣镝的下落可以暂时放下，等风声小一些她再返回追查即可。 听闻她的话，贺兰明月满意的点头，说道：“我就说嘛，碧落天的大小姐不可能这么蠢，不枉我在这大雪地里跑一趟。” 叶菩提看着她说道：“虽然我已经决定要暂时离开长安避祸，但是还要感谢你能来给我报信。” 贺兰明月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客气，我也早看黄铭章不爽了，可惜在长安城我动不了他，他也动不了我，相看两厌，再说咱们四大秘境同宗同源，你还是我的雇主，我不帮你帮谁？” 叶菩提看着她，声音清冷的说道：“贺兰老板终于承认了，昨日我介绍自己来自碧落天，你可没说你来自不夜城，有些不地道啊。” “啧啧。 ”贺兰明月对她晃晃食指说道：“不一样的，昨天是我问你答，所以我不用告诉你我来自不夜城，而且你当时也猜到了不是吗？” 叶菩提没在多说什么，她昨日确实已经看出贺兰明月的出身。 只是她没有表明，自己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贺兰明月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叶菩提说道：“这是昨天你给我的一百两，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叶菩提看向她，有些不解。 贺兰明月说道：“你就要离开长安了，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我就算查到柳鸣镝的消息也无法告诉你，总不能绑了他等你来吧，我们又不是强盗山匪，所以银票还你。” 顿了顿，她说道：“我的消息范围仅限于长安一带，只要他还在长安，我们会一直追踪他的下落，等你再来长安的时候，可以直接掏钱买他的消息，如何？” 叶菩提接过银票，说道：“可以。” 贺兰明月笑起来，眉眼弯弯，犹如一头狡黠的小狐狸，她说道：“追踪比追查更耗费人力物力，所以下次买消息更贵哦。” 说着她对叶菩提比出三根手指头。 叶菩提看着手中还没有捂热的银票说道：“贺兰老板堪称商圣附体啊，一出一进，又多卖一百两。” 贺兰明月开心的说道：“小买卖，小买卖，比不得你们碧落天财大气粗，生意兴隆。” 你当我大雪天跑来给你送消息是心肠好吗？我又不是观音菩萨，没钱赚的事情本姑娘才不做呢。 第005章 东归去 风雪终于停了，雪地中有脚印延伸到路的尽头。 叶菩提和贺兰明月站在官道旁的一棵梅树下。 冰天雪地，树枝上挂满冰凌，晶莹透亮，白里透红的梅花在枝头迎霜傲立，在凛冽的寒风中盛开。 贺兰明月俏皮的摘下一串冰凌，让它在手心融化。 手心传来浸凉感，贺兰明月笑道：“这都结冰了，梅花还能开放，也难怪那些酸书生喜欢作一些和梅花有关的诗词。” “读书人之喜欢讲求风骨。 ”叶菩提说道：“梅花这种迎寒绽放的花正好符合他们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风骨，自然受到欢迎了。” “说的他们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贺兰明月嘲弄道：“一天到晚往青楼跑的最勤快的还不是这些读书人？整日里做些才子佳人的春秋大梦，真以为佳人们喜欢你们的那些酸诗文呢？没银子看看那些花魁红倌人会不会正眼瞅你？” 叶菩提诧异的看她一眼，说道：“说的和你亲眼所见似的，你常去青楼吗？” 叶菩提的话立刻让贺兰明月脸色一窘，随即就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她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当然没去过了，我一个姑娘家家要是去青楼，那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那你怎么知道都是读书人去青楼呢？”叶菩提反问道。 贺兰明月斜她一眼，说道：“傻了吧你？这种事还用我亲自看？” 叶菩提用食指揉揉太阳穴，说道：“唔，倒是忘了你很擅长打探消息了。” 一阵风吹来，有花瓣落在叶菩提手中。 她抬头就看到梅花漫天的景色，微风吹拂，梅香四溢。 此情此景倒是适合温酒对弈或者抚琴舞剑，叶菩提喜饮酒，精于手谈，也会抚琴舞剑，但是眼下显然不是抒发闲情逸致的时候。 贺兰明月伸了懒腰，问道：“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叶菩提想了想，说道：“先去幽燕，那边也有一个我要找的人，如果这边也一路追查过去的话，就去草原或者辽东，等到夏天过后再回来。” 死一个相国的儿子，这可不是小事，也只能去幽燕暂避一段时间，何况那边还有一个自己也正在寻找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燕王府是否已经帮忙查到这个人的线索了。 “幽燕一带确实安全许多，那边是燕王的地盘，朝廷势力在燕王地盘没什么用的。 ”贺兰明月说道：“或者你直接回碧落天，他们绝对找不到，也不敢找上门不是吗？” 叶菩提摇摇头没有回答她的话。 叶菩提牵过马匹说道：“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可惜这里没有酒，不然我定当要敬你几杯。” 贺兰明月眼睛一亮，说道：“你也喜欢喝酒？” 提到酒，叶菩提一直清冷的脸色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千杯不醉，练剑和喝酒算是我人生中少有的两个爱好吧。” 她会的东西很多，有前世就会的，也有这一世学过的，但是这么多年下来，真正谈得上喜欢的只有剑术和美酒了。 “早说嘛。 ”贺兰明月大笑道：“我也喜欢喝酒，可惜能喝酒的姑娘不多，酒量好的更稀少，能和我谈得来的，酒量又好的姑娘更是少之又少，下次你再来长安了，咱俩一定要痛饮三百杯，我请客，我们明月楼的花雕可是天下闻名的。” “那一定不能错过。 ”叶菩提对着贺兰明月挥挥手说道：“天寒地冻，贺兰老板早些回去吧，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牵马转身离开。 贺兰明月也对她挥手道别：“后会有期，别忘了找我喝酒哈。” 叶菩提头也不回的摆手，示意不会忘。 雪地中，一人一马，越行越远……走在雪地上，叶菩提脑中还在思考。 她在猜测贺兰明月的身份。 四大秘境可不是中原门派，虽然和中原门派有着往来，但是绝对没有可以让贺兰明月在长安城横行的实力。 那么出身不夜城的贺兰明月在长安城经营多年，她背后的支持者是谁呢？ 听她话中意思，她动不了黄铭章，黄铭章也动不了她。 这句话很有意思，她动不了黄铭章是必然的，怎么说也是相国的儿子。 但是黄铭章也动不了她？ 那么这背后的信息就值得思索了。 不过这也是想想，就被她暂时抛到脑后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思考接下来的路。 她此行来中原一共要找七个人，柳鸣镝只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一人据说是在幽燕，之前燕王府帮她去查这人的消息，她则是直接来京城救出李誉。 既然京城暂时不能呆了，那就先去找幽燕的这个人，反正这七个人她都是要一一见面的。 叶菩提找这七个人的原因很简单，拿回属于碧落天的东西，因为这牵着到她父亲的死因，她必须要查清楚这件事情。 叶菩提一路往东北而去，她要取道风陵渡，过黄河入晋州，然后从晋州入并州，再从并州入幽州。 风陵渡距离长安不足三百里，以叶菩提的脚程，即便不骑马两日也到达了。 这一路上南衙禁军封锁道路，盘查严谨，不过叶菩提的通关文牒没有任何问题，倒也没有引起太大注意。 黄河是有结冰期的，但是并非所有河段都会结冰，叶菩提到达风陵渡时这里并没有结冰，只有零星的冰块从河面飘过，不影响摆渡。 虽然已经是冬日，但是作为秦晋豫三州交界，风陵渡口仍旧是有大量客商、游侠等着过河。 叶菩提寻了一艘可以载马的渡船准备过河。 这艘渡船除过叶菩提外另有四波客人与他们的行李马匹过河。 一波是一个富态的富商，带着四个家丁护卫，另有一波是三个背剑的年轻人，看他们衣着打扮，应当是同门师兄弟，第三波是一个白面书生，带着一个小书童。 最后一波是一个年轻公子哥，带着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护卫。 这四波人中最让叶菩提注意的就是那最后一个年轻人了。 因为他的护卫是天境高手。 世间武夫境界分天地二境，每一境界又有九品之分。 天下百万武夫，天境高手却还不到百分之一，这其中又有多数被卡在天境九品这个门槛，终生再难寸进。 天境九品以上的武夫不少见，但也不是大白菜，随处可见。 这个年轻人的护卫是天境七品的修为。 这样的人在江湖上也绝不是无名之辈，甚至都可以自己创立一个小门派，成为开山祖师了。 第006章 船上人 这一船都是男人，只她一个姑娘，她又有着堪称祸水的身段容貌，因此一上船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多数人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对于这种情况，叶菩提虽然心中不喜，但是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别人看你几眼，你就冲过去喊打喊杀吧？ 虽然江湖上确实有因为“你瞅啥？”“瞅你咋地？”这种原因发生的火拼。 但是叶菩提还不至于暴躁到这种程度，她出手杀人都是有目的的。 一船人中那已经娶了四房小妾仍旧不满足的富商最是积极，看到叶菩提时差点把自己眼珠子瞪出来，暗暗咽了咽口水，他开始意无意在叶菩提周围转悠，时不时亮一下自己粗壮手指上的金戒指、玉扳指，或者扯一扯自己的貂皮披风，直呼穿的热。 然后操着浓重的乡音对着船老大炫耀自己今年又赚了多少多少银子。 叶菩提听的心里发笑，没想到这个时代也有这种喜欢炫富的人，这就是所谓的两个世界，同一片天空？ 只不过她性子清冷，一向以拒人千里外的冰美人形象示人，虽然不喜这富商的炫富行为，但也不会出言多说什么。 那富商炫耀的口干舌燥，叶菩提理也不理，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反倒是那坐在一旁的师兄弟三人中的一个开口了，他笑着高声说道：“两位师弟，你们知道这个世界最煞风景的事情是什么吗？” 两人齐声说道：“不知道。” 这人大笑道：“当然是你看到一盘价值千金的珍馐，正要一饱口福，却突然飞过来一只苍蝇围着盘子嗡嗡乱叫，不但煞风景，还影响人的胃口。” 富商不傻，一听这人的话就知道他在指桑骂槐，一瞪眼喝道：“你骂谁呢？” 那人也毫不畏惧，看着富商说道：“我骂人了吗？我明明在骂那不懂规矩的苍蝇，苍蝇就应该待在粪坑，而不是跑到人的桌上，您说是不是？平白污了老子的眼睛和耳朵。” 富商被他一阵明里暗里的辱骂，尤其还是在这仙女似的美人面前，顿时觉得平生从未受到这般奇耻大辱。 立刻气的脸红脖子粗，手指都在发颤，他指着这人说道：“竖子！竖子欺人太甚！”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呦呵，您读过书啊？说的挺文雅，可惜老子粗人一个，听不懂，老子就晓得草拟姥姥是骂人的话，我草拟姥姥～” 富商气的吐血，再也顾不上想要在美人面前装文雅的想法，破口大骂：“我草拟姥姥，我草拟老母，你个小娘养的，老子今天……老子今天……” 暴怒的富商对自己四个护卫说道：“把这三个王八蛋丢黄河里喂鱼。” 这人冷笑道：“想打架？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点仓三侠是谁，老子一只手就能把你们这些废物扔进黄河里。” 说着一拍剑鞘，背后那炳长剑就当的一声出现在他手中。 富商骂道：“屁的点仓三侠，我看是三瞎还差不多。” “老东西，你找死吗？”富商话一出口，师兄弟三人都怒了。 人的名树的影，对于走江湖的游侠剑客来说，一个响亮有名字是非常重要的，那可是面子。 侮辱他们的名号，那可就是赤裸裸打脸了。 这边剑拔弩张，眼看着双方就要有在这船上打一架的可能，叶菩提有些坐不住了。 她想把这两波人都直接丢进黄河里。 幸好船老大及时走进来，看着两波人，求爷爷告奶奶对着两边说尽好话才终于让两波人化解干戈。 因此这两波人都幸运的躲过一劫，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一圈了。 船舱里待不下去，叶菩提索性直接起身来到船头。 她站在船头，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身段修长，容颜绝世，遗世独立，不仅是船舱中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就连河面上其他船只的人也是趴着船舷往这边张望。 原本待在船舱的书生走出来。 在他心中，之前的富商和游侠都不过跳梁小丑，一个是满身铜臭的土鳖，一个是只会耍蛮力的二货，这样两个货色也敢妄图吸引美人注意力？ 痴人说梦！不看美人都不耐烦的离开了吗？ 自始至终美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可笑！到头来还是要自己这样饱读诗书的才子出马才行，让自己用才气折服美人，成就一段佳话，岂不美哉？ 于是他整整衣袍，挺起胸膛，昂首阔步的走出船舱。 可惜他前戏做的很足，但是刚走出船舱就差点被冷冽的空气吹回去。 真他娘的冷啊！书生被冻得一个哆嗦，心里后悔啊，刚才就不该为了装潇洒脱掉棉袍。 看着这美人只穿着一袭单薄白衣站在船头，寒风猎猎中巍然不动，他以为外面不是很冷呢。 书生心中惊叹，这美人真抗冻啊。 咬咬牙，他放弃回船舱穿上棉袍的想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自己挨一次冻能得到如此美人的青睐也是值了。 他脚下冻得打哆嗦，但是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潇洒的走到叶菩提身后，朗声说道：“晋中王氏弟子王学林见过姑娘。” 叶菩提一动不动，似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王学林不死心，继续说道：“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能与姑娘相遇在这冬日黄河之上，实在是三生有幸。” 叶菩提还是一动不动，王学林都怀疑这美人是不是冻僵了。 两次搭讪都被人家无视，王学林硬着头皮说道：“家父晋中王道远……” 他话没说完，叶菩提终于回头，王学林心中大喜，看来还是抬出家世管用啊。 却不想叶菩提只是淡淡扫过他那已经冻发青的脸颊，冷声说道：“滚！” 面对美人冰冷的神色，王学林被吓的一个激灵，也顾不得脑海中还有长篇大论锦绣文章要向美人展示，迈开几乎冻僵的脚步返回船舱，再也不敢露面。 叶菩提实在是不喜欢被这些人骚扰，若非不想滥杀无辜，她便已经把这些人都扔下船了。 书生走进船舱，那带着境护卫的公子哥又又出来了。 不过这公子哥没有书生这么傻，他是披着貂裘披风出来的。 叶菩提以为他也和之前三拨人一样，是来骚扰她的，因此不等这年轻人开口，就说道：“你最好不要说话，不然我可能会动手。” 年轻公子对她的话不以为意，说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万万不敢对姑娘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和姑娘聊聊。” 第007章 水上行 “我和你不熟。 ”叶菩提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他。 “在下江南雁。 ”年轻人自报家门，说道：“出身南海归墟城，家师风央。” 归墟城和碧落天、不夜城同为四大秘境之一，风央更是归墟城城主风修的亲弟弟，听闻他出身此处，叶菩提终于回头，说道：“你想说什么？” 归墟城如今正在内乱，风央和风修两兄弟打得火热，这人却出现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江南雁说道：“在下绝无恶意，只是突然见到碧落天的朋友，想着咱们同为四大秘境，既然遇到，不好当做没见过，出来打个招呼。” 叶菩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在下碧落天叶菩提。” 说完不等江南雁再说话，她又说道：“招呼打完了，江公子可以回去了。” 江南雁笑道说道：“叶姑娘，咱们四大秘境同气连枝，不必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吧？” 叶菩提冷哼一声，说道：“六百年前，不夜城和归墟城死战，两大秘境的宗主同归于尽，四百五十年前，碧落天和摘星楼结仇，两家光天境高手死了不下一百人，一百八十年前，摘星楼偷袭不夜城，导致不夜城半数化为废墟，九十年前，归墟城城主挑战摘星楼楼主身陨，你们归墟城差点全城人杀到摘星楼去，七十年前，你们归墟城因为抢夺海上商道，乔装打扮成海盗袭击去往我们碧落天的船只，引发两大宗门长达十年的大战，江公子，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四大秘境同气连枝？” 四大秘境虽然号称同宗同源，但其实关系并不和睦，常常因为利益大打出手。 一家人还可能闹矛盾，更何况四大秘境这么多人，而且追本溯源，所谓同宗同源已经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到如今哪里还有半分情分？ 一旦有利益牵扯，那是脑浆子都能打出来。 比较起来，四大秘境中也就碧落天和不夜城关系和睦一些，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江南雁的笑容尴尬起来，悻悻说道：“这都是老黄历了，提它作甚，如今中原高手越来越多，咱们四大秘境已经不能占据优势了，自当是摒弃前嫌，团结一心啊。” 叶菩提说道：“中原人杰地灵，高手多于四大秘境才是正常情况，自大秦开始，中原武道已经逐渐凌驾于四大秘境之上了，有什么奇怪的，而且我们碧落天首先是生意人，其次才是江湖人，神州大地是我们最重要的商贸对象，我们又不要称霸武林，为什么要和你们联手对付中原高手？” 这江南雁说什么联手对付中原高手，一听便是胡说八道，真实目的不过是为自己的师尊风央寻找一个强大的帮手。 他的目的叶菩提一眼就看穿，当然不会理会他，如今碧落天自己的家事都没解决完，怎么可能去插手别人家的事情。 被叶菩提一顿抢白，这江南雁的舌绽莲花算是白费口舌了，悻悻然的返回船舱。 他此行来中原正是帮着师父寻找帮手，偶遇叶菩提，注意到她挂在腰间的玉佩和佩剑，猜出身份，便异想天开想要拉拢她，没想到人家对他根本没兴趣。 还是老老实实去墨岭剑斋吧，要是能搞定墨岭剑斋，同样也是一个强援，不比碧落天的实力差多少。 船行一半，河风越来越大。 有一艘大船从河岸对面驶来，船身高大，富丽堂皇，引起叶菩提的注意。 叶菩提注意这艘船倒不是因为它的华丽，而是屹立在船头那个男人。 这是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有着鲜卑人特有的相貌特征，身穿皮袄，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草原牧民，但是气息之深厚实乃叶菩提来到中原之后见到的第一人。 鲜卑族是草原霸主，也是大雍最大的威胁，这样一位鲜卑高手出现在京畿附近，也确实让叶菩提有些好奇。 鲜卑族的武道高手同样不少，只是不同于大雍这边门派林立，鲜卑族只有一个宗门，而且收徒严苛，其余更多的武道高手都是出皇族和七大王族，属于家族传承。 鲜卑唯一的宗门叫做摘星楼，和碧落天、不夜城、归墟城同为四大秘境之一。 没有交过手，叶菩提不能确定这个男人到底是来自摘星楼还是鲜卑贵族。 叶菩提注意到对方，对方自然也注意到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有过短暂接触。 两艘船擦肩而过，两人同时收回目光，叶菩提同时收回原本按在茱萸剑上的手。 中年男子所在的大船舱门打开，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年轻人走到中年男子的身边，笑着用鲜卑说道：“师兄，我温了一壶酒，咱们进去同饮几杯？” 中年人摇摇头，说道：“我身负殿下安全之责，不能饮酒。” 年轻人说道：“无妨的，师兄你可是我族第一勇士，以你的修为，天下间有几人是你对手？更何况这里已经快到长安，大雍的皇帝敢让我在这里出事吗？” 肉眼可见的河对岸，已经有大批禁军林列，他们都在是等候这个年轻人，然后护送他一路安全的进入长安城。 中年男子说道：“适才我们与一艘船擦肩而过，那船头有一女子，修为深不可测，不管是不是敌人，都应该小心为上。” 年轻人闻言立刻转头看去，却只看到那艘船远去的背影，根本瞧不见站在船头的叶菩提。 他说道：“这世间修为比师兄高的确实还有一些人，但若是女子，那可就太少了，莫不是苏步雪？” “不是。 ”中年男人否定道：“观其面相，那女子年龄绝不超过二十，苏步雪年近五十，便是驻颜有术，也不可能这么年轻，何况苏步雪已经二十年未曾踏足中原了。” 年轻人说道：“可能是中原哪家大宗门培养的后起之秀吧，中原宗门传承深厚，一些宗门甚至是从大秦时传下来的，出一些怪物也是正常。” 顿了顿，他冷笑道：“若是有朝一日，我族能马踏中原，我定要将中原所有的武学典籍搜罗一空，然后付之一炬，武道传承，独留咱们摘星楼一家就可以了。” 中年男子冷声说道：“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年轻人不以为意，说道：“话又说回来，中原武道确实有其得天独厚之处，所以这次来中原，除过长安这边的事情，我还想去中原一些地方走走，看能否搜罗一些典籍回去，到时候还要辛苦师兄出手相助了。” 中年男子点点头：“自当尽力。” 第008章 江湖像 船靠岸，叶菩提牵马下船。 那在船上炫富的商人忍不住了。 眼看这美人儿就要从眼皮子底下离开，以后可就再难见到了。 于是他先让护卫们搬行李，自己则是绕到叶菩提面前，舔着脸说道：“姑娘留步。” 叶菩提停下脚步，富商说道：“在下晋州徐氏商行徐志贵这厢有礼了。” 沐猴而冠。 这是叶菩提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词。 这叫徐志贵的富商幼年时正直春秋国战，天下动荡，家境贫寒的他没什么机会读书，再后来大雍一统天下，中原太平下来，他拿出所有积蓄创立徐氏商行，生意是一日红火过一日，但在许多人眼中他仍旧只是个连识文断字都困难的粗鄙之人，土锤暴发户，因此他心中非常渴望成为一个有学识之人，摘掉头顶土老帽的帽子。 他在家乡兴建私学，聘请先生，教后辈读书识字，自己偶尔也能去学几句，因此出门在外便学着读书人的腔调，拿捏着架势，可惜只是徒有其表，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中可不就是沐猴而冠吗。 叶菩提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但也不准备动手，武道之外的普通人，若非大奸大恶之辈，叶菩提都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 这徐志贵当然算不得大奸大恶之人，叶菩提也没准备杀人，但给他点教训也是免不了的。 不过没等她动手，之前同船的三个年轻人，也就是自称点苍三侠的师兄弟靠近过来。 也不知道这三人是想英雄救美，还是想找回之前被船老大劝解下的场子，反正是他们三人打定主意要和徐志贵过不去了。 三人中的带头大师兄拦到叶菩提和徐志贵中间，先是对叶菩提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又对徐志贵骂道：“你这老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这年纪当人家姑娘的父亲都嫌大，还想老牛吃嫩草？大爷我配钥匙，您配吗？” 徐志贵脸红脖子粗，气的三尸神暴跳。 这小王八犊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自己，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关键他还老是在美人面前让自己出丑，打人不打脸，这是要和自己结仇啊。 正好他的四个护卫提着行李走过来，于是徐志贵对自己的护卫吩咐道：“你们把这三个小畜生丢进黄河里去！” 此刻岸边围满看热闹的人群，但再无人上来劝架，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叶菩提身上，谁还有工夫去管这两拨人要干什么。 徐志贵的四个护卫不是什么高手，也就能对付小蟊贼的水平，点苍三侠的武功同样稀松平常。 这几个人凑到一起，唯有用“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八个字才能形容。 见到叶菩提没有离去的意思，那点苍三侠的大师兄转头对她说道：“姑娘，你先走，我们断后，咱们江湖儿女，义气当先。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叶菩提原本想动手制止这场闹剧，但听闻这人的话，便放弃出手的想法，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身牵马离开。 既然人家要当路见不平的江湖侠客，自己也不好扫兴不是？ 徐志贵原本也不是什么强盗恶人，如今叶菩提要离开，自己的几个护卫又和那三个小混蛋打作一团，他也不好追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美人远去，心中既是愤怒又是焦急，口中不停催促自己的护卫把这三个小混蛋扔进河里去。 叶菩提离去，岸边看热闹的人群立即散去大半。 没了人群的鼓噪，双方的菜鸡互啄也没有持续多久，最后两方人从武斗改回文斗，互相叫骂几句，吐几口口水，便也各自散去。 这点苍三侠听起来似乎名头不小，但实际上是三只弱鸡。 行走江湖，名头一定要响亮大气，这就和人靠衣装的道理一样，这在这个江湖，一板砖下去可能就会砸中三五个XX大侠XX剑客，如点苍三侠这等的外号实在太过正常。 真正的高手名号不是自己起的，而是江湖人送的，这个名号能得到越多人的承认，自然就代表实力越强大，如那太白剑神顾青城。 顾青城从未说过自己是天下第一或者剑神之类的话，但他的实力却是全天下人公认的。 这武功稀松的点苍三侠之所以愿意得罪徐志贵，一方面自然是抱着英雄救美，想要在美人面前露脸的心思，一方面也是想着能在众人面前扬名立万。 行走江湖，其实也是为填饱肚子，只是不同于行商，这些江湖人需要先出名，越出名身价自然越高，请他们帮忙的人越多。 点苍三侠，无名之辈，武功稀松，想要扬名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而此番他们偶遇叶菩提，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挺身而出，自然能让无数人记住自己三人的侠义壮举。 就算记不住他们三个人，也肯定能记得叶菩提，这么漂亮的美人，很大可能性是胭脂榜上的名人，借着她的名气，自己三兄弟不也就出名了？ 这才是他们三人一定要死磕徐志贵的原因。 叶菩提没看到这场闹剧的结束，也不关心这两边谁输谁赢，于她而言，这不过是漫漫旅途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托生此世万般好，唯有这容颜对她来说不知是好是坏，行走江湖，这类事情对她而言已是屡见不鲜，实在没有太多兴趣去应付。 这几日虽然没有再下雪，但道路被人踩车碾后结冰，行路反而比下雪时更加困难。 便是叶菩提，不用轻功赶路，行路的速度也要慢下来。 一个时辰后，天色暗下来，叶菩提也看到那开在路边的客栈。 冰天雪地中，后厨袅袅炊烟直冲天际。 第009章 再出手 叶菩提安排好自己的住宿，然后下楼吃饭。 风雪天，这路边客栈也无甚乐子可耍，只剩下喝酒吹牛，于是大堂坐满客人，喧哗之声嘈杂震耳。 叶菩提下楼时引起所有人注意，喧哗声有过一瞬间的停顿，然后恢复如初。 虽然惊艳于这个姑娘的美貌，但看到她腰间的长剑，也没有人敢凑上来搭讪。 客栈大多数是江湖豪客，深知这行走江湖，尤其是敢单独上路的，老人、女人、孩子最不能招惹。 酒菜还未上桌，客栈的大门再次被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 江南雁和他的那个护卫。 只是不同于之前在船上的意气风发，此刻的江南雁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的貂裘沾染着雪水泥土，脸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下衣还被撕掉一块，他的护卫更惨，胸口绑着布条，可以看到鲜血渗出来，脸色苍白，嘴角乌青。 看到两人模样，店小二大吃一惊，问道：“二位客官这是遇到强盗了？” 江南雁勉强一笑，说道：“是啊，遇到强盗了，还好跑得快，才没有被干掉。” “可需要报官？”江南雁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说道：“不必了，麻烦小二哥给我们准备两间房和一些热水，我们需要洗漱一番，若是能有换洗的衣服最好，然后再备下一桌酒菜。” 看到银子，店小二眼睛一亮，说道：“没问题，二位客官请跟我上楼。” 江南雁跟着店小二往二楼走去，注意到坐在角落的叶菩提，脸色一喜，似乎想要说话，但看叶菩提眼神不善，最后只能对着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叶菩提也注意到这一对主仆，对于江南雁所谓的遭遇强盗只说嗤之以鼻，且不说这小子自己有着天境九品的实力，他的护卫也有天境七品，这等实力不说多强，但也不至于被一伙强盗揍的鼻青脸肿。 强盗要是有实力暴揍天境高手，还用做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随便做些什么都比剪径来钱多。 叶菩提一顿晚饭吃完，然后回房休息，上楼时恰遇到收拾完毕的江南雁。 这小子的房间离她不远，不多时叶菩提便听到敲门声，开门就看到江南雁站在门外。 他笑吟吟的拱手：“叶姑娘，深夜打扰，非常抱歉。” “有话直说。 ”看叶菩提拦在门前，似乎没有请她进屋的打算，江南雁只好说道：“是这样的，冒昧问一下，叶姑娘此行欲往何处？” 叶菩提反问道：“和你有关系吗？” 不是她不待见江南雁，而是知道这小子目的不纯，她又不愿意掺和进归墟城的内斗，自然是离这小子越远越好。 江南雁的脸皮还是厚的，面对叶菩提明显不待见自己的态度，仍旧是笑脸相迎，说道：“是这样的，我这趟的目的地是幽州的墨岭剑斋，看着叶姑娘也往这个方向走，就像问问看是否同路，一同上路，也有个照应。” 不等叶菩提拒绝，他又大吐苦水道：“叶姑娘你是不知道哇，这将近年关，路上是越发不太平，强盗们也要过年不是？这不都出来干活了？实不相瞒，之前在路上，我和我的护卫就遇到一伙强盗，实力是真的强大，你也看到了，我们俩都挺惨的，要不是还有几分武功，怕是就交代了，你一个姑娘独身上路，还这么漂亮，实在太危险了，不若咱们同行，还能有个照应，毕竟咱们四大秘境同宗同源……” 说到最后一句，他突然想起叶菩提在船上是如何怼他的，于是转口说道：“怎么样叶姑娘？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咱们平平安安回家过年多好？” “你要说的就这些？”江南雁点点头。 “啪！”叶菩提关上门，冷声说道：“这就不必了，我武功很高，不怕强盗。” 江南雁摸摸差点被门缝夹到的鼻子，说道：“叶姑娘，你再考虑考虑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啊。” 门内寂静无声，江南雁只得悻悻的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这小子邀请叶菩提同行，一个是打着想要拉拢碧落天的意思，一个也是想为自己找个帮手。 先前在路上他遇到棘手的敌人，差点连小命都丢了，虽然不清楚叶菩提的实力如何，但他知道碧落天的人能独自行走江湖的实力都不会太差，若是能拉拢一把，对自己也是大有好处。 只可惜这姑娘油盐不进。 这一夜寂静无言。 天光初亮，叶菩提便起床洗漱，吃过早饭后启程上路。 这江南雁也不知道是如何想法，竟然也跟在叶菩提身后同行。 这里是官道，路也不是叶菩提修的，人家走这里，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任由这小子跟在背后。 这条官道向北同往平阳郡，行过半日，官道上行人渐行减少，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 然后叶菩提就看到那拦在路中央的黑衣大汉。 这人身材高大，面貌粗犷，以剑拄地站在官道中央，宛如一尊黑面神。 看到渐行渐近的三人，大汉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有过松动，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落在最后方的江南雁身上，目光一凝，发足朝着三人狂奔过来。 他身材魁梧，但是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速度极快的冲过来，势不可挡。 他的目标应该是江南雁，江南雁显然是知晓这黑衣人的厉害，看到冲过来怪叫一声，立刻躲到叶菩提背后，喊道：“叶姑娘，这人便是之前拦我的强盗，很厉害，你要小心。” 叶菩提心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对方的目标是你又不是我。 黑衣人的速度极快，刹那间便来到近前，看到江南雁躲在叶菩提背后，他也不闪不必，长剑斩下，竟然想连着叶菩提和江南雁一同斩杀。 破空声呼啸，黑衣人的这一剑霸道绝伦。 间不容发的瞬间，黑衣人的长剑在叶菩提身前一尺外停下。 叶菩提左手两指夹住剑锋，让它再无法寸进，然后手指微曲，一声脆响，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便断成两截。 手一抖，叶菩提指尖的剑尖激射出去，洞穿黑衣人持剑的右手。 鲜血横流，在黑衣人惊讶的眼神中，叶菩提宛如一道幽灵出现在他面前。 清越的凤鸣声响彻天地。 叶菩提腰间的茱萸剑电光石火的出鞘，然后归鞘。 无论是身前的黑衣人还是背后的江南雁和他的护卫，三人都没有看清楚叶菩提的动作，更看不到她剑鞘中的茱萸剑是何模样。 然后剑气炸裂，黑衣人一脸难以置信的倒下。 第010章 夜宿古庙 江南雁站在原地，看着叶菩提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同样是嫡传，差距这么大吗？” 他是归墟城风央的弟子，若是风央能从风修手中夺得归墟城大权，他便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归墟城主，而叶菩提身为碧落天大小姐，未来自也是碧落天的掌权人。 同为四大秘境，两相对比，自己却和人家差距巨大，江南雁如何能不惊讶。 干掉黑衣人，叶菩提转头对江南雁说道：“这人是你们归墟城的杀手吧？” 江南雁原本还想蒙混过关，但是看到叶菩提神色不善，点点头承认道：“是的。” “我对你们的内斗没兴趣，你也别想着拉我下水。 ”叶菩提冷漠说道：“念及风央是和我父亲一辈的人，我这次便给他一个面子，不和你计较，但你也别再跟着我，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言罢离开，江南雁脚步定在原地，想要追上去却又没勇气，他听得出叶菩提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只能等她走远，自己才和护卫继续上路。 这条官道通往平阳郡，叶菩提准备到平阳郡，然后折向东边去往幽州。 这一路她都没有停留，但落日前还是没有赶到平阳郡城，不得已只好在野外寻一处古寺过夜。 古寺无名，已经荒废很多年，木门半掩，红漆剥落，门上的牌匾早已不知到何处。 “吱呀”叶菩提推开大门走进去。 月光皎洁，照的古寺一片敞亮，但是那斗拱飞檐下仍有大片黑暗，就好似隐藏着无数想要择人而噬的妖魔。 艺高人胆大，这样的环境并不能给叶菩提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压力。 她穿过空荡荡已经破败的甬道、殿堂，终于是找到一个还算完整的栖身处。 这里是寺庙的大雄宝殿。 叶菩提甫踏入门槛，一阵狂风吹来，幡幔呼呼乱卷。 大殿中的佛像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打理了，金漆剥落，露出后面的泥胎木雕。 叶菩提走进去仔细查看，这里应当是很久没人来过了，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不过大殿还算完整，今晚在这里过夜是在合适不过了。 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又找到一些木柴生火，叶菩提便在火堆旁边和衣而眠。 她从十三岁开始变独自外出游历，足迹遍布高丽、扶桑、南洋等地，挑战过当地诸多武道高手，多年奔波，已经让她对生活环境已经没有什么挑剔的了。 以她的出身、相貌，若想要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非常简单，但是这种安逸的生活并不是她喜欢和追求的，她想要追寻武道的极致，便是历尽千辛万苦也在所不辞。 午夜时分，沉睡的叶菩提突然睁开眼，然后摸向手边的茱萸剑。 古寺外，一群人正在接近。 一群十几个人，戴着皮帽，裹着皮袄，腰间鼓鼓囊囊别着兵器。 有人先进去打探，很快便反身回来说道：“寺里有人。” 黑暗中有人出声：“什么人？” “不知道，只看到马，没看到人，怕打草惊蛇。 ”“几匹马？”“一匹马。 ”“那最多两个人。 ”黑暗中的声音说道：“干掉他们。” 于是六七个人便从皮袄中摸出兵器，悄然杀向寺内。 片刻功夫，这几人又从寺中返回，其中一人说道：“里面没人。” “没人？”黑暗中的声音略微诧异：“难道发现我们了？再去找，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行踪！” 于是这几个人又欲折身回寺庙，便是这时，叶菩提推开寺庙的破门走出来。 她怀抱着茱萸剑，看着台阶下的十几个人，说道：“不用找了，我在这呢，看你们这架势，是土匪吧？准备下山打家劫舍？” 她的目光扫视过下方十几人，注意到这些人背后还放着一个大口袋，口袋不停蠕动，叶菩提立刻便明白，说道：“原来是绑票，难怪要隐秘行踪。” 看到她出现，十几个绑匪先是一愣，然后各自神色古怪起来：这姑娘是不是傻，既然知道他们是绑匪，还敢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自己一群人可都是无法无天的绑匪，你这样一个美人出现，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有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笑道：“这妞漂亮，我活了大半辈子，走南闯北，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人，兄弟们今晚可是有艳福了。” 这人独眼络腮胡，相貌本就凶恶，这一淫笑起来更显猥琐，让人心中不喜。 他的话也得到其余绑匪的赞同，一大群人激动的怪笑起来。 叶菩提轻轻晃动身体，宛如一缕青烟悄然出现在绑匪们的身后。 她没有着急出手，反而是来到那个大麻袋旁边，伸脚踢踢麻袋，里面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 一缕气劲从她指尖飞跃，划破麻袋，露出里面被绑之人，是一个女子。 她的手腕和脚腕都被牛筋捆绑，嘴上还缠着破布。 叶菩提有些诧异，原本看着麻袋臃肿，想着里面会是一个健壮的男子，去没想到竟然是女子。 这女子光看手臂都赶得上叶菩提的腿粗了，整个人壮硕如彪形大汉，再仔细看去，这女子一身可不是什么肥肉，而是结实的肌肉！叶菩提问道：“看你这一身肉也不像个弱女子，怎么会被区区几个绑匪抓住？” 这姑娘原本看她的眼神极为古怪，大概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这样一个美人，听到叶菩提的话脸色立刻愤怒起来，呜呜几声，想要说什么，却被破布堵住嘴，说不出话来。 叶菩提出现在这群人背后时，他们已经警觉，看到叶菩提轻轻一指划开麻袋更是震惊，于是也顾不得美色在前，相互一使眼色便朝着叶菩提围过来，然而不等他们出手，叶菩提已经将这女子身上的牛筋割断，然后轻轻后退几步——这女子一挣脱束缚，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 虽然她身形健硕，但是动作极为敏锐，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从地上跳起来，叶菩提才注意到这女子不但身形健壮，身高也很惊人。 叶菩提自己有着一米七的身高，身材修长窈窕，在诸多女子之中已经是高挑，然而这女子竟然还比她高出一头，实在是个异人。 一把扯掉嘴上破布，女子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家伙，竟然敢下药暗算老娘，气煞我也！” 说着便迎向离她最近的绑匪，那绑匪看到女子冲过来，神色大惊，举刀就砍，然而女子的速度极快，身形也极为敏锐，一手空手入白刃竟然单手架住绑匪，然后另一只手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朝着绑匪砸过去。 一声惨叫惊天动地，女子的拳头和绑匪的脸亲密接触，一拳就让这绑匪倒地不起。 她劈手夺过绑匪的大刀，挥舞成风，杀入绑匪群中。 这女子极为剽悍，一刀在手，杀的十几个绑匪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余地。 半柱香功夫，一众绑匪被她打的落花流水，女子一口气追出几百丈远，仍是不解气，直到抓住那独眼的匪首才返回来。 女子将那苦苦哀求的独眼绑匪扔在地上，兀自不解气，抬脚又朝着独眼匪首踹去。 她的力气极大，叶菩提甚至能听到这独眼匪首骨头断裂的声音，直到奄奄一息，女子才愤愤的收脚，朝着独眼匪首啐一口，说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你姑奶奶都敢绑，可惜今晚姑奶奶的宣花大板斧没带来，不然定把你们一窝老小杀个干净！” 叶菩提不动声色的打量这姑娘几眼，以她的身形和剽悍，估计也就宣花大板斧这一类的刚猛兵器才配得上她。 第011章 平阳城 一通宣泄，这姑娘才终于泄愤，转身向叶菩提道谢。 以她的风格，自不会如那些大家闺秀一般扭扭捏捏，只见她猛然一抱拳，大声喊道：“小女子平阳陈香怜，多谢女侠救命之恩，话不多说，以后女侠有用得到小女子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潇洒豪迈，全然不像个女子。 叶菩提想要挤出一个笑容，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主要是这姑娘如此豪迈，却自称小女子，还有陈香怜这样温婉的名字，着实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平静说道：“顺手为之，不用谢。” 这陈香怜内力平平，不过地境五品，但天生异象，力大无穷，因此她虽然只有地境五品修为，但实则有接近地境一品的实力，一旦挣脱束缚，对付十几个绑匪，自然是手到擒来。 叶菩提好奇问道：“以你的实力，这群人远不是你的对手，你怎么会被他们擒住？听你说是下药？” 提到此事，陈香怜满脸愤愤，说道：“这群卑鄙无耻的家伙早就盯上我了，打听清楚情况，趁着我出城上香，潜进庙里，在我的饭菜里下药，然后才将我绑出来，要不是你替我解开牛筋，我是很难挣脱开的。” “原来如此。 ”叶菩提点头说道：“以你的实力，若非如此，这群人也不可能抓得住你。” 陈香怜骄傲的抬头，说道：“那是当然，就这些小蟊贼，都不够我热身呢。” 顿了顿，她又问道：“还不知道女侠你的大名呢。” “叶菩提。 ”“好名字。 ”陈香怜眼睛一亮，大笑起来，说道：“我刚才看到你都已经能气劲外放了，你是天境高手吧？” 气劲外放，这是天境和地境之间的分水岭，能气劲外放，便是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地步。 叶菩提能隔空切开她身上的牛筋，自然是天境高手无疑，这点陈香怜确信自己眼神无误。 叶菩提点头承认，没有多解释。 陈香怜惊讶说道：“真厉害，看你年纪还没我大的吧？” 武道修行，根骨、悟性、机缘、努力，缺一不可，而这些叶菩提都是顶尖的。 她有着最顶尖的根骨和悟性，父亲是堪比顾青城的剑道大宗师，家族传承武学更是高深莫测，自三岁习武，父亲言传身教，她自己也无一日懈怠，如此才能有今日高深的武功。 相比之下，陈香怜的根骨不差，还是天生神力，只是悟性一般，传承也一般，所以直到今日都没有能迈入天境的门槛。 两人交谈几句，叶菩提才知道这陈香怜竟然是平阳太守陈昌隆之女。 这些绑匪还真是胆大包天，不说陈香怜自己一身武功，便是她的身份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所谓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方能领悟生命的真谛，大概说的就是这些绑匪。 夜色渐深，陈香怜用牛筋绑了独眼匪首，然后和叶菩提返回古寺休息，等到天亮之后，两人一同去往平阳城。 原本叶菩提还以为那些逃散的绑匪有可能回来救他们的老大，但是一晚过去，这些人根本没有露面，看来是被陈香怜吓破胆子了。 天亮之后，叶菩提同陈香怜一同上路，半日时间赶到平阳城。 平阳城原本是北魏最南方的城市，春秋国战中北魏为抵抗来自西面的大雍和南边的东齐，平阳城是按照最高规格的军镇建筑的，城墙坚实高大，四周的瓮城内密布着箭楼哨塔。 不过大雍一统天下后，平阳城就成为远离硝烟的地方，因此这厚实高大的城墙就是去它本身的用处。 因为太守之女被绑架，平阳城各处的衙役捕快四处搜寻，城中盘查严谨，陈香怜的出现让这些人大喜过望，连忙护送着她返回太守府。 叶菩提要告辞离去，但陈香怜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非要请她去太守府作客，推辞不过，叶菩提便答应在这里留宿一晚。 独眼匪首已经交给衙门，陈香怜和叶菩提来到太守府，迎面走来的是心中焦急如焚的平阳太守陈昌隆。 陈昌隆身材高大，相貌俊逸，刚过不惑之年的他留着三缕长须，行走间自有一股风流儒雅的气度，很难想象这样一位俊逸的男子会生出陈香怜这样天生异象的女儿。 父女相见，自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番嘘寒问暖，陈昌隆才把目光转向叶菩提，然后是行礼、道谢，让人帮她准备下榻的厢房等等。 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三人往内宅走去，陈昌隆边走边说道：“既然平安归来，那明日的比武招亲咱们就照常举办，乖女儿意下如何？” 陈香怜点点头，说道：“全凭爹爹做主。” 比武招亲这种事情叶菩提只听说过，还未曾见过，她看看陈香怜，再看看陈昌隆。 陈香怜的年纪应当比自己大一些，在这个世界早已经属于的高龄剩女，以她的彪悍，大概是没什么人敢上门提亲的，所以会选择比武招亲也是正常。 这个世界的女子普遍在及笄之年便要出嫁，十八岁的叶菩提其实也算剩女，不过她的情况与一般人不同，族中无人敢对她的婚姻多嘴，她自己又是醉心武道，自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叶菩提在太守府的别院住下，不多时陈香怜登门，同来的还有几个提着食盒的小丫鬟。 摆出精致的酒菜，陈香怜为两人倒酒，说道：“今晚本应设宴款待你的，但明日是我比武招亲之日，有许多事情要忙，之前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个府里忙做一团，招待不周，怠慢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叶菩提本是不拘小节之人，也明白如今太守府的情况，说道：“都说是举手之劳，陈小姐实在无需在意，贵府事务繁忙，我来此已经是叨扰了。” 寒暄一番，陈香怜说道：“叶姑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何事？”陈香怜说道：“我想请你担当我明日比武招亲的擂主。” “嗯？”叶菩提诧异道：“比武不该是两两对战，最后胜出的就是了吗？” 陈香怜笑起来，说道：“你说的那是江湖上挑选武林盟主吧，比武招亲和这个是不一样的。” 叶菩提只是听过比武招亲，但具体是怎么个流程就一窍不通了，陈香怜为她解释一番，她才明白这个世界的比武招亲大体是两种情况。 女方设下擂台，一种是由招亲的姑娘亲自做擂主，一种则是由女方派出代表做擂主，任何人都能上台挑战，挑战成功就成为新的擂主，要是没人挑战就会获得婚约，要是还有人挑战，那就要一直比到最后才能出结果。 原本陈香怜是自己来做擂主的，但见到叶菩提之后便想要请她做女方代表当这个擂主。 叶菩提武功比她高，挑选的夫婿肯定比她自己出面挑选的更厉害。 这么一解释，叶菩提算是明白这个比武招亲是怎么回事了，她委婉的说道：“这个……恐怕不太合适。” “为何？”叶菩提说道：“我不是天境。” “怎么可能？”陈香怜惊讶说道：“你都能气劲外放，还不是天境吗？” 叶菩提说道：“你知道天境之上的境界吗？” 陈香怜点点头：“略有耳闻，听我师父说天境之上尚有三重境界，闻道、知秋、谪仙人，不过这都是传闻中的人物，只有武榜上的那些高手才能达到这等境界，世间百万武夫，能到这一境界的万里挑一……” 说着她眼睛越瞪越大，看着叶菩提不可思议的说道：“别说你就是天境之上的……” 叶菩提轻声说道：“我是闻道。” 陈香怜嘴巴越长越大，难掩心中震惊，一个传说中的高手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诚如叶菩提所说，她要真是闻道境界，那么她来当擂主，谁还能胜过她？ 第012章 比武招亲（上） 太守之女要比武招亲，这个消息在一月前就已经传遍平阳郡，不仅是平阳郡，连周围几个郡也有所耳闻。 陈昌隆出自荥州陈家，陈家乃春秋望族，虽然不是十大门阀之一，但也是上品士族，出过许多有名望的大儒。 大雍立国之后，陈家因为是最早归附的一批世家，因此在之后针对门阀的清洗打压中得以保全，不过家族实力也被大为削弱，不复往昔的辉煌。 如今的荥州陈家虽然也很有名望，但远无法与春秋时相提并论，就连出仕的子弟也很少，似乎真的想要做一个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了。 陈家如今一代出仕的人中，就数这陈昌隆仕途最为光明，四十多岁已经是一郡太守。 而且去年就有传闻晋州刺史石怀恩很快就会入京，接替告老还乡的刑部尚书，到时刺史位置空缺，按照大雍选拔官吏的制度，如果没有京官外放，很大可能性就会由晋州下辖的几位太守中的某人担任，而在如今的晋州几位太守中还有人能比出身望族，政绩卓著的陈昌隆更合适的人吗？ 大雍实行州郡县三级制，纵然晋州只是一个中州，地位比不得雍州、幽州、扬州这样的上州，但刺史那也是实打实的掌握一州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 因此陈昌隆要进行比武招亲的消息一传出，整个晋州自觉有机会的人便纷纷动身往平阳城赶来。 陈香怜到如今年纪才想着比武招亲，并非是因为她的外貌异于常人。 平心而论，这姑娘虽然身材高大，体型健壮，但相貌绝不丑陋，反而还有几分清秀，毕竟她家中基因还是很好的。 要是让叶菩提来评价，这个姑娘妥妥就是后世所谓的金刚芭比了。 再加上她的出身家世，其实并不愁嫁人。 这姑娘嫁不出去，主要是她这些年一直在雍州的宗门修行，而陈昌隆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平日也非常忙碌，父女一年也见不到几面，因此才将婚事耽搁下来。 直到今年，荥州族中老人询问起来，才知道陈香怜竟然还未出阁，因此将陈昌隆大骂一通，如此才让陈昌隆下定决心为自己寻找一位乘龙快婿。 原本是想着文试，但在征求过女儿意见之后，又改为了比武招亲，在这一点上陈昌隆倒是开明，尤其他还出身名门望族，就更是难得。 比武之日，太守府外早早就摆好擂台。 参赛的人和看热闹的人极多，将太守府团团围住，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擂台的一侧是太守府的一处阁楼，陈昌隆、陈香怜以及叶菩提等一众人都在这座阁楼中，站在楼上便能看到下方擂台上的情况。 最终陈香怜还是希望叶菩提能代她当擂主，并没有因为她的修为而放弃。 叶菩提也没有拒绝，主要是她从未见过比武招亲，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便答应陈香怜帮她做一次擂主。 太守府的管家站在擂台上，向下方的人群宣布此次比武的规矩，然后就退下来。 管家一退下，所有人便把目光折向阁楼。 陈香怜在平阳名声不显，几乎没人见过她的真容，因此外界便有着各种猜测，有人说她貌若天仙，有人说她奇丑无比，各种传言不足而一。 今次比武招亲，有传言是陈香怜亲自守擂，因此台下无数人就期待着这位太守千金露面，想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模样。 阁楼上纱帐舞动，一袭白衣从阁楼中飞跃而下，婉若惊鸿，飘然落在擂台上。 万众瞩目下，叶菩提抱剑站在擂台上，轻纱遮面，眼神冷漠。 台下响起一阵阵窃窃私语声，虽然看不清这女子相貌，但看那窈窕身段，剪水双瞳，想来也是个美人。 于是原本无数还在观望的人心动了，原本就要参加招亲的人更是眼神火热，一个个摩拳擦掌，欲要美人权势双收。 叶菩提看着下方的人群，冷声说道：“受陈府之托，我是此番比武招亲的擂主，若有人能胜过我自可以成为擂主，守住擂台也就能和陈家小姐结成秦晋之好。” 她先是出言解释清楚，以免之后节外生枝。 听闻她不是陈家小姐，不少人心中难免失望，更多人对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陈家小姐愈发好奇起来。 锣鼓齐鸣，比武招亲正式开始。 几道黑影不约而同飞跃向擂台，刷刷落地，赢得满堂喝彩。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朗声说道：“各位，比武招亲是打擂台，咱们一起上不太好吧？怎么也应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是我先上来的。 ”“你放屁！明明是老子最先上来的。 ”“别吹了，就你们那三脚猫的轻功，大爷我都踩到栏杆上了，你们才动身，明明是我先上来的。 ”几个人各执一词，乱作一团。 不远处的叶菩提冷哼一声，说道：“不用争了，你们全下去吧！” 风乍起，叶菩提化作一团幻影掠过擂台，所到之处，上台的几人连她衣角都没有摸到，就被一股大力卷到擂台下面，几个呼吸之后叶菩提重新出现在擂台另一边，此刻擂台上也只剩下她一人。 原本喧嚣的现场瞬间寂静无声，几个原本在台上叫嚣厉害的人更是一言不发转头离开，再也不敢大放厥词。 谁也没想到陈府会找来这么一个高手当擂主。 能气劲外放，这可是天境高手啊，围观的人很多，但是天境高手几乎没有。 于是在叶菩提出手之后，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再敢登上擂台挑战。 片刻之后，终于有一个地境一品的人按捺不住躁动的心，飞身上来。 这人地境一品修为，行走江湖也算凑合，奈何年纪太大，看起来比陈昌隆还要大出几岁，这人要是娶了陈香怜，陈昌隆是叫他贤婿还是大哥？ 于是这个勇气可嘉的人便被叶菩提一脚踢到擂台下面。 这人下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再无人敢上台挑战，有些冷场，然后陈府的大管家又出面了。 他站在台上说道：“诸位，鉴于咱们这位擂主姑娘武功太高，所以本次比武招亲临时修改规则，咱们不求大家能胜过这位姑娘，只看他在擂台上的表现，然后再由我们家小姐亲自挑选如意郎君，所以各位尽管上台挑战，只要表现好，后面都有可能得到我们家小姐的青眼，成为我们陈府的乘龙快婿。”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清冷的场子瞬间热闹起来。 待到大管家退下去，便开始有人连续登台挑战了。 明知胜不过叶菩提，但每个人也都拿出看家本领，只希望能给阁楼上的陈家小姐留下一个好印象。 第013章 比武招亲（下） 叶菩提在擂台上有些无聊。 前前后后已经有三十多人登台挑战，其中还有一个天境八品的人，但这些人几乎都是被她一招赶到擂台下面。 纵然有千般绝招，万般手段，奈何叶菩提根本不给他们在陈家小姐眼前露脸的机会。 一时间心中埋怨她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打赌今天到底有没有挑战者能让她出第二招。 已经很久没人敢上台丢人现眼，叶菩提目光四巡，然后在人群中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 江南雁正带着他的护卫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与叶菩提分别之后，他没敢追上去，行过半日便找了客栈投宿，因此现在才进城，发现城中有热闹，便凑上来看看，没想到看到叶菩提在擂台上大展神威的形象。 打听清楚这是太守府在比武招亲，江南雁对这件事就更有兴趣了。 他非常好奇出身碧落天的叶菩提为什么会帮平阳太守府守擂台。 叶菩提的目光在江南雁身上一闪而逝，转头看向阁楼之上，向陈香怜传音道：“南边人群，挤在那颗大柳树下的紫衣男子，你看如何？” 她说的正是江南雁。 叶菩提与陈香怜有过约定，比武的人群中要是有陈香怜看中的人，便会给叶菩提提示，叶菩提便会放水，只是到现在陈香怜都没有给叶菩提提示，也就是说到现在她还没有能看上的人选，因此叶菩提也就不客气的把这些人打落下去。 听到叶菩提的话，阁楼中的陈香怜偷偷把纱帐掀起一角，朝着江南雁的方向张望过去。 叶菩提虽然有些讨厌江南雁，但也承认这家伙有一副好皮囊，不输给她之前见过的草包世子李誉。 相貌俊逸，风流倜傥，身材修长，气宇轩昂，端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他站在柳树下，一群人围在他四周，但陈香怜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他，宛如鹤立鸡群，灼灼夺目。 陈香怜眼睛一亮，心中越发中意，便在这时叶菩提又传音道：“你要是中意他，便让人抚琴一曲，我也就知道了。” 很快阁楼中传来袅袅琴音，叶菩提知道这是陈香怜同意了。 楼上的陈香怜虽然让人抚琴同意，但心中仍是非常忐忑，她忐忑自己中意的这人会不会上台，若是人家不上台，便是自己中意又能如何？ 叶菩提原本不想乱点鸳鸯谱，奈何这江南雁先前拿她当挡箭牌，她虽然说过不会用这件事为难江南雁，但在其他方面给他找些麻烦，出自己心中一口闷气还是可以的。 再说陈香怜自己也非常满意，自己何不成人之美？ 比武招亲都参加了，再当一次红娘又何妨。 面纱下叶菩提嘴角挂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台下江南雁无端感觉到自己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身体，自言自语说道：“穿的太少了吗？” 叶菩提目光一转，看向江南雁，传音说道：“江南雁，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口，我待会给你送来。” 原本正在看热闹的江南雁瞬间懵了，你这话没头没尾，什么意思？ 迎着叶菩提的目光，他使劲摇头表示拒绝。 叶菩提冷声道：“这是你能拒绝的？上台来和我打一架，不然腿给你打断！” 江南雁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这位姑奶奶了。 想想这小姑奶奶的武功和背景，江南雁没敢拒绝，硬着头皮飞身上擂台。 他是天境九品的修为，轻功远超之前那些地境武夫，这登台的一幕也是潇洒飘逸，引得众人喝彩，阁楼上的陈香怜注意到这一幕，对他越发满意。 江南雁看着擂台上的叶菩提，传音说道：“叶姑娘，你这是何意？人家比武招亲，我上来不太合适吧？” 叶菩提说道：“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还觉得陈家小姐一定会喜欢你？” 江南雁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他说道：“那不知道叶姑娘让我上来做什么？” “相逢是缘。 ”叶菩提随意扯谎：“你武功太差，看在大家同出四大秘境的份上，我指点你几招，也免得你以后行走江湖天天被人揍，丢我们四大秘境的脸面。” 江南雁心中一喜，叶菩提要指点他武功他自然高兴，叶菩提修为高出他太多，若是愿意指点他几句，必然是受益匪浅，但这不是他开心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叶菩提肯开口那说明她对自己有好感，未来自己不是没机会拉拢到碧落天这个强援的。 他说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叶姑娘了。” 叶菩提说道：“动手吧。” 台下观众看着上台的江南雁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在想这小子能在叶菩提手下撑过几招，是不是个绣花枕头，有没有可能逼她出第二招。 大多数人的想法是不能，因为这小子长相太英俊，完全把在场的众人比下去，谁也不希望他再多争抢风头了。 然而让他们跌破眼镜的是这小子竟然没有被叶菩提一招打下去。 不仅没有打下去，相反这小子竟然还和叶菩提打的有来有回。 半柱香功夫过去，他竟然还站在台上。 叶菩提说是指点他的武功，倒也没有与胡说，她确实在给江南雁喂招。 归墟城最核心的传承是《归墟心经》，这个叶菩提不了解，但除此以外，她几乎清楚归墟城所有传承，因此指点江南雁的修为也是得心应手，半柱香功夫就让他受益匪浅。 半柱香时间一过，江南雁就被叶菩提踢下擂台，引起下方观众一阵的轰鸣。 大家早看这个小白脸不爽了，眼见他终于被美人打下来，实在是太舒服了。 江南雁揉着胸口站起身，暗道这姑娘前边一直都是点到即止，但这最后一脚却是没怎么留情啊。 江南雁下去了，比武招亲的擂台还在继续，经过江南雁的上台，台下又有不少人重拾信心，觉得江南雁已经消耗叶菩提不少实力，自己有机可趁，于是纷纷登台挑战。 日暮西山，这场有些不同寻常的比武招亲终于结束，但是围观在场下的无数人还未散去，因为陈家小姐还未宣布到底要选谁做她的如意郎君。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但是没想到陈家小姐最后都没有露面，反倒是之前已经返回阁楼的叶菩提又从阁楼上飞下来。 这一次她直接落到人群中，然后抓起人群中的江南雁又飞回阁楼。 被叶菩提抓在手中，江南雁大惊，喊道：“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叶菩提说道：“你走运了，陈家大小姐相中你了。” “什么！”江南雁大惊：“你不是说她看不中我吗？” 登上阁楼，叶菩提松开江南雁，说道：“我说过这话？” 江南雁想了想，似乎，好像，叶菩提确实没说过陈家小姐一定不会看上他的话……轻纱舞动，两个婢女走出来，对着江南雁行礼，说道：“姑爷，里边请。” “姑爷？”江南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你们可别这样称呼我，这是个误会……” 说着他把目光转向叶菩提：“叶姑娘，你快帮我解释一下啊，是你让我上台的啊。” 叶菩提说道：“陈家小姐看中你了，这便是你们两人的事情，你看我做什么？想要解释，你就自己给陈家小姐解释去吧。” 说着又朝纱帐内一拱手，说道：“陈大人，陈小姐，此间事了，我还有事，便不叨扰，就此告辞，在这里预祝陈小姐和江公子举案齐眉，百年好合。” 言罢飞身离开，临走前她还轻轻朝着江南雁拍了一掌，封住他的丹田，一天之内江南雁是没办法动用内力了。 送佛送到西嘛。 第014章 幽州城 幽州城。 幽州州府，也是燕王李策的王府所在。 冬日的幽州城相对萧瑟一些，但是也难掩其苍凉古朴的气势，作为春秋十国之一后燕的国都，幽州城还是保留下几分雍容大气，这份气势不是那些普通州郡治所所能比拟的。 离开平阳城后，叶菩提用了六天时间赶到幽州，这时距离春节已经只剩下十天。 燕王府依然庄严肃穆，正门前铁甲林立，守卫森严，叶菩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王府，刚一到门前，便有管家前来引着她进府。 燕王府占地极大，从青塘山的半山腰一直延伸到山脚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气象恢弘不亚于长安城那座太平宫。 因为临近年关，城外大营的将士需要犒赏，因此李策一大早便去往军营，眼下并不在府中。 倒是那个纨绔世子李誉昨晚回到了王府。 在几个高手的护卫下，李誉绕道豫州、荥州、颍州，然后才返回王府，虽然路途远一些，但因为行踪隐秘，也没有遇到危险。 燕王府有为叶菩提准备下客房，是一个幽静的独院，但她很少住进去，平日大多时间都留在燕王府的藏书楼。 燕王府虽然风景秀丽，但是同样高手无数，叶菩提没兴趣去证实一下这些高手是否货真价实，因此她留在王府也只在居住的小院和藏书楼之间来往。 燕王府的藏书楼名动天下，春秋时李策屠灭多国，收缴的珍贵古本也不知道有多少，藏书楼内包罗万象，堪比尼山书院的书楼。 叶菩提常看五楼的史学典籍与七楼的内家心法，对她都有用处。 楼梯处有脚步声响起，有人深夜登楼。 不过叶菩提也不以为意，这些日她总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登上这藏书楼，有白发苍苍的老妪，也有弯腰驼背还瘸腿的老叟，更有丰神俊朗却浑身杀气的中年人。 这些人有着共同点——都是武道高手，甚至她还见到一个痨病鬼一样的消瘦男子，竟然是天境一品的高手。 当然，她至今还未见过与自己同境界的高手。 这些人登楼无一例外都是去往六楼和七楼搜寻武学。 因此听到楼梯处的脚步声她只当是某个武痴半夜又上来寻书了。 又翻过一页书，那脚步声已经到五楼，但是且并未继续上六楼，而是拐进叶菩提所在的这件藏书室。 藏书楼五楼空空荡荡，只有叶菩提一人穿梭在书架之间，白衣飘飘，若是晚上让人瞧个朦胧，怕是会以为是女鬼吓个半死。 听到声音，叶菩提探出头看过来，发现是那个纨绔世子李誉。 李誉和叶菩提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一日叶菩提一掌把陈孝徽拍进土里的画面实在太过震撼，让他记忆犹新，因此听闻叶菩提也回来，便赶快找上门来。 看到叶菩提，李誉举起手中拎着的两个酒壶，说道：“听说你回来，特意来看看你。” 叶菩提疑惑道：“我和你很熟吗？” “哎呀，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听说你回来，怎么也要看看啊。 ”李誉笑着说道：“再说这里是我家，你是贵客，我这也要一尽地主之谊不是吗？” 两人来到靠窗的案几前坐下，李誉将其中一壶酒地给她，然后自己打开另一壶。 叶菩提打开灌一口，入口微甜，回味悠长，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酒？” 她喜欢喝酒，但不嗜酒，喜好品尝不同的酒，但是李誉今天带来的酒是她以前从未喝过的。 李誉笑道：“这酒名叫蓬莱春，是我们幽州进贡的酒，每年的量很少，除过进贡给长安城那边，剩下一些都留在王府了，在外面根本见不到，正因为稀少我才会拿出来，其实平日我不太喜欢这种酒，不够烈，我最喜欢的是我们幽州民间自产的一种名叫土窑春的烈酒，便宜，家家户户都能喝得起，大冬天喝一口，全身都暖和。” 大雍人喜欢喝酒，从民间到王公贵族莫不如此，因此大雍各地都有资产的酒水，品类各不相同，不过酒不同，名字却都相似，因为大雍人喜欢以春字来为酒命名，蓬莱春、土窑春、杏花春之类。 一壶酒下肚，李誉说道：“现在王府已经放出消息，说是我已经被救回来，但身受重伤，所以需要疗养，这样也是为堵住长安城那边的嘴，不过我这段时间就可怜了，估计只能留在王府，不能出去找乐子了。” 叶菩提放下酒壶，说道：“关我什么事。” “这件事你也有份，我们也算是一同战斗过的同袍，而且你也不是我们王府的人，理应告诉你前因后果。 ”“留在王府也好。 ”叶菩提说道：“你这样的人少出门，对幽州城的老百姓来说是好事。” 李誉一脸无奈，说道：“咱能别这么说嘛，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叶菩提说道：“你自己在外面是什么名声心里没数？我这个初来乍到的人都听过你的大名。” “诽谤！”李誉气急败坏的说道：“叶姑娘，这是赤裸裸的诽谤，你可别听信那些民间流言，我李誉光明磊落，仗义大方，只要认识我的人，谁不竖起大拇指夸我，这些人是嫉妒我，嫉妒！” “行了。 ”叶菩提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自自有评判，现在酒也喝了，面也见了，没事干就出去玩吧，我要继续看书了。” 李誉哭笑不得的说道：“听你这语气是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叶菩提伸手去拿自己的茱萸剑，于是李誉连滚带爬跑出藏书阁。 接下来几天，李誉每天雷打不动带一壶酒来看望叶菩提，每天的酒都不一样，送完酒也不离开，而是厚着脸皮留下来，天南海北闲扯。 这小子虽然纨绔，但也曾外出游历，嘴皮子很好，总能变着法说一些趣事。 如此几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七，这一天李誉仍是带着酒上咯。 这一天叶菩提没有看书，专程等着他到来。 两人在案几对坐，叶菩提开门见山的说道：“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李誉嘿嘿一笑：“看出来了？” “先说好。 ”叶菩提说道：“我未必会答应。” 李誉笑道：“小事，就是这个快过年了啊，每年年三十我都会和老爹去墨岭剑斋一趟，今年就想请和我一起去一趟。” “怎么，那里有你讨厌的人？想让我帮你打架？”“差不多，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想让你帮我教训一下，也好让那家伙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叶菩提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去。” 李誉脸色垮下来，说道：“别拒绝的这么干脆啊，墨岭剑斋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而且这可是天下第二的剑宗，你也是剑客，就不想去看看。” 叶菩提说道：“不想，如果是其他地方还好说，墨岭剑斋免谈，我是不会去那里的。” “为什么？你和他们有仇？”叶菩提摇摇头：“没仇，但是有怨。” 第015章 除夕宴 叶菩提终究是还没有陪李誉去墨岭剑斋。 除夕这天她还是留在藏书楼。 晚些时候，燕王府邀请她赴宴，这一次是燕王李策的邀请，倒也不好拒绝。 燕王府大宴，有资格进府的人不算太多，基本都是燕王地盘的实权人物，但是再加上他们的家眷，人就很多了。 席开三十桌，摆满偌大的宴客厅，四周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乎没有人敢高声喧哗。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礼貌的浅笑，但神色却格外肃穆，谨小慎微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在幽燕燕王府的话大过圣旨，燕王李策是这里唯一的主人，这些人又怎么敢不小心谨慎。 叶菩提被安排在王府女眷的一桌，这一桌坐的基本都是李策的晚辈，包括他的长女李安贞，几个侄女和外甥女。 叶菩提的父亲和李策是旧识，做到这里也算正常。 燕王李策早年丧妻，后虽有再娶，却都是偏室，王妃之位始终空悬。 天下人对李策褒贬不一，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春秋余孽更是数不胜数，但他有一点却是让天下女子都极为羡慕的，那就是痴情且长情。 李策一生深爱的只有燕王妃一人，王妃故去之后便不准备娶，几个侧妃都是天子赏赐，推辞不得。 李策有一儿一女，除此外虽然娇花满园，却再没有所出。 燕王府没有女主人，因此今晚招呼各家女眷的任务就要落在他女儿李安贞身上。 燕王长女李安贞，这也是一位奇人，在王朝的名气丝毫不亚于自己的纨绔弟弟李誉，不过相比于李誉的恶名，李安贞却是享有幽燕第一才女的美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兵法韬略无一不精，才二十二岁便成为尼山书院的讲席先生。 她不仅是尼山书院百年来仅有的两位女讲席之一，还是尼山书院百年来最年轻的讲席，只此一点就羞煞无数自命不凡的书生。 而且她不仅极有才气，还身负武功，据说剑法极好，曾经单人游历草原，遇马贼斩马贼，遇鲜卑游骑，斩鲜卑游骑，平安归来，是一位极厉害的人物。 幽燕百姓私下都在暗暗叹息：若是咱们这位郡主是男儿身该多好。 这位郡主常年在青州尼山书院，叶菩提也是第一次见到，相貌是一等一的漂亮，气质更是雍容大气，待人接物恰到好处，威严又不失礼数。 燕王府虽然没有王妃，但还是有几位侧妃的，但是这几位侧妃在李安贞面前也只能温言赔笑，宛如受气的小丫鬟，这姑娘有多厉害可想而知。 叶菩提听到旁边席位有女眷在低声耳语，才知道这位郡主竟和已经去世的王妃有八成像，据说连性子也和当年的王妃一模一样，也难怪这些侧妃不敢招惹她。 招待完一圈女眷，李安贞回到席位上，就在叶菩提身旁落座，原本桌上几个还在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瞬间老实，恭恭敬敬叫她姐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李安贞微笑道：“今夜除夕，咱们一家人团聚，你们不必如此紧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说完转头看着叶菩提说道：“叶姑娘也是如此，咱们两家是旧识，你我便如同姐妹，更应该多多亲近才是。” 说话间，今晚的正主，燕王李策入场了。 传闻中这位功高盖主的王爷身高丈二，眼如铜铃，拳如钵盂，血盆大口，乃天煞星下凡，极为威猛。 但实际上的燕王李策自然不是这样。 他身高不高，肤色微黑，一张团团圆脸总是挂着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 如果不说名字，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和蔼的老人会是那位名满天下的杀神。 陪在李策身边的是李誉，然后依次是幽州刺史、并州刺史、兖州刺史、燕州刺史，步兵都督、骑兵都督等幽燕境内的实权人物，这些人都是有资格和李策同席的。 幽燕境内，除过辽东大都护穆延峰因为路途原因，没能来参加宴会，其余几乎所有实权人物都在这里了。 李策入席，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丝竹管弦响起，有歌姬开始献舞，盘盘珍馐如流水般端上来，然后是席间各种的交谈。 男人们有关于军国大事的谈论，女眷们也有关于家长里短的话题。 只可惜苦了叶菩提，她不愿讨论军国大事，更不喜欢家长里短，她这一桌除过她和李安贞都是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共同话题，而李安贞还要时不时离席和其他桌上的女眷联络一下，因此叶菩提只能默默坐在席间喝酒。 好在酒不错。 这是叶菩提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没有在家过年。 也是她过的最清净省心的一个新年。 宴会之后，宾客也没有散去，而是等着王府放烟花，这是燕王府每年的保留节目。 烟花要一直放到子时过后才会停歇。 因为是新年，幽州城今晚没有宵禁，不仅王府会放烟花，城中百姓也会放烟花。 无数烟花升空，绚丽的光芒照亮幽州城。 叶菩提站在院中不起眼的位置，抬头仰望天空，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火树银花，她的神色恬静，这漫天的落英缤纷让她想起尘封很久的记忆。 四周有许多年轻人都在偷偷看她。 其实自她来到席间就已经引起许多人的注意，毕竟这样漂亮的美人想不让人注意都不可能。 只不过在她坐到一群郡主、县主中间之后，就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打扰她了。 尤其是看到李安贞竟然坐在她身边，对她的态度也很亲切，这些世家子弟就更不敢失礼了。 无论他们在外面如何的嚣张跋扈，在燕王府都不敢有半分逾越。 不过变着法打探她来历的人却不少，然而得到的结果都只有一个：这位姑娘是燕王的晚辈。 一个晚辈，就可圈可点了，让无数人即心动有忌惮。 燕王府之所以对叶菩提的身份含糊其辞，不愿让人知道，主要源于之前叶菩提去往长安救李誉一事，因着这件事，李策直接让王府把叶菩提当成和自己侄女、外甥女同等对待。 身后有脚步声，叶菩提转头，看到是李誉走过来。 这小子一晚上都陪在李策身边应酬，此刻过来做什么？ 李誉走近笑道：“想家了？” 叶菩提微微一愣：“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猜的。 ”“你猜错了，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 ”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王府上空炸开，姹紫嫣红，照亮半座王府。 烟花映衬着叶菩提的侧颜，完美无瑕。 李誉微微一呆，暗道这姑娘还真是个祸水，怕是如今的胭脂榜第一也比不过她吧。 看到李誉出神，叶菩提问道：“有什么事吗？” 李誉猛然回神，笑着掩饰自己的事失态，说道：“刚传来的消息，查到庄陇贤的线索了。” “嗯？”叶菩提的眼神骤然犀利，杀气乍现，寒声问道：“他在哪里？” 李誉被她的杀气吓一跳，心道自己刚才是被美色冲昏头了，这姑娘漂亮是漂亮，但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啊。 他后退一步，说道：“在辽东。” 叶菩提下意识摸向腰间，摸空之后才想起因为参加宴会自己并没有带茱萸剑。 于是她握拳冷声道：“很好，我这便去拜访他一下！” 第016章 大雪落幽燕 正月初九，这是叶菩提离开王府的前一天。 这一天幽燕大地又落下一场雪。 年后李誉便一直在处理着什么事情，因此再没有去藏书阁打扰过叶菩提，她也落个清静。 叶菩提离开的前一天傍晚，消失许久的李誉终于出现。 他提着两壶酒登上藏书楼，把其中一壶扔给叶菩提，说道：“我明日要去一趟墨岭剑斋，不能送你了，这壶酒就当是临行饯别了。” 酒是上好花雕，叶菩提拍开封泥，长饮一口说道：“多谢了。” 李誉嬉皮笑脸的说道：“别光嘴上说啊，倒是拿出点诚意啊。” 叶菩提平静看他一眼，说道：“有话直说。” 李誉腹诽道：这娘们怎么比自己这大老爷们都干脆利索，她不会是男扮女装吧？ 这样想着李誉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扔出脑海，要是叶菩提这样美人儿是个男人，李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会落下阴影的。 他说道：“今晚不忙吧？” 叶菩提眉头蹙起来，这小子转弯抹角到底想说什么？ 看到叶菩提蹙眉，李誉立刻说道：“可别生气，就是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没别的意思。 ”李誉说道：“风雪满幽燕，多好的风景，不去看看？” 听到这个古怪的理由，叶菩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大晚上欣赏雪景？” 李誉说道：“去不去一句话，别婆婆妈妈的。” 叶菩提一瞪眼，杀气四溢。 李誉下意识缩缩脖子，这娘们忒霸气。 然后他看到叶菩提把壶中花雕一饮而尽，抓起茱萸剑，冷冷说了一个字：“走！” ……大雪落满城。 叶菩提在李誉的指点下穿街绕巷，一路来到东南城墙下。 巍峨的城墙在在雪中宛如沉睡的怪兽，城头上有巡逻的兵丁来回走动，即便是这样的雪天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幽州最北方就是大雍和鲜卑的战场，那里袍泽的白骨如山，他们又怎么敢懈怠。 叶菩提拉着李誉，宛如没有重量的鹅毛，轻飘飘的翻过城墙和护城河，整个过程迅捷而静谧，没有惊动任何人。 黑暗笼罩着整片大地，黑暗中李誉小声笑道：“你这轻功倒是厉害，就凭这一手轻功，打得过你的人也追不上你啊。” 叶菩提冷冷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渭河边，她踏雪而来，一掌就把陈孝徽拍进土里，这一幕李誉到今天都是难以忘记。 夜色中，叶菩提带着李誉从雪地上一闪而逝，快如闪电，刚落下一层薄雪的地面只留下一双脚印。 半个时辰后，在李誉指点下叶菩提来到城外二十里处一座小镇。 看着近乎一片黑暗的小镇，李誉笑道：“到地方了。” 黑暗中李誉继续说道：“这小镇后边有一处宅院，是一个隐藏的销金窟，里面有许多年轻女子，是专供幽州城一些老爷们享用的，所以你可不用客气，进去之后男的全部杀光就是，女的就留下吧，都是些被劫掠来的可怜人。” “这就是你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的原因？”李誉点头说道：“是啊。” 叶菩提说道：“我不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我觉得你也不是，别说什么为民除害之类的废话，你没这个好心，再说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交给官府吗？你堂堂燕王世子，幽燕的土皇帝，要是为民除害还用得着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 “嘿嘿。 ”李誉笑道：“这些女子可都是被劫掠来的可怜人啊，幽州有一伙专门干这一行的人贩子，用拐、骗、抢、偷的方法也不知道祸害多少良家了，同为女子你都没一点同情心的？” “天下可怜人多了，我都管得过来？”李誉继续忽悠道：“人间不平事确实多，咱也不可能全部铲平，但是既然遇到了，那就顺手而为之呗？也好让他们这些遭雷劈的王八蛋知道什么叫做天道好轮回。” 叶菩提忽然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李誉连忙否认，说道：“怎么可能，你这我这辈子见过最聪慧的女子。” “我肯定不是天底下最聪慧的女子，但你也莫要绕弯子了。 ”叶菩提说道：“以你的身份，在幽州为民除害何须如此假借我手，而且听你的说法这地方存在已久，你若要动手早就可以动手，何须寻我？若说着其中没有猫腻，你自己信吗？你今晚若不说清理由，那就自己想办法回城吧。” 听到叶菩提的威胁，李誉无奈妥协，说道：“女孩家家，不要太聪明，会嫁不出去的。” 叶菩提脸色阴沉下来，冷声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我自己的事情，除过我自己没有人能替我决定！” 李誉缩着脖子，说道：“怕了你了，诚如你所说，为民除害只是顺手为之，虽然我是世子，但有些人不方便在明面上动手，所以……你这么聪明，应该懂吧。” “这样啊。 ”叶菩提点点头，李誉自己对他第一印象就是奸猾，果然没有错。 燕王虽然权势滔天，但是麾下势力也是极为复杂，丝毫不亚于长安城的庙堂。 李誉作为燕王世子，又已经到及冠之年，也是该接过这面大旗了，但所面对的阻拦不会比立储简单多少，他唯一庆幸的就应该是李策只有他这一个儿子。 幽燕三十万虎狼之师，武将桀骜，文官清高，想让这些人归心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有几分狠劲，这很辣的性子倒是和李策有几分父子相了。 李誉继续说道：“今晚这群人都属于明面上不好动手的，或者说根本不能动手的，所以才会劳烦你出手，这种事情也就是女侠你了，换个人打死我都不会说的，今晚这事包括你在内只有四个人知晓，明日之后这些人的恶劣行径就会公布于世，他们的死也归于一位路过此地的江湖高手，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后续事情我自然会处理好，这些人本也该死不是吗？而且又不让你白出力，这件事之后但凡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一共四人，叶菩提瞬间就能猜出是谁了。 除过自己和李誉，应当还有燕王李策。 最后一人应该就是那个助李策屠灭春秋九国，马踏江湖，远逐鲜卑，被李策称之为谋士无双，却被其他人称之为天下第一毒士的柳随云。 李誉今晚的风格很粗暴，如此轻而易举就杀掉这些人，怕是会掀起滔天巨浪。 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既然李策都同意这件事，自然会安排好后面的一切，自己也不用多操心。 既然李誉都开口让自己随便提条件，那自己也不会客气的。 自己帮他解决这么多麻烦，他怎么也要投桃报李，帮自己找找其他人，也帮自己解决杀掉黄铭章的麻烦。 第017章 剑气近 大雪皑皑，夜色沉沉。 这座隐藏在幽州城外的销金窟灯火通明，纸醉金迷。 这处宅院极大，对外宣称是某个富商的私人山庄，平素护卫森严，旁人连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但凡能进入这里面消遣的都是幽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背后牵扯到的势力盘根错节，极为复杂，也难怪李誉都需要假借叶菩提之手除去这些人。 当然，李誉除去这些人只是为自己上位铺路，和什么替天行道没关系。 今晚这里面的客人极多，热闹非凡。 因为今晚这里要拍卖一些新货，这一批三十个女子，有从南洋、西域抓来的，也有从高丽草原贩卖来的，还有几人则是他们从中原劫掠来的。 这些女子无一不是貌美年轻的处子，其中那几个从中原各地劫掠来的女子身份更是不简单，有大家闺秀，也有江湖女侠，甚至还有一个据说是胭脂榜上的美人儿。 于是今晚这么多达官贵人才会冒着风雪来到这里，这也是李誉选择今晚动手的原因。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单纯的淫乐已经不能满足欲望了，但是如果这些女子身份上有所不同，那就是不一样的体验了。 想想自己身下压的是一个青楼妓女是什么感觉，要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呢？要是一个武功高强的江湖女侠呢？再或者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 是不是比单纯的肉体欲望要让人兴奋的多呢？ 男人的征服欲望会因为被征服的女子身份不同而展现的淋漓尽致。 没有兴趣参加拍卖会的男人已经各自搂着女人进入欲望的天堂，而对这些新鲜货感兴趣的人则全部聚集在一处大厅中，等待着拍卖的开始。 整作大厅的窗户用黑布罩起来，外面看不出一丝光亮，但是室内灯盏中燃烧着龙鲸油，将整座大厅照耀的宛如白昼。 龙鲸乃是异种，捕之不易，龙鲸油更是价值千金。 当今天子节俭，就连大内皇宫都不常用，但是这里却有着不下百盏龙鲸油灯，可见其奢靡。 大厅之下铺着地龙，将外界的冰天雪地隔绝开来，极为暖和。 拍卖会尚未开始，大厅内坐着几十人，每个人都穿着相同的衣服，脸上都带着面具，以防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来。 唯一能辨别他们身份的只有他们手中拿着的号码牌。 这也是这里受到欢迎的原因，可以保证客人足够的隐私。 这些达官贵人自然不想被熟识的人认出自己来到这里。 不仅是因为这处地方本就隐秘，更重要的是来这里享乐的人都是有一些特殊癖好的，这里经常会在清晨处理一些女子的尸体，那些可怜的女子几乎都是被人性虐至死的，这些达官贵人都是有脸面的人，谁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还有如此变态的一面。 因此大家来这里都会穿上统一的衣服和面具，众人也心有默契的不去和身边人交流，这样双方都不会尴尬，只有在私下的空间中他们才会展露出压抑在心底的变态欲望。 片刻功夫，有人从大厅的偏门走进来。 是一个体态丰腴的女子，穿着银色绣花罗裙，看起来没有什么风尘味，反而是有几分落落大方的大家风范，与一般楼里的老鸨天差地别。 虽然她眼角细密的皱纹显示出她已经不年轻，但是风韵尚存，也足以迷倒许多人了。 女子走到台前，盈盈对着众人福了一个万福，然后才开口说道：“让各位久等了，拍卖会现在开始。” 单刀直入，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因为她知道这些没意义，来这里的贵客们连身份都不想暴露，更没兴趣听她的客套，因此每次的拍卖会都是直接进入正题。 不得不说这里的风格确实与一般风尘之地不同，也难怪会吸引这么多的显贵。 女子拍拍手，偏门再次打开，首先进来的却不是要拍卖的女子，而是一个抱着筝的美貌女子，打扮素净，这是乐师，为拍卖会弹曲助兴的。 这样的拍卖会没有什么酒水茶点，因为没有人会卸下面具去享用，唯一的娱乐助兴也就只有音乐了。 抱筝女子同样福了一个万福，然后就退到角落。 她开场弹的是高山流水，音色空灵，然后就在高山流水的乐曲中拍卖会正式开始。 三十个穿着薄纱，妙处若隐若现的女子一次被带上场，宛如货物一般排列在台上。 这些女子眼神麻木，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们之中许多有人都是被劫掠来的，自然不愿意沦为别人的泄欲工具，只是一次次的反抗失败之后，她们心中的生机和希望也都被磨去了，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主事的女子走上前来，将第一个女子推前一步，这是一个高鼻梁，金发碧眼的美貌女子，明显是从西域更西贩卖过来的，这一路千万里之遥，女子也不知道遭受过多少苦难，如今的她宛如牵线木偶，已经不会有任何反抗的本能。 主事女子指着这金发碧眼的女子说道：“这是从遥远的伏卢尼帝国而来的美人奥佩娅，想要体验异国风情的大人们千万不能错过，起价一千两，拍卖开始。” 这奥佩娅身材高挑，又有着迥异于中原人的相貌，对于这些喜欢猎奇的达官显贵们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于是十多人纷纷举起手中的牌子，默不作声的加价。 最后奥佩娅被人以三千二百两的价格拿下来。 三千二百两是独家享用的占有权，自此之后这个奥佩娅就会被养在这里，只供拍下她的主人享用，当然，作为她的主人，每个月还需要向这里缴纳一笔费用。 对于这个结果，主事女子显然很满意，第一个货物就能拍出这个价格，今晚怕是要大赚一笔了。 这些女子拍出的银子越多，自己能从大老板那里拿到的也就越多。 拍卖完第一个女子之后，拍卖会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 主事女子很聪明的将来自不同的地方的女子分开拍卖，这样就不会让这些贵人们产生审美疲劳了……叶菩提和李誉宛如两道鬼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处宅院的某个屋顶。 看着下方的院落，李誉从怀中掏出一个鬼面具递给叶菩提，轻声说道：“一切就拜托你了，不用客气，放手杀人就是了。” 叶菩提没有说话，接过他手中的鬼面戴上。 雪扑簌簌下，叶菩提的白衣和大雪融为一体，自房顶一掠而过，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中。 大雪迷眼，李誉紧紧身上的雪貂披风，呼出一口白气，他蹲在房顶，在积雪上留下几行字： 雪满杯，酒满杯，飒踏独行千里。 杀气烈，剑气烈，割去头颅十万。 第018章 十面埋伏 淫靡的气氛弥漫，拍卖会进行一半，已经拍卖出十几个来自四极八荒的美人儿，每一个都价格不菲，赚的盆满钵满。 主事女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她推出一个乌发云鬓的美人儿，说道：“接下来要拍卖的这位可不简单呢。”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女子的下巴，让她姣好的容颜暴露在灯光下。 这个女子不同于之前那些麻木不仁的女子，她的眼神中还有倔强和愤怒，但是因为有药物控制，她生不出丝毫反抗的能力。 女子的眼神愤怒，盯着眼前这个主事女子，就好似要用眼神把她千刀万剐。 主事女子丝不在乎她的目光，介绍道：“眼下这个美人儿可是大大有名呢，她名叫杜青澡，云麓仙居内门弟子，人称青玉仙子，胭脂榜排行第二十三……” 主事女子的话尚未说完，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杜青澡身上，有着赤裸裸不加掩饰的浓烈欲火。 云麓仙居和胭脂榜这两个名词可以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勾起他们隐藏在内心的欲望。 云麓仙居是江湖上有名的名门正派，排名也仅仅比太白剑宗、墨岭剑斋等寥寥几个门派低一些，位列江湖十大门派之一。 大雍立国，李策马踏江湖，打断多数武人的脊梁，这些年侠以武犯禁的事情越来越少了，但是这不是说江湖就彻底沦落了。 相反，在这样的清洗中，大部分门派遭殃，但是仍有受惠的门派。 例如那太白剑宗，因为顾青城的原因，不仅没有受到丝毫损失，反而是更上一层楼，成为天下第一宗门，身份极为清贵。 再如墨岭剑斋、云麓仙居这样的老牌宗门，因为识时务，接受朝廷的安排，也都被朝廷纳入麾下，地位水涨船高。 大雍在马踏江湖之后，采用的是江湖人管理江湖人的方法。 所谓江湖十大门派，全部都是接受过朝廷册封的，门派中的每一个人都要登记造册。 这十大门派就是朝廷在江湖势力中的具体表现，说是鹰犬也不为过，代替朝廷管理江湖，又有镇抚司从旁监督，好不威风啊。 云麓仙居位列十大门派，地位尊崇，他们的弟子可都是有一股傲气呢，更何况这杜青澡乃是胭脂榜上的美人，走到哪里不是万众瞩目，受尽追捧？ 如今自己有机会把她捏扁搓圆，这种事情想起来都让人兴奋，这些人怎么能不感兴趣？ 若论武力，之前的杜青澡轻松对付十多个这种脑满肠肥的显贵，但是现在她受制于人，只是一个连抬手都费劲的弱女子，自己可以随意让她在身下婉转呻吟，想到这种情况，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主事女子轻声说道：“拍卖开始，起价一万两。” 新一轮更加激烈的竞价开始了……山庄中纸醉金迷，显贵们毫无阻碍的发泄着自己的兽欲。 黑暗中叶菩提的身影如同鹰隼，从各处一闪而逝。 在她过处，那些或是熟睡中或是正在激情的男人无一例外，连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被收割去性命。 那些女子因为有李誉的求情，她倒是手下留情，只是打晕过去，而没有杀光。 携剑百步走，飒沓如流星。 她每一次点过房檐砾瓦，都意味着有人头颅落地。 她轻功太高，剑光太快，当真放手杀人之时，这座宅院中没有任何人能在出声前逃过她的剑气。 大厅外，大雪中，无数尸体横倒。 那些都是山庄的护卫，但是即便是这些武功高强的护卫，他们的反应力也不如叶菩提的剑光快。 直到自己的头颅落在雪中，染红大地，他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但是一切都晚了。 悄无声息，整座山庄已经是伏尸千百。 今晚是叶菩提自踏足中原以来杀戮最重的一晚，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心慈手软，只要是见到的男人全部杀死。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超然物外，但是当她看到那些女子被折磨到不成人形，内心深处竟然还有些许愤怒。 她终究还是不能绝情绝性。 她的剑气控制的极为精妙，精妙到仅仅是杀人，而不会有多余一丝一毫的剑气逸散，往往抹去一个人的头颅，却可以连他的一根头发都不割断，这等把剑气控制出神入化的杀人术，整座江湖能做到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单论杀人术，叶菩提自信绝对不会比顾青城差。 半个时辰后，除过如火如荼进行拍卖的大厅，整座山庄已经化作修罗地狱。 叶菩提手持茱萸，缓步走进来。 茱萸剑不沾血，虽然已经夺取无数性命，但是细长的剑身仍旧是清亮如一泓秋水。 雪光映照长剑，反射光芒，剑身如有层层水波荡漾，泛着妖异的光芒。 只剩这最后一处别院了，叶菩提不紧不慢的推门走进去。 守在院中的十多个护卫率先反应过来。 护卫的头领立刻准备出声：“谁……” 然而这个字卡在他的嗓子眼就消失了，他永远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叶菩提推门而入，右手握爪轻轻朝着雪地一抓，动作轻柔。 然后她脚下的积雪盘旋而起，化作一道道雪箭，穿透这些人的眉心，宛如利刃穿过豆腐，一击毙命。 这座山庄中也有高手，甚至叶菩提之前遇到一个天境四品的老者，但是同样不过是她一剑的事情……大厅中，关于杜青澡的拍卖价格已经翻了一番，但是竞争远没有结束。 杜青澡看着下方的众人把自己当成货物一般竞价，心中有的只有愤怒和屈辱。 想她也是江湖上的才俊人物，倾心者，追逐着不计其数，却一招不慎，成为任人宰割的牛羊。 她心中有着滔天的仇恨和不甘，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脱困，必然要把这些人千刀万剐。 但是她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一种极为渺茫，近乎不可能的奢望。 身陷这个魔窟，自己又失去武功，怎么可能有机会逃出去。 她现在很希望能有一个正义的大侠从天而降，将这些人统统杀光。 她发誓，无论对方是丑是俊，无论对方身家如何，她都愿意以身相许。 但是这一切可能吗？ 看着下方为自己疯狂加价的人们，她心中有过的只有恶心。 若是换个地方，能看到这么多人为自己疯狂，她虚荣心必然是极为满足的，纵然面上仍旧是风轻云淡，但是心中也是骄傲满意。 可是如今不会了，她知道这些人拍卖下她只是想剥光她这本就只能遮住妙处的薄纱衣服，然后肆意凌辱，满足他们的欲望。 自己最后的下场也只能如这些日子见到的那些清晨被人抬出去喂狗的尸体一般，死于无名，死于屈辱。 越想杜青澡心中越是愤怒屈辱，她很想调动丹田的内力反抗，但是莫说整个丹田都是空荡荡，只要她稍微运息，整个人的经脉都会爆出宛如刀割一般的痛楚。 看到杜青澡疼的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主事女子背对着台下众人，对她轻声道：“不要反抗了，以你那点武功，越是反抗越是痛苦，最后只会让你的经脉炸裂，彻底沦为废人。” 杜青澡咬牙切齿，用尽全身力气从嘴角吐出几个字：“我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会！” 主事女子显然对她的话不以为意，冷笑道：“进了这里的女子，还没有活着走出去的呢，就算是个公主也一样。”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 风雪倒灌进大厅，寒气来袭，台下众人狠狠打个冷颤，转过头去。 叶菩提提着茱萸剑站在门前。 她带着鬼面具，比这风雪更冷冽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打扰了，我是来杀你们的。” 角落旁，那个弹筝的女子刚刚开始弹奏一首新的曲子。 十面埋伏。 第019章 事了拂衣去 大厅有过一瞬间的慌乱的，但是很快就安静下来。 先前也不是没有江湖侠客误闯进过这里，但这些想要行侠仗义的侠客们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成为山庄后面那些恶狗的盘中餐而已。 剁成肉酱，然后喂狗。 对于他们来说，今晚闯进来的这个女子也是如此。 当然，她是女子，还有不同，若是相貌尚可，今晚可就要在多出一个拍卖的商品了。 那主事的女子也是愣了一下，然后挥挥手，大厅中护卫很快就就把叶菩提团团围住。 主事女子轻笑道：“这位姑娘，打打杀杀多不好呢，不若把面具卸下来，让大家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咱们也好坐下来喝杯酒，交个朋友，多好呢？” 叶菩提眼睛扫过大厅，很快就确定哪些是要杀的人，她说道：“这座山庄除过你们，一共二百一十七个男人，我已经全部杀光了，现在该你们了。” 风雪弥漫，叶菩提宛如来自地狱的白无常，白衣过处，头颅飞起。 光芒一闪而逝，短暂如流星，剑气炸裂，十几个护卫齐齐被她拦腰斩断，鲜血喷涌，五脏六腑散落一地。 尖叫声从大厅开始漫延，此情此景太过挑战这些贵人们的承受力，他们终于无法淡定，开始四散逃开。 以叶菩提的实力，对付这些人实在没有什么难度。 几十个人奔走，乱如一锅粥，但是仍旧没有一个人有能力踏出这处大厅，其中最厉害一人是个武将，但是他也只是来到门槛前，就被叶菩提的剑气削去项上人头。 他的尸体还留在大殿，但是脑袋却骨碌碌滚到雪地中。 面具掉落，露出后面惊惧到扭曲的面容，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盯着一动不动的身体。 顷刻功夫，大厅中只剩下三十二个活人。 三十个拍卖的货物，那个主事的女人，以及弹奏乐曲的女子。 这主事女子竟然也是天境高手，虽然只是天境九品，但在江湖上已经算不错了。 看到叶菩提如此轻松就杀光厅中所有人，她的手脚冰凉，忍不住的颤栗。 她用尽所有力气，调动所有的功力，朝着偏门处飞奔而逃。 但是在门前她却遇到如鬼魅般出现的叶菩提。 主事女子立刻就匍匐在叶菩提脚下求饶，声泪俱下。 叶菩提又那里会和她说这么多，一脚踢出去，气劲钻进主事女子的五脏六腑，登时将她炸的稀巴烂，死的不能再死。 叶菩提走向大厅唯一衣衫完整的女子，也就是那个抱着古筝瑟瑟发抖的乐师。 那女子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上，抱着叶菩提的脚哀求道：“女侠饶命啊，小女子……小女子也是被他们劫掠来的，小女子是无辜的，饶命……” 声音就此断绝，整个人软绵绵到地上，再无声息。 叶菩提收起覆在她头顶的左手，女子自头顶开始有鲜血缓缓流出。 而她原本紧紧扣在地上的右手露出一支幽蓝的飞镖。 大厅中只剩下这些被拍卖的女子了，但是这些人中除过杜青澡眼神中有着强烈的情绪外，其余人仍旧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杜青澡眼下的心情五味杂陈，难以形容。 原本已经绝望的她突然看到闯进的来的叶菩提，自然是大喜过望，在看到叶菩提以绝对强大的武力杀光这群人之后，心中剩下的只有震撼与恐惧了。 震撼于她匪夷所思的武功，恐惧于她狠辣决绝的手段。 尤其是当看到叶菩提毫不犹豫连乐师也杀掉，心中更是惊恐，担心会不会把她们也顺手杀掉。 她现在的心态此起彼伏，难以形容。 好在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杀光这些人之后叶菩提似乎没有多造杀孽的想法，只是看了这群人一眼，然后转身走出大厅。 这座山庄所有该死之人已死，收拾残局的工作自然有李誉去做，自己就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看着叶菩提离开的背影，杜青澡松一口气。 然后就是重获新生的巨大喜悦了。 那是一种从地狱中回到人间的喜悦。 想起自己之前暗中发誓，要是有人救自己，那就以身相许，然而确实有人仗义出手了，但却是个女子。 这就让杜青澡没了这种心思。 不过喜悦过后，她心中只剩下对叶菩提的好奇以及无法形容的崇拜。 好奇她面具后是什么身份，崇拜她强横到令人胆颤的武功。 缓缓恢复一些力气，杜青澡放眼望去，大厅中尽是尸首，血腥气弥漫到令人作呕。 但是除过自己外这些还活着的女子仍旧是提线木偶一般木讷。 杜青澡艰难的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然后走到那已经被叶菩提气劲炸裂不成人形的主事女子尸体旁边，一刀刀落在她尸体上，直到把她剁成肉酱才罢休……叶菩提见到李誉时他正在喝酒。 叶菩提宛如一片雪花落在李誉的身边，没有一丝响动，不过她身上浓烈的血腥气还是惊动李誉。 他看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叶菩提，轻声说道：“不到一个时辰，这真够快的。” 叶菩提站在原地，已经取下鬼面具，整个人纤尘不染，先前那样的战斗竟然也没有在她身上落下丝毫血迹。 李誉说着把自己喝到一半的酒壶递过去，说道：“杀人，赏雪，喝酒，人间快事，来一口？” 叶菩提瞥了一眼沾满他口水的酒壶，冷冷说道：“滚！” 李誉嘿嘿笑着收回酒壶，说道：“大雪天，尸满地，当真有让本世子慷慨高歌的兴趣啊，痛快，痛快。 大好头颅筑京观，筑京观呐……” 大好头颅不仅可以筑京观，还能筑燕王的宝座。 “下边还有一些女子，就交给你收尾了。 ”叶菩提说道：“我们回去吧。” 李誉喝完酒，把壶扔下去，哐当一声摔成碎片，说道：“好。” 今晚发生的事情，明日一早就会在整个幽燕掀起滔天巨浪，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父王、师父他们谋划这么久，不就是为这一天吗？ 幽燕三十万铁骑可不是那么好接手的，死的这些人不过是大江大潮中的一朵小浪花，谁叫他们不识时务呢，一切才刚刚开始。 就让自己亲手掀开新的舞台巨幕吧。 叶菩提提着李誉往城中掠去，李誉的身体紧紧缩在披风中，声音沉闷的传来：“此番女侠仗义，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叶菩提带着李誉掠过十里地，才终于说道：“我要找几个人，天下之大，这些人也不知道藏身何处，你若有心，就帮我把他们全部找出来吧。” 李誉的声音在风雪中逐渐飘散：“没问题，今晚之后，燕王府的谍子会为你全天下搜寻这些人的下落，就算他们化成灰也会给你抠出来！” 第020章 辽东行 正月初十。 昨夜雪未停，叶菩提离开燕王府，踏上前往辽东寻找庄陇贤的路。 她怀中揣着李策赠送的一面密字令牌，让她可以借助安东都护府的势力。 叶菩提离开王府时，昨晚城外发生的惨案终于传到城中了。 听闻那化作修罗地狱的山庄，所有人都脸色发白，更有危言耸听者说那些死者丧尽天良，不知道糟蹋害死多少无辜女子，昨晚就是那些枉死的女子化作厉鬼回来复仇了。 言之凿凿，一时间竟然也有许多信者。 叶菩提出城时见到有一队精锐骑兵赶在她前边飞驰而去，看方向是往那出事的山庄去的。 其实今早到现在，已经有四五队骑兵出城，各种消息在城中传递，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云谲波诡。 当然，叶菩提已经要离开幽州城，这些也和她关系不大了。 她穿着厚厚的带有兜帽的披风，将整个人笼罩在披风中，宛如一个移动的雪人，离开幽燕往辽东而去。 这一路上她见到许多受雪灾的百姓，寒冬腊月，他们却瑟瑟发抖。 今年雪多，不仅是大雍北方受灾，草原上也同样受灾，叶菩提不用想也知道一开春，那些受到雪灾的游牧民族必然南下劫掠，到时候又是一场大战。 纵然这些年大雍有意和鲜卑修好，但是面对这种灾难，鲜卑是不会理会什么盟约的，想要活下去只能南下寇边。 这是赤裸裸人吃人的世界。 大到国家邦交，小到江湖纷争，无不是如此。 不够强大，只能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风雪弥漫，叶菩提的速度却不慢。 她从碧落天来到中原已数月，所查之事几乎毫无进展，然而这件事对她又极为重要，她心中也有些着急，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辽东。 正月初十，路上行人极少，如叶菩提这般的独行者更是少之又少。 离开幽州城三百里，就进入燕州，自燕州往东北七百里就是安东都护府的地界。 叶菩提孤身上路，即便有风雪阻隔，也不过五日就来到燕州与辽东的分界山海关。 出关需要路引，不过叶菩提有李策的令牌，自然无人敢阻拦，她顺利出关出关之后，叶菩提连续赶路，路过几座小城镇，却发现这里与关内有些不同，各处城中的防备都要比关内严格许多，士卒的巡查力度也要强出几个等级，对于陌生人盘问更是严谨，无论城镇大小，每晚必然会有宵禁。 叶菩提大概能猜到原因，虽然大雍已经占据辽东数千里疆土，但是周边环境同样复杂。 北面直面鲜卑以及东胡诸部势力，又不像关内有城墙关隘可为据点，南面有高丽、新罗、百济三个小国，这三个国家虽然是蕞尔小国，且尊崇大雍为宗主国，但内里野心勃勃们，不得不防。 因此辽东各城镇的戒严力量一向远超关内，甚至比西域三大都护府更严格。 幽燕三十万铁甲，仅辽东驻军就超过十万，而且这还是明面上的数量，辽东太大，安东都护府这些年也一直在增强自己的实力，以招募民团、部曲为名，暗中训练有不少精兵。 长安城中有人估测，如今辽东真实可用精兵已有二十万，再加上幽燕并兖四州中民团、巡丁以及二十万精锐，李策手下可用精兵已逾五十万！当然，这种说法是为抨击李策的夸大之说，属于实打实的造谣中伤，目的不言而喻。 朝廷每年给幽燕的兵饷粮饷半数多一些，其余需要李策自给，只有与鲜卑开战时才会全发粮饷器械，以幽燕四州再加辽东之地的人口，每年的粮食赋税是绝计无法养活五十万精锐，半数都很难。 若是李策真有五十万精锐，长安城那边反而是高兴呢。 当今天子深得民心，只要他还活着，李策就不敢撕破脸皮。 那么养着五十万精锐，每日里开销都是天文数字，到时不用长安城运作，撑不过半年，整个幽燕就会民怨沸腾了。 叶菩提入辽东，原本以为关外多匪徒，自己这一路又不知道要杀多少人了，却没想到因为关外是如此情况，每日里各处官道关隘都会有大批巡逻的官兵，以防混入探子，治安环境反而比关内还要好一些，她依仗着李策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辽城。 辽城是大雍在关外的最大的城池，同样也是安东都护府的府衙驻地，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关内州城。 而且关外的一些货物，如人参、皮毛、木材等等都是关内需求量巨大的货物，因此自大雍开拓辽东以来，来这里淘金的人越来越多，即便年关将近，依然如此。 叶菩提进城时城门前排出长长的队伍，应该是几个商行的商客排队进城，她也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了。 正午时分，一轮大日高悬天空，却不能给这城门前的众人带来多少温度，排队的人冻得跺脚缩脖子，时不时往手上呵一口气，然后又迅速把手抄进袖子中，歪着头看向前往的队伍，估摸着还有多久能轮到自己。 叶菩提倒是不着急，安静站在人群后面等待。 几个穿着破棉絮的小乞丐从城内跑出来，然后一个个挨着给这些排队的人磕头乞讨。 有些人心善，会往碗里扔一两个铜板，但是大多数都是无动于衷，甚至还会有脾气不好的直接呵斥让他们滚蛋。 这些小乞丐也不害怕和恼火，一路排队下来，碗中也有几十枚铜板。 然后他们来到叶菩提面前，同样的路数，二话不说就跪下砰砰磕头。 叶菩提自腰间荷包中摸出十几枚铜板，往这些小乞丐每人碗中扔下两三枚，然后就转过头去。 其实她也知道这些成群结队的小乞丐大多数都是被人控制的赚钱工具，自己给他们的钱多数还是会交到那些恶人手中，但是最后还是扔给这些小家伙一些铜板。 她对敌人和恶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但是对于普通人她还是有能拧出几滴善心的，不过不多就是了。 更何况，她是真的不缺钱啊。 不得不说，她这一世除过投成女胎有些悲催外，其余都称得上极为好命的。 作为碧落天大小姐，出门不带个万儿八千两银票，别说她自己，家里人也不愿意呐。 几个小乞丐接过叶菩提的施舍，顿时笑容满面，然后又跪下来对着她哐哐磕了几个头。 这还不算完，几个小乞丐围着她不停躬身感谢，各种恭维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叶菩提原本没感觉，但是当其中一个小乞丐用极快的速度从她腰间摸走荷包的时候，她隐藏在兜帽之下的脸色冰冷起来。 第021章 金银庄案 叶菩提知道很多这种小乞丐都是小偷，除过乞讨，每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偷鸡摸狗了。 却没想到自己已经给过他们铜板，竟然还敢贪得无厌把手伸向自己，当真该打！她原本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杀人太多，偶尔也需要做点善事，积点阴德，毕竟自也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却不想自己的好心也只被别人当成驴肝肺了。 这些几个小乞丐定然是看她出手比较大方，又是孤身一人，所以把她当成好宰的肥羊了。 于是叶菩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个敢偷她荷包的小乞丐把手缩回的一瞬间准备抓住他的手腕。 叶菩提这一下出手还是挺重的，那个小乞丐的手腕就这样被她一抓之下青乌起来，痛的他哇哇大叫。 其余几个小乞丐见状，却不慌不忙，立刻高声喊叫起来：“打人啦，打人啦，连乞丐都要欺负……” 声音不低，引得不少人侧目而观。 面对一众或是好奇或者看热闹的眼神，叶菩提却是脸色不变，自顾自从那小偷手中取下自己那个绣着莲花的荷包。 于是排队的众人又把头转过去了。 叶菩提取回自己的荷包，松开小乞丐的手腕，冷声说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讨打！” 她虽然是如此说，但是还真的没办法把这几个小乞丐如何，大庭广众之下，她总不至于因为几个乞丐而拔剑杀人吧。 于是也只是教训一句，也就放开手了。 这几个小乞丐一得空，立刻钻进人群，很快就不见身影了，守城的几个士兵却对离他们不远的这一幕视而不见。 队伍越派越短，终于快轮到叶菩提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黑矮汉子从城中走出来，在那守城士兵面前停下来，对着坐在凳子上的伍长拱拱手，然后又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那半睡半醒的伍长就睁开眼往叶菩提这个方向看了一几眼，最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黑矮汉子笑嘻嘻的伸出拢在袖中的右手，非常隐秘的往伍长胸口一塞，然后告辞离去。 叶菩提的注意力放在别处，也就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况。 她注意到城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的内容让她蹙眉不已。 “近日城南金银庄发生灭门惨案，两百六十六口全部被害，若有线索者可往都护府报告，有用者可得赏银百两，提供凶手相貌线索者赏银千两，捉住凶手者赏银五千两，良田一千亩。 ”下方落款是安东都护府的官印。 不同于王朝的各个州郡施行军政分离制度，大雍朝的七大都护府都是军政大权一把抓，上马统军，下马治民。 这样做自然是有利有弊，如今朝堂上也是争论不休，然而面对潜在的边患，这个问题一直也没有实质的进展。 满门两百六十六口被灭，这种惨案在十国乱战的春秋年间不算什么，但是在如今承平的大雍朝就有些惊世骇俗了，也难怪连安东都护府都惊动了，还出了如此高的天价悬赏凶手。 也幸亏这里是辽东，天高皇帝远，就连燕王府也有一千余里，要是换在中原的州郡内，光是御史言官弹劾刺史、太守的折子都能堆满皇帝的龙台了。 不是什么杀人灭口的事情都能如叶菩提临行前的屠杀一般轻描淡写的过去的。 那一次是已经蓄谋已久，而且还有李策亲自出面收拾烂摊子，所以叶菩提才能无碍。 若是叶菩提自己私自杀死这么多官员，怕是第二天镇抚司就能请出武榜前十的高手追杀她。 这个世界的武者很厉害，但是这个世界的王朝更厉害！不过她在意的并不是这灭门惨案，而是这惨案为什么会发生在金银庄？ 金银庄，庄主庄陇贤，正是她此行的目标！叶菩提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可是她现在没有更多更详细的资料，只能等进城寻找到都护府，从那边寻找一些线索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头痛了，自己千里迢迢从长安赶来，还没来得及寻找到庄陇贤，他就被人杀了。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复杂许多。 队伍渐行渐短，终于是轮到叶菩提，她取出自己的路引文牒递过去，一个士兵接过去仔细查看。 她的路引文牒是正规途径弄来的，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那士兵仔细查看几遍，却不还给她，反而是说道：“把兜帽掀开，要我看看你的模样，最近城里发生灭门案子，我们要追查可疑的凶手。” 叶菩提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胡说八道。 你们要是知道凶手的相貌为什么不在告示上画出来？为什么还要在告示中标明要提供凶手的相貌线索？ 叶菩提懒得和他废话，也没有露出真容来个什么艳惊四座。 眼下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金银庄上，哪还有心情关心这些士兵为什么要刁难她。 于是直接从怀里掏出燕王府的令牌，说道：“我有重要的事情去都护府。” 那士兵不识字，也不认识这块令牌，不过他在这城门下守值，眼力见还是有些的，赶紧拿了这块令牌给自己的伍长去看。 伍长正猫在太阳最好的地方暖和，被人扰了清梦，登时有些怒火，想要抓起自己的刀鞘抽这个敢打扰自己休息的王八蛋。 但是当他看清手下这个小兵手中举得令牌后，吓得一个激灵，差点直接跪下来，原本的睡意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燕王府的令牌在辽东可比京城的圣旨都好用多了，他那里敢轻慢。 士兵看到自家伍长的反应，立刻就明白这块令牌来历不一般，同理可得手持这块令牌的女子身份就更加非同小可了。 于是默不作声，悄悄对伍长指指叶菩提说道：“她的。” 伍长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于是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只剩下通体的寒意。 这个宋矮子要害死自己啊，还让自己“照顾”一下对方，这姑娘来头这么大，这老小子不是成心的吧？ 看来最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了，省得他整天惹是生非，最近辽城正是多事之秋，自己可不想让他给沾染一身晦气。 想是这样想，但是他脚下可不敢有丝毫耽搁，抓着令牌就扑到叶菩提面前，要不是叶菩提悄然使了一分气劲托着，这伍长就要对她行五体投地大礼了。 感受到自己膝下犹如一股风托着，怎么也跪不下去，伍长心中更是惊骇，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叶菩提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于是长话短说：“我要见大都护，你告诉我都护府怎么走就行了，其余别声张。” “是是是。 ”伍长恭敬的递上叶菩提的令牌说道：“我让人带您过去。” 叶菩提接过令牌，然后进城。 伍长立刻拉过一个机灵的小兵说道：“赶紧跟上去，带贵人去都护府，机灵点，伺候好了。” 他也不担心叶菩提会是假冒的，或者怀有别的心思接近都护府，那边可是安东都护府，里面高手无数，岂能是一般人撒野的地方？ 小兵立刻飞奔到叶菩提面前带路，一路上谨小慎微。 看着叶菩提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松一口气，然后心中就开始暗暗揣度叶菩提的身份，想了半天也才想到一种可能性：这是王府特意派来查金银庄案子的大人。 看来这件事闹的太大，已经惊动王府了。 在都护府门前，这小兵非常机灵的抢在叶菩提面前跑过去通禀，那些守门士兵自然不信他的话，不过叶菩提适时地拿出令牌，士兵才转身进去禀报。 第022章 大都护 燕王李策执掌幽燕境内生杀大权，在他之下，权柄最重的便是这安东大都护了。 大都护穆延峰是燕王李策的心腹，自燕王征战天下开始就追随左右，历经大战不下百场，不仅战功卓著，更是对燕王李策忠心耿耿。 辽东地域辽阔，势力复杂，若非心腹，李策也不会让他主持辽东军政大权。 此人无论才能还是胆识、忠心，都让李策非常满意。 虽然年近六旬，但是生的高大威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点也没有老将迟暮的模样。 他亲自从都护府迎接出来，这让叶菩提也有些惊讶了，看来李策给的这面令牌分量不轻啊。 穆延峰走出大门，很容易就寻找令牌的主人，毕竟大门前只站了叶菩提和带路小兵两人。 他看着叶菩提有些疑惑的问道：“姑娘是从幽州来的？” 叶菩提掀开兜帽露出真容，嗓音清冷的说道：“正是，在下叶菩提，自幽州而来。” 穆延峰将令牌还给她，然后伸手一引说道：“还请里面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都护府带客厅，然后分主宾坐下。 穆延峰这才问道：“不知道姑娘此行所为何事？” 他会如此问主要是他摸不准叶菩提的身份，因为叶菩提的那枚令牌代表的意义有些特殊，那是代表燕王府内部的令牌，权限不是最大的，但是代表的身份很特殊，王府中能拿到那块令牌的不超过十人，因此他不清楚叶菩提到底是什么身份。 叶菩提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是为金银庄的事情而来。” “嗯？”穆延峰微微惊诧，金银庄的灭门案才发生三日，虽然自己是用的飞鸽传书，但是王府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派人来？难不成她是半路得到消息的？还有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燕王府的女眷他可都一清二楚，王妃早逝，王爷也没有续弦，郡主在尼山书院求学，王爷的几个女性晚辈他也见过，除过这些人还有那个女子能拿到令牌？ 想到这里，他又仔细打量叶菩提一眼，嗯，绝色美人。 心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难不成是未来的王妃？ 算算年龄，世子殿下已经及冠，也该是成亲了。 穆延峰一闪而逝的诧异瞒不过叶菩提的眼睛，她解释道：“我并不知晓这边的案子，只是我此次本就是为寻找庄陇贤而来，原本不准备打扰大人，直接寻人询问一些事情，然而进城前看到告示才知道金银庄的灭门案子，就转道来这里了。” 听到叶菩提的解释，穆延峰算是明白她的目的，但是却仍旧不知道她的身份来历，不过既然她不愿说，而令牌又做不得假，自己也无需多问，王府有许多谍子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当然，自己这大都护基本是有权知道王府大多数谍子底细的，不过这件案子颇为棘手，若是有王府的人插手，也能为自己在王爷那边分担一二。 于是他也就没有多问，不动声色的说道：“不知道姑娘想要知道些什么？” 叶菩提说道：“我想去现场看看，还烦请大人寻一位知晓案情的公差与我同去，了解一下案子的经过。” 她隐隐觉得这件案子的背后和自己此行的目的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想要了解详情。 穆延峰爽快的说道：“这没问题，我让江九横陪你去，他是辽东总捕，这件案子就是他负责查的。” “如此多谢大人了。 ”……叶菩提很快就见到负责这件案子的总捕江九横。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不高，面容普通，但是神色冷峻，不苟言笑。 他穿着一身蓝缎总捕的衣服，腰间悬着一柄环首刀，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在都护府的院中，一只手按在环首刀的刀柄之上，整个人沉稳挺拔如同一颗劲松。 叶菩提注意到他按在环首刀之上的右手，即便是站在都护府中，他的拇指也一直是紧握的状态，这样可以让他在遇到突发情况时以最快速度抽刀反击。 这个人非常谨慎。 这是叶菩提对他的第一印象。 江九横也注意到和穆延峰一同走出来的叶菩提，他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平静。 他注意到叶菩提每走出一步，看似随意，但是每一步的距离都好似用尺子精确丈量过一般，距离分毫不差，而且她举手投足间气度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破绽。 高手！绝顶高手！这是江九横对叶菩提的第一印象。 以他天境四品的武道修为，竟然也看不透叶菩提的境界，也只能用绝顶高手来形容她的实力了。 江九横意外叶菩提的实力，叶菩提可不意外他的实力。 毕竟他是辽东总捕，要负责整个辽东大大小小各种案子，所面对的多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没有几分修为早就被仇家干掉了。 天境四品，放在江湖中也是一流高手了。 穆延峰对叶菩提介绍道：“叶姑娘，这位就是我们辽东总捕江九横，不但武功高，查案子也很有一手，金银庄的案子就是由他负责的。” 然后又对江九横说道：“江总捕，这位是燕王府来的叶姑娘，想要了解一下金银庄的案子，这件案子是你负责的，就由你为叶姑娘讲述一下案情吧。” 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江九横心中疑惑于叶菩提能有如此修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听闻穆延峰介绍她是王府的人，这才有一种疑虑尽去的感觉。 金银庄的案子非同小可，估计王府也是非常重视，所以才会派来这样一个绝顶高手。 穆延峰相互介绍完两人，对叶菩提说道：“叶姑娘，既然有江总捕为你解惑，那我也就不打扰二位了，我还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了，若是还有需要的地方，就请来都护府寻我。” 叶菩提说道：“多谢，都护大人请便。” 穆延峰离开，江九横犹豫一下，说道：“叶姑娘，不知道你想了解哪方面的案情？”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但是叶菩提是王府的人，况且还是都护大人亲自引荐的，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伺候了。 而且对方的修为高深莫测，他也不敢有丝毫轻视。 叶菩提看看天，时间尚早，于是说道：“我们先去金银庄看看吧，具体情况还劳烦总捕大人路上能细说一下。” 江九横没有握刀的手一引，说道：“请！” 第023章 揣测 叶菩提与江九横并肩前往城南的金银庄。 一路上江九横事无巨细的为叶菩提讲述了金银庄灭门的详情。 事情发生在三日前。 三日前是金银庄主庄陇贤的五十岁寿辰，于是大宴宾客。 这庄陇贤常年在外闯荡，一年中在家时间极少，因此结识下五湖四海的朋友，他的寿辰自然是高朋满足，极为热闹。 寿宴自中午摆到午夜，流水席的宾客来来往往也不知道有多少。 结果第二天的清晨就有路过的路人发现金银庄大门大开，一眼望进去全是死人！金银庄上下两百一十口，以及五十多个因宵禁而没有离开金银庄的宾客全部死绝。 院中只有轻微的打斗痕迹，因为这些人全部是被人一剑封喉！更让江九横不解的是明明后半夜还有更夫听到庄内人喝酒划拳的声音，可是第二天清晨却全部死完了，也就是说凶手是在极短的杀死这些人的。 要知道这可是二百六十多个人，其中不乏许多江湖武夫，这么短时间内能把这些人杀光，对方的武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说到这里江九横不解的说道：“叶姑娘，你可知这世间能有如此高手吗？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两百六十个人，其中还包括很多会武功的江湖中人。” 沉吟一下，叶菩提说道：“这样的高手是有的，只不过……据我所知能做到这点的那几个人都没有任何动手的理由，当然，这个江湖太大，也有很多高手声名不显，是我所不知道的，而且也有可能院中的人是发出声音的，只是声音不大，深更半夜四下无人，所以才没被听到。” 之前她在幽州那处山庄杀人时，也是悄无声息就把所有人杀光了，但是那个山庄各处都是分割开来的，除过最后的拍卖大厅外，所有的地方都有足够的私密性，因此她动起手来才能如此悄无声息。 而如金银庄这般，大群的宾客聚集在一起喝酒，对方还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人，而且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出来，这等武功便是自己也很勉强。 下毒倒是有很多人有可能做到，但是死者明显都是被剑客所杀，单凭剑术的话，只能说这个人的剑术已经是登峰造极。 江九横问道：“不知道姑娘说的是那几个人？或许还能有些线索。” 能有这份修为，这个凶手绝不是无名之辈。 叶菩提说道：“武榜前十的自然都能做到，但是他们都没有动手的理由。” 江九横点点头说道：“这我明白，武榜前十的高手都是超然世外的高人，甚少插手江湖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大老远来辽东做下这等案子。” “除此外……”叶菩提想了想说道：“草原上的一些高手也能做到。” 江九横犹豫一下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年后草原人一直都在蠢蠢欲动，但是……没理由，他们要是杀人，目标也应该是官员或者军中将领之类的，灭一个武林山庄除过让我们警觉起来，没有任何意义。” 叶菩提说道：“最后据我所知，就只剩下四大秘境的高手了。” 听到叶菩提说起四大秘境，江九横眼睛一亮。 这个倒是有可能，四大秘境说起来也算是江湖门派，说不得和这个庄陇贤有什么江湖恩怨，所以才灭他们满门。 他问道：“不知道这四大秘境中有什么人能做到这点？” 江九横虽然听说过四大秘境的名头，但是对他们内部却是了解不多。 叶菩提倒也没隐瞒，说道：“不夜城的武神、天后两位前辈同列武榜，而且不夜城又在西域，离此地万里之遥，这件事不可能和他们有关系。” 江九横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夜城是四大秘境中与中原联系最紧密的地方，其中武神刑渊、天后苏步雪夫妻更是同列武榜前十，乃是江湖中人除过太白剑宗外最向往的武学圣地，以这两位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摘星楼在极北之地，秘境内的师兄弟两人，一个武痴，整日在极北凿冰，当世能让他出手的人少之又少； 另一个身为鲜卑王庭的国师，自然更不可能出手。 ”四大秘境中摘星楼是唯一归属鲜卑势力范围的地方，但是听闻叶菩提的解释，江九横也觉得对方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南海的归墟城，他们现在内斗的厉害，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能来辽东杀人。 ”归墟城就兄弟阋墙，如今怕是把脑浆子都打出来了，那江南雁还特意来中原找帮手，他们又怎么可能来辽东作案。 “碧落天呢？”江九横问道：“东海碧落天离此地最近，可不可能是他们的人做的？” 叶菩提说道：“这就要我去看过死者的伤势才知晓，实不相瞒，我就出身碧落天。” 听闻叶菩提出身碧落天，江九横有些尴尬，连忙抱拳对叶菩提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叶菩提摇摇头表示不介意，说道：“碧落天里面能有这样修为的也是屈指可数，这件事也确实不排除碧落天的可能性，不过一切还要我看过才知晓。” 其实叶菩提心中也有些矛盾。 这件事若不是自家人所为，那么背后就一定要更大的阴谋，更多的神秘势力，自己未来寻找的东西的难度会更大。 但若真是自家人所为，同样会有很大的麻烦，这样的结果一定是如归墟城那样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面对即将到来的结果了。 不过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因为这不仅仅是和自己有关，更是牵扯到父亲的死因。 她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但是因为转世成女儿身，心中一直有些解不开的纠结，导致她不太习惯和男性接触，但是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对她极为疼爱的父亲叶寻。 她极为尊敬自己的父亲，而他的死是叶菩提心中剔除不掉的一根刺，一日没有找到这几个人，没有找到丢失的至宝碧落印，叶菩提心中的这根刺就拔不出来。 两人一路来到金银庄，这里已经被官府封起来，四周也都有巡逻的捕快衙役。 见到两人前来，有捕快走上来，江九横没和他们说什么，只是让打开大门，他和叶菩提并肩走进去。 凶案过去三天，现场虽然封锁，官府也在尽力保护现场，但是还是有一些细节处被破坏。 况且叶菩提也不具备专业刑侦方面的知识，就算在现场也只能根据江湖经验判断出少许线索，无法和专业的捕快相比。 所以这现场对她的帮助不大。 两人一路不停来到后院，在后院宽阔的院子中，摆满白布遮盖的受害者遗体。 有几个仵作正在来来回回验尸。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值得验查的，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被一剑割断喉咙而死，伤口明明白白。 但是这件案子太大，上头逼迫的紧，这些仵作也不得不挨着验尸，以期待能有些新的收获。 第024章 迷雾浓 叶菩提看着满院的白布问道：“庄陇贤在哪里？” 江九横带着她来到院中的一具尸体前，掀开白布说道：“这个就是。” 白布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满脸死灰，眼睛睁得很大，看起来在临死前似乎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和错愕。 这副面容叶菩提不陌生，半年前她才见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已经死了。 叶菩提看向他的脖子，果然有一道剑伤，从他喉管滑过，几乎削去他一半的脖子。 这伤口细而平滑，证明凶手的这一剑速度非常快，而且所用的剑必然是锋利至极。 叶菩提闭上眼睛，开始根据庄陇贤的伤口在脑海中模拟那一晚杀死他的这一剑。 似她这样的高手，从剑伤判断出凶手的出剑并不困难。 月色正浓，金银庄的院子中灯火通明，摆满长长的流水宴，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好汉分列在各张宴桌前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而作为主家的庄陇贤则高坐在上手位置，遥遥对着下方的宾客敬酒。 突然，一道剑光闪过，速度快若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庄陇贤的喉咙，一瞬间就让他毙命！那么……这道剑光要从哪里来？ 叶菩提开始根据伤口的位置来判断出剑的方向。 庄陇贤的伤口从浅到深，从左到右，那么最利于出手的位置应该是左手的位置！叶菩提睁开眼，看向江九横说道：“江总捕，你可曾调查那一日的来客名单？” 江九横说道：“那一日摆的是流水宴，来人极多，而且大多数都是江湖中人，身份复杂，很不好查，而且关于这些江湖中人的身份，大多数的备案都在王府中，尤其是其中的一些高手，我们这边没有资料，需要王府为我们提供。” 叶菩提听得出来他以为自己是王府派来查案的人，想要问自己要王府关于江湖人的资料，于是她说道：“江总捕误会了，我虽然来自王府，但是并不是王府派来查案的，只不过恰好路过，知晓此案，所以才来查看一下的，王府的人眼下应当还在路上。” 她对于自己的身份没有太过多的解释，相信有穆延峰的引荐，江九横也不可能怀疑自己什么。 听到叶菩提的话，江九横微微一愣，然后才回神说道：“原来是这样。” 虽然他觉得叶菩提不是查案子的却来这里简直是捣乱，心中有些不满，但是对方毕竟是燕王府的人，而且是个高手，面子还是要给的，他脸上没有让任何不满的情绪影响，而是一如之前的态度，说道：“不知道姑娘可能看出些什么？” 叶菩提说道：“凶手应当就隐藏在来宾之中，而且离庄陇贤的位置不远。” 叶菩提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若是凶手杀人，最先选择的目标应该就是庄陇贤，接着才是其他人，这样的话，从他的伤势判断凶手的出手位置应当是最合理的。 虽然这样不是百分百准确，但这个是概率最大的。 果然，江九横很同意的叶菩提的话，说道：“这个当日我来到案发现场时就判断出来了，而且根据伤口能判断出凶手当时就在庄陇贤的左手位置，距离不会超过五丈，可惜这金银庄上下全部死绝，我们根本不知道当日谁在他左边。” 作为辽东总捕，江九横的办案经验可比叶菩提丰富多了。 叶菩提是凭借修为能模拟出当日的情形，而江九横仅凭经验就能判出情形。 接下来叶菩提又去查看了几个被害者，伤口与庄陇贤的有些相似，都是一剑封喉，但是不同的是这些人的伤口有上有下，有深有浅，而不似庄陇贤这样齐齐从脖子上划过，因此叶菩提就更加深信自己的判断了。 这凶手果然是对庄陇贤第一个下手的。 她想起自己那一日在幽州那个大厅中杀人的情形了。 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任何人能在自己的身法和剑法下逃出大厅，而这一次灭金银庄的人，他的剑并不比自己慢。 查看过几具尸体，叶菩提就和江九横离开后院来到前院，这里是灭门案的主要案发现场。 江九横带着叶菩提去了院中的几处隐蔽处，这些地方也都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江九横说道：“我们当时注意到这些地方也是有死人的，应当是有人想要逃跑，但是最多只逃到墙根下就被杀了。” “凶手的剑很快。 ”叶菩提说道：“最重要的是内力也非常雄厚，这应当和我们碧落天没关系，碧落天内力如此雄厚的人，剑法没这么快，剑法有这么快的人，内里没有这么雄厚。” 其实她说的不准确，碧落天内至少有两个人是剑法极快，内里也足够雄厚的。 但是这两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她师兄湘君子。 她自己没杀人，这个自然一清二楚。 湘君子刚刚继承天主位置，宗门事物繁忙，根本抽不出身。 因此基本可以排除这件事是他们碧落天做的了。 不是碧落天做的，那么这件事背后就更复杂了。 其实在叶菩提来之前，江九横早已经判断出凶手就在宾客中，但是庄陇贤摆的流水宴，宾客太多，来来去去，实在不好锁定目标。 原本以为叶菩提这样的高手能为他提供一些线索，但是眼下叶菩提说的那些人都被排除了嫌疑，事情又回到原点了。 如此只有等到王府的高手到来，拿到江湖高手的名册资料，才能对照着资料判断了。 江九横陪着叶菩提来来回回在金银庄内外查探一边，并未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毕竟叶菩提也不是捕快，没有专业的知识，她能想到的江九横早已经想到了，实在找不出什么东西了。 于是也就这样离开金银庄，叶菩提准备先寻找一个客栈住下，然后看看案情是否能有新的进展。 她没想到自己的中原之行会如此的不顺，刚到长安城还没有来得及寻找柳鸣镝就被迫离开，千里迢迢好不容易来到辽东，却发现庄陇贤被人杀人灭口了。 金银财主庄陇贤、百步穿杨柳鸣镝、平江书生单言辞、空山独钓何渔夫、雪域老叟杜老九、以及梅山仙侣樵夫和乐师夫妇。 这七人就是她此行的目标。 如今庄陇贤被杀，她有足够理由怀疑这七人中的某个人或者他们之外有更神秘的势力在操控着他们。 而在这背后关乎到碧落天至宝碧落印的下落。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第025章 王府来人 叶菩提在一家客栈住下，每日里会与江九横碰面，询问关于金银庄案情的进展。 江九横知无不言，然而案情该没有进展还是没有进展。 如此过去四日，燕王府派出协助查案的高手终于赶到辽城。 穆延峰请了叶菩提与他们在都护府见面，同来的还有江九横。 来人一男一女，皆是天境二品的高手。 当然这两人修为多高不是最重要的，都护府不缺高手，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王府中查案经验丰富的老手，而且带来这登记造册的武道高手名单。 男人是个六十多岁的鸡皮老叟，看起来半死不活就剩一口气吊着命了，但是他的的一双眼睛极为阴鸷，就好似一条随时准备蜇人的蝎尾，让看到他眼睛的人都不由自主泛起一层寒意。 女人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相貌一般，但是体态丰腴，走起路来风姿摇曳，尤其是胸前汹涌澎湃，非常夺人眼球。 让叶菩提比较意外的是这两位竟然是以那个女人为首。 叶菩提走进都护府大厅的时候，鸡皮老叟坐在一旁安静喝茶，倒是那女人与穆延峰相谈甚欢，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谈话时也时态度也是恰到好处的恭敬，一看就是心思玲珑之人。 相对于面对叶菩提时的热情态度，穆延峰面对这两人的态度可就疏离太多了。 毕竟他是辽东大都护，整个王朝中都有数的实权武将，王府两个高手的身份远无法与他相提并论，就连叶菩提，若不是持有的是王府中最为特殊的令牌，他也不会对叶菩提这么热情的。 看到叶菩提走进来，这两人不等穆延峰介绍就起身行礼，也许是来之前得到李策或者李誉的吩咐，两人的态度非常恭敬。 穆延峰为几人引荐之后就离开，叶菩提留下来了，但她并不是今天这场见面的主角。 主角是江九横和王府来的这两个高手。 这段时间江九横已经整理完当日去过金银庄参加宴会的所有宾客名单，再和这两人带来的江湖高手名册对比，就可以缩小调查的范围。 叶菩提留在这里仅仅是能帮他们解答一些问题——只有她明白要到什么级别的高手才能做下金银庄的案子。 大半日时间，江九横三人都在筛选可疑的名单，而叶菩提则是帮他们派出名单。 直到夜幕初升，四人比对完所有的名单，结果是——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当日宾客上千，但高手不多，天境武者更是只有十几人，而且即便是天境武者也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的杀光金银庄两百多人。 江九横揉揉有些发胀的脑门，说道：“先前我还抱有侥幸，以为能找到点线索，但这个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天境之上的高手实在太过稀少，要是那一日出现，定然非常惹人注目，我们早都应该查到的，凶手是应该刻意藏在在宾客中的。” “我有一个想法。 ”燕王府派来的一男一女，女子自称范七，老者自称洪三，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化名，并非真实姓名。 此刻开口的便是那女子范七，她说道：“凶手肯定是当日参加宴会之人，这点毋庸质疑，但是未必就是那些江湖中人。” 江九横问道：“范大人的意思？” 范七说道：“其实隐藏在贺寿宾客中还是太过显眼，江湖豪杰，能注意到他们的人实在太多，而且大多数都在朝廷登记造册，知根知底，如果是让我来做这样的事情，我肯定不会选择这种方法，反而是乔装打扮，更换身份更容易，当日大宴，仅凭金银庄的厨子肯定忙不过来，必然会从外面请人，另外宴会肯定也要有歌舞助兴，肯定也会邀请戏班和青楼花魁，还有他们家的下人，也都有可能，我觉得这些人反而比那些宾客更有嫌疑，你们觉得呢？” 江九横沉默一下，说道：“我先前也有这种想法，也派人去调查，但那一日金银庄的人数实在太多，无论是江湖中人，还是仆人、歌姬、厨子，目标太多，想要一一排查需要一段时间。” “现在排查出多少？”范七问道：“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江九横点点头，说道：“确实有一个疑点，当日宴会请的歌姬是城中软玉楼的人，歌姬、丫鬟一共三十人，就在案子发生的第三天，我曾带人去过软玉楼，当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过其中一个歌姬生病卧床，据说是当日在金银庄着凉，然而蹊跷的是今早手下人送来消息，说是那染病的歌姬病逝了，这就让我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原本是准备去查看一番，看看能否发现一些线索，不过两位大人前来，都护大人传信，我便先赶来这边了。” 江九横解释完这些，也让叶菩提对他另眼相待。 原本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捕头，却没想到他能如此心细，能考虑到的地方都考虑到了。 他现在是在辽东，如果愿意去长安，未来说不好也能混个神捕的名头。 “软玉楼是吧？”范七说道：“华灯初上，正是青楼热闹的时候，劳烦江大人带我们去一趟，咱们探一探这边的情况，有没有线索，去过就知道了。” 江九横站起身，说道：“两位大人请。” 叶菩提同时起身，说道：“我也去。” 江九横和范七对视一眼，然后同时转头恭敬说道：“叶姑娘请。” 这三人都不了解叶菩提的具体身份，但也知道她来历肯定不小，万万不敢怠慢。 她说要跟着去软玉楼，他们也只能同意，不敢反对。 而且三人也知道叶菩提修为高绝，带上她肯定是有益无害。 离开之前，四人需要乔装打扮那一番——叶菩提和范七两个女子进青楼，实在太过扎眼，江九横也要换掉身上的捕快皂衣。 范七带着叶菩提来到都护府一处别院，叶菩提这才知道范七不仅会查案，还精通易容之术。 戴上一层伪装面皮，再经过范七的巧手改装，换上宽大能遮住身材的白袍，叶菩提瞬间便从一个绝色美女变化成翩翩美少男。 同样范七也为自己易容改装，化装成和叶菩提类似的英俊少年。 两人易容打扮，然后和江九横、洪三两人汇合。 江九横在辽城也是名人，因此洪三也为他改头换面，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出十几岁，像是个年近五旬的大叔。 从外形来说，叶菩提和范七自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江九横、洪三两人站在她们身边就好似是两个老管家。 这样的组合同时进青楼是在扎眼，因此他们是要分开行动的，叶菩提、范七一组，江九横、洪三一组。 华灯初上，还未到宵禁时刻，城中依然非常热闹，尤其是出来寻花问柳的人正兴致勃勃的往那烟柳之地走去。 四人在江九横的带领下往软玉楼走去。 第026章 软玉楼 宵禁之前的辽城很热闹，赌坊、青楼基本都是人满为患，甚至连中原最近才兴起的斗兽这里也有红灯楼挂满几个街区，人潮涌动。 叶菩提跟着范七先一步去往软玉楼。 路上范七小声说道：“叶姑娘没去过青楼吧？” 摇摇头，叶菩提说道：“没去过” 自己一个大姑娘，要是去逛青楼，也太……范七解释道：“既然如此，我就给叶姑娘说一说青楼的情况。” 在叶菩提固有的印象中，青楼一般都是挂着红灯笼，起着诸如丽春院、百花楼之类的名字，然后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站在门口，挥着手帕对着过往客人发嗲：“大爷，进来玩玩嘛……” 但其实这是一种误解。 范七一番解释，才让她对这个时代的青楼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在这个时代，青楼其实是一个比较文雅的名词，称得上风雅场所，与一般只卖肉的窑子大有不同，能去青楼的也多是文人雅士或者达官贵人。 同是青楼女子，相互之间也大有不同，单纯卖肉的称为娼妓，卖艺不卖身的称为清倌人，卖艺又卖身的则是红倌人。 无论是清倌人还是红倌人，都有着一定的才学，并不只靠着以色娱人。 叶菩提跟着范七，穿过半座城，来到软玉楼这座销金窟。 大门处也没有她想象中挥舞着手帕喊大爷来玩玩的姑娘，而是几个干净利索的小厮，热情殷勤的引着二人入门。 软香楼分前后两部分，前边是三层主楼，主要用来表演歌舞，后面夜宿之地，有一栋三层楼和十几处单独小院。 叶菩提和范七进楼，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老鸨迎上来，热情说道：“两位客官里面请，两人客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软玉楼吗？可有相熟的姑娘？” 范七淡淡说道：“我们初来辽城便听闻软玉楼的大名，所以来看看。 楼里今晚有什么节目吗？” 老鸨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是我们楼里陆朝云姑娘登台献曲的日子，朝云是我们楼里的头牌清倌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两位要不要坐下来欣赏欣赏呢？当然，我们楼里其他姑娘也恨厉害，各有各的才艺，两位要是觉得听曲无聊，我也能给两位安排知心贴己的姑娘。” 听到这老鸨的一通介绍，叶菩提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一声：还是古代服务更周道啊，进青楼老鸨介绍姑娘都是说我们这里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了现代介绍起来却都是我们这的姑娘活好胸大声音甜。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文化的缺失……范七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里听曲吧，也想见见朝云姑娘这等妙人。” 老鸨安排两人坐下，范七又叫了两个姑娘陪酒——主要目的是为打探消息。 许是叶菩提和范七的态度都比较疏离，来陪酒的姑娘很会察言观色，便也非常恭敬，没有特别热情的贴上来。 朝云姑娘还未登台，但楼中已经聚集不少客人，范七打探几句，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为这个朝云姑娘而来。 这姑娘是软玉楼头牌清倌人，在辽城很有名气，传闻是今年花魁的有力竞选人，每月只会登台献艺三次，每次登台都会有一人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这仅仅指的是同处一室谈谈心，听听曲，喝喝茶。 清倌人卖艺不卖身，这是她们立身之本——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古人也深的其中三味。 当然，如果有土豪愿意花大价钱为这些清倌人梳栊或者赎身，自然什么都可以的。 叶菩提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无论是她是多么百无禁忌的人，在这么一个放浪形骸地方也总有几分不自在。 于是全场几乎都是范七在说话，她只是喝酒旁听。 她在等待时机，等到那个朝云姑娘登台，她就会借机离开，去后院查看一下情况。 两人没坐多久，江九横和洪三也走进来，就坐在叶菩提两人的邻桌。 江九横传音道：“当天软香楼去金银庄的歌姬有二十人，死的那个歌姬名叫芸香，我上次是把她们全部叫出来询问的，所以并不知道这个芸香的房间，所以我会先去弄清楚这个芸香姑娘的住处，在我回来之前，三位可以先从这些姑娘口中打探一下口风。” 说完便借口离开。 叶菩在这里坐的尴尬，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心想说自己也去，但转念一想后院都是夜宿之地，自己不知道芸香的位置，要是乱闯遇到什么限制级的画面……想了想还是算了，还是等江九横查明地方再说。 江九横离开没多久，楼中已经是宾客满座。 两个丫鬟走出来，将舞台的青纱帐放下来，然后透过青纱帐，众宾客看到一个朦胧身影抱着瑶琴在台上坐下。 于是楼中的喧嚣声殆尽。 PS：我的电脑坏了，买了新电脑，但是现在的快递情况大家应该明白，电脑还没回来，所以最近更新很慢，见谅 第027章 琴音 便是在满堂宾客侧耳倾听之时，悠扬琴声送入耳中。 初时琴声低沉，如小儿女耳鬓厮磨，互诉衷肠，忽地转为高亢，如万马奔腾。 也就是在众人沉浸在这雄壮声乐之时，琴声又从刚转柔。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铮铮琴音让楼中无数男子心动痴迷，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叶菩提和着琴音，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几下，心道这朝云姑娘的琴音果是有独到之处，也难怪楼中宾客满堂，琴音响起时更是落针可闻。 一曲幽幽落下，楼中登时爆发热烈的掌声，夹杂着一部分叫好声。 想了想，叶菩提对身边的陪酒姑娘说道：“朝云姑娘往日弹琴便是如此吗？” 她故意改变声道，声音听起来低沉冰冷，但细听还是能听到音色有中几分女儿家的青清脆婉转——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不甚熟练，若是多练几次，以她的武功自可以做到天衣无缝。 但对叶菩提来说这种事可以做，但没必要。 逛青楼这种事情，她现在毕竟是个姑娘，为查案，为新鲜可以来看看，但必然不可能常来。 陪酒的姑娘显然被她冰冷的声音吓一跳，缓缓神才说道：“回公子的话，朝云姑娘的琴技莫说在我们软玉楼，便是在辽城也是数得着的，琴技娴熟，每次登台都是高朋满座，今晚也与往日没有区别。” “没问你这个。 ”叶菩提说道：“她的琴技确实堪称大家，但琴音中却有一股化不开的哀愁，我是问你她往日弹琴也都带着这么一股哀怨吗？” 叶菩提独爱剑道，极情于剑道，但她并非一个只知习剑的剑痴，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且有一定造诣，这些有些是前世已经会的，有些则是幼年父亲为打磨她的心性教给她的。 她的琴技虽不如这些专业的琴师高明，但也称得上登堂入室，细听下来便能感受到这朝云姑娘琴音中的哀伤情感，故而才会有此问。 毕竟青楼女子，便是清倌人，也要以娱客为主。 琴音中多有哀愁，若是让深谙此道的宾客听去，不免有所影响，以为这个朝云姑娘是一个深闺怨妇似地女子。 陪酒的姑娘为愣一下，才知眼前模样俊俏至极的公子竟是此中大家，立刻解释道：“公子莫要误会，朝云姑娘往日琴音多飘渺出尘，有琴仙的美誉，并非都如此哀伤，此番如此，定然是因为芸香姑娘之事。” “嗯？”叶菩提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和那个什么芸香姑娘有什么关系？” 陪酒姑娘解释道：“芸香姑娘也是我们楼中姑娘，一手琵琶名动辽城，只是前些日子外出表演染上风寒，不幸就此离世，朝云姑娘素来与芸香姑娘相熟，感情甚笃，芸香姑娘的后事便是她出钱操办的，今日她定然是感伤此事，所以琴音中才有此哀伤。” 叶菩提轻声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朝云也是性情中人，有情有义，很难得。” 她一边应付着，一边传音范七说道：“既然这个朝云姑娘和那芸香相熟，咱们一会便探她一探，或许会有收获。” 范七回应道：“叶姑娘准备怎么做？” “听闻这清倌人每次表演之后都会邀请人入内室单独相见，到时候想办法见她一面，或许打探一下那芸香生前的事情。 ”范七轻笑一声，说道：“类似这样的情况，都会有个噱头，一般都是让在座宾客作诗作词，然后人家姑娘挑选能入眼的人单独相见，或者直接打赏大笔的银子，肯定也能见上一见。” 顿了顿，她又说道：“银子我倒是有一些，但这作诗可就一窍不通了，叶姑娘可以吗？若是不愿作诗，我便打赏她一笔赏银，她肯定也愿意见上一见。” “作诗……”叶菩提思忖一下，说道：“作诗我是不会，但……算了，先看看情况，若是不行我们就用银子铺路吧。” 琴曲表演结束，也就到了宾客们打赏的时间。 各种银子、银票飞向小厮的盘中，唱喏之声四起。 “夏公子打赏朝云姑娘纹银五十两。 ”“王老爷打赏朝云姑娘纹银六十两。 ”“夏公子打赏朝云姑娘纹银一百两。 ”此类声音在楼中此起彼伏。 这既是让宾客在朝云姑娘面前露脸的机会，也是大家相互攀比的时候。 银子越多自然越能得到朝云姑娘的青眼，很多人都不愿落在下风，出手更是一次阔绰过一次。 至于接下来的作诗环节……诗文好坏，那不过是锦上添花，说到底还是要银子铺路。 轮到叶菩提这边时场中打上最多的是那夏公子的一百两，于是叶菩提也取出一百两银票放在小厮的托盘中。 那小厮看清楚银票面值，登时喜笑颜开，恭声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叶。 ”小厮高声唱喏：“叶公子打赏朝云姑娘纹银一百两。” 这声唱喏引起场中不少人的注意，纷纷看过来。 目前为止只有叶菩提和那夏公子打赏一百两，这是很大一笔银子了，所以很多人都好奇这个能和辽城大户夏家相提并论的人是何方神圣。 人群中目光最复杂的便是那夏公子，他家中是辽城巨富，且心中垂涎朝云已久，每次朝云表演必定到场，而且出手阔绰，朝云姑娘选人入内室，十次有七八次都是他。 今晚他同样出手阔绰，而且一圈下来也没有人比他打赏更多，却不想临了突然冒出个人，竟然和他打赏一样。 难不成是要和他抢姑娘？ 注意到叶菩提，夏公子的眉头轻皱几下——这小白脸生的太俊俏了。 大家打赏一样的银子，他又生的这般俊俏，要是自己是朝云姑娘，肯定也是选他不选自己。 不过他的担忧也仅仅止步于此，自己与那朝云姑娘相熟已久，她也明白自己的心思，大概率不会选旁边那个小白脸。 打赏完，便是献诗文的机会。 今晚不是诗会，在场也不都是书生文士，这作诗作词只是助兴节目，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写诗。 范七小声问道：“叶姑娘，如何？” 她是指要不要作诗——虽说叶菩提先前极为阔绰的打赏一百两，但在场还有一位夏公子，那朝云姑娘未必真的就会选她们。 叶菩提点点头，让小厮取来纸笔，然后飞速写下一首小诗。 诗文是抄的前世的《李延年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范七好奇看了一眼，笑道：“叶姑娘好文采啊。” 这首诗言简意赅，以简胜繁，就是范七这样不怎懂诗文的人也能一眼看得明白。 除过叶菩提外，当场作诗的还有十几人，这些诗文统统被送到朝云姑娘面前。 片刻后，舞台的青纱帐掀起，一个小丫鬟走出来，脆生生说道：“有请叶云叶公子登楼一叙。” 叶云是叶菩提留在诗文上的化名。 这个结果让一旁心心念念的夏公子大为失望，不知道朝云为什么会选那个小白脸而不选他，难道他的诗文这么优秀？ 其余宾客看到叶菩提起身，纷纷了然，这位主和那夏公子都是今晚打赏最多的人，朝云会选他一点也不意外，至于诗文好坏已经不重要了。 叶菩提倒是对这个结果不意外——诗文只是个幌子，她另外还打赏了一百两银子。 平亿近人，才亿双全。 朝云姑娘怎么会吝啬一见呢？ 第028章 朝云姑娘 打赏一个歌姬两百两，这大概是叶菩提到中原后出手最奢侈的一次。 她家境虽好，但并非豪奢之人，这次为打探消息才会如此，只希望这个朝云姑娘能告诉自己一些有用的东西。 如果没有……唉，就当自己任性一回吧。 叶菩提对范七传音道：“我去看看。” 然后起身跟着小丫鬟往后院走去。 朝云姑娘已经退场，另有其他歌姬上台表演，楼中气氛依然热闹。 跟着小丫鬟的脚步，前楼的丝竹管弦声逐渐淡去。 小丫鬟提着灯笼，照亮前方的路，四周的独院传来各种靡靡之音，小丫鬟神色如常，似是对这些都见怪不怪。 朝云姑娘虽不是花魁，但也是软玉楼最火的清倌人，独自居住一处小院，只是位置比较偏僻，据小丫鬟说这是以为她喜欢安静，所以才特意挑选的位置。 一进的小院子，木质主楼坐北朝南。 前兰后桂庭牡丹，院中布置显然是主人精心设计的。 二层木楼，一楼是客厅，二楼是闺房，朝云姑娘便是在一楼见的叶菩提。 这客厅与一般客厅不同，一般客厅都是两个主位，左右各三个客位，但这里没有桌椅，木质地板上只摆着两个小几，主人和客人需盘腿或跪坐在案几前。 这种风格在春秋之前是主流，到得如今，西域胡凳传入中原已经近百年，这种案几布置已经不多见了。 朝云姑娘已经在案几后等待，看到叶菩提走进来，她柔柔笑道：“叶公子请坐。” 直到此刻，叶菩提才得以见到这朝云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朝云姑娘很漂亮，但不是那种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惊艳的美人。 她很耐看，五官很秀气，气质柔弱，温温柔柔，有一种让异性见到就生出保护欲望的感觉。 这样一位姑娘，她永远不可能像叶菩提那样让人看一眼就再难以挪开目光，但当你仔细再看第二眼、第三眼，慢慢就能品味出她身上的韵味。 叶菩提在她对面案几上坐下，落落大方，完全没有小女儿家的扭捏。 两人相距很近，朝云姑娘仔细打量她几眼，说道：“先前见到公子的诗文，虽然简洁，但却能以虚胜实，浑然得体，瞧着公子面生，应该是中原来的才子吧？” 叶菩提微不可察的蹙一下眉头，说道：“我确实是从中原来。” 朝云姑娘察言观色，叶菩提这轻微的皱眉落入她的眼中，她只当这位客人不喜欢别人打探来历，于是明智的换了话题：“不知公子是想听曲还是作诗？或者手谈？” 叶菩提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抿一口，说道：“都不想，若是朝云姑娘不介意，我们就聊聊天吧。” 朝云姑娘笑道：“当然可以，不知道公子想要谈些什么？若谈风月还可以，若是其他……妾身一介女流，军国大事之类自然是不懂得。” “不谈风月，也不谈大事，我想向姑娘打探一个人。 ”“嗯？”朝云姑娘的神色显然有些吃惊，很快回神说道：“公子想打问谁？” “芸香。 ”听到这个名字，朝云姑娘的眼神一暗，眉间有淡淡的忧伤，说道：“姑娘能告诉妾身，你为什么要打探芸香吗？” “姑娘？”叶菩提问道：“你是怎么看破我的身份的？” 经过范七的乔装打扮，叶菩提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身份，这姑娘却能认出来，她有些好奇是哪里露出破绽了。 朝云姑娘指指喉咙，说道：“你没有喉结，而且身上还有股清香，这种香气绝对是女儿家才会有的，先前离得远看不清，闻不见，但现在我们两人离得这么近，这些也就明白了。” 叶菩提低头打量一下自己。 她还是穿的大袖白袍，能遮住她的身材，这种服饰春秋时期极为流行，男女皆可穿，到如今也有许多人喜欢，她的衣服领口稍稍立起，原本是用来遮挡喉咙的，但离得近也还是能看得清楚。 这姑娘倒是洞察细微，不过她是青楼歌姬，察言观色是基本功，能看破自己的身份也不奇怪。 叶菩提不再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原本还想编个故事骗你，现在看来你是个细心聪慧的姑娘，估计是骗不到你，我便不说了，你也别问我的来历目的，只管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姑娘是官府的人？”“你可以这么认为，但莫要多问，这是你为你好。 ”朝云姑娘安静的点点头，说道：“不知道姑娘想问哪些事情？” “先说说这芸香姑娘的来历的吧。 ”“芸香是妈妈从人伢子手中买来的，买来的时候才五岁，然后就一直在楼里了。 ”“听闻你们二人关系最好，你可知这段时间芸香姑娘有什么异常吗？尤其是她参加完金银庄的寿宴之后。 ”“这……”朝云姑娘努力思索道：“当日妾身因为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参加金银庄的寿宴，芸香和其他人去的，去之前没有什么异常，回来……回来已经是半夜，妾身已经睡下，并不知道，只是第二天她便称染了风寒，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期间妈妈请了郎中给她瞧病，也让她给拒绝了，声称自己养养就能好，却没想到只过几天，病情就突然加重，然后就……” “在她养病的期间，你可曾见过她？”“去见过几次。 ”“可曾注意到她有什么异常？我是说她的脸色之类的。 ”朝云姑娘摇摇头，说道：“这个不知道，妾身虽然去看望过她几次，但每次都是相距甚远，还隔着轻纱，因为她说怕把风寒传染给我。” “也就是说其实从金银庄的宴会之后你没见过她的样貌？”朝云姑娘点点头。 “据说你和她关系亲近，连你都没见过她的样子，那这段时间是谁在照顾她？”“是她的贴身丫鬟蓝儿。 ”“如今她人在那里？”“这……说来也是有些蹊跷。 ”朝云姑娘说道：“蓝儿是她的贴身丫鬟，但也是楼里的人，大概半个月前，芸香突然出钱替蓝儿赎了身，拿回了卖身契。 蓝儿感激她，虽然赎身，但依然留在她身边伺候，直到前几天她过世，蓝儿这才离开软玉楼，据说是投奔关内的亲戚去了。” 有钱不给自己赎身，却给丫鬟赎身？ 叶菩提思忖：要么是这主仆二人关系实在太好，要么就是其中另有隐情。 结合之前芸香染上风寒暴毙的事情，她可以肯定这里面还有蹊跷！只是具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与金银庄的灭门案没有没有关系，这还需要调查下去。 第029章 南下 熏香的味道布满室内，叶菩提听着朝云姑娘叙述芸香的事情。 在朝云姑娘的口中，芸香一直都是一个普通的歌姬，既不大红大紫，也不是无人问津，直到她去世前似乎一些都正常。 唯一的疑点就只有半个月前她突然出钱替丫鬟赎身，还有后面她从金银庄回来再没见人。 但仅凭这两点也推测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打探不出更多信息，叶菩提便起身告辞。 “姑娘留步。 ”叶菩提转身有些疑惑的看向叫住自己的朝云姑娘。 朝云姑娘起身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块纱巾，说道：“把这个系在脖子上，就没有人能注意到你了。” 叶菩提愣了一下，说道：“不用……” 话未说完，朝云姑娘已经动手替她系好纱巾，说道：“遮住喉咙，不容易暴露，不然你一个姑娘家出现在青楼，让人认出来，实在有些惊世骇俗了。” “谢谢。 ”朝云姑娘笑笑，说道：“不用客气，我这些年接待无数客人，但是接待姑娘，还是第一次，着实有趣。” 小丫鬟打着灯笼在前边带路，叶菩提跟着她回到前边的主楼。 江九横已经回来，正在和洪三闲扯，看到叶菩提回来，他隐蔽的对叶菩提使了一个眼色，很快四人便一前一后离开。 离开软玉楼，已经是宵禁时刻，街道上有许多巡逻的兵丁，叶菩提和范七三人的身份不宜暴露，好在还有江九横这个辽东总捕，遇到盘查也没有什么问题。 路上叶菩提问道：“江总捕可有什么线索？” 江九横说道：“芸香生前的遗物大多数已经烧掉或者陪葬了，她居住的小院也已经被清理干净，我们来得太晚了。” 叶菩提皱皱眉，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 一旁的范七沉吟道：“按照这个朝云姑娘的说法，这个芸香确实有问题，但很可惜她生前所有的线索都断掉了，很难在追查下去。” “她那个丫鬟……”叶菩提说道：“有办法查到她那个丫鬟吗？” 范七点点头：“应该可以，入关需要文牒，只要出示文牒就会留下线索，我们就能追查下去，但是需要些时间。” 江九横说道：“那我现在便往山海关发去文书，让他们查一下这个蓝儿的下落。” 范七摆摆手，道：“这件事还是我们来查吧，王府的密令更好用一些。” 江九横叹一口气，道：“这样也好。” 山海关驻扎的是精锐将士，骄兵悍将，一般官员都不放在眼中，何况自己一个辽东的捕头？王府的密令确实要比自己的文书好用太多了。 走出烟花柳巷是辽城宽阔空旷的主干道，叶菩提下榻的客栈就在离此地不远处。 范七问道：“接下来叶姑娘是要留在这里等消息，还是先返回王府呢？几天之内可能不会有新的线索了。” “再等等吧。 ”叶菩提轻声道：“过几天再看。” 范七点点头：“那好，有线索了，我们立刻通知你。” 叶菩提要找的七个人，除过这个已经死掉的庄拢贤，其余人的下落都不清楚，也只能抓住这边这条线查下去。 她本想在辽城多留几日，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去软玉楼的第二天，范七等人又找上门来，这一次她们带来的是燕王府李誉的一封亲笔书信。 七人之一的何渔夫很有可能现身蜀地。 这个消息对叶菩提非常重要，她无法留在辽城继续观望下去，于是当日就收拾妥当，准备南下蜀中。 金银庄的事情只能暂时放在一边，等待范七几人追查下去……蜀地多山川河流，风景秀丽，自古有“天下山水在于蜀”之美誉。 叶菩提孤身一人入蜀，此刻春意融融，她赶路的速度就要比之前快出许多。 此时自是比不得前世道路通畅，一路行来许多地方天堑难渡，不过她有一身修为傍身，遇到险绝之地，依仗轻功也是如履平地。 自辽东到此也不过大半月功夫，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意外麻烦。 行至青城山，在此盘桓数日。 青城山是道教十大洞天中的第五洞天，大小六十四峰，诸峰环绕，终年青翠，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誉。 传说七百年前道教大真人阴长生曾在此隐居修道，最后化虹飞升。 春秋乱战时，西蜀皇室奉青城山天师道为国教，一时间青城山风光无量。 四十年前西凉攻蜀，西蜀皇帝命青城山修灵宝道场周天大醮，设醮位两千四百个。 西蜀灭国后，天师道风光不在，连带的青城山上的香客也少了许多。 叶菩提孤身一人走在山道上，阳春三月，山中碧绿青翠，只是前来上香还愿的香客较少，一路行来偶尔有人与她擦肩而过，皆是投来惊艳的目光，更有甚胆子大的年轻人，本身已经下山，看到她后又转身回头上山，远远跟在她身后。 看到她腰悬长剑，倒也没敢鲁莽的上来搭讪。 青城山上多道观寺庙，掩在青山绿水间，只是有些道观香火断绝，里面的道士也早已不见踪影，破败不堪。 青城山最热闹时号称弟子三万，道观三百，时至今日却十室九空，仅剩下赵公峰、长生峰等为数不多的山峰上还有道人修道。 她沿山绕道而上，过了山门，到了华云峰山腰，这里有一处巨大的山石平台，青石齐整，宛如鬼斧神工。 平台上倒是有些人气，有卖茶水的，也有卖灵符护身符的，只是多数生意惨淡。 她本意是喝杯茶水润润喉咙，只是刚在一处茶摊旁坐下，一杯茶水还未下肚，旁边就有聒噪声音响起。 “姑娘，贫道观你面相奇特，不似凡俗啊。 ”说话的是茶水摊旁边一位算命摊的道士。 这人一身油腻的看不出颜色的道袍，头顶发髻乱糟糟插着一根道簪，三缕长须在下颌结成髻，形容消瘦，坐在空无一人的摊子前，怎么看怎么像个寒酸的骗子。 叶菩提没有理会他。 道士先是撇了一眼她放在桌边的茱萸，犹豫着是不是放弃，这人看起来不好骗的样子，不过想到颗粒全无的米缸，暗暗咽了唾沫，鼓足勇气继续说道：“姑娘，你身具天女相，想必是出身富贵，尊崇无比，且你命主太素，身具大造化，非凡俗可比。” 叶菩提握着茶碗的手一顿，因为她知道这人下一句话一定是“但是……”果然，那道士注意到叶菩提手中停顿，心下大喜，以为有机会。 于是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一饮一啄皆有定律，此二者得一即可荣华富贵一生无忧，而二者俱全者却适得其反，一生遭天妒，恐难善终啊！” 他浪费口水的时间叶菩提已经一壶茶下肚，摸出铜板递给店家，一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的模样。 老道士有些泄气，可怜他今日还未开张，今晚怕是又要饿着肚子了。 不曾想，当当几声，竟然有几枚铜钱掉落在他的桌上。 老道士惊喜的抬头，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 叶菩提面无表情的站在他的卦摊前说道：“继续说。” 有了铜钱，老道士来了精神，咽了咽口水说道：“姑娘你的面相与命格都是极好的，只是二者不相配，有这种面相的，还是个女子……”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叶菩提有些欲言又止。 “说！”听着她冰冷的话，老道士一个激灵，立刻脱口说道：“太遭天妒，一般这样的人容易夭折！” 叶菩提面无表情。 老道士看到她没有表示，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当然，姑娘你洪福齐天，自然是长命百岁，只是听老道一言……有道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姑娘切记日后当绝情处应绝情啊。” 听完老道的话，叶菩提转身就走，不置一言。 看着叶菩提走远，老道士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松了一口气，这女子杀气好重啊！叶菩提一走，刚才跟在她身后的那几个年轻儿郎一拥而上将他围住。 “道长，你帮我看看，看看刚才那位姑娘可是我命中注定之人？”“张三，你儿子都两岁了，能要点脸不？……呵呵，道长，你先帮我看看，那姑娘可是前世与我相约白首之人？我们今生还能再续前缘吗？”“李二麻子，你都三房小妾了，还要续前缘？不怕把自己折腾没命了？道长，别理他们，先给我看看，我得了相思病，还望道长可怜解救。 ”一群人七嘴八舌，倒是让这道士发一笔小财。 待到打发走这群游手好闲的人，看着口袋中满满的铜钱，老道士笑的一双眼睛眯成缝。 又想起那位恍如天人的女子，喃喃自语：“天女相，太素命，奇哉，奇哉啊。” 第030章 紫气东来 叶菩提继续向主峰山顶走去，只是这一次脚下有意无意快了几分，很快就将跟在身后的一群年轻浪荡子甩的不见了踪影。 一群人皆是面面相觑，这一个水灵灵的绝色美人竟然能把一群大老爷们甩开，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当即就有些胆小的不敢在跟上了。 主峰赵公峰算是青城山上唯一香火旺盛的地方，峰上的朝阳宫据说是阴长生当年所建，七百年来香火未断绝。 叶菩提走到朝阳宫前，观前有一牌楼，上书“万古长春”四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令人叹赏不绝，乃是阴长生亲笔所提。 朝阳宫占地极大，有东、西、中三路及后院，规模宏大，布局紧凑。 此时已是傍晚，道观中香客稀少。 叶菩提沿着中路径直走向后山，后山本是朝阳宫禁地，有一座云霭台，据说是当年大真人阴长生飞升之所。 叶菩提的目的就是去云霭台。 云霭台是朝阳宫禁地，自然有人看护，只是近些年香火每况日下，朝阳宫也养不起许多闲人了，只得将后山与前殿相通处挂上铁锁，不再派人看护。 这铁锁自然拦不住叶菩提，轻轻一跃就越过了一丈高的围墙。 青城山多雾，叶菩提一路行来暮霭沉沉。 来到云霭台前，只是孤零零一座石台，看上去并无奇特之处，传闻当年阴长生曾在此随口说了“苍藤老树云烟绕，独立寒秋赏夕阳。 仙道往来当此境，九天云霭自悠悠”的诗句，云霭台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叶菩提立足台上，目之所及，有黄鹤翱翔，云海翻腾，乃人间罕见美景。 她盘膝坐于台上，闭上眼睛面朝群山，双指掐诀默默入定。 叶菩提的状态似睡非睡，极为玄妙。 她就在这云霭台一坐一晚，临近清晨，旭日东升，叶菩提眉间那一抹朱砂越发鲜红，渐渐由红转紫。 当第一抹晨曦落在她身上，叶菩提缓缓睁开眼。 双眸深邃，似是蕴藏玄妙。 有紫气东来！……长福是朝阳宫伙房的烧火小道士，生于青城山下的农户家中，十年前蜀中瘟疫流行，他的一家人都死在瘟疫中，才八岁的长福侥幸躲过一劫，被朝阳宫下山救人的道士带回山上，在伙房当了个劈柴挑水的小道童。 每日里早早起床，将厨房做饭需要的木柴净水准备好，然后去做早课、吃饭、洗碗。 这样的生活重复了十年，劈柴的斧子换了三把，挑水的木桶大了两圈，他也从垂髫稚子变成翩翩少年。 ’今日天光将亮，长福睡眼惺忪的走出房门，深秋的冷意扑面而来，长福一激灵打了个寒颤，睡意瞬间被驱散，紧了紧身上的道袍，不满的嘟嚷：“鸡才打过鸣，我就要起床，唉，啥时候我当了典造，就能天天睡大觉了！” 想着那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的胖典造，长福说不出的羡慕。 这样说着，他还是提了木桶准备去后山打水，其实他喜欢打水。 因为这里面有一点点不可对人言的秘密，这几年后门处挂了锁子，旁人都不能进后山禁地，他因为挑水砍柴的缘故，有一把后门的钥匙。 所以他喜欢挑水，这样他就能光明正大打开后门，而旁的师兄弟们只能远远看着，满足了他微不足道的优越感。 今日依旧如此，他挑了扁担，挂着木桶，悠哉悠哉向后山的小溪走去。 小溪在后山脚下，所以会路过云霭台。 很多年前他走过云霭台时听说这里是大真人阴长生飞升之地，总会心怀敬意，看这里的目光犹如朝圣。 可是当他日复一日走过这云霭台时，也就渐渐没了那份心情了。 虽然偶尔也幻想大真人当年在这里化虹飞升是何仙家模样，可是更多时候他觉得还是挑水更重要。 什么飞升啊、真人啊，离自己太远，他这辈子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当上那管着全院伙食的典造，他的心不大。 他如往常一般往山下小溪走去，只是路过云霭台时愣住了。 竟然有人！这里可是朝阳宫禁地。 初升的朝阳将光芒洒在叶菩提的身上，那一缕缕紫气尽入她的眉心，此刻的她好似不再属于这个凡世。 哐当长福的扁担丢了，水桶也滚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啊、肝啊都在乱颤，手也酥了腿也麻了，活了十八年的小道士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读了那么多年的道经，这时却发觉一个字也想不出来了。 脑袋空空的只有一个想法：我看到仙人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再去看云霭台，发现那里空空如也，那里还有人？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没有眼花啊！愈发确定自己看到仙人了。 要不是仙人，怎么会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要不是仙人怎么会……长的那么好看？ 于是这一早晨长福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挑水洒了半桶水，烧火差点烧了灶台，洗碗打碎了碗。 直到那胖典造用拂尘敲他的脑袋，他才反应过来，捂着脑袋一脸的傻笑。 气的胖典造直说他被鬼怪迷了心智，魔怔了……紫气东来，没入叶菩提的眉心。 她觉得自己终于站在大山的脚下，之前她看山，一片云遮雾绕，可是当紫气东来时，她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山上那云雾终于是剥开一个角落。 她知道那里是什么，那就是顾青城、姜琢玉、邢渊等人所在的那重境界。 只是就在她想要仔细去看那露出的风景是何模样时，一声响动将她拉回了现实。 境界不在，再看山上就仍是一片云遮雾绕。 唉！叶菩提内心感慨，终究机缘未到啊。 看到惊醒自己的是一个小道士，旁边还滚落扁担和水桶，叶菩提猜测应该是朝阳宫的人。 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里是人家的禁地。 看着这小道士痴痴傻傻盯着自己看，叶菩提踌躇一下，没有和他说话，起身离开了。 回到前院，此时时辰尚早，除过极为虔诚的香客，这里几乎见不到外人。 叶菩提有意无意避让香客，一路走到“万古长春”的牌楼前，考虑着是就此离去还是再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风景。 这时朝阳宫深处有钟声响起。 当，当，当……钟声连续响了八十一声。 香客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朝阳宫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敲最为重要的八十一声钟。 很快就有知客、道童告知朝阳宫今日暂不接待香客，请山上的香客下山去。 一时间朝阳宫外人声鼎沸，虽说青城山已经没落，但是七百年朝阳宫在周围还是毫无疑问的仙家宝地，有极好的人气威望。 众多香客纷纷出言询问，可那知客守口如瓶，也不解释为何要敲钟。 香客们满腹牢骚的结群下山，叶菩提虽然也转身离去，但是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朝阳宫中。 人都有好奇心，她也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感受到山下有一道极为充沛的气机正在上山。 也不知道这钟声是否与这道气机有关系。 绕回朝阳宫，她躲在不起眼的阴暗处，看着院中上上下下许多人都在往牌楼方向跑去。 以朝阳宫观主赵丹阳为首，四下都是朝阳宫弟子。 看到他们的动作，叶菩提大致可以确定这些人是为了山下那道气机而集合的，看样子是敌非友。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行数十位打扮奇特的人自山下上来。 躲在暗处的叶菩提蹙眉，这些人明显是漠北或者其他草原部落的人，这样大摇大摆的上青城山所谓何事？ 更奇怪的是这群人有一位中年男子她见过。 年前她离开长安去幽州的时候，渡过黄河时曾和这个男子打过照面，这人修为之深，实乃她来到中原后见到的第一人。 当时两人都对对方很是警惕，气机暴涨，不过后来擦肩而过，并没有动手。 这样一个高手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城山？ 大雍和鲜卑可说不上友好，虽然当今天在有意修好，但是似乎鲜卑并不买账，年前大雪，草原受灾，她南下之时听闻鲜卑骑兵开始南下劫掠，李策甚至亲自坐镇关隘督战。 出乎叶菩提所料，这群人为首的竟不是那修为深厚的中年汉子，而是他身旁一位身穿华服，腰配弯刀的年轻男子。 扎着满头小辫，带着草原人特有的相貌特征，神色倨傲。 赵丹阳看到这一行人，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做了个道揖说道：“拓跋皇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贫道赵丹阳有礼了。” 听到赵丹阳的话，叶菩提心中一动，拓跋乃是鲜卑皇族，赵丹阳称呼这人为皇子，那这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鲜卑可汗拓跋徽之子拓跋檀石！ 第031章 现身 最近有一件事在中原传的沸沸扬扬：鲜卑可汗派四皇子拓跋檀石前往中原求娶大雍九公主，不曾想等他到了长安才知道那古灵精怪的公主为了逃婚，已经早早离开京城。 这一次可把一心和鲜卑修好的天子气得不轻，严令镇抚司限期内寻找回九公主。 原来这人是鲜卑皇子，也难怪他敢在中原如此招摇过市，身边还能有闻道境界的高手护驾。 拓跋檀石抬起下巴，撇了一眼赵丹阳，语气轻蔑道：“听说你们朝阳宫有一卷《太清神丹经》，本皇子甚为好奇，想要借来一观，不知道长可否行个方便？” 他的中原官话说的不错，只略微带着一点草原口音。 他说是借，但是语气之中透漏出的和明抢也无异了。 赵丹阳倒是有些涵养，微微一笑，语气不卑不亢：“若是它物，倒也任凭殿下喜好，只是这《太清神丹经》乃我朝阳宫秘传，非朝阳宫弟子不可示人，贫道虽资质鲁钝，然祖师教诲一日不敢忘。” 拓跋檀石眼中戾气一闪而过，哈哈笑道：“本皇子一向仰慕你们中原文化，听闻青城山是和武当山、龙虎山、终南山齐名的道家圣地，故而想来见识一番，不曾想却也是这般门户之见……” 说着故意摇头叹息。 赵丹阳脸上挂着笑容，心里有些恼怒，青城山确实是和龙虎山、武当山齐名的。 但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时至今日青城山那里还有和人家比肩的实力？ 这拓跋檀石还不是知道青城山没落，才如此上山羞辱，他怎么不去其他三个门派找茬？怕是还没上山就被人家赶了出去。 可是即便知道又如何？赵丹阳心里也是苦涩不已。 如今的朝阳宫，别说顶尖高手，最厉害的自己也不过天境五品。 而这鲜卑皇子带的人明显都是高手，今日之祸怕是难以躲过了，难道传承七百年的朝阳宫就要在我手中毁于一旦吗？ 想到此处不禁有些悲凉落寞。 但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说道：“朝阳宫虽说比不得龙虎山，毕竟也是陛下敕封的宗门，景色也是别与大漠，殿下若有兴趣倒是可以一观。” 他故意抬出大雍皇帝，就是想告诉拓跋檀石，我们青城山毕竟是大雍的宗门，怎么也轮不到你们草原人放肆。 不曾想拓跋檀石哈哈一笑说道：“景色何处不能看？本皇子倒是对你们中原武学更有兴趣，传说你们中原有什么十大高手，一直未能得见，实在是遗憾，不过今日既然来到贵地，斗胆向诸位请教一二，若是能侥幸胜个一招半式，还请道长借我《太清神丹经》一观，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这拓跋檀石说完话，不待赵丹阳回答，就抽出随身的弯刀，身影一掠向他袭去。 如此一言不合便动手，这人实在是霸道。 弯刀更适合骑兵马战，但是现在被拓跋檀石使出，一刀劈出如行云流水，带着凛冽的气势，刁钻狠辣。 赵丹阳霍然一惊，脚下立刻向左移动，躲过了这凶狠的一刀。 看起来是潇洒自然，只是有苦说不出。 他并不精于武道，自上山四十余年，每日里多是读书打坐，修身养性，至今也不过天境五品实力，这还得感谢朝阳宫的心法精妙。 而这拓跋檀石年纪轻轻，刀法凌利，气势十足，显然不仅是有高人指点，更是有丰富的对敌经验，又是突然出手，若不是他还有几分修为，怕就是命丧当场了，想着就有些怒火中烧。 欺人太甚！拓跋檀石一刀不中，横走几步，第二刀斜撩而起，赵丹阳一挥拂尘，恰好绕住拓跋檀石的刀背，轻灵环绕，就要夺去他的弯刀。 拓跋檀石狞笑一声，气劲刹那暴涨，竟然直接弹飞拂尘，若不是这拂尘被赵丹阳注入了充沛的内力，只这一下就能让它灰飞烟灭。 拂尘飘散，瞬间又被赵丹阳的内力聚拢，笔直一线刺向拓跋檀石门面。 拓跋檀石不退反进，不去管那堪比利剑的一记拂尘，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一刀从诡异的角度飞出，斜里斩向赵丹阳的后颈。 眼见赵丹阳就要做了拓跋檀石的刀下亡魂，观战中的朝阳宫弟子一阵惊呼。 然而赵丹阳面无表情，脑袋往前一荡，躲开致命的一击，反身弃用拂尘，回手一掌拍在拓跋檀石胸口。 拓跋檀石后退一步吐血。 被打出火气的赵丹阳正要再往拓跋檀石身上补上一脚，却不想斜里飞来一物，速度之快恍如流星，直直击在他的胸口。 砰！赵丹阳被斜里击飞，落地后吐出一口血，半天爬不起来，骇然的盯着那出手之人。 正是叶菩提之前感受到充沛气机的中年男子。 而他一击就重伤赵丹阳的竟然只是一枚小小的枣核！拓跋檀石捂着胸口，指着中年男子狞笑道：“我给道长介绍下，这位是我族勇士侯莫陈泰，不知比之中原十大高手实力如何？” 赵丹阳想要说话，只是一开口胸口就一阵阵剧痛，咳嗽几声终是没有说话，他身后一众门人对着拓跋檀石怒目相视，却没有几个人敢出言反驳。 赵丹阳有些绝望，这个名叫侯莫陈泰的汉子能这么随手击败自己，实力之强根本不是朝阳宫能抗衡的，有如此高手护驾，也难怪这拓跋檀石如此骄横霸道。 拓跋檀石一脸嚣张，却没注意到旁边的侯莫陈泰脸色凝重，他正要上前好好折辱赵丹阳一番，却被侯莫陈泰伸手拦了下来。 拓跋檀石虽然性格乖张，对侯莫陈泰倒是颇为尊敬，不解的问道：“师兄，这是为何？” 侯莫陈泰没有看他，死死盯住某个角落说道：“殿下小心！” 拓跋檀石脸色一变，顺着侯莫陈泰的目光望去，他不是白痴，明白侯莫陈泰的意思，脸色阴沉的说道：“阁下如此高手，躲躲藏藏，也不怕失了中原高手的身份话音落下，拐角处走出一道人影，正是叶菩提。 她知道这个侯莫陈泰早晚会发现自己，毕竟两人境界相若，气机实在难以隐藏，拓跋檀石一开口，索性也就直接出来。 看到这施施然走出来的白衣女子，双方都有瞬间的恍惚，躲在人群后面的长福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仙……仙……仙女出现了…… “胖典造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闭嘴！“于是长福乖乖的闭嘴，刚才他还在为朝阳宫担心，觉得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可是下一瞬间看到叶菩提出现，他心里莫名有了希望，他觉得这仙女一样的人，打败那个什么侯莫陈泰还不是易如反掌？ 第032章 交锋 看到走出来的叶菩提，拓跋檀石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竟是个女子。” 他的语气有诧异也有不解，没想到能让侯莫陈泰都紧张的高手竟然是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子，这让一向心高气傲，觉得同辈无敌的拓跋檀石如何不诧异。 当然，相比拓跋檀石这边的微微诧异，朝阳宫众人心情则是惊喜中夹杂着担忧，惊喜的是从侯莫陈泰的态度来看，来人当是一位高手，担忧的则是这女子如此年轻恐怕不是那中年汉子的对手。 看着走出的叶菩提，侯莫陈泰向前迈出一步，将拓跋檀石护在身后，这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看着叶菩提说道：“原来是你！” 拓跋檀石惊讶道：“师兄，你认得她？” 侯莫陈泰解释道：“那日在黄河之上遇到的高手便是她。” “原来如此。 ”拓跋檀石看向叶菩提，道：“不知道姑娘师出何门何派？” 叶菩提不理会他，看向侯莫陈泰道：“一个堂堂闻道境界的高手，却出手偷袭一个只有天境五品的人，难道草原高手都喜欢恃强凌弱？”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不能掩盖其中的嘲讽意味。 侯莫陈泰却不在乎她的嘲讽，漠然说道：“无论是草原还是你们中原，江湖上的人无不信奉强者为尊，难道只是因为他修为不如我，我就不能出手了吗？你年纪轻轻就能有闻道的境界，此等修为举世罕见，去也没想到如此迂腐。” 拓跋檀石有些诧异的看了自家师兄一眼，他深知自家师兄平日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毫不夸张的说他一个月可以不开口说一句话。 但是眼下面对这个女子，却罕见的说出这么长一句话，那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女子是能让他足够重视的高手！想到这个结果，拓跋檀石心中是极为不舒服的。 虽然先前师兄已经提及过她，知道她是个绝顶高手，但今日见面才知这女子竟还没自己年纪大。 没有自己年龄大，却已经是能和师兄比肩的闻道境界，而自己就算再自负，也仅仅是想要在十到十五年后能达到师兄的境界。 第一次被人评价为迂腐，叶菩提心中感觉好笑，但是面色如常，没有情绪外露。 她说道：“还当你能说出什么新鲜理论呢，抢劫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侯莫陈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她纠缠，毕竟自己确实是帮殿下来抢劫的，于是改口说道：“多说无益，既然你要出来多管闲事，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好！”叶菩提干净利落的回了一个字。 话音落下，两人的气势迅速开始攀升，气机犹如奔马，流转全身。 这是叶菩提踏足中原来最强一战，这一战没有任何提前的准备，但是她仍旧在最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气机状态调整到巅峰。 片刻之后，侯莫陈泰先动了。 他的气势已经到了顶点，气机流转之迅速，经脉都为之贲张，一鼓作气，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侯莫陈泰看似不疾不徐前行，速度却是极快，每一步迈出身后都有虚影出现，众人能看得到虚影，却看不清那看似并不快的脚步。 侯莫陈泰赤手空拳，叶菩提却不敢小觑这人一分一毫。 茱萸感受到主人的气机，在鞘中轻轻鸣颤，侯莫陈泰势在必得的一掌拍来，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四溢的气劲，轻飘飘一掌就犹如秋日枯叶般要落在叶菩提身上。 一刹那，在别人眼中快若电光石火，茱萸自动出鞘。 一剑，寒光熠熠。 清越的凤鸣响彻天地。 两人错身而过，准确的说应该是侯莫陈泰从她身边闪过。 一瞬间，四周气劲炸裂，像是云蒸霞蔚，又如平静的湖面炸出惊雷，让人猝不及防，四周除过寥寥数人，其余人皆被这逸散的气劲冲的东倒西歪，心下惊骇如波涛汹涌。 接着朝阳宫前那伫立七百年的“万古长春”的牌楼轰然倒塌，带着巨响掀起阵阵烟尘，以牌楼为中心，四周三十丈沟壑纵横，犹如地龙翻身。 再看两人。 叶菩提仍是一身白衣，连一丝灰尘也没有占到，左手负于身后，神色淡漠的站在原地，茱萸也已经归鞘。 侯莫陈泰站在她不远处，一脸平静，半晌说道：“剑意磅礴，气冲斗牛，你的剑道已趋大乘，不知道碧落天主叶寻是你什么人？” “我父亲。 ”听闻她出身碧落天，侯莫陈泰点点头：“剑道之巅，首推太白剑宗的顾青城，若说这人间还有谁能在剑道上与之抗衡，大概只有令尊了，可惜两人从未交过手。”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今日所见，你更是青出于蓝，或许十年内你就能有挑战顾青城的实力了。” 对他的赞美叶菩提不置一词，反问道：“你师承贺楼佩还是独孤伽蓝？” “家师贺楼佩。 ”其实叶菩提心中已经有猜测，听他自己承认，也就明白他这样一个高手为何会成为拓跋檀石的保镖了。 人间武道最高境谓之谪仙人。 这世间有多少谪仙人，便是武榜也没办法摸清，但叶菩提可以肯定贺楼佩绝对是其中之一。 此人是当之无愧的草原第一高手！侯莫陈泰说道：“我记下你了，他日必定亲登碧落天再次讨教。” 叶菩提站在原地，声音冷漠：“随时恭候。” 侯莫陈泰点点头，不发一言转身就向山下走去。 拓跋檀石并不想就这样灰溜溜离开，但是看到自己最强的依仗已经离开，而眼前这女子身手高深莫测，眼睛阴晴不定，权衡利弊之后咬咬牙，挥手带着手下离去。 这边一行人退去，无疑是解了朝阳宫的大难，朝阳宫道士们看她的目光充满感激与火热。 待到拓跋檀石一行人不见了踪影，叶菩提才终于将背在身手的左手拿了出来。 有鲜血顺着她的手臂留下，汇成一线，染红白衣，滴滴答答在地上凝聚出一滩殷红。 这是她来到中原第一次受伤。 叶菩提脸色苍白，低声道：“摘星楼啊……” ……拓跋檀石带人追上侯莫陈泰的脚步，在山脚下一行人停住脚步，拓跋檀石不解的问：“师兄，我们就这样走了吗？那女子虽强，但是我们这么多人……” 侯莫陈泰没有说话，突然他胸口的袍子裂开数寸，可以看到里面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有鲜血汩汩而流。 于是拓跋檀石不说话了。 侯莫陈泰深吸一口气：“这女子……再给她一些时间打磨剑意，恐怕又是一个顾青城啊……” 拓跋檀石眼神愈发阴鸷，语气沉沉的说道：“碧落天，哼哼，敢管我们的闲事，等到我们征服中原的那一天，我必定带人踏平这座小岛！” “咳咳”侯莫陈泰咳嗽几声说道：“殿下不必耿耿于怀，我们四大秘境中就数碧落天传承最为完善，过往千年里也一直是碧落天稳压其他三个地方一头，只不过近三十年来不夜城出了武神和天后两个天才，才能压过碧落天的风头。” 拓跋檀石皱眉：“四大秘境，除过咱们摘星楼，其余都是奉中原为正统，将来也必定是我族一统天下的绊脚石，有机会就全部除去！” 侯莫陈泰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逐渐高升的日头，拓跋檀石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那顾青城、邢渊之流的是否有传闻中的厉害，比不比得上咱们族中高手呢？” 第033章 青牛镇 青城山下，向南五十里有一临江小镇，名为青牛镇。 镇口有码头，每日里客商游子来往，很是热闹。 叶菩提离开青城山行了三日来到此处。 青城山上她与侯莫陈泰互换一招，不好说谁胜谁负，不过却化去朝阳宫一劫。 叶菩提有预感，将来两人定还有交手的机会，不过到时就不再是一招换一招了。 救人虽说不是她的本意，但是朝阳宫上下对她感激涕零，在赵丹阳的邀请下她留在朝阳宫暂住几日，每日白天翻看朝阳宫的道经藏书，晚上则是在云霭台打坐，日出时仍有紫气东来，却再也没有那种剥开云雾的玄妙感了。 机缘这东西确实不是能随意求来的。 叶菩提也不勉强，既然时机未到，她也就不再停留，辞别朝阳宫下山。 空山独钓何渔夫，此人修为天境一品，是当日前往碧落天的七人中修为最强者，只不过他独身一人，无牵无挂，行踪向来飘忽不定，所以在江湖上几乎没有任何名气。 这人外号空山独钓，其一的原因就是他喜欢钓鱼，常常可以在某些深山老林的溪边枯坐几日。 这一次王府密探能发现他的踪迹，也是因为江湖上传闻在蜀中某山中有百年大鲵将要出世，这何渔夫才会前来蜀中。 青牛镇是个小码头，因此带动的整座小镇都很热闹，许多的小贩沿街叫卖，两边林立着众多的铺子。 叶菩提一路走来吃了几天的干粮清水，到了这繁华的小镇上，寻了一家干净的酒楼吃饭。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酒楼上客人很多，三教九流。 叶菩提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坐到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视野开阔，四周有几桌吃饭的客人，注意到她，原本高谈阔论的声音一窒，随即又若无其事交流起来。 要了一壶酒几样下酒菜，叶菩提打发走店小二。 她一边喝酒，耳中传来旁边酒桌几人的谈论。 看这几人打扮，像是镖局镖师之类跑江湖谋生的，几杯酒下肚，这话匣子打开就止不住了，说的也多是最近江湖发生的一些事情，有些是道听途说，有些是捕风捉影。 其中一位说道：“这一趟到了京城，哥哥带你们去明月楼坐坐，让你们开开眼。” 声音中有着不加掩饰的优越感，毕竟旁边这几位可都没去过京城，而自己可是经常往来蜀地与京城，那见识和眼光可不是你们能比的。 于是他的话一落就有一个年轻人接口：“王哥，那明月楼的姑娘漂亮吗？比咱们那的百花楼如何？” 这人说完，旁的几个人都心有灵犀的猥琐一笑。 被称呼王哥的男子笑着摆手：“去去去，什么姑娘，你当是窑子吗？没见识，整日里脑袋里都是窑子，我看你小子早晚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此话一出，几个人哈哈大笑，跑江湖的人可别指望他们能和书生一样，说话都是文邹邹的，这些人可是什么荤话粗话都讲的出来。 “不是窑子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年轻人语气中充满疑惑。 “没见识！”王哥指着他数落道，接着就是唾沫横飞：“你知道个什么，明月楼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京城头一号酒楼！” 听说是酒楼楼，年轻人不屑道：“酒楼有啥子好玩的，还不如窑子呢” 看到年轻人的神色颇为不屑，王哥大怒，用手戳着他的额头说道：“没出息，大老爷们的不想着挣钱，整日里光想着窑姐的肚皮，没钱你看看那些窑姐搭不搭理你？” 这王哥两句话说的年轻人无话可说，但是他还是继续说道：“你忘了吗？上次去春风楼，那个什么阮大家，让你作诗刁难你，你作不出来就把你赶出来了，你以为这就够丢人了？不是，我告诉你还有更丢人的，那个作出诗的书生还记得不？姓周还是姓赵来着？他倒是作出诗了，结果呢？还不是没有成阮大家的入幕之宾？为什么，钱不够呗，你知道最后谁一亲芳泽了？” 几个人被他勾起兴趣，纷纷问道：“谁呀？” “高家庄的高员外，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听闻是高员外，一群人立刻啧啧称奇：“这老头都七十了吧？下面的家伙还管用吗？” 那王哥说道：“这就不是你们操心的了，所以说啊，大老爷们的，女人算什么呢，只要兜里有银子，大把的妞往你身上贴呢。” 说完还怕怕那年轻人的肩膀说道：“六子，听哥一句劝，眼光放长远一些，这一次哥带你去京城，让你好好开开眼，你就知道你以前眼皮子多浅了。” 被称作六子的年轻人没有说话，反倒是旁边的几个人问道：“王哥，再说说那明月楼吧，一样是酒楼，明月楼有啥不一样的？” 王哥嘿嘿笑道：“当然不一样了，一样是吃饭，有人山珍海味，有人青菜豆腐，能一样了？那明月楼啊，可不一般呢。” 叶菩提原本对这些人的闲谈没兴趣，不过听到他们说起明月楼，想起那个性格古怪的贺兰老板，她又留心几分了。 眼看着几个人把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这王哥才得意的说道：“明月楼可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豪奢酒楼，在那里面随便摆一桌，最便宜也得个十两八两，最便宜的知道吗？贵的可就没边了，能在里面吃饭的一般可都是金贵人物呢，当然这不是明月楼最出名的，你们知道明月楼最出名的是什么吗？” 几个人齐齐摇头。 那王哥说道：“最出名的当然是剑舞了。” “剑舞？”“剑舞！”王哥肯定的点头，说道：“要说起这剑舞，就要先说说这明月楼的老板娘了，这明月楼的老板娘可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儿，胭脂榜第二，知道吗？京城里想要一睹芳容的权贵都能把明月楼的门槛踩破了，奈何这位老板娘也不知道有什么背景，任凭你多厉害的权贵，进了明月楼都要乖乖的，没人敢撒野，这样一位能看不能吃的美人儿，可不把人胃口吊足了？” “这剑舞啊就是老板娘亲自下场舞剑，每逢初一十五各自一场，都是高朋满足，据说最前排的位置一个都能卖到上千两银子呢。 ”“上千两银子？”所有听众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六子喃喃自语说道：“有钱人都是这样活的？上千两银子，我都能在老家买三进的宅院再加上几百亩良田了。” 他觉得自己一辈子能攒下一千两就满意了，从没想过自己一生的目标仅仅是权贵们的一顿酒席。 第034章 女侠不高兴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题渐渐转到其他方面，江湖上时刻都有新鲜事发生，最不缺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听说了吗，前几天鲜卑的四皇子带着人上青城山找麻烦，却被一位神秘的白衣女子击退了。 ”说这话的是和王哥同桌的一位中年汉子。 王哥不屑的说道：“这群蛮子，难道以为我中原无人吗？那天我若是在场，那里轮到个娘们出手？一刀一个，保管叫这些蛮子有来无回！” 听到这里，叶菩提端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一饮而尽。 这个王哥最多不过地境六品的实力，莫说侯莫陈泰，就连天境六品的拓跋檀石都能轻松斩杀他。 旁边几人立刻吹嘘拍马屁：“那是那是，王哥武艺超群，区区几个蛮子还不是一刀一个都成了滚地葫芦？” “对，对，加以时日王哥刀法大成，先砍岳神秀，再砍南宫武夫，到时你就是天下第一刀法大家了，和顾剑神齐名呢。 ”看得出这王哥在这几人之中颇有地位，他一说话其他人都跟着附和。 岳神秀和南宫武夫是当今江湖中公认的两位刀法大家，也都是武榜前十中的绝顶高手。 但是两人谁更厉害，一直都没有定论。 武榜排行前十，排名第一的剑神顾青城和第二的武神邢渊是公认强于其他八人，但是这八人中到底谁强谁弱却没有一个能令人心服的定论。 每次的武榜虽然能排出前后，但是不认同的也大有人在。 听到几个人的夸赞，王哥有些飘飘然，但是还不至于飘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他赶紧说道：“干掉岳神秀就行了，至于南宫将军……咱们还是离远点吧。” 其他几个人没有因为他的露怯而鄙视他，反而是很有默契的同时点头。 南宫武夫不仅仅是武榜前十的刀法大家，更是大雍朝廷的雍州刺史兼安北都护府大都护！手下八万雍州铁骑，官拜正二品大将军，是王朝中除过李策外权柄最重的武将。 他和李策一东一西，将王朝的北境打造成铁桶江山，任凭鲜卑多少铁蹄叩关，都难以逾越一步！自大雍立国马踏江湖之后，哪个江湖人不害怕朝廷？ 别说这王哥打不过南宫武夫，就算打得过，也不敢去啊。 八万常年和鲜卑厮杀的雍州铁骑你怕不怕？灭你九族你怕不怕？ 大雍天子为什么一心要和鲜卑修好？ 还不是因为边境常年战事，导致武将权柄太重，若要收回武将权柄，首先就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边境。 若眼下这般，每年都会来一次大战，大雍朝的北边可不敢撤下一兵一卒。 王哥正眯眼享受几人的夸赞，却又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可是我听说那鲜卑高手和白衣女子大战将牌楼都震塌了呢，方圆数十丈都一片废墟呢，王哥你现在都不能剑气外放呢。” 王哥斜眼看过去，拆台的又是六子，登时心中怒气翻涌，又是你这小子，不拆我的台会死啊？没点眼力劲！不行！这一路上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小兔崽子，不然他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他一瞪眼说道：“这是以讹传讹懂不懂？那万古长春牌楼可是阴大真人立的，七百年都没事，怎么可能让两个后人毁去？” 六子小声嘀咕：“反正我觉得那白衣女子很厉害呢，至少比你吹牛皮厉害，可惜没有亲眼看到。” 可惜王哥耳朵太尖，他一拍桌椅，其余几人吓一跳。 “你说什么？”王哥的声音有些高，四周有人看过来，他厉立刻瞪回去，看着他凶神恶煞，又是有些醉醺醺的模样，这些人又把目光移开，一个酒鬼而已，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六子被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听说那白衣女子是个仙女似的美人，比那天下十大美人都来的漂亮，若是给王哥讨来暖床倒也好。” 几个人立刻发出男人都懂的笑声，王哥红着醉眼大着舌头说道：“若是真长的俊俏，讨来做暖炕媳妇也不错，一个女人家，打打杀杀像什么话？乖乖回家奶孩子就好了，把我伺候舒服了……” 这人还在胡言乱语，叶菩提轻轻放下手中的酒碗。 “哎呦卧槽！谁！谁他妈偷袭老子？”突然王哥霍然起身，抽出随身的长刀，环视酒楼怒吼，他的嘴角淤青一片，明显是被暗器所伤。 酒楼没有人回应，店小二一路小跑过来：“诸位好汉，怎么了？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王哥一把推开店小二吼道：“滚一边去，没你的事！刚才是谁偷袭老子？是爷们的站出来！” 叶菩提撇撇嘴，心说前世我肯定站出来。 与他同桌的几个人也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呼喝叫骂，各种粗鄙的乡间俚语层出不穷，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叶菩提又放下了筷子。 “哎呦……”“哎呦……”惨叫声连连，骂人的几个人脸上肉眼可见地肿起淤青，这一次他们看清了，偷袭他们的竟然是一颗颗小小的花生米。 可是这花生米几乎酒楼上每桌一份，他们也没有看清是从那个方向射来的，想要找人也不容易。 看清楚“暗器”，之前叫嚣最厉害的王哥反而沉默了，身上的几分醉意也瞬间消失。 作为一个跑江湖讨生活的人，可以武功不高，但是路子要野，可以吹牛皮，但是招子要亮！要会判断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千万要绕着走。 刚才偷袭他一个人，他还觉察不出这人的实力，此刻看到这人能用几颗花生米就放倒自己一群人，那武功可是远远在自己一群人之上，这样的人肯定是要绕着走的。 虽然他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人了。 不过跑江湖，面子就是招牌，不能说对方面都没露自己先怂了，要把场面撑起来，于是壮着胆子大喝道：“哼，藏头缩尾的鼠辈！今日我等还有要事在身，不与你一般见识，他日若是再遇到，定叫你好看！” 狠话是说了，只是有些色厉内荏，说完还有些心虚的左右看了看，没状况！轻轻松一口气对同行几人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赶路，今日且罢，来日方长。” 说着就结账带头下楼，那脚步怎么看都有些匆忙。 叶菩提叹一口气，你说你们好好的谈明月楼那个贺兰老板不行吗？干嘛把话题转到我身上呢？ 第035章 赵府 离开青牛镇，叶菩提马不停蹄赶往锦官城。 那何渔夫的行踪飘忽不定，即便如今出现在蜀中也是不好寻找，她需要去去锦官城借助一个人的帮助……锦官城，原为西蜀旧都，大雍灭西蜀后为防止门阀余孽反扑，将蜀地一分为三，西南一部分划归渝州，北方的兴元、上庸等地划归秦州，剩余地域置益州，锦官城成为益州治所。 锦官城素有“天府之国”的称谓，锦绣繁华，富商大户不计其数，其中尤以富商赵元楷最为豪奢。 靠着精美绝伦的蜀绣，赵家成为皇商，以此为基础，赵家的布庄、钱庄、当铺、酒楼开遍半个大雍。 提起赵家，当地流行一个脍炙人口的说法：“金银万万座，买尽锦官城。” 赵家财势可见一斑。 而一向奢华的赵家，今日有些不一样，家主赵元楷坐在书房雕花紫檀木座椅上，手捧着景德官窑茶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唉声叹气。 能让赵元楷发愁的自然不是小事，这事要说起来还要从一月前开始。 一月前是赵元楷父亲七十寿辰，赵家如此大户，过寿当然要大操大办风风光光。 事实也是如此，赵老爷子寿诞当天锦官城有头有脸的来了大半，连刺史胡大人都送来寿礼一份，让赵家倍感有面子，可谓一时风光无量。 然而就在寿宴即将结束时有下人收到一份寿礼，因为当天送贺礼的人太多，下人也没注意就将东西收了下来。 待到拆封贺礼时赵家人才发现，这不知是何人送的礼物竟然是一口小棺材，棺材里放着一个木雕小人和一封信，木雕小人背面写着他父亲的名字。 信上则是简短的几个字：二十年钱财尽归吾等，可保阖府平安。 这一下可是让赵家人气的不轻，很明显是来捣乱的啊！送棺材不说，还想要赵家二十年积累的财富？好大的口气，怕不是失心疯了！赵家能做到如今的生意规模，得罪的人肯定不止一两个，这些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正面交锋也不止一两次，但是他们能屹立至今，也是有资本和手段的。 所以赵家人虽说生气，但也没有多害怕，赵元楷一面吩咐人去查是谁送的东西，一面则是加强了家族的护卫，包括府中以及各处商铺。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赵家的噩梦就降临了。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赵元楷七十岁的父亲，清晨发现被吊死在了马厩中。 死了人，还是自己的父亲，赵元楷心中的愤怒与悲痛可想而知。 他这一次开始重视对手了，一方面动用手中关系，让官府严查，一方面私下也派出自己蓄养的门客死士秘密调查，还将家中护卫加强了数倍。 可是即便如此，第二天家中又死人了，这一次是自己的二叔，死在自己的房间中，身首异处。 接下来的一个月，赵家人犹如活在梦魇中。 每一日都会有一个家人死去，有可能是直系也有可能是旁系或者门客死士，偏偏根本找不到凶手是谁。 唯一能有的线索就是凶手提前一天放在他床头的小棺材，里面会放有要杀之人的木雕和名字。 官府派出去的人手一无所获，而赵家自己的门客却纷纷惨遭毒手，死于非命。 整个赵家陷入巨大的惊恐当中，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人心惶惶，各种谣言在赵家开始蔓延，什么厉鬼索命，什么妖怪吃人，都传的有声有色。 也有胆小怕事的人建议不然就贡献出家财，破财消灾，买个平安。 但是赵元楷不同意，若是对方只是想要敲诈一笔，她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咬牙认了。 但是对方是想要赵家全部产业。 赵家嫡系、旁系加起来几百人，没了产业，几百人如何生存？ 更何况到如今家中已经有三十多人丧命，血海深仇，岂是能轻易放下的？ 赵元楷坐在书房中，除过他再无一人，短短一个月，曾经满面红光的他如今已经是两鬓斑白，恍若苍老二十岁。 下边人的不停的传着谣言，开始他还有心情呵斥他们，现在已经懒得去说了，这一个月赵家死了三十个亲人，却连凶手影子也没见过。 他知道这是凶手在故意制造恐慌，就像猫戏老鼠，想要看到赵家在绝望中崩溃。 他知道对方的险恶用心，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他猜测对方应当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为此他已经差人快马加鞭去请蜀中武林第一高手唐若川了。 但是得到唐门的回复，唐若川已经闭死关，短时间内不可能出关。 他也曾动用关系，找了益州刺史，可是刺史大人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他已经责令手下全力办案，却连凶手的影子也没见过。 而更让赵元楷崩溃的是今早一觉醒来，竟然发现床头又放着一口小棺材！里面说这次要杀的是他儿子赵景仁！这可让赵元楷如何受得了？ 他膝下有六个女儿，可只有赵景仁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这人是要让他赵家断子绝孙啊！这一次他已经生出要献出全部家产的想法了。 以他现在的年纪已经很难生育，唯一的独苗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说起这赵景仁，倒也有些奇特，出身巨富之家，却没有太多纨绔之气，既不喜欢去青楼，也不喜欢去赌坊，更不会上街欺男霸女。 唯一爱好竟然是舞枪弄棒，一心想要成为一个潇洒自如的武林高手。 为此请了许多人来教他武艺，不过也不知是他资质太差还是他请的高手水平太差，学了这么多年武艺，仍是不入流的境界。 为此差点将赵元楷气死，他自己曾在行伍中搏命，体验过那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恐惧感，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成为一个时刻有生命危险的江湖中人。 赵家经过他二十多年的努力才终于当上了皇商，他深知庙堂中有人是多么重要。 而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希望他饱读诗书，将来考取功名，好让赵家从商贾之家成为官宦人家，光耀门楣。 偏偏这小子不喜欢读书，整日里想学别人行走江湖，行侠仗义。 为此父子两人没少争执。 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后，这个愣头青竟然提着刀就出门了，说是要抓住凶手为爷爷报仇。 让赵元楷整日的提心吊胆，这个愣头青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啊。 今天收到这样的棺材，更是一整天都心惊肉跳，早早就让下人出门去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拉回来，可惜现在已经日上三竿，还没见人回来。 想起那凶手神出鬼没的手段，赵元楷就一遍遍催促下人。 赵元楷正在书房沈思，就有下人敲门禀报：“老爷，门外有一姑娘求见。” 赵元楷担忧儿子的安危，那有心情去关心什么姑娘，很不耐烦的挥挥手：“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不见不见！” 若是在平日，赵元楷或许还有心情见一见，但是此刻他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情见人。 那下人手中拿着一物又说道：“那姑娘持有这块玉佩，说着老爷见到这块玉佩自然会见她。” 听到下人聒噪，赵元楷更加不耐烦，有些暴躁的说道：“一边去，什么玉佩不玉佩，我说不见就不见！” 下人被骂了一通，不敢抬头，立刻就要退去。 赵元楷抬头扫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手中捧着一物。 那是一块红色的鲤鱼玉佩，做工精致，若不细看还以为是一尾活的鲤鱼呢。 看到这玉佩，赵元楷神色猛然一变。 “且慢！”他出声叫住下人。 “那人在何处？”下人老实说道：“在大门外。” “快！”赵元楷连忙起身：“带我去见她。” 第036章 父子 叶菩提站在赵府的大门前，这赵府富可敌国，府邸的大门自然是金碧辉煌，比之她见过的燕王府少了一份大气却多了一份奢华。 赵府上下一片缟素，看起来像是办丧事。 叶菩提提前不知晓这赵府的情况，不然的话就会考虑要不要来打扰了。 她不忌讳这些事情，但是自己与赵家人素未谋面，这种情况下打扰也不太好。 只是这赵府的赵元楷身份不简单，他曾在李策麾下效力，李策封王之后离开军中回到蜀中老家，潜心经营二十余年，成为蜀中首富。 她今日来找赵元楷，则是因为何渔夫的消息就是由赵家人提供给燕王府的！赵家不是燕王府的探子，事实上他们要真的是燕王府的探子，生意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大，早被人除掉了。 但是赵元楷毕竟是李策的老部下，还是有些香火情分的，李誉答应叶菩提尽力帮她找人后就也告知过赵家在蜀中帮忙留心，因此赵元楷一得到何渔夫的消息就立刻送到王府上了，这才有如今的叶菩提南下。 她来蜀中自然要先和赵家人接触，了解情况，才能找到何渔夫。 她在门外稍等片刻，府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前去通报的小厮，叶菩提明白这人应当就是赵元楷了。 看到叶菩提，赵元楷有一瞬间的诧异，随即语气温和的问道：“就是姑娘你找我？” 叶菩提微微拱手：“正是，在下叶菩提。” 赵元楷不动声色的说道：“请里面说话。” 两人一路来到府中客厅内，正厅从坐的到放的，每一样物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名家之作，尽显蜀中第一富豪的奢华。 叶菩提大略扫过一眼，也就不在关注。 两人分主宾坐下，赵元楷让人上了茶水，叶菩提轻啜一口，极品的雨前龙井。 赵元楷这才屏退左右，说道：“王爷身体可好？” “还好。 ”赵元楷说道：“听闻鲜卑犯边，不知情况如何？” 叶菩提放下茶杯，说道：“具体战事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离开王府前，王爷已经前往鸿山关了。” “王爷亲自坐镇边关，看来情况不太好啊。 ”赵元楷说道：“不过也是，去年大雪，咱这边都受这么重的雪灾，草原上的雪灾只会更重，那些鲜卑蛮子怕是今年要疯了。” 两人又闲谈几句，叶菩提这才问道：“我这次来的目的想来赵老爷也清楚，不知道那何渔夫现在在何处？” 赵元楷说道：“出城往西四百里有一座荣山，有方士算出大鲵就在那山中，但是具体的位置时间却不清楚，如今已经有不少江湖人在那山中寻找，何渔夫也是其中之一，但他武功太高，行踪又诡秘，我们的人实在不好追查。” 叶菩提点点头，之后赵元楷又为她提供了一些与何渔夫有关的具体线索，包括他来蜀中之后的行程等等。 两人仔细交谈一个时辰后，叶菩提才要告辞离去，但是赵元楷却看天色已晚，极力挽留她在府中住宿一夜再走。 原本叶菩提是不准备住下的，但是锦官城离荣山四百里，她如今出城确实就要露宿野外了，于是在赵元楷的挽留下她也就答应在赵家借宿一晚。 两人走出厅堂，叶菩提看着满院缟素的赵府，踌躇一下问道：“冒昧问一句，不知府上何人仙去了？” 这样一问却看赵元楷立刻就是愁眉苦脸，叶菩提微微皱眉，难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题？ 却听赵元楷苦笑着开口：“叶姑娘有所不知……” 接着他将赵府这一个月以来的种种遭遇全盘托出。 叶菩提听完也有些讶异，缓缓的开口：“竟有这种事情？赵老爷平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敲诈勒索见过不少，但如此狮子大开口，手段又是这等残忍的却也是第一次见到。” “平日商场如战场，得罪人的事情肯定是有的，只是赵某一向奉行做事留一线，平日商场斗争也从未将人逼上绝路的，怎么会得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说到最后，赵元楷的情绪颇为激动。 这种事情叶菩提自然没有任何办法，连官府都查不出来的事情，她又怎么能解决？ 于是只好说道：“赵老爷节哀，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元楷对她拱拱手道谢。 两人正说着话，有仆人跑过来回禀：“老爷，公子回来了！” 听说是儿子回来了，赵元楷内心总算松了一口气，把心放进肚子里面了。 但是表面上还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说道：“把这混账逆子给我带过来！” 很快就有一个年轻人走进来，衣着华丽，背后还背着长刀，有些愤愤说道：“今日怎么这么火急火燎叫我回来？再给我点时间，我找到之后，一定一刀砍了那人的脑袋。” 听了他的话，赵元楷指着他的鼻子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小子，自己看看吧！” 说着从袖中掏出木雕小人，然后说道：“你自己都是被凶手盯上了，还大言不惭找人家？” 年轻人接过看了看，大笑道：“来的正好！本大爷正愁找不到他们呢。” “混账！混账！”赵元楷气疯了，呵斥道：“就你那拿不出手的三脚猫功夫，你连老子都打不过，还敢说找凶手？” 赵元楷曾在李策麾下效力，身手也不错，若不是上了年纪，这年轻人还真的未必是自家老爹的对手。 赵景仁根本没有将父亲的话放在心上，摆摆手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要杀我吗，让他来嘛，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还是省一省吧……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叶菩提叶姑娘。 ”赵元楷的语气充满无奈。 说着又对叶菩提介绍：“这是犬子赵景仁，还请叶姑娘多多照弗。” 叶菩提点头，赵景仁这才注意到原来院中还有一人，方才一进门就顾着和自家老爹吵架了，都没有注意其他。 看到叶菩提，赵景仁眼中有惊艳的神色闪过，随即咳嗽一声，强装镇定说道：“赵景仁见过叶姑娘，不知道叶姑娘仙乡何处，可曾婚配？此番来蜀是寻亲还是访友呢？” 赵元楷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抬手就要扇这个敢胡说八道混账小子。 这姑娘可是王府的人，而且还是世子殿下亲笔书信要自己帮忙找人的主，那身份能简单了？ 这小子八成是看人家姑娘漂亮，有了其他心思了，自己还是趁早让他死心的好。 于是赵元楷怒声说道：“你个混账小子怎么说话呢？叶姑娘是燕王府的人，此番来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的，混账东西，还不赶紧给叶姑娘道歉。” 听到叶菩提出身燕王府，赵景仁心中一惊，赶紧说道：“对不起，叶姑娘，在下不知道你的身份，还请见谅。” 叶菩提不想给他解释太多，以免引起太多的误会，只是摆摆手说道：“赵公子性情中人，无妨。” 这时下人来禀报说给叶菩提准备的住处收拾好了，于是赵景仁立刻跳起来：“叶姑娘，我带你去吧，就当是为刚才的鲁莽将功补过了。” 说着起身离开，气的赵元楷直瞪他。 叶菩提起身与赵元楷告罪一声也离开了。 第037章 江湖名号 赵府极大，亭台楼阁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假山怪石中有藤萝翠竹点缀其间，端的是匠心独运，别有洞天。 叶菩提跟着赵景仁的脚步，一路上兜兜绕绕前行。 走过一段距离，走在前方的赵景仁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作为一个单身男子，见到叶菩提这样的美女有些别样心思也是正常的。 虽然听说对方来自王府，但是王府的人就不是人了？ 她姓叶又不姓李，肯定不是王府的郡主了，那么自己怕什么？难不成她还能是未来的王妃不成？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不就是想和她说几句话吗，用不着这么紧张吧？虽然这姑娘看起来不好相处的样子，但也不至于动手打我吧？ 这样想着就放慢了脚步，逐渐和叶菩提肩并肩。 想了想，这个活了快二十年只想着做大侠的年轻人终于开口了。 他对叶菩提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吃了吗？”叶菩提：“……” 还真是老少咸宜的开场方式啊。 这句话说完，赵景仁就后悔的想抽自己两巴掌，此情此景说点什么不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一句？ 叶菩提没有回答，赵景仁也不好再问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叶菩提很能理解他的想法。 走过一段路程，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尴尬，叶菩提轻咳一声主动开口：“赵公子练刀有些年头了吧？” “十年有余。 ”叶菩提顺嘴问道：“如此刻苦？想来赵公子身手不错吧” 问完叶菩提就有些后悔了，以她的修为怎么能看不出这赵景仁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勉强摸到地境五品的门槛，与自己那一日在青牛镇教训的几个镖师差不多实力，可能实际实力还没有那几个走南闯北的镖师厉害。 这样的实力放在江湖中就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了，自己这样问岂不是让这赵景仁尴尬？ 果然，叶菩提问完之后，赵景仁的眼睛乱转，吞吞吐吐的说道：“咳……还行还行……” 赵家是蜀中第一富商，但是在朝堂并无人做官，赵元楷这些年砸下去无数白花花的银子，也不过弄到一个有名无实的员外，而这个时代商贾终归是比不得官宦人家。 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对此赵元楷是深有体会，他自己是不可能做官了，于是就将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 不但花大价钱开办家族蒙学让族中小辈读书，更是请到一位尼山书院的学子担任山长。 这其中他寄希望最大的自然是儿子赵景仁了。 可惜赵景仁对于读书科举一点兴趣也没有，满脑子都是行侠仗义，纵马江湖的想法，一心想要做个任侠义气的武林高手，赵元楷请来几位西席先生都被这小子气走。 为了这件事，赵元楷没少拍桌子瞪眼，赵景仁还是我行我素，气的赵元楷在很久一段时间都禁止他出门，禁止他与江湖人士往来。 因为父亲的原因，赵景仁很少能接触到什么顶尖高手，平日的武功都是与家中护院以及门客讨论学习，这些人又得到赵元楷的严令不准传授他高深的武功，所以纵然他每日都勤学苦练，武功依然是不入流的。 也难怪叶菩提问起来他神色别扭，回答的支支吾吾。 叶菩提不明白其中的关系，但还是明智的换了话题：“赵公子可曾见过唐若川？” 听到唐若川，赵景仁立刻来了兴趣，神色又变得开心起来：“你说的是我们西蜀武林第一高手，唐门门主唐若川大侠吗？” “对。 ”“我曾有过一面之缘，可惜当时我父亲在场，没能和唐大侠多说几句话。 ”叶菩提点头，本身她只是想要转移话题，却不想赵景仁对武林趣事非常有兴趣，叶菩提开了头以后，赵景仁的嘴就没停下来过。 “唐大侠啊，那可是我崇拜的人物啊。 ”说起唐若川，倒也有些奇特地方，这人出生于世间暗器第一的唐门，与顾青城年纪相仿，年轻时也是一代天才，二十多岁就把唐门暗器使用的出神入化，在江湖上闯下偌大的名头，被誉为可能是进入武榜前十最年轻的天才。 但是他三十岁时遭人暗算，武功全废，沦为废人。 短短时间内，唐若川就体验到天才到废柴的身份转换，以及这个身份转换所带来的人情冷暖，这让原本性子高傲的唐若川沉寂下来，彻底消失在江湖人的面前。 人人都以为一个天才就此夭折，却不想二十年后，唐若川重新出山，一夜之间杀光当年的仇人，名动天下。 世人才知道他这二十年枯坐唐门后山，从头开始，不仅恢复当年的修为，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修成唐门数十年无人修成的至高心法。 也是因此，唐若川一战成名，位列新一期的武榜前十，成为江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神仙级高手。 而他大起大落的传奇经历也激励了无数江湖儿郎。 既然一个废人一样的唐若川能重新成为武榜上的顶尖高手，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呢？ 武榜或许不够全面，许多隐世高人都没有算进去，但是没有人否认，能登上武榜的无一不是绝顶高手！没有人质疑唐若川的实力，剩下的就是无数的赞美了，所谓大器晚成大概就是他这般。 说起唐若川，赵景仁的话滔滔不绝，充满了敬仰之情，说了一阵，赵景仁好奇的对叶菩提说道：“对了，叶姑娘，不知你行走江湖可有什么响亮的名号没？” “名号？”叶菩提一愣，摇摇头说道：“不曾有。” 赵景仁急了，说道：“没有名号怎么行呢？我们行走江湖不就是讲个名声响亮吗？不但要有，还要足够响亮，你想你要是和人打架动手，人家让你报出名号，你要说你是什么杀猪刀牛二，人家一听就知道你不是什么高手了，你要是说你是什么太白剑神之类的，听到名字就不一样，顶呱呱的，给别人感觉都不一样的！你说是吧？” “呃……对。 ”叶菩提想了想没有反驳。 “哈！你也觉得我说的对吧，还有啊，你长的这么漂亮，放到武林中比那什么四大美女，各种仙子漂亮多了，怎么能没个名号，哪些女侠仙子那个没名号？有了名号才能走拥护者，才能有人气，你看我们蜀中不就有个美女叫紫竹仙子吗？人气多大，拥护她的人有多少，名号出去了，甭管见没见过她，说起名号那也是响当当的，这就是行走江湖的分量。 ”“那个……紫竹仙子，怎么会有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奇怪吗？因为她喜欢穿紫衣服，又用一根细竹子做武器，就有了这个外号。 ”“哦？”听到这女子竟然能用竹子做武器，叶菩提心里倒是不敢小瞧人家了，这已经是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吧？少说天境以上的实力了吧？ 天境高手也不是大白菜，何况还是个女子。 “这紫竹仙子什么修为？”她终究是有些好奇。 “呃……地境五品？还是六品？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就是这样吧。 ”叶菩提不解了，地境五六品的武夫尚不能内力外放，更别说灌输于普通兵刃上，这女子用细竹子做武器是为了好看吗？ 大概是看出她的心思，赵景仁说道：“这个紫竹仙子在武道上的造诣确实不高，但是人家人气高啊，很多事情报出人家的名号就能解决了。 行走江湖嘛，武功绝顶自然是好的，但是这样的人太少了，多数我们还是普通人，能用面子决定的事情多好。” 叶菩提点头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江湖不止有打打杀杀，更多的还是人情世故。 “叶姑娘，我看你带着剑，想来也是位剑士吧？”看到叶菩提点头，赵景仁继续说道：“那你是什么实力啊？” 自己练刀，这姑娘练剑，要是以后有机会一起行走江湖，说不得也能弄一个什么刀剑侠侣的称号，想想也挺不错的，不过就是这姑娘修为别太高了，太高了自己会没面子的。 叶菩提看看他，难的露出一个笑脸：“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赵景仁挠挠头，不在明白她的意思，只好说道：“嗯……紫竹仙子……叶姑娘你觉得你以后行走江湖报个白莲仙子的名号好不好？” “不好！”叶菩提想也不想的拒绝。 看着赵景仁眼中的尴尬和不解，叶菩提说道：“我不需要外号，某种意义上，我也不算是江湖中人。” 她来中原是为寻找碧落印和杀人，并没有扬名立万的想法。 什么行走江湖，说白还是为了赚名气和银子，她不需要名气，而赚银子……他们碧落天日进斗金，还用辛苦的在中原讨生活？ 说话的功夫，两人终于走到叶菩提下榻的地方，是一处独立小院，环境优美安静。 第038章 夜袭 虽然叶菩提只在赵府停留一晚上，但是赵元楷依然为她准备一个干净幽静的小院。 小院上下已经被打扫一新，赵景仁带她走进小院，左右打量一番后顺势坐在客厅，吩咐小丫鬟倒茶。 看着悠哉悠哉的赵大公子，叶菩提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你不担心吗？” “什么？”赵景仁一愣，没有明白叶菩提的意思。 “那凶手说过今晚要来取你的性命。 ”“哈！”赵景仁笑了一声，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外人，神神秘秘说道：“悄悄告诉你啊，我等这人都等了一个月了。” 叶菩提说道：“便是等来人，你觉得能抓住吗？” 赵景仁耸耸肩说道：“抓不住。” 叶菩提：“……” 那你不是说了一堆废话吗？ 赵景仁看到叶菩提宛如在看智障的眼神，赶紧改口说道：“但是有人能抓啊。” “谁？”她想既然这凶手武功这么高，就连蜀中这边的官府也拿他没办法，赵景仁能找到什么人来抓他？ 赵景仁说道：“我这些年虽然练武练的稀松平常，但是好歹也结识到一群武功高强，为人仗义的江湖好友，这次的事情我们寻找唐若川未果，我就已经发出江湖救急令，我的这些好友们如今都已经齐聚锦官城，今日我出门可不是为找凶手，而是为与这群朋友碰面的，待会我就引荐你和他们见面，他们都是江湖上的好手，这么多人拿下凶手还不是轻而易举？” 叶菩提没有说话，这小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愣头青。 你小子到底搞清楚我的身份没有，我是你老爹的客人，只是在这里暂住一晚，可没兴趣去见你的朋友们。 原本她还想着如果可以，自己就出手帮一下赵家，但是看如今赵景仁这样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也不需要自己出手了。 那今晚看戏就好了……最终叶菩提也没有跟着赵景仁去见他的那些狐朋狗友。 这让赵景仁比较失落。 原本他是打算让这群没见识的土鳖见识一下什么是风华绝代，什么是倾国倾城。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封建古代，女人可是男人炫耀自己的勋章之一，当然在未来也一样。 所以能遇到叶菩提这样的美人儿，赵景仁还是非常希望能在朋友们面前露脸的。 纵然人家只是作客，明日就要离开，也能好好震慑一下这群土鳖，不要整日瞧不起在下，虽然我武功低，但是我认识大美女啊，不知道比你们那江湖上传闻的胭脂榜美女漂亮多少呢。 赵景仁武功低微，平素靠着慷慨大方才结识一大群所谓的江湖好汉。 他没有武功炫耀，除过美人还能炫耀什么？ 难道是他家那三万亩良田？堪比宫殿的豪宅？三百家商铺？堆积如山的金银？还是那个在他看来一文不值的蜀中首富的名号？ 然而就是这么个要求，也被叶菩提无情的拒绝了。 于是在与狐朋狗友的聚会之中，赵景仁显得格外失落。 等到大家酒足饭饱，赵景仁安排自己的江湖朋友们在府中住下，布置好一切，这才一步三晃的走向自己住的小院子。 回到小院，他屏退下人，把老爹给的护卫赶到门口，然后穿着短打在院中挥刀。 他的武功不好，但是却足够勤奋。 斩、抹、钩、剁、砍、劈。 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重复上百次，一招招力道十足。 三月春的夜晚凉如水，但是练完刀李景仁仍是出了一身的汗水。 他回屋痛快地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在油灯下翻看一本有些泛黄的刀法武学。 这本《破千军刀法》是不错的刀法，他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 可惜一方面由于自身资质有限，一方面由于家人的阻挠，他到现在对这本刀法仍是一知半解。 这样翻看了大半个时辰，赵景仁似乎有些疲倦了，于是放下了书，吹熄油灯上床睡觉。 很快床后就传来阵阵的呼噜声，看起来是睡着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寅时，相当于后世夜里三点到五点，正是人熟睡的时刻。 锦官城万籁俱寂，街道上只有打更人偶尔传来声音。 赵府各处一片漆黑，不见灯火，不见人影。 “吱呀”这一声开门声极轻。 月光下一道身影走进他的房间。 黑影似乎全身都笼罩着迷雾，即便有月光可是也极难发现他的身影，他走在屋中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黑影犹如鬼魅，飘飘忽忽就来到了赵景仁的床前。 他静静看着蚊帐后那模糊的身影，没有动作，似乎在思考用什么办法杀死这个人。 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奇特的兵器，有些像是峨眉刺，兵刃歪歪扭扭犹如长蛇。 兵刃上乌黑一片，月光照射过来也不反光，显然是淬过剧毒！他一击刺下去，速度极快却又毫无声息，一切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训练有素。 “噗！”没有想象中刺入骨肉的感觉，也没有惨叫声传出来，这一击就像是扎在棉花上！不对！那就是棉花！他感觉不对劲，立刻就要撤退。 正在此时脑后有恶风袭来，他匆忙中一个闪身，滚到床上躲开这一击。 赵景仁这一刀没有砍中他，大喝一声：“奸贼！拿命来！” 又是一刀兜头劈向那人，却见那人用手中兵器一挡，趁着李景仁刀势一缓立刻滚到床外。 那人身法鬼魅，离开了床，也不在去和赵景仁缠斗，一拧身就要跃窗而出。 只是刚刚跳出窗口，一柄长刀直向他的门面。 这一刀夹杂着深秋的寒风，迅捷而狠辣。 同时一道声音传来：“刑部铁尉山在此，凶徒受死！” 那人大概没有料到窗外还有人，心里一惊，立刻向旁边闪去。 他的身法鬼魅，躲过了这一刀。 可是他还未落地，一张结实的大网从天而将，将他兜头罩了个结实。 几个早有准备的江湖中人从各处走出来。 赵景仁一脸冷笑的走出房门。 第039章 杀人灭口 赵景仁看着网下之人冷笑道：“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想要灭我家满门！” 说着走过去扯下那人的面巾。 “丁阳？”赵景仁的声音充满疑惑以及愤怒。 面巾下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长相普通，一双眼睛如死水般无神，听到赵景仁叫出他的名字也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眼珠也没有动一下。 “赵公子认识这人？”粗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身穿一身皂色捕快衣服的汉子从窗下走过来，手中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横刀。 这汉子身材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深眼窝高鼻梁，相貌迥异于中土人士。 这人是刑部捕快铁尉山，也是赵景仁此番邀请的人中武功最高者，而且还是刑部捕头，有官身在身。 他的父母本是伏卢尼人，通过丝绸之路来到中原做生意，恰逢春秋乱战，丝绸之路断绝，也就留在中原。 他虽是伏卢尼人，但生长于中原，也就随中原风俗改了姓名。 大雍号称万国来朝，京城中定居的西域、南洋诸国之人超过十万，铁尉山这样的并不奇怪。 他是刑部的三十六位总捕之一，地位仅在四大神捕之下，此次来蜀中公干，他与赵景仁有些交情，此番也就前来帮忙。 这边看到铁尉山过来，赵景仁说道：“这人是我家仆，自幼进我赵家，我赵家自问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却不知他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 铁尉山摇摇头说道：“事情怕不是如此！” 赵景仁一愣：“怎么？” 铁尉山没有说话，走到那名叫丁阳的家仆面前，却是伸出手在他脸上不停的摸索。 片刻后，铁尉山将手放在了丁阳耳根旁，竟然硬生生从这人脸上揭下一张面皮来。 火光映衬下，赵景仁和周围的江湖好汉们都是嘴巴长大，很是吃惊。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易容而来，江湖上一直有易容术，其中尤以烟雨楼台为最，据说其中最高级的易容术有脱胎换骨之效果。 可惜这也只是传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 面皮揭掉，露出一张陌生苍白的脸，这人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份被发现。 赵景仁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害我赵家？” 可惜无论他怎么问，这人始终一脸漠然，别说言语，连神色都不变一下，仿佛是个死人。 铁尉山插嘴说道：“你是问不出什么的。” 赵景仁一脸不解，他对于许多江湖手段都不甚清楚，但他的这些朋友却知道，虽然这些人都是狐朋狗友，但是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当下就有人为他解释道：“赵公子有所不知，江湖上有不少手段都可以控制人的心智，让人变成只知道听命行事的行尸走肉，这人八成也是这般，所以你这是问不出什么的。” 赵景仁点点头，正待要再说什么，突然有一道剑光刺向他，剑光是从屋顶而来，速度迅猛，来势汹汹。 赵景仁来不及反应，他身边的几个江湖好汉也下意识后退，反倒是常年刀口舔血的铁尉山反应过来。 只见他一拧身挡在赵景仁身前，手中横刀向前劈出，撞在飞来的长剑上。 叮！金属交击的声音响起，铁尉山后退一步稳住身影，长剑的主人却是借机向后翻去。 那几个拉住巨网的江湖中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光芒闪过，在仔细一看，却又没有了人影。 那人来势迅速，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身法鬼魅异常，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屋顶上，脚步几下轻点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赵景仁不服气，想要去追，却被铁尉山拉住手臂。 “怎么了？”铁尉山脸色铁青说了句：“晚了。” 示意赵景仁看过去，顺着铁尉山的目光看过去，赵景仁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那巨网之下的凶徒已经被刚才那人一剑抹了脖子，死的不能再死！“杀人灭口？”赵景仁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可谓气的吐血。 今晚他大费周章的邀请这么多高手，布下天罗地网发誓要抓住凶手。 凶手倒是抓住了，可是却只是个小卒子，真正的幕后黑手则是杀人灭口。 更让他头疼的是自己这么一群人竟然都没有看清楚出手杀人的是什么人……叶菩提很早就躲在暗处观察这件事，想要看看赵景仁如何处理这件事。 他的那些朋友除过那个铁尉山再没有一个像样的高手，没想到也能抓住凶手。 可惜的是抓住的只是个无名小卒，还被杀人灭口，让他一晚上白忙活了。 这人身法鬼魅，行迹也极为隐秘，他没出手之前叶菩提都没有注意到他。 看到那人跃上房顶消失，叶菩提想了想追上去，赵家帮她查到何渔夫的线索，虽然是碍于李誉的面子才出手，但她还是希望能还赵家一个人情。 叶菩提尾随这人身后，跟着他一路出了锦官城，月色下这人的身法极快，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般人很难看清他在场外一处无人的小山下，叶菩提终于拦下这人。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赵家帮她寻得何渔夫的下落，她便出手帮赵家一次。 “你是自己和我回去呢？还是让我动手？”月光下这人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叶菩提，心中惊疑不定，他的声音沙哑，犹如夜枭：“我们不曾见过面吧？” “第一次。 ”“那你是要多管闲事吗？”这人说道：“多管闲事会死的，你年纪轻轻，又这么漂亮，可不要自毁前程呐。” 叶菩提冷哼一声：“话多才死得早。” 叶菩提的话让这人心中怒气翻涌，反而是一抖手腕，长剑出鞘。 “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你找死呢！”一剑出鞘如龙鸣，带着凛冽剑气。 这人速度鬼魅，剑光闪过，却已经到了叶菩提身前，一剑直刺她的心口！叶菩提伸出右手，轻轻覆在长剑之上三寸，那长剑停在她胸口前竟然不能再进一分。 叶菩提翻转手腕，长剑流转，那人将手掌推在剑炳，长剑缓缓移了一寸，却又再叶菩提手下瞬间后退三寸。 那人终究是不敢和叶菩提比拼内力，以气驭剑，反身而退。 那人退去，叶菩提周身气机流转，滚滚如大江之水，她一跺脚，脚下泥土翻飞出一个大坑，光华流转，如一抹彗星划出，迅速跟上退去的那人。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叶菩提竟然能如此之快跟上来，心中一惊，展开自己鬼魅的身法，骤然加速如一股青烟，拉开两人距离。 叶菩提知道这人轻功高明，不过他是不可能从她眼前逃走的，轻功她也不差。 那人刚刚落地，就要再次逃走。 一交手这人就知道叶菩提修为在自己之上，对于他来说只要是修为在自己之上的人，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凭借着鬼魅的身法，他已经很多次从比自己厉害的高手手下从容离去了。 只是这一次他遇到了叶菩提。 他刚落地，正要再次施展身法，却猛然一惊，不知何时叶菩提已经站在他眼前了。 自己这一落地就好像是撞进人家套子中。 这人瞪大眼睛，有惊讶也有费解，大概不明白叶菩提为什么速度这么快。 然后叶菩提一指按在他的穴道上，将他打晕。 第040章 离开 小院中，其余江湖豪客都已经回去休息，只剩下赵景仁和铁尉山对坐商讨案情。 铁尉山是刑部捕头，办案经验丰富。 赵景仁的脸色很难看，眼看抓到的凶徒却被灭口，杀人凶手更是在眼皮下从容离去，怎么能让人不恼火。 铁尉山更是满脸怒气，他身为刑部总捕之一，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但是敢如此胆大包天在自己面前行凶的还是第一次，这是赤裸裸打自己的脸，传闻出去自己以后还怎么在刑部混？ 想着就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茶杯纷纷乱颤。 “奸贼可恶，若让我抓到他，必定让他挨个尝尝刑部八十一种酷刑的滋味！”铁尉山的声音粗犷，怒火不加掩饰。 赵景仁看了一眼桌上零落四散的茶杯，心疼道：“别拍，别拍，铁兄息怒，奸贼跑了再抓就是了，我这汝窑茶具可就这一套，碎了就没了。” 铁尉山斜了他一眼：“你家财万贯，这点东西就心疼了？” 赵景仁翻了个白眼：“家财万贯那也是我老爹挣来的，我又不喜欢做生意，也挣不来钱，要是挥金如土，早晚把这个家败完。 我不去科举，老爹都骂我不孝子，要真把他辛苦一辈子挣得这点家业也挥霍完了，百年后我怎么有脸去见他老人家。” 听完他的话，铁尉山点点头，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点良心啊。 赵景仁将散乱的茶杯一一摆好，又倒一杯茶递给铁尉山。 “来来来，先喝杯茶润润喉咙，人跑了，我们更要静下心来好好思量。 ”他不说还好，一说铁尉山又是满脸怒气：“这奸贼实在嚣张！光天化日……” “是月明星稀！”赵景仁插嘴纠正。 “咳！”铁尉山一口气憋在喉咙，使劲咳嗽一声说道：“这些人是蓄谋已久啊，观其行事，狠辣果断，必定是有些来历的。” “铁兄所言极是，不知铁兄可有什么线索？”铁尉山摇摇头：“我若是知晓这凶徒的来历，早就发下海捕文书了。” 赵景仁揉揉脑袋：“头疼啊头疼，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一伙凶徒？难不成是魔教余孽？” 铁尉山说道：“我也不知，不过最近宗彦之大人就要来蜀中公干，到时我可以为你引荐。” 赵景仁问道：“神捕宗彦之？” 铁尉山点头，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崇拜：“正是。” 大雍王朝中有四大神捕，各个修为高强，断案如神，他们经手的案子没有破不出来的，他们追踪的目标没有能逃出法网的。 这四人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江湖上都有着极高的声誉，宗彦之正是四大神捕之一。 也难怪铁尉山如此崇拜他。 听闻宗彦之要来，赵景仁松一口气，说道：“这些人鬼鬼祟祟太不爽利，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对砍几刀不好吗？” 铁尉山笑笑，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外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扔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摸出兵器冲出小院。 借着月光，两人看到院子门口趴着一道黑影，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两人抽出兵刃，小心翼翼的靠近。 赵景仁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衬下勉强看清那黑影的打扮。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古怪，虽然不知这人的长相，但是看其打扮应当是之前杀人灭口的那人无误。 只是那人身法鬼魅，遁去时两人连追过去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什么人出手擒下他的？ 铁尉山一脸谨慎，蹲下来将这人翻过身来，摸摸脖子说法道：“还活着！” “这……是什么人将他擒来的？”“不知！只是……”“怎么？”铁尉山掀开这人的上衣说道：“你看！” 赵景仁看了一眼，啧啧说道：“好狠辣，直接废掉了气海，这人废了。” 铁尉山冷笑一声：“废了更好，这人武功远在你我之上，若他还有武功，醒来怕是不好对付。” “唉，也不知道是那位高人出手相助，江湖中能人异士无数，我心神往啊！”铁尉山叫来几位巡视的捕快和护卫，先是问他们可曾发现异常，看到几人摇头就让他们把这人带了下去，回头听到赵景仁的话接口道：“有什么神往的，侠以武乱禁，若是没有这些所谓的武林人士，人人都能遵守大雍律法，这个天下就太平了。” 赵景仁没有接话，他不认同铁尉山的说法，但是也不会去反驳，毕竟铁尉山是站在朝廷一方考虑问题。 赵景仁与铁尉山还在讨论是谁擒住那人时叶菩提已经回到自己的小院休息了。 原本赵家是给她排了两个服侍的小丫鬟，只不过都被她以喜欢安静为由打发走了。 刚睡下不过一个时辰叶菩提就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天已经快亮了。 作为一位内家高手，偶尔少睡几个时辰完全没有影响。 叶菩提洗漱完毕，正准备向赵元楷提出告辞，就看到赵景仁踏进她的小院，背后还跟着那刑部的铁尉山。 看到叶菩提，赵景仁拉着铁尉山热情的介绍道：“叶姑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来的铁捕头。” 然后又对铁尉山说道：“铁兄，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叶菩提叶姑娘。” “你好。 ”“幸会。 ”两人简单的见礼也就没了话。 毕竟不是一路人。 叶菩提觉察到这个铁尉山似乎不怎么喜欢自己，他眼神中有一丝不屑与厌恶，虽然掩饰的极好，却仍逃不过叶菩提敏锐的洞察。 其实铁尉山并不是讨厌叶菩提，他是讨厌所有的武林人士，作为刑部的总捕，他经手的多是大案子，而这些案子往往又和江湖人脱不了干系，久而久之他自然不待见武林人士。 叶菩提不知道这些，不动声色打过招呼就将视线转到赵景仁身上：“赵公子来得正好，我正巧要想你辞行呢。” 听到叶菩提要走，赵景仁原本开心的脸色稍稍垮下来。 原本今天可是大喜日子，笼罩在赵府头顶一个月的阴霾终于要散去了，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再让叶菩提多留几日呢。 没想到大清早遇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走了。 第041章 少女的逃亡路 最终赵景仁也没能留下叶菩提，她还是在这个清晨离开锦官城，前往荣山。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条大鲵就会出世，一旦错过，想要再找何渔夫就有些困难了，她自然不愿错过这次机会。 阳春三月，锦官城往西的官道上行人逐渐增多，有游学的学子，也有做生意的商贩。 今日艳阳高照，春意融融，难的清空澄澈。 万里蓝天浮着朵朵白云，四周风景明丽如画，令人心旷神怡，叶菩提南下时的阴霾心情也因此散去一些。 此去荣山尚有四百余里，叶菩提纵使快马加鞭也需要两日余，何况官道上行人商贩众多，也不适合她策马狂奔。 叶菩提计算自己至少需要三日方才能到荣山……锦官城往西一百五十里有一处大湖，临近官道，湖水清澈，多肥美鱼蟹，四周竹林茂盛，环境清幽，这里往日多是行脚赶路的商贩、负箧游学的书生歇脚喝水的地方。 但是如今清澈的湖水被鲜血染红，血腥气弥漫，大湖周围尽是残肢断臂，狼藉一片，宛如修罗地狱。 不远处的竹林中还有兵刃交击与人的叫骂声传来，两伙人正手持兵器在交火。 其中一伙，人数在三十往上，皆是玄衣劲装，黑布遮面。 另一伙人却只有八人，穿着青衣短打，做行商打扮。 除此外，林子一旁的树下还缩着一个身着白裙的少女，二八年华，俏丽可爱。 面对这样血腥的场面，少女丝毫没有往日的青春活泼，而是满脸泪痕，躲在树下瑟瑟发抖。 这八个青衣人武艺都不弱，但是对面的玄衣人不仅人数比他们多，功夫更是丝毫不差，因此这双方斗了不过片刻，青衣人们就完全落在下风、眼见自己这一方大为不利，青衣人中有一人对身旁两人说道：“贼人凶猛，你们两个带着殿下赶紧走，往锦官城去，路上遇到驿站立刻亮明身份……” 匆匆吩咐一句，这人又朝着身边的玄衣人扑过去，状若疯魔，不仅挡住自己身前的人，就连两个同伴的对手同样被他拦下来。 另外两人得了命令，也没迟疑，三两步脱离战团来到少女面前，也不多说，其中一人一把背起少女，两人一前一后把少女护在中间，大步朝着林子外面逃去。 眼见着三人要逃，玄衣人中有人吹起响亮的哨子。 哨子的声音传出很远，接着远处同样传来一声回应似的哨子声。 这声音让其余的青衣人脸色巨变。 吹哨子的玄衣人冷笑道：“多跑几步又如何？今日她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六个青衣人已经精疲力尽，被玄衣人团团围住，只做困兽之斗，那吹哨子的玄衣人下命令说道：“全杀光。” 霎时数十道刀光起，齐齐朝着围在中间的青衣人砍去。 他们虽然奋力反抗，奈何人数相差巨大，不过片刻功夫，六人就被砍成几段，死相极为凄惨。 这处大湖距离官道不远，因此才会成为众多行人的歇脚地，那两个青衣人背着少女拼命奔逃，不过片刻就来到林外的官道上。 看到官道两人松一口气，毕竟官道人流巨大，这些玄衣人做事也要有所顾忌，自己等人活命的机会也就增大了。 少女趴在其中一个青衣人背上，抽抽搭搭，止不住的落眼泪，自小锦衣玉食的她又何曾见过这等惨烈景象，早已经是被吓破胆子。 片刻后，少女鼻翼微动，抽噎的问道：“我们会死吗？” 另一个护卫挤出一个笑容，宽慰道：“殿下放心，您乃天凤之躯，上苍庇佑之人，必然是逢凶化吉，再说这里距离锦官城不过一百五十里，路上又有诸多驿站，只要我们遇到一个驿站，表明身份就安全了。” 少女这才放心的点点头，伸出手背去抹眼泪，这一抹就把梨花带雨的小脸抹成小花猫了。 两个护卫带着少女沿着官道狂奔，这条官道原本是连接康州的要道，自这里一直往西就到达康州，康州再往西就是吐蕃的地界，康州是大雍从吐蕃人手中抢下的地盘，因此吐蕃经常犯边。 康州常年驻军，而这条官道就是运输粮草的重要途径，再加之往西南连接茶马道，因此这条官道商业繁华，只要不是大雪大雨天，来往的商客都不少。 但是今日他们奔行出数里却仍没有见到任何商客，这就让两个护卫心中开始泛起嘀咕，然而他们眼下要护卫殿下的安全，前方纵然是刀山火海，也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前行了。 又走出几里路，两个护卫猛然停下奔跑的步伐。 那少女原本惊吓过度，心神俱疲，趴在护卫肩膀上很快就睡着了，但是这猛然一停顿，又把她从梦中惊醒。 她脸上仍旧挂着泪痕，揉揉眼睛问道：“怎么啦？” 声音很轻，婉如梦呓，显然还没彻底睡醒。 两个护卫没有说话，少女二中听到的只有他们沉闷压抑的呼吸声。 她感觉有些不对，于是睁开眼，然而还没等她看清眼前的情况，就听其中一个护卫说道：“殿下，一会你不要回头，拼命跑，拼命跑就是了！” 少女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直接重重摔倒在旁边的草地上。 眼下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官道旁的草木已经返青，厚厚一层，但是她猛然从护卫背上摔落下来，依然是疼的直抽气，眼泪止不住的就下来了可是容不得她大哭，就听其中一个护卫大声喊道：“跑！跑！” 连这两句跑让六神无主的少女回神，再也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踉踉跄跄朝着官道旁的草木深处跑去，耳边有嗖嗖的破空声传来，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逃跑，而在她的背后两个护卫的身上已经插满箭矢，他们用最后的力气送少女离开。 不远处的官道另一边走出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带着狼头面具的男子，手中握着一张牛角弓，目视着少女远遁的方向。 他身边一个玄衣人说道：“少主，要不要放箭？” 男子抬手示意不用，声音冷漠的说道：“混账东西！我们要一具尸体做什么？活着的九公主才有用处，还不去追？” “是！”手下人不敢反驳，轰然领命，在男子的带领下朝着密林深处追去。 那少女孤身一人窜入林中，登时迷失方向，她心中谨记着护卫说的不要回头拼命逃，因此只管逃命，却也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跑，一通乱窜，自己都不知道跑到何处了。 第042章 遇见 少女跑到筋疲力尽，终于在一条小溪前停下脚步，她再没有力气跑了。 小溪四周林木茂密，影影绰绰仿佛隐藏着无数妖魔，远山传来兽嚎，惊的少女心惊胆战，脚步踉跄，差点摔进小溪里。 她靠在一棵树抱膝坐下，想到因为自己的任性，这些多护卫都死于非命，而自己眼下又在这林中迷路，不是葬身野兽腹中，就是被那些玄衣人抓住，不仅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她正哭得撕心裂肺，一道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你哭这么大声，是想把狼引来吗？” 这声音突兀在密林中响起，对于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少女来说不亚于是一记惊雷，一下就让她惊得尖叫出声，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就翻着白眼晕过去。 叶菩提牵马自林中走出来，看到这被自己一句话吓晕过去的少女有些无语。 她从来没有见过心智如此脆弱的人，能被一句话吓晕过去。 原本她要赶往荣山，走到这里后寻找水源饮马，却没想到刚走进林中就听到少女的哭声，走近就看到有一个女孩抱着双膝坐在树下哭，于是自己才出声。 却没想到一句话出口，就听到这姑娘一声尖叫，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叶菩提无奈走过去，摸摸她的脉搏，发现她气息紊乱，再看这周围环境，她猜测这姑娘应当是在这林中迷路了，所以原本就心神惊恐，所以才会被自己一句话吓晕过去。 想到这里，叶菩提先是把自己的马牵到溪边饮水，这才走到这姑娘的旁边。 她把这姑娘扶着坐起来，伸出手按在她的后背渡入一道真气帮她调理气息，稳定她混乱的气息，过了片刻这姑娘才终于悠悠转醒。 这姑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头顶透过斑驳树叶照进来的阳光，她下意识眯起眼睛，然后眼前一黑，一张陌生的面容就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少女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了，她想自己长成这副模样，做梦都能笑醒。 不过很快她的记忆回归大脑，让她瞬间想起自己的处境，登时原本艳羡的眼神黯淡下来，整张小脸变得无比苍白。 她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叶菩提稍稍偏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大概是把脑袋撞坏了。” 少女：“……” 叶菩提直起身，把少女从地上拉起来，这才说道：“我就是路过而已，你不用想多了。” “呼。 ”少女松一口气，心中有过欣喜。 欣喜的是这么好看的姐姐不是来杀自己的，不然作为颜控的她可真的要伤心死了。 但是转而她想起自己眼下可是再被人追杀，脸色一变又对叶菩提说道：“有人在追杀我，你赶紧跑吧，不要连累到你啦。” 叶菩提环视密林四周，她确实能感觉到在百丈外有十几道气息接近这里。 但是她没有离开，只是问道：“这些人为什么追你？” “我……”少女犹豫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大概是我的身份吧。” 叶菩提上下打量她几眼。 这少女身上的衣服都被林中的荆棘挂破，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像个小花猫，狼狈不堪，但是她的衣服都是上等丝绸质地，发钗上的珠子更是价值千金的东海鲛珠，这无一不说明少女出身富贵。 于是叶菩提问道：“可是遇到土匪强盗了？” “我也不知道。 ”少女摇头说道：“他们只是杀人，也不要东西，我的护卫都，都……” 说到这里，想起那些尸体都凉了的护卫，少女眼眶红润，眼见着又有掉下眼泪的冲动。 叶菩提语气微冷，说道：“你哭又有什么用，你哭你的护卫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很多时候，她是真不喜欢看到人哭，对她来说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同时也是最无用的东西。 对她来说，有哭的时间还不如多想想怎么解决遇到的困境。 她坚信行动大于语言，这就是很多时候她做事雷厉风行的原因。 少女大概是被叶菩提的态度吓到，抽抽搭搭，却不敢让眼泪落下来。 衣服与树叶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音传来，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群玄衣人从密林中冲出来，将溪边的两人团团围住。 看到这群玄衣人，少女又是一个哆嗦，双腿发软，吓的差点栽倒在地上，还好叶菩提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看到两人，有人高声喊道：“少主，在这里呢。” 接着人群分开，一个带着狼头面具的男子从后面走出来。 看到竟然是两个人，这男子面具后的眼睛在叶菩提身上扫过，冷漠的说道：“两个都带回去。” 叶菩提松开握住茱萸的手，不开心了。 听到这男子的吩咐，有人立刻朝着叶菩提抓过来。 叶菩提的武道修为已经是圆润如意的闻道境界，她若不主动释放出气息，天境五品以下的人都不可能感受到她的厉害，因此这些玄衣人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当成是一个普通路过少女。 只能说你命背，遇到这种事情，又恰好被自家少主看中。 这人一把抓向叶菩提的肩头，眼看着手就要落下来，叶菩提瞬间抬手，电光石火之间就准确拿住这人的手腕，然后抓着这人的手臂欺身向前，接着一个膝撞撞在这人的小腹，巨大的力量让他双脚瞬间离地。 然后叶菩提抓着这人的手臂猛然一折，只听咔嚓一声，这人的手臂竟然硬生生被她折断！不等他惨叫出声，叶菩提又补上一脚，这一脚带着猛烈霸道的气劲，将这人踹飞出十多丈，撞在一颗粗壮如人腰的大树上。 然后这个人就软软的瘫倒在树下，只是惨叫一声就彻底没有声息了。 快，狠，毒！叶菩提精准的一套连招，惊呆所有的玄衣人。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漂亮的像画上人似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简直和自己门中那些职业杀手一般无二了。 叶菩提最擅剑道，但是她内力雄厚，招数精妙，再加上出手狠辣，又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近身搏斗也绝不输给任何一流高手，更何况这么一群连天境都没有玄衣人，在她手下可真的就是一群蝼蚁了。 看着叶菩提如此干净利落的就杀掉一个自己的护卫，那带着狼头面具的男子眼神阴沉下来，他几乎是用从喉咙中挤出来的阴狠声调说道：“你惹怒我了！” 第043章 九公主 这人的话让叶菩提的脸色彻底冰冷下来。 风乍起，叶菩提的衣角随风而动，整个人宛如融入风中一般，化作一道幻影。 这样一幕不仅是让一旁的少女惊到合不拢嘴，就连那些玄衣人也是张大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然后叶菩提的身影自玄衣人身边闪过，往往只是轻轻一掌印在这人的后背或者脑袋上，气劲四溢，就会轻而易举摧毁这个人的一切生机，让他瞬间毙命。 她一瞬间杀掉七八人，才有玄衣人反应过来，一推狼头面具男子，高声道：“少主，逃！快逃！” 那同样愣住的男子也终于回神，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提起内力，亡命一般朝着密林外逃走，匆忙狼狈与刚才那少女逃跑时一般无二。 他知道遇到高手了，真正顶尖的高手！眼下他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有多远逃多远，只要能活命，一切都有机会。 这个女子虽然厉害，但是自己家中也是高手无数，不会怕她。 男子将内力运转到极致，脚下生风，宛如一根利箭射向远处，两边的树木嗖嗖向后倒去，只是瞬间他就已经越过几十颗树，飞奔出近百丈。 他的衣衫都被荆棘划破，狼头面具也被树枝挂掉，但是他顾不得这些，只是拼命逃跑。 他一口气逃出十几里路，感觉到内力逐渐消耗一空，这才放慢速度，但是仍旧不敢有任何的放松。 密林的出口就在眼前，再有十多丈他就能钻出密林来到官道上了。 这就意味着他活下去的希望又大一分了。 对他来说这一次的行动可以说是彻底失败了，原本得到密报九公主秘密出京，身边只带着寥寥几个护卫，于是他们这边的势力蠢蠢欲动，想要抓住九公主向某些势力换取另外的资源。 而他这个少主就主动请缨来做这件事情。 毕竟这么多年，他身为继承人，但是因为不务正业，受到不少非议，如果这次能抓到九公主，那可就是大功一件，换取到的利益足够抵消之前的非议让自己继承人的身份更加稳固了。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所有的计划都付诸东流。 只能说那九公主命不该绝，这等死局都能有人相助。 若不是那神秘女子，自己此刻应当是志得意满，带着抓来的九公主踏上返家的路上了。 都怪这神秘女子，等到自己回家调集力量，定要查出她的身份，然后……女人，你会知道的，你是在玩火！然后他的思绪就在这里被打断。 因为他看到就在密林的出口位置，叶菩提宛如鬼魅一般站在那里。 四周树影婆娑，遮住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男子心中惊惧，再难忍受，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叶菩提面前磕头求饶。 他低着头声泪俱下，涕泗横流，但是眼神却愈发的阴鸷，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番若能活着回去，定要不惜代价抓住这女子狠狠折磨，方能一泄心头之恨。 叶菩提冷声说道：“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 男子的额头埋在泥土中，颤声说道：“是，是。” “你们什么来历？”“我们……”男子似乎不想说，但是偶然抬头一瞥，看到叶菩提脸色阴沉，立刻说道：“我们是楼外楼的人。” “楼外楼？”叶菩提心中倏然闪过在燕王府看到的一些资料，然后说道：“这么说你们是西凉后裔了？” 听到西凉后裔几个字，男子心惊不已。 楼外楼是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崛起于十年前，因为足够神秘，时至今日世人对他们内部组织也都只是一知半解，更别说了解他们西凉后裔的身份。 这女子是如何得知的？她又是什么身份？ 想到这里，他心中再没有抓住叶菩提使劲折磨她的心思，取而代之的深深的恐惧。 楼外楼作为一个杀手组织，本来就是为江湖和朝廷所不容的。 他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上下打点，也不知道送出多少银子，结交多少高官，才能在朝廷眼皮子地下苟活，如果他们西凉后裔的身份暴露，那么瞬间就会招来朝廷的雷霆打击。 这件事上没有任何高官会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而是会毫不犹豫出卖他们，杀光他们！春秋十国，大雍灭九国一统天下，这九国后裔要么被杀，要么被囚禁在长安城苟活，虽然还会有一些漏网之鱼，但除过姜琢玉这样的存在，其余都已经极为隐秘了，而且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情了。 如果让朝廷知道在王朝之外，九国之一的西凉还有这么大一股力量，那么很多人都会掉脑袋的，镇抚司的鹰犬们更是会无孔不入的把他们从每一个角落中挖出来，然后……挫骨扬灰！叶菩提没有等到这人的回答，但是从他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和已经变得急促的呼吸来看，自己说的没有错了。 心中不禁有些感叹，这些九国后裔都以为自己足够隐秘，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暴露在朝廷的眼下了，没有动他们只不过是想要用他们钓出更多的鱼，等到各种隐藏在暗处的势力聚集差不多了，再来一次马踏江湖也就解决了。 偏偏这些人自己还不自知，一个个都在暗中谋划，以为还有复国的希望，这些行为落在李策等人的眼中，何其可笑。 叶菩提继续问道：“那姑娘是什么身份，你们为什么追杀她？” 这一次男子不敢隐瞒，立刻说道：“那是九公主李濯雪。” 九公主李濯雪？ 这个消息倒是让叶菩提有些意外了，她也听过这位公主的大名。 皇室最受宠的公主，最近因为拓跋檀石的求亲而离家出走，没想到让自己在这里遇到了。 王朝内一直都有传闻，九公主是整个皇室中最受宠爱的公主，但是皇帝对她具体能疼爱到什么地步，一般人也不清楚。 如今叶菩提从遇到她之后的些许表现就能推测出来，这个九公主怕是真的受尽宠爱了。 因为一般情况下公主敢做出这种事情，早就被人镇抚司的人带回去了。 距离这李濯雪离家出走少说也有一月时间了，叶菩提不信以镇抚司的能耐还找不到她她如今还能留在蜀中，就说明镇抚司对她也无可奈何，足以证明她在皇室中是如何的受到宠爱。 只是所有人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打她的注意。 其实叶菩提也有些好奇，一个公主而已，怎么会引起这些九国后裔这么大的反应。 如果对方是个皇子，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一个公主，即便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又能有多少利益价值？总不至于是想带她和亲去吧？ 都是成年人，总不可能因为她漂亮可爱而动手吧？ 想到这里，叶菩提继续问道：“你们抓她有什么目的？” 这种事情既然遇上，而且自己还动手杀了他们这么多人，总要弄清楚的。 第044章 李濯雪 男子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叶菩提有些不耐烦，指尖气劲翻涌，划过男子的鬓角，不仅是带走他的一缕头发，更是连他的右耳一同削去。 不等男子惨叫，叶菩提说道：“再不说话，你的脑袋就没了。” 小命要紧，男子赶紧说道：“我们和吐蕃有协议，只要把九公主送给他们，他们就答应在我们起事的时候借我们三万精兵，所以我们才会……” 说到这里他害怕叶菩提继续问他吐蕃为什么要抓九公主，赶紧说道：“我也不知道吐蕃为什么要抓九公主，他们答应将来给我们借兵，我们就帮他们办事。” 听到从这人口中说出的消息，叶菩提心思急转，自己似乎得知一个不得了的大阴谋啊。 这些西凉后裔准备起事？而且吐蕃还要借兵给他们，那么吐蕃抓九公主干嘛？ 想了想，这些事情和自己关系不大，将来有机会转告李策就行了，至于李策会怎么处理，就和她没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男子，男子同时也抬头看向叶菩提，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说道：“女侠，我可以走了吧？” 他觉得自己这个笑容一定是无懈可击的，散发着身为英俊男子的魅力，面前这神秘女子就算不对自己心动，也应该不至于再下狠手吧？ 却不想他这张还在流血的脸在叶菩提眼中与一般待宰的牛羊没有区别。 叶菩提看着茂密的森林，幽幽说道：“为什么要走呢？这里山高林密，正是适合长眠的地方啊。” 男子被她的话吓破胆子，二话不说整个人拔地而起，朝着另外的方向逃出去。 但是这一次叶菩提已经没兴趣陪他继续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等到男子跑出十丈后，她果断出手，一步迈出，就是十丈距离，出现在男子后背。 毫不犹豫一掌拍在男子后心，气劲炸裂，男子后背的衣衫破碎，露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他踉跄两步，扑倒在一颗古树下，只来得及说一句：“楼外楼不会放过……你……” 然后气绝，在离他三十丈外的地方就是官道，而他永远也没有机会走出去了。 叶菩提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根据燕王府得来的信息评估楼外楼的实力，并不能将她怎么样。 这个江湖上，除过太白剑宗、墨岭剑斋、不夜城等寥寥几个地方，还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再说楼外楼的资料既然已经摆在燕王府，那么他们的覆灭就是既定的事情了，区别不过是什么时候动手而已。 叶菩提回到小溪边，看到那九公主李濯雪呆呆坐在树下，似乎已经吓傻了。 等到她走回来，李濯雪看到她，原本呆愣的眼神才重新焕发神采，看向她的目光已经被看神仙没有区别了。 那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和狂热。 叶菩提不太理解她的心态，按照叶菩提之前见到的情况推测，这个九公主是没有见识过什么人间风浪的，猛然间见到自己杀人，不应该是害怕自己吗？眼下怎么感觉她一点都不害怕呢？ 叶菩提问道：“你还没走？” 李濯雪猛然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菩提从溪边牵回自己的马，然后对她说道：“追你的人我都杀光了，应该没危险了，你也赶紧走吧。” 看到这九公主还是不说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叶菩提便不在理会她，牵着马往官道上走去。 走过几步，回头发现这九公主竟然还跟着自己，自己走两步她就走两步，自己停下脚步，她也跟着停下脚步。 叶菩提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李濯雪老实说道：“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她刚才着急之下，一通乱窜，早就迷失方向，眼下要除去自然只能跟着叶菩提了。 叶菩提本想给她指一条前往锦官城的路，但是看着姑娘的模样，估计指路她也走不出去，于是话到嘴边，改口说道：“那你跟着我吧。” 李濯雪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这条小溪距离官道大概五里，距离不远，叶菩提是顺着一条猎户踩出来的小路寻来的，李濯雪跟着她要比自己乱窜时走过的路好太多了。 至少不会有荆棘挂烂她的衣服了，虽然她的衣裙已经被扯破好几处地方。 小半个时辰后，叶菩提终于带着她来到外面的官道上，脚踩在坚实平整的官道上，李濯雪才终于松一口气。 叶菩提说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五十里外就有一处驿站，到时候你表明身份，自然会有人送你去锦官城。” “啊？”李濯雪惊叹一声，说道：“你……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叶菩提瞥她一眼，说道：“我认识你堂姐李安贞。” 她提到李安贞，注意到李濯雪的肩膀一抖，似乎有些害怕这个名字。 虽然叶菩提知道李安贞挺厉害的，但是没想到皇室最受欢迎的九公主竟然也会害怕她，难不成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李濯雪呐呐说道：“啊……啊，你认识我堂姐啊，她……她还好吧？”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挺好的。” 李濯雪又问道：“那个，我堂姐也来这里了吗？” 说到这里还小心翼翼环视四周，生怕李安贞从某个角落里跳出来一样。 于是叶菩提非常确定这姑娘害怕李安贞，虽然她想不到这姑娘有任何害怕李安贞的理由。 叶菩提说道：“她在尼山书院，怎么可能出现在益州，我只说我认识她，是因为你和她的相貌有几分相似。” “呼～”李濯雪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然后才说道：“吓死我了。” “你害怕李安贞？”想起那个和自己交集不多的郡主，叶菩提好奇地问道。 李濯雪先是摇摇头，然后点点头，却没有说理由，而是问道：“那你认识我堂兄吗？” “李誉？”李濯雪使劲点头。 叶菩提说道：“认识。” 李濯雪笑起来，说道：“哇，那可太好了，我和我堂兄关系可好了，他在京城时经常找我玩呢，后来听说他被人掳走，我还好一阵担心呢。” “放心，他已经被救出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 ”李濯雪点头：“离京的时候听说了，我原本是想去幽州找他玩呢，但是怕被二叔送回去，就没敢过去。” 第045章 驿站 李誉声名狼藉，李濯雪作为当今天子最受宠爱的女儿，两人似乎应当是没什么交集才对，即便他们是堂兄妹。 但是李濯雪既然说两人关系好，叶菩提也没有出言反驳，说道：“你既然是公主殿下，如今陛下又在四处寻找你，你还是赶快返回京城吧，四处晃荡，总会出危险的。” “可是……”李濯雪犹犹豫豫的说道：“我一个人走不回去啊。” 纵然这里离锦官城不过一百五十里，纵然离这里最近的驿站只有五十里，但是对于万金之躯的公主殿下来说也是一段难以逾越的距离。 叶菩提说道：“那我也没办法，我要赶去荣山，和你的方向相反，不可能送你回去。” 听到叶菩提说自己去荣山，李濯雪眼睛一亮，问道：“你也是去找大鲵的吗？” 叶菩提摇摇头没说话。 却听李濯雪用央求的语气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荣山好不好？” 叶菩提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好。” 她的拒绝让李濯雪的脸色垮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可是我自己一个人也走不回锦官城啊，就算有驿站也走不回去。” 叶菩提一愣，这小姑娘怎么还学会无理取闹了。 她有些不喜的说道：“路就在这里，你爱走不走，我还有事，不可能陪你。” 说着就朝着与李濯雪相反的方向离开。 但是同样的，这丫头还是一步不停的跟着自己，似乎真的打定主意跟着自己到荣山去了。 叶菩提想了想，停下脚步说道：“我可以带你走，但是找到最近的驿站或者官府，你就必须乖乖去那边，让他们送你回去。” 李濯雪原本自然是希望能和这个高手姐姐一同前往荣山了。 她这次会离家出走，一方面是因为拓跋檀石的求亲，更重要的则是想要看看这个江湖的热闹，自从认识李誉之后，每每听到李誉和她说一些江湖上的趣事，都让她对江湖武林有着极大的兴趣和向往。 她想看看这个江湖上是否如李誉所说的那样精彩，是否有白衣渡江，宛如谪仙的高人，是否有一剑可挡百万师的剑神，是否有起手撼昆仑的大宗师。 她更想看看那所谓的侠客是否顿顿牛肉五斤，美酒十壶，是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看看那胭脂榜上的美人是否各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让人见之忘俗。 她有太多好奇，太多想看的，所以才会在央求父皇很久之后作出离京的选择。 当然，父皇还是很疼她的，知道她离京的真正原因，所以才会在后来派出高手，不仅是来寻找她，更重要的是来保护她，保护她游山玩水。 只是可惜遇到楼外楼的杀手，人数实在超过护卫太多了。 此番她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听闻荣山有一条百年大鲵出世，会有很多江湖人前往，所以才带着护卫前去凑热闹，却没想到半路上竟然会到这种事情。 当叶菩提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就知道真的有女侠可以漂亮到让她这个还算漂亮的公主都自惭形秽的地步，而在叶菩提以近乎突破她想象力的武功杀死一群玄衣人之后，她更是已经把叶菩提排在与顾青城一样厉害的位置了，非常想要和她一起去荣山，也好真正见识一下这座江湖的风景。 但是听到叶菩提的话，她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估计人家连这一段路都懒得带自己，于是只好点点头，心中却是在想要是到驿站该怎么找理由让她继续带自己前去荣山。 叶菩提看她走路都是东倒西歪，脚步蹒跚，就知道她的体力已经耗尽，于是把自己马借给她代步。 李濯雪骑在马上，叶菩提走在一旁，两人往荣山的方向走去。 这小公主眼睛滴溜溜转，心道这个姐姐看起来冷冰冰不好说话，其实面冷心热，该怎么样才能让她答应带自己去荣山呢？ 走过一段距离，李濯雪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出声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菩提。 ”“你家住哪里啊？你多大年龄了啊……”“闭嘴！”于是李濯雪乖乖闭嘴，这个姐姐好像不喜欢说话哎。 但是李濯雪是闲不住的性子，眼下危险尽去，没有后顾之忧，也就逐渐恢复活泼的性子。 又走过一段距离，李濯雪继续问道：“姐姐，十大高手都有谁呀，我就知道顾青城和邢渊、姜琢玉、南宫将军四个人，其余六人都有谁啊？” 叶菩提不搭理她。 李濯雪继续问道：“胭脂榜的美人都有谁呀？姐姐你是不是第一呀？” 叶菩提还是不搭理她。 李濯雪锲而不舍的继续问道：“姐姐你的武功这么厉害，从小就学的吗？你见过顾青城吗？” 叶菩提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李濯雪，神色认真的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再说一句话，你就自己回锦官城吧，明白吗？” 她想刚才怎么没发现这个九公主竟然是个话痨呢。 看来她说和李誉关系好应该是真的，两兄妹这话多的毛病一模一样，简直不像堂兄妹，而是亲兄妹。 李濯雪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这一次彻底闭嘴，她看得出来这个姐姐绝对说到做到，真的敢把自己丢下来的。 原本她觉得叶菩提应该是嘴硬心软的人，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有点不太确定了呀。 李濯雪有些头疼了，既然姐姐不让自己说话，自己就没办法和她套近乎了呀，这样的话该找什么理由才能留她身边，让她带自己去荣山见见世面呢？ 发愁啊。 于是这一路上，李濯雪的眼睛骨碌碌乱转，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小脑袋中却是全部在想如何才能跟着叶菩提去荣山。 有这样一位仙女姐姐在身边，她可是什么都不怕的。 至于回京城……等到她玩够了，自然会回去的，眼下还是跟着仙女姐姐要紧。 很可惜，直到两人寻找到第一个可以歇脚的驿站，李濯雪也没有想出能让叶菩提带她前往荣山的办法。 但是她的运气很好，因为她在驿站遇到一个熟人，因为因为这个熟人，叶菩提就不能不带着他她去荣山了。 第046章 再见贺兰明月 驿站本是为传递军情而设立的，但是因为大雍承平已久，除过北线外几乎没什么战事，近几年吐蕃也很老实，因此王朝内很多驿站在平时也做客栈用，只不过能投宿驿站的多是一些有钱或者有身份之人。 就如眼下的贺兰明月。 叶菩提也没想到竟然能在益州的驿站中见到贺兰明月。 这位大小姐不在京城经营自己那日进斗金的酒楼，跑到这里做什么？ 看到叶菩提，贺兰明月显然也很惊讶，但是很快就换上一副笑脸，悠悠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数月不见，叶女侠风采更胜往昔，别来无恙？” “我去荣山寻人。 ”叶菩提说道：“数月不见，贺兰老板不在京城享清福，怎么有兴趣来这里？” 叶菩提倒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毕竟贺兰明月出身不夜城，而且也知道自己的目的。 “巧了。 ”贺兰明月说道：“我也是去荣山。” 正在这时李濯雪走进驿站，看到贺兰明月。 叶菩提明显能看到两人的眼神中都闪过错愕的神色。 贺兰明月看向叶菩提，诧异的问道：“这……是跟着你来的？” 既然这两人认识，叶菩提也就说道：“在前边路上她遇到点麻烦，我顺手救她，然后她就跟着我来这里了。” 贺兰明月点点头，也没有多问，而是转向李濯雪说道：“公主殿下，好久不见呢。” 原本在门外，李濯雪已经把叶菩提贺兰明月的对话尽收耳中，正愁要怎么跟着叶菩提去往荣山的她登时喜笑颜开，计上心头。 于是此刻她笑靥如花，对着贺兰明月说道：“明月姐姐，好久不见呐。” 听到她的称呼，贺兰明月狠狠打了冷颤，连忙摆手说道：“殿下，我也不是皇室，你可别叫我姐姐。” 李濯雪笑容不变，说道：“你我往日也算熟识，虽见面不多，但是濯雪一向仰慕姐姐的风采，早已有心结交，就怕姐姐事务繁忙，没有时间见我这个闲人，这一次能在这里相遇，可谓缘分使然，这里也不是京城，没有什么公主，咱们不看身份，姐妹相称不是很好吗？” 看着小嘴叭叭一同乱讲的李濯雪，叶菩提才明白这小丫头的真面目，先前不过是被贼人吓破胆子，一时间没有缓过来而已。 不然她若真是个胆小鬼，也不至于能干出离京出走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 李濯雪的话让贺兰明月浑身不舒服，两人原本只是点头之交，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她转头看向叶菩提，用眼神询问她这丫头难不成是吃错药了。 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叶菩提能猜到这两人虽然认识，但是关系平平，她大概能猜到一点这个小丫头的小心思，不过她也想看看这个精明的贺兰老板如何应对，于是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贺兰明月倒也不怀疑叶菩提是否是想看热闹，毕竟两人是半路相遇，叶菩提对李濯雪的了解还没自己多呢，不知道也正常。 于是她转过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说道：“多谢殿下厚爱，虽然我也很想和你姐妹相称，但是尊卑有别，这种事情传回京城，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还请殿下谅解。” 说着又说道：“另外陛下非常担心殿下，已经在各州郡发下寻找殿下的文书，既然殿下在这里，那正好让驿卒送你去锦官城，尽早回京才是。” 三人说话的这个功夫，这个小驿站的驿卒才终于从后面赶来迎接客人。 原本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商人，但是当看清李濯雪的样貌后，立刻扑通一声跪在李濯雪面前磕头：“坝郡鸾鸣县驿卒刘三叩见九公主殿下。” 说着就哐哐磕了几个头，力气之大震得地面木板上扬起一阵灰尘。 大雍礼节，一般分为拱、揖、拜、跪几种，依据场合不同，礼节轻重不同，跪礼属于最大礼节，一般情况不需要行此大礼，便是上朝，除过每月三次大朝以外，群臣也都不需要向天子行跪礼，但是这驿卒第一次见到公主，而且是突然出现，心中震惊，便不顾三七二十一的行了大礼。 李濯雪被他呛得连连后退，咳嗽着说道：“咳咳……你，咳……你别磕头了，先起来吧。” 这刘三不应，一旁的叶菩提实在看不下去，抬手使出一道气劲把这驿卒从地上抬起来。 李濯雪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认得我？” 刘三低着头不敢去看她，只有磕得通红的额头分外惹人注目，他说道：“寻人的告示已经送到这里，上面有公主殿下您的天颜。” 李濯雪点点头说道：“这样啊。” 接着她歪歪头，突然问道：“你这驿站有几个人啊？” 刘三老实说道：“包括驿丞大人在内一共五人，今日驿丞大人去集市，因此眼下只有四人。” 刘三的话让李濯雪心中暗喜，但是脸色却恰到好处的表现出担忧：“才五个人啊。” 说着转头看向贺兰明月，拉长声音叫道：“明月姐姐～” 她这一声甜甜的明月姐姐叫的贺兰明月一身鸡皮疙瘩，使劲搓着肩膀，说道：“别，殿下您有事说事啊，您这一声姐姐差点把我魂叫出来。” 两人虽然不太熟，但是贺兰明月也是风闻过这位殿下的光辉事迹的，可不相信这丫头真是天真无邪的性子。 李濯雪笑道：“就是想问问姐姐这次来荣山带了多少护卫。” 听到这丫头的问话，聪慧的贺兰明月隐约已经猜到她的目的，说道：“殿下，按理说我是应该护送你回京，不过眼下我还有要事去荣山，暂时无法分身，何况您身份不同，最合适还是让这益州的官府护送您回去，更为妥当不是吗？” 李濯雪振振有词的说道：“可是这里离锦官城还有将近两百里，这驿站只有四个人，我怕都走不回锦官城呢，你是不知道，我来的路上遇到可凶的匪徒了，连我的那些护卫都因为救我牺牲了，要不是叶姐姐恰好路过，你就见不到我了。” 贺兰明月心道我巴不得永远没见过你这个惹事精，不过面色上依旧是笑靥如花，说道：“这个好办，我这次离京带了不少人手，我派四个天境高手护送你去锦官城，二百里路而已，有四个天境高手，足够公主殿下您安全到锦官城了。” 贺兰明月的话也让叶菩提多看她一眼。 她原本知道贺兰明月出身不夜城，再加上又经营着明月楼这样的生钱机器，手底下必然不缺高手护卫，却也没想到她能随随便便就派出四个天境高手保护李濯雪。 看来她所掌握的资源远比自己揣测中更丰富，只是不知道她在京城有什么依仗，能混的这么风生水起，毕竟不夜天的邢渊和苏步雪再厉害也不至于能影响到满城朱紫勋贵的长安城。 第047章 善变的老板娘 听闻贺兰明月愿意派遣四个天境高手护送自己，李濯雪知道人家是铁了心送自己走了。 于是不得不说道：“可是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回京城啊。” 贺兰明月实在想说你回不回京城管我什么事，但是想想自己以后还要继续在京城经营，也不好得罪这个王朝内最受宠的小公主，只好说道：“殿下，陛下十分挂念您，还是及早回京的好。” “我不回。 ”李濯雪嘟起嘴，开始发挥自己磨人的本质，直接说道：“我就跟着你啦，你去那我去那，你回京我就回京，你身边高手这么多，跟着你才是最安全的。” 贺兰明月头疼啊，这九公主怎么突然就想要跟着自己了？ 两人无冤无仇，连见面都没见过几次，交情泛泛，她这是抽风了？ 虽然她这次出行带了足够多的护卫力量，这个九公主若是跟着自己基本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但是她这次来蜀中是有事情要办，实在不愿意带一个拖油瓶。 这是把自己当成免费奶娘了？ 看这李濯雪的架势，大有自己不同意她就坚决不松口的意思。 贺兰明月还要说话，却听李濯雪抢先说道：“那个卫国公府的小公爷最近不是给你献殷勤献的很勤快吗？只要你带我回京，我就帮你解决他，保证他以后见你都绕着走，绝不敢再打你主意，怎么样？” 于是原本准备拒绝到底的贺兰明月及时住嘴，把已经来到嗓子眼的话咽进肚子。 她在京城确实有很深厚的依仗，所以明月楼才能成为长安城最出名的酒楼，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能在长安城横行，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尤其是对方没用什么过激的手段，就如那卫国公府的小公爷，人家整天往明月楼跑，对她大献殷勤，但是态度很好，说是翩翩佳公子也不为过。 这就让她难办了，她是商人，明月楼打开门做生意，总不至于连这样的人也往外赶吧？ 不过如果是九公主这个混世小魔王出头，确实可以帮自己解决一个不算大但很棘手的麻烦。 于是准备严词拒绝李濯雪的贺兰明月立刻脸色一变，换上一个非常殷切的笑容，说道：“此处离京城数千里，殿下独自回去，我确实不放心，不过幸好我这次带的高手不少，足以保证殿下的安全了，殿下就跟着我一道回京城吧，这样我才放心呐。” 看到贺兰明月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叶菩提微不可查的翻翻白眼，这贺兰明月不愧是生意人，只要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立刻就能把态度转个一百八十度。 贺兰老板，你的节操呢？ 于是李濯雪也喜笑颜开，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勤快，这一次这姐姐的称呼落在贺兰明月的耳中就再也没有全身发毛的感觉了，而是感觉无比亲切，无比贴心。 李濯雪这边搞定贺兰明月，立马又转头看向叶菩提，说道：“叶姐姐，你既然也是去往荣山，正好和我们同路，那就一起吧？” 贺兰明月同样说道：“殿下说得对，虽然我知道叶女侠你武功高强，独自上路也没任何危险，但是咱们一路同行也能相互照拂，如何？” 自从李濯雪答应帮她解决卫国公府的小公爷，贺兰明月是怎么看她怎么顺眼，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再说她也知道叶菩提可是一个武功高的可怕的女子，能和这样的高手同路，岂不是更安全。 叶菩提想了想，这贺兰明月消息灵通，自己与她同路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于是也就答应下来。 反正李濯雪这个拖油瓶已经交给贺兰明月了，自己正好乐得轻松。 于是最终叶菩提和李濯雪一同踏上前往荣山的路，这把李濯雪开心的合不拢嘴。 其实她也没有太多其他心思，只是觉得叶菩提是她见过最厉害的高手，想要和她见识见识一些江湖上的趣事而已。 李濯雪的这个选择也让驿站的刘三等几个驿卒松一口气。 虽然护送公主殿下是大功一件，但这个功劳可不好拿，没听殿下自己都说路上遇到危险，连大内护卫都死光了吗。 就自己这几个驿卒，护送殿下万一再遇到什么歹人，功劳没拿到反而要丢掉性命呢。 但是他们又不敢不送，如今殿下选择和其他人离开，而且对方也与殿下相识，那可就是再好不过的结果，这样的烫手山芋他们可不愿意接，眼下这种小日子过得就挺好，没必要为一个说不准的富贵丢掉自己的性命。 时间已经是傍晚，叶菩提也就没继续赶路，而是同贺兰明月她们一样，在这个驿站休息一晚。 第二天上路时，叶菩提才见到贺兰明月的全部护卫。 贺兰明月出身不夜城，又经营着明月楼这样一座堪称生钱机器的酒楼，还兼职帮人打听消息这种事情，手下自然收拢不少高手为她效命。 十二人，最低修为也有天境九品，其中一个低矮老者甚至已经是天境三品的修为，有这样一群人，也难怪贺兰明月敢说能保证李濯雪安全的承诺。 人一多，赶路的速度自然慢下来，不过叶菩提也不再着急，因为从贺兰明月口中她已经得知大鲵至少七日后才会出现，而她们再慢两日内也能赶到荣山了。 贺兰明月此行的目标就是这尾百年大鲵，自然已经寻找过高人测算过大鲵出现的具体时间，至于她要这玩意做什么则不是叶菩提关心的了。 她这次的目标是钓大鲵的何渔夫，和贺兰明月没有任何冲突，她也就懒得关心对方的目的了。 只不过她觉得贺兰明月带的这些人手想要争夺那尾大鲵未必够。 因为有方士谶语这尾大鲵有诸多妙用，因此此次前往荣山的江湖人极多，鱼龙混杂，贺兰明月带的护卫自保是绰绰有余，但是想要抢夺大鲵，怕是还有些悬念。 当然，也不是全无希望，毕竟想要得到这种东西，多多少少也沾些运气之类的玄之又玄的东西。 越是接近荣山，各处能见到的江湖人就越多。 有自持修为孤身一人的，也有呼朋唤友三五成群的，更有连着整个宗门几十人一同出动的。 这原本籍籍无名的荣山登时热闹的如同过节。 甚至有眼光独到的商家早早就在这荣山附近搭起草棚，干起茶肆、酒肆之类的的营生，狠狠的赚一笔。 这些江湖人有熟识的自然是相互打招呼，坐下来推杯换盏； 也有关系不好的，或者说仇家，那见面就不废话了，直接都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拐子流星十八般武艺齐上阵。 一时间这里热闹的就好似是武林大会的现场。 只不过这种事情也多发生在外围，一旦大家进入荣山，山高林密，想见个人影子都难。 第048章 武榜（上） 贺兰明月一行人在荣山外一家茶肆歇脚，并不着急进入荣山。 叶菩提同样也不着急，因为她知道只要找到那一尾大鲵，何渔夫就必然会现身，自己也不愁找不到他。 这茶肆老板是康州人，原本在距离此处三百里的康州城外一座小镇上开茶馆，因为听闻荣山的事情，才临时把茶肆挪过来。 茶肆只是用茅草简单搭建，但是却有不下二十张桌椅，此刻这些地方都被江湖豪客们占满，还有不少人直接就在茶肆外的树荫下歇脚，一时间茶肆里面三个伙计都忙成陀螺。 贺兰明月她们独占三张桌椅，引起茶肆周围所有江湖人的注意。 当然，注意他们不是因为她们人多，而是因为这群人中有贺兰明月和叶菩提这样两个绝色美人。 叶菩提一身白色长袍，纤尘不染，宛如天山雪莲，清高无暇； 贺兰明月一身蓝色裙装，风姿卓绝，仿佛古画上的仙家仕女，与叶菩提对坐时婉约一笑，倾国倾城。 这样两位倾城佳人坐下，犹如谪仙下凡，登时就让周围所有女子再无颜色，就连原本清秀漂亮的李濯雪在两人的映衬下也是黯淡无光，好似萤火之光对比九天皓月，彻底沦为陪衬的小丫鬟。 周围的江湖人窃窃私语，不少人都在推测这两位美人是胭脂榜上的哪一位。 只是自古美人相轻，从未听说过胭脂榜上有那两个美人关系亲近，私下还会携手同行的。 有些男子有心上来搭讪，但是看到对方有十多个气息深沉的护卫，显然出身不凡，也就熄灭这种想法。 行走江湖，别的不说，招子一定要亮，不要招惹明显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畏惧这十多个护卫，来此处的江湖人也有不少出身不俗，他们自持无论身份地位都算得上一号人物，也不觉得对方有这么多护卫就能奈何自己。 贺兰明月和叶菩提、李濯雪独坐一桌，她看着叶菩提笑道：“上次说再见面定要与你喝几杯，可惜此番见面，你我都有事情在身，这顿酒只能留到下次喝了。” “喝茶也挺好。 ”叶菩提说道：“茶养身。” 贺兰明月端起桌上的茶碗轻啜一口，说道：“这倒也是，酒解忧，却伤身，茶无味，能养身，人间种种莫不都是如此。” 叶菩提没有说话，一旁插不进话的李濯雪连忙说道：“喝茶有什么意思，听说江湖大侠都是顿顿美酒十坛，牛肉十斤，端的是豪气呢。” 贺兰明月转头看着李濯雪，无奈说道：“殿下，朝廷严令杀牛，平日很难吃到牛肉的，更别说顿顿十斤牛肉了，都是以讹传讹。” 大雍自立国之后，面对的是一个被春秋乱战打的山河破碎的天下，整个王朝急需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因此朝廷出台无数鼓励农耕的政策，禁止宰杀耕牛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不禁止吃牛肉，但是也不是能顿顿吃到的，而且就算能吃到，也都是野牛肉，味道并不好。 听到贺兰明月的解释，李濯雪哇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从在京城锦衣玉食长大的她确实不知人间疾苦，就算此番出京，全程也有护卫保护，不可能了解到人间具体的种种。 叶菩提对于这种话题不感兴趣，放下手中的茶碗，看向贺兰明月，问道：“昨日都忘了问了，不知道你可有柳鸣镝的消息了？” 贺兰明月摇摇头，说道：“说来也奇怪，我本已经查到柳鸣镝的住所，但是那边已经是人去楼空，连个仆人都没见到的，我让人盯在那边，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也没见他回家。” “不着急。 ”叶菩提说道：“只要他还没死，我有的是时间和他们耗下去。” 前世已经看过太过人间繁华，此生她这除过习武，在其他方面几乎没有什么大的追求，而追回碧落印，查清楚父亲当日身死的具体情况可以说是目前唯一要做的事情，因此她有足够的耐心和这些人周旋下去。 贺兰明月睁圆眼睛，有些不解：“怎么听你的意思是不死不休了？多大仇？” 多大仇？ 父亲虽然不是他们亲手杀害，但也和这些人有直接的关系。 叶菩提没有给她解释，从某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上来说，四大秘境暗中是存在竞争关系的，如今失去叶寻的碧落天在四大秘境中的实力也就是比兄弟阋墙的归墟城好出那么一点，已经远不及有邢渊和苏步雪坐镇的不夜城，甚至都比不上摘星楼。 虽然摘星楼的独孤伽蓝身为鲜卑国师甚少再插手摘星楼的事情，贺楼佩又常年在极北修行，发誓要做天下第一，也懒得处理摘星楼内部的事情，但人家好歹还有高手呢。 自家眼下除过师兄湘君子以外，能称得上绝顶高手的就只有自己和一位早已不问世事的叔祖了。 自己的实力在一般江湖人眼中自然是高深如仙人，但是和邢渊、贺楼佩这种级数的人比起来，还有很大的差距。 明白叶菩提不想多说，贺兰明月也就不再多问，继而把话题转到别的方向：“听说新一期的武榜已经排出来了。” 叶菩提对于武榜兴趣不大，她不算正宗江湖人，但是李濯雪显然对这个极为有兴趣，连忙问道：“新武榜出了？都有哪些人？” 贺兰明月先是撇叶菩提一眼，看她无动于衷，似乎对这个武榜不感兴趣。 她转头对李濯雪说道：“大体变化不大，顾青城还是天下第一，毕竟剑神嘛……” 这世间所有武者剑客无不对顾青城推崇备至，当成神仙一般膜拜，但是听贺兰明月的语气，似乎对顾青城有几分不屑，叶菩提猜测她出身不夜城，而不夜城的邢渊常年排在顾青城之后，她或许是因此才有所不满。 但是李濯雪看到贺兰明月的态度却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听贺兰明月继续说下去。 “顾青城之后，武神邢渊位列第二，这两人高居武榜前两位已经二十年了，没什么变化，大多数人也都认为他们两人远高于其他八人，他们两人的事迹也都是江湖人耳熟能详，就不细谈，唯一能让大家感兴趣的就是这两人从未交过手，武神排在剑神之下其实许多人是很不服气的……”贺兰明月说的这一点叶菩提也是很清楚，顾青城之所以能位列天下第一这么久不仅仅是实力问题，更多的还是朝廷的态度，所以每次武榜他必然都是第一。 第049章 武榜（下） “这两人之后，南干亡国太子姜琢玉位列第三，这个也没什么争议，毕竟是位列镇抚司追捕悬赏榜单第一位二十年，还活的逍遥自在时不时跑到京城兜一圈的猛人，没实力估计骨灰都让人扬了。 ”姜琢玉，南干亡国太子，武榜前三甲。 春秋国战时，南干国力最强，原本无数人都认为最后一定是南干横扫乾坤，定鼎中原，结束这百年乱世，却没想到南干朝廷在几次决定国运的地方犯错，最终导致王朝覆灭，彼时身为太子的姜琢玉不过八岁，但是被死士们保护着逃出国都，期间大雍出动无数力量追捕，但最终仍是无功而返。 等到姜琢玉再次现身时，已经是大雍扫平天下的时候了。 镇抚司高手尽出抓捕他，但是却都被他一一斩杀，甚至最后还来到长安城妄图摘去当今天子的脑袋，最终顾青城亲下太白山与他一战，才把他逼退。 这也是顾青城自一剑挡下百万师之后第一次出手，面对的还是当时在江湖中毫无名气的姜琢玉，而且姜琢玉全身而退。 这一战让姜琢玉名动天下，登上当年武榜，位列第五。 他能在武榜位列前三甲所有人都不意外。 “至于第四……”贺兰明月看着叶菩提和李濯雪，两人都知晓她的来历，也不就在隐瞒，说道：“第四就是我师父苏步雪了，也是武榜上唯一一位女子。” 贺兰明月是苏步雪的弟子？ 这一点还是让叶菩提有些意外的，因为苏步雪的实力强大，但是贺兰明月的武功实在稀松平常，如今也不过地境四品，这等修为实在不像是天后调教出来的弟子。 她还以为贺兰明月是不夜城某个长老的弟子，却没想到竟然是天后亲传。 贺兰明月没有注意到叶菩提的异样，继续说道：“上一次我师父位列武榜第六，这一次却能排到第四，估计是很多人想不到的，也是比较有争议的地方。” “第五则是墨岭剑斋的斋主钟离图，天下第二的剑道大宗师。 ”听到钟离图三个字叶菩提好看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然后很快松开。 说来这钟离图也是悲剧，他已经是古稀之龄，年长顾青城近二十岁，但是自上武榜之后却一直屈居顾青城之下，同为剑道大宗师，别人提起他永远都是天下第二剑道大宗师……不过这位斋主颇有高人风范，平素深居简出，一直在墨岭高峰钻研剑道，对于这些江湖传闻并不太在意。 贺兰明月继续说道：“第六则是咱们的雍州牧，刀法大宗师南宫将军了。” 南宫武夫是世间顶尖的刀法宗师，但是他同时身为雍州牧兼任安北大都护，平日里都在边境与鲜卑作战，几乎不参与江湖纷争，同为刀法宗师，他能排到岳神秀之上，这是很多江湖人不服气的地方。 “南宫将军之后自然就是岳神秀了，两人同为刀法宗师，却不像顾青城和钟离图那样，世人公认顾青城剑道造诣修为强出钟离图，但是对南宫将军和岳神秀刀法孰强孰弱却没有个定论。 ”“第八则是云麓仙居的吴珩掌门，江湖名宿，武林泰山，怎么样也要给个面子的。 ”吴珩年龄更要大过钟离图，已经是近百岁高龄，但是因为修为深厚，估计还能再熬死一批江湖后辈。 这人历经大虞朝覆灭、诸侯并起、春秋乱战、大雍立国，可以说是江湖上不折不扣的活化石了。 “第九是洗剑山庄的庄主于拙然，天下第三剑道宗师嘛，不过我觉得他未必是你的对手呢。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不要小瞧天下人了，于拙然的修为在我之上，别说他，就算是唐若川修为也在我之上。” 天下第二的剑道宗师已经没多少人注意了，更何况是这天下第三。 这个江湖只能记住巅峰之上的人，而巅峰只有一个。 但是叶菩提也知道人家于拙然的剑道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只不过于拙然已经五十岁，自己才十八岁，十年甚至五年之内，自己必然是能挑战他的。 “第十就是唐门的唐若川了，武功被废最后还等再次登顶武道的奇人，江湖上无数人励志的目标。 ”在叶菩提看来，唐若川的事迹已经成为无数江湖后辈激励自己前进的动力了。 可以看做是古代版的心灵鸡汤。 但是他们往往忽略唐若川在二十岁时已经被誉为可以比拟顾青城的大才，最后修为被废除，但是人家的悟性还在，而且出身西蜀唐门，资源丰富，所以才能破而后立。 说到最后，贺兰明月总结道：“武榜前十除过名次变化外，人还是那些人，我觉得除非四大秘境其他三个地方的人愿意上榜，例如你或者你们家的某些人，再或者武榜也排草原上的高手了，才会有陌生的面孔上榜，否则十年内估计都是这几个人。” 叶菩提没有说话，贺兰明月在桌下的脚踢了踢她，说道：“喂，发表一下意见啊。” 叶菩提抬头看着她，认真说道：“我的实力还不足够上武榜，草原的一些高手可以，贺楼佩和独孤珈蓝都是能稳进武榜前五的人。” 贺兰明月道：“没事，你还年轻，未来有大把机会超越他们。” 叶菩提随口敷衍道：“你说的对。” “我夸你呢，你这态度也太敷衍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傻，听不出来啊。 ”叶菩提还没有说话，旁边另有人插嘴说道：“姑娘天香国色，世间文字八万个，却难以找到能描绘姑娘美貌的词句，姑娘这等人物自然是冰雪聪明，怎么会傻呢？” 这是一道男声，说话有几分轻浮，登时就让在场的三人有些不喜。 叶菩提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过去，却看到是在她们隔壁桌上一个年轻人开口说话。 这年轻人相貌还算周正，衣着饰品也都华贵精致，举手投足间大方得体，显然出身不一般。 只不过他徘徊在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之间那种即惊艳又爱慕的眼神让叶菩提十分不喜。 叶菩提和贺兰明月都没有说话，反倒是李濯雪先开口了，她语气不屑的说道：“你找不到词句只能说明你读书少，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 李濯雪在京城时也是小有名气的混世魔王，嘴巴厉害起来时连她老爹当今天子都吃不消，更别说这个从小到大都被人捧着长大的年轻人了。 他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敢骂他大草包。 因此他瞬间就要变脸，但是又看到一旁的叶菩提和贺兰明月，本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想法，努力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露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 与他同桌的还有四个年轻男子，同样是惊艳与两人的美貌，但是对于李濯雪这个下丫头胆敢辱骂自家师兄可就不能忍了。 于是就有人想要拍桌子骂回来，不过很快就被年轻人压下去。 他说道：“在下才疏学浅，远不及几位姑娘蕙质兰心，这两位姑娘又是天仙下凡，让在下失魂落魄，一时间确实想不起什么词句了。” 第050章 搭讪 贺兰明月看向叶菩提，说道：“你看看你，长这么漂亮，和祸水似的，这人可是你引来的，你要负责解决他。” 叶菩提的手指在桌上轻叩两下，说道：“人家接的是你的话茬，应该是你解决才是。” 贺兰明月自己就是胭脂榜上的绝色美人，而且在胭脂榜上位列第二，仅次于榜首洛锦辞，也好意思说自己？ 她这样似贬实褒的说法，难不成自己也要和她一样？ 那不成战术互吹了吗，叶菩提才没兴趣做这种事情。 贺兰明月笑道：“哎呀呀，小女子武功低微，远不如女侠你厉害，这人看着就是个高手啊，我可不行，还是要女侠你顶上去的。” 这年轻人没想到自己说话，两个美人竟然视若无睹，自顾自说话，就好像自己这个人不存在一样，心中恼怒，但是脸上却没有变化，反而是起身走到两人桌签，一拱手说道：“在下沉月宫尚绍祖，能在此处见面，也是缘分，不知道两位女侠是否告知姓名，说不得长辈们也是熟识。” 沈月宫是南疆最大的宗门，擅长机关暗器，在江湖上也很有名气，这尚绍祖眼见两人根本不搭理自己就只好报出师门了，想来以沈月宫的名气，两人不可能无动于衷了。 听到尚绍祖的话，贺兰明月终于转头看他一眼，这让尚绍祖心中大喜，看来自己这番话还是有用的嘛。 这样两个美人，能得其一已经是无边艳福了。 不过他自持身份不同，好歹也是江湖中的俊杰公子，所以是不可能满足于只得到一个的。 这样两个美人，放弃那个都能让他心痛不已。 成年人，自然是两个全要了。 至于旁边那个说话噎自己的小丫头片子，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也就脸蛋还凑活，但是也远远比不上旁边两位，最多收了当个通房丫鬟。 尚绍祖看到贺兰明月转头，心中以为有戏，却不想贺兰明月一句话就让他气到冒烟。 “沈月宫啊，听说过，你们的机关和暗器不错，也就比唐门差着七八个天机阁吧。 ”这句话可是杀人诛心了。 沈月宫在江湖上所依仗的就是机关暗器术，但是他们并非最顶尖的，排在他们前边的还有唐门和天机阁，彼此间实力相差不大，多年来都在相互较劲。 但是贺兰明月一句话就把他们沈月宫贬的一文不值了。 话到此处，尚绍祖就知道人家根本对他这个沈月宫的身份不感兴趣，同时也就宣告他此次的搭讪彻底失败。 但是他还是心有不甘，沉下脸色问道：“哦，姑娘如此看不上沈月宫，不知道师出何门，可能拿出比我们沈月宫更厉害的机关暗器术？” 贺兰明月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白痴，说道：“我说过我会机关暗器了？你们沈月宫暗器就算厉害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就算你们机关暗器术天下第一又怎么样？姑娘我就是认为唐门比你们厉害，你有意见？难不成你还能改变我的想法？” 贺兰明月这几句话可谓是蛮不讲理，但是偏偏尚绍祖说不出反驳的语言。 他又不能真的改变人家的看法，能怎么办？ 于是尚绍祖决定不再搭理贺兰明月了，这姑娘太不可爱了！他转头又看向叶菩提，做足谦谦君子的势头，说道：“不知道姑娘……” 一句话都没说完，叶菩提手边的茱萸出鞘一寸，一缕剑气就从尚绍祖的鬓角划过，虽然没伤到他，但是却割断他的一缕头发。 感受到剑气贴着自己皮肤那种冰凉森然的感觉，尚绍祖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多话，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姑娘怎么比那个还暴躁呢，那个好歹是动嘴不动手，这姑娘一句话不说就要拔剑杀人啊。 尚绍祖内心郁闷，现在的江湖也太难混了吧，这漂亮姑娘一个个都这么暴躁，还让我们这些青年才俊怎么活呢。 郎才女貌，你们这些姑娘们温柔点，我们这些人才好有机会啊。 看到灰溜溜离开的尚绍祖，贺兰明月悄悄对叶菩提竖起一根大拇指，说道：“还是你厉害，能动手就绝不废话。” 李濯雪也是扑闪着大眼睛，看向叶菩提的眼神越发崇拜了。 她也很想学叶菩提这样，但是自己不会武功，实力不允许啊。 经过尚绍祖这么一闹，旁边一些自持身份对两人有些想法的年轻人就再没有敢上来搭讪的了。 毕竟尚绍祖这沈月宫的身份都不好用，更别说身份不及尚绍祖的他们了。 喝完茶，时间尚早，贺兰明月一行人也就准备进入荣山先安营扎寨了。 相比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江湖人，贺兰明月能得到的消息自然比他们详细太多，虽然还未确定大鲵出现的具体位置，但是大体方向也是知道的。 她们进山后径直往东南方向而行，最后在一座瀑布的上游停下来布置营地。 趁着这个功夫，叶菩提查看一下周围的环境。 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西下，山顶溪流汩汩流过树林，汇成激流，从岩石上飞泻而下，形成声势惊人的瀑布，在下方冲击出一座水潭，漫天霞光映得水潭一片金黄，微波摇荡。 晚风煦暖，拂动片片绿叶，拂过她的脸颊，让她有一种温暖的放松感。 晚霞如火，涛声隐隐，聆听耳边流水，叶菩提心中一片澄净。 此处山势地貌奇特，很有可能就是那尾大鲵出现的地方，也难怪贺兰明月会直接来这边安营扎寨。 只是贺兰明月能在这里等待大鲵出现，自己却不能留在这里，还要四处寻找一下何渔夫的踪迹，若寻找不到，最后才是在大鲵出现的地方守株待兔。 心中想法既定，叶菩提就找到正在与李濯雪闲聊的贺兰明月，告诉她自己的去向。 贺兰明月想了想，让人取来一幅地图，说道：“这是荣山周围地图，你带上应该能用到。” 叶菩提没有接地图，看着她说道：“地图不要钱吧？” 贺兰明月登时被她的话气到翻白眼，说道：“感情我钻钱眼里了？” 叶菩提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贺兰明月张口就问自己要两千两银子的景象，很诚实的点头。 贺兰明月气哼哼的说道：“本姑娘是拿你当你朋友，一幅地图而已，你不要我就收起来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叶菩提这才接过地图，说道：“原来是我误会贺兰老板了，那可真是太抱歉了，贺兰老板急公好义，实乃是江湖高人风范，佩服，佩服！” 听到叶菩提的话，贺兰明月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喜笑颜开，一副你夸的我很舒服的模样。 第051章 又见点仓三侠 叶菩提查看地图，自己一行人眼下在荣山东南方向，于是她决定沿着这个方向往西北方寻找。 若是西北方没有线索在转道其他方向，最后若还是一无所获，就回到这里与贺兰明月汇合。 既然路线既定，她也就出发了。 天色渐暗，山中林密，路不是那么好走，即便叶菩提的五感过人，轻功更是绝顶，赶路的速度也要慢下来。 她在山中寻找自然不可能漫无目的乱走，又不是挖人参。 此时荣山中已经进入不少江湖中人，她要寻找的就是这些江湖中人，从而打探消息。 只不过这空山独钓何渔夫有着天境一品的绝顶修为，但是行事极为低调，又是独行侠，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叶菩提想要通过江湖人来找他是很不容易的。 荣山方圆百里，虽然不是中原出名的名山大川，但是撒进去几千号江湖人，也是分散在各处，想要随时遇到人也是不容易的。 叶菩提走过十多里地，才终于遇到第一波江湖人。 其实一波人的形容不太准确，因为她遇到的是两伙正在交手的江湖人。 这两伙各有七八人，服装兵器也不统一，乱战成一团，打得火热。 这种情况在现在的荣山内外并不少见，行走江湖谁都有几个朋友，谁也都有几个对头，眼下仇人见面，大家的目的又都是那一尾大鲵，那自然不需废话，直接开干就是了。 输了就躺下，赢了不但报仇，还能少一个竞争对手。 这两伙人武功都是稀松平常，但是耐不住已经打出火气，杀得难解难分，但是至今还没有人挂掉。 叶菩提站在一棵树上，这群人在土坡下方打得热闹，谁也没有注意到宛如没有重量一般踩在枝头的她。 这其中还有三人是她见过的，就是去年去幽州，过黄河时和她同船的三个年轻人，记得是叫点仓三侠。 叶菩提的记忆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所以才能记住这三个人。 这兄弟三人武功稀松，但当时却非常仗义的出面帮叶菩提拦下那个搭讪的暴发户。 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也算得上仗义出手了。 两群人叮叮当当打的兵器上火星四溢，看起来一个两个都已经使出吃奶力气，但是无奈各自实力相差不多，半天也没能分出个胜负，倒是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最后两边各自摆明车马退守一方，准备休息一会再接着打。 就这么休息的功夫，两边人也不闲着，各自卖力的朝着对方叫骂吐口水。 一时间双方不管是入土还是未入土的亲属都被拉出来不停鞭尸。 叶菩提看着下方一群人，心道怎么样才能快速让他们闭嘴，然后乖乖回答自己的问题呢？ 然后下一刻她的身形就在原地消失，宛如一缕青烟出现在这群人中间。 手指轻点，于是两边十几个摩拳擦掌的人都变成提线木偶，一动不动。 这些人都被她点住穴道了。 等到叶菩提出现在这群人的中间，这十多个人才一脸惊惧的看着她。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一群人还么看清人影就被点穴了？ 来人武功该有多高？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叶菩提，两边人虽然都被点穴，但是却每一个人敢出声叫骂。 和之前泼妇骂街似的一群人完全不同。 想想对方刚才的出手，他们两边人加起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力，对方实力委实超过自己太多，为小命着想，自然没人敢出声，生怕惹恼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 天空有月，但是林中枝叶茂密，极为影响视线，那点苍山三侠仔仔细细瞧了叶菩提半天，三人才相互对视，狠狠点头。 确认了，真的是当日在黄河上见过的那位美人。 毕竟这样的美人，他们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一位，想要忘记都难。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美人武功竟然这么厉害。 就刚才出手那一下，在江湖上绝对是个高手啊。 上次估摸着是懒得出手，毕竟高人风范嘛，所以自己三人才捡着机会在高手面前露了一下脸。 也就说自己三兄弟和这个高手有点情谊的？ 想到这里，三兄弟心中大喜啊，这叫什么？这就是命啊，随便仗义一次，都能遇到这样的高手。 既然是相熟的，那就要赶紧攀个交情，别的不说，吓吓对面几个人也好。 这高手我很熟，你怕不怕？ 三人中那个名叫王淮的年轻人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声喊道：“女侠，你还记得我们不？去年冬天的黄河上咱们同船呐。” 叶菩提早已经认出他们三人，不过她刚才为避免麻烦，将这三人也点穴了，此刻则是装作刚认出来的模样，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们三个人啊，上次的事情多谢了，刚才没看清，抱歉了。” 她虽然说着抱歉，但并没有替三人解开穴道的打算，而是环视一圈，冷声说道：“问你们一些事情，老实回答就没事了，要是不老实……” 话音落下，点苍三侠立刻大声道：“女侠请问，我等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对面那几个人有些懵，原来这点仓三侠认得这个神秘高手？ 好不容易回神，就看到对方那三个号称点苍山三侠的王八蛋正在对着这神秘女子大套近乎，这还了得？ 要是再聊下去，这神秘女子是不是就挥挥手把自己一行人灭了？ 于是这边几个人也毫不迟疑，大声喊道：“前辈所有差遣，尽管吩咐，我等必然万死不辞。” “你们有谁认识空山独钓何渔夫？”叶菩提问道。 两边人相互对视几眼，面面相觑，最后整齐的摇头，异口同声说道：“没听说过。” 这个回答叶菩提不意外，何渔夫此人本就极为低调小心，不仅仅是他，之前去往碧落天的七个人都不是江湖上出名的人物，就算是那交游广阔的庄陇贤，也不过是被人当成生意人，没有多少人把他算作刀头舔血的江湖人。 想了想，叶菩提又问道：“那你们见过一个六十岁上下，枣红面色，方面大耳，佝偻着腰，眉心有一个肉瘤的老者吗？” 这句话说完，两边人都沉默下来，仔细回忆脑海中是否有这么一个人。 半晌后，那点苍山三侠中的老大王淮小心翼翼问道：“那人是不是一个渔夫？” 叶菩提猛然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隐有杀气，吓得这王淮心中一哆嗦，不等叶菩提发问，就倒豆子一般把所有话讲出来。 “三日前我们兄弟三人曾见过他一面。 ”王淮说道：“就在此地往西南四十里处，有一座大湖，我们遇到他时他正在湖边垂钓，那一日山中下起小雨，那人未披蓑衣，单手持钓竿，但是衣衫却丝毫没有湿润，他坐在湖边一块大石上，丝毫不动，稳如泰山，我三人只当是遇到前辈高人，想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头偷看一眼神色冰冷的叶菩提，不敢隐瞒，又说道：“想着看能不能套个近乎，若是能的前辈青眼，指点个一招半式，也是大有裨益的，于是就上去和他打招呼。” 第052章 进展 王淮说道：“我们三人恭恭敬敬给他磕了三个头，没想到他理也不理我们，我们又在一旁等候片刻，却见他就如熟睡一般，眯着眼睛一动不动，最后雨越下越大，我们三人就准备离开……”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那人突然睁开眼，对我们说了一句话。 ”叶菩提问道：“什么话？” “他说……他说此番荣山极为险恶，远不是我等修为能参与其中的，劝我们早早离开。 ”“然后呢？”“然后他就又闭眼不说话了。 ”王淮说道：“我们也不敢打扰，就此离开了。” 他不清楚这白衣女子与他们见过的老者是什么关系，因此也不好夸或者贬对方，只能用最客观的话语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出来。 听完这王淮的话，叶菩提略一沉吟，挥手给这些解开穴道，然后一掠而出，如同鹰隼般穿过树林消失，夜色中隐隐传来她的声音：“你们可以继续了。” 听到她的话，两边人差点气到破口大骂，感情您老人家点穴是为问一句话啊，还以为我们那里得罪你了，提心吊胆半天。 王淮三人更是暗暗懊恼，自己三人行走江湖以来，命其实很不错，旁人难以见到的绝顶高手见到几个了，奈何都是一面之缘，根本没机会向高手们请教个一招半是。 这还不如不见呢，至少心里没个念想……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叶菩提一跃到树梢，踩着密林中的树梢一掠而过，朝着西南方而去。 她的身形飘然若穿花蝴蝶，施展轻功时宛如没有重量，轻点几下就消失在沉沉夜色中，连树下的倦鸟都没有惊动。 四十里的距离，叶菩提全力施为，片刻即到。 月光下，大湖波光粼粼，一尾鱼儿跃出水面，然后又一头扎回水中。 有风吹来，四周竹林影影绰绰，声音飒飒。 叶菩提来到那王虎所说的大湖，但是四周安静至极，看不到一道人影。 虽然来之前已经有着这种心理打算，但当真正看到结果时，她心中还是隐隐有些失望。 这何渔夫来去无踪，确实不容易找到。 她走到湖边一处大石边，这大石半卧在水中，经过湖水无数年的冲刷，表面光滑如镜，没有留下任何人为的痕迹。 沿着大石，叶菩提在泥地上寻找到三双杂乱无双的脚印，想来应该就是那点苍三侠了，如此看这人并没有骗自己，他确实在这里见过何渔夫。 但是这里除过点苍山三侠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脚印。 那一日是雨天，人只要行走在泥地上必然会留下印记，即便是何渔夫这样的天境一品的高手，最多也就能脚不沾地掠出几十丈，然后就落地或者在树枝上借力。 眼下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两个可能了。 一个是何渔夫这人非常谨慎，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赶路都是用轻功，一掠几十丈，然后借力。 但是他应该不至于知道自己来中原找他，因此这种小心是没有道理的。 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叶菩提往大湖对面望过去。 就是这何渔夫很有可能是踩水从大湖对面离开的，以他的修为，做到这点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到这里，叶菩提同样轻点脚尖，自大石上一掠而出，出现在湖面上，脚下轻点湖面两下，宛如飞燕戏水，就出现在大湖的对岸。 青白的月光照在岸边，叶菩提看到有两行脚印延伸到竹林深处。 看来果然如自己猜测这般，这何渔夫确实是从这里离开的。 虽然雨过已经三日，但是山中湿气重，这脚印仍旧清晰可见，因此叶菩提很容易就能跟着这脚印前进。 脚印往东方折去，她也就只能跟着这脚步前行，一路上小心翼翼。 但是这道线索在十里外断掉了。 十里外的竹林中有一片战斗的痕迹，看起来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战斗，几十丈内的青竹全部折断，场面如同狂风摧残过一般。 泥地上散乱着十几双脚印，朝向四面八方，叶菩提根本无法判断这些脚印那一双是属于何渔夫的。 现场有打斗痕迹，也有鲜血溅在竹子上，从血液颜色分析，这场战斗至少发生在两日前，只是现场没有见到尸体，也不知道有没有死人。 不过仅从这波及的几十丈范围来看，这场战斗应当还伤不到何渔夫这个天境一品的高手。 这点让叶菩提比较宽心，她实在不希望辛苦一趟，却只找到一具尸体。 搜寻半天，线索就此断掉，不过大鲵还未出现，这何渔夫应当还在荣山中，眼下既然分不清楚他的位置，那就只能回头去找贺兰明月，然后与她同往大鲵出世的地方守株待兔。 夜色正深，星汉无语，林风簌簌，叶菩提悄然回到贺兰明月等人夜宿的营地。 此时贺兰明月等人已经在帐篷中入睡，仅留下两人守夜，叶菩提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营地，守夜的两人猛然一惊，就要呼喝出手，待看清叶菩提的面容后立刻收手，恭敬说道：“叶姑娘，你回来了。” 叶菩提对他们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轻声说道：“不要吵醒别人了。” 两人会意，轻轻点头。 三人围坐在篝火前，其中一个护卫递来一坛未开封的酒，叶菩提也没有拒绝，道一声谢接过来。 这一晚叶菩提在大湖和竹林中停留太久，所以当她赶回来时已经是明月西沉，待到一坛酒喝完，东方天空就开始泛出鱼肚白。 贺兰明月打着哈欠从帐篷中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坐在火堆旁的叶菩提。 山中微凉的晨风吹来，让她瞬间清醒，看着叶菩提奇怪问道：“哇，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贺兰明月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而说道：“你回来多久了？怎么不进来休息呢？” 叶菩提扔下酒坛子，起身说道：“刚回来没多久，看你们都熟睡就没打扰你们。” 贺兰明月大笑道：“下次再半夜回来就进我的帐篷休息，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能搂着你这样的大美人睡觉，这世间男人可都是要羡慕死我了。” 叶菩提打量她那仅能容一人休息的小帐篷说道：“我没有搂着人睡觉的习惯。” 贺兰明月往小溪边走去，边走边说道：“说的我喜欢搂着人睡觉似的，我拿你当朋友才迁就你呢，要是换做别人，你看我不砍死他，别不知道珍惜。” “免了。 ”叶菩提同样往小溪边走去说道：“我在外面就挺好。” 第053章 再出发 冰冷的溪水拍在脸颊上，叶菩提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她不是神仙，即便武功再高，人也有疲倦的时候，感受到脸颊上的冰凉，她才有一种清醒的感觉，运转内力，祛除一夜的疲惫。 等到所有人都洗漱完毕，李濯雪才睡眼惺忪的被贺兰明月从帐篷中拽出来，她有些不情不愿的走到小溪边洗漱，然后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叶菩提，整个人瞬间精神了，甜甜叫一声：“叶姐姐，你回来了？” 叶菩提双手交叉在胸前，正在注视着眼前激荡的瀑布，听闻李濯雪的话轻轻点头算是和她打过招呼。 瀑布如银河落九天，气势壮观，叶菩提体内的气机随着便随着瀑布水流急速流转，一层层冲击着丹田，每每冲击一次，丹田的真气便会凝实一分。 叶菩提觉得如果自己能每日都借助瀑布的气势调动体内气机修行，肯定能提前进入知秋境界。 早饭是众人随身携带的面饼和肉干，就着溪水，味道实在寡淡。 但是叶菩提仍旧是点滴不剩的把自己的这一份吃完，而自幼在皇宫锦衣玉食的李濯雪却实在是难以下咽，看着手中硬的可以当板砖的面饼发愁。 好在她只是发愁，还没有出声抱怨，这丫头虽然古灵精怪，但是并非蛮不讲理，也知道在这山中一切只能从简，毕竟是她自己要跟着大家来这里的。 最后还是贺兰明月看不下去，差自己手下下河抓了一条鱼烤了给她做早餐，鱼肉经过简单处理，虽然不算美味，但是也比她手中面饼好吃多了，李濯雪终于是喜笑颜开吃完一整条鱼。 李濯雪娇生惯养，叶菩提并不意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个人生活环境不同，总不可能要求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和那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人过一样的生活吧？ 但是让她比较意外的贺兰明月竟然也安安静静吃完自己手中干硬无味的早饭，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按理说这贺兰明月可是明月楼老板，身家万贯，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这人无论吃穿用度都极为讲究，没想到此刻竟然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干粮。 倒是有些小瞧人家了。 注意到叶菩提诧异的眼神，贺兰明月放下咬到一半的面饼，摸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叶菩提摇摇头，沉吟一下还是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我只是好奇，你看起来出身富贵，不像是吃过苦的样子，怎么……” “怎么没有一点娇气？”贺兰明月笑起来，说道：“你不也一样，你可是碧落天大小姐，整个碧落天的掌上明珠呢，不也一样吗？” 叶菩提嘴角勾勒一抹轻笑：“不一样的。” 却也没有多解释什么。 她自幼立志登顶剑道，三岁起练剑，每日修行，寒暑不辍，十三岁起携剑游历高丽、扶桑、南洋等地，挑战各大剑道流派的高手，那些日子她游历在外，吃了很多苦，所以才能有她今日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杀人时面不改色的胆气。 若非家中出事，她眼下应当在扶桑，准备挑战扶桑第一剑道高手风间未绪。 此前她之所以不踏足中原，原因有二。 其一是因为中原剑道高手多如牛毛，又有顾青城这样的剑神人物，所以才要去高丽、扶桑等地砥砺剑道，然后再来中原挑战顾青城等人。 其二，她在中原有一个必须要战胜的人，挑战对方，只能胜不能败，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她不愿意来中原。 只不过家中变故，让她不得不提前踏上中原之行。 其实回想起来，高丽、扶桑等地的剑道高手也非常厉害，就如她知道的那个风间未绪，不说比得上顾青城，至少不会比于拙然差，放在中原也是能稳进武榜的剑道宗师。 再如高丽天剑流的剑道大师尹良阙，更是让自己尝到人生中的首败。 这些人都是她心中助自己登顶的磨刀石。 所以她身上自然不会有一丝丝大小姐的娇气，事实上因为脑海中的记忆，她也从未把自己当成过身娇肉贵的大小姐。 贺兰明月似乎对她的话有些不服气，说道：“说的谁没吃过苦一样，从我的名字你也能听得出来，我其实是鲜卑人，小时候生活在大草原上，一遇到三灾的时候日子可不好过。” 所谓草原三灾指的是黑灾白灾黄灾，分别指代草原上无雪、大雪、沙尘暴三种灾害。 每当发生这三种灾害的时候，草原人的日子就分外难熬，引起的连锁反应就是不停南下寇边打草谷，千百年中原和草原似乎都是如此，几乎成为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叶菩提自然知道贺兰这个姓氏出自鲜卑，但是她却一直不明白贺兰明月这样一个鲜卑人是如何在长安城开起明月楼的。 难不成长安城的显贵们对她这样一个明显消息灵通的人没有丝毫防备？还是说她身后的背景已经大到可以无视这些？ 想起她与九公主也是旧识，叶菩提更相信后者。 “那我就更好奇了。 ”叶菩提说道：“你一个草原人不在草原，怎么跑到长安城开起酒楼了？还有你既然师承天后，怎么不在不夜城修行？” 贺兰明月明显不想回答叶菩提的问题，笑道：“都说穷的吃不上饭了，所以才去长安城讨生活啊，你当谁都是你啊。” 听到贺兰明月如此说，叶菩提就知道她并不想谈论着问题，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今日有什么打算？” 贺兰明月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她喜欢和叶菩提这样的人做朋友，说话有分寸。 她看看头顶，阳光在枝叶间灿烂闪烁，说道：“手下人会去周围查看一下，看看是否还有可疑的地方，我会一直等在这里，按照我得到消息，这处瀑布是那大鲵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叶菩提思忖以贺兰明月的能力，得到的消息应该八九不离十，只是这种事情没到最后都没有定数。 她沈思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四下去看看，或许还能找到一些线索。” “随你喽。 ”贺兰明月说道：“女侠你武功高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要是能帮我找到大鲵就更好呢。” 叶菩提拿起茱萸剑准备离开，一旁的李濯雪却突然窜出来，说道：“叶姐姐，我也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这小公主溜出京城就是为见识一下江湖风景，跟在贺兰明月身边有众多高手保护，自然不如跟在叶菩提身边来的潇洒自在。 但是叶菩提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好。” 李濯雪脸色垮下来，贺兰明月见状连忙圆场说道：“殿下，你家叶姐姐是去找人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呢，还不如和我留在这里，这边是大鲵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等在这里可就能见到无数江湖高手，远比你辛苦乱跑方便的多。” 李濯雪有些犹豫了，贺兰明月趁热打铁，说道：“再说这山中难行，你总不能让人家叶女侠一路上抱着你赶路吧？” 这样一来李濯雪终于是妥协了。 第054章 真正的江湖 清晨的阳光还不炙热，叶菩提穿梭在林间，通体清凉。 随着大鲵出现的日子越来越近，这座荣山上下都被江湖人翻遍，也就能确定下几处可能性比较大的地方。 例如贺兰明月所占据的那处瀑布，仅仅是半日功夫，叶菩提就见到不下十波人往那里赶过去。 不过那边已经被贺兰明月占据，她手下又都是天境高手，叶菩提并不担心她会在这群江湖人手中吃亏。 这姑娘能经营出明月楼这样一份产业，那可是狐狸精一样的人物，岂能是一些江湖人就能拿下的。 这些江湖人一部分也与叶菩提照面，但是除过其中一波人见色起意，想要趁着山中无人对她下手，然后被她宰了外，其余人见她与自己等人行走方向相反，也只是匆匆一瞥也就错过去。 江湖中有人豪爽，有人腌臜，有人仗义，有人卑鄙，但是唯独蠢货很少。 因为大多数蠢货都如之前被叶菩提割去脑袋的那群人一样死光了。 叶菩提沿着山林一口气走出三十里，期间向几伙人打探何渔夫的消息，但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她遇到一道倒霉的书生……山林中尽是高挺茂密的树木，枝叶参差，层层迭迭。 有呼喝声从远处林中传来，越来越近。 叶菩提轻轻一跃，来到树梢，观察下方的动静。 当先跑过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弱冠之龄，模样还算俊俏，只是身材消瘦，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缺乏锻炼的原因。 他身穿布袍，头戴方巾，跌跌撞撞跑过来，被林中荆棘扯挂，不但布袍被扯烂，就连头上的方巾也摇摇欲坠。 年轻人的脚步踉跄，但是仍旧是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似乎里面有对他极为重要的东西。 而在他的身后有七八个黑衣大汉追过来，这些大汉体型壮硕，而且一个个都手持大刀，满脸横肉，看起来凶狠狰狞。 一边追还一边大喊：“站住！你个龟孙，再跑爷爷把你砍成八段喂狼！” 这些大汉出声威胁，吓得年轻人一个哆嗦，但是却也没有停下来，继续闷头往前跑。 然而他命太背，只顾跑路却没有注意脚下，不小心就被一棵大树从地下长出的树根绊倒，骨碌碌滚出一丈远，疼得他半天爬不起来。 而绊倒他的正是叶菩提所站的大树。 叶菩提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毕竟她也不了解两边的情况，也不知道这年轻人值不值得自己出手相救。 那年轻人被绊倒，自然就跑不掉了，很快就被大汉们围起来。 年轻人吓得脸色青白，蹬着腿往后缩。 几个大汉脸色狰狞，叫骂道：“你倒是跑啊，使劲跑啊，老子看你能跑到天边去不？” 年轻人被他们吓得颤抖，得如同筛糠，但是他脸色倔强，紧紧捂着胸口说道：“这……这，这灵芝是我采的，是给我娘治病的，不能给你们。” “呸！”其中一个大汉朝着他吐口水，骂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天才地宝有德具之，你一个穷书生，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一颗大灵芝？乖乖交出来，哥几个心情好还能放你一马，给你留条活路，不然……” 说着一挥刀，刷的一下把旁边一根树枝砍断，威胁似的晃晃长刀说道：“看到没有，一刀两断！你家老娘可就没人照顾了，你这么孝顺，总不想让你老娘孤零零病死家里边吧？” 年轻人犹豫了，但是很快又摇摇头说道：“不行，这灵芝是我在山上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把灵芝给你们，我娘肯定活不了了。” “嘿！”另外一个汉子有些生气，说道：“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 剩下的人鼓噪道：“和他废什么话，直接砍死得了，拿了东西咱们赶紧走，这一趟有这灵芝，咱们就连大鲵也不用找了。” 看到这里，叶菩提算是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看来是这书生的娘亲生病，所以他进山寻找灵芝，却不想最近因为大鲵出世，这荣山全都是江湖人，他找到灵芝时被这些大汉看中，因此见财起意，想要杀掉这书生抢夺他的灵芝。 反正这荣山山高林密，死个把人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注意到，一个穷书生，死也就死了。 这个江湖确实精彩，有大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有义士义薄云天，一诺千金重。 这样的江湖是李濯雪向往的江湖。 但是这个江湖也肮脏至极，各种背信弃义、兄弟阋墙、欺软怕硬、烧杀抢掠层出不穷。 江湖儿郎轻生死，一诺千金重。 是否一诺千金重不知道，但是轻生死是真的，亡命之徒哪有不轻生死的？ 好在李策马踏江湖，为这个江湖立下规矩，这些人都老实多了，不敢再如春秋乱战那样没有规矩。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仍旧不少见。 财帛动人心，财帛要人命。 即便对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一样。 那书生愈发惨白，但是始终没有勇气再爬起来逃跑。 几个大汉不耐烦的围上去，准备一人一刀剁碎他，抢了灵芝离开。 然后叶菩提出手了。 对于这些穷凶极恶的大汉，她直接都是下杀手。 她身形自树梢中倒钻出来，恰恰出现在这群大汉的中央，一片薄薄的树叶自她指尖飞出，在这群大汉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割断他们的脖子，要了他们的命。 一群大汉连一个天境修为的人都没有，茫然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叶菩提，然后一线鲜血自他们脖子中飙出来，伤口越来越大，这群人手中兵器掉落，叮叮当当声中他们的身躯也都纷纷扑倒。 那年轻人也不知道是被这一幕吓傻，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叶菩提所惊艳，整个人坐在地上愣住，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叶菩提。 叶菩提蹙眉，她的不喜欢异性一直盯着自己的脸。 “你可以起来了。 ”叶菩提冷声说道，惊醒还在发呆状态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醒过来，立刻脸色涨红，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冠。 收拾利索后才对着叶菩提行礼，说道：“蜀地学子陈牧川谢过仙子救命之恩，感激不尽，还望仙子告知名姓，待到小生未来也好报答。” 他虽然说话，但是眼睛却紧紧盯着叶菩提。 这种眼神叶菩提一点也不陌生，见到她的男子大多数都会用这种即惊艳又爱慕的眼神。 但是她很不喜欢，于是转身往另一边走去，同时说道：“这些人已经死了，你且回去吧。” 第055章 书生 叶菩提前脚离开，这名叫陈牧川的书生后脚就跟着她的脚步而来，她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陈牧川，盯得他心里发毛，勉强堆出一个笑容，说道：“仙子，这林中江湖人太多了，还是跟着你安全点。” 叶菩提倒是不反对他跟着，毕竟已经救他一命，自然不希望他再死了。 他家中还有病重的老娘，也不能死在这里。 叶菩提之所以会出手就是因为看到这书生孝顺，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能为自己的娘亲上山挖灵芝，孝心可嘉。 她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去年也意外身陨，两位至亲的离开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因此遇到这孝顺的书生才会顺手救他一命。 想到这里，叶菩提沉吟一下，说道：“我要在山中逗留一些时日，你家中还有病人，跟着我并不妥当，不过我可以带你到前边的瀑布去，从那边的瀑布往山外有一条小路，江湖人不少，人多时你只要不漏财，也没人会注意你。” 陈牧川犹豫一下，最后点点头说道：“那就多谢仙子了。” “我叫叶菩提。 ”叶菩提说道：“不是什么仙子。” 陈牧川立刻说道：“好的，那小生就称呼你为叶女侠吧？” 叶菩提没有反对，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这里。 阳光明媚，树影婆娑，这里的血腥气弥漫，几具尸体注定只能留在这里成为野狼的果腹餐，继而连骨头也剩不下。 叶菩提带着陈牧川回到瀑布。 贺兰明月制作两根简易的鱼竿，眼下正和李濯雪一人一根坐在小溪树下垂钓。 她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然后手腕轻抖，长长扬起鱼竿，端的是潇洒，但上面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一旁的李濯雪也学着她闭眼，听闻动静，立刻睁开眼，看到贺兰明月的鱼竿，立刻大惊小怪道：“呀，明月姐姐，你不是说自己是垂钓高手吗？怎么这么半天，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贺兰明月睁眼，看着鱼竿，脸上的尴尬一闪而逝。 啧，姐不就吹个牛皮嘛，你这小丫头咋咋呼呼，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这么不可爱，早知道就不带你玩了。 她看着李濯雪，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说道：“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我钓鱼从来凭的是机缘，这鱼和我有缘自然会上钩，若是无缘，那就是说明它命数未尽，这一切都是天意，违背不得……” 叶菩提在她背后听得分明，差点就被贺兰明月这一番解释逗笑了。 还凭机缘，不就是碰运气吗，碰到就是有机缘，没碰到就是没机缘。 还天意，你钓鱼前怎么不先掐指算一卦呢？ 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脸皮厚，没想到已经可以厚到睁眼说瞎话了。 叶菩提走近说道：“听你这么说，我想这你这辈子还没钓上过鱼吧？” 贺兰明月头也不回，微微翻个白眼，腹诽道：你怎么也可这丫头一样不可爱了，你还是我心中那个高冷的女侠吗？ 她说道：“本姑娘心善不行啊？” 叶菩提说道：“心善怎么千里迢迢来抓大鲵？别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处于保护珍稀动物的心思，想要护送它一路逃出这些江湖人的捕捉。” 说着举目四股，这处瀑布附近已经有不少江湖人驻扎下来，不过许是忌惮贺兰明月这边高手众多在，暂时没有人敢靠近她这边。 贺兰明月扔下鱼竿转身，大笑说道：“我当然是来抓它的，因为我已经算出它和我有缘啊，这等机缘我当然要重视了。” 一旁的李濯雪同样转身，跑到叶菩提跟前，正要兴奋的问她这一趟有没有收获，却看到跟在叶菩提身后的陈牧川。 好奇的问道：“叶姐姐，这人谁呀？是你要找的人吗？” 贺兰明月站在李濯雪背后说道：“你叶姐姐要找到人年龄可都不低于四十岁，这书生这么年轻俊俏，怎么可能是她要找的人，说不得是你叶姐姐看着人家俊俏，掳回来的呢。” 叶菩提一听就知道这丫头是在回怼自己刚才开她的玩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句话落在陈牧川的耳中，登时让他脸红，但是却仍偷眼去看叶菩提。 能被这样绝色美人掳走，怕是天下无数人的愿望了。 他的小动作瞒不过叶菩提的眼睛，但是叶菩提懒得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对他说道：“沿着这条小溪走，大概十里外就有一条小路，沿着那条路往南走，再走十几里路就能走出这座山了，天色还早，你尽早上路吧。” 江雁北犹豫一下，然后对着叶菩提施礼，说道：“小生家就在这山外五十里的卧虎镇，其实是知道路的，多谢女侠一路护送，这份恩情小生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小生必定结草衔环报答你。” 叶菩提其实也猜到他就住在这附近，不然干嘛来这里采药，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挥挥手说道：“行了，你在这山中已经呆了几日了，赶紧回家看看你娘亲吧。” 许是挂念自己的娘亲，这江雁北对着叶菩提再一拱手，告辞离去。 等到这江雁北走远，叶菩提才转身收回目光。 然后就看到贺兰明月和李濯雪两双好奇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好像要从自己身上看出一朵花来。 叶菩提不想让她们两个人胡思乱想，扯出一些滑稽的八卦，于是大略解释一下遇到江雁北的前因后果。 听到叶菩提的解释，贺兰明月笑道：“倒是个孝顺的书生，这个世界上只有娘亲才是最亲的人啊。” 听到贺兰明月最后一句感叹，叶菩提说道：“说的你爹对你不好似的。” 贺兰明月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这一趟有收获？” 叶菩提摇摇头。 贺兰明月安慰道：“没关系，咱们就在这守株待兔，就不信他还不出现了？” 李濯雪也在一旁起哄，说道：“就是就是，要是这次找不到，叶姐姐你就和我回京城，我帮父皇发海捕文书帮你找人。” “谢了。 ”叶菩提看看李濯雪说道：“不过不用了。” 她知道李濯雪这只是孩子话。 当今天子岂会无缘无故发下海捕文书？ 第056章 抢地盘（上） 第二天，山中开始下雨。 细雨如丝，让整座荣山笼罩在朦胧水雾中，这无疑给搜寻大鲵增加一些难度。 叶菩提清早起来，发现这瀑布四周的江湖人又比昨日多了一倍，看来这大鲵即将出现，很多人都已经确认下地方。 而贺兰明月他们因为来的最早，占据的地方无疑是最好的，若是那大鲵从这瀑布出现，他们所在的位置可以让他们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样的好的地理位置自然会有人觊觎，而且不止一波人。 清晨时，有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就前来拜会。 这人自称高鸿泰，乃是江湖大派五竹会青竹堂的堂主。 这五竹会高手不多，但人数够多，号称门下三万弟子，遍布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皆有接触，属于路子很野的那种宗门，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一般高手也不愿意招惹，毕竟他们人太多，指不定沾亲带故就能惹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高鸿泰前来拜访，说话还算礼貌，但是态度却有几分高傲，一举一动之间无不彰显着自己武林大派的架子。 他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说自己门下人数太多，营地太小，想要和贺兰明月对换一下地方，他会补偿贺兰明月一些银钱。 说到最后，高鸿泰的眼神很隐秘的在贺兰明月身上转一圈，然后说道：“这位姑娘，想必你也知道，我们五竹会在江湖上还有几分薄面，此番事了，咱们也算认识，以后也是朋友，没事相互亲近亲近，你要遇到什么麻烦，有我五竹会的面子，想来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贺兰明月一言不发的听这高鸿泰说完话，这才笑盈盈的说道：“麻烦嘛，我最近确实遇到一件，要是各位能帮我解决了，小女子自是感激不尽，别说这处地方了，小女子还当备下酒宴，款待各位呢。” 她语气温柔，轻声细语，宛如呢喃，听得高鸿泰骨头都酥了，再看看她倾城绝色的姿容，婀娜风流的身段，登时有几分意乱情迷，连忙一拍胸脯，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英雄气概：“姑娘遇到什么麻烦，还请直言，高某别的不说，面子还是有几分的，黑道白道也都有些朋友。” 话到这里，叶菩提就知道贺兰明月是在戏耍这高鸿泰了，这丫头古怪精明，岂会是吃亏的主？ 果然，贺兰明月听到他的话，眼波流转，有着遮掩不住的笑意，说道：“我得罪了一个人，有些麻烦，还请高大侠帮我解决他吧。” “谁呀？”高鸿泰忙问道：“谁敢得罪美人你，我这就去把他绑来给你赔罪。” 贺兰明月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哦，我就知道他叫顾青城，好像是剑神什么的，具体也不填清楚，高大侠你能解决吗？” 高鸿泰以及他的几个手下登时愣住了。 顾青城？ 自己是活腻歪了吗，找他的麻烦？ 站在不远处的叶菩提早已经猜到贺兰明月要作妖，本以为这丫头会指着自己然后来一招祸水东引，借着自己的手干掉这群人，却没想到她直接搬出顾青城。 高鸿泰所在的五竹会是江湖大派不假，但是也要看和谁比较不是吗？ 和顾青城以及太白剑宗比较起来，五竹会这个所谓的江湖大派不过是一群江河湖海里的小虾米。 叶菩提尚能一脸冷漠不苟言笑，但是旁边的李濯雪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笑声清脆，这才惊醒发呆的高鸿泰，看到李濯雪发笑，高鸿泰瞬间明白眼前这女子哪里是不知道顾青城，这是在故意耍自己。 他脸色阴沉下来，说道：“姑娘，高某诚心和你交朋友，你却当高某是跳梁小丑，我五竹会虽然不是太白剑宗那样的门派，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不知道姑娘你出身何门何派，如此瞧不起五竹会？”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同样义愤填膺，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架势。 贺兰明月却对他们的态度视若无睹，她轻轻转动伞柄，于是有一圈水珠从油纸伞面上旋转散射到四周，她伸出手接住几滴落下的雨水，看着雨水从指间流淌走，这才甩甩手看向高鸿泰，风轻云淡的说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都知道自己是跳梁小丑了，那就赶紧滚蛋，别等姑奶奶我叫人动手，至于我的门派……你还没资格知道！” 叶菩提站在她背后暗道这姑娘出身不夜城，师承苏步雪，苏步雪的丈夫又是邢渊，说起来那可是丝毫不比顾青城身份差的人物，这五竹会好像确实连知道不夜城的资格都没有。 高鸿泰在江湖上也有几分名气，也做不出被人辱骂还笑脸相迎的事情，话到此处，双方就已经是撕破脸皮，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他看着贺兰明月说道：“你这妖女好不晓事，我以诚相待，你却一再欺辱，端的无礼至极，没有教养，今日就先拿了你，让你们的师门长辈前来赎人，也好让我问问他们是如何教你的。” 他这句话惹恼贺兰明月，她平生最恨别人提起她的教养问题，于是有些生气的说道：“就凭你一个水潭里的小蛤蟆也想教训我？好大的口气！” 说着转头对着身后站着的低矮老者吩咐道：“孙伯，打断他们一条腿。” 那老者是贺兰明月此行中最厉害的高手，天境三品的实力，放眼江湖中也是顶尖高手。 而高鸿泰一行人有二十多人，人数是不少，但是除过高鸿泰本人是天境九品的实力，其余人都是不入天境，甚至连地境一品都没几个。 江湖人都讲面子，他此番来就做足面子，同时想要借着五竹会的名头逼迫对方让出这块地方，却不想遇到贺兰明月这么个不和你讲理的人，他又能如何？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开，李濯雪兴奋的往前挪几步，一副看戏的架势，却也不怕这些人动手会伤到自己。 她可记得贺兰明月说过叶菩提是非常高非常高的高手，自己也见过她出手，站在叶菩提身边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叶菩提自己大概也没想到，变成女子的自己竟然还是时刻给人安全感。 李誉如此，李濯雪还是如此。 这是属于江湖中绝顶高手的魅力。 第057章 抢地盘（下） 那孙伯得了贺兰明月的命令，阴笑一声说道：“好咧，小姐您就看好吧。” 说着一脚跺在地上，地面瞬间出现一个下陷三寸的小坑，然后这孙伯整个人就如同鹰隼一般朝着高鸿泰一行人激射过去，瞬息即至。 以他天境三品的修为，想要跨越双方不足十丈的距离是非常快的。 快到他动手的一瞬间，高鸿泰立刻抽刀，但是刀刚在手中，这孙伯就已经杀到，匆忙中高鸿泰只来得及劈出一刀。 这一刀虽然是匆忙中使出来，但是仍旧狠辣迅猛，乃是高鸿泰苦练多年，专门为应对突发情况的招数。 寒光乍起，斜劈向孙伯的肩胛，然而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孙伯的身体硬生生拧出半圈，险之又险的避开高鸿泰势在必得的一刀。 容不得高鸿泰喘息，他伸出乌黑如鹰爪的右手，就朝着高鸿泰腹部抓去。 看到他乌黑的手爪，高鸿泰就知道这人练的是鹰爪功一类的手上功夫，这一招万万不能用身体去挡。 匆忙中连忙以刀杵地，借力往后一退，避开这一爪。 两人交手转瞬即逝，高鸿泰带来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器，朝着孙伯喊打喊杀的冲过来。 孙伯看着冲过来的一群人嘿嘿冷笑，仿佛一个阴冷的老魔头，说道：“就你们这几个娃娃，怕是不够老夫一只手拆的啊。” 这群人仗着人数众多，并不害怕孙伯，只是往前冲，但是也有几个鸡贼的人。 今日因为叶菩提并没有外出，所以贺兰明月就把除过孙伯以外的护卫全部派出去了，此刻孙伯被这群人围着中间，于是几个站在外围的人就注意到一旁站着的三个女子了。 这三个女子样貌自然美若天仙，关键是周围没有一个护卫啊，只要抓到这主事的女子，还怕那老者不乖乖投降？还怕抢不了这块地方？ 于是就有三个不长眼的提着刀狞笑着朝着贺兰明月冲过来。 贺兰明月虽然是苏步雪的弟子，但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至今也不过地境四品的实力，以武功而论，在江湖中那自然是不入流的，朝她冲过来的这三人，武功最差的也是地境三品，随便一个人都能绑了她。 但是她身边是叶菩提啊。 于是贺兰明月提着裙摆，举着伞三步并作两步，往叶菩提背后一钻，咯咯笑道：“女侠救命啊……唔，你身上好香啊。” 叶菩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是原本准备出手的她听到贺兰明月最后一句话差点连内力都运行混乱了，她说道：“你闭嘴！” 我身上香不香和你有什么关系？ 贺兰明月只是咯咯的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叶菩提生气，她甚至还从叶菩提背后探出脑袋，对着那冲过来的三个人做鬼脸：“略略略，三只大蛤蟆来抓我啊。” 叶菩提难得见到她孩子气的一面，甚至都被她逗笑了，但是手下却没有任何含糊。 对付三个地境的人而已，要是都不能干净利落的干掉那也太对不起自己的一身修为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空中横着一划——从贺兰明月和李濯雪的视角中只是看到叶菩提的伸出手指一划，然后一种奇怪的感觉降临。 两人一个不会武功一个武功太低，所以只能是有奇异的感觉，却不知道奇怪在那里，直到李濯雪拿开油纸伞抬头，才惊讶的张大嘴巴，她喉咙里哧哧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 天空之上，原本正细细密密落下的春雨被叶菩提一指停住了！在她们三人周身十丈之内，一滴雨都没有了，所有未落下的雨滴全部悬浮在头顶！而那三个拿刀的人还在朝着叶菩提冲过来，只是他们在进入这十丈范围后就犹如被施展定身咒，一动也不动了。 场中能感受真正感受到叶菩提这一指玄妙的只有天境三品的孙伯，他原本与这群人争斗，就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似的就打翻十几个人，只剩下高鸿泰与他交手，也不过十多招就把高鸿泰逼到绝境。 但是就在他要废掉高鸿泰一条腿的时候，叶菩提出手了。 孙伯感受到玄妙，讶然转头，恰恰看到雨停在半空中的这一幕。 以孙伯半生江湖经验，看到这一幕依旧惊讶的睁大眼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让雨水不沾身很简单，把气劲运行到周身一寸外即可，这种手段就算是天境九品的人，只要愿意消耗内力都可以。 以此类推，只要内力足够强大，大力出奇迹，也确实可以让四周天空的雨不落下来，也就是气劲外放的范围而已，以这孙伯的修为，若是他愿意，也可以做到方圆十丈内不落雨。 但是叶菩提这一指与一般人单纯的大力出奇迹不同。 江湖习武之辈，有幸修行高深心法，可以练就出内力，内力外放即为气劲。 此时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让一片雨停下来也不难。 但是气劲之外，武者尚有气机的说法。 气机，即内力在身体内奇经八脉，四肢百骸运行时产生的不同规律，而气机的运转快慢、磅礴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气劲。 只有参透气机变化，才能让武道进步，这其中牵扯非常复杂，一般江湖人连气劲都弄不清楚，又何谈气机之说呢。 而以孙伯的修为明显感受到，刚才叶菩提让雨停的手段根本不是气劲牵引，而是气机运转后自身产生的规律硬生生让雨停住了。 这其中的差别乃是质变。 这才会有三个愣头青冲进她十丈范围，受到气机牵引，连眨眼的能力都没有了，此时叶菩提只要愿意，心意一动引动气机，就能让这三人丹田中的气劲直冲体外，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三人爆体而亡！这等手段，就算孙伯也只是有所耳闻，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何能不心惊。 气机虽不能外放，但是可以引动天地万象，这等手段已经是稳稳的一品之上的修为啊。 这等修为整座江湖中，就算加上那些藏在深水池子里万年老王八也不会超过半百之数，没想到这叶姑娘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等惊世骇俗的修为。 直到此刻，他才相信自家小姐说的，叶姑娘的确是当世顶尖高手。 趁着孙伯愣神之际，高鸿泰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此刻他才知道这个看起来低矮阴冷的老头竟然是这么厉害的高手，不过是十几招就打翻自己十几个手下，连带的也把自己逼到绝路。 至于更远处叶菩提所造成的异象，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了。 此时他紧握刀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趁着这老头愣神，一刀砍死他！ 第058章 闹剧落幕 高鸿泰咬咬牙，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调集出体内最后一丝的内力，全力朝着孙伯的后背劈下去。 这一刀气势决绝，因为他知道这一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竭尽全力，势必要一刀把孙伯劈成两半。 恶风袭来，孙伯终于回神，有些厌恶的回头，看到落下的长刀伸出手爪，在长刀落在他身上的前一刻稳稳抓住刀背，让高鸿泰寸进不得。 孙伯冷哼道：“与你逗耍一番，真当自己有和我交手的资格了？” 他原本奉命只是打断高鸿泰的一条腿，但是因为叶菩提的这一道气机牵引，让他有了瞬间的明悟，正欲细细体悟，却发现这高鸿泰竟然敢偷袭自己，登时大怒。 孙伯紧紧抓着刀背，看着高鸿泰冷笑道：“就算你五竹会的会长杨通海见我也要叫一声前辈，你个不长眼的小崽子，还敢打我们家小姐的主意，不知死活！” 说着手中气劲迸发，用力一拽就把高鸿泰拉的跌向自己。 那高鸿泰看到自己跌过去，骇然的想要松手，但是却发现自己连同这柄刀都被孙伯的气劲所牵引，根本挣脱不得。 电光石火之间高鸿泰就被孙伯连刀带人揽入怀中，然后下一瞬间整个人又猛然跌飞出去，落在几丈外的草地上，痛苦的哀嚎。 就在他被拉入怀中的那一刻，孙伯另一只手准确抓到他的小腿，他的鹰爪功施展开来，轻轻一捏，就直接捏碎高鸿泰的一条腿，果然如贺兰明月所说那样，废掉他的一条腿。 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高鸿泰，孙伯说道：“看在杨通海算我乖孙的份上，今天就不杀你了，有多远滚多远，这里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滚！” 高鸿泰再无来时的高傲，狼狈如丧家之犬，忍着剧痛，在几个手下的搀扶之下，跌跌撞撞离开。 那三个已经出现在叶菩提气机之内的愣头青则在叶菩提收起气机的一瞬间就毙命了。 这三个人若不是想要半路绑了贺兰明月，而是与其他人一同上去对付孙伯，顶多是被揍一顿，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葬送性命了。 机关算尽，反误性命。 雨又从天上落下来，落到这三人身上时，他们才终于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 冰凉的雨滴落在李濯雪的脸颊上，她才终于从呆愣中回神，连忙打起伞跑向叶菩提，惊讶的问道：“叶姐姐，你是神仙吗？你是不是神仙？是不是？是不是？” 一连几个是不是问的叶菩提头疼，她背后的贺兰明月一头雾水，看着李濯雪问道：“你个丫头片子发烧了？” 她一直躲在叶菩提背后，只看到叶菩提一指头杀死三个人的情形，并没有注意到天空的雨夜听了，所以对李濯雪的反应赶到莫名其妙。 李濯雪一通连说带比划的才把刚才的一幕说清楚。 听到李濯雪的叙述，贺兰明月看向叶菩提的眼神神采奕奕，她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一品境界，没想到你竟然已经超过这个境界了，这才是天才啊，我记得我师父在你这个年龄是也没有这等修为的，这个江湖一百年，能在十九岁时就有这等修为的我只知道三个人，一个是顾青城，一个是我另外一位师父邢渊，再一个就是你了。”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还有一个人。” “谁？”贺兰明月好奇问道。 “我师兄湘君子，十六岁即是这个境界了，而我是十七岁才达到这个境界。 ”“啧啧。 ”贺兰明月咂咂嘴，说道：“你们碧落天的都是怪物。” ……高鸿泰这件事闹出的动静不小，他怎么说也是五竹会的堂主，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 眼下去和人换地盘，却被人打断腿赶回来，那真的是面子里子都没了，一回到自己的营地就立刻吩咐人收拾东西离开荣山了。 此番大鲵之争已经和他们没关系了，高鸿泰颜面尽失，也没脸留在荣山，不过五竹会和贺兰明月之间也是结下梁子，很难解开了。 当然，五竹会要是知道贺兰明月背后是武神邢渊和天后苏步雪，那是绝对不敢得罪她了。 这件事造成的结果就是瀑布附近的江湖人再没有前来骚扰贺兰明月，想要和她换地方的人了。 虽然说这些江湖人中不乏一些不怕孙伯的高手，但是却也没人愿意在大鲵出现之前先来一场无谓的争斗，那不是便宜其他人了吗？ 甚至连带的一些见过贺兰明月和叶菩提的年轻人，也熄灭前来搭讪的心思。 小命更重要，这姑娘一言不合就放狗咬人，谁受得了？ 傍晚时，贺兰明月派出去的护卫都回来了，各自叙述今天看到的情况。 现如今在荣山的江湖人少说也有三千上下，都沿着他们所在的这条小溪驻扎下来，其中他们眼下所在的这处瀑布是人最多的地方，已经有近五百人把这里当成最有可能出现大鲵的地方。 叶菩提有些好奇的问贺兰明月：“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然这么准确就找到这里了？” 贺兰明月神神秘秘的说道：“本姑娘自有高人指点，你想知道吗？” 她脸上一副你想知道就赶紧求我的表情，叶菩提却说道：“那算了，我没兴趣知道了。” 我对这条大鲵又不感兴趣，只是顺嘴一提，你爱说不说。 看到叶菩提不上钩，贺兰明月大感无趣，说道：“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嗯。 ”叶菩提认同的点头，她也觉得自己挺无趣的。 “好吧。 ”贺兰明月说道：“告诉你啦，京城有一个精通谶纬的老家伙，我找他算的。” 叶菩提不知道她说的是谁，也没问，倒是一旁的李濯雪问道：“明月姐姐，你说的是林士衡吗？” 贺兰明月点点头：“除了他，谁有本事能算到这里？就连这条大鲵出世的消息也是他最先放出来的。” 叶菩提不了解长安城的情况，自然不知道林士衡是谁了。 贺兰明月看看李濯雪，这才向叶菩提解释道：“这林士衡有帝师之实，却无帝师之名，京城某些人称他为隐相。” 叶菩提这才明白原来竟然是这样一号猛人，不过这些貌似和她关系也不大，全当听故事了。 第059章 江湖面子 雨一直下到晚上，越下越大。 不少江湖人夜不能寐，担心这雨再大一些会引发山洪，到时候天境以下的人都出不了这座山。 相对的贺兰明月这边担忧就小一些，毕竟她这边高手众多，只有她和李濯雪两个拖油瓶，如果真的爆发山洪，不说叶菩提，就光孙伯就能带着她们两人平安离开。 只是她仍加派了夜巡的人手，以防万一。 午夜时分，叶菩提从帐篷中走出来，她的帐篷就在贺兰明月的旁边，隔着帐篷她都能感受到贺兰明月均匀的呼吸声。 叶菩提走进她的帐篷，看到贺兰明月躺在羊毛毡上，身上盖着一件狐裘披风，睡得深沉。 叶菩提走过去拍拍她的脸颊，她的手温热，但是掀开帐篷时钻进来的湿冷水汽仍是让贺兰明月醒过来。 睁眼看到黑暗中的人影，贺兰明月就要尖叫出声，叶菩提适时的出声阻止。 贺兰明月一脸惊讶，说道：“你进我的帐篷干嘛？要和我一起睡啊？那进来吧。” 说着还掀开自己的狐裘披风。 叶菩提无语的看她一眼，这脸皮可真够厚的，半响才说道：“我只是进来告诉你，那条大鲵马上出来了，你要是没兴趣就算了。” 说着走出帐篷。 听到叶菩提说大鲵要出来了，贺兰明月睡意尽去，连忙穿好衣衫走出帐篷。 外面的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山中阴冷，贺兰明月刚从帐篷钻出来就被冷的打哆嗦，看着前方穿着一身白衣，连雨伞都不用打的叶菩提说不出的羡慕，武功高就是任性哈。 想着自己还是钻回帐篷取了狐裘披风披上出来。 她的十二个护卫也都已经醒来，全部整装完毕，站在她身前，紧紧注视着前方的瀑布，等待即将出现的大鲵。 瀑布旁边那些江湖人也都纷纷醒来，更远处还有不少江湖人从其他地方赶过来。 各种呼喊声夹杂在一起，叶菩提侧耳细听，才能从一些人叫骂的声音中知道那条大鲵其实已经在上游出现过，但是没有被抓住，也就顺流来到这里了。 雨天没办法点火把，除过一些武功高强之人外，大多数江湖人并不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因此就出现不少意外情况——“哎呦卧槽，谁特么拿石头丢老子？”这是某个被人丢石头砸中的倒霉江湖好汉。 “日你仙人板板的，莫挨老子！”扑通，这是某个倒霉的游侠被人挤掉下水潭前的叫骂。 “大鲵是老子的，都别抢……卧槽，谁踹老子？站出来，那龟儿子踹老子！哎呦卧槽……”这是某个想要先声夺人的江湖莽夫，还都没说完就被一群人群殴了。 围绕着这座瀑布，还没有开始抢大鲵，这几百号江湖人就先乱作一团，场面一度非常热闹。 贺兰明月看不太清楚两边的情况，但是她身边林立着众多高手，也就没什么人能靠近过来，于是饶有兴趣的对叶菩提说道：“你猜今晚这里会不会爆发一场混战，然后大鲵就趁机逃走了，谁也没得到？” 叶菩提想也不想的说道：“不会。” “这么肯定吗？”“不是还有你的吗？”叶菩提一边注视着场中的江湖人，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大费周章的来到这里，岂能愿意空手而归？” 她虽然和贺兰明月说话，但是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人群中，寻找何渔夫的踪迹。 这里江湖人太多，环境复杂，实在太容易隐藏人，她怕一不小心就被这何渔夫溜走了。 贺兰明月笑眯眯说道：“我肯定是要马到功成的。” 这些江湖人熙熙攘攘，热闹的如同在开武林大会，各个地方都有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动手打架，雨夜中金铁交击出的火星飞溅，惹人注目。 蓦然，夜色中有人爆发出一声大喝：“都给老夫住手！” 这一声大喝饱含充沛的气劲，震得不少人耳膜生疼，登时盖过夜色中的雨声与那江湖人的叫骂声、打架声。 四下有一瞬间的安静，只余雨落下的沙沙声。 那声音继续高声道：“老夫蓝谷生，添为云麓仙居大长老，有一言还请诸位英雄好汉给个面子听一听。” 云麓仙居可是和太白剑宗一样高高在上的武林门派，掌门吴珩身为武榜顶尖高手，更是武林泰山北斗，地位超然，这蓝谷生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不少江湖人的附和，云麓仙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听闻这蓝谷生气劲充沛，中气充足，叶菩提就知道真正的江湖高手露面了。 别看之前那些江湖人一个个把自己的名号师门吹得震天响，各种大话、骚话满天飞，但是这些人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二流、三流人物，真正的高人，就如眼下这蓝谷生，不到最后时刻都不会出面的，他们沈得住气。 就叶菩提感受到的气机而言，这蓝谷生年龄大多她不清楚，但是实力至少是天境一品，这等修为在江湖中不说凤毛麟角，也是极为稀少，如果武榜愿意排个前二三百高手，这蓝谷生也是能上榜的人物。 前二三百很弱吗？ 百万江湖人，已经是顶尖高手了。 待到再次安静下来，蓝谷生才说道：“此番众多英雄好汉齐聚此地，为的就是那一尾据说有妙用的大鲵，但是大鲵只有一条，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拿到，势必会有一场争斗，有争斗就会有人受伤甚至丧命，大家都是同辈中人，老夫实在不愿意看到这番景象，故而斗胆在这里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顿了顿，他看场中无人反对，于是继续说道：“老夫提议呢，一会那大鲵出现，大家公推出几个人，先把这大鲵抓住，之后呢，今夜雨大，咱们明日下山寻个地方，搭起擂台，以武会友，这大鲵就当成是最后的胜者的奖品，这样不伤和气，还能分配这条大鲵，大家以为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正义凛然，但是却没几个人接话，毕竟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你蓝谷生说的好听，什么先抓住大鲵，万一你老小子直接带着大鲵回云麓仙居，我们有几个人敢去你们云麓仙居讨要的？ 没有搭话，场面一度很尴尬。 蓝谷生作为武林名宿，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使劲咳嗽一声，说道：“周山老友、浮屠老友、木良老友，老夫知道几位老友也在此处，不知道几位老友对老夫的提议有何看法？” 他喊的这几人都是江湖名宿，听到他点名，也没办法继续装缩头乌龟，只能捏着鼻子出声附和：“蓝大哥说的没错，我等附议，赞同蓝大哥的提议。” 其实他们一点都不赞同，但是大家都是江湖混的啊，人家云麓仙居大长老不要面子的吗？自己这群人不得给人家个面子啊，也不至于因为一尾大鲵而得罪云麓仙居啊。 面子是别人给的，里子是自己挣得。 里子越足，面子越大。 云麓仙居里子厚，那面子就大。 这就是江湖。 第060章 出现 蓝谷生的提议得到在场另外几个武林名宿的认可，其余的江湖人也就不好在装作沉默，也值得随声附和，同意他的提议，即便知道这老家伙的提议不要脸至极。 于是一群江湖人暂定下这蓝谷生的方法，却听蓝谷生继续说道：“既然诸位同道愿意给老夫一个面子，那么就请各位不要再动手了，都将是武林同道，不要伤了和气。” 站在更远处的贺兰明月小声对叶菩提说道：“老家伙真不要脸。” 叶菩提非常同意她的说法，补充道：“而且是冠冕堂皇的不要脸。” “说得对。 ”贺兰明月说道：“要是你出手，这些人估计都没机会了，可惜你对这没兴趣。” 叶菩提不应她的话，若是在平日自己还有可能出手帮她，但是眼下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哪里还能有心情帮她抓什么大鲵了。 再说在场的江湖上高手也不少，天境二品、三品也有七八个之多，而且还有一个不知道藏在何处何渔夫，这人可是实打实的天境一品。 天境一品和她的闻道境界只是一线之隔，这一线之隔的差距很大，但是如果何渔夫是趁着自己和众多江湖人周旋的时候出手偷袭，以他天境一品的实力，自己也会着道的。 总的说就是大力出奇迹，眼下这边的江湖人至少有八百人，而且迫于蓝谷生的面子已经达成协议，自己要是出手就是和所有人为敌，面对这么多人，就算是现在的她也有些头疼的。 若是自己达到顾青城等人所在的谪仙人境界，自然无视这些江湖人，现在还不行。 雨越下越大，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这瀑布前。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雨落声，有人高声道：“那大鲵马上就要跃出瀑布了。” 蓝谷生的声音接着响起：“准备张网。” 登时就有八九张大网密密麻麻洒向瀑布，还有人跑到下游，在水潭里开始下网，所有人都期待在这里将这条大鲵抓住，因为再往下水势越来越湍急，越来越深，更不好抓了。 贺兰明月也想孙伯等人吩咐道：“准备张网，我们在上边就把这条大鲵拦下来，然后马上撤！” 吩咐完之后又对李濯雪说道：“殿下，我一会让一位护卫背着你，我们抢了大鲵要赶紧离开。” 李濯雪听话的点头，然后贺兰明月吩咐一个天境五品的护卫，一会直接背着李濯雪离开。 以这个护卫天境五品的实力，如果不与人争斗，只是带着李濯雪离开，那么一个时辰就能飞奔出几十里，普通江湖人根本追不上，至于那几个天境二三品的高手，他们追李濯雪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干嘛？ 最后，贺兰明月对叶菩提说道：“叶女侠，待会我们抢了大鲵直接撤退，我想你应该是要追何渔夫了吧？”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你不用管我，自己行事即可。” 贺兰明月当然知道叶菩提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于是说道：“那好，我们就此别过，他日你若有时间就来京城明月楼寻我，我们痛饮几杯，多保重。” 叶菩提拱拱手说道：“一言为定，多保重。” 说着提剑朝着瀑布下游掠取，那边人多，她要去那边看看何渔夫是否混在人群中了。 而在这边贺兰明月的六个手下扯着三张大网盖在水面上，这六人都是天境九品的实力，两两张网，横贯溪面，是必要保证这大鲵不能逃走。 蓝谷生等人自然也注意到在瀑布上游张网的贺兰明月一行人，但是他们只以为这群人也是如他们一般的江湖人，而且方才蓝谷生已经定下协议，在场的江湖人全部答应下来，想来上游那一伙人不至于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要和七八百江湖人以及云麓仙居作对。 因此他们也就没有管贺兰明月，想着就算捕到大鲵，这群人也不可能在这么多江湖人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是要乖乖交给蓝谷生的。 叶菩提顺着瀑布来到下游，在这些江湖人的外围停下来，认真在一群江湖人中搜寻。 漆黑一片的雨夜对她的视线也是有些影响，看东西不可能如白昼时那样纤毫毕现，因此她不得不仔仔细细搜查每一个江湖人，但是搜寻一圈也没见到和何渔夫体型相似的江湖人。 另一边，贺兰明月张开的三张大网，都是用玄冰蚕丝制成，异常坚韧，就算是网住一个天境九品的高手，他一时间也是挣脱不开的，更别说是一尾大鲵了。 为这次的行动，贺兰明月可谓是下足功夫了。 天空有闪电划过，一瞬间将天地照得通彻。 就在这青白的电光中，一尾全身赤红的大鲵从水中跃出，瞬间又跃回水中，在它的沿路各路江湖人布有不下十张大网，但是这大鲵力气极大，竟然都一一挣脱掉，最后朝着贺兰明月张开的大网撞过去。 轰隆！漆黑的雨夜响起一声炸雷。 春雷动，万物生。 这一声震耳欲聋的春雷好似要惊醒沉睡的大地，同时也掩盖住那大鲵宛若婴儿的啼叫声。 那大鲵一头撞在网中，竟撞得两个天境高手往后退出几步险些就要撒手被它逃脱了，但是终究是逃不脱这玄冰蚕丝的渔网。 大鲵的啼叫声更加响亮了，同时下游的江湖人也开始往贺兰明月这边聚拢。 贺兰明月看到自家的网网住大鲵，立刻对孙伯说道：“抓住大鲵，马上撤！” 孙伯手中拿着一个同样用玄冰蚕丝制成的鱼篓，兔起凫举，瞬间就来到小溪中间，手下气劲澎湃爆发，瞬间把整个渔网连同大鲵抓起来。 那大鲵在网中挣脱不得，只得大声啼叫，脱出水面才看的清楚它通红的背上还有一丝金线贯穿背部。 孙伯眼疾手快就要把大鲵装入鱼篓，然后下一刻他们这群人就会好停留直接离开荣山，以他们的武功，不顾一切代价赶路，两三个时辰就能到百里外的简阳城，那边自然还有人接应他们，而且凭借自家小姐以及九公主的身份，还可以调动官府的力量相助，根本不怕这群看起来气势汹汹的江湖人。 云麓仙居很厉害吗？八百江湖人很多吗？ 和太白剑宗比起来呢？王朝百万铁甲比起来呢？ 自家小姐都敢指着顾青城鼻子大骂，你们这些江湖人又算得了什么？ 第061章 意外 孙伯的打算，或者说贺兰明月的打算非常好他们本就抢占了最佳的位置，如今自然抢先一步抓到大鲵，但是很多事情的结局往往都不会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顺利。 意外永远都是没有彩排就到来的。 就在孙伯刚刚抓到渔网时，从小溪另一边有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一道凛冽的气劲就直直袭向孙伯的去抓大鲵的手腕。 孙伯惊天怒吼，转头看去，发现偷袭他的竟然是一根细细的渔线，这根渔线虽然很细，但是从十多丈外袭击过来，速度气势丝毫不弱，可见出手的是一个高手。 孙伯练了半辈子鹰爪功，手上功夫极硬，面对这偷袭而来的渔线不闪不必，而是运转气劲在手中，直直抓向渔线。 他的手抓住渔线，大喝一声，猛然一拽，那渔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造成的，以他天境三品的实力硬拽之下竟然没有断裂。 黑暗中，有人影快若电光的朝着孙伯掠来，那人原本隐藏小溪对面，与贺兰明月等人的营地相距不过五十丈，如今施展开身法，几个呼吸就来到小溪近处，踩在其中一个拉网的天境高手背上，一掌拍出，小溪中汹涌澎湃，水浪携带凛冽刺骨的浪涛朝着水面上的孙伯砸过去。 孙伯也不毫不示弱，同样变爪为拳，一圈朝着浪头砸过去，两人磅礴的气劲在这小溪之上相撞。 波涛怒吼，方圆十多丈都被两人的气劲笼罩，掀起的水雾更是让周围几十丈内的降雨量增大一倍。 咔嚓！哟是一道闪电划过，借着电光，贺兰明月才看清楚这敢从自己手下抢食的人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叟，披着一身蓑衣，弓腰驼背，最显眼的是他眉心有一颗硕大的肉瘤，看来恐怖又狰狞。 贺兰明月心思一转，立刻朝着下游的叶菩提大喊：“女侠，何渔夫在这里！” 其实不用贺兰明月出声，在何渔夫出手的一瞬间，叶菩提已经感受到他的气息了。 只能说这何渔夫实在太过小心翼翼，来到荣山之后一直都在小心隐藏自己的行迹，一丝气息都不泄露，就算是叶菩提也没办法穷搜荣山把他找出来。 今晚他沿着上游下来，就隐藏在贺兰明月的营地不远处，屏息凝神，因为雨天的遮掩，并没有注意到与贺兰明月同行的叶菩提，不然的话他也不敢在此时出手抢夺大鲵了。 何渔夫和孙伯对轰一拳，水浪爆炸的瞬间，他又朝着小溪中央跃去、这条小溪宽不足十丈，他这一跃自然就来到孙伯面前，面对面，两人毫不犹豫又是对轰一掌。 然而这一掌孙伯却是吃了大亏，他天境三品的实力，无论是内力雄浑程度，还是在武道上的理解都不及已经一品的何渔夫，一掌之下他经脉受损，被强烈的气劲逼退到河边，刚落下脚下连连退后几步，张口吐出一口血这才把何渔夫的气劲卸去。 孙伯心中骇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听到贺兰明月的喊话才知道这人竟然就只叶姑娘要寻找到人。 此人修为如此强悍，在场之人估计也只有叶女侠能对付他了。 何渔夫一掌逼退孙伯，二话不说抄起玄冰蚕丝渔网就要远遁而去，那两个扯着渔网的天境九品护卫想要阻止他，但是相互之间实力相差太大，何渔夫一手兜着渔网，一手随手甩出自己的鱼竿，两个人就被他抽飞出去。 大鲵到手，何渔夫长啸一声，就要朝着荣山外面逃走。 而这时那些下游的江湖人也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有人要半路截胡了。 这还了得？ 于是一众江湖人，也不管自己实力如何，都是大呼小叫的朝着何渔夫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与此同时，叶菩提的身影翩翩飞掠，自下游瞬间就跨越几百丈的距离来到贺兰明月面前，贺兰明月正惊讶叶菩提速度之快，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叶菩提的身影又从她眼前消失，再出现已经是百丈外的对岸。 她张大嘴巴，匆忙中只来及喊了一句：“顺便帮我把大鲵抓回来啊……” 再遇何渔夫，叶菩提又怎么会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 此时，她施展出属于闻道境界的实力，气势迸发，气机急速流转，雪白的衣衫猛然鼓动，猎猎作响。 这股强大的气息就连她身边那些想要去追何渔夫的江湖人也愣住了，震慑于她散发出来的强大实力，犹豫徘徊，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愣了愣，有人高喊道：“愣着干嘛，追呀，有这等高手，还怕那人跑了不成？” 于是一众江湖人如梦初醒，是的，这样的高手出手可是不多见的，那抢走大鲵的也是个高手，这样两人交手的场面必然热闹至极，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大堆的人又朝着叶菩提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蓝谷生等几个高手则是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不知道这里何时来了一个一品之上的高手。 江湖闻道、知秋、谪仙人境界的高手极为稀少，每一个都是有名气的高手，但眼下出手的叶菩提明显不在他们的认知之中。 这也是叶菩提自遇到侯莫陈泰之后第一次全力出手。 她整个人脚不沾地，宛如御风而行，几百丈的距离在她脚下也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何渔夫轻功很好，只要半个时辰就能离开荣山。 但是叶菩提的轻功更厉害，只是一刻钟就拦在何渔夫面前。 看到突然拦在自己面前的叶菩提，何渔夫大吃一惊，整个人比看到鬼魅时的脸色更难看，他看着叶菩提惊声道：“叶小姐，你……” 叶菩提神色冰冷，毫不掩饰自己身上浓烈的杀气，冷声问道：“碧落印呢？” 何渔夫脸色更加难看，根本不回答她这个问题，立刻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走。 他知道自己不是叶菩提的对手，两人在碧落天时就交过手，不过那时候是以切磋的名义，眼下这姑娘可是要下杀手的。 而且自己抢了大鲵，后面还有一大群天境二三四五品的江湖人在追呢。 在这里和她动手实在不划算。 何渔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走，叶菩提御风踏步，白衣飘舞，朝着何渔夫掠去。 三步踩出，她出现在何渔夫背后一丈外，腰间的茱萸立刻出鞘，清越的凤鸣声响彻雨夜。 一剑飞出，如一泓秋水的剑身光芒暴涨，青色的剑气冲天飞舞，瞬间滑过这一丈的距离，就要把何渔夫斩杀城几段。 何渔夫挥出自己的鱼竿去抵挡茱萸剑，这鱼竿乃是他的兵器，又蕴含着他深厚的气劲，与叶菩提的剑气相撞，登时就让两人周围如风扫落叶，一片狼藉，摧倒无数树木。 第062章 扑朔迷离 两人第一次交锋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占便宜。 叶菩提出剑的同时不退反进，身形前跃，顶着何渔夫的气劲，瞬间又拉近两人的距离。 气机流转同瀑布飞流，茱萸剑再次划过夜空，锋锐无匹的剑气让何渔夫整个人汗毛倒数，反身挥出自己的鱼竿。 却不想茱萸剑与他的鱼竿交锋的一瞬间，他的鱼竿就直接被茱萸剑削断！茱萸剑乃是碧落天十大名剑之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上边还有叶菩提灌输的强大剑气，岂能是何渔夫的玄铁鱼竿所能抵挡的。 鱼竿被削断，何渔夫反而不逃了，这姑娘已经下了决心要杀他，自己武功比她低一个境界，而且是一个难以跨域的境界，想要逃走是很难的。 他大声说道：“叶姑娘，老夫虽然与他们几人同路，但是确确实实没有偷碧落印，也不知道他们几人是谁偷走的碧落印……” 叶菩提又哪里会和他啰嗦这么多，偷没偷等我废掉你的武功再细细问，想来你是会老实说的。 剑气弥漫，光漪荡漾，伴随着雨夜的惊雷，叶菩提周身剑气环绕，盘旋飞舞，四周的一切草木、枝叶都在她的剑气下被搅碎成粉末。 何渔夫看她根本不理会自己，只是一味想要杀自己，心中也有些恼火。 自己也是一品境界，你真当我是这么好杀的？ 一念至此，他握紧仅剩一半鱼竿，周身气机奔流不休，气劲澎湃。 白光乍现，耀眼的光芒自何渔夫手中的半截鱼竿之上出现，如长虹贯日，直直落向叶菩提。 茱萸剑之上凤鸣声愈发清脆，无匹的剑气自茱萸剑之上激射飞出，光芒绚丽。 剑气搅动风雨，周围所有的雨水雾气都被她的剑气挟裹，化作咆哮的水龙激射向何渔夫！面对叶菩提毫不留手的杀招，何渔夫怒吼一声，脚下一跃就立刻飞出十丈，气劲爆发，宛如一头猛兽，朝着叶菩提横扫过去。 何渔夫的气劲与叶菩提的剑气相撞。 轰隆隆！整个夜空都仿佛波荡起来，猛烈的碰撞声甚至盖过夜空的惊雷！离此地三里外的地方，无数江湖人都感受到两人气劲碰撞时产生的强大气息，一团光芒在夜空中炸开，如涟漪般层层荡漾，倏然散开。 这些江湖人只觉得那气劲猛烈到让自己汗毛倒竖，不敢上前。 所有人面面相觑，原本是准备近前看热闹的，但是此情此景却让他们瞬间熄灭想要看热闹的心思。 这样两个人交手，自己这群人连看热闹的资格都没有，只要靠近两人太近，没有天境五品以上修为，就必然会被这强大的气劲牵引，后果不堪设想。 在两人的交手只是电光石火的瞬间，但以两人为中心，方圆数十丈土石迸飞，树木折断，仿佛是被狂风海啸光顾过一般。 相比于之前与侯莫陈泰交手，这次叶菩提与何渔夫交手动静要大出许多，但这并不是手何渔夫实力超过侯莫陈泰。 那一日叶菩提与侯莫陈泰交手，互换一招，更多的是武道境界的较量，以及对对方的谨慎试探，如果两人放开手打，造成的破坏可比眼下要大多了。 战场中，叶菩提站在原地，手中茱萸剑斜在她身侧，神色冷漠。 另一边，何渔夫在半躺在地上，他的蓑衣已经被剑气搅碎，胸前也有一道伤可见骨的伤口，那是茱萸割裂出来的，正在往外流血。 以他的修为本不应该败的如此快，毕竟是天境一品，和叶菩提一线之隔，怎么也能周旋片刻，奈何他心中焦虑，生怕这边和叶菩提纠缠，其余的江湖人赶到，那时候自己就插翅难逃了。 因此便选择了最不明智的硬碰硬，本想着一击之下暂时逼退叶菩提，自己拼着重伤远遁，没成想这姑娘的剑气太过凶狠，杀气澎湃，根本不给自己逃走的机会。 只能说是碧落天无愧于能在剑道上屹立千年不倒的圣地，这姑娘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性子。 如此杀伐果断，又有着精妙无双的剑道修为，自己败得不亏啊。 他脸色惨白，一边吐血一般看着叶菩提苦笑，说道：“叶小姐，我真的不知道碧落印的下落，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这姑娘实在太强悍了，剑气锋利，剑意磅礴，根本不是自己能抵挡的。 “不知道？”叶菩提看着他，声音冰冷：“你想好了再说话！不然就等着去阎王爷那边再说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何渔夫说道：“起先是单言辞邀请我等与他同往碧落天，他只说对碧落天的铸造技术极为向往，想要去往碧落天求取几柄名剑，邀我等同行，其余事情真的与我等无关。” 平江书生单言辞？ 叶菩提想起那个在岛上对自己大献殷勤的年轻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这次事情的主谋。 但是她也不可能完全相信何渔夫的话，问道：“单言辞现在在何处？” 何渔夫使劲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回到中原之后，我们就各自分开了，大家交情泛泛，平日三年五载也难得一见，我实在不知道单言辞在哪里。” “其他人呢？”何渔夫摇摇头表示同样不知道。 “实话告诉你。 ”叶菩提说道：“在找你之前我已经去找过庄陇贤，可惜我刚到他就被人杀了，全家两百多口，没一个活口！” 听到叶菩提的话，何渔夫脸色狂变，一脸难以置信，说道：“这……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单言辞？不对，不可能是他，他连天境实力都没有，这……” 对于何渔夫的话，叶菩提是半信半疑，从神色语气上来看，何渔夫并没有说谎，但是细思当日种种，她绝不相信何渔夫对什么都是一无所知。 堂堂天境一品高手，岂能是这么容易被人忽悠的？ 茱萸剑划过，森寒的剑气将何渔夫额头的肉瘤割破，鲜血淋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既丑陋又狰狞。 叶菩提说道：“你还想骗我？你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葬龙渊？那里是我们碧落天的禁地，你去做什么？” “你……”何渔夫惊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葬龙渊？” 叶菩提冷哼道：“碧落天是我家，那里的一切我都熟悉！” 何渔夫突然笑起来，他的笑容诡异又古怪，看着叶菩提说道：“叶小姐，你真的对碧落天熟悉吗？” “你什么意思？”叶菩提手中的茱萸微微旋转，心中已经是杀意迸发。 何渔夫还要说什么，突然一道奇异的萧声从远方传来，萧声凄切诡异，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就连这大雨不能阻挡分毫，叶菩提瞬间就感受到吹箫之人功力之强不再自己之下。 还不等她有动作，却见何渔夫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喉咙，苍白的脸色涨的通红，似乎是呼吸困难一般。 叶菩提这才明白，萧声竟然能控制何渔夫！何渔夫抓着自己喉咙，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吓吓声。 他双眼翻白，用艰难的声音对叶菩提说道：“洗剑山庄……藏剑池……” 话音停到这里，他的七窍之中有乌黑的血液流出来，已经是毙命！很快有指甲大小的黑色虫子自他的口耳鼻中爬出来，一遇到空气又化为飞烟飘散在空气里。 蛊术！叶菩提怎么也没想到，这何渔夫堂堂天境一品高手竟然也会被蛊术控制，又是什么样的蛊术竟然能控制一个天境一品的高手？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洗剑山庄藏剑池？ 看来自己要往江南去一趟了……在离叶菩提至少十里远的山崖之上，一道黑影收起手中的玉笛，朝着山崖一跃而下，整个人宛如融入黑暗中一般，瞬间消失。 第063章 简阳城 叶菩提在何渔夫的尸体等待片刻，很快孙伯就赶到，贺兰明月以及李濯雪等一众人也紧随其后。 更远处，那些江湖人也在赶过来，只不过碍于叶菩提强大的实力，他们不敢如贺兰明月这样直接大咧咧过来。 看着已经死透的何渔夫，贺兰明月对着叶菩提说道：“厉害厉害，这么强的人都能被你这么快干掉啊。” 叶菩提摇摇头没有多解释什么，这件事太复杂，何渔夫身死意味着她又一条线索断掉了，所以她心中完全没有杀死对手的开心，有的对疑云重重的局势的担忧，而且此事牵扯到碧落天诸多隐秘，解释起来太麻烦，她并不想细细说给贺兰明月听，因此也就沉默以对。 那尾大鲵还被玄冰蚕丝牢牢网住，挣脱不得，不住发出婴孩般的啼叫，贺兰明月指挥着护卫将大鲵抓起来。 失而复得，她的心情大好，对着叶菩提说道：“这次是承你的情了，这样吧，回头我帮你找柳鸣镝就不收你费用了，也算是还你人情，我不喜欢欠人情。” 虽然抓大鲵不是叶菩提的本意，但是顺手为之，贺兰明月也是承她的情。 “也好。 ”叶菩提说道：“我也不喜欢欠人情。” 看着那些即将赶到的江湖人，贺兰明月说道：“哎呀呀，这里马上就要热闹了，咱们得赶紧撤了。” 叶菩提点点头。 贺兰明月说道：“咱们去前边的简阳城再谈。” 等到这群江湖人到现场的时候就只剩下何渔夫的尸体了。 几百号人面面相觑，各种议论声响起，都在猜测叶菩提的身份。 蓝谷生等几个江湖名宿脸色非常难看，对方不仅杀了何渔夫，还抢走大鲵，这明显就是没把自己这些人之前的约定放在眼里啊。 我可是江湖大佬啊，出门在外谁见我不是谈笑风生？你也太不给面子了，闻道境界了不……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 蓝谷生沉声说道：“等到老夫回到宗门，定要严查那白衣女子的身份，如此多的江湖同道在此，她不但杀人，还抢走大鲵，根本没有把我们这些江湖同道放在眼中，欺人太甚！” 一旁有人立刻说道：“那白衣女子身法太快，这雨夜中谁也没看清她的面容身段，怎么查？” 蓝谷生说道：“那白衣女子可不是孤身一人，她们一群十多个人呢，必然是一伙的，除过白衣女子还有十多个天境高手，以及一个蓝裙女子和一个红裙小女孩，我不信他们这么多人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总能查出一些线索的。” 蓝谷生回到宗门之后也确实去调查线索了，他查不到叶菩提就只能去查贺兰明月了，但是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他自己心惊后怕，再也不敢提起这件事情……简阳城是简阳郡的治所，也是离荣山最近的大城，隶属于康州辖境内，而康州的最西边则与吐蕃接壤，是帝国西南方的边陲重镇。 叶菩提跟随贺兰明月一行人离开荣山，一路不停赶往简阳郡，在天亮前赶到简阳郡。 彼时，滂沱半夜的大雨已经变成牛毛细雨，落在身上，带着些许晨曦中的凉意，让人心旷神怡。 当然，这群人中也只有衣衫丝毫不湿的叶菩提会有这种感觉，而衣衫潮湿的贺兰明月和李濯雪就绝不会生出这种感觉，她们只想找一处地方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再美美睡一觉。 对于两人来说，这一晚上奔波劳碌，已经是疲倦至极。 朦胧薄雾中，紧闭的城门一点点从里面打开，然后开门的士兵猛然看到站在城门下的贺兰明月一行人。 看到这群人都做江湖人打扮，士兵吓一大跳，以为是什么流窜过来的土匪强盗，差点就要抽刀示警，还好贺兰明月及时从怀里通关文牒递过去。 那士兵仔细检查贺兰明月的通关文牒，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才放行。 进城后，因为有李濯雪的原因，贺兰明月她们没有寻找下榻的客栈，而是直接去往简阳郡的太守府。 简阳郡的太守名叫罗文石，本是神策年间的三甲同进士出身，只是这人心高气傲，不屑于同进士出身，弃文习武，这种情况在刚刚立国的神策年间很常见，那时的天下都是武夫打下来的，武夫定国，一向瞧不起文绉绉的读书人，所以他这样做没人说什么。 要是放在现在，文人风气渐起，武夫多被贬低为粗鄙之辈，庙堂上的黄紫公卿多是读书人，要是有同进士出身的书生弃文习武必经是要被士子唾弃的。 罗文石弃文习武时正赶上先皇第二次北伐鲜卑，他是燕王李策麾下小兵。 当时先皇亲率中军出雁门关，大将张弘慎率左路军出嘉峪关，燕王李策率右路军出燕云，本欲毕万世之功于一役，彻底将鲜卑赶出漠北草原。 然而遇到鲜卑国师独孤伽蓝，此人不仅武功卓绝，谋略更是算无遗策，先是设计伏击大败张弘慎的左路军，然后诱敌深入，将先皇中军围困在音达山三十日，三路大军仅有李策一路大破敌军。 得知先皇被围困，李策立刻带兵前来解围，而当时因为斩敌有功晋升火长的罗文石正是第一个冲破包围，到达先皇中军之人。 此役过后先皇心中郁结难消，不过一年就驾崩，才有了后来的鲜卑可汗拓拔徽带兵南下，顾青城一剑挡百万师的壮举。 而罗文石因为救驾有功，没有任何背景的他也做到了简阳太守。 罗文石虽然已经做多年文官，但是在军营中养成的习惯却没有改掉，天还未明就起身在庭院中练起拳法来。 他年过四旬，但是一套拳法施展开来仍是虎虎生风。 刚刚练完拳准备回屋，就看到他的幕僚走进院中，罗文石停下脚步问道：“大清早有什么事吗？” 幕僚走到他身边，小声说道：“九公主在门外。” 这一句话就说的罗文石眼皮子直跳，忙问道：“九公主是独身一人吗？” 幕僚摇头，说道：“同行的还有十多个护卫。” 罗文石加快往脚步往屋中走去，说道：“快吩咐人，摆开仪仗恭迎九公主，本官这就去换官服。” 第064章 再回锦官城 罗文石的太守府极为简朴，院中除过竹子和少许石雕外再无其他装饰品，远不如叶菩提曾经见过的平阳太守府。 这其中也能看得出罗文石与陈太守之间的不同。 出身世家大族的陈太守治家严格，但是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极为讲究精细，而行伍出身的罗文石却不在乎这些。 李濯雪在罗文石的在带路下只是扫过几眼，就对着太守府失去兴趣。 若不是贺兰明月说这太守府足够安全，没有任何江湖人敢来这里撒野，李濯雪其实一点也不想来这里。 对她来说，能看到那些江湖上的趣闻趣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太守，她根本没兴趣见，长安城中王侯公卿多如牛毛，一个太守有什么好稀罕的。 而且来到这太守府就意味着接下来她肯定不能跟着叶普提到处乱跑，而是要跟着贺兰明月乖乖回长安了。 罗文石引着李濯雪一行人来到专门为她安排的院中歇息下来，然后手下不停，立刻修一封奏折，命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详述九公主眼下的情况。 这边李濯雪安顿下来，叶菩提也就向贺兰明月提出告辞。 此番前来寻找何渔夫，人倒是找到，但是却没想到这人也只是别人控制的一颗棋子，这背后所牵扯到的事情太过复杂，就连叶菩提想来也是头痛不已。 堂堂天境一品高手，气机运转直如江海咆哮，最后的结果竟是死在蛊虫手中，这样的事情传闻出去简直是江湖上几十年难遇的奇闻。 所幸这何渔夫在死前吐露出一些消息，虽然不清楚他说的洗剑山庄藏剑池中有什么重要东西，但在没有找到其他五人之前，这是自己唯一的线索了。 所以她必须去一趟江南，去一趟洗剑山庄。 叶菩提要离开，最不开心的是李濯雪，因为这样就没机会和神仙姐姐纵马江湖了，而且此番回京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出来，也许这辈子都难在有见面机会呢。 相比于闷闷不乐的李濯雪，贺兰明月的态度就热情多了。 她笑盈盈的说道：“上次分别前说下次见面要痛饮几杯，没想到这次见面竟然也没什么机会。” 叶菩提笑了笑，说道：“等我再去长安了，我们一醉方休。” “一言为定。 ”贺兰明月笑道：“那我就在长安城恭候你的大驾了。” 旁边的李濯雪听到叶菩提说会再去长安，立刻把之前的郁闷抛到爪哇国，兴奋地问道：“叶姐姐，你什么时候来长安呢？” “我也不知道。 ”叶菩提看看贺兰明月，说道：“要看你的明月姐姐了。” 李濯雪不明白叶菩提话中的意思，转头去看贺兰明月，贺兰明月却是知道她是说自己什么时候查到柳鸣镝的下落她什么时候来长安。 不过这件事是叶菩提的隐私，她不会告诉李濯雪，因此只是抿嘴一笑，没有多解释什么。 看到贺兰明月不愿意回答，李濯雪只好退而求其次，对叶菩提说道：“那叶姐姐，你要是来长安一定要找我玩啊。” 叶菩提点点头：“有时间会去的。” 两人把叶菩提送出太守府，目送她牵马远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街角才回转太守府。 她们要在太守府休养几日，待到聚集在荣山附近的江湖人都散去再启程回长安城。 此番叶菩提几乎是没有任何收获，但是贺兰明月却得到自己想要的大鲵，因此她的心情就要比叶菩提好多了，甚至看李濯雪这个小拖油瓶都是越看越顺眼……叶菩提再次孤身上路。 此番来中原寻找碧落印的下落，事情比她在家中时所预设的更加复杂，庄陇贤、何渔夫两人的死亡让她陷入重重迷雾之中，更无奈的是在这重重迷雾中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走出去的方向。 就能像是被人牵着鼻子一般往前，就算是前方是火海地狱，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 蜀中离江南数千里之遥，她就算马不停蹄的赶路，至少也需要大半个月。 两日后，叶菩提再次抵达锦官城，算来她离开这里才不过十日，如今又要从这里南下寻找渡口，乘船去往江南。 叶菩提来到城中时，天色已晚，因此也就寻一家客栈住一晚。 锦官城繁华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彰显着王朝这座西南重镇的活力与繁荣。 叶菩提寻客栈住下之后，又寻到一座酒楼准备填饱肚子。 刚在酒楼二楼坐下，叶菩提就看到一个不算熟的熟人，赵景仁赵公子了。 这位蜀中首富之子领着两个人登上酒楼，一个是叶菩提见过一面的刑部捕头铁尉山，另外一人则是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墨色劲装，身形健壮，登上楼梯时从容不迫，锐利的眼睛一寸寸扫过四周的环境。 他虽然没有携带任何兵器，但是仅凭这气势，就能让不少人自居远离他。 三人登楼，叶菩提最先注意的并不是熟识的赵景仁，而是这个中年男子。 毕竟天境二品的高手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还出现在赵景仁身边，就更是稀奇了。 她可是知道这赵景仁为习武结交过非常多的江湖人，但都是一群狐朋狗友，跟着他混吃混喝，一个刚刚天境九品的铁尉山就能成为他认识的最厉害的高手，这天境二品的高手又是什么来历？ 叶菩提看到赵景仁，赵景仁自然也看到叶菩提，他先是一惊，然后立刻大喜，走上前来打招呼：“好巧，叶姑娘什么时候回城的？怎么不来我家呢？” 叶菩提心说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今天都没见过你，更别说去你家了。 她站起身客气说道：“原来是赵公子，确实很巧，我今日才回城，明日要前往江南，就不去府上叨扰了，代我向令尊问好。” 听闻叶菩提只是路过，明日就要离开锦官城，赵景仁神色明显有些失落。 一个从小到大都痴迷江湖梦的小子，一朝情窦初开，但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一番心思终究只是单相思，不会有任何结果。 赵景仁收齐自己的失落，转而对叶菩提介绍道：“叶女侠，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个铁尉山铁捕头你是见过的。” 叶菩提与铁尉山互相点头致意，两人不是一路人，若非赵景仁，两人估计很难有什么交集。 然后赵景仁又指着那个天境二品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京城的神捕宗彦之大人，此番来蜀中公干。” “宗大人。 ”赵景仁指着叶菩提对他介绍道：“这位是叶菩提叶姑娘，我们家的……故交。” 他知道叶菩提来自燕王府，而宗彦之又来自京城，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说叶菩提是故交。 叶菩提与铁尉山这个捕头都没什么好说的，和宗彦之这个神捕就更没有任何话题了，纵然他是天境二品的高手也是一样。 “幸会。 ”“幸会。 ”如此两人也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气氛有些尴尬，赵景仁只好告罪一声，带着两人走进一旁的包房之内。 看着赵景仁的背影，叶菩提若有所思：难不成赵家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完？不然的他为什么要请这两人吃饭？ 想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多余，赵家身为蜀中首富，自然有诸多应对麻烦的手段，这宗彦之又是神捕，据说是查案如神，自然能解决这些事情。 第065章 东去 酒楼包厢。 赵景仁和宗彦之、铁尉山坐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宗彦之放下筷子，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赵公子，不知方才那叶姑娘与你家是什么关系？” 赵景仁不解其意，含糊其辞：“我父亲与她那边是故交。” 赵家是燕王故旧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是赵景仁不想宗彦之知道现在赵家和燕王府还有联系。 宗彦之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敷衍之意，于是说道：“今次承蒙赵公子招待，不胜感激，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赵景仁托铁尉山的关系，才搭上宗彦之这条线，希望他能彻底解决害自己家人的幕后黑手，听闻他的话当即说道：“宗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宗彦之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然后说道：“这个叶姑娘可是个高手啊。” 赵景仁一愣，旋即了然，叶菩提是燕王府出来的人，又孤身南下，自然是高手，宗彦之这样说他不太意外，只是奇怪宗彦之为什么提起这个，问道：“宗大人此话何解？” 一旁的铁尉山是宗彦之的老部下，闻弦歌知雅意，立刻说道：“宗大人的意思是贵府的事情太过突兀，背后必定有一个神秘组织，而且其中必然也是高手无数，而这叶姑娘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又恰好是一个绝顶高手，所以……” 赵景仁这才明白两人原来是怀疑叶菩提，连忙摇头说道：“绝不可能，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和她有关系，这一点我还是能保证的。” 他可是知道叶菩提来自燕王府，怎么可能和害自家的凶手有关系。 但是宗彦之与铁尉山不知道叶菩提的来历，两人对视一眼，宗彦之轻笑道：“赵公子宅心仁厚，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铁尉山也附和道：“正是如此，人心隔肚皮，我曾已不止一次经办过这种类型的案子，最后凶徒也往往都是意想不到的熟人呢。” 赵景仁仍是摇头，说道：“这不可能的，我相信她。” 他当然相信叶菩提了，虽然不了解叶菩提的具体身份，但是仅凭她来自燕王府这一点就足够了。 两人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再提这个问题，宗彦之用隐蔽的眼神望了铁尉山一眼，铁尉山就明白自家大人还是怀疑那女子，于是轻轻一颔首，表示赞同……叶菩提与几人隔着包房，而且她也不可能运功偷听别人说话，自然也不知道包房里的三人正在谈论自己，而且那两个刑部的捕头竟然把怀疑的目标转到她的身上了。 她吃完饭，赵景仁三人还未从包房出来，她就直接离开，也免得一会再见面，相互尴尬。 一夜无话。 第二天叶菩提早早离开锦官城，南下而去。 南去一百二十里，有一渡口名为龙口渡，乃是益、渝、康、黔、梵西南五州最大的渡口，自龙口渡乘船东去，过荆、淮、明、颍、陵五州，直抵扬、越二州所在的江南，而洗剑山庄就在越州境内。 这龙口渡西南五州最大的水运渡口，其繁华程度在整个王朝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因此锦官城往南这一百二十里可要比她前往西边的康州荣山热闹十倍不止，黄泥官道宽阔笔直，车辚辚马萧萧，来往行人密集，贩夫走卒商队货物多如牛毛。 这些人都是贩货到龙口渡，然后走水路东去。 一百二十里，叶菩提早晨出发，下午就到。 渝州治所渝州城就在渡口旁边，原本渝州城在龙口渡往东南二百八十里方向，但四百年前大虞朝时期将蜀中一分为二，化为渝、益二州，而原本蜀中治所锦官成为益州治所，因此渝州就把治所迁到龙口渡附近。 借着龙口渡，渝州城如今已经成为不弱于锦官城的西南重镇。 叶菩提来到龙口渡时天色已晚，但是码头上仍旧是人潮如海，丝毫没有因为天色渐暗而受到影响。 无数民夫把货物搬到船上，即便是晚上，也不停歇，这些货物连夜搬上船，才能确保明日一大早就能出发。 叶菩提寻找到一个明早就出发前往越州的大船，因为她没有预约，算是临时加塞，因此多掏一倍的船资，不过叶菩提也不在乎这点银钱，只盼早日能到洗剑山庄。 这一晚她就在码头旁边的客栈歇息，清早天光初方，大船就出发了。 这艘大船隶属于渝州一个专门经营水运的船行，客货两用，货船下仓装货，上层则可以载客。 叶菩提虽然多掏一倍的船资，但是也只买到中间的客房，而上层的客房都被下仓货物的主人们包揽袭来，就算她有钱人家也不卖。 如果她愿意牺牲一下色相，温言软语找这些商人商议一下，还是能找到一个上层的豪华房间的。 不过这种事情……她宁愿当一回强盗，把这艘船抢了，也不可能对着别人抛媚眼，这比杀了她都难受。 叶菩提来到自己的房间，除过一张床外几乎没有其他东西。 不过她本身也没带什么行李——一把茱萸剑，三身换洗衣物，这样大小的地方已经足够了，虽然逼仄一些，但也能够忍受，她对衣食住行实在没什么挑剔讲究的。 她刚落脚不久，这艘船就拔锚起航。 对与叶菩提来说，坐船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 她出身的碧落天在东海之上，乘船对她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更不会出现晕船的状况，因此上船后就坐在床上开始打坐调息。 习武本就是日积月累，即便天赋出众，也不能免去这个水磨功夫的过程，因此叶菩提都是一有时间就会打坐修行《碧落赋》。 至于剑术、招数，她更多的是在实战中磨砺自己，就如她之前曾经挑战过无数扶桑、高丽、南洋的高手那样，只有从实战中才能更加透彻的领悟剑道真解。 船舱空间狭小，叶菩提打坐几个时辰后就醒过来，准备到船舱甲板上透透风。 此时春意正浓，沿江两岸风光秀丽，因此来到这甲板上赏风景的人就格外多，尤其以那些喜好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书生墨客为主。 叶菩提的到来，无疑是赚足眼球，让无数还做足派头的书生士子们蠢蠢欲动，都想在美人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才情。 第066章 白衣横江 对于叶菩提来说，她明白只要自己还有这副容颜，总会吸引到无数人的目光，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她不会在乎任何一个异性的目光。 她非常清楚这些人只是因为自己出众的外貌才会如此，这个世界上依靠外貌得来的吸引力是最廉价的。 因此她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至于别人如何，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再美的容颜也会有逝去的一天。 一个美人，在她风华正茂的时候，自然会有无数人为她倾倒，甚至不惜千金买一笑，但当她老去，容颜不再的时候，就只有踽踽独行了。 叶菩提站在甲板上，举目四望，一江春水向东流，两岸群山连绵，碧水悠悠，白帆点点，山水依托之下风光秀丽。 旁边的人更是把她当成点缀在这山水间最亮丽的明珠，吟诗作赋时总不免穿插几句巫山女神之类的赞美，希望能引起她一分半分的兴趣。 可惜都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叶菩提根本对他们的诗词歌赋没兴趣。 江面上行船无数，即有叶菩提乘坐的这种接近二十丈的大船，也有只容纳几人乘坐的轻舟小船，在江面穿梭来往。 在叶菩提这艘船的左前方有一艘十丈大小的大船，上方一杆大旗上书一个“周”字。 听闻周围人谈话，叶菩提才知道这是江南大户周家的船。 这周家是江南望族，与她曾经路过的平阳郡太守所在的颍州陈家相仿，都是上品士族，但是又不是最顶尖那一撮，因此得以在大雍立国之后保存，而且借着顶尖大族覆灭的时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一跃成为顶尖的门第，在王朝内享有盛誉。 周家如今的家主周明儒官拜礼部尚书，乃是朝中重臣，周家的地位就更加的水涨船高，比之清贵的颍州陈家更加显赫。 这周家不仅是家世显赫，生意也是遍布王朝内外，他们家族的丝绸、瓷器生意甚至远达西域南洋等地。 这艘周家的大船显然也是货船，周家的生意遍布海内外，这样的货船并不稀奇，只不过不同于叶菩提所在的这艘船，周家的船是私人船只，不搭载客人，只供自家人以及客卿、护卫、仆人乘坐。 周家的船虽不如叶菩提所在的这艘船庞大，但精致华丽远胜这艘船，因此甲板上不少书生对着周家的船指指点点，语气中颇有几分羡慕。 他们多数也只是家境殷实，出行也都是搭乘别人家的船只，不可能如周家这般豪奢。 叶菩提目力极好，远远看到周家大船的甲板上也有一大群年轻人，在对着大江指指点点，大有几分指点江山的豪气。 这群人多数衣衫华贵，无论男女，从衣衫到手中的折扇、头上的发簪，无一不是金贵至极，时刻彰显着周家财大气粗的气势。 行过片刻，两岸风景再变，高山对峙，悬崖峭壁，水势湍急，最窄处不足百丈，叶菩提所乘大船已经是极致，若是再大就有触礁的危险了。 旁边周家穿上一群人指着山崖峭壁上的某处指指点点。 远远看去，竟然是那峭壁上生长着一簇野花，春意正浓，迎风绽放。 这群公子小姐们对着那一簇野花指点，显然有兴趣至极。 然后就在无数人的目光中，那甲板上有一个白衣青年一跃而起踩着护栏之上，然后下一瞬间扑到江面上，脚下水花四溅，踩着水面飞跃向那生长着野花的峭壁。 这青年天境九品的武功，以他的年龄和出身来看，如果不和叶菩提这样的武道天才相比较，修为也算得上差强人意了。 他显然是想要在万众瞩目之下秀一把自己的武功，因此踩着水面来到那悬崖峭壁之上，在峭壁上一借力，一跃有三丈高，接着再一借力，又是三丈，已经够得到那一簇野花了。 青年一脚落在野花簇下，伸手摘下一捧野花，然后放声大笑，令大江上无数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传闻昔年魔道第一高手高白玉与正道第一高手桓剑通激战于有大江第一险的鬼门峡，高白玉曾双手托起一江波涛，宛如水龙舞空，而桓剑通则一剑如仙人下凡，斩落他的水龙，顿时大江中激起无边狂澜，浪涛拍岸，声震千里。 这等景象成为江湖百年中寥寥无几的大气象，时至今日，仍旧是无数江湖人脍炙人口的佳话。 因此时不时有江湖人喜欢在这大江上秀一把自己的武功，博得满堂喝彩的同时在遥想上一代武榜前两人的绝世风姿，顿时心驰神往，直抒胸中豪迈。 这年轻人显然也是有这种想法，想要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展露自己的风姿，说不得等到以后自己武功大成之后还能传为江湖上的一段美谈。 他也确实做到了，两岸响起无数喝彩声。 青年志得意满，就要返回自家穿上。 只可惜这两岸峭壁光滑，他凭借着内力才勉强吸附在石壁上站立，然后摘下野花之后，胸中气息一顿，顿时内力有些衔接断层，他身体就往下方坠落，引得无数人惊声叹息。 这青年也并非是遇事惊慌的花架子，面对这种情况沉着冷静，先是深吸一口气，让内力在经脉中运转，然后在下坠到江面的一瞬间猛然运功，踩在下方一艘小舟之上，他这一脚带着下坠的力量，又运转十成的功力，因此一踩之下这小舟前方猛然翘起，登时翻覆在江水中。 青年借着小舟的力再次一跃而起，在几艘大船之间借力，最终稳稳当当落在自家船的甲板上，手中还握着那一簇采摘来的野花。 登时又是满堂喝彩。 然后在无数人羡慕的目光中，青年把这簇野花递给一个穿着湖绿裙子的少女。 那少女一脸娇羞的接过野花，看向青年的目光已经是倾慕到无法自拔。 年轻英俊、家世显赫、武功又好，还深情，为博美人一笑亲自去采下峭壁上的野花，这等撩妹的手段，别说这姑娘，其他船上的无数女儿家也是对这年轻人倾慕的很啊。 至于那被青年人借力踩翻的小舟却没有多少人关心了。 这个江湖上，大侠们行事潇洒，不拘小节，踩翻别人小船这种事情何须放在心上？ 大家也只会在乎那人踩水时潇不潇洒，轻功厉害不厉害，谁会关系一艘小船上的人在干什么？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 那艘小船上是一对捕鱼的父子，父亲已经年过半百，儿子年轻壮硕，两人都是渔民，水性都好，然而这块是险滩，水流湍急，那父亲毕竟年纪大了一些，小舟翻覆后他拼命从水中冒出来，扑腾向小舟游过去，但是仍旧是不能抵挡江水激流，被冲的往下而去，另一边他的儿子努力朝着自己的父亲游过去，却根本靠进不了，着急的双眼通红。 就在这时，叶菩提自大船上凌空而起，如同一道白练划过天空，瞬息跨越几十丈的江面，在那老渔夫撞到一块礁石之前将他从江面上捞起来，然后脚尖一点江面，没有带起任何水花，却往高空飞升十多丈，在半空中叶菩提空闲的另一只手手腕反转，挥舞衣袖，强大气劲卷向那二十丈外翻在水中的小舟，连带着浪涛把整个小舟卷起在半空中！远远看去就好似天河之水托起一叶扁舟，悬浮空中，震撼人心。 然后她又是狠狠一砸——噗通！一声巨响，那小舟落回江面上，溅起无边水浪，离得最近的是周家大船，那甲板上的一群男女就被她这一袖带起的波涛打湿，一个个直如落汤鸡。 整座大江之上，无数看客的喝彩声戛然而止。 第067章 热闹 半空中，叶菩提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抓着这老渔夫落回小舟之上，然后将把正在游水的年轻儿子拽上来，这才一点脚尖，自小舟之上返回自己的大船。 同样是在小船上借力，叶菩提一脚就能如仙人般凌空跨越几十丈，那小舟连晃都不晃，方才那青年不但把小舟踩翻，还需要借力十多次才能回去，双方差距之大，难以形容。 江面上寂静无声，唯有江水滔滔，奔流向东不复回。 叶菩提落回甲板，旁边那些正在吟诗作赋的年轻书生们都不自觉后退一步，但是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热切。 他们害怕她的武艺，却又倾慕于她的风姿。 她翻转小舟时溅起无边波涛，将周家一众年轻人浇了个透心凉。 初春三月，乍暖还寒，江风一吹，会武功的还好，不会武功都已经冷的直打哆嗦，瑟瑟发抖。 尤其是那些女子，为了美丽早早都换上单薄裙装，但是叶菩提这一袖从天而降的江水就让她们全身湿透，甚至连某些地方也露出来了，一群姑娘尖叫着跑回船舱，引起周围人的哄笑。 甲板上的周家人望向叶菩提这艘大船，眼神隐隐有些愤怒。 有人说道：“方才那女子好生无礼，绝对是故意这样做的。” 有人附和他的说法，也有人默不作声。 刚才叶菩提凌空飞度，又一袖卷起小舟的一幕给他们太多震撼，以至于让他们此刻只能在这里嚼舌根自，却没有谁有勇气跑到叶菩提面前套要个说法。 至于这件事谁对谁错——在他们心中自己会错吗？ 那采摘野花的青年沉默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对着其余青年人拱手说道：“诸位兄弟对不住了，都是因为我一时鲁莽，才让诸位跟着我遭这无妄之灾。” 其他人纷纷说道：“二哥太客气了，咱们自家兄弟何须说这些？” “就是，二哥只是踩翻一艘渔船而已，而且必然会给他们补偿，这女子好生不讲理。 ”“哪里是不讲理，我看她是想借助咱们周家的名头给自己扬名呢，真的是好算盘。 ”一群周家的嫡系、旁系弟子语气一致，总的来说就是自家二哥绝对没有错，错的一定是叶菩提。 在这群年轻人中，有一个黑衣青年站在甲板最前方一言不发，对众人的话充耳不闻。 这黑衣青年面容冷峻，双目有神，顾盼之间鹰视狼顾，站在这群年轻人中颇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他站在那里，周身却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都下意识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那摘花的青年听着众人对他的恭维，心中颇为满意，转头又看到陈默的黑衣青年，立刻笑容和煦的对黑衣青年说道：“这件事大哥怎么看？” 黑衣青年转身往船舱内走去，冷声道：“衣服湿了就要换，面子丢了就要找回来，实力不行就认命。” 一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黑衣青年走进船舱后就有一个青布老者从船舱内走出来。 这老者弓腰驼背，腰间别着一根烟杆，走起路来不急不缓，看着一群被江水浇透的周家子弟笑道：“受教训了吧？” 这老者虽然其貌不扬，但是这些周家弟子却不敢对他不敬，纷纷上前和他打招呼。 就连那被称为二哥的青年也走过来恭敬说道：“杨老，抱歉，这种事情还要惊动您。” 老者说道：“二少爷这件事做的不地道，人家渔民打鱼也不容易，这块又是险滩，一不小心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您说得对。 ”青年说道：“等到船行到平稳的地方我会让人给那一对父子送些银钱作为补偿的。” 老者笑起来，说道：“是这个道理。” 话音一转他又说道：“不过咱们周家人错了，自然会有自家人来教训，还轮不到外人插手，大少爷说了，面子丢了就要找回来，所以啊，我这把老骨头就出来转转，看看是何方神圣，够不够资格在太岁头上动土。” 青年说道：“辛苦您了。” 说着后退一步，让出空间。 眼见着老者要出手，方才被叶菩提震慑到的周家弟子又纷纷鼓噪起来，这位老者是他们家族的老供奉了，实力强劲，在家族中也是地位非凡，若非被周家收服，也是能在江湖上闯出偌大名堂的人，他老人家出手对付一个与自己等人年纪相仿的女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好教对方知道周家人绝不是浪得虚名。 青年退后一步，然后看向叶菩提所在的大船，眼神逐渐阴沉下来。 之前自己好不容易做足势头，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架势，就是为博取美人一笑，只要能让那个小丫头倾心，将来娶了她，借助她背后的家族势力，可就有和自家大哥一争长短的实力了，却不想自己苦心孤诣准备的一幕都被那白衣女子给搅和黄了。 这怎么能让他不生气呢。 如果眼下他不是在万众瞩目的甲板上，而是在自己房间中怕是早都暴躁的开始摔东西了，那里还能如现在这样保持温文尔雅的风度。 自家大哥叫这老者出手，也不是存着帮自己报仇的心思，只是纯粹想着把事情闹大，事情一旦闹大，家族长辈必然过问，这样究其原因，自己可是有错在先，必然会受到重罚。 自家这大哥啊，可从来不懂得兄谦弟恭这一套，时刻考虑的都是把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扼杀在摇篮里。 偏偏他这样做自己还没办法反对，就算自己说可以大度的不在乎这件事，但是上升到家族面子上，这件事却不是自己能说的算了。 他们这些世家弟子看似富贵无边，但是也要受到诸多约束的。 家法族规一条条压下来可不是吃素的。 就算没有这些约束，这些事迹传出去对他们家族的名声也是没有好处的，一个百年大族还是非常看重家族声誉的。 青年脸上的阴冷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温文尔雅的气态，对着身后一众家族弟子说道：“很久没看到杨老出手了，此番咱们倒是可以好好观摩一番，对于武道精进也有益处。” 世家子弟，都是要求允文允武，这个武不仅是包括兵法韬略，还包括个人武道，不要求他们成为多强大的高手，但是至少要有一定自保能力。 如今的大雍朝文风渐起，许多书生都是重文轻武，但是往前推个十几二十年，甚至是春秋时代，那时的书生士子可都是左手圣贤书，之乎者也，右手三尺剑，杀气弥漫。 那个时代书生的愿望可都是配三尺剑，立不世功，绝不是只会夸夸其谈，徒逞口舌之利的书生。 青年让出位置，老者看似闲庭信步的迈出一步，已经出现在栏杆上，然后隔着几十丈宽的江面隔空对叶菩提喊话：“小姑娘功夫很俊啊，可惜刚才无缘一见，现在特意来讨教一番，还望你别当老夫以大欺小。” 声音滚滚，如同惊雷。 沿江无数船只上的看客纷纷惊叹，今日倒是个新鲜日子，接连出现两位绝顶高手。 这下有热闹看了。 第068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叶菩提本欲转身回船舱，但是听到周家船上的声音又停下脚步。 这个世道不讲理，叶菩提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她习武是为追求武道巅峰，亦是为眼下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事情时能让对方心平气和的讲理。 这老者做足高人派头，叶菩提决定好好和他讲讲道理。 于是她樱唇轻起，冷冷回了一个字：“滚！” 同时一声凤鸣，腰间茱萸剑出鞘。 叶菩提一剑在手，身上气息立刻就如同出鞘的茱萸剑一般，锐不可挡。 茱萸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轻轻一剑——那原本站在栏杆上摆足高人架势的老者还准备在以长辈的身份倚老卖老，教训叶菩提几句，也好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至于让四下人听去觉得周家人都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之辈。 却没想到这小姑娘张嘴就是让自己滚，老者勃然大怒。 好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刁蛮丫头，不教训你几句，真当自己无敌了？ 他想要一步跨过这几十丈的距离，来到叶菩提的船上教训他——对于天境二品实力的他来说，这个距离不是什么问题。 然而当他看到茱萸剑出鞘时，心中猛然一突。 一线剑气如同激矢，瞬间跨越两艘船只见的距离，老者面色骇然，再也没有想要教训叶菩提的心思，转身扑通一声跳进江水里，这才躲过叶菩提的这一剑。 剑气去势不停，自空荡荡的甲板上穿过，一直撞到一块江岸突出的礁石才散开。 轰！江水拍石，礁石在这一线剑气之下化作齑粉！莫说周家一群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其他一直注视着这两艘船上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是该惊叹还是喝彩。 噗那老者自江水中钻出来，攀着大船的船锚两三下回到甲板上，他周身湿透，比之前被浇湿的一群年轻人更显狼狈，回到甲板之上后一言不发，直接转身回了船舱，他已经没有颜面站在这里和叶菩提说什么了。 其他周家人如梦初醒，纷纷返回船舱，再没有人叫嚣着要教训叶菩提了。 之后周家的船扬帆加速，超过叶菩提所在的大船前行。 船行出这处险滩，前方是一片平静的江面，两岸绿树成荫，兽嚎鸟鸣，风景宜人，本应是书生诗人吟诗作对的好地方，但是因为叶菩提的两次出手，甲板上的书生们已经没有人再去关心什么身外风景了。 这世间最美的风景就在身边，哪里还用去看别处的风景？ 叶菩提准备返回船舱，旁边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身材微胖，做富商打扮，他拦在叶菩提面前，说道：“在下越州苏西平见过姑娘，不知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菩提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冷冷回绝道：“不借。” 苏西平愣住了，这姑娘怎么说话呢。 但是想起她的武功，再想想自己此行的目标，他无法发作，只是陪着笑脸说道：“那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叶菩提摆摆手说道：“便是不情之请，就别废话了，我和你不熟。” 说着绕过苏西平返回自己的船舱。 苏西平有点蒙，刚才看到这姑娘渡江救人，在看她一剑当空，完全是一个侠肝义胆，不畏强权的新时代女侠形象，还想着能请她出手帮自己一帮，却没想到竟然被她连怼两次。 性格当真是古怪至极。 叶菩提并不喜欢怼人，只不过眼下她心情不好，又看得出这中年人是有事情相求自己，因此才会如此。 对方求自己的事情无外乎是因为自己这一身武功，所以她连听都没兴趣听对方的事情，就直接拒绝了……周家船舱内，一大群人围着驼背老者，面有忧色。 之前一群趾高气昂的年轻人此刻也都如没了爪牙的老虎，沉默坐在老者身边一言不发。 船舱门被推开，黑衣年轻人走进来，一群人也都起身和他打招呼，只是笑容勉强，显然都是心绪不宁。 黑衣青年人看向老者，问道：“一品之上？” 老者点点头，语气唏嘘的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江湖……老夫真的老了啊。” 黑衣青年说道：“杨老不必灰心丧气，天下武夫百万，光天境就数千人，一品之上怎么说也有半百之数，偶尔遇到一个并不稀奇。” 老者没有说话，黑衣青年继续问道：“能看出她的来历吗？” “那女子的剑术已然大成，快如闪电，稳如五岳。 ”老者说道：“老夫实在不知道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 黑衣青年斟酌一下，这才说道：“她有没有可能再次出手？” 周家是越州大族，但如今他们尚未走出渝州范围，在这里可没什么能借势的地方，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近乎是传闻之中的一品之上的高手。 这趟只是来蜀中进货，原本想着凭借周家的旗号以及杨老的实力已经足够了，毕竟沿路也没多少强盗劫匪敢打周家人的注意，谁成想竟然能惹上这样一个高手。 梁子结下，自然要想办法解开，不然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埋下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老者摇摇头：“不知道。” 说完起身离开，他的身体愈发佝偻，多出几分萧索落寞。 这个江湖太大，高手太多，天才就像是雨后春笋，一茬又一茬的往出冒，这是年轻人的江湖，自己这样的老家伙还是少插手为妙。 老者离开，剩下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在心底生出几分忧虑感。 得罪这样一个高手，还不是在越州境内，想想就觉得睡觉都睡不安稳。 最先惹出事端的青年霍然起身，说道：“是我连累大家了，如果那人不肯放过我等，让她来找我便是，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一次没人附和他，黑衣青年更是一皱眉呵斥道：“够了！你的事情回家之后我自会告知族老会，由他们定夺，眼下我们商讨的是如何安稳到越州。” 青年眼中怒气一闪而逝，随即低眉顺眼的说道：“全凭大哥做主。” 这件事是小事，但是若是由老大告知族老会，就不是小事了。 自己这个大哥是抓着机会既就要整死自己啊。 黑衣青年环视四周，目光锐利，沉声说道：“此番来蜀，进货不少，临行前家中一再强调要低调安稳，你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如老二这般惹出乱子，但这一路上可曾真的有过片刻的低调？今晚回去后都好好反思反思，引以为戒，我们还未离开蜀中，这一路还长呢。” 所有人都恭敬说道：“谨遵大哥教诲。” 黑衣青年最后说道：“好了，都去休息吧。” 一大群人起身告辞，黑衣青年又叫住那二公子，说道：“晚上那艘船也必然会靠岸歇息，到时你和我一起去船上找那位女侠赔礼道歉。” “是。 ”这青年不敢反驳，低头答应，但是被长发遮住的眼睛却是一片阴郁。 第069章 世家大族 傍晚，大船靠岸，准备在一座小镇上过夜。 船上乘客可以选择去往小镇的客栈休息，也可以留在船上。 大部分人都留在船上，毕竟这样能省去一笔钱，但是叶菩提还是选择离开船上到客栈过夜。 无他，客栈可以洗澡，这能让她舒服不少。 她从船上走下来，注意到那周家的船就停在不远处，在岸边还有两个周家人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叶菩提下船，就看到这两个周家人向她走过来，于是她就知道这两人是为她而来。 这两人一个是天境九品的实力，一个尚不到天境，她揣测这两人绝不是为找麻烦而来，八成是来和解道歉的。 于是就停下脚步，等候两人走过来。 这两人走到她面前，同时躬身行礼，黑衣男子开口说道：“越州周义昌见过女侠，这位是舍弟周义盛，先前在猿啼峡多有得罪，还望女侠大人大量，不与我等计较。” 那周义昌的弟弟周义盛，也就是先前踩水摘花的白衣青年同样说道：“先前是在下鲁莽，伤及无辜，女侠侠肝义胆，出手的正是时机，在下在这里向女侠赔罪了。” 两人态度都很好。 叶菩提其实对于周家说不上厌恶或者喜欢，只是看不惯他们为了自己出风头，枉顾其他人死活的做法。 人，无论出身如何，都要有一些做人的善心，只要不被这善心影响智商就好了。 周家人家世优渥，普通渔民在他们中与蝼蚁无异，但是对于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的叶菩提接受不了他们这种观点。 叶菩提杀人时心狠手辣，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这样，很多情况她不杀人，别人就要杀她。 她要活下去，就要杀人，所以该杀人时，她绝对是会雷厉风行的下杀手。 但是在这之外，她还是对生命抱有足够的尊重。 听到周家两人的话，叶菩提瞥了两人一眼，说道：“事情到此为止，只要你们不再来惹我，我也没有与你们为难的心思。” 听到叶菩提的话，周家兄弟两人暗暗松一口气。 这女子来历神秘，武功更是高深莫测，他们此行是为运送货物回家，遇到这样的人自然是能不为敌就不为敌免得节外生枝。 叶菩提朝着两人一点头，然后准备前往镇子上找客栈歇息。 周义盛自然是看出她的目的，因此想要小跑上去与叶菩提套个近乎，帮她在镇子上寻一家上等客栈之类的，也能攀上一些关系。 若是能和这个神秘女子结下善缘，那么之前的事情自然是一笔勾销，回到家中大哥也没办法以这件事发作，在族老会那边告自己的状。 而且这女子乃是传闻中的一品之上的超级高手，若能和周家结下几分缘分，怕是族老会不但不会惩罚自己，还要奖励自己呢。 但是周义盛刚刚抬脚，却被周义昌扯住衣袖。 周义盛转头看向自家大哥，周义昌摇摇头，小声说道：“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不要再去打扰人家，免得节外生枝。” 周义盛知晓自家大哥的心思，也明白大哥知晓自己的心思，因此才会阻止自己，想要以此为借口，在族老会那里向自己发难。 周义盛一把挣脱开周义昌的手，笑道：“事情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向女侠虔诚赔罪了，这件事大哥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分寸。” “胡闹！”周义昌怒道：“你有分寸？你何时有过分寸？这件事还不是你闹出来的？” 听到周义昌教训自己，周义盛也有些愤怒了，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大哥，真的自己是我大哥了？不过是一个外室生的野种而已，若不是当年老爷子膝下无子，怎么会认你回来？ 可惜啊，要是自己的娘亲早生自己两年，哪里还有你这个野种的事情？ 于是他也冷笑道：“事情确实因我而起，然而是谁把它闹大的？若不是你让杨老出手，我们怎么会得罪人家？你现在倒是开始置身之外了？还去族老会告我？我告诉你，这件事咱俩谁都跑不了！” 一件小事而已，既然你这个野种想要把它闹大，那索性就闹得更大一些！自己也受够这么多和你假惺惺称兄道弟的日子了，要撕破脸皮那就撕的彻底点。 想到这里，看到叶菩提已经远去的身影，周义盛也没再追上去，转身往自家穿上走去。 他们船上没有载客，住所宽敞豪华远胜客栈，因此也就不用去镇子上寻找落脚处了。 看着周义盛远去的背影，周义昌的眼神越发阴沉，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会拿走属于我的一切，到时候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又在岸边站了片刻，注视着周家船上的灯火辉煌。 他知道在哪里，他的那些名义上的兄弟姐们正在饮酒狂欢，但是这种欢乐没有他的份。 这么多年，他们虽然碍于家规族训，表面上对自己恭敬有加，见面必称大哥，但是背地里却非常鄙夷自己，甚至有什么好玩的也从来不会找自己这个大哥，只有遇到背锅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 一群贱人！早晚也都会让你们跪下来求我！……世人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其实很多经不难念，难念的是人心。 一个世家大族，再有如何完善严苛的家规族训，也都不可能真正意义上一条心，只有利益才能把心思各异的人结合在一切。 而家规族训，也只是让这些人在为共同利益努力的时候不至于背后捅刀子而已。 当双方没有利益，或者说相互之间有利益之争的时候，也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了。 这点上，周家如此，碧落天也是如此。 传承千余年时光的碧落天，势力复杂更胜周家数倍。 其中以叶菩提所在的叶家势力最盛，七十四代天主之中有六十一代出自叶家，同时还掌握有碧落天半数的长老会和商业势力。 原本凭借着叶家庞大的势力，碧落天没有人能掀起风浪。 但是随着上一代天主叶寻意外逝世，这一切都走向不确定了。 原本有叶寻在，碧落天下一任天主十拿九稳就是叶菩提了，毕竟无论是武功还是资质亦或者心性，叶菩提都很好，她又是叶寻唯一的女儿，正是继承天主位置的不二人选。 但叶寻突然逝世，以至于连遗嘱都没有留下，这就让太多人有异样的心思了。 为了保证碧落天内部的安稳，同时也为能彻底查清父亲意外丧生的真相，叶菩提放弃天主之位，亲自前来中原追查真相。 天主之位则由她的师兄湘君子继承，湘君子武功、资质还在叶菩提之上，被誉为五百年不出的大才，在碧落天享有极高的声誉，远不是整日闭关修行的大小姐叶菩提能比拟的。 第070章 祸水东引 叶菩提一路来到小镇上。 这座小镇依着码头而建，因此即便到傍晚，依然是热闹非凡，丝毫不亚于一般的郡城。 四下里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叶菩提只是充耳不闻，寻找到一家干净的客栈，然后住下。 她放下行李，只带上茱萸剑，准备出门吃饭。 推开门之后，就看到店小二满脸堆笑的引着一个客栈来到她旁边的房间。 这人正是在船上曾拦下她说是有事相商的苏西平。 看到叶菩提，苏西平圆圆的脸上堆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拱拱手说道：“女侠，真巧啊。” 叶菩提没有搭理他，径直离开。 她可不信这是巧合，这人八成是把小镇上的客栈问过一遍，才找到自己落脚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求自己，但是就凭他这股执着的劲头，叶菩提就极为的……讨厌。 你当追女孩呢，发扬出锲而不舍的不要脸精神？ 再说就你这种我一拳就能打死十个的中年油腻胖子，也不适合这一套啊。 当然，她知道这个中年男子接近自己并不是想要追求自己，他应该有自知之明，他只是看上自己的武功，想要寻求帮助而已。 吃完晚饭，又洗漱完毕，已经是华灯初上，小镇上更加热闹。 这里虽有宵禁，但是也形同虚设，毕竟一个小渡口，也不是重镇关隘，又在神州腹地，哪里会有人担心这里呢。 大红灯笼高高挂，街道上尽是出来寻欢的男子。 有人走进那人潮拥挤的赌坊，也有人走进偎红倚翠的青楼。 没有约束之后在，这个世界的夜生活也很丰富。 叶菩提对这些自然无感，她既不喜欢赌博，更不可能狎妓，这漫漫长夜唯一能做的只有修行和睡觉了。 她这一番打坐就直接到午夜时分。 此时小镇一片漆黑，更远处的江面上也不见任何渔火，万籁俱寂。 叶菩提下床，准备洗漱休息，但是很快她就警觉起来，因为周围有动静。 那动静来自头顶，动作很轻，若不是叶菩提修为深厚，根本不可能发现。 “一……五……九……”她在心里默数，一共十一人，脚轻如猫，都是高手。 叶菩提拿起手边的茱萸剑伫立在窗前，她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要早做准备。 沉静的夜色下，微不可查的脚步声就像是隐藏在黑夜的利剑，要在不经意间刺出夺命的光芒。 叶菩提的呼吸越来越轻，最终近乎屏息，轻不可闻。 夜色的压抑在某一刻爆发开来。 雪白的刀光撕裂夜幕，伴随着物品倒地的声音，激烈的打斗声传来。 灯光亮起，从梦中惊醒的人们纷纷披上衣裳，推窗开门一探究竟。 黑暗中有声音响起：“楼外楼办事，各位江湖朋友给个面子，莫要插手，我等感激不尽。” 楼外楼。 听到这三个字，许多开着的门窗又关起来，亮起的油灯也熄灭。 做大侠是要付出代价的，自己又不认识对方，犯不着为了陌生人得罪楼外楼这等神秘难缠的杀手组织。 偌大的客栈只有叶菩提推开门走出去。 楼外楼啊。 还真是冤家路窄，面前些日子自己才杀掉一伙楼外楼的人，从他们手下救出李濯雪，没想到这才几日功夫，又见面了。 难不成他们和自己八字犯冲？ 叶菩提站在门前，抬眼望去，在院中有两伙人正在交手。 一伙十一人，都穿黑色紧身衣，脸上罩着黑色面巾，兵器也都是同意的柳叶刀。 另外一方则只有一人，就是那死皮赖脸跟着叶菩提的苏西平。 此刻这这个中年胖子已经收起之前一团和气的模样，神色冷肃的与楼外楼的杀手交锋。 他使得是江湖上少见的软剑，在内力的灌输下，原本缠在腰间的软笔直如一线，锋利的削金断玉。 这苏西平虽然是个油腻的中年胖子，但是与人交手却丝毫没有拖泥带水，身法灵活飘逸，剑招刁钻狠辣，竟是个少见的剑道高手。 叶菩提在船上已经看出对方的身手，正是看出对方身手不弱，她才猜测对方找自己相助的事情与江湖恩怨有关，而她并不想插手什么莫名其妙的江湖恩怨，因此才会果断拒绝。 如今他与楼外楼交手，叶菩提也没有相助的心思，她虽然不喜欢楼外楼，但同样不怎么待见这个苏西平。 苏西平的剑招虽然很辣阴险，但毕竟孤身一人，而对方有十一人，且都是高手。 他以一人战十一人，前期还能不分胜负，但是僵持片刻之后，他逐渐力有不逮，开始落在下风。 这楼外楼的人最是精通暗杀偷袭之术，因此面对困兽之斗的苏西平也并不着急给他致命一击，而是围着他不停游斗，消耗他的力量，只等他力量消耗差不多了，再来致命一击。 苏西平也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非常不妙，但是眼下在这小镇上，碍于楼外楼恐怖的名声，并没有任何江湖人愿意对自己施以援手，唯一例外的就是那神秘的女子高手。 以自己白日所见，那女子若是愿意出手，怕是一剑都可以要了这群刺客的命。 只是她明显要作壁上观，不插手这件事，要怎么才能把她拖下水呢？ 想到这里，苏西平一咬牙，心中有过决断。 他运足内力，一剑荡出，剑气四溢，逼迫的这群楼外楼的刺客往后退出几步，以他为中心的战圈出现一瞬间的空隙，苏西平毫不犹豫从这缝隙中一跃而出，飞跃离开。 他离开的目标方向正是叶菩提站的二楼位置。 看到这苏西平朝着自己飞奔过来，叶菩提知晓这家伙是想要祸水东引，因此决定在他距离自己三丈内的时候一剑杀了他。 杀了苏西平，也杀了楼外楼的杀手。 这两边的人她都不怎么喜欢，还想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那只能说你们眼瞎了，下辈子投胎时一定要把眼睛放亮。 只可惜，叶菩提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苏西平并不准备靠近她，他只是想要叶菩提成为帮自己吸引火力的目标。 因此在距离叶菩提五丈远的地方，苏西平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朝着叶菩提扔过去，大喊道：“接着！” 叶菩提果然很听话的接过布包。 然后苏西平大为得意，朝着身后楼外楼的杀手们喊道：“东西在她手里，有本事你们就去抢吧。” 苏西平扔过来的东西似乎很重要，唰唰唰，一身衣衫舞动，这群杀手果然朝着她飞奔过来。 趁此机会，苏西平一跃到屋顶，准备逃走，大笑道：“孙子们，爷爷没工夫陪你们玩了，就让这美人儿陪你们好好玩玩吧。” 说完就要离开，但是他一抬脚脸上的笑容就僵住，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头。 耳边有凤鸣声响起，他的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剑气洞穿。 茱萸剑瞬间出鞘，然后又回鞘，一瞬间苏西平就命丧剑下。 想要利用我？怕是打错你的如意算盘了。 然后叶菩提平静的看着这群追到自己面前的杀手，问道：“怎么，想要我手里的东西？” 第071章 论剑大会 这群楼外楼的杀手根本没有任何和叶菩提废话的心思。 甚至因为叶菩提的剑太快，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出手杀掉苏西平，只是想要抢夺她手中的包裹。 近身后都是亮起兵刃，毫不留情朝着她身上落下。 如此也就不能怪叶菩提心狠手辣了。 剑光划破黑夜，鲜血飞溅在窗纸上，十一个楼外楼的杀手也就翻身从二楼摔落下去。 与此同时，苏西平的身体也从房顶骨碌碌滚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江湖仇杀、利益争夺，每日里都会死人，为自己死也为别人死……将这群人的尸体全部扔进江里，叶菩提这才返回自己的房间打开一个布包。 当然，这个布包并不是苏西平扔给自己的那个黄色包裹，那个包裹里面的盒子是一个歹毒机关，只要一开启，就会有毒箭射出来，由此可见此人的歹毒心思，真正的东西还在他自己身上。 只不过他想要利用叶菩提，一番算计，不但自己丧命，东西还是落在叶菩提手中了。 叶菩提打开这个包裹，里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檀木盒子，做工精巧，打开后盒中是一个令牌，只有一寸大小，小巧精致。 这令牌非金非玉，就连叶菩提一时间也判断不出它的具体材质，令牌正面雕刻着“朱雀”两个字，是用篆文写成，背面是大片云纹以及一只展翅翱翔的朱雀造型。 这朱雀令牌让叶菩提一头雾水，不明楼外楼为什么要抢夺这玩意。 难不成是江湖上某个神秘门派的信物或者掌门令之类的东西？ 想想似乎也不可能，中原武林中也没有和朱雀有关的江湖门派。 如果要查明这东西的来历，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弄清楚这个名叫苏西平的剑客的来历。 只是这些并不是重点，若不是这苏西平想要祸水东引，她是不会插手这件事情的。 到得最后，她也只是先收起令牌。 至于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暂时不是她考虑的。 苏西平背后的势力她不清楚，暂不讨论，但楼外楼若是敢找她的麻烦，她真不介意让这个在江湖中使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灰飞烟灭。 翌日清晨，叶菩提早早返回大船之上。 再往东去八百里，就没有太多可以提供住宿的码头了，只能在船上休息，直到离开荆州地界才会有热闹繁华的码头集镇供人休息消遣。 江水滔滔，叶菩提昨日丢下去的尸体早已经不知道被江水冲到何处，更有可能是化为江中鱼鳖的腹中食物。 大船扬帆起航，朝着下游驶去。 叶菩提站在甲板上，看着远方沈思，她的手中还攥着那枚朱雀令牌，手指摩挲着令牌，她越发觉得这令牌古怪了。 之前她将气劲渡入一丝到这令牌之内，但是令牌竟然没有炸裂开来，纹丝不动，连一道裂缝都没有。 一般金玉受到气劲影响都会碎裂，但是这不知什么材质的令牌竟然没有收到影响，这就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愈发觉得这件事背后不简单。 以她现在的处境来看，尽量还是少卷入一些江湖中的是非恩怨为妙，不要耽搁正事才对。 然而这件事并非她主动惹事，而是对方想要利用她，这样的话她只能被动接下这件事情，至于后续会不会有什么影响，那就要看这枚令牌有多大吸引力了。 想到这里，叶菩提另一只手扣住腰间的茱萸剑。 任凭你什么阴谋诡计，我自一剑破之即可。 她在甲板吹风，身后船舱中一个面色苍白的书生颤颤巍巍走出来透风。 这书生自上船就开始晕船，连着两日都待在船舱中，已经是被憋坏了，此刻不得不出来喘口气。 船只左摇右晃，他也跟着左摇右晃，晕晕乎乎、跌跌撞撞的就要撞到叶菩提身上，却被叶菩提恰好一只手按住肩头，在距离她三尺的地方停下来。 书生想要开口说话，但是脸色猛然一变，扑到栏杆边上开始呕吐起来。 这一通吐，差点让他把胆汁都吐出来，只觉得四肢无力，头晕眼花，看着身边的白衣美人都是重重叠影，好似有几个人在他眼前晃悠似的。 看着这书生宛如江河倾泻般的呕吐，叶菩提没有打扰他的“雅兴”，后退三步，给他腾出足够折腾的空间。 甲板上还有其他人，原本是在偷偷注视叶菩提，此刻也被这书生的狼狈模样所吸引，指指点点，把他当成嘲笑对象。 叶菩提转头朝着这群人看过，于是这些人纷纷收起嘲讽的嘴脸，又变成翩翩佳公子，眼神四处游离，不是抬头望天，就是打量两岸风景，似乎刚才嘲讽别人的不是他们一样。 叶菩提收回目光，只觉得这群人无聊至极。 却见那书生终于吐了个干净，摇摇晃晃起身，对着叶菩提行礼说道：“方才唐突姑娘，还望……呕……” 一句话没说完，又趴在栏杆上开始吐起来。 如此反复几次，连叶菩提都看不下去了，往他体内渡入一丝平和的内力，这才缓解这个书生的晕船之苦。 书生终于是能站起来说话来，但是这一番呕吐，不仅是让他脸色苍白，就连腿肚子都在隐隐打颤，站在叶菩提面前说话都是有气无力。 他扶着栏杆说道：“陇州学子钱瑞章见过姑娘，方才多谢姑娘援手。” 听到他的介绍，叶菩提才知道他来自陇州，只是陇州离蜀中数千里之遥，这人明显不谙水性，怎么会从陇州千里迢迢来这里乘船遭罪呢？ 她说道：“你是第一次乘船？” “让姑娘见笑了。 ”钱瑞章脸色有些羞赧，说道：“小生确实第一次乘船，没想到会晕这么厉害。” 如果换坐旁边那群一会在叶菩提面前装作文雅公子，一会又会嘲讽别人的书生，此时此刻怕是都要对叶菩提大献殷勤了。 但是这以钱瑞章此刻晕船晕倒天昏地暗，即便看清叶菩提是个绝色美人，也没心思想其他的，只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吐到人家身上，极为不好意思，因此说话时就格外礼貌了。 而且这人眼神清澈，并其他人看向叶菩提时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因此叶菩提倒是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 叶菩提奇怪的问道：“既然晕船这么厉害，为何不走陆路？” 大雍官道四通八达，如果沿江东去，虽不如水路快，但是至少不会晕船，这人晕船都晕到快死了，怎么还要乘船？ 钱瑞章紧紧抓着栏杆，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过几日就是洗剑山庄的论剑大会了，各路江湖好汉云集，晚了可就错过了，所以小生才不得不乘船呢。” 洗剑山庄的论剑大会？ 这个叶菩提不曾听说，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她的心思更多都是放在寻找碧落印以及那几个去过碧落天的人身上，没有太过关注江湖上发生的事情，何况蜀地离洗剑山庄有数千里之遥，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些事情了。 叶菩提问道：“这论剑大会又是做什么的？” 她虽然知晓中原江湖很多的名门大派，也知晓武榜上的众多的高手，但毕竟不是常年行走江湖人的，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一清二楚。 就如她知道洗剑山庄是江湖上的剑道第三宗门，有一个武榜上的顶尖高手于拙然，但是并不清楚这论剑大会是什么情况。 听到她的问话，钱瑞章看她的眼神就有几分古怪。 这姑娘腰悬长剑，一看就是走江湖的女侠，怎么会不知晓论剑大会？ 难不成是刚出江湖的人？ 看她年纪不大，应当是如此了。 想到这里，钱瑞章细心为她解惑：“这论剑大会五年召开一次，乃是江湖上少有的盛事呢……” 这洗剑山庄被称作天下第三剑道宗门，听起来颇有几分讽刺和滑稽的意味，远不如太白剑宗和墨岭剑斋清贵。 但事实上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名声可丝毫不弱于前两个宗门，也只有初出茅庐的江湖新人才会对人家这个第三剑道宗门嗤之以鼻，颇为不屑。 毕竟实打实的江湖十大宗门之一，庄主也是武榜顶尖高手，剑仙般的人物，又怎么敢看轻他们，只不过前两个宗门风头太盛，被遮去风采而已。 太白剑宗与墨岭剑斋高高在上，地位超然，收录的门人不是天纵之资，就是身份非凡，亦或者是林牧婵这等身份、天赋都上佳的人物，这太不接地气，导致一众江湖人对他们崇敬有佳，但是却亲近不起来。 洗剑山庄则不同，有教无类，愿意为天下诚心剑士大开方便之门。 于是这论剑大会就应运而生了。 这大会每五年举办一次，在山庄摆下擂台，任何人都可以上台切磋挑战，最终挑选出七十二位优胜者，前往藏剑池。 洗剑山庄的藏剑池分为三处，第一池藏剑八千柄，第二池藏剑三百六十柄，第三池藏剑十八柄。 珍贵程度以此类推，第三池的十八柄剑皆为当世名剑，其中有三柄更是位列江湖兵器谱十大名剑。 除过这近万柄名剑，围绕着三座藏建池还建立有无数石碑，上边雕刻许多剑道前辈的经验心得，以个人剑道修为由低到高以此分列三座藏建池。 因此这藏剑池就成为武林中的圣地之一了。 若不是洗剑山庄实在强大，早就有无数人争抢着把这里面的名剑哄抢一空了。 擂台上优胜的七十二位剑客可以选择在第一池选择一把佩剑，同时也才能观看第一池周围的剑碑，参悟剑道。 若是对这第一池没兴趣，则可以选择继续挑战藏剑山庄的长老们，优胜者可以进入第二剑池。 若是对第二剑池也没兴趣，同样可以选择继续挑战第三剑池。 只不过这次守护剑池十八柄名剑的都是绝顶高手了。 胜者不仅能观摩剑碑，带走十八柄名剑之一，更是可以得到庄主于拙然的亲自指点。 于拙然是什么人？ 天下第三剑道宗师，实力、名气还在唐若川之上，江湖百年来屈指可数的剑仙之一。 能得到他的亲自指点，这是多大的机缘？ 因此，几乎大半能来到第二剑池的人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去挑战第三剑池，只不过历次论剑大会，能有资格进入第三剑池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 如果挑战失败，同样不仅失去取走剑池名剑和观摩剑碑的机会，还要留下自己的佩剑在藏剑池中。 如此，这等盛事又怎么不会不让江湖中人趋之若鹜呢。 因为论剑大会的原因，洗剑山庄虽然不如太白剑宗和墨岭剑斋这般显赫，但是在江湖人心中却是实打实的圣地，对他们的亲近也远超过前两个大宗门。 每一次论剑大会都必然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称之为武林盛事绝不为过。 连带着于拙然的身份都水涨船高，无数人都认为他老人家在武榜排在第八实在屈才，至少也应该是前五之列。 只不过排出武榜本就有各种争议，于拙然只是其一，因此该怎么排还怎么排。 听闻这钱瑞章一番解释，叶菩提才终于明白这论剑大会的来历了。 这钱瑞章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说起洗剑山庄却是推崇备至，尤其推崇他们有教无类，愿为天下诚心剑士大开方便之门的做法，称之为为剑道开山之举。 其实莫说钱瑞章，就连叶菩提也觉得洗剑山庄此举无愧与他们的盛名。 剑道本应不该敝帚自珍，这世间诚心剑士人人皆可修行剑道，洗剑山庄此举确实大善。 只是让她有些奇怪，这钱瑞章看起来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怎么也会对江湖上的事情感兴趣？ 青衣仗剑，纵马江湖确实是很多年轻人心中的梦想，没想到这个明显一丝一毫武功都不懂的书生竟然有兴趣。 于是她问道：“这些江湖事钱公子也有兴趣？” 钱瑞章笑起来，说道：“自然是有兴趣的。” 顿了顿，他说道：“我幼时心愿可不是读书中举，而是能仗剑天涯，但是习武耗资颇费，家中拮据，无奈只能十年寒窗，期望能求一个进身之阶，此番自陇州负箧游学至此，原本是访名师大儒，增进学问呢，听闻论剑大会的事情，也就准备东去凑个热闹。” 说到最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说道：“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尚未读万卷书，学问微末，但是若能行万里路，哪怕只是几千里路，也是极好的，这世间的风景太动人，不是几句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以代替的，我想去看看。” 第072章 剑荡山 书生负箧游学，这是自儒家圣人传下来的规矩。 钱瑞章家境虽然一般，但仍遵循古制，在及冠之后开始游学。 只不过这游学也与家中环境有关，有钱人自然是骑着高头大马，有书童仆人伺候着全天下走，没钱的也要硬着头皮走几百里路，看一些风景，求一些学问，总好过闭门造车，埋头苦读。 读万卷书亦要行万里路，这样学问才能融会贯通，不会成为旁人口中讥笑的无用书生。 钱瑞章家境普通，此番游历本应到蜀中为止，然后就要返回陇州温习功课，准备后年的春闱。 但是他在蜀中停留的日子因为写的一手好字，帮助不少人代写家书信件，赚得几分银钱，因此在听闻洗剑山庄的时候之后，按捺不住心中的想法，就坐船东去，准备见识一下这闻名遐迩的江湖盛事。 却不想自己晕船晕的这么厉害，方才还差点吐到人家姑娘身上，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因此与叶菩提说完论剑大会的事情，他也没脸留在甲板上，拱拱手就告辞离去。 钱瑞章离开，叶菩提心中却有不同的心思。 她原以为这洗剑山庄只有一座藏剑池，自己去也方便查看，可是听闻这书生的话，原来这藏剑池竟然同时有三座？ 那么何渔夫所说的到底是那一座藏剑池？ 如此看来这论剑大会自己也必须要插一脚了，不然如何去三座剑池一一查看。 也幸亏自己没有在蜀中耽搁时间才能赶得上这论剑大会。 这样想着叶菩提也转身返回船舱，她却没注意到，在这艘船最上方的船舱中，有一扇窗缝合上了。 铁尉山收回往外张望的目光，然后坐在桌前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然后对坐在另一边的宗彦之说道：“大人，她回房间了。” 宗彦之点点头，说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跟着她就是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他这一趟蜀中之行受到赵景仁的拜托来查赵家的案子，却没想到把怀疑都集中到叶菩提身上，这是他这么多年查案时的直觉。 主要是赵景仁顾及他神捕的身份，不愿对他透露叶菩提来自燕王府的消息，生怕因此而影响到自家皇商的身份，毕竟燕王府与长安城这些年关系每况愈下，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他不想让宗彦之觉得自家还和燕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才让宗彦之一直对叶菩提怀有疑心，此番查案就把重点放在叶菩提身上，跟着叶菩提上了这艘船。 昨日两人在窗缝中见到叶菩提在江上出手的风姿，见识到她绝顶的武功，因此就更加怀疑她的来历了。 只不过两人知道她武功高强之后也谨慎起来，没敢离她太近，怕她发现，因此并不知道她昨晚杀人的事情，不然宗彦之要是看到那块朱雀令牌，怕是要惊得跳起来了……船行三日，一路顺畅的走出渝州，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之后在一处码头靠岸，有一些货物要卸下来，还要装上一些新的货物，因此需要停留一天，明日早晨再出发。 这码头附近有一座剑荡山极为有名，每年都会有许多江湖人士慕名前来瞻仰。 皆因剑荡山最高峰的绝壁上有昔年武榜第一高手桓剑通以气劲刻下的四行大字。 桓剑通是上一任墨岭剑斋斋主，天下第一高手，在他手中墨岭剑斋达到极盛，彻底盖过太白剑宗的风采。 但是任何事都是盛极必衰，桓剑通之后顾青城崛起，墨岭剑斋就衰落下来，被太白剑宗抢去天下第一宗门的名头。 而且桓剑通作为上一代武榜第一人，远没有如今的武榜第一人顾青城这样风光无限。 如今的江湖，顾青城是武榜第一人，或许有些人会觉得邢渊不弱于他，但这毕竟只是少数人的想法，大多数人还是心折他一剑挡百万师的壮举，认可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 然而桓剑通那个时代，他虽然风头极盛，同时代仍有一个高白玉能与他一争长短。 高白玉虽是魔道教主，但是生的英俊潇洒，为人放荡不羁，端的是那个时代最风流的人物，令无数女子倾心仰慕，流传下无数江湖佳话。 相比于高白玉，桓剑通就是一个只知道苦苦练剑的呆子，完全没有他那种大风流的气概。 只不过两人鬼门关一战后双双消失在江湖，那场大战的结果也成为江湖百年来的几大悬案之一，时至今日还是无人得知谁胜谁负，只有一鳞半爪的传说流传在江湖中。 这剑荡山的几行字据说是桓剑通年轻时与江山问剑楼的楼主赵无眠切磋时刻下的。 江湖传闻，两人相约剑荡山山顶比剑，仅仅一百招，桓剑通就逼的赵无眠弃剑认输。 之后桓剑通意气风发，兴之所至，以剑气在山顶峭壁上刻下四行大字：“昂首攀南斗，翻身依北辰。” “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 ”一时间风头无两，成为江湖上人人传颂的风流逸事。 高白玉、桓剑通、赵无眠这上一个江湖无数人可望不可及的神仙人物，时至今日，江湖上一代新人换旧人，已经有很多人不记得他们，但因为有这个码头的存在，每年还会有人来剑荡山瞻仰一下这位昔年天下第一高手的风采。 只是来人多数都是些上年纪的人，年轻人越来越少，也不知道过些年可还曾有人记得这位惊采绝艳的剑神。 今日无事，叶菩提也就登上剑荡山，年轻时的桓剑通剑气凌厉，如同日耀中天，耀眼却也灼人，对于现在的叶菩提来说并没有太多值得借鉴的。 但是四十岁以后，桓剑通的剑气则如月满大江，润物细无声，若有机会叶菩提还是希望能揣摩一下。 此番上来一则是闲来散心，毕竟船要在这里停留一日，二则也想瞻仰一下上一代武道第一人的风采。 剑荡山山势险峻，并不易攀登，但是叶菩提修为超凡，一路上如履平地，不过一个时辰就登到山顶。 第073章 名剑 山顶是一处宽阔的平台，上面已经有一些人了。 都是一些穿着奇异装束的江湖中人，看到登顶的叶菩提纷纷投来惊艳的目光，却没有人轻易上来搭讪。 如今的剑荡山自然没有几十年前人潮如涌的盛况，但依然还有些江湖人士来往，更远处的空旷地方还有些小摊贩在卖东西，已然成为一个小景点。 原本刻字的山壁边零零散散围着十几个人，有的打坐冥想，有些在认真临摹，还有的瞪大眼睛盯着几行字，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出花来。 这边有卖武功秘籍的，也有卖刀枪剑戟的，还有卖阴阳法器的，五发八门应有尽有。 各个摊位前还都会挂着醒目的招牌：“桓剑通生前佩剑，二两一把，量大从优。” “墨岭剑斋秘传心法《墨韵心经》，三两不二价，先到先得。 ”“桓剑通秘传剑术《六阳剑典》，只此一份，别无分号。 ”叶菩提心生感叹，谁说古代人不会做生意的，这景区生意做的一点都不比现代人差。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假的，但叶菩提还是挑出几样翻了翻。 武功秘籍之类的，摊主自然不乐意不买乱翻的，但是没奈何叶菩提实在太漂亮了。 一个两个的摊主都顾着盯着她瞧了，谁还有心思管她买不买东西呢，要是这美人愿意对自己笑一下，这些摊主觉得就算送她几本武功秘籍也是可以的。 多数人都希望这漂亮美人到自家摊位前转转，不买东西也能增加人气啊，没看到自打这美人站在这起，四周的年轻人都开始往这边靠了吗。 叶菩提翻看这些秘籍，有几本上面是粗浅的车把式，好歹还能看看，但更多的都是一派胡言，若是照着这书上去练功，少不得练出个走火入魔的神经病。 翻过几本书，也就乏味了。 之后叶菩提走到石壁前去观摩那几行字。 这四行字本是桓剑通兴之所至刻下，那时他也不到而立之年，又刚胜过在江湖中崭露头角的赵无眠，心中气盛，随手刻下，如今已过六十年，又能残余多少剑意？这世间有资格揣摩剑意的剑客又有几人？ 大多处来此的人不过都是凑个热闹。 都觉得说不好自己天赋绝顶，看一眼就能悟到高前辈的绝世剑气呢？ 叶菩提正在看着石壁之上的刻字，旁边走过来两人，是一对爷孙。 爷爷已经是花甲之年，满头华发，孙子不过十一二岁，浓眉大眼。 两人走到峭壁前，爷爷松开被孙子搀扶的手臂，喘一口气说道：“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爬上来啊。” 这十一二岁的少年正在探头探脑的偷看叶菩提。 叶菩提觉察到少年的目光，转头看他一眼，于是这少年立刻脸红，将目光转到别处，漫不经心的对自己爷爷说道：“爷爷，桓剑通是谁啊，你爬这么久的山就是为了看他的一副字？” 爷爷呵呵笑起来，半晌才摸着孙子的头说道：“是很久以前很厉害的人。” “有顾剑神厉害吗？”孙子好奇问道。 爷爷摇摇头对孙儿说道：“我也不知道哦，毕竟他们俩也没比过，桓剑通成名时我还是个少年郎。” “那肯定是顾剑神厉害！”孙子信誓旦旦的说道：“顾剑神出现在京城可是万人空巷啊。” “是啊，是啊。 ”爷爷笑着点头：“顾剑神很厉害，一剑可挡百万师啊。” “就是。 ”孙子满意的点头，顺手摸摸刚才从小摊上买来的铁剑。 有朝一日他也要做一个和顾剑神一样厉害的人物！如果自己成为和顾剑神一样厉害的人物，旁边那个漂亮姐姐也会喜欢自己的吧？ 想着少年又朝叶菩提两人的方向看去。 那个白衣姐姐也太漂亮了，冷冷清清站在那里，就像落入人间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 少年怀春，半是好奇半是心喜。 没有注意到孙儿的神色，老人继续絮絮叨叨说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桓剑通一些，顾剑神很厉害，可惜我没眼福见过他的英姿，倒是年轻时见过桓剑通，非常平易近人呢。” 说着老人微微抬头，注视着峭壁上的几行字感叹道：“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大概也就只有桓剑通能说出这样的话了，不过……他有这个资本！” “那后来呢？”孙儿随口问道：“后来怎么没听过他呢？”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老人叹息道：“江湖上每一代人都会有那令人瞩目的明星，一个或者几个，就像眼下的江湖，顾剑神毫无疑问是最耀眼的那颗，然后还有邢渊、姜琢玉、南宫武夫等等，在我们那个年月，桓剑通和高白玉毫无疑问就是最耀眼，然后还有赵无眠、束玉舟等等，江湖总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而今和我同龄的还有几人在世？又有几人记得桓剑通和高白玉？” 老人说一阵话，有些口干舌燥，意兴阑珊下不愿多说，拍拍孙儿的肩膀说道：“你自己去玩吧，莫要跑远，我再看看这里，兴许……以后就没机会看了。” 少年还年轻，很难体会爷爷话中的忧伤，只是兴奋点点头，抱着铁剑四下去转悠。 老人也不与围在峭壁前的年轻人争抢，远远在一旁坐下，看着峭壁发呆。 这个江湖很大，如桓剑通一般的终是凤毛麟角，更多的是如老人这般只能远远仰望别人风姿的普通江湖人。 待到两鬓斑白，回首蹉跎岁月，依然是忘不掉曾经见识过的风流人物。 或是某个惊鸿一瞥的仙子女侠，或是某个武功绝顶的大侠高手。 很多画面只是一刹那，但是却能记忆一生。 少年郎挎着铁剑四处转悠，有意无意的从叶菩提身边晃过好几次。 少年心性，毕竟这个江湖上可不是人人都有佩剑的，对于那些名门大派或者说膏粱子弟来说，一柄破铁剑不算什么。 可是对于普通江湖剑客来说，一柄最便宜也要几百纹钱的剑可不是个小数目。 偷偷瞧过几眼叶菩提挂在腰间的长剑，少年心下有些忧郁。 她的剑好像比自己的长一些啊，嗯……看看剑鞘，应该是鲨鱼皮的，还镶着宝石，应该比自己的贵啊。 少年当然不知道，叶菩提的茱萸剑，长三尺三，宽一寸一，重五斤五，薄如蝉翼，有如秋水般的剑气流淌其上。 乃是碧落天十大名剑中最锋利之剑。 第074章 书生的江湖 在这剑荡山逗留半日，叶菩提就准备回转船上了。 桓剑通留下的字从书法角度来说，实在一般，但是就凭这是桓剑通少有的墨宝，也就足够许多人不辞辛苦的爬山来瞻仰了。 沿着崎岖的山道，叶菩提脚步轻盈，宛若惊鸿，翩然而下。 在山脚下遇到那同船书生钱瑞章。 原来是在一处高台上有两个游侠正在比剑，下方围着几十个看热闹的人，钱瑞章就在其中。 这书生此刻与在船上那种病恹恹的状态不同，神色颇为亢奋，看着台上两个比剑的年轻游侠极为羡慕，时不时在某个游侠用处华丽招数的时候还要大声喝彩。 以叶菩提的眼光来看，台上比剑的两个年轻游侠武功且无论，这剑术实在稀松平常。 两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剑术，非常华丽，各种花哨的招数施展开来，当真是撩人眼球，博得台下不懂剑术的看热闹人群一阵阵喝彩。 但是这样花里胡哨的剑术并不适合对敌。 剑术是杀人术，在此前提之下，真正的剑道精髓其实是摒弃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用简单狠辣的招数杀死敌人。 除非在剑道的修为上已经超越这个阶层，例如叶菩提眼下的修为，以她的剑道修为，并不拘泥于剑术形势，华丽也罢，质朴也罢，杀人的招数不同而已。 术是杀人术，但道并非杀人道。 剑术之上尚有剑罡、剑意，此二者已经是道而非术，自然不可能只是杀戮一条路径。 这些东西叶菩提明白，但是台下围观的看热闹群众却不明白。 他们多数都是游学的书生或者来往的货商，路过此处歇脚，闲来无事观看别人比剑，只不过是图个乐子，自然不会深究这些剑道问题。 就如钱瑞章，他不懂任何武功，只是看到台上两位游侠身姿矫捷，剑招华丽，反正花里胡哨很好看，就觉得这两个人都是大大的高手，羡慕不已。 他正对着台上的两人喝彩，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转头看到叶菩提，于是心情大好。 美人自然是人人都喜欢，但是钱瑞章还是有自知之明，知晓以自己的家世背景和对方是极为不般配的，因此也就没有船上其他书生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把叶菩提当成一个初出江湖的女侠来看。 贫穷使他认清现实。 他极为向往成为一个青衫仗剑的侠客，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对于钱瑞章来说也是如此，越是无法成为游侠剑客，就越是羡慕对方，事实上许多游侠剑客还羡慕他这样的读书人呢。 而叶菩提却是自己认识的第一个女侠，虽然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但他相信就凭对方这容貌，未来在江湖上那也必然是大大有名的，肯定能上下一次的胭脂榜。 以后提起江湖上的名人，自己也算是认识一号人物了，和同窗们提起来那也是倍有面子的。 钱瑞章极为崇拜江湖上的大侠高手，与锦官城的赵景仁有几分相似，只是两人环境不同，赵景仁家境优渥，便是整日不务正业也无妨，可以肆意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之中，但家境平平的钱瑞章却早已认清现实，心中纵然对纵马江湖有所向往，但也抵不过生活对他的鞭挞磨砺。 本次他上船后本是有机会见识到叶菩提在江上救人时的风姿，奈何他这个旱鸭子一上船就晕的七荤八素，一连在船舱躺了两日，也就错过叶菩提出手的机会了。 剩下几日，每日里也是昏昏沉沉，直到此刻上岸才恢复几分精力。 他一见到叶菩提就心情大好，喜欢和她说一些江湖上的趣事，传授一些自己道听途说或者自己感悟出的大道理，美其名曰你以后行走江湖用得到。 因为这人曾经帮自己解惑，而且也没有如船上其他人那样不停在她身上打量，叶菩提对他印象尚可，因此和自己聊天时也没有直接冷着脸把他打发了。 只是有时候这傻书生说出的一些话让她哭笑不得。 这书生虽然是经历过不少苦难，但是他没有行走过江湖，对于江湖事情知之甚少，因此他一本正经的对叶菩提传授的一些江湖经验就让叶菩提感到有趣了。 这书生啊，还是个好为人师的性子。 就如眼下，他看到叶菩提后，高兴地说道：“叶姑娘，赶紧来看，这可是两个高手交手呢，你刚出江湖，多看看这些高手交手，必然是大有裨益的，积累一些经验，对于你以后走江湖也有好处。” 叶菩提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瞩目往台上望去。 虽然她一眼就能看出台上两人出招时的无数破绽，但是她又不是钱瑞章这种好为人师的性子，没必要一一解释他听。 钱瑞章继续说道：“这两位高手身手矫健迅捷，剑法凌厉，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上乘剑术，厉害啊。” 说完一脸赞扬，又与一旁一些看热闹的人群送上喝彩声。 叶菩提仔细看台上两人比剑，除过过多繁琐无用的招数外，确实没看出来两人剑术哪里上乘，哪里凌厉了。 她转头看看钱瑞章，说道：“钱公子也懂剑道？” 钱瑞章笑起来，说道：“我自然是不懂的，但是这世间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这剑道我想也是如此吧？” 叶菩提心道我差点就相信你的胡说八道了。 她说道：“相通之处自然是有的，但是不同之处也不少，不然这世间不是人人都成剑道高手了？” “是这个理。 ”钱瑞章说道：“叶姑娘你也是佩剑的，剑术应该不错吧？” 他没有询问叶菩提的师门，因为就算叶菩提告诉他，他也不会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想要询问一下对方的剑术高低，至少以后和人吹嘘心中也有底了。 叶菩提说道：“尚可。” 尚可是个模糊的说法，钱瑞章不会武功，摸不准到底是什么水平，但是听出来人家并不想说，因此不再追问，把目光转向高台上的两人。 这两个游侠一顿操作，当真是华丽至极，看得围观群众眼花缭乱，不住的鼓掌叫好。 只有叶菩提觉得这两人剑术实在没什么用处，当然，去戏台子唱戏还不错。 两人赚足喝彩，登时觉得面上有光，也就停手，双双抱拳，一个说你的那招蛟龙出海实在精彩至极，一个说你的那招青松迎客更是仙气十足，然后承让承让，客气客气之类的商业互吹。 最后再联袂来到高台前对着一种看官拱手道谢，感谢他们的捧场。 上架感言如题，这一篇文采洋溢，声情并茂，可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上架感言。 首先要感谢网站和编辑橙子，能收留我这个难民。 其次关于这本书……嗯嗯，迅哥说过，书嘛，总要上架的。 我本想着多更新一些再上架，但是编辑大大既然说要上架，那就肯定有人家的安排，那就上架喽。 我能做的就只有努力更新。 另外这本书会和原版有不少不同的地方，主要集中在青州篇之后，草原、雪域都会修改，另外加入之前设定但是没写出来的西域篇，然后才能到凉州篇。 之后的凉州篇、碧落天篇、扶桑篇虽然按照原来的脉络去走，但也要修改许多东西。 也就说是，大家会看到许多不同的地方，这些是盗版没有的，所以啊，还是请大家积极订阅啊，谢谢。 嗯，算算也快到青州了。 再说说角色，叶菩提算是我笔下最让我喜欢的角色，我也希望能尽量让她保持着这种性格和形象，但随着剧情推动，她总会有一丝丝改变。 我的原则是不忘初心跟党走……输入法的失误，应该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所以我想让她带着这种性格特质走完这个江湖故事。 另外我也是才知道这边也有类似加更悬赏之类的。 那就说一下，刀片100加一更，月票100加一更，打赏10000加一个更，上限是五十更。 时间嘛，就到月底之前吧。 写一本书很不容易，挣点小钱钱更不容易，我这样的扑街想要写完挣点小钱钱就更是难上加难，只有你们的订阅支持是最大的动力。 所以不要客气，尽情用订阅来腐蚀我的灵魂吧。 以上，有没有被我这篇声泪俱下的感言感动到？ 不管感动不感动请订阅吧。 第075章 收获颇丰 感谢的话说完，两人又各自报出师承家学，期待这些看客们有一个两个的能记住自己两人的名字。 这样随着他们走南闯北，自己两人的事迹也就逐渐传播开来，名气也就逐渐有了。 名气有了，也就会有生意上门了，这可都是银子。 游侠剑客什么的，提起来是非常潇洒，但是没钱照样寸步难行，他们也要吃饭穿衣，也要买宝马名驹，豪宅美婢不是吗？ 这些都需要银子。 这个江湖这么大，不学会自我宣传怎么出名？不出名怎么赚钱？ 除非你有顾青城这种硬实力，那不用多说，自然有无数人把你捧上神台。 因此如两人这般比剑的事情在江湖上屡见不鲜。 自然会有感兴趣凑热闹的人前来捧场，当然也会有多事的人前来砸场子，这就看你遇到的是什么人了。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这围观的人大多数不懂剑道，只觉得两人的剑术华丽，自然就是大大的高手，因此也看的心满意足。 等到两人一番宣传做到位，看客们也离开的七七八八，两人才心满意足的跳下高台，勾肩搭背的离开。 一边走还一边讨论刚才比剑时对方的剑招问题，再来一番战术互吹。 这两个年轻游侠比试完，人群也就散去，叶菩提往大船上走去，那钱瑞章跟着她一路回去。 这书生原本因为晕船在床上躺了大半日，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下船，准备去往雁荡山瞻仰一下上一代剑神的风采，却不想在山脚下遇到两个游侠比剑，自然是兴奋的停下来凑热闹了。 这一通比试，天色也暗下来，他就没有机会上山了。 虽然还有些遗憾，但是能见到两个“高手”交手，也是一大幸事，因此颇为满足的跟在叶菩提身后回船去。 边走边问叶菩提：“叶姑娘，方才两位高手一战，你可曾有什么收获吗？” 叶菩提想了想，认真的对他说道：“收获颇丰，待我回家闭关十年，应该能胜过顾青城了。” 钱瑞章：“……” 没看出来这姑娘还喜欢说冷笑话啊。 虽然他心中认定那两个游侠是高手，但是要说这两人能有堪比顾青城之流的实力，打死他都不信。 叶菩提成功把话题聊死了，钱瑞章直到回到大船前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在叶菩提游荡在剑荡山时，远在陇西的某座城，一只信鸽扑棱棱飞进某座宅院中。 有人抓住信鸽，解下它腿上的密信，然后一路小跑进某个小院的书房门前。 敲敲门，里面有苍老的声音传来：“进来。” 这人推门进去，书房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的老人。 这人头发花白，面容满布岁月风霜留下的皱纹，但是他的气势却强盛如一头出笼的猛虎，丝毫没有苍老的暮气。 这老者正在擦拭一把长剑，看到来人问道：“何事？” 来人立刻他密信递给他，说道：“启禀楼主，渝州密信。” 老者一招手，一股气劲就把这人手上的密信卷到自己手中，然后打开查看。 他原本是面无表情，但是看着密信脸色却逐渐阴沉下，这座并不宽大的书房的气压似乎都在降低，一种好似火山即将喷发前的感觉笼罩着送信的手下。 他额头有一滴滴汗水渗出来，他却不敢去擦，心中紧张至极，他不知道那密信上写的什么，但是他知道每当楼主露出这种气势的时候，就是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啪。 他的一滴冷汗滴落在书房地板上。 与此同时，那老者一把抓住密信，立刻就把这信捏成废碎，接着他一巴掌拍在书桌上，那张檀木书桌就此宣告报废。 书房里响起他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一群废物！渝州分部的都是废物吗？老子冒着被镇抚司鹰犬发现的危险，给他们调动这么多人手，到最后还是失败了，失败了！一个天境九品的苏西平都搞不定，这群废物，我……我真想把他们统统丢进万蛇窟！” 老者大声咆哮，宛如雄狮怒吼，发泄一阵之后，他看向送信之人，说道：“去，把三位长老和四位护法都给我请来。” 这人不敢耽搁，立刻退下去。 不多时有七个形态相貌各异的男女走进书房。 老者已经收起之前的愤怒，只是脸色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七人与他见礼，然后一一坐下，老者这才说道：“渝州的事情失败了。” 这个消息七人不意外，来之前已经听那报信之人谈过了。 七人中离老者最近的是一个独眼黑髯的大汉，声如洪钟，说道：“楼主，此番渝州之事失败，渝州分舵的负责人难辞其咎，建议立刻召其回来问责。” 独眼黑髯大汉的话刚落下，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中年文士就立刻反对，说道：“不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招回渝州舵主问责，岂不是动摇军心？何况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回东西，敢问楼主，那东西被谁得去了？也好让属下派人去追查。” 老者各自看了独眼大汉和中年文士一眼，他心中一清二楚，这两人独眼黑髯大汉是大护法，中年文士是大长老，在楼中一向不对付，明争暗斗。 那渝州分舵舵主是大长老的人，这大护法自然要将他置之死地了，而大长老同样也要回护自己的人，这样才会让更多人投靠他。 从老者的角度来说，自然是希望所有人都效忠于他，恨不得把眼前这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一巴掌一个拍死，但是他也知道这不太现实，至少现在不行。 他们面对的困境很多，自己还需要利用这两个家伙。 于是他平复一下情绪，说道：“只知道是给一个白衣女子抢去了，我们的人还有苏西平都被杀了，那白衣女子的身份不明，因为当晚我们去的人全死光了，并不知道白衣女子之后的下落。” 中年文士点点头，说道：“这倒无妨，只要用心去查，总能查出这白衣女子的踪迹，属下认为重点是这白衣女子的身份，还有她的目的，不知道她是凑巧碰上，还是蓄谋已久，在她的背后是否还有其他势力，这些都是我们要关注的。” 老者赞同的点头，说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啊，那东西实在太过重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之前被那烟雨楼台的苏西平捷足先登，已经是失误，眼下又掺和进来一个身份不明的白衣女子，若是她背后还有其他势力，这件事怕是就麻烦了。” “请问楼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那独眼黑髯的大汉问道。 老者沉吟一下，说道：“先查清那白衣女子的身份，但是记得不要打草惊蛇，此事牵一发而全身，那白衣女子武功极高，你们几个中最好有人去一趟比较稳妥。” 中年文士与黑髯大汉同时说道：“属下愿往。” 老者的目光扫视过两人，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 他的眼神在中年文士身上停留片刻，然后又转到黑髯大汉身上，说道：“那就辛苦大护法走一趟了。” 黑髯大汉心中一喜，面上不动声色说道：“是！” 等到所有人退去，只剩下老者一人，他突然对着房间某处问道：“益州那里可查请是谁害死的少主？” 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却不知道人在何处：“尚未查清。” “哼！”老者冷哼一声说道：“一群废物，渝州的是废物，益州的也是废物！你亲自去一趟。” “是！” 第076章 望归楼 船行三日，路逾八百里，安稳到达明州境内。 只要再两日功夫，就可以穿越淮州到达此行的目的地越州。 今日船又要在一处码头靠岸，这里是一座小镇，船要在这里卸货装货，还要补充一些食物和水。 这就是乘坐商行船只的一些弊端，这些商行的船只负责运输，除过客人外还有大量货物，这些货物的目的地各不相同，常在各处停留，装货卸货，远不如自家私船可以毫不停留的航行，因此也就耽搁一些时间。 就如那周家大船，早在他们第一次停下卸货的时候就已经超过他们，此番说不准已经快要到达越州境内了。 不过洗剑山庄的论剑大会要在七日后召开，时间上对于叶菩提来说比较宽裕，但是她仍想早些到达目的地，若是能早日到达洗剑山庄，就能提前探查一下那藏剑池的事情，或许就有意外的线索了。 往东走两岸愈发平坦，城镇越来越多，繁华自然远胜之前几州。 越往江南，雨水越多。 今日一早天空就开始阴沉下来，等到货船靠岸时，已经蒙蒙细雨飘落下来。 明州紧挨淮州，淮州已经算是江南范围，因此这明州无论是从节气还是景色，亦或者风土人情都沾染三分江南水乡的气象。 就如大船靠岸的这处小镇，远远望去，一条小溪环绕着白墙黑瓦的小镇，一座座青石桥跨过小溪，连通小镇内外。 烟雨朦胧，这座小镇就好似时光长河中凝聚出来的古典水墨画。 叶菩提一袭白衣，撑着一柄油纸伞走进小镇，宛如一朵白莲晕开在画中，登时让这画面变得如同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朦胧美妙，远远望去让人的呼吸都能凝住，生怕一口气就吹皱这幅画面。 当然，如果没有跟在她背后的钱瑞章，那这一切就非常完美了。 在这么一副完美的画面之中，钱瑞章撑着一把破旧的黄色油纸伞跟在叶菩提身后，画面显得是那么滑稽又不和谐。 钱瑞章极度晕船，因此但凡靠岸，无论岸边是码头还是小镇，他都要上岸歇息一番，恢复晕船带来的后遗症。 其实他是一个天性乐观又极为活泼好动的性子，只是在船上晕的七荤八素，怎么也动不起来了，只有脚踩在大地上才能恢复几分元气。 今次船靠岸之后，他也是跟着叶菩提下船喘口气。 两人目的地都是岸边小镇上的一家酒楼，但是两人目的却又各不相同。 叶菩提是听说这家名叫望归楼的酒楼梅子酒非常有名，在这里停留的客人大多都会来酒楼喝上一壶梅子酒。 她自入上船之后就一滴酒没有沾过了，此番特来见识一下这被同船无数人推崇的梅子酒是何滋味。 而钱瑞章则是要来这里听那说书人讲故事的。 这望归楼有一个老瞎子说书人，每日都会在酒楼说一些江湖故事，闻者不少。 伴随着梅子酒的名气传开，望归楼老瞎子也在这行船商客中有些名气了，钱瑞章就是特意来听这老瞎子说书来的。 时间尚早，酒楼上座不过六七，叶菩提自在二楼寻一个雅座坐下。 钱游之囊中羞涩，但也没有厚着脸皮和叶菩提坐在一桌，而是在楼下与一群同样囊箧萧条的江湖游侠拼桌，只要一盘花生米与一壶清茶。 这望归楼名气大，每日里来往商客极多，因此三教九流都有，店小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因此养成火眼金睛，只需瞄一眼就能猜出这人是贵客还是穷鬼。 不过他虽然能猜出来客人的身家，却不会有狗眼看人低的举动，对待所有人，只要是来消费的都是笑脸相迎，这也是望归楼名声越来越好的原因。 就如眼下，他对一看就是不缺钱的叶菩提自然是热情殷勤，但是对楼下那些人同样礼数周到，不会让人有任何怨言。 做生意自古都是以和为贵，一两银子是钱，一文钱也是钱，只要能赚钱，店小二自然都是欢迎的。 时间尚早，那说书的老先生还没来，店中客人都在闲聊，叶菩提要了一壶梅子酒，浅斟慢酌。 这望归楼的梅子酒入口甜柔，回味浓烈，就算以叶菩提的眼光来看也是极为上乘的佳酿，也难怪能有这么大的名气。 只可惜这酒价钱不菲，能喝得起的人不多。 相对于楼下的热闹，二楼就要安静多了，包括叶菩提在内只有聊聊四桌客人，且占据着二楼的四个角落，相距甚远。 叶菩提略微打量过其他三桌客人，从他们的衣着和桌上的菜肴来看，都是一些富裕人家，但并没有人会武艺，不是江湖中人，她也就不再过多关注。 让她感到有趣的是楼下的钱瑞章。 这小子一旦下船就立刻和换了一个人似的，摆脱晕船的症状，生龙活虎起来。 他本是个活泼性子，又读书多年，脑中学识丰富，因此口才也极好，各种道听途说的趣闻道都是信手拈来，经过他的加工，似是比那说书人的故事更精彩几分。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和同桌的几个游侠打的一片火热，对方也是豪爽的人，双方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直恨不得喝完酒就出门找个破庙磕头拜把子去。 甚至到最后，几个都不富裕的人一合计，凑钱要了一壶最便宜的酒，然后就开始开怀畅饮起来，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几人正在喝酒，酒楼又有一伙人到来。 是一伙七八个鲜衣怒马的年轻人，单从装束上来看应当是些出身极好的世家子，一个个趾高气昂的迈进酒楼。 那店小二麻利的跑过来，谄媚的笑道：“几位贵客里面请嘞。” 这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紫色华服的青年，剑眉星眸，颇为俊朗，他的目光在四下扫过一边，然后对店小二说道：“听闻你们这里的梅子酒不错，特意来尝尝，给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那您可来对地方了，咱望归楼别不说，梅子酒敢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店小二笑道：“楼上有雅间，几位爷请上座。” 说完手一引，半跪著作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几个年轻人饶有兴趣的打量店小二几眼。 有人笑道：“你这店小二可别是这只是嘴上说得好，若是一会我等觉得你只是耍嘴皮子，可别怪我们砸了你这店。” 新店小二脸上的笑容一凝，然后又讪笑道：“哪能呢，哪能呢，几位上边请。” 他心中深刻怀疑这群人是来砸场子的，但是只看对方的穿着气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只能好生伺候着，希望对不要是来捣乱的。 望归楼在这座小镇上生意兴隆，那是因为背后有一个附近的帮派靠山，再加上这小镇不大，所以才能有今日景象。 但是这个帮派的实力和那些世家比起来可就不值一提了。 一群青年在店小二的指引下登楼。 原本他们是想要寻找一个包间喝酒，但是登楼后看到独坐在窗边的叶菩提登时又改了主意。 那为首的紫衣青年拉着店小二，说道：“不用忙活了，我们就在这二楼大堂就可以了。” 他的同伴同样也瞧见叶菩提，自然是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纷纷出言：“这大堂就挺好，空位置这么多，就在这里坐下吧。” 店小二自然不会反对，引着这群人分成两桌坐下。 好巧不巧，两桌人离叶菩提都不算远。 第077章 人烟旧事 这群人在叶菩提近处坐下，但也仅仅如此，并没有急切的过来搭讪。 那紫衣男子平生也不知道撩拨过多少女孩，深得其中三味，因此在他看来如叶菩提这般绝色的女子必然是有一股傲气的，而且对方明显又是行走江湖的人，与一般女子不用，因此最适宜欲擒故纵，让她主动对自己有兴趣才行。 这件事着急不得，需要缓缓图之。 因此他自在叶菩提身边坐下后，就再也没有去看她一眼，反而是与同行伙伴取了梅子酒开始品尝。 这梅子酒虽然滋味极佳，但还是不能与他们这些世家子平素奢靡至极的千金佳酿相比较。 不过吃惯山珍海味，偶尔吃一次青菜豆腐，也是清爽之际。 因此这些人倒是没有如之前所说把这酒楼砸了，反而是赏了店小二一钱碎银子，喜的店小二愈发殷勤。 也就是在此时，那说书的老瞎子来到酒楼中。 扶着老瞎子进门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应当是他的孙女。 祖孙两人来到大堂，也不用别人安排，就在大堂专门的说书台子前坐下来。 老瞎子对着大堂拱拱手，喝一口茶润润嗓子，然后一拍醒木，然后酒楼内登时安静下来，众客纷纷侧目，听他今日要讲什么江湖趣事。 醒木拍下，老瞎子环视四周——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仍做出这个动作。 之后并未开讲，而是先缓缓吟一首定场诗：“人烟随风去，功过当分清。” “世间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言罢，一抖折扇，说道：“书接上回，上回咱们说到顾青城雪夜下太白，尽屠北邙魔教，那魔教教主以及麾下左右使者、四大护法、六大长老、十八天魔都化作他剑下亡魂，自此江湖上再无魔教一说，再无人敢称魔道，当年武榜这位新晋剑神就登顶魁首，那一年他才二十九岁。” 回顾完之前的剧情，这老瞎子这才说道：“说完顾青城登顶剑道的事迹，咱们呐，再来说说他那一剑可挡百万师的故事……” “话说当年先皇驾崩，鲜卑蛮子趁我朝大丧之际，秣马厉兵，南下寇边，端的是来势汹汹，大有越过长城劫掠中原之意，彼时我朝刚才在音达山受挫，士气低落，先皇又不幸驾崩，燕王去往京城戴孝，边境上正是人心惶惶之时。 ”“再看那鲜卑蛮子，在他们可汗拓拔徽的率领下向我朝边境扑过来，三十万大军，控弦佩刀，自云中至幽燕，宛如狼群，一瞬间千里边境风声鹤唳，人人紧张。 ”“正逢举国大丧之际，京城虽已得到边境告急的消息，但派遣将领，调集大军仍需要时间，但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又该如何？”“正当举国无策的时候，边境上却又突然传来鲜卑蛮子撤军的消息，这鲜卑蛮子提兵三十万，各个凶残如狼，来到我朝边境，却是一箭未发，一刀未动，就这样撤回漠北草原了，诸位猜这是为何？”酒楼听众轰然鼓噪，皆言自然是顾青城出手了。 老瞎子今日所说乃是江湖中上至七旬老翁，下至黄口小儿都知道的故事，自然有无数人能猜到结果。 他也不觉得尴尬，仍是说道：“不错，正是那顾剑神出手了。” “鲜卑蛮子趁我朝大丧出兵，实乃毫无礼数的蛮横行径，这般行径，顾剑神这样的神仙人物自然看不过眼，于是剑神御剑自太白山至云中塞外，不过片刻就跨越三千里，来到拓拔徽的中军大帐之前。 ”“那拓拔徽身为蛮子头领，生的是五大三粗，眼如铜铃，血盆大口，仅凭相貌就能让人胆战心惊，然而当顾剑神沐浴着万道金光从天而降时，这蛮子头领也是骇的心惊肉跳，直呼仙人降临，两股颤颤，就要跪下来叩拜。 ”“顾剑神面对这蛮子首领，四周还有他的三十万大军，怡然不惧，只是历数蛮子趁我朝大丧进攻时的几大罪状，桩桩件件，呵斥的那蛮子首领满面羞愧，恨不能立刻自裁谢罪。 ”“到的最后，剑神他老人家更是大发神威，一剑就在蛮子的中军前划出万丈沟壑，言曰，我虽不能抵挡你这蛮子三十万大军，但是杀你易如反掌！”“此言即出，又有那万丈沟壑为前车之鉴，那蛮子首领再难镇定，立刻叩首请罪，顾剑神这才御剑离去，直上九重云霄，宛如仙人化虹飞升。 ”“知道剑神老人家离开中军大帐，这蛮子首领才在手下搀扶之下战战兢兢起身，不敢造次，带着他的几十万蛮子兵乖乖退回草原去。 ”“此情此景，唯有两句诗可以形容顾剑神的绝世风姿啊。 ”说到这里，老瞎子放慢语气，缓缓吟说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啊！” 顾青城的故事自然不必多说，这个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他，没有人不佩服他，这一剑曾当百万师的故事更是家喻户晓，连垂髫稚子都能说上几句他的故事，老瞎子不过是把自己加工过的故事讲出来，虽然讲的不错，但是并没有得到多少喝彩，甚至连赏钱也没多少。 有听客不满意的说道：“老瞎子，顾剑神自然是极为厉害的，但是他老人家的故事我们都听过很多次了，你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有没有？” 这人一开口，很多人都跟着起哄，想要听他讲点新鲜的故事。 叶菩提也是细心听他说完，不过这故事是老瞎子自己加工过的，说的和他亲眼所见似得，但与事实相去甚远。 顾青城确实以一人之力让鲜卑退兵，也确实对拓拔徽说过我虽不能抵挡你这三十万大军，但杀你易如反掌这句话。 然而拓拔徽自然不会如老瞎子所说这般不堪，这些都是老瞎子自己的艺术加工而已。 甚至顾青城在见到拓拔徽之前，还与独孤珈蓝交手过，胜过独孤珈蓝之后才来到拓拔徽的中军大帐。 而且拓拔徽退兵也不全是顾青城的功劳，而是另有隐情，只是这段隐情不便明说，故而以讹传讹，再加之朝廷的有意宣传，才成就顾青城一剑曾当百万师的的无敌传说。 叶菩提细听这段故事，只当打发时间。 但她一旁那两桌客人却并不是这样想的。 只听一个华服年轻人对同伴说道：“传说这望归楼的梅子酒好，说书人好，今日尝了梅子酒，确实名不虚传，但是这说书人却有些名不副实啊，尽说一些老掉牙的东西来糊弄人，我等千里迢迢来这里，听到的却是已经听腻的故事，当真让人心中不爽啊。”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对此即为赞同。 第078章 戏说不是胡说 老瞎子经不住众人的鼓噪，一拍醒木说道：“既然如此，那小老儿就再给列位说点新鲜的故事吧。” 楼下群侠鼓掌，大声叫好。 作为望归楼官方指定驻场说书人，老瞎子的人气自然不会因为一两次的冷场而降低。 那楼上两桌膏粱子弟虽说对老瞎子之前的故事不满意，但听他说要讲新的故事，也就安静下来，倒也没有叶菩提预想中的那般跋扈。 紫衣青年端着梅子酒一饮而尽，说道：“活着就已经是人间最难，你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家伙，人家一个说书人讨生活不容易，你们就不要跟着去捣乱了，安静喝酒，听人家说书。” 这人说话倒是客气，但说完话却轻轻的瞥了叶菩提一眼。 他自以为自己的动作非常隐秘，但是在叶菩提眼中他的任何小动作都是一览无余，于是叶菩提立刻就明白这家伙是在自己面前摆人设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给自己摆出这种风度翩翩的人设，对于叶菩提来说，这种人设并不讨喜。 你要是真有风度还好，要是装出来的，只会让人更加厌恶。 紫衣男子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这么一招竟是弄巧成拙，让叶菩提对自己的印象直线下降。 但是他的话仍旧是得到两桌其他人的赞同，就连之前对于老瞎子不屑一顾的那人也是立刻变色，笑容满面说紫衣青年教训的是，言罢甚至还往楼下说书人的盘中扔下一粒碎银子，那老瞎子的孙女立刻朝着这边深深一鞠躬。 紫衣青年一句话就能让这些人前倨后恭，足以表明他在这群人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老瞎子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很灵，听到盘子里响起的声音，立刻就能判断出是银粒还是铜板，因此说话前先拱拱手说道：“小老儿多谢这位爷的赏银。” 这才捋着胡须说道：“今日小老儿再给大家说点最近发生的新鲜事。” “话说蜀中有一座山，名叫荣山，本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但是最近呢，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传闻，据传这山中有一条百年大鲵出世，这大鲵可不一般，乃是通灵之物，一时间引得众多英雄好汉齐聚荣山……”老瞎子所说正是前几日荣山中关于那大鲵的争夺情况，那一日山中江湖人极多，不少人都是亲眼目睹抢夺的过程了，因此老瞎子说起来更是绘声绘色，宛如亲临一般。 只是他这个故事对叶菩提毫无吸引力，毕竟自己不仅是荣山大鲵的亲历者，更是老瞎子口中的主角。 在这老瞎子口中，自己就是那隐姓埋名几十年不出江湖的高人，一出手就连败几十位高手，在万众瞩目之下抢走大鲵，飘然离开，端的是高人风范。 叶菩提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好像也有几分高手风范。 但是那老瞎子言之凿凿的说那一日抢走大鲵的白衣女子乃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家，这就让叶菩提有些无语了。 在老瞎子口中，自己不仅是鹤发童颜，更是活过两甲子的老怪物，甚至比云麓仙居的吴珩还要年长一辈，此番来抢夺这大鲵，正是因为自己大限已到，需要这百年大鲵来为自己续命……他这一番子虚乌有的说法，让叶菩提也是哭笑不得。 且不说这大鲵并没有延长寿命的功效，单是这两甲子的年纪就让叶菩提无奈了，这样算起来，她可比自己已经仙去的爷爷年纪还大了。 她能理解老瞎子需要吃饭的心情，但是改编不是乱编，你这样可是要……想到这里，叶菩提把头转向窗外，她还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 雨越下越大，沿着青石板汇成一条条小溪，望归楼内气氛愈发热闹，众人纷纷侧耳倾听老瞎子说的白衣女前辈的故事。 片刻功夫，老瞎子说完故事，然后上半场就此停歇了。 下午他还会说一场，不过那时已经是另外一些听众了。 这江岸边来来往往无数商客游侠，总有人没听过他的故事，总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他讲讲故事，说一些江湖上的儿女情长。 叶菩提喝完酒，然后起身下楼，经过钱游瑞章身边时停顿一下，问道：“可是要一起回去？” 于是与钱瑞章同桌的几个游侠立刻变了脸色，看向钱瑞章的目光有些不一样了。 原来方才这兄弟没吹牛啊，他确实认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侠，而且就在楼上。 再看看这女侠，先不说其他的，单是她腰间佩剑已经是价值不菲，这样有钱有貌的女侠可不常见，难不成这兄弟还有吃软饭的命？ 问题他相貌也不怎么样呐，所谓平平无奇四个字就是给他量身打造的。 听到叶菩提的问话，钱瑞章看看桌上空空如也的酒壶，说道：“故事听了，酒也喝了，正好回船上睡一觉，卧船听雨眠，人生快事啊。” 说完又对同桌的几个游侠说道：“哥几个抱歉啦，我要先回去了，咱们洗剑山庄再见。” 几个游侠同时对他抱拳，极为豪迈的说道：“兄弟你先走一步，哥几个随后就来，咱们洗剑山庄再会。” 叶菩提当先走出酒楼，撑开油纸伞踏入雨幕中。 钱瑞章跟在她身后，再之后楼上那两桌人也离开酒楼，尾随也普通而来，目的不言而喻。 两人一前一后往穿上走去，钱瑞章碎碎念说道：“刚才那几个都是岭南来的游侠，不但武艺高强，为人也是豪爽，我与他们相识不过半日，就已经是相见恨晚，此番若非已经付过船资，我都想与他们一道同行呢。” 叶菩提没说话，只是安静前行。 钱瑞章又说道：“此番啊，他们也是参加论剑大会，相比以他们的武功，必然是可以扬名立万的，到时候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对你以后走江湖会有帮助的。” 那几个游侠的来历叶菩提不清楚，但是对他们的武功一清二楚，想要在论剑大会崭露头角怕是不容易的。 那与她邻桌的紫衣青年原本是想着自己做足功夫，叶菩提会对自己有兴趣，却没想到这姑娘压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喝完酒直接就走了，完全没有给自己接下来表演的机会。 不想错过这等美人，紫衣青年就与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匆匆结账追下来了。 可是还不等他们上去搭讪，却看到前边的那白衣女子停下脚步了。 钱瑞章一个人碎碎念半天，也没听到叶菩提搭理他，他也不以为意，自言自语的非常欢乐，然而某一刻他差点撞到叶菩提的身上，才猛然惊醒，停下脚步。 正想询问为什么，却愕然看到那座青石桥对面黑压压走过来一群人。 这群人沐雨而来，人人蓑衣斗笠，手持兵刃。 他们的目标自然是叶菩提。 第079章 步步生莲 雨势渐大，落在油纸伞上，劈啪作响。 这群杀手人数不下三十，脚踩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朝着叶菩提袭杀过来。 钱瑞章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对方的目标是自己两人。 他一个负箧游学的书生，纵然向往青衣仗剑的江湖游侠，但是也未曾见过这等阵仗，瞬间脸色苍白，原本那一份醉意也烟消云散，他站在叶菩提身后，牙关打颤的说道：“叶……叶姑娘，他们……” 叶菩提冷声说道：“离远点，等我杀光他们再走。” 听了叶菩提的话，钱瑞章内心咆哮：你疯了吧？这可是三十个杀手，这种情况不应该是脚底抹油，风紧扯呼吗？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然而这只是他内心的想法，话到嘴边却变成吱吱呜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冷雨拍面，钱瑞安下意识往后退去。 虽然他觉得此情此景，自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或者拉起叶菩提的手就朝酒楼里跑去——那边还有几个和自己情投意合的游侠，想来这些杀手不会胆大包天的在酒楼里杀人。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一言不发的后退。 这世间有多少人能真正的直面生死？ 那以紫衣青年为首的一群膏粱子弟同样停下脚步。 紫衣青年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了这样一个绝色美人。” 有人问道：“陈大哥不出手吗？” 紫衣青年笑道：“我剑都不会用，怎么救？有心无力啊。” 说完摊开手，示意自己自己不通武功。 那人说道：“只要陈大哥报出家门，这些杀手还敢不收手？”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是，以这紫衣青年的身份，只要他报出自己的家门，就算太白剑宗也要给一份薄面，这些杀手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得不掂量一下了，救下这个白衣美人还不是易如反掌？ 却不想紫衣青年摇摇头，笑道：“你们可是又想看我笑话？此番离京爷爷一再强调不允许我用家族的名声招摇，我二哥前些日子带人去大闹云麓仙居，热闹吧？威风吧？就连吴老前辈都出面了，结果呢？回家之后差点被我爷爷打断腿，现在还关禁闭呢。” 想了想，他又说道：“此番看情况应当是江湖仇杀，这些江湖人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掺和的为妙，不是害怕，而是不要惹得一身腥，美人虽好，但……” 但与他在家中的前程相比较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其余人纷纷附和。 紫衣青年往后退几步，与叶菩提拉开一段距离。 他的眼神望向那雨中的白衣，心中微微一叹：可惜未能一亲芳泽，如斯美人，就要化为孤魂了。 三十人飒踏而来，溅起大朵水花。 面对这这三十人，叶菩提轻轻迈出一步。 然后钱瑞章以及紫衣青年等人的眼睛蓦然睁大，眼中尽是震惊。 大雨从天而降，青花油纸伞下，叶菩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干净的好似仙人临凡。 她站在原地，然后将手中油纸伞轻轻往天空一抛，油纸伞直直飞上天数十丈，奇异的是油纸伞笼罩下的这一方小小天地并没有因为伞的飞升而灌进雨水，那千丝万线的雨水遇到油纸伞就好似遇到一堵无形的墙，纷纷滑向四方。 伞下没有雨滴落在她身上。 丢开油纸伞，叶菩提就一步踏出。 与此同时清越的凤鸣声响起，银光划破雨幕，她腰间的佩剑“茱萸”出鞘。 叶菩提一脚踏出，身形快如鹰隼，脚步落在雨水中，溅起雨水宛如莲花绽放。 两个最前方的杀手首当其冲，面对叶菩提的剑锋，瞬间被茱萸剑削去头颅！杀掉这人，叶菩提身形快如闪电，行云流水般踏出一连串的步伐。 每一步踏出，地面的积水都有莲花随她脚步绽放。 步步生莲！连续三十朵水莲绽放，叶菩提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原地，长剑归鞘，此时那抛入空中的油纸伞恰恰落下，叶菩提伸手接住伞，一圈水珠从伞边荡开，如同玉珠落盘，叮咚作响。 青石桥上再无活人！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随即又被风雨稀释。 钱瑞章与那紫衣青年一群人已经完全愣住，这番景象太过挑战他们的认知，脑海中一片空白，任何杂乱的念头都没有了。 叶菩提撑着伞，头也不回的对钱瑞章说道：“走吧。” 轻轻两个字终于让钱瑞章回神，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甚至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只觉得是自己醉酒后的一幕幕幻觉。 他使劲扇自己一巴掌，内心咆哮：几个菜啊，就把自己喝成这样？ 但是眼下那流淌在青石桥上的鲜血却明明白白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幻觉，这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事情，就在片刻之前，这个被自己认为是可以登上胭脂榜，甚至夺魁的美人就这样轻松杀掉三十个杀手，轻松的好似碾死一堆蚂蚁。 这就是江湖上传闻中的神仙高手吗？ 钱瑞章终于明白为什么美人对自己之前所有的江湖趣闻不感兴趣了。 起先以为这美人是初出茅庐，对于江湖事情不甚了解，又有着这般祸水的容貌，自然心中有一股傲气，对自己的话不以为意。 眼下才明白，哪里是这样啊。 人家分明是已经登顶武道巅峰的绝世高人，哪里又用得到自己在这里啰嗦一堆，只能贻笑大方。 钱瑞章小跑两步跟在叶菩提身后，想要说话，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叶菩提抬脚往码头走去，一言不发。 这番景象虽然震撼人心，但是以叶菩提的心性自然不会以此来炫耀了。 事实上能突破天境桎梏，达到一品之上的武者心性都不差。 天境一品与闻道境界，看似一层境界，看是差距之大，难以言述。 所以这层境界才被称为闻道。 朝闻道，夕可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镇，那紫衣青年一行人才终于回神，面面相觑，所有人眼中只有震惊和惊骇。 半响，紫衣青年才说道：“传闻武道巅峰，直如神仙中人，如顾青城、姜琢玉一般，原本我还不太相信，只当是江湖人给自己脸上贴金，但是今日所见才知道空穴来风，是必有因，江湖传闻也并非全都是以讹传讹，这女子怕是不比武榜上的高手差啊。” 此番，他已经没有继续撩拨的心思了，这样强悍的女子，就算自己能撩拨到手，那天自己要是另结新欢，她怕不是会一剑把自己戳几个窟窿啊。 第080章 各方异动 雨势越大，冲刷这青石桥上的血迹，有两人自小镇中走出来。 铁尉山看着满地横尸，对宗彦之说道：“大人，这……这女子好生强悍啊。” 宗彦之也是一脸凝重，两人先前在镇上另外一座酒楼上看到叶菩提出手的一幕，铁尉山修为太低，还不能真正了解叶菩提的实力。 但是宗彦之作为天境二品的武夫，眼光自然是毒辣的，叶菩提一出手他就知道对方绝对是天境之上的人物。 这种江湖高手也是最让他头疼的。 天境之下，哪怕是天境一品的高手，面对人数众多的时候也会力不从心，但是一旦超脱天境的桎梏，那就是一次质的飞跃。 如叶菩提这般身手，若真的放手杀戮，没有上千士卒是不可能拦得住她的。 但是耗费上千士卒的性命去杀她？ 这世间有几人能干出这等疯狂的事情？ 而且以她的身手，若不是抱着必死的心，只要愿意走，谁拦得住？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可是武道修行到天境之上，这句话也不是那么准确了。 就如那武榜第三的干朝太子姜琢玉，名列镇抚司通缉悬赏榜单第一位，朝廷上多少人恨不得他立刻暴毙，因为他不死，曾经占据中原半壁江山的干朝就会有无数余孽心有不甘。 可是姜琢玉时至今日还活得好好的。 这些年内，朝廷上也有一种声音，建议请出顾青城或者邢渊、苏步雪等人，剿杀掉姜琢玉。 但是也只是一种设想而已，想要请动这几位出手可不容易如顾青城、邢渊这些人，他们与大雍没有什么矛盾，所以名义上听命于朝廷，但是实质上依然可以逍遥自在。 朝廷还不得不安抚他们，就如封顾青城为太白剑神，封邢渊为武神，甚至默认苏步雪天后这个有些僭越的称呼。 只是能有这般修为的人终究是凤毛麟角，叶菩提走过高丽、扶桑、中原三座江湖，再加上她从未去过的草原，四座江湖百万武夫，天境一品之上的人也不会超过百位。 宗彦之把叶菩提当成赵家事件背后的黑手之一，因此调查过来，却发现这神秘女子比自己想象中还厉害许多。 两人走过来，宗彦之先是与那紫衣男子见礼，客气说道：“原来是陈三公子，没想到能在此处见面。” 他虽然是神捕，但是身份与这紫衣男子还是有差距，因此也不敢装作没看见。 那紫衣男子看着宗彦之，笑道：“原来是宗神捕，神捕此番南下可是又有什么大案子？” 宗彦之点点头说道：“确实有一件棘手的案子。” 他没有细说，因为两人身份差距很大，他也不愿与这紫衣男子有过多纠缠，毕竟能搭上线还好，搭不上平白还会得罪人，得不偿失，不若大家各走各的路来的干净利落。 闲聊几句，紫衣青年一群人也就离开，他们没兴趣对着一堆尸体高谈阔论。 等到这群人离开，宗彦之才与铁尉山一道走上青石桥，仔细查看现场。 查看完这些杀手，铁尉山说道：“大人，这些好像都是楼外楼的杀手。” 宗彦之点点头予以肯定，说道：“确实是楼外楼的杀手，没想到这白衣女子竟然牵扯出楼外楼，事情更复杂了啊。” 宗彦之不了解内情，显然是把楼外楼和赵家的案子联系到一起了。 铁尉山问道：“大人，眼下怎么办？” 宗彦之微微沉吟，说道：“先跟着这女子，看看她接下来的目标是什么。” “那……这里呢？”铁尉山环视四周，说道：“这里怎么办？” 宗彦之不屑的说道：“不用理会，自有当地官府解决，一群杀手，死有余辜，这种人死光了，这个天下才能安定。” 站在宗彦之和铁尉山的角度来说，自然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杀手之类的死光才好，宗彦之神捕的名号也是用人命堆出来的，这其中杀得最多的就是侠以武犯禁的江湖人。 两人又勘察片刻，其实没什么能多查看的，他们目睹了叶菩提行云流水的杀人过程，一切都清清楚楚，此番查看只是为确定这些杀手的身份，既然确定，那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也就返回码头。 宗彦之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又有几人从小镇外走来，为首的是一个独眼黑髯的大汉。 看着这满地尸体，大汉冷笑一声，说道：“这渝州分舵的舵主可真够蠢的，总部已经让他收手，这家伙竟然还敢擅自出手，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派出这么多人，如今全部折损在这里，连续两次犯错，我且看宋宏图如何再保他。” 独眼大汉带来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因此说话也不避讳什么。 听到他的话，有下属问道：“大护法，接下来怎么做？” 独眼大汉看看一地尸首，说道：“且先跟上那白衣女子，朱雀令应该就在她手中，寻找机会动手。” “是。 ”一种手下哄然称是。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是要小心行事，我等虽然没见战斗过程，但是单凭这些人的死相可以判断出那女子乃是绝顶高手，切莫打草惊蛇。” ……叶菩提自然不知道已经有两拨人盯上自己。 她与钱瑞章一路返回船上，这个向往江湖书生这一改之前的喋喋不休，沉默下来，回到船上之前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大约是还未从之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叶菩提所在的这个江湖和他心中所想的那个江湖相距太远。 叶菩提的江湖太高，而他的江湖太接地气，让他一是转变不过来，因此才会沉默下来。 回船之后，叶菩提径自回转自己的房间，留下心中五味杂陈的钱瑞章。 叶菩提不讨厌钱瑞章，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书生而已，这样的人天下间不要太多，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今日的种种其实只是一种执念。 但是她也不喜欢钱瑞章，更不会出言安抚他震惊到受伤的心灵。 更多的她实在思考这群杀手的来历。 虽然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一群杀手，但是不代表她就会心大到觉得自己无敌，连别人来杀自己这种事情都能不放在心上。 历数她来中原之后结下的恩怨，那个被自己杀掉儿子的尚书右仆射自然不会心甘，虽然有李策的干预，但是想来他心中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有很大可能派出杀手。 再者就是与碧落印有关的事情了，自她来中原之后，她就觉得自己陷入一团迷雾之中，连续两次被人牵着鼻子走，偏偏还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这次的事情也说不好是那幕后的黑手针对自己的一次试探。 最后就是那一日自己无意中抢到手的朱雀令了，这件事牵扯到楼外楼这个杀手组织，另外那个苏西平身份也未必简单，这两方都很有可能出手。 仔细思量一番，她觉得还是最后一种可能性最大。 黄书璞虽然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但这件事燕王府已经答应帮自己解决，他也不得不考虑如果万一干掉自己，该怎么面对李策。 和碧落印有关的可能性也不大，从如今种种来看，对方应该挺了解自己的，如果要试探自己，就不会派出这么一群杀手了，这样的话只能是让茱萸剑下平添一些亡魂罢了，对方不可能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想来想来，就只有那楼外楼或者苏西平背后的人了。 只是这两边人是到底谁，她还拿捏不准确，只能猜测是楼外楼的可能性大一些。 第081章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叶菩提摩挲着手中的朱雀令牌，令牌通体白色，非金非玉，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她再次仔细查看，除过朱雀两个字意外没有任何多余信息。 想想也是头疼，自己本只为碧落印而来，半路上却是各种节外生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日雨未停，船在雨中起航。 叶菩提在船舱中打坐，并未在去甲板透气，这让不少想要欣赏雨中美人纸伞而立的绝美风景的书生们惋惜不已。 及至中午，雨终于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空，大船来到一段山峡之中，两侧悬崖峭壁，有万尾鲤鱼争先恐后自水面跃出，引得无数人惊呼称奇。 更有不止一位书生书生取来笔墨纸砚，把这幅难得一见的神奇场面绘之成丹青墨宝。 叶菩提正在打坐，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的是钱瑞章。 这个书生自从见过她出手之后，就再也没敢来打扰她，估摸是觉得她这样的高手与自己有着太多的距离感了。 不过这次开门，他倒是没有多少拘束，反而是兴奋的说道：“女侠，快去去甲板看看，难得一见的奇景啊。” 叶菩提不解，好奇的跟着他来到甲板上，正好看到无数鲤鱼跃出水面的盛景。 一段江面上，无数鲤鱼奋力跃出水面，就好似在为跃龙门而进行着千百次的辛苦努力，甚至有鱼碰撞到行驶中的船只，直接撞得晕死过去。 叶菩提轻轻闭上眼睛。 双目已经不能视物，但是在她脑海中，仍有无数鲤鱼在江面翻腾。 这虽然只是她脑海中的想象，但是却与那江面上的画面一般无二，甚至每一尾鲤鱼翻腾的姿势都会清晰出现在她脑海中！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觉。 曾经她在青城山后山观紫气东来，闭目中可见氤氲仙山，原要拾阶登山，奈何被一小道士打断，机缘不在，直到今日，这巧妙的机缘才再次出现。 船行百丈，一条通体金红的鲤鱼从水面一跃而出。 这一尾鲤鱼迥异于其他鲤鱼，跃出水面后，长达七尺的身躯在阳光下光华流转。 有人惊呼：“这是……这是要化龙了吗？” 自古就有鱼跃龙门化身为龙的传闻，但是世间却从未有人见过，今日之景象让所有人开眼了。 这一尾金红鲤鱼在天空划过优美的弧线，吐出一个气泡，瞬间又落回水中。 也就是在这时，叶菩提呼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 一步迈出，人已经来到半空。 茱萸剑出现在手中，凌厉的剑气四溢。 她与大船保持相同的速度往下游而去，手中长剑飞舞，身姿缥缈如仙人，一道道剑气纵横，猛烈的罡风迫的离她几十丈外的游侠看客们纷纷后退。 武道境界，闻道境界，武者的气机运转已经可与外界遥相呼应，这等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故而已经能修行到天境一品的大才却有九成九无法窥见闻道。 同样闻道与知秋，境界之差也可谓云泥之别。 这等境界已经不拘泥于自身与外界的遥相呼应，而是隐合天地道理，融入自然万物。 正如叶菩提眼下闭目仍可见锦鲤一般。 她在闻道境界盘桓良久，始终难以融入自然万物，直到前些日子雨中杀敌，步步生莲之后才终于感受到那一丝丝的契机。 酝酿多日，已到瓶颈，恰遇万鲤出水，这道瓶颈便也随着满江锦鲤豁然顿开！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这便是知秋之后的返璞归真。 再行三十丈，茱萸归鞘，她落回甲板，一言不发往船舱走去，留下身后一众目瞪口呆的看客。 闻道三年，她终于迈入知秋境界。 而在她身后，有轰隆响声炸响在江面，那一侧的悬崖峭壁上无数石块滚落江中，留下四行大字。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倾尽江海里，赠饮天下人。 ”以剑做笔，铁画银钩，气势磅礴，令无数人叹为观止……三月二十七。 经过十多日行船，大船终于在此行的目的地安宁城靠岸。 安宁城为越州治所，曾经干朝第二繁华之城，仅次于当时的干朝国度神凰城。 当然，神凰城如今已经改名永定城，涵义不言而喻。 安宁城还是如当年一般繁华，只是这城头的旗子已经从大干变成大雍了。 江南较之其他地方富庶，因此城中繁华景象远胜其他州牧治所，在整个王朝内也是既有名气，洗剑山庄就在城外十里。 因着论剑大会的原因，安宁城比以往更热闹，城中到处可见到背剑的江湖人，既有十几二十岁初出江湖的愣头青，也有一把胡子，垂垂老矣的老者。 城中四处的客栈都已经爆满，就连城外的客栈也差不多住满，每日里都能见到无数人在酒楼茶馆中高谈阔论，或者在郊外某些地方比武切磋。 论剑大会被称为江湖盛事，确实名不虚传。 人一多，各种事情也就多了起来，安宁城各大衙门早早都动员起来，派出人手在各处维护治安，甚至连洗剑山庄也派出人来帮助官府维持秩序。 毕竟他们办的是盛事不是丧失，谁也不向往这里出太多意外事故。 叶菩提下船后与钱瑞章彻底告别，这书生准备前往城郊的一处鸡毛店落脚，价钱便宜，等到凑完论剑大会的热闹，在返程回陇州。 而叶菩提则是在离洗剑山庄最近的地方寻找一家客栈落脚。 如今这附近似然是人满为患，但是她用大把银子砸下去，还是位自己寻找到一间天字客房。 收拾妥当，她直接往洗剑山庄而去。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参加那论剑大会，然后一步步走过三座藏剑池，寻找一下何渔夫口中的线索。 此番去往洗剑山庄为的是能够了解更多情况，为几日后的论剑大会作出充足准备，即便她现在武功更上一层楼，进入更为玄妙的知秋境界，但也还不是天下无敌。 洗剑山庄的大门是一座牌楼，上书“剑气无双”四个大字。 牌楼下已经有无数人在凑热闹了，不过尚未到论剑大会的日子，山庄除过一些武林名宿或者身份不同者外并不接待其他游侠。 不过这些江湖人也不以为意，站在牌楼下，三五成群，谈笑风生，言语之中自有对洗剑山庄的向往，以及此番对论剑大会的期待。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剑客自然是希望最终能走到藏剑池边，哪怕是第一座藏剑池都可以，不说那池中千万柄长剑，单是池边无数剑碑就足够让无数人为之疯狂了。 叶菩提起先也不清楚洗剑山庄此刻不接待外客，等到来之后被那守门人客气的回绝，也就回转客栈等候，等到论剑大会开启的当日在前去。 她也没有做出离开后在暗中回去查看的举动。 毕竟这里不是什么无名之地，有一个武榜前十的于拙然坐镇，一般门派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第082章 首日论剑 四月初一，洗剑山庄的论剑大会正式开启。 江湖豪杰云集，洗剑山庄的大长老出面主持大会。 仅是搭建的比武台就有七十二座，在山庄外的空地上排出很远。 在接下来三天时间内，任何人都可以登上这七十二座比武台进行切磋，最终还能站在擂台上的人就有资格进入第一座藏剑池。 这样看似不公平，但是因为参加论剑大会的江湖人太多，成千上万号江湖游侠，洗剑山庄不可能一一安排，也只好出此下策。 只要实力足够，又何惧连翻挑战。 如此在论剑大会的的第一天，许多人自持实力不错的人只是在台前张望，并不准备上场，准备保留实力在最后一日搏一搏进入藏剑池的机会。 而一些实力一般的游侠，因为知道自己没有进入藏剑池的机会，会在第一天登上比武台，不图能撑到最后，只是寻找一个露脸出名的机会。 名气什么的，听来俗气，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自己出名。 每一次论剑大会总能出现几个崭露头角的游侠，他们未来行走江湖，不管是赚银子，还是江湖面子，自然比其他人方便太多了。 叶菩提今日也来到比武台，却没有上场的打算。 因为她本为进入藏剑池而来，是少有真正意义上不为出名而参加论剑大会的。 各处擂台前都围满人，有跃跃欲试准备参加比武的游侠，也有许多赶来凑热闹的人群。 甚至有一些小宗门更是举宗前来，只为让自己的宗门能增加点名气，好能多收几个弟子。 就如叶菩提如今围观的这个三十三号比武台，第一个跳上台子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相貌平平，上台之后朗声道：“在下郑咏，忝为交州万剑宗副掌门，今次来到这论剑大会，不为夺魁，只为和诸多同道交流切磋，还请诸位不吝赐教。” 交州乃属南疆范围，与安南都护府相邻，在不少中原江湖人眼中已经属于偏远地带，整个南疆能让江湖人放在眼中的只有一个沈月宫，至于什么万剑宗，名头响亮，却是听也没听过的三流宗门。 如郑咏这样的江湖人不在少数，他都已经算是比较委婉的为自己的宗门打广告了。 更有几个直白的人直接跳上比武台对着四下高声道：“鄙人是某某宗门某某职位，此番特来为宗门招收新人弟子，入宗费用十两一位，量大从优，支持夫妻档、父子档、母女档等一切形式组合报名，组团打折，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当然，这些人最后大多都被他们的对手揍到台下去了。 毕竟有真本事的宗门也不缺弟子。 郑咏话说完，应者寥寥无几，之后有一人自比武台另一边走上来，是一个年轻剑客，叶菩提恰好还认识。 这年轻人相貌且不提，一身穿着寒酸至极，腰间的铁剑连个像样的剑鞘都没有，他走到郑咏面前，抱拳说道：“点苍山王淮见过郑前辈，今次请教，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在这里还能遇到点苍三侠这三个游侠，叶菩提也不是很意外，只要是江湖盛事，就绝不会缺少前来凑热闹的江湖人。 如点苍山三侠这样想尽一切办法出名的游侠，自然是不可能错过任何热闹了。 荣山时是如此，如今这论剑大会也是如此。 这王淮剑术稀松平常，但是凑热闹积极，任何江湖热闹都不愿错过，在荣山时连大鲵的面都没见到，还和人打了一架，他也不觉得浪费时间，听闻论剑大会的消息后又立刻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前来凑热闹，只为能在这论剑大会上露个脸。 点苍山也属南疆地界，对于万剑宗，外地人不清楚，王淮却知道这个宗门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至少自己这不过地境七品的实力是入不了人家法眼的，只不过万剑宗地处南疆，所以在中原名声不显，此番他们宗门派出十多人参加论剑大会，就是为给自己宗门打响名号的。 听闻王淮自报家门，郑咏就知道这家伙是一个没什么跟脚的游侠散户，不过他也没露出鄙夷神色，反而是客气与王淮抱拳。 毕竟自己这番登台是为宗门扬名而来，要作出足够的礼节，鄙视人这种事自然做不出来。 台上两人还在磨磨唧唧的客套，叶菩提无心听他们战术互吹，转头环视四周，果然在人群中看到王淮的另外两个兄弟站在台下，一脸兴奋的对着王淮鼓掌加油。 这点苍山兄弟三人，武功实在是不入眼，但是情义倒也深厚，走到哪里都是三人相随，不离不弃。 这会功夫，郑咏终于和王淮交手了。 王淮的剑术叶菩提曾经见过，自然不如她的眼，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郑咏的剑术还有几分火候。 他的剑术并不迅捷，但是一招一式施展开来都宛若有着千钧之力，如同层层海浪，重重叠叠，扑面而来，给王淮带来非常大的压力。 看来郑咏这个万剑宗副掌门也是下过苦功夫的，就这一手剑术，虽然普通，但没有十多年的勤学苦练也是施展不出来的。 王淮与郑咏交手三十多招，就被对方的剑招逼迫到擂台的角落处，这种压迫力王淮无法应对，到最后只好赶紧弃剑认输。 郑咏也没有继续出手，长剑还鞘，对着郑咏一抱拳，沉声说道：“承让。” 态度不愠不火，得到台下不少人的青眼与喝彩。 就连王淮的两个兄弟也跟着鼓噪交好，丝毫没有因为自家大哥的落败而恼怒。 他们此行本就是为凑热闹而来，能在万众瞩目下报出自己的名字，这已经是非常满足了。 他们没有能一鸣惊人的武功，想要出名那就要逐渐积累名气，只要是江湖盛事都去参加露脸，总有一天能给让人记住自己。 江湖上能一鸣惊人的人太少了，大多数也都只是老老实实、稳扎稳打的积累名气，换取自己的江湖地位。 就如那云麓仙居的吴珩一般，原本资质平平，但是百年积累，如今是当之无愧的武林泰山北斗，谁人不敬他三分？ 当然，想要像吴珩那样活一百多岁不比一夜成名难度小多少。 第083章 再遇故人 王淮弃剑认输，这场比试也就结束了。 他倒也光棍，捡起剑对着四方抱拳，做足气势，然后才跳下擂台，来到自家两个兄弟面前，三人相视哈哈大笑，然后王淮突然对两人说了句什么，三人就结伴朝着叶菩提这个方向挤过来。 原来方才在擂台上时，王淮已经看到人群中的叶菩提，因此与自己两位兄弟一商量，才朝着叶菩提这边走过来。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和这个高手女侠混个脸熟，毕竟此番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 这位女侠武功莫测，此番出现在这论剑大会，估摸着也是来参加论剑大会的，以她的武功自然能进入藏剑池。 自己能和她混个脸熟，对于自己的名气也是有好处的。 三人挤到叶菩提面前，一脸谄笑说道：“女侠，真巧，又见面了。” 叶菩提点点头没说话，目光又转向擂台上。 已经又有人向成为擂主的郑咏发起挑战了，此人武功与郑咏在伯仲之间，一时间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叶菩提虽然没有与王淮三人说话，但是和他们打招呼已经是让三人喜出望外了，这说明前辈还是记得自己三人的。 这就很舒服了。 顿了顿，王淮看着叶菩提似乎没有不耐烦地神色，壮着胆子问道：“女侠也来参加这论剑大会的？” 叶菩提转头对王淮说道：“你的根基还算稳当，剑招太过死板，日后练剑当多思招数之间的衔接变化，灵活运用，能让你的实力提升不少。” 叶菩提只是随意指点他一句，但是这话落在王淮三人耳中不啻与九天仙音，让三人欣喜若狂。 看来在女侠面前混个脸熟还有用的，第一次第二次女侠都不怎么搭理自己，这一次却能开口指点了。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王淮仍旧如奉纶音，把叶菩提的话一字不差的记在心底。 指点过王淮一句话，叶菩提就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这王淮的剑术实在不入她的眼，只不过为防止他在啰嗦，叶菩提才会多说一句。 只不过就算有叶菩提的指点，他的武功也不会提升太多，因为他修行的并不是什么上乘剑术，而且也没有顶尖心法与之配合，纵然得到叶菩提的指点，实力能提升一两个境界，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 得到叶菩提的指点，王淮三人觉得已经是莫大幸运，看到这位女侠又转过头去，似乎不耐烦自己三人的打扰，于是不敢停留，抱拳与她告别离去。 当然，他们也没有直接离开，反而是来到其他擂台观战。 此番既然落败，剩下的就只是看哪位勇猛的游侠能撑到最后，崭露头角，得到进入藏剑池的机会。 擂台上经过一番龙争虎斗，郑咏险胜这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连胜两场，而且是中间没有休息，郑咏已经得到围观众人的关注，不少人都在打探这个万剑宗是个什么来历，若真的实力不错，大会过后自己也可以与这郑咏套套近乎，看看是否能加入万剑宗。 这郑咏连战两场，尤其第二场的对手与他势均力敌，他连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才堪堪战胜对手，下一场已经没有多少余力再战了。 但是擂台不会因此停下来，郑咏休息不到片刻，就又有人上台挑战他。 这是一个壮硕的汉子，背着一柄重剑，走起路来能让人清晰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一步步走来似乎连那擂台都要被他踩塌一般。 看着这壮汉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下方的围观者嘘声四起，这壮汉不为所动，目不斜视的走到郑咏面前，卸下自己背后的重剑。 嘭！四周人听到一声闷响，重剑连鞘落在擂台上，让不少人暗暗咋舌，这壮汉不会一剑把这擂台砸出个窟窿吧？ 壮汉一抱拳，沉声说道：“兖州关廷，请赐教。” 郑咏深吸一口气，说道：“万剑宗郑咏，请！” 这关廷只看他使用这么一柄重剑，就知道他的修为不会太差，以郑咏现在的状态，十有八九不是对方的对手，只不过在他第一个登台时就考虑到眼下这种情况，心中也没有太过复杂情绪。 此番宗门中高手来了十多人，若有一个两个人侥幸进入藏剑池自然是极好的，若是进不去也无妨，只是为宣传名气也可以。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在场所有人包括叶菩提在内，都不觉得郑咏还能赢下这场比试。 以叶菩提来看，这关廷武功本就在郑咏之上，关廷已经是地境二品的修为，但是郑咏不过地境三品，而且这郑咏轻功身法一般，剑术也是君子之剑，缺少诡诈凌厉，与使用重剑的关廷硬碰硬，即使郑咏没有经过前两场争斗，以最佳状态与关廷交手，获胜的希望也是渺茫的很。 两人起手都是正大光明的剑招，很快两剑相碰，刚一接触，郑咏就能感受到关廷重剑上传来的巨力，这股力量远不是自己能硬抗的，他剑招一变，使了个巧劲后退出去，然后开始与关廷游斗。 只是他不善身法，即便采用游斗的发放也奈何不得关廷，每一次的进攻都会被对方挡下，而且每一次的碰撞都会让他体内气劲翻涌震荡。 两人连续交手四十多招，碰撞不下百次，关廷突然收剑拄在身前，台下观众除过叶菩提这等寥寥几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 然后两个呼吸之后才看到另一边准备再次进攻的郑咏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站在原地摇摇晃晃，再无力进攻对方。 方才不下百次的碰撞让郑咏再难阻止体内气劲震荡，血气上涌就吐出血来，此番他已经尽力，若是在拼下去，就要伤到自己的根基了，两人无冤无仇，关廷也适时停手，郑咏自然无法比斗下去，值得苦笑着对关廷说道：“关兄还功夫，在下佩服，此番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 关廷点点头，沉闷的说道：“承让。” 郑咏自己输得光明磊落，台下不少人却为他叫屈起来，觉得这关廷是趁人之危之辈，不少人以嘘声喝倒彩。 这壮汉还是面不改色立在台上，对于四周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论剑大会的规则也没限制他不能挑战郑咏，只要是擂主就要接受别人的挑战。 如叶菩提所在的这座比斗台上的情况同样在其他地方上演着，只不过角色换成一位位不同的游侠罢了。 如此，第一天的比试就这样落下帷幕。 至少两千人在七十二座比斗台上比试，最终只是剩下七十二人，而这七十二人明日还要继续接受其他人挑战，直到后天论剑结束，仍站在台上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藏剑池。 这一整天比斗都只算是热身，连一位天境的武者都没有出现，不过还是出现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剑士，只是这些人是能坚持到第三天，还是昙花一现就没人弄清楚了。 叶菩提只看了五六场比斗，也就返回客栈休息了。 第084章 山雨欲来 安宁城外三十里。 这里是安宁城往北去的官道，连通江南第一大城永定城。 午时，有一辆精致的马车自北方而来，看方向应当是安宁城。 马车遮掩的非常严实，看不清车中所作何人，只能看到赶车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者。 在某个拐弯处，楼外楼的独眼大汉带着十多个手下一字排开，拦住马车的去路。 那赶车老者不急不躁，缓缓停下马车，看着独眼大汉，说道：“原来是杨护法，多年不见，杨护法风采更胜往昔啊。” 他虽然说的客气，但是目光有意无意瞟过独眼大汉的眼罩，揶揄制衣不言而喻。 被称作杨护法的独眼大汉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前些年因为意外瞎掉一只眼睛，是他心中永远的痛，若是旁人敢拿这个嘲讽他，他早就暴怒的把对方大卸八块了。 但是眼下这话从这老者口中说出来，他还真的有些无可奈何。 目前来说双方还是对立关系，而且这老者身手不错，马车里坐的那位更加难缠，他今日来也不是为和对方动手而来，自然要沈得住气。 于是洒然一笑，说道：“承卢翁吉言，混口饭吃，远不如卢翁您修为精进，已是神仙中人呐。” 被称作卢翁的老者说道：“神仙称不上，这世间除过武榜上的几位人物，谁敢说自己是神仙呐，我这糟老头子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活一天算一天，不知道杨护法不在凉州享福，拦着我这老头子的去路是为何？” 独眼的杨护法下马拱手说道：“不敢欺瞒，鄙人此番前来是为那朱雀令而来。” “哦？”听到杨护法的话，卢翁挑眉说道：“那可真巧了，我们这次也为朱雀令而来，可惜苏西平那不成器的小子没把东西带回来，不然我们也不至于来这安宁城，说来这件事还要多谢你们楼外楼呢，若没有你们横插一脚，我这老头子现在应该是在神凰城睡大觉呢。” 杨护法当然知道对方口中的感谢并不是真感谢，说来此番自己主动与烟雨楼台的人接触，对方没有直接动手已经算是很能忍耐了。 于是他赶紧说道：“前些日子的事情都是误会，在这里鄙人代表楼外楼向卢翁以及南大家赔个不是，还望两位大人不记小人过，楼外楼绝对没有和烟雨楼台作对的想法，相反，在这朱雀令的事情上，我们双方利益一致，更应当守望相助才是，此番鄙人来到此处贸然拦下南大家的马车，正是为化解干戈而来。” 听闻杨护法的话，卢翁还没说话，就听到马车中传来一道女子温软柔媚的声音：“哦？不知道杨护法想要如何化解误会呢？” 她的声音不大，透过马车也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慵懒如猫的感觉，似乎刚刚睡醒一般。 既然马车中的女子开口，卢翁自然不在说话。 另一边的杨护法却是心中一喜：只要这位愿意开口，那就说明事情还有得谈。 他赶忙说道：“前番事情乃是我们楼外楼渝州分舵舵主私自行动，绝非是我楼外楼有意要和烟雨楼台作对，还请南大家明鉴，事后鄙人定当让他给您亲自赔罪，贵方的苏西平身陨固然可惜，我们楼外楼也损失很多杀手，那东西却被第三方抢走，所以鄙人此番才敢斗胆冒犯南大家的马车，只为能告知南大家，我们双方可以合作，共同对付那抢走朱雀令之人。” 马车中的女子说道：“杨护法此言有理，只是……你确定我们需要你帮助才能对付那女子吗？” 杨护法沉默一下，然后说道：“那人是一品之上的修为。” “一品上啊？”马车中传来女子的轻笑声：“那可真厉害，也难怪你们楼外楼都肯放下身段来找我这个弱女子呢。” 杨护法沉声说道：“南大家说笑了，烟雨楼台高手如云，自然不把一个一品上放在眼中，我们楼外楼实力薄弱，却不能与你们相比的。” 其实烟雨楼台高手没多少，但是这杨护法却隐约知道一些其他秘密，这南大家背后可是有个让全天下都头疼的难缠角色。 也是因此他此番才会放下身段来找对方。 马车中安静下来，片刻后那被称为卢翁的老者一甩马鞭，马车就继续前行，杨护法无奈，只能让手下人让开道路。 马车在经过他身边时，传来那女子的声音：“合作愉快。”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杨护法心中才终于松一口气，抱拳说道：“那就恭送南大家，咱们到了安宁城再详谈。” ……第二天，论剑大会仍旧继续，比昨日更热闹几分，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不过叶菩提却没有去擂台观赛，而是留在客栈打坐，明日就该她上场了。 今日的比武终于有天境高手按捺不住登场了，等到今日比赛落下帷幕，成为擂主的七十二人就已经全部是天境以上的武者了。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就是不知道他们明日还能否守住擂台，继而得到进入藏剑池的机会。 连续熬两天的比赛，虽然最终站在擂台上的只有七十二人，但是一些落败的出彩人物还是被不少人记住了。 在论剑大会上失败并不可耻，因为这里云集天下英雄，一些人虽然失败，但很多并不是败在实力上，而是由于车轮战，守不住擂台败下来，这样的人物在旁人眼中自然是虽败犹荣了。 例如一个来自齐州二流门派的弟子，那弟子只有十五岁，却已经是半只脚踏进天境门槛，连续战胜四位对手，最后惜败在一位天境八品的中年剑客手中。 他虽然败下阵来，无缘进入藏剑池，但是在论剑大会上的表现还是得到不少人的认可，若是未来不出差错，他也会成为一方大侠人物，在江湖上留下几分名气。 除过这年轻人外，败者中还有一个来自云麓仙居名叫杜青澡的女子更引人注意。 这杜青澡不仅是云麓仙居的高徒，自己更是胭脂榜上的美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此番参加这论剑大会，一路南下，光是跟在她身边的护花使者都不下二十人。 今日她虽然落败，但是人气仍旧居高不下，可以说是今年论剑大会败者中风头最盛之人。 加更感谢：“太上鸿蒙祖师”的黄金盟打赏，一共要加更十六章。 大佬！！！万万没想到啊，我这感觉像是在坐过山车，心情忽地就上天了。 另外也感谢开书以来所有打赏的读者，加更完会附一个感谢名单。 谢谢，谢谢。 太激动了，无以言表。 第085章 登台 第三日清晨，叶菩提早早就来到擂台前等候。 此时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去，擂台前冷冷清清，除过她几乎没有人。 对于叶菩提来说论剑大会只是个过程，重要的是能去藏剑池寻找线索，只是她如今也不知道何渔夫口中所说的线索到底是什么，只能等进入之后再看。 等到薄雾散去，各大擂台前逐渐就开始有江湖人聚拢了。 昨日的七十二位擂主也都登上自己的擂台。 只要能今日守下来，就能得到进入藏剑池精进剑道的机会。 目前七十二座擂台上，修为最强者是天境四品的实力，再往上的倒也没见过。 天境共分九品境界，一般默认分为上中下三个层次，三品为一个层次。 天境九品到四品的人数占据天境总人数的九成以上，之上的三品境界人数相对稀少，因此在这论剑大会确实很难见到。 在这七十二座守擂的擂主中，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个来自墨岭剑斋的南宫水袖。 原本这一次的论剑大会还出现过几个风云人物，但是自昨日下午南宫水袖登台以来，整个论剑大会八成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其他人在她面前悉数黯然失色。 作为胭脂榜前十的美人，南宫水袖在江湖上年轻一辈中的名气几乎是没有人能比拟的。 因为她不仅是一等一的美人，武功修为也是极高，刚刚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是天境五品的实力，是此番守擂的七十二人中修为最强的几人之一。 胭脂榜上有三十六位美人，个个都是天香国色，其中也不乏杜青澡这种有几分武功的美人，但是不会很高。 就如贺兰明月，身为胭脂榜第二的美人，却只有地境六品的修为，就连叶菩提都替她臊得慌。 你的两个师父一个武神邢渊，一个天后苏步雪，都是武榜前五的神仙人物，能拜两人为师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机缘，你却连个天境都不是。 更多的则是如洛锦辞等人一般，都是不通武功的美人，毕竟胭脂榜看颜值，不看武功。 整个胭脂榜中只有这个排名第七的南宫水袖最特殊，漂亮不说，武道天赋也是一等一的。 当然，这两样在她的家世面前也不是那么耀眼的，因为她老爹名叫南宫武夫……公认当世最强的刀法大家之一，身兼大勇王朝雍州刺史、安北大都护职位，王朝中除过李策外权柄最重的武将。 身为南宫武夫的掌上明珠，再有墨岭剑斋高徒的身份，可以说南宫水袖的地位比得上郡主甚至是公主了。 有如此之多的光环加身，南宫水袖自然就成为江湖上最耀眼的明珠了，人气比胭脂榜排名第一的洛锦辞高多了。 而且南宫水袖这人还极有性格。 她是南宫武夫的女儿，按理说应当是修行家传的《二十四节刀》，也好让未来的江湖中多出一位女子刀法大家。 但是南宫水袖自幼对刀法都没有任何兴趣，反而是对剑道情有独钟，即便知道自家刀法堪称是天下最厉害的刀法也是一样。 爱女心切的南宫武夫也只好由着她的性子，准备将她送往太白剑宗门下修行。 却不想南宫水袖对太白剑宗根本不感兴趣，反而是转身拜入墨岭剑斋门下，成为钟离图的关门弟子，一时间在江湖上引起无数人的热论。 此番谁也没想到她竟然离开墨岭剑斋前来参加论剑大会。 昨日她登台时已经引起轰动，今日她尚未登台，她参加论剑的那座擂台前都已经人满为患，几乎是拥挤的水泄不通。 甚至到最后，南宫水袖登台时都是用轻功飞上擂台去的，这一幕又引起无数人的欢呼，尤其是那些年轻游侠更是如此。 对他们来说若是能得到南宫家这位大小姐的青眼，自己的人生可就真的要平步青云了。 叶菩提也注意到穿着鹅黄长衫来到擂台上的南宫水袖，无论容貌、身段、气度、武功，都是极为出挑，堪称人中龙凤，不过她并未多过关注对方，她只想去往藏剑池，随意挑一个擂台挑战即可，没必要非要和南宫武夫的闺女过不去。 所以她挑选了所有擂主中最强的一位，那个天境四品的武者……倒不是她有什么出风头的心思，而是这人的擂台下围观的人群是最少的。 一则是因为南宫水袖抢走大部分风头，二则是这人目前武功最高，挑战者自然最少——柿子要挑软的捏，不是吗？ 那位天境四品的武者怀中抱剑，站在擂台上闭目养神，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以为意，一瞬间也没人上台挑战他，所有人都在观望，希望能让别人去趟水。 然后就在这种情况下，叶菩提一步步登上擂台。 看着一步步登台的叶菩提，擂台下响起无数声音，有惊艳于她的美貌，也有质疑于她实力的，更多的人则是在打听她的来历，可惜四下问一圈也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来历。 听到脚步声，这位擂主睁眼，看到一袭白衣的叶菩提站在自己面前，他眼中闪过诧异。 诧异于对方的美貌，更诧异于对方如此年轻就敢来挑战自己，这世间可不是随便一个女子都是南宫水袖。 既然有挑战对手，这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朝着叶菩提一点头，说道：“巴州剑气盟陈僧儒，请！” 巴州剑气盟的名字叶菩提没听过，不知是何门何派，她对着陈僧儒拱手说道：“请！” 这陈僧儒已经年过四旬，又感受不到叶菩提身上的气机变化，碍于面子没有先向叶菩提出手，反而是等着叶菩提先手。 明白这陈僧儒的想法，叶菩提毫不犹豫出手。 此番是比武，并非生死之争，叶菩提也没有下杀手，一步来到陈僧儒面前，并未用剑，而是一掌轻轻拍向他的肩头。 陈僧儒眉头皱起来。 这小丫头好生托大，面对自己竟然连剑也不出鞘的，现在的江湖后背都已经傲气到这般地步了吗？ 想到这里，他同样毫不犹豫出掌，想要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小丫头一个教训。 两掌相对，一触即开。 然后台下的围观者就看到这陈僧儒被叶菩提轻轻一掌击飞，落在下方的土地上。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围观者看向叶菩提的眼神就格外惊讶了。 能一掌就把天境四品的陈僧儒拍到擂台下去，这等实力有些可怕啊。 第086章 结盟 叶菩提所在的比武台下一片安静。 直到擂台旁边传来巨大的欢呼声，台下众人才如梦惊醒，抬头望去，却是另一边南宫水袖再次击败挑战对手，她的那些拥趸者欢呼雀跃。 然后围在叶菩提台下的人群这才爆发出声音并不大，但是经久不息的讨论声。 这群人中最为震惊的当然是被叶菩提一掌拍下去的陈僧儒，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女儿也大不了几岁的小姑娘如此厉害。 两人互拼一掌，让他想起当年在梅州看到景江大浪时的情景，当铺天盖地的浪头拍过来时，他只有一种随波逐流的无力感，那是一种人可以抗衡的伟力。 面对叶菩提，他仍旧是这种感觉，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掌，但是那一掌所蕴含的气劲却把他整个人推着扔到擂台下。 无力反抗！只能随着叶菩提的气劲落下擂台。 这一掌也让他彻底明白这个台上这个漂亮的和小仙女似的姑娘武功之高远非他能揣测的。 原本他觉得以自己天境四品的实力，怎么也能混到一个进入藏剑池的名额，甚至可以挑战一下洗剑山庄的长老，搏一个进入第二藏剑池的机会。 至于第三藏剑池，他倒是从来没想过。 据他所知，守护第三藏剑池的六位长老每个人都是天境一品实力，这绝非眼下自己能抗衡的，挑战失败还会失去观摩第二座藏剑池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这个江湖实在是卧虎藏龙，这样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就能轻松打败自己。 他不敢随意揣测叶菩提的实力，但估摸着她怎么也能进入第三藏剑池了吧。 四周人群的声音惊醒了他，陈僧儒有些茫然的看向站在台上的叶菩提，半响露出一个苦笑，艰难的抱拳说道：“我输了。” 听到陈僧儒的话，四周人群又想起一阵嗡嗡的声音，大多数都是替他惋惜的，若非叶菩提，他应该有很大可能性进入藏剑池的。 陈僧儒说完这句话，也没有在现场停留，转身离开，与他之前孤傲的身姿相比，眼下又多出三分落寞。 叶菩提没有因为战胜一个天境四品的陈僧儒而沾沾自喜，神色淡然的站在擂台上，等待着其他挑战者，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由于她一掌击败陈僧儒的威慑力，并没有任何其他人再敢上来挑战她……安宁城，某座客栈内，宗彦之将手中的密信揉碎，微微用力将之化为齑粉，然后对一旁的铁尉山说道：“青州有一件大案子，任非笑那边人手不足，需要我们支援。” 任非笑，与宗彦之同列四大神捕之列，相比于做事沉稳的宗彦之，任非笑的性格就激进许多，手段也更为狠辣，在四大神捕中名声最差，但是他破案的效率却是最高的。 听到宗彦之的话，铁尉山忧心忡忡的说道：“那，大人……这叶菩提怎么办？是否继续跟着她？” 宗彦之摇摇头，说道：“先不用了，她的事情已经有镇抚司接手了。” “镇抚司？”听到这三个字，铁尉山没有下意识皱了一下，然后说道：“看来这女子身份不简单呐。” 说来他们作为刑部捕头，一向与镇抚司有几分不合，双方在某些地方的权利是重合的，但是镇抚司拥有直接面圣的权利，权柄可比他们刑部强太多了，经常干预刑部的案件，他们却也无可奈何，所以铁尉山并不喜欢镇抚司，但是碍于对方的威名，也只能腹诽。 听到铁尉山的话，宗彦之冷笑道：“燕王府出来的人，身份怎么会简单了？” 铁尉山这才明白叶菩提的来历，他压低声音说道：“燕王？那么这么来说她并不是赵家案子的幕后黑手了？” “应当不是。 ”宗彦之手放在桌上，目视窗外，说道：“应该更复杂，牵扯到燕王的事情都没有小事，镇抚司调查她也不是为赵家的事情，而是另有隐情，当然这些就和我们没关系了，这件事既然交给镇抚司处理，咱们也就不要再过问了，收拾一下，准备去青州吧，任非笑那边的事情也很紧急，耽误不得。” “是！”铁尉山应诺退出去。 虽然他心中还对一路追踪到这里浪费十多日心有不甘，但是既然这件事情交给镇抚司处理，宗彦之又要去往青州支援任非笑，自己也只能跟着老大去青州了……就在宗彦之与铁尉山放弃调查叶菩提去往青州时，安宁城中另外一处民宅内，独眼的杨护法正坐在客座喝茶。 而在他上手位置，坐着的是一个红衣女子，身穿红色宫装，淡峨眉，丹凤眼，皮肤细腻，脸色晶莹。 这女子无疑是一个极为漂亮的美人，但却很难让人判断出她的具体年龄，说二十岁可以，说三十岁亦可。 单从气质上来看，她既有二十岁少女的活泼靓丽，也有三十岁少妇的成熟风韵，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尤物。 两人对坐，女子捧起茶碗轻啜一口，动作不急不缓，优雅而精致。 她放下茶碗，这才看向下手的杨护法，说道：“杨护法，先前既然已经说要结盟，那咱们就开门见山的谈一谈。” 听闻这女子的话，杨护法放下手中的茶碗，说道：“南大家爽快，不愧是能独立执掌烟雨楼台的女中豪杰，既然南大家如此说了，那鄙人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顿了顿，他说道：“咱们双方此次目的一致，都是为夺回朱雀令，但是这朱雀令只有一枚，咱们夺回之后又该由咱们双方谁来掌握呢？” 被称作南大家的女子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杨护法必然还有下文。 当然，此番她既然亲自来安宁城，必然是要夺回朱雀令的，这杨护法无论说什么，拿到朱雀令都是她的底线。 那杨护法继续说道：“这朱雀令有什么作用，咱们双方都一清二楚，朱雀令并非我等最终目的，最终还是为那秦帝宝库，既然如此，咱们双方为何不能有更进一步的合作呢？” “哦？”南大家似乎对他的话有些兴趣，说道：“不知道杨护法的这个进一步合作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楼外楼与烟雨楼台联手合作，共同开启秦帝宝库，平分宝库中的宝物。 ”杨护法能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来之前都已经得到他们楼主的授意，此番不仅是要和烟雨楼台化干戈为玉帛，更是希望能进一步合作，仅凭一个楼外楼可吞不下秦帝宝库。 南大家似乎有些犹豫，过了很久才说道：“你们楼外楼的来历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你们做的是造反的事情，我们烟雨楼台与你们不一样，我们不说是名门正派吧，也不会干这等谋逆造反的事情，我们是生意人，只为银子。” 听到南大家的话，杨护法内心冷笑，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但他神色仍旧恭敬，说道：“但是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取出宝物后，自然是互不相干，我等也不会和烟雨楼台有任何联系，这就是一笔生意不是吗？” 南大家心中已经意动，但是仍旧没有松口，只是说道：“这件事等我们拿到朱雀令之后再谈吧。” 杨护法心中虽然有些焦急，但对方不松口，他只能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到拿到朱雀令再说吧。” 话到此处，今日已经没有太多能谈了，南大家盖上茶盖，说道：“茶凉了。” 杨护法告辞离去。 第087章 结束 擂台上，叶菩提已经击退三个来挑战她的游侠了，三人都是天境六品以上的修为，但都是被她一招击败。 双方差距太大，造成的效果就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逐渐的，周围不少人的目光就被从南宫水袖那边吸引过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这比武的第三天竟然会出现一个如此神秘强大的美人，这等实力已经完全盖过南宫水袖了。 连败三位天境高手，再加上之前的陈僧儒，都是一招败敌，她强大的实力已经让周围再没有人敢上来挑战了。 起先有人并未注意到她轻松击败陈僧儒的画面，因此还有些跃跃欲试，想要挑战她，然后拿到进入藏剑池的名额。 但是此刻已经没人有这种想法了。 第三日才登台的都是自持实力想要进入藏剑池的人，明知这神秘女子实力强悍，几乎是七十二座擂主中最强的一位，自然不敢来挑战她，白白浪费机会。 叶菩提的这番动静不仅是惊动四周的围观群众，就连一些擂主也频频把目光投向她的方向，心中庆幸她并未来挑战自己。 南宫水袖也注意到旁边的叶菩提，目光中有过诧异，但是也仅仅如此。 这世间从不缺天才横溢之辈，普通人可能受限于眼界，见识不到这样的人物，但是南宫水袖的眼界自然非同一般，叶菩提高绝的修为固然让她惊奇，但也不会如台下围观群众这样惊诧到喋喋不休的讨论。 时间流转，红日西斜，第三日的论剑大会也马上结束。 此时叶菩提仍旧站在擂台上，没有人再敢上台挑战她。 山庄中，有连续十二道钟声响起，宣告着此次论剑大会的结束。 此时仍站在台上的七十二人就是可以进入藏剑池的人选。 洗剑山庄的大长老走出来，站在牌楼下声如洪钟：“恭喜擂台上的各位同道，经过三日鏖战，各位脱颖而出，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不适宜入剑池，一会有人会给各位发放身份令牌，明日清晨各位可以持令牌前来藏剑池。” 很快就有洗剑山庄的弟子前来登记擂主的信息，然后分发身份令牌，凭借这枚令牌就有进入藏剑池的资格。 叶菩提拿到令牌之后也就准备返回客栈。 下了擂台，看到那陇地书生钱瑞章并着几个游侠就等在台下，这几个游侠她也不陌生，是钱瑞章在那望归楼酒楼结识的朋友。 这几个人也都是来参见论剑大会，只可惜技不如人，第一天登台挑战，竟然没有一个人成功当上擂主的，全部败下阵来。 不过这群人与那点苍山三侠是一般的心思，都知晓自己的斤两，只为出名而来，并不是一定要进入藏剑池，因此即便失败也没多少遗憾，这两日更是与钱瑞章游走在各处擂台之间，观摩别人的战斗，自以为收获很大，心中颇为满足。 原本第二日还曾寻找叶菩提的身影，想要看看她是如何大发神威，但是叶菩提昨日根本没有来观赛，几人自然是一无所获。 而今日叶菩提不出所料的登台，也是让钱瑞章几人大喜过望，不同于其他人对她的费解，钱瑞章见过她拔剑杀人，也明白她的武功极高，因此丝毫不担心她会败下来。 因此相对于别人的震惊，钱瑞章心中只有一种顺理成章的感觉。 这才是正确的剧本嘛。 几个人很早就注意到叶菩提，来到她的擂台下观赛。 在所有人都震惊的时刻，也是这几人率先带头为叶菩提喝彩，才带动的周围人鼓噪起来。 等到叶菩提下台，几个游侠就跟着钱瑞章朝着叶菩提走过来。 看到钱瑞章走过来，叶菩提停下脚步。 钱瑞章走过来拱拱手，笑道：“叶女侠，恭喜啊。” 叶菩提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钱瑞章身后的几个游侠心情忐忑，一副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模样。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还好，但是叶菩提强大的实力已经经过论剑大会的验证了，他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心平气和的面对一个这样的高手。 钱瑞章继续说道：“叶女侠，此番进入藏剑池相比是会武功大进吧。” 叶菩提说道：“还好，要是参悟个十年八年，应该能胜过顾青城。” 钱瑞章：“……” 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虽然我觉得你很厉害，但是你说你胜过顾青城，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啊。 叶菩提往客栈走去，钱瑞章几人跟她一路，几个游侠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在客栈门前分别，钱瑞章等人离开，这群游侠最后也只是对叶菩提拱拱手，算是和这位高手前辈打过招呼了。 这个江湖是有高低之分的，而武道境界就是划分这个高低程度的最直观的一条线。 叶菩提回到客栈，洗漱休息，心中仔细思索何渔夫死前所说的话。 虽然她自离开荣山之后就一直在思索这件事情，但是随着她对藏剑池了解越来越多，很多的想法也逐渐转变。 藏剑池除过剑碑、名剑外，尚有一大群守护长老。 那么何渔夫所说的东西是藏在藏剑池中还是交给守护藏剑池的某个长老保管呢？ 三座藏剑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他藏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自己想要找出来可就有些费劲了。 何渔夫死的太过突然，除过藏剑池这一点外，再没有说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想要查找太难了。 而燕王府和贺兰明月那边最近也并没有传来新的消息，因此即便知道在这藏剑池找东西艰难，她眼下也只能抓住这一条线索搜寻下去。 只是这藏剑池有三座，每踏过一座就必须放弃前一座，自己如果想要搜寻全部三座藏建池，只能先去寻找于拙然，然后再看是否可以在三座藏剑池一一寻找。 问题多也需要一一解决，她是一定要找到碧落印才能返回碧落天的。 为了寻找父亲意外逝世的真相，也为了稳定暗潮涌动的碧落天各方局势。 第088章 南宫水袖 第二日清晨，天空阴沉，偶有微风，闷热难耐，似有雨来。 昨日胜出的七十二位擂主早早来到洗剑山庄的牌楼前，等待着山庄人引进藏剑池，叶菩提亦随人群等候。 除过这七十二位擂主外，尚有一些未曾散去的游侠也跟着同来，虽然进不去藏剑池，但是也可以在藏剑池外围的竹林游览歇息。 而且藏剑池与竹林之间隔着一处大湖，没有栈桥连通两端，需要人以轻功渡过，不少游侠来到竹林也是为一睹这有资格进入藏剑池的人是如何渡过这处大湖的。 比完武功，能再看一场轻功比试也是极好的。 叶菩提跟在群人后方，慢慢走进洗剑山庄，在牌楼处后边有人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行，叶菩提转头，看到是这几日出尽风头的南宫水袖，身后还跟着她的那些拥趸。 看到叶菩提回头，南宫水袖报以微笑，说道：“我是南宫水袖，你叫叶菩提是吧？昨日洗剑山庄的人登记时我听见你这么说的。” 叶菩提颔首，不知道这姑娘寻到自己搭讪是什么意思，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两人应当都没有什么交集才对。 南宫水袖对叶菩提不冷不淡的态度不以为意，反而是说道：“我以前听过你的名字。” 她的这句话终于让叶菩提对她侧目。 叶菩提自来到中原以后，基本都在为碧落印而奔波，未曾在江湖上露脸，就算不俗的出手，也基本没有留下身份名字等太多线索，是标准的姐不在江湖，江湖也没有姐的传说。 那么这个南宫水袖是从哪里听到过自己的名字？ 大约是明白叶菩提的疑惑，南宫水袖解释道：“我认得李誉。” 叶菩提心下了然，墨岭剑斋是燕王势力范围的宗门，与燕王府有着诸多交际来往，南宫水袖虽然是南宫武夫的女儿，但是常年在墨岭剑斋修行，与李誉熟识并不意外，那么从他口中听过自己的名字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说道：“原来如此。” 南宫水袖说道：“去年的时候我就对你很好奇了。” 迎着叶菩提不解的眼神，她解释道：“李誉去年冬天去过剑斋好几趟，每趟都要跑到我面前挑衅一番，然后被我揍得哇哇乱叫的时候也不求饶，只说让我等着，一定会找一个叫叶菩提的高手收拾我。” 叶菩提脑中幻想一下李誉被南宫水袖揍得满地乱跑的情景，嘴角轻轻勾勾起一道弧度，这小子还真是性子恶劣啊，活该被揍。 难怪在燕王府的时候他时不时就要撺掇自己去墨岭剑斋，原来是为教训这南宫水袖。 想想也对。 南宫水袖老爹是南宫武夫，仅次于李策的武将，掌握八万雍州铁骑，在燕王隐隐与朝廷离心的情况下，南宫武夫可以说是王朝武将第一人了。 所以南宫水袖和李誉不合似乎也没什么意外。 而且这南宫水袖的才气不说，单凭武功、容貌、家世都是一等一，只有她敢一次次的揍李誉还能活到今天。 南宫水袖继续说道：“我俩不对付很多年了，他以前被我揍的时候总说是找王府的高手干掉我，这次回来却不再提王府的高手，反而是每次说到教训我都要提你的名字，说得多，就让我记住的你名字了。” 听完南宫水袖的话，叶菩提点点头说道：“他确实曾经撺掇我去墨岭剑斋。” 南宫水袖笑起来，眉眼弯弯，说道：“是吧，原先我对他的话还不以为意，毕竟我们俩认识十多年了，听他说找人揍我也不下百次，这次也只当他是在胡说，不过昨日见过你出手，我才知道这小子少有的没有胡说八道啊。” 叶菩提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已经来到洗剑山庄的竹林中，有山庄的人查验来者的身份，持有令牌的才能进去，没有的就只能留在竹林边观望别人一个个飞跃大湖前往那武林圣地般的藏剑池了。 如此，南宫水袖那一班拥趸就只能留在竹林，眼睁睁看着自家女神与那神秘的白衣女子越过山庄护卫走进去。 这处大湖占地数十亩，也就比叶菩提见过的燕王府大湖小一些，从这一端到对岸至少百丈的距离，轻功一般的人还真不好过去。 一池荷花在微风中摇曳，为这阴沉闷热的天气带来几分眼前一亮的清爽。 叶菩提与南宫水袖一路不咸不淡的聊过几句，来到湖边南宫水袖说道：“你可是要进第三藏剑池？” 叶菩提点点头。 南宫水袖笑道：“也是，以你的武功，前两座藏剑池对你也没太大用处了。” 叶菩提自不会向她解释什么，反问道：“你呢？” “我的目标是第二藏剑池。 ”南宫水袖拍拍自己腰间的佩剑，说道：“这是我的佩剑藏雪，而且那边高手太多，我过不去的，就不太太浪费机会了。” 叶菩提看看她腰间那柄鲨鱼鞘的佩剑，藏雪，江湖兵器谱十大名剑之一。 她既已有藏雪，自然无需再求第三藏剑池的名剑，又不是那些守护长老的对手，也就不准备挑战了。 有洗剑山庄的长老走过来，向在场的擂主们说明去往藏剑池的规矩。 这些规矩其实天下人尽皆知，就连叶菩提也从钱瑞章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这长老还是细细把三座藏剑池的挑战规矩以及奖励说清楚，然后伸手一指大湖，说道：“如此，各位请吧。” 这长老的话刚落下，就有一个人一跃而起，踩着水面往对面而去。 一脚落下，一丈多远，踩在水面上，溅起大朵水花，宛如一块大石砸入水中，然后继续往前窜去。 在他背后响起无数人的嘘声，对他这宛如狗刨一般的轻功嗤之以鼻。 叶菩提脸色淡然，对这一幕视若不见，这人明显是精于剑术但疏于轻功的武者，轻功不精通也属正常。 而且江湖中的上乘轻功同样需要搭配顶尖心法，这些顶尖心法可不比顶尖的剑法容易搞到。 第089章 藏剑池 一道道身影运起轻功，步履轻盈，以各式各样的姿势轻功飞跃过这座湖。 轻功潇洒的自然引起一阵阵喝彩，轻功稀松平常的也会有引来一些好事者的嘘声。 这处湖面就好似一幕舞台，表演者就是这七十二位擂主，可以增加他们的江湖名气，也有可能会让他们出丑。 但凡能成为擂主的人，就算不善轻功，浮水的姿势也没有什么风度，但是仅凭自己的武道修为也足够渡过这处大湖了。 等到大多数人都已经渡过大湖，南宫水袖对叶菩提说道：“叶姑娘，你不过去吗？” 叶菩提说道：“待会再去。” 南宫水袖点点头，说道：“那好，我先走一步。” “请便。 ”南宫水袖说完一点脚尖，整个人轻飘飘宛如没有重量的鸿毛，在水面的荷叶上轻点几次脚尖就来到对岸。 她的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修行的上乘轻功，引得身后竹林中的年轻游侠们大声喝彩。 等到人数过去七七八八，叶菩提才终于动身，只是与那些需要在湖面借力的武者不同，她是直接从半空落到对面，宛如一道彗星划过湖面，连一次借力都没有。 这一幕自然是引起竹林边上所有游侠的侧目与欢呼，只是欢呼过后也就只剩下浓浓的羡慕了。 剑术绝顶，轻功绝顶，还这么年轻漂亮，这女子真的是南宫水袖更加强大。 只不过南宫水袖的家世更加加分，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白富美呐。 大湖对面仍是一处竹林，穿过片幽静的林子就是第一藏剑池了。 先一步来到这里的人，已经有人引荐着他们前往藏剑池，叶菩提落地之后也立刻有洗剑山庄的人前来指引她前往第一藏剑池。 这座竹林并不大，仅仅百步就走出去，但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一向淡定的她心中也有几分激荡。 竹林后是一座大湖，就是第一座藏剑池。 与其说藏剑池，不如说是藏剑湖更准确一些。 这处大湖竟然比她在燕王府见到的那座大湖还要大出十多倍！水面波光粼粼，湖水清澈见底。 一旁指引她的仆人介绍道：“这处是一座天然湖，起先并不属于藏剑山庄，昔年先皇南巡时曾遇刺客，得庄主相救，于山庄中下榻，回京之后就将此处大湖赐予山庄，建造了第一座藏剑池，这池中藏有世间名剑八千柄，且每年还在增加，这些长剑都浸泡过油脂用来防锈，沿着湖岸边还有从各处搜集来的剑碑三百六十座。” 叶菩提跟着这人沿着藏剑池行走，看到几乎每座剑碑前边都围坐这武者，有人盯着剑碑，眉头紧皱，似是在苦苦思索，也有人拿着剑在一旁上下飞舞，演练各种剑招。 那仆人给她解释道：“这些都是前些年来到此处的人，便一直留在这里参悟剑道。” “嗯？”叶菩提好奇问道：“参悟剑碑没有时间限制吗？” 听到这个绝色美人终于说话了，那仆人开心极了，立刻说道：“没有，除非主动离开，不然就可以一直参悟剑碑，这座藏剑池中参悟最久的已经有十五年了，听闻其他剑池还有参悟更久的，不过这些小的就不甚清楚了。” 叶菩提抬眼望去，这处湖虽然大，但是水不深，而且极为清澈，肉眼可见湖水中有无数柄长剑或是斜插，或是横躺在水中，这些长剑都被厚厚的油纸包裹，里面浸入油脂进行防锈。 其实叶菩提对洗剑山庄的这种做法有些不解。 既然怕剑生锈，干嘛不建这一座藏剑山，而是建藏剑池呢？难不成为了所谓的江湖风范？ 她问出这个问题，那仆人笑道：“您说的也是一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还是没有地方呐，这处地方还是先皇赏赐的，不然这八千多柄剑外加三百六十座剑碑，还有这几百号参悟剑碑的人可就没地方安排了。” 叶菩提了然，目视四周，看到先前与自己同来的这波人有几人已经进入湖中搜寻自己佩剑，也有人寻到一座剑碑，也如旁边人一般开始细细参悟观看剑碑。 搜寻一圈，叶菩提看到几乎每座剑碑前都有江湖人围坐，但她并没有注意到先前过来的南宫水袖，想来她应该已经去往第二藏剑池了。 叶菩提问道：“何处能前往第二剑池？” 听到叶菩提要前往第二藏剑池，这仆人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迎来送往的九成九都是男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大美人，还要去往第二藏剑池。 不过受限于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他还是认真的说道：“那您跟我来吧。” 叶菩提跟着他一路来到一处大拱门前，指着这处拱门说道：“您要挑战第二藏剑池，从这里进入即可，那边会有人安排您过去。” “多谢。 ”叶菩提对他点点头，然后走近拱门。 那仆人有些怅然若失的看看她远去的背影，然后思及自己的身份，又赶紧回到藏剑池中招待其他人。 叶菩提走过拱门，一条小路蜿蜒到远方，左右都是盛开的鲜花，却空无一人。 直到她走出这片小花园，才看到有一个仆人站在路的尽头等她。 看到走近的叶菩提，那仆人对她行礼说道：“请您跟我来。” 来到此处的人自然都是为挑战第二藏剑池，因此这仆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带着她来到一处校场，校场上有十张擂台，每张擂台前都搭着一个草台子，下边各坐着三位身穿洗剑山庄衣服的老者。 那仆人解释道：“就是这里了，这里一共有三十位长老，您可以任意挑选一位挑战，胜过后就可以进入第二剑池，或者继续挑战第三剑池。” “多谢。 ”叶菩提颔首致谢，那仆人很快退去。 她站在校场边，先是打量一圈，七十二位擂主中有一半左右的人选择挑战第二藏剑池。 因此眼下这是十座擂台上都已经有人在与洗剑山庄的长老交手，她只能等到其他人比完在上场。 她还注意到南宫水袖，这姑娘如今正在擂台上与人比武，相比于她在论剑大会上近乎压制一般的比斗，眼下的战斗却有几分焦灼，甚至隐隐落在下风。 第二藏剑池已经让她全力以赴，也难怪她不想着挑战第三剑池，实力不允许啊。 第090章 挑战 阴沉的天空终于有雨落下，将之前空气中的沉闷一扫而空。 叶菩提站在细雨中，内里稍稍外放，雨幕就在她周身一寸外滑落。 四下与她这般运起能内力挡雨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仍有一些对挑战没有信心的人寻找到草台下避雨，对他们来说接下来是一场艰难的战斗，能节省一分内力就节省一分内力。 少顷，雨骤。 场外除过叶菩提等寥寥三五人还能继续运用内力，其他人就不得不赶紧寻找避雨的地方了。 也是在这时，南宫水袖终于结束自己的战斗。 她的衣衫已经被这漫天大雨浇湿，曲线玲珑，原本一头云鬓乌发也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 她站在擂台边缘，以“藏雪”拄地，摇摇晃晃，似乎随时有跌落下去的危险，然而终究还是站在擂台上了，而与她对战的洗剑山庄长老却已经跌落在台下。 这一场，她终于是艰难的战胜，得到进入第二藏剑池的机会。 待到南宫水袖被洗剑山庄的丫鬟搀扶下去，那一处擂台空置下来，四周其余擂台上的比试也逐渐进入尾声。 草台中的一些长老看着已经从如丝细雨转为瓢泼大雨的天空，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暂停比试，等到雨停之后再继续。 也就是在这时，那一抹白衣出现在擂台上。 大雨倾盆，这座擂台下的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天境三品的老者说道：“我去吧。” 另一人点点头没有反对。 此番论剑大会乃是洗剑山庄主办，自然对产生的七十二位擂主有一些了解。 仅从之前的论剑大会来看，这个白衣女子无疑是此次论剑大会的最强者，面对多位天境高手的挑战，她都是一招败敌，甚至没有人能逼迫她出第二招，因此她既然上台挑战，两人中修为较强的老者也就起身登台。 叶菩提神色淡然，对着登台的老者揖手行礼，对方还礼，说道：“姑娘，请！” “请！”叶菩提看着对方，伸手示意他先出手。 比武切磋自与她杀人时不同，杀人时寻得是一击毙命的机会，点滴必争，不会讲求什么江湖道义，只要寻到机会该出手就出手，只是此番却不同，还是要尊老爱幼的。 两人见礼完，那长老也知道叶菩提身手不凡，也不再客气，一声脆响，他手中就多出一柄青锋长剑。 一点脚尖，跨越过五丈的擂台，来到叶菩提面前，递出刁钻的一剑。 他这一剑速度快，如奔雷，如流星，但是落在叶菩提眼中，他所有动作的轨迹都好似被人施法一般，清晰缓慢的呈现在她眼前。 在没有晋升知秋境界之前，叶菩提尚不能有这等功力，若是对上对手，全凭实力碾压，但是此番进阶知秋境界，再与人动手，对方所有的招数、轨迹、破绽，甚至来接下来的变招都在她的目光中纤毫毕现。 这就是属于知秋境界的实力，一叶落而天下知秋。 对方抬手攻来的瞬间，她就已经有多种败敌的手段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她在擂台上从来都不用出第二招就可以击败那些天境高手的原因。 那长老一剑迅疾，瞬间来到她身前，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着叶菩提肋下刺过来。 叶菩提一动不动，甚至连神色都不曾变化，平静到连那长老都感到有些诧异，但是擂台比武，剑招即出，又岂能收招。 所以他的剑义无反顾刺出去。 就在青锋长剑距离叶菩提衣角不足一寸时，叶菩提的身体才轻轻晃动一下。 这只是一个极轻的动作，就好像风吹来，她那修长的身体随着风摇摆了一下而已，自然而随性。 就是这样一下摇摆，却让她险之又险的避开这老者势在必得的一剑。 看起来是极为轻松，但倘若她还停留在闻道境界，敢让一个天境三品高手的剑锋离自己只有一寸，也会有些危险的，那种情况下就只能用用内力一力降十会，而不是如眼下这般泰然自拓了。 但如今已经进入知秋境界的她，再面对这种情况，就可以好整以暇，气定神闲的避过这一剑。 这就是知秋和闻道的差距。 避开这一剑，下一瞬间，她身形如鹰隼，一个扭曲后消失在老者的目光中。 等到再出现时，她已经在老者另一侧的斜后方，气机运转如江河倾泻。 一把抓住老者的肩头，奇迹喷涌，瞬间将对方全身封锁，轻轻一扔——老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出现在擂台下了。 雨幕太大，老者被叶菩提扔下擂台的一幕只有草台中的另一位长老看得见，对方呆呆张大嘴，就连一些雨水在狂风裹挟之下灌进自己的嘴里也没有反应过来。 叶菩提站在擂台上安静看着他，再一揖手，淡然道：“承让。” 大雨如注，老者站在雨中逐渐回神，最后对着叶菩提揖手，心悦诚服的说道：“姑娘之修为鬼神莫测，老朽输得心服口服，第三藏剑池就在校场往西，你过去自然会有人接待你。” “多谢。 ”叶菩提一点脚尖，离开擂台，身影急速朝着校场西方掠去。 校场上泥泞一片，但是她掠过的地方却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一身白衣依旧干净如新。 那老者回到草台中，与同僚对视一眼，老者苦笑着摇头，说道：“老了，连一招都撑不下来了。” 另一位长老劝慰道：“不是你修为不行，是对方太强大，山庄之中，除过庄主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一招就击败你。” “我估摸着这女子应当是与庄主一般的知秋境界，只是……”老者叹息一声，看着同僚说道：“只是这女子有二十岁吗？” 于拙然已经年过五旬，这女子却不足二十岁，能和于拙然在同意境界，何等恐怖？ 那长老笑起来，说道：“莫要心灰意冷，如这女子的天赋，不说百年难遇，也是数十年难遇了，你还记得上次能一招就闯到第二藏剑池的谁吗？” 老者想了想，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二十年前从草原来的贺楼佩？” “是啊。 ”另一人说道：“我记得当日庄主说过，贺楼佩若非草原人，未来武榜可列前三甲。” 老者沉默，这个世界上确实有一种人强大到可以让任何人难以望其项背。 很可惜。 他，还有他的同僚都不是这样的人。 很幸运。 他曾经和这样一个人交过手。 第091章 第三剑池 叶菩提一路来到校场西边，一条石板路通往远方，有一个执伞老者站在雨中等她。 看到叶菩提，老者笑道：“老朽洗剑山庄大管家梁三。” “碧落天，叶菩提。 ”叶菩提恭敬说道：“劳烦梁管家带路了。” 老者笑了笑，说道：“原来是碧落天的高手，难怪能到这里，请。” 说完带头往前走去，叶菩提跟在他的身后，除她以外，其余擂主竟无人再来挑战第三藏剑池。 一路兜兜绕绕，两人来到洗剑山庄的后山林中。 然后第三藏剑池就出现在叶菩提眼前。 一连十八座数丈方圆的剑池在她面前出现，每一座剑池对应的正北方都有一座高大的剑碑，其中十七座剑池中都插着一柄剑，唯独东南方向的剑池空无一物。 尚未踏入剑池，叶菩提就已经能感受到这些剑池中的森森剑气，十八道不同的剑气贴着她衣衫划过，引动的她腰间茱萸剑颤鸣不已，隐隐有自动出鞘的趋势。 叶菩提体内气机运转，茱萸剑才终于安静下来。 她转头看着引自己前来的大管家梁三，问道：“老先生，请问在何处比试？” 那叫梁三的大管家看着她，笑道：“庄主吩咐了，您已经是知秋境界的高人，不用比试，可以直接进入剑池，请您在此稍等片刻，庄主马上就来。” 叶菩提微微颔首，看来于拙然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这并不稀奇，两人同为知秋境界，自己此行为不引起误会，也没有刻意隐瞒气息，于拙然当然是能发现自己。 这第三关三位守关者都是天境一品实力，她自然是稳稳胜出。 只是自己能胜是一回事，洗剑山庄的规矩又是一回事，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让洗剑山庄破去规矩，这于拙然是什么意思？ 那大管家把她带到这第三藏剑池之后就安静退下去，一时间这座藏剑池就只剩下叶菩提一个人。 有风穿林，青翠欲滴的竹林轻轻摇晃，在雨中沙沙作响，一股淡雅清香的气息萦绕在她鼻翼。 叶菩提抬脚走进藏剑池。 这十八座藏剑池边都种有芭蕉，雨打芭蕉，声音叮咚，她走进第一座剑池，看到在剑碑旁边尚有一块小石碑，上方刻有池中名剑的信息： 剑名：浩然。 出处：尼山书院，原为大祭酒陆长庚佩剑。 介绍：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神策二年，陆夫子以此剑于燕子江中斩通天恶蛟。 寥寥四句，点名这柄浩然剑的一切。 叶菩提看向那池中长剑，三尺青锋直立池中，任凭风雨吹打，巍然不动。 “这十八座剑池中每一柄剑都是世间名剑。 ”叶菩提正在观察浩然剑，背后有声音传来：“你眼前这柄浩然乃是儒家名剑，君子之剑，尼山书院陆夫子仗此剑负箧游学，至燕子江，有恶蛟出世，夫子以此剑斩恶蛟，浩然之气凝而不散。” 脚步沙沙，人声渐近。 叶菩提转头，看到一位五旬老者缓步走来。 这老者一身青布袍，带着平式幞头，三滤长须飘然下垂，相貌清癯，气度不凡。 叶菩提知道他就是于拙然，武榜第九的绝顶高手，与自己一般的知秋境界。 于拙然的脚步不急不缓，信步闲庭的边走边说：“夫子仙去之前，将此剑转赠藏剑池，言明赠与有缘儒士，谁曾想这些年文风渐起，书生士子竟纷纷弃剑，二十年来只有五人能来到此处，但是很可惜，没有一位儒生来此处。” 顿了顿，于拙然继续说道：“大雍之前，上溯一千年，自圣人教化天下，士子书生负箧游行，皆是仗剑天涯，唯独大雍之后，士子书生将剑道弃之如弊履，许多人莫说仗义出手，就连自己的安危都不能保证，唉～” 说到最后已经深深叹息。 不知是叹息当年天下的书生重文轻武，还是叹息陆夫子的浩然剑留在此处明珠蒙尘。 叶菩提恭敬揖手，说道：“碧落天叶菩提，见过于庄主。” 于拙然笑笑说道：“老朽于拙然，叶姑娘客气了，令尊乃是当今天下剑道扛鼎之人，可惜缘悭一面，甚为遗憾，不过今日见到姑娘如此修为，亦可管中窥豹，对令尊的绝世修为了解一二，心中甚慰。” 碧落天在普通人中籍籍无名，更多人知道也只是因为他们的商业繁荣，但对于江湖高手来说，碧落天的名声则是如雷贯耳，绝对是堪比太白剑宗的武道圣地。 “于庄主过誉了。 ”叶菩提礼貌说道：“您乃是江湖前辈，武道高人，菩提来中原时即听闻您的大名，此番冒昧登门叨扰，还望庄主见谅。” 叶菩提说话客气，她的性子虽然清冷一些，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与人交往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于拙然说道：“叶姑娘无须客气，武道亦如学问，学武前后达者为师，你我既然同境界，自可同辈相交，我辈中人也无需如此拘泥礼数，此番让你来到此处也是因为你的武道境界已经无需在挑战第三关了。” 于拙然虽然平易近人，但是叶菩提仍对他保持足够的尊敬，毕竟于拙然能大方举办论剑大会就已经足够她尊重了。 于拙然说道：“即来此处，老朽自当为叶姑娘介绍一下这藏剑池，姑娘请。” 两人并肩往更深处的藏剑池深处走去，每走过一座剑池，于拙然都会为她介绍这座藏剑池名剑的来历，上代主人，以及各自的辉煌事迹。 这些名剑无一不是有着光辉的过去，它们的每一位主人都是剑道之上的大才人物，即便今日的江湖上，也有着他们诸多的传说。 两人一直走到那唯一空出来的剑池，于拙然说道：“此处原本有兵器谱之上的十大名剑之一的三长叹，二十年前摘星楼的贺楼佩来到此处，将之带走，这里也就空下来了。” 贺楼佩，听到这个名字，叶菩提沉默以对。 这人她虽没见过，但是这个名字却已经听到不下数十次了。 此人二十五年前挑战刑渊，以一招之差落败； 二十年前挑战父亲叶寻，以一招之差落败； 十五前挑战顾青城，同样也是以一招之差落败。 此后回转草原，长居北海，誓言再出北海，即要做天下第一！当今天下能让他出剑也只有顾青城、邢渊、叶寻三人。 曾放言，除此三人外，世间武者，自家师兄独孤伽蓝也罢，钟离图、姜琢玉也罢，都不足以让自己出剑。 此人，是当之无愧的草原第一高手！ 第092章 于拙然 两人围着剑池行过一圈，于拙然指着最里面的两座剑池，说道：“这两把是离鸾和白首，再加上被贺楼佩带走的三长叹，都是兵器谱上的名剑。” 叶菩提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剑池中有一青一白两柄剑斜插在水中。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风雨中隐隐有嗡嗡剑鸣传来，于拙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说道：“老朽有一个问题想问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觉得老朽唐突。” “于庄主请说。 ”于拙然捋了捋胡子，说道：“我想知道姑娘你的来意。” 来意？ 叶菩提暂且沉默，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却听于拙然继续说道：“以你的武道修为，这里的剑碑对你用处不大，而且你们碧落天本就以锻造出名，也不缺名剑，老朽实在想不通姑娘的来意，所以才会冒昧询问，还望姑娘见谅。” 叶菩提想着该如何才能让对方答应自己的条件，斟酌着说道：“确实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于庄主……” 注意到叶菩提略微犹豫的神色，于拙然笑道：“姑娘有话但讲无妨，我辈江湖中人切莫学如今腐儒那一套。” 叶菩提最后还是委婉问道：“不知道于庄主可听说何渔夫这个人？” 天境一品在江湖上绝对称得上一号人物，何渔夫的名号许多普通人不知晓，但似于拙然这种高手，对江湖上的高手还应该有些了解的，而且何渔夫特意提起过洗剑山庄，她觉得于拙然或许认得何渔夫。 果然，于拙然笑起来，点点头说道：“他是我们山庄的客卿，自然是认得的，不过他这人闲云野鹤习惯了，很少来山庄，不知道姑娘提起他作甚？” 于拙然的话让叶菩提心中一定，暗道果然如此。 她这一路都在思考猜测，猜测何渔夫与洗剑山庄的关系。 她揣测双方应当是熟识，不然何渔夫也不会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洗剑山庄，直到临死之前才说出来。 而且洗剑山庄实力强大，东西藏在这里绝地比他带在身上安全。 于拙然继续说道：“这何渔夫二十年前参加过论剑大会，那一年只有他和贺楼佩两人来到第三剑池，何渔夫曾与他动手比试，不过贺楼佩只用五十招就击败他，再后来贺楼佩取了三长叹离开，何渔夫却留在这里参悟剑碑，十年前进阶一品，反而弃剑不用，之后成为山庄客卿才离开，之后每年都会来山庄一段时间，但并不常住，多数也是来参悟剑碑。” 贺楼佩能在五十招内击败何渔夫，叶菩提一点都不惊讶，毕竟他是这世间仅有的几个有资格和顾青城、邢渊一争长短的人物。 说到最后，于拙然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姑娘打问何渔夫做什么？” 叶菩提说道：“何渔夫前些日子死了。” 于拙然有些愕然，何渔夫是天境一品高手，想要杀死他可不容易，更何况他还是山庄客卿，于是问道：“他……怎么死的？” “蛊术。 ”叶菩提没有隐瞒，说道：“他死后有一种黑色蛊虫从他七窍之中爬出来，但是……我不认识这种蛊虫。” 说道最后叶菩提也稍稍有些郁闷，好不容易寻找到对方，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蛊术之下。 叶菩提的回答让于拙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个天境一品高手，近乎是百毒不侵之体，竟然死在蛊术之下，说出去估计都没多少人相信的，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于拙然说道：“蛊术盛行在南疆一代，莫不是南疆那边动的手脚？” “我不知道。 ”叶菩提无奈说道：“我对中原了解并不多，此番寻找何渔夫也是为一件事而来，只是没想到……” 于拙然喟然道：“可惜啊……不知姑娘此行是为？” 叶菩提说道：“何渔夫死前曾说有东西藏在藏剑池，所以我才会来到此处，只是这东西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于拙然终于明白她的来历，这才说道：“原来如此，恕老朽冒昧，敢问姑娘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叶菩提说道：“只是我家中一件事情与他有关系，所以我才追寻他来到中原，此番来到洗剑山庄也是想请于庄主帮忙，允许我在三座藏剑池搜寻一番，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线索。” 于拙然沉默下来，叶菩提站在他身边安静等待他的回答。 两人沐雨而立，一时间四周除过雨声再无其他动静。 半晌之后，于拙然才说道：“藏剑池周围有许多参悟剑道的人，还希望姑娘查询时莫要惊扰到他们。” “这是自然。 ”叶菩提揖手说道：“如此就多谢于庄主了。” “姑娘客气了。 ”于拙然说道：“毕竟他是山庄的客卿，老朽也想知道是什么蛊术如此厉害，竟然能杀死一个天境一品的高手。” 说着他环视四周，说道：“那……就先从第三藏剑池开始吧？” “好。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雨中第三藏剑池非常安静，只有沙沙雨声不绝于耳。 于拙然站在不远处，叶菩提仔细走过每一座剑池。 池水清澈，一眼见底，水池中铺着大理石，池中剑都是没入大理石一尺深，但是除此外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叶菩提一一查看过剑池、剑碑、石碑，但是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直到最后她来到于拙然面前，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什么也没有找到。” 于拙然想了想，说道：“老朽常年在这第三剑池，何渔夫曾在此处观碑十年，未曾离开一步，与老朽也算熟识，未曾听闻或者见过他留下什么东西，不过……” 犹豫一下，他说道：“后来他成为山庄客卿，拥有来往三座藏剑池的权利，倒是没有怎么来过第三藏剑池，反而是去第一、第二藏剑池多一些，东西在那边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多谢。 ”叶菩提说完就要离开这第三藏剑池，此处名剑虽多，但是与她无关，还是趁早去寻找东西重要。 不过于拙然很快又叫住她，说道：“第一、第二两座藏剑池的剑碑较多，何渔夫也不是每一座都会细细观看，老朽这就让人带姑娘过去，把他经常停留的几座剑碑指引给你。” 叶菩提微微欠身，说道：“如此，多谢于庄主。” 第093章 江山风雨剑 第二藏剑池相较于第一藏剑池小很多，但是也有名剑三百六十柄，剑碑八十一座，占地面积非常宽阔，远非第三藏剑池能比拟的。 天空大雨瓢泼，这藏剑池前仍有许多观剑碑的武者，丝毫没有受到天气影响。 这些人或是披着蓑衣，或是撑着纸伞，或是直接暴露在雨幕中，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身前的剑碑，不被周围环境所影响。 叶菩提与山庄引路的仆人撑着伞一前一后走进第二藏剑池，观碑的那些人却连一个抬头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除过眼中的剑碑，几乎是再无他物。 叶菩提远远看到南宫水袖撑着一柄碎花油纸伞蹲在一座剑碑前冥思苦想，地上的雨水把她的裙摆浸染湿透，她也丝毫未察觉。 这姑娘倒也是个好强的性子，按照之前叶菩提的估计，她一番大战下来，内力损耗七七八八，怎么也要休息一天才能继续观看这里的剑碑，却没想到这才几个时辰过去，她又出现在这里。 剑道修行，天赋很重要，执着同样重要。 那仆人引着叶菩提围着第二藏剑池转一圈，把何渔夫常常围观的几座剑碑指点给她，然后就悄然退去。 山庄中有自己的规矩，仆人无事的时候是不能在剑碑前停留的。 待仆人离开后，叶菩提开始独自查看这边的剑碑，四周所有人都在注意剑碑，根本没人注意场中多出这样一个绝色美人。 这大概是叶菩提来到中原之后，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被人无视了。 以往的她走到哪里都是别人注意的焦点，今次这样没人关注的感觉，其实……挺很好的。 何渔夫常常关注的剑碑一共有十三座，大多数剑碑前都有不止一人围观参悟，因此叶菩提先从人数最少的剑碑开始查看起来，这样不至于打扰到别人。 前两座剑碑与她在第三剑池查看过的情况一样，一无所获。 唯一收获大概就是收获那几个观碑者的白眼了。 虽然这女子漂亮的和个仙女似的，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爱剑成痴，在剑碑前一坐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人说来，叶菩提漂亮的皮囊只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甚至不如他们腰间或者背上的一柄铁剑来的好看。 在第三座剑碑前，叶菩提停下脚步。 这座剑碑围坐的人并不多，只有四人，其中一个山羊胡子老者尤为让她注意。 并非是这老者修为多么高强，他只有天境四品的实力，实力在江湖上尚算可以，但是在这藏剑池中只能算是中下水平，而且他年纪已经很大，此生除非有大机缘，否则剑道之上的修行最多止步天境二品。 只是这老人坐在雨水中，举目观碑，周身剑气凝而不散，隐隐有剑啸声在自他怀中铁剑散发出来。 叶菩提感觉到他即将进阶，因此才会止步，不想因为自己的意外举动打扰到他的修行。 她抬眼看去，这座剑碑记载的是《江山风雨剑》的剑术，这一套剑术出自江山问剑楼。 作为干朝皇室剑楼，二十年前江山问剑楼就随着干朝的覆灭一同化为飞灰，成为那被雨打风吹去的江湖风流，昔年江湖上的“北墨岭，南问剑”两大剑道圣地也就只剩下墨岭剑斋了，而且墨岭剑斋也很快就被太白剑宗夺走天下第一的名头。 不过江山问剑楼虽然已经彻底消失，但是他们的传承并未断绝——当今武榜第三的姜琢玉一身武学尽出江山问剑楼。 昔年大雍灭干的时候，也是江山问剑楼的高手把姜琢玉从皇宫带走，将江山问剑楼的所有绝学悉数传授给他，才能有他今日一身修为，从这一方面来看，江山问剑楼也绝没有辱没昔年和墨岭剑斋并称为剑道圣地的名头。 这山羊胡子老者凝视剑碑，怀中铁剑蜂鸣不止，他依然气定神闲。 铁剑出鞘一寸，立刻就被他强行用内力逼回去，片刻后铁剑出鞘两寸，又被他用内力逼回去，直到第三次铁剑出鞘三寸——山羊胡子老者从地上一跃而起，身形就来到藏剑池的湖面之上。 叶菩提心中一叹，实在可惜，他的实力只能压制长剑出鞘三次，若是能连续压制七次以上，不但此次晋级可以畅通无阻，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让他突破自身桎梏，未来有望摸到那一品境界的门槛。 只是资质、机缘如此，谁也奈何不得。 《江山风雨剑》在老者手中施展开来。 起手式，山雨欲来风满楼。 此剑招起手平平无奇，宛如稚童学步。 老者在水面踩出三步，手腕一抖，使出第二招秋雨梧桐叶落时。 此时，他脚下的水面开始有一圈圈波纹荡漾开来。 第三招，夜雨闻铃肠断声。 第四招，雨脚如麻未断绝。 第五招……第六招……老者一气呵成，施展出《江山风雨剑》的前十三招，此时湖水已经被他的剑气引动，波涛起伏，惊醒周围许多观碑者，纷纷朝他投去目光。 十三招之后，老者略微停顿，然后接着第十四招夜阑卧听风吹雨。 《江山风雨剑》一共三十六招，老者一口气施展到二十七招白雨跳珠乱入船。 剑池中有一百二十柄长剑被他的剑气引动，颤动嗡鸣不止，整座湖面的水波一层层荡漾，宛如燕子江大潮涌现。 但二十七招之后，老者的身影越来越慢，再无之前的行云流水，好似体内气机被阻碍一般。 眼看着老者撑不下去，四周注视他的人纷纷叹息：此番进阶怕是要失败了。 以他现在的心境，若是能把《江山风雨剑》全部施展出来，自然可以稳当进入到天境三品。 眼下……只能说时机未到，修行火候不足。 叶菩提看了一眼剑碑之上的剑术，第二十八招应当是风回云断雨初晴。 她并不会这套剑术，但是并妨碍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了解到这套剑法的精义，并给出独到的见解——若是这一点她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在十九岁就进阶知秋境界？ 于是她朗声对老者说道：“气行督脉，自悬枢过神道，至百汇，然后转任脉，自天突过膻中至神阙，剑势逆转，雨已落地，则风回云断，天将初晴！” 这一句话宛如一盏明灯，为尚在黑夜中追寻出路的老者指引一条明路。 他蓦然开窍，长啸一声，长剑不再停滞，剑意如风，激荡而起，一招风回云断雨初晴自他手中自然而然的施展开来。 剑光纵横，这一次不仅仅是藏剑池的湖面上水波激荡，就连那半空中的落雨都受到影响，一片片雨幕受到剑意影响，疯狂的朝着老者周身涌去，形成一道粗壮的水龙卷。 经过叶菩提指点，老者一气呵成，把后续剑招施展出来，剑意磅礴，一招更胜一招，宛如千层叠浪，势不可挡。 直到最后一招潇潇暮雨人归去，一池春水轰然炸裂，泼天水幕中老者收剑归鞘，闭目养神，周身气息运转如意，再无半分阻碍。 第094章 燕翎客 雨还在下。 原本看热闹的剑客们都纷纷回转自己的剑碑前，再继续参悟剑道。 旁人进阶固然是好事，但那终究是别人的剑道，羡慕过后，也只有回去继续修行了。 只不过相对于之前的白眼不屑，如今不少人再看叶菩提的眼神就有些变化，多出几分尊敬。 能用一句话就指点出那老者进阶中的关键问题，这女子在剑道上的肯定是有着不俗见解的。 眼见这老者已经稳稳当当停在天境三品境界，叶菩提转身往剑碑走去，准备趁着人少查看一下这座剑碑的线索。 她会出言帮助这老者，倒没有别的目的。 天下习剑之人无算，能来到这座藏剑池的无一不是天下最诚心剑士，而她自己本就是天下最痴心剑道者之一，很愿意看到江湖上剑道高手多如过江之鲫的盛况。 叶菩提转身走过两步，那老者踩水疾步而来，站在她面前揖手说道：“老朽燕翎客，多谢姑娘指点，请受老朽一拜。” 说着诚心鞠躬，叶菩提微微侧身躲过他这大礼，手下稍稍用力，用气劲托起他，说道：“不必客气，若你有心，以后再见到诚心的剑道后辈，能指点一二就好了。” 燕翎客被她用气劲托起，心中惊骇于她深厚的内力，脸上却认真说道：“老朽必不忘姑娘今日所言。” 正如于拙然所说，武道亦如文章，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叶菩提在剑道上的修行见解远非燕翎客能比拟，所以纵然叶菩提看起来与他孙女差不多的年纪，燕翎客依然对她保持足够的尊敬。 叶菩提点点头，准备绕过他去往剑碑，但是迈出一步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燕翎客，问道：“你在这座藏剑池观碑多久了？” “十年。 ”燕翎客老实回答道。 十年？ 思及于拙然的话，叶菩提问道：“那你可认识一个叫何渔夫的人？” 燕翎客愣一下，然后笑起来，说道：“何兄乃老朽好友，相识已逾十年，当年也是他建议老朽参悟江山风雨剑，说是与老朽剑道有颇多契合之处。” 叶菩提心中暗喜，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终于能逐渐了解到这何渔夫的过往了。 她面不改色，继续说道：“不知你上次见他是什么时间？” “上次？”燕翎客微微有些不解的说道：“大概半年之前吧，不知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半年前？ 那就是他刚从碧落天回中原没多久的事情。 叶菩提说道：“前几日何渔夫死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是这个消息落在燕翎客耳中却有些震撼，何渔夫对他的剑道修行有颇多帮助，在他心中一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乍听他竟然身死的消息，一瞬间有些难以接受，讷讷问道：“那……那，他是怎么死的？” 何渔夫天境一品的修为，想要杀死他可不容易。 叶菩提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不似伪装，于是说道：“死在蛊术之下，但是我并不懂蛊术，很多地方我也不明白。” “哦，哦。 ”燕翎客神色有些哀伤，说道：“那姑娘询问老朽是？” “我为追查他的死因而来。 ”叶菩提说道：“他临死前告诉我在这藏剑池有一些东西，我猜测可能与他的死因有关，所以才寻到此处，只是与于庄主交流一番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来到此处查看也没找到线索，所以才想问问你。” 听闻叶菩提的话，燕翎客沉默下来，片刻后才说道：“何兄他可能想说的并不是让姑娘你找东西，有可能……有可能是让你来找我的。” 燕翎客的话让叶菩提一愣，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她没想到自己辛苦搜寻半天什么都没找到，随意指点一个人却能换来线索，当真是天意难测。 燕翎客说道：“老朽并不知道什么，只是半年前何兄来山庄与老朽饮酒，席间曾交于老朽一个木匣子，言明极为重要，希望老朽能代他保管一段时间，却没想到……”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唏嘘不已。 “那匣中是什么东西？”叶菩提问道，她隐约觉得何渔夫交给对方的东西是极为重要的。 燕翎客摇摇头，说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那匣子还在老朽的住处，但是老朽并未打开过，姑娘若是有需要，老朽可以带你前去。” 叶菩提揖手，说道：“有劳了。” 燕翎客带头往剑池外走去，说道：“那姑娘请跟我来。” 洗剑山庄极大，围绕着三座藏建池，建造有许多客舍，为这些观碑者提供住宿，当然，在这里住宿也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 叶菩提跟着何渔夫兜兜绕绕，走出第二藏剑池，来到一处幽静区域，这里建造有成排的精舍，全都是为观碑者提供的。 洗剑山庄为观碑者提供两种住舍，一种就是眼前这种精舍，不但住着舒服，甚至还有专门伺候的仆人，当然这里的价格也是极为不菲，能住起的人并不多。 除这片贵宾区外，更外围还有大片普通房屋，价格便宜，不过环境就比这里差多了。 两人来到燕翎客的精舍中，燕翎客自卧室取出一个木匣交给叶菩提。 叶菩提结果木匣在手中掂掂，突然问道：“何渔夫给你这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嘱咐你万一他回不来，要交给什么人吗？” 燕翎客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不过姑娘你既然能来到此处，老朽还是比较信任你的。” 顿了顿，他说道：“就算不信任你，也要信任于庄主啊，再说老朽也很希望能查清害死何兄的幕后黑手。” 叶菩提点点头，打开木匣子。 柘木匣子上有铁锁，只不过也难不住她，轻轻一拧铁锁就断开了。 打开木匣，映入她眼中的是厚厚一叠银票，面值不小，没想到这何渔夫身家还挺丰厚的。 叶菩提取出这些银票放在一盘，然后又取出几张田、地契，最后躺在匣子最下边的是一封薄薄的书信。 这书信的纸张是用上等宣纸，字迹墨痕都很清晰，宣纸也没有泛黄的迹象，一看便知是最近才书写留下的。 而纸张上的内容也让叶菩提明白这就是何渔夫希望自己能拿到的东西。 第095章 书信 这是一封何渔夫写给雪域老叟杜老九的书信，应当是因为某些原因并未送出去，最后就留在这木匣中了。 叶菩提的目光逐字逐句从信上扫过：“杜兄吾友，见字如面。” “自回归中原后一直未曾与老友联络，颇为自责，老友托我所查之事，已有三五分眉目，奈何教主有事相招，不敢耽搁，此事又不便付诸笔端，故而未能向老友告知，万望见谅。 ”“此番教主吩咐事情极为重要，短期内分身乏术，亦不能北去与老友相见，只得待到下一次闰五月十五，我等七人在齐州凤仪阁见面时再与老友细说，望老友海涵。 ”“另有一事，想询问老友一二，自我等七人回归中原，单言辞将碧落印交与教主，其后我再未见过他的人影，亦不知他如今下落，我曾收到柳兄与庄兄书信，询问我自单言辞回归教中之后可曾见过人影，我不知晓，故而致信梅山仙侣，他夫妇二人亦不清楚单言辞下落，我心有隐隐有些忧虑，却不知该如何诉说，我等跟随教主多年，知其所谋甚大，此番为教主谋取碧落印，已是得罪碧落天，我忧其安危，若是老友能有单言辞消息，还望告知，也让我等放心。 ”“书信至此，教主命我前往南疆处理事务，余下千言，凤仪阁见面时再与老友煮酒细谈。 ”书信落款是何渔夫敬上。 时间是去年冬日十月二十七，也就是她刚刚到长安城的时候。 看完这封信，叶菩提面上依然是古井无波，但胸中已然心绪难平。 这短短一封信，却能告知她许多线索，纵然线索有些模糊，但也不再是宛如无头苍蝇一般。 首先这封信明明白白告诉她，碧落印就是他们偷走的，这七人也并非如何渔夫狡辩所说关系平平，而是关系非常亲密，还曾相相约在齐州凤仪阁聚会。 再就是这何渔夫，或者说这七人都属于同一个人的手下，也就是信中那个并未指名道姓的教主。 即为教主，那就说明这七人背后是有一个神秘组织存在的，而且就是这个神秘组织盯上碧落印，指派这七人前往碧落天盗走东西，而且信中已经明说碧落印被平江书生单言辞交给那位神秘教主了。 而单言辞神秘失踪，就连他们其余六人也不清楚，从何渔夫信中揣测，他、柳鸣镝、庄陇贤三人都在怀疑这单言辞已经遇害，或者说是被杀人灭口，因而才会有些焦虑的询问其他人是否知晓单言辞的下落。 他心中焦虑，从侧面也反映出他们所在的这个神秘组织规矩非常严苛，而且极为隐秘。 只是……就算叶菩提知道这些线索，对这七人背后的神秘组织仍旧是一无所知，甚至连他们组织的名字都不清楚，只能从教主这个称号猜测是某个教派。 不过从她如今了解到的情况，可以知道庄陇贤、何渔夫之死绝对与他们背后那个神秘教派脱不了干系，甚至何渔夫都明白正是他们那个组织要杀他灭口，所以才会在临死前让自己来藏剑池寻找线索。 如此，既然东西已经交给他们那个神秘的教主，自己以后追查的方向就应当是放在这个神秘的教派之上了。 只是她现在仍不知道这个神秘教派偷取碧落印有什么用处。 不过这个教派虽然神秘，但是总比她漫天搜寻几个人目标要大，而且她还有燕王府可以借助，搜寻起来困难应当比找这几个人简单一些。 看完书信，叶菩提把银票、地契都放回木匣交换给燕翎客，然后拿著书信对他说道：“此事颇为复杂，我需要拿这封信给于庄主看，说一些事情。” 燕翎客说道：“这自然可以，姑娘请便。” 叶菩提取了书信离开精舍，来到第三藏剑池见到于拙然。 她把信拿给于拙然，待到对方看完书信，才问道：“不知于庄主可曾知晓何渔夫是哪个教派的弟子吗？” 拿着这封信，于拙然的没有皱成川字，摇头说道：“老朽不知，当日邀请何渔夫做山庄客卿时他曾言明自己无宗无派，乃是跟一位神秘老者修行剑道。” 这样啊。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不知道于庄主可知江湖中有什么强大的教派吗？“可以控制天境一品的何渔夫，而且还可以随时当做弃子，这个教派的实力必然不弱。 于拙然仔细思索，然后说道：“不知道，事实上自我朝一统天下之后，除过儒释道三教，已经很久没有其他教派出现了，这一方面朝廷查的非常严格。 “古往今来，许多次民间的造反谋逆都是由各种教派引起的，例如四百年前太平教造反，一百年前红莲教造反，这些教派造反多是乌合之众，到最后也并不能建立真正的政权，但是却能在根本上动摇统治者的根基，历代王朝都极为忌讳。 中原统治者会把除过儒释道三教外的教派定义为邪教，加以清剿防范，大雍在这方面更是变本加厉，刑部、镇抚司、大内密谍司等满天下的搜查，寻找任何可疑的，或者能动摇王朝根基的祸患，然后毫不留情的剿灭。 因而如于拙然所说，王朝内很多年内没有出现过任何敢称教的存在了，即便是某个江湖门派也不行。 这样对于叶菩提反而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样就代表目标比较小，借助燕王府的势力，查询起来相对方便。 当然，她也不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燕王府身上，京城的贺兰明月也是她消息来源，更多东西也需要她自己亲自去查。 就算什么查不到，对方几人相约闰五月在齐州凤仪阁聚会，自己也可以去守株待兔。 不过闰五月在明年，距离这个时间还有一年多，她还有足够时间去其他地方查看。 此番洗剑山庄之行终究还是有一点收获，虽然收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之后，叶菩提辞别于拙然离开洗剑山庄，于拙然也承诺洗剑山庄亦会派人查询这个神秘教派。 对于拙然来说，若何渔夫只是一个普通客卿也罢，但是对方既然还有一层神秘身份，他就不得不怀疑对方来到洗剑山庄的目的了，因此才会决定派人查询这件事情，以防有什么针对洗剑山庄的阴谋。 对于这个结果，叶菩提自然是乐见其成。 天空灰白一片，大雨不停，仿佛要下到天荒地老，叶菩提离开洗剑山庄，准备去往青州，在那边可以联系上碧落天。 第096章 拦路虎 一辆马车行驶在黄泥官道上，车辙压过的地方，泥水飞溅。 叶菩提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她来中原已经半年有余，此番又在洗剑山庄得到些许线索，因此需要去往青州的联络点与碧落天的人联系，把消息传递回去，同时也了解一下碧落天这半年来的情况如何。 碧落天是一座有着数万人生活的小岛，组成势力错综复杂，说是一个独立的小王国都不为过，叶菩提离开半年指不定岛上会发生什么大事，因此她需要去往青州那边了解一下情况。 这辆马车是她在安宁城租的，方便她休息，也好过一直在马背上奔波。 赶车的是个老者，操着一口青州口音，他本就是青州人，这一趟南下越州送人，返程时正巧被叶菩提雇佣上，不然今日下这么大的雨，不出高价很多马车夫是不愿意出远门的。 老者赶车多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也是极为健谈之人，他一边坐在车辕上赶车，一边嘴里还在喋喋不休与叶菩提闲聊，说一些自己走南闯北的趣闻。 只不过叶菩提对他的闲谈没有兴趣，老者与她闲谈，全程几乎都是在自言自语。 但这老者毕竟是身经百战见得多，大雍他那里没去过？比叶菩提更加沉默寡言的人他都见过，还能和那人谈笑风生，这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任凭叶菩提一路沉默，老者仍旧是喋喋不休，也不觉得无聊。 不理会老者的闲谈，叶菩提掀开车帘望去，入目处大雨滂沱，雨幕中万物如洗，无数寺庙隐藏在这朦胧烟雨中，若隐若现。 三百年前，有名为波若多罗的天竺胡僧东渡来到中原，创立波若寺，自此佛教在东土中原生根发芽，成为与儒家、道家并称的三家之一，波若多罗改名波若达摩，被奉为中原佛宗祖师。 春秋乱战时，干朝崇佛贬道，在江南大兴土木，建造无数寺庙。 到得如今大雍朝，却又崇道贬佛，若非十年前波若寺神照僧人进京为天子讲经，被封为圣僧，怕是今日大雍境内连寺庙都见不到几处了。 虽然因为神照圣僧的原因，佛教依然是大雍三教之一，但是江南无数寺庙的香火却开始江河日下了。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如今落在叶菩提眼中的正是这幅景象，烟雨中那些只露出檐角的寺庙宛如水墨画中的留白，引人遐思。 只是繁华已去，九国旧事随流水，这些寺庙也不复先前的繁华热闹了。 某一刻，马车突然停下来，叶菩提放下车帘，问道：“何事？” “小小小……小姐。 ”赶车的老者嘴皮子都在哆嗦，说道：“有有……有人劫道。” 打劫？ 你刚才不还在吹自己走南闯北，哪里都见过，和谁都能谈笑风生吗，怎么见到一伙劫匪就吓成这样呢。 轻轻摇头，叶菩提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脑海，掀起帘子走出来。 在路的另一端，有一个穿着蓑衣的独眼大汉骑在马上，他旁边还有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位老者，却不知道马车内是什么人。 在这独眼大汉身后密密麻麻站着几十人，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独眼大汉看着走马车上走下来的叶菩提，叶菩提也看看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但是她确定这群人并不是什么劫匪。 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那个天境一品的高手会去做劫匪的，有这等实力，做什么都比做劫匪来的安全赚钱。 而且对方还有两个天境一品的高手。 一个是那独眼大汉，一个就是那坐在马车上其貌不扬的老者。 叶菩提走下马车，那独眼大汉立刻打马走近，然后停留在叶菩提的二十丈外，不敢再近前。 从之前的消息来看，这女子实力非常强，自己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独眼大汉看着叶菩提，说道：“这位姑娘，在下杨天虎有礼了，此次冒昧拦住姑娘，是有一件事想要询问姑娘。” 也就是知道叶菩提武功高，这杨天虎才会如此客气，换做旁人他早就指挥着手下蜂拥而上把对方砍成几段了。 听到这杨天虎的话，叶菩提说道：“问什么？” “前些日子听闻姑娘无意中捡到一块令牌。 ”杨天虎说道：“非常不巧，那块令牌正是鄙宗之物，还望姑娘能归还，鄙宗上下感激不尽。” 于是叶菩提也就知道对方来自楼外楼了。 她对楼外楼的杀手没有任何好感，于是反问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令牌上刻你的名字了？” 杨天虎语气一滞，朱雀令水火不侵，刀斧不破，又怎么可能雕刻下自己的名字。 他看这叶菩提，说道：“姑娘你这可就有些不讲理了。” “哦？你待如何？”杨天虎脸色逐渐阴沉下来，说道：“我知道姑娘你修为高强，但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姑娘真的觉得凭你的武功就能为所欲为？”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自然不能，不过对付你们还是可以的。” “是吗？”一道柔媚的女声自马车中响起，声音不高，但是以叶菩提的耳力依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只纤百的素手掀开马车帘子，身穿鹅黄裙装的女子自马车中走出来。 这女子看到叶菩提，眼睛一亮，柔声笑道：“天下还有这等绝色美人儿，当真是让妾身大开眼见呢。” 说完盈盈一福，说道：“妾身南蝶，不知道这位漂亮妹妹闺名唤作什么？” 叶菩提理也不理这个叫做南蝶的女子，只是看向那杨天虎，说道：“你要是能告诉我这块令牌的作用，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你的提议。” 杨天虎没说话，朱雀令的作用他自然是不会告诉叶菩提的，秦帝宝库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反倒是旁边的南蝶插嘴说道：“小妹妹，你的武功确实很高，但是也不是天下第一不是吗？我等今日既然来了，自然是有万全准备的，若是你不交出东西的话，可是要吃些苦头的，你这样我见犹怜的美人要是受些皮肉之苦，多叫人心疼呐。” 叶菩提终于转头看向她，说道：“打架是动手，不是动嘴，有什么招数使出来就是，难不成你还想用你的话来感化我？” 这样的话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第097章 闻道对知秋 南蝶似乎终于被她的话激怒，拍拍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妾身只好不客气了。” 她拍拍手，然后两道强大的气息急速接近这里。 须臾之间，有两人出现在叶菩提的对面。 一人是骷髅架子一般的老人，一人是个肥胖如球的老太婆，两人同样手持拐杖，身上都罩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光泽。 这两人都是闻道境界！难怪对方底气十足，两个闻道境界外加两个天境一品，以及几十个杀手，这等阵容也就比江湖上一些一流宗门弱一些。 天境一品之上的高手，四座江湖加起来不足百人，这个名叫南蝶的女子能找来两人，确实非同一般。 这也是叶菩提中原之行，除过侯莫陈泰以及于拙然之外唯一一次见到天境一品之上的高手了。 南蝶指着这两人说道：“这是桃花公公和桃花婆婆，都是几十年前的江湖高手，小妹妹你实力不俗，想来更能直观感受到他们的实力吧？” 叶菩提当然知晓对方的实力，若她还停留在闻道境界，面对对方这个强悍的阵容确实要有几分小心谨慎，说不好还要逃走，但是她前几日刚刚进阶到知秋境界，如今已经是在境界上稳稳压制对方。 而且她进阶到知秋境界之后还未经历过一场畅快淋漓的大战检验一下修为。 原本想着等到洗剑山庄，还能有机会挑战于拙然，但最后忙于查找何渔夫留下的线索，这件事也就耽搁下来。 如今这群人送上门来，叶菩提正巧可以用他们来检验一下属于知秋境界真正的实力。 那名为桃花公公和桃花婆婆的两人都在打量着叶菩提，不同于桃花婆婆一脸欣赏的表情，桃花公公脸色阴沉，冷声说道：“劝你最好把朱雀令交出来，不然待会动手之下，你可就在劫难逃。” 桃花婆婆也咯吱咯吱笑道：“是啊，是啊，多俊俏的小姑娘呢，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你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不为难你了，你这么年轻就能修行到一品之上，这等天赋就连老身我也感到惊讶呢，死在这里多可惜。” “你们……”叶菩提微微蹙眉看着他们，说道：“废话真多！” 话音落下，人已经从雨幕中消失，再出现就来到这群人近前。 她第一个选择的目标不是那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也不是一旁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南蝶，而是天境一品的杨天虎。 对于叶菩提来说，除过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以外，威胁最大的就是杨天虎和那个南蝶的马车夫两人，所以说先杀掉两人，以绝后患。 她一步来到杨天虎面前前，掌心气劲捧喷涌，宛如惊涛骇浪，朝着杨天虎拍过去。 一掌拍在杨天虎的马头上，气劲炸裂，杨天虎胯下宝马瞬间就化作一团血雾！气劲四散，连带着杨天虎周围十几个杀手也跟着倒霉，被她这一掌的气劲横扫到，也是东倒西歪，离得近的甚至因为气劲入体而身亡。 只是可惜杨天虎毕竟是一品高手，在叶菩提身形消失的一瞬间就已经彻底弃马而逃，身形瞬间遁到几十丈外，叶菩提这一掌终究是没有奏效。 既已出手，再无回旋余地，叶菩提腰间茱萸出鞘，剑光闪烁，罡气横扫，登时那十多个被她气劲冲击到的杀手就化作茱萸剑下的亡魂。 与此同时，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同时怒喝一声，朝着叶菩提背后袭来。 这夫妻二人都是闻道境界，实力之强，在江湖上也属于罕见，两人手中拐杖同时出手，一个横扫，一个竖劈，封锁叶菩提所有的退路。 感受到身后两股气劲袭来，叶菩提内力运转如同浪头奔涌，奔走在任督二脉，一刹那体内气机运转百里！她猛然转身，手中茱萸剑唳唳作响，发出清脆的凤鸣声，绚光飞舞，磅礴的剑气如同冰川崩落，瀑布飞泻，撞在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的拐杖之上。 嘭！一碰之下，气劲四散，土石炸裂，泥水飞扬，撞得周围数十丈内所有人都东倒西歪，那不通武功的南蝶若不是被车夫护住，只此一下就会丢掉性命。 叶菩提后退出几步停下脚步，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同样退出几步止住身形。 然而，他们虽然比叶菩提更快止住身形，但是叶菩提退出之后仍旧气定神闲，两人却脸色潮红起伏，如同醉酒。 甚至内力稍弱一些的桃花婆婆嘴角还有鲜血溢出。 三人交手如同电光石火，一气呵成。 桃花公公和桃花婆婆看向叶菩提的眼神开始变化，两人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这小姑娘的实力竟然还在他们的预估之上，竟已是知秋境界！这下就有些棘手了。 天境一品之上三重境界，闻道知秋谪仙人，一重境界就是一番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叶菩提还是闻道境界，就算内力如何强悍，战斗经验如何丰富，同时对付两个同境界的高手也会有些棘手，再加上一旁的两个天境一品以及几十个杀手，她的胜算不足三成。 但是……如果面对的是一个知秋境界的高手，眼下局势就成四六胜算了。 他们只有四成胜算，叶菩提才是六成胜算。 一次交手之后，叶菩提知晓再没有偷袭那杨天虎的机会，索性舍弃杨天虎，专门对付这两个老家伙。 白影一闪，叶菩提飞掠而来，素衣飞舞，乌发轻扬，茱萸剑上剑气吞吐鼓动，青光大作，宛如长虹贯空。 那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来不及喘息，内力运转，衣衫鼓舞，一层淡淡的粉色气劲笼罩在两人的拐杖之上。 三人遥遥相对，气劲汹涌，青光与粉光冲天交错，掀起阵阵狂风，影响的四周天空雨幕都为之一滞。 蓬！气劲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气浪迸飞，石飞土崩。 这一次交手，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不敢再大意，都是施展出全部实力，两人气劲叠加，一碰之下，叶菩提只觉得两股气劲钻进她的胸口，宛如万箭穿心，迫的她连连后退，体内气机疯狂运转才终于将这两人的气劲压下去。 对面两人的状态也并不好，茱萸剑的剑气逼迫的两人把拐杖猛然往地上一顿，将这些凛冽森然的剑气导入地下，于是以两人为中心，周围三十多丈的地面上龟裂纵横，密密麻麻宛如蜘蛛网。 就在叶菩提后退出去的瞬间，原本远遁的杨天虎猛然出手。 他虽然相貌粗犷，但使用的兵器却是阴险至极的鸳鸯钺，眼看着叶菩提这一次在与桃花公公和桃花婆婆的交手并未占到什么便宜，于是悄然欺身而至，力求一击毙命。 寒光乍起，他的鸳鸯钺毫不留情朝着叶菩提脖颈划过，森冷的锋刃令叶菩提的皮肤颤栗。 千钧一发之际，叶菩提毫不停留，气劲运转千百次，身体化作一片残影，险之又险的避开杨天虎的夺命一击。 一缕青丝自她肩头飘落。 这杨天虎有着天境一品的修为，也是顶尖高手，因此才能极为精巧的掐住叶菩提与两个老家伙交手之后气机停顿的一刹那出手偷袭。 这一击他计算很久，若非叶菩提已经是知秋境界的绝强修为，很难躲过去。 叶菩提身形化作残影，一掠之下出现在十丈外，顿住脚步，在桃花公公二人再次杀到前朝着杨天虎而去。 这家伙真的很烦！她一步步踩在泥水中，原本纤尘不染的靴子沾染着泥浆污渍，脚印落下却又化作朵朵莲花。 步步生莲！叶菩提原意先解决桃花公公二人大，但是此番杨天虎的偷袭让她彻底动了杀心，决意先杀掉这个家伙才回头收拾另外两人。 原本对方还有一位天境一品的高手，但是那南蝶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老者只是护住她，完全不参与这场战斗。 一步一朵莲花，身形扭曲如一缕青烟，七朵莲花之后，她已经出现在杨天虎面前。 杨天虎身为楼外楼大护法，深得杀手精髓，一击不中，于是立刻准备远遁。 但是叶菩提已然动杀心，又岂能让他轻易逃走。 若论起杀人，叶菩提比之楼外楼的杀手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七步来到杨天虎面前，茱萸剑快若闪电的划过，森森剑气凝而不散，一剑宛若天成，自下而上掠向杨天虎的脑袋。 杨天虎心中大骇，急急后退去，同时体内气机疯狂运转，凝聚在手臂上，举起鸳鸯钺抵挡叶菩提充满杀意的一剑。 叶菩提不闪不避，再一步上前与杨天虎擦肩而过。 一丝血线自茱萸剑上落在雨水中。 杨天虎虽然勉强躲过这一剑，但是仍旧是被叶菩提的剑气削去一只耳朵。 一缕青丝换一只耳朵！叶菩提可是不愿意吃亏的人。 来不及感受耳边传来的剧痛，杨天虎心神震颤，立刻朝着桃花公公两人的身边靠拢，他明白只有借助这两人的实力，他才能抗住面对叶菩提的压力。 两人错开一个身位，叶菩提的身影蓦然在杨天虎身后三尺处停住。 就好似被人施加定身术一般，在空中诡异一个停顿，然后身形飘忽如鬼魅，竟然就这样硬生生折身，又出现在杨天虎面前。 大雨中，她轻轻递出一剑。 这一剑反而没有之前的那种森然杀气，但是速度之快，却连让杨天虎的视线连捕捉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剑快到杨天虎来不及反应，但是终究是有人能反应过来。 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一直在紧盯着叶菩提，只不过先前叶菩提与杨天虎交手一气呵成，电光石火间叶菩提就削去他的一只耳朵。 又在一刹那折身出剑，等到两人欺身进来救杨天虎的时候，叶菩提已经递出茱萸剑。 两人一前一后，桃花公公出现在杨天虎身边，一掌拍在杨天虎胸口，把他远远击飞，同时内力运转，气机奔流，横起拐杖在自己身前。 另外一边，桃花婆婆后发而至，却也不管桃花公公，反而是出现在叶菩提侧面，拐杖之上气劲奔涌，朝着叶菩提侧身横扫过来。 拐杖尚有一段距离，但是猛烈的气劲已经吹动叶菩提的白衣猎猎作响。 两人一攻一守，想要逼迫叶菩提回守。 叶菩提不准备收招，一剑划过，杨天虎虽然被桃花公公扔出去，但是茱萸剑仍旧是差之毫厘的从他肩胛划过。 一声惨叫响彻天地，杨天虎的一条胳膊就被她一剑削去！这些说来话长，但是对于交手的四人来说，不过是电光石火的瞬间。 一旁的几十个人除过那天境一片的老者，其余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什么情况，楼外楼的大长老杨天虎就被叶菩提削去一条胳膊！杨天虎被叶菩提削去一条胳膊，又被桃花公公猛然拍飞，纵然对方是在救他性命，但是这一掌之下也让他受伤不轻，两相比较之下，以他现在的状态，已然不敢再有任何靠近叶菩提的心思——只要靠近那就是真的找死。 战场只剩下叶菩提也桃花二老。 叶菩提这招为名一寸光阴，意指速度极快，乃是她自创剑招，专为取人性命。 只是这杨天虎修为不错，又有桃花二老施以援手，所以才能侥幸从她手下捡回一条性命。 叶菩提一剑之后，桃花婆婆的拐杖也横扫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她猛然伸出手指，一指点在桃花婆婆的拐杖之上。 嘣！气劲炸裂，叶菩提和桃花婆婆同时后退。 叶菩提的手指缩在长袖中微微颤抖。 再看那桃花婆婆，虽然她没有受伤，但是她的铁拐杖却硬生生被一指禅的气劲炸飞三寸。 叶菩提这招指法名为一指禅，同为自创，急如闪电，迅猛绝伦。 她仓促间出手，以手指硬撼桃花婆婆的拐杖，但仍旧可以崩裂拐杖，可见她的修为之强，亦可见闻道、知秋二境的差距。 第098章 九重剑阙 另一边的桃花公公看准机会，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心思，在叶菩提后退路上就已经出手。 叶菩提手指缩在袖中微微颤抖，但是身后有破空声响起，她立刻明白是那桃花公公袭来，另一只手紧握茱萸剑转身，剑气凝如实质，在身前三尺处抵挡对方的偷袭。 气劲碰撞，叶菩提借助这一次碰撞，斜掠出战圈，落在这群人十几丈外。 “你们真的烦。 ”叶菩提冷声说道。 深深呼吸一口气，叶菩提看这眼前的一群人，把茱萸剑竖在眼前，另一只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缓缓从剑柄滑落在剑尖。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剑身细薄的茱萸剑上有淡淡的青色光芒流转，宛如一泓秋水。 气劲狂涌，在她背后凝聚出十多柄茱萸剑，化作圆环旋转。 看着眼前的敌人，叶菩提缓缓说道：“这是我们碧落天传承的《九重剑阙》，请多指教！” 先前战斗，叶菩提所用无论是步步生莲也罢，一寸光阴、一指禅也罢，都只是她依照《碧落赋》开创的武学，并非出自碧落天传承。 碧落天曾经依仗传承剑法位列四大秘境之首千年之久，即便到如今，实力已经不如不夜城与摘星楼，但是她父亲叶寻依然是堪比顾青城的剑仙人物，由此可见碧落天传承的剑法之强。 这是自叶菩提来到中原之后，第一次施展家传剑法。 《九重剑阙》，碧落天传承的最高剑法，以丹田为根基，奇经八脉为梁柱，在体内铸造一座剑气宫阙，其气机运转与江湖上所有宗门的传承都大为不同。 剑阙即成，剑气便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攻则万剑齐发，守则滴水不漏。 叶菩提如今已经可以凝聚七座剑楼，前些时日她进阶知秋境界，第八座剑楼也隐隐有些雏形，只是时间尚短，尚难用出来。 传闻修行到第九重的境界，剑气可令九天落云，四海起潮。 叶菩提曾经见过父亲施展出第九重的实力，虽不如说传中那般神异，但是威力之大，也足以和世间任何一人战斗。 叶菩提话音落下，食指与中指也就离开剑尖，茱萸剑朝着对方轻轻划出一道半弧——这道半弧就像是引子，随着它，叶菩提背后一圈剑气如透明水波般散开，在空中荡起层层涟漪，朝着前方激射出去。 原本一直守护在南蝶身边的老者二话不说，抓起南蝶就往极远处躲开。 桃花公公二人一直紧盯着叶菩提的动作，当剑气出现的一瞬间，两人毫不犹豫站在一起，两根拐杖相互交叠，气劲凝聚于身前。 两人同是闻道境界，面对叶菩提的第一剑，自然不会如保护南蝶的老者那般逃窜。 剑气横扫，大树、马车、杀手，二十丈内一切都如切割豆腐，轻而易举就被撕开。 只有在遇到桃花公公二人时，才终于爆发出轰然炸裂的声响。 叶菩提这一剑抹去身前除过那桃花公公二人外的一切存在！剑气与两人联手的气劲碰撞后仍旧四散出几丈才慢慢消散。 这一剑威力至此，也让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暗暗心惊。 当然，这一剑能有如此威力，也与叶菩提自身境界有关，若是换做其他一个初入天境的武者施展这一招，威力自然无法与叶菩提相提并论。 这一剑也终于让桃花公公二人知晓叶菩提的来历了。 吐出因为抵挡叶菩提剑气时运转内力的浊气，桃花公公收起之前的阴狠，冷声说道：“原来是碧落天的高手，难怪敢不把我们烟雨楼台放在眼中。” 烟雨楼台？ 听到这桃花公公自报家门，叶菩提好奇看向他：“你们不是楼外楼的人？” 桃花公公冷哼一声，说道：“自然不是，方才被你卸去一条胳膊的那人才是楼外楼的人。” “那……”叶菩提心中有过计较，说道：“苏西平是你们的人喽？” 她的记忆很好，依稀记得那人曾说过自己名叫苏西平。 桃花婆婆虽然被她的剑气逼迫的气血翻涌，但仍咯咯笑道：“可不是嘛，多孝顺的孩子呢，可惜就是死了。” 叶菩提这才是弄清这二人的身份，那么那个叫南蝶的女子也应当是烟雨楼台的人了？ 她轻轻松开握住茱萸剑的手。 随着她的松手，茱萸剑并未跌落，而是停在她手掌心三寸地方，然后剑气弥漫，更胜方才那半弧一剑。 剑尖微抬，飞向前方的二人。 长剑飞出的一刹那，叶菩提同样飞掠而去，人随剑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向桃花公公。 待到近前，茱萸剑一顿，剑气猛然暴涨横溢十多丈，如同流星拽尾，气势凌人。 一道清越凤鸣声响彻九天，剑气如挥毫泼墨，一气呵成，一泻千里。 剑气之盛，桃花二老须发皆张，衣衫猎猎作响面对叶菩提这一剑，桃花二老不退反进，双脚离地一寸，前行三丈，手中拐杖撩起，气劲汹涌，硬生生碰到叶菩提茱萸剑上。 茱萸剑与铁拐杖相碰，如同骤然而起的晨钟，悠扬洪亮，声震数里。 叶菩提挡下这一招，然后不急不缓前行一步，手臂挥舞，茱萸剑再次与铁拐杖相撞，炸出第二声，宛如夕阳余晖下的暮鼓，沉闷至极。 这一剑之后，叶菩提身形暴起，陡然加速，一连递出数十剑剑，一剑快过一剑，到得最后，她好似一只急速旋转的陀螺，整个人只剩下一片白色的残影。 桃花二老互作犄角，同时举起拐杖与她相抗，气劲碰撞，砰然炸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宛如枯燥的晨钟暮鼓。 数十剑之后，三人所过之处满目疮痍，叶菩提显出身影，横剑于胸前。 桃花二老虽然抵挡下这数十剑，但是脸色潮红如醉酒，胸中气劲翻涌，如同江河咆哮，直震荡的二人有大口吐血的冲动。 再看两人手中铁拐杖，与叶菩提的剑气碰撞之后满布裂痕，轻轻一抖，就化为碎片跌落在地上。 第099章 朱雀令的来历 大战至此，两人已经完全落在下风。 原因至此，不仅是叶菩提实力之强远超两人预测，还有两人先前为救杨天虎，冒然欺身进叶菩提神身侧，被她的一寸光阴与一指禅所伤，导致之后再接她威力更大的《九重剑阙》时就有些力不从心。 此情况下，两人心中已有退意，就这样退去，两人也是毫无负担。 早在叶菩提施展九重剑阙的时候，南蝶已经在那老者的保护下逃走，其余死的人都是楼外楼的杀手，与他们何干？ 一番交手，两人在叶菩提手下吃了亏，但除此外烟雨楼台并没有其他损失，最多也就不和楼外楼合作而已，反正双方本也是利益之合，楼外楼死光他们二人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一念至此，两人心有灵犀，不再耽搁，一左一右朝着官道两边的密林中飞跃而去，准备撤离战场。 两人虽是叶菩提手下败将，但也是实打实闻道境界，若要逃跑，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各自飞跃出百丈距离，逃之夭夭，而且叶菩提就算追逐上两人，一次也只能有一个目标，两人总有一个能逃走的。 但是叶菩提并未选择追逐这两人，她另有目标。 那南蝶的身份明显高于这桃花二老，身边又只有一个天境一品的护卫，自己为什么要去追这两个老家伙？ 去追南蝶不比追这两人价值大吗？ 南蝶在天境一品老者的保护下撤离出战场数里远，然后她开口道：“卢老，放我下来吧，咱们先等等再看。” 老者背着南蝶，脚下不停，说道：“不行啊，小姐，那个姑娘已经是知秋境界，桃花公公他们必败无疑，以她知秋境界的修为，这点距离片刻就能追上来，咱们还是离的远点吧。” “知秋境界啊。 ”南蝶叹息一声：“她才多大年纪啊？碧落天的传承这么恐怖吗？” 卢老点点头：“差不多吧，过去一千年时间，差不多八成时间里四大秘境都是以碧落天实力最强，他们的传承可见一斑，没有实力，早成第二个归墟城了。” “四大秘境啊。 ”南蝶好奇问道：“据说四大秘境同宗同源，都是上古人皇后裔，为躲避战乱才建立起这四个秘境，不知这个传闻是真是假？” “不清楚。 ”卢老说道：“时间太久远，谁也说不好。” “我倒是觉得有可能，空穴来风，势必有因……看来咱们惹上一个棘手的麻烦了。 ”两人虽然在说话，但卢老脚下可不敢有任何停顿，身形矫健，飒沓如流星。 叶菩提是击退桃花二老才去追两人，卢老又是天境一品的实力，因此以叶菩提卓绝的轻功，一个时辰后才将拦住两人去路。 看到叶菩提出现，南蝶心中一沉，以为桃花公公二人已经出了意外。 桃花公公二人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若非限于他们烟雨楼台需要低调谨慎的原因，两人纵然还不足以登上武榜，但是也能闯出偌大名气。 没想到这样两个高手都能折损在这美人手中，她该有多厉害呢？ 一瞬间南蝶心思百转，最后终于换上一个柔和的笑脸。 她的容貌很美，柔媚中透着三分我见犹怜的气质，这一笑就更是能让天下间大多数男子酥软半边身子骨。 但是可惜南蝶面对的是比她更漂亮的叶菩提，她的这点我见犹怜并不能勾动叶菩提的恻隐之心。 她盈盈笑道：“小姑娘好身手啊。” 其实叶菩提不怎么喜欢别人称呼自己小姑娘，姑娘就姑娘吧，她已经死心，但为什么要加一个小字呢。 于是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南蝶说道：“老姑姑客气了，你的两个手下也很厉害。 百万武夫中能排前一百，很厉害了。 老……老姑姑？ 叶菩提的称呼差点让南蝶暴走。 她年龄确实不小，但是因为保养得当，丝毫看不出年龄，平日也没有人会提起她的年龄，没想到叶菩提竟然敢叫她老姑姑。 姑姑就姑姑吧，为什么要加上个老字？ 这个姑娘一定是故意的！还挺记仇啊。 南蝶的笑容开始僵硬，勉强笑道：“还是跟你比不了。” 叶菩提不太想和她废话，直接问道：“问你几个问题，老实回答的话，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南蝶拍一拍卢老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妄动，然后才笑道：“问吧，妾身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烟雨楼台的人，但我似乎没在江湖上听过这么一个门派，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你能告诉我你们是做什么的吗？” 南蝶原以为叶菩提第一个问题会问和朱雀令有关的东西，去没想到她竟然问的是烟雨楼台。 从叶菩提的角度来说，她自然更关心烟雨楼台，原因很简单，朱雀令毕竟是死物，用处什么的自己未来可以再查，但是烟雨楼台如今却是要把自己置之死地，自然先要弄清楚它的来历。 听闻叶菩提的问话，南蝶脸色古怪的看向她，问道：“你确定想知道？”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难不成还要我问第二遍？” “好吧，你一个小姑娘不知道也正常，知道了妾身才会觉得奇怪呢。 ”南蝶笑道：“我们烟雨楼台某种意义上确实不是江湖门派，我们是……” 她看着叶菩提，笑眯眯说道：“风月场所啊。” 叶菩提微微一愣，原来是青楼啊。 于是她更好奇了，问道：“既然如此，我就更好奇了，朱雀令到底有什么用，能引得你们一个烟花柳巷都来抢夺，还有现在的烟花柳巷都这么厉害吗？随随便便都能找出两个闻道境界的高人，所谓江湖十大门派，也不见得能随便就扔出两个闻道高手。” 一连两个问题，都是南蝶非常不想说的事情，但是又不得不回答，她微微低头掩盖自己犹豫的表情，踌躇着该如何才能既不暴露秘密，又能如何回答让叶菩提满意。 两相比较，她还是决定暴露朱雀令的秘密来掩盖烟雨楼台的秘密，她说道：“朱雀令……这件事说来话长，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时间听呢？” 叶菩提看她一眼没说话，南蝶只好乖乖解释道：“这件事要从七百年前说起……” 随着南蝶的娓娓道来，一段绵延七百年的传说展现在叶菩提面前。 七百年前，风起陇西，大秦帝国崛起，以虎狼之势横扫六合，威加海内。 大秦立国后，秦帝未曾停下开疆拓土的雄心，仍旧大肆用兵，开拓领土，北伐山戎，南取百越，欲将四海内所有土地纳入大秦的江山版图。 如此穷兵黩武，虽攻伐下千万里江山，但也为大秦埋下三世而忘的祸根。 这位建立大秦帝国的皇帝陛下晚年也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恐令江山不稳，因而在修建陵寝时秘密在陵寝旁建造一座宝库，内存自四海征伐得来的奇珍珍宝，又将数万坚甲利戈存入其中，以备不时之需。 陵寝宝库即成，秦帝下令坑杀十万修筑工匠，甚至连主持修建工程的大臣一并诛杀，只把开启宝库的方法告知太子，以为世间再无人知晓这其中的秘密。 第100章 秦帝宝库 秦帝驾崩，帝国内外压抑许久的矛盾爆发，烽烟四起。 短短三年时间，帝国连换两位天子，但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最终三十六路义军攻入长安城，大秦三世而亡。 大秦虽然灭亡，但是秦帝宝库的消息却经秦三世的口中流传出去，于是各方路军纷纷行动，寻找传闻中的秦帝宝库。 传闻开启秦帝宝库需要四圣令，这就是最早与朱雀令有关的传闻了。 四圣令的消息甚嚣尘上，但是各路义军穷搜天下也并没有找到任何一块四圣令，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所谓秦帝宝库不过是以讹传讹，子虚乌有的东西。 最初传出来的目的大概只是那位亡国的秦三世为让各路义军自相残杀而放出的消息，其心歹毒。 随着大晋一统天下，关于秦帝宝库的消息也就逐渐沉寂下来，最终再无人提起。 然而四百年前，大晋朝也走向末路，关于秦帝宝库和四圣令的消息竟然又传出来了，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 可是最终的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随着大虞朝一统天下，这个消息也就逐渐消失。 秦帝宝库的消息第三次出现则是一百年前的大虞朝，但不同于前两次近乎是捕风捉影的传闻，这一次四圣令真的出现了！四圣令第一次出现则是在红莲教教主莫山桐手中。 彼时莫山桐率领红莲义军造反，攻入长安城，一把火烧毁太平宫，享国二百六十八年的大虞朝覆灭，莫山桐在皇家宝库中搜寻出四圣令。 然而不等他拿着四圣令开启秦帝宝库，红莲义军就被其他诸侯击败，莫山桐身死，四圣令也随着他的死亡而销声匿迹，中原进入春秋乱战的局面。 秦帝宝库与四圣令每次出现都伴随着腥风血雨，但是同样很快也就会销声匿迹，故而在江湖上流传并不算太广泛。 毕竟这个天下关于各种宝物的传闻实在数不胜数，秦帝宝库只是其中的一现昙花，引不起太多人注意也是正常。 秦帝宝库三次现世都是王朝末期，在很多统治者眼中都被视为不祥之物，但是民间江湖上可不关心这么多，他们只知道宝库中珍宝无数，这就足够了。 眼下大雍朝一统中原不过二十余年，王朝正是国力上升的阶段，却没想到四圣令中的朱雀令就会出现，这对于那些已经茫然的春秋九国遗民来说无疑是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在他们心中，这四圣令出现，那就代表着大雍其实江山不稳，他们还有复国的希望，因此才会纷纷出动，竭尽一切所能抢夺朱雀令。 即便知道这秦帝宝库与四圣令七百年来都只是一个传说，他们依然紧抓不放，就好似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却不想最后这东西会落到叶菩提手中。 听闻南蝶讲述玩与朱雀令有关的传闻，叶菩提才明白自己怀中这东西的真正来历。 叶菩提问道：“这么说你们烟雨楼台应该也是某国的春秋遗民了？” 叶菩提的话让南蝶心中一惊，她极力让自己面色上保持平静，说道：“姑娘想多了，烟雨楼台虽然不同于一般的烟花柳巷，但也只是为银子，造反这种事情我们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叶菩提自然不相信她的话，只是她思考自己之前看到过的一些江湖势力，并没有提及烟雨楼台，也就无从猜测对方是那个亡国后裔。 这就说明对方比那楼外楼隐藏的还要深。 不过她也就思考这么多，顶多未来再遇到燕王时对他提及一声就算最大的情分了，她又不是包打天下，九国后裔造反的事情与她没什么关系。 事情至此，她已经了解到朱雀令的来历，问道：“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在烟雨楼台是什么身份？” 这个问题南蝶没有隐瞒，说道：“妾身不才，正是烟雨楼台的大东家。” 她的回答与叶菩提的揣测相差不大，不然她这样一个普通女子如何能使唤的动两个闻道境界高手。 看着南蝶，叶菩提突然说道：“你若是死了，烟雨楼台会如何？” 她说这句话已然是对南蝶动了杀心。 如今情况是只要自己不交出朱雀令，烟雨楼台必然会和疯狗一样追着自己不放，那么不若直接杀掉南蝶，杀掉南蝶说不好会让烟雨楼台内乱，无暇估计自己。 就算他们不会内乱，很快会调集人手对付自己，那么也与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反正最终大家都已经是对头了。 烟雨楼台高手多，碧落天高手更多，只是先前碍于某些不便明说的原因，她并未调集任何碧落天的人手来中原帮助自己。 叶菩提的话不仅是让南蝶心惊，旁边那位老者更是直接挡在叶菩提身前，说道：“这位姑娘，你虽然武功决定，但也不是天下无敌，我们家小姐若是有个闪失，后果绝不是你所能承受起的。” “你在威胁我？”叶菩提手安在茱萸剑上，说道：“不知道你家小姐背后是顾青城还是刑渊？” 老者还没说话，南蝶拨开他的手，走到叶菩提面前说道：“姑娘，妾身有一言，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一听？” 顿了顿，她看到叶菩提并未回应，于是说道：“既然朱雀令在你身上，那就留在你身上好了，开启秦帝宝库需要四圣令，不若咱们联手，寻找到其他三块令牌，共同开启宝库，平分宝物如何？”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我对宝库没什么兴趣。” 从先前烟雨楼台和楼外楼的合作情况来看，他们绝对不是一个理想的合作对象。 如此，南蝶知道这件事很难谈拢了。 她面色终于阴沉下来，冷声说道：“姑娘，妾身已经最大程度表明自己的诚意，你若是还要咄咄逼人……烟雨楼台可不仅仅只有两个闻道境界。” “是你们先来找我麻烦的。 ”叶菩提说道：“你们想要杀我时可没想过什么咄咄逼人，眼下发现我并不好杀才会选择妥协，你觉得我和你们合作真的不是与虎谋皮吗？” 第101章 天下第三 南蝶说完自己知道的消息，叶菩提就准备送她上路，这件事情叶菩提不会心软。 南蝶也知道自己今日恐怕难逃一劫，脸色灰白，只卢老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叶菩提，只待她要动手的一瞬间就拼死扑过去，以自己的功夫怎么也能抵挡她片刻，为自家小姐争取片刻的逃生机会，至于小姐能不能真正逃生，那就只好看天意了。 叶菩提体内气机开始流转，初始很慢，但是越来越快。 茱萸剑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心态，隐隐颤抖。 下一刻，叶菩提体内气机一瞬息奔行千里，已经是她现在的极限。 她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巅峰状态，并非是这南蝶的护卫能足够让她全力出手的实力，而是——她猛然抬头往路的尽头望去。 大雨中有一中年儒生撑伞走过来。 这是一个俊雅不凡的中年人，身形颀长，穿一身蓝色儒衫，温文尔雅。 他神色淡然，闲庭信步走来，似慢实快，只是几步就从远处的官道来到叶菩提面前。 看到这中年儒生，南蝶和老者同时松一口气，悬着的心放在肚子里了。 有他在就算顾青城也别想取走自家小姐的性命。 叶菩提紧紧盯着这中年人，握住茱萸剑的手暗暗用力，压制住茱萸剑想要出鞘的冲动。 面对他，即便是叶菩提，也不觉得自己能有超过两成胜算！除非她《九重剑阙》大成，在体内铸就出第九层剑楼，才有胜过对方的可能性。 她盯着对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干国太子姜琢玉？” 中年儒生神色有些落寞，叹息一声说道：“亡国之人，有何颜面被称作太子，姑娘唤我名字即可。” 果然是姜琢玉！这个八岁就亡国的武榜第三人，他身上有过太多传奇色彩，太多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他是朝堂上下无数人恨到咬牙切齿的亡国太子，也是江湖中无数人羡慕的武榜第三人。 看到姜琢玉出现，叶菩提也就对烟雨楼台的来历一清二楚了，也明白他们为何要不惜调动两位闻道境界的高手也要从自己手里抢走朱雀令。 为那传闻有坚甲利戈与奇珍异宝的秦帝宝库，只有得到秦帝宝库的珍宝，他才有资格谈复国。 也只有拥有江山问剑楼这等底蕴的姜琢玉才能随随便便派出两个闻道境界的高手。 南干，曾经被无数人视为中原正统，视为无论是在大义还是实力上，都是最有希望一统中原的王朝，但是最终这锦绣河山却被崛起于雍州苦寒之地的大雍收入囊中。 为此，无数干朝遗民都不解，不解如此强大的干朝为何就会亡国呢。 尤其是在姜琢玉现身之后，南干遗民更是按捺不住多次造反，虽然最后都被平定下去，但只要姜琢玉这个太子一日不死，南干遗民就一日不会死心，大雍的江山就会一日不得安宁。 大雍各部派出无数高手追杀姜琢玉，他仍旧是活到今天。 正如先前朝堂上所说那样，除非是让顾青城与刑渊联手，才有可能真正留下姜琢玉。 但顾青城枯坐太白山，除非姜琢玉来到京畿，否则他是很少愿意离开秦川一代，至于刑渊就更难调动了，对方在西域，天高皇帝远，能对朝廷表面恭顺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姜琢玉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他是叶菩提能肯定的当世少有几个是谪仙人境界的高手，以她刚刚踏入知秋境界的修为，远不是对方对手。 姜琢玉来到她面前，叶菩提不得不严阵以待，此番事情愈发复杂了。 她原先猜测到烟雨楼台应当是某个九国后裔，但是没想到竟然南干这个最棘手的麻烦。 与有着亡国太子姜琢玉的南干后裔相比，西凉后裔建立的楼外楼不过是一个笑话。 姜琢玉站在叶菩提面前，对她的敌视不以为意，反而是说道：“你是碧落天的人吧？” 叶菩提没有说话，姜琢玉笑笑，说道：“我并不想与你动手。” 虽然姜琢玉说并不与自己动手，但是叶菩提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她说道：“既然如此，你来这里总不是想要找我喝茶吧？” “观雨品茶确实是人间一大雅事。 ”姜琢玉撑着伞，平静说道：“不过此处简陋，却不适合如此风雅的事情。” 顿了顿，他看着叶菩提说道：“若我没看错，你应当才到知秋境界不久吧？” 以姜琢玉的修为，能看出叶菩提的情况并不奇怪，但是叶菩提奇怪的对方为什么会问这个。 姜琢玉犹豫一下，说道：“我并没有恶意，先前他们派人抢夺朱雀令时我并不知情。” 这句话要是换个人说叶菩提很难相信，但是换做姜琢玉她还是信几分的，毕竟对方没有说谎的必要。 想了想，叶菩提决定做出一些妥协，说道：“你们烟雨楼台要做什么我没兴趣，对于秦帝宝库就更没兴趣，若是你需要，我可以把朱雀令送你。” 她确实对秦帝宝库没什么兴趣，她即不缺钱，又不想干造反的事情，秦帝宝库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何况还要查碧落印的下落，也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件事情上，因此面对姜琢玉她愿意把朱雀令这个有些鸡肋的东西送给他。 但是出乎叶菩提的预料，姜琢玉反而是摇头拒绝，说道：“朱雀令就留在你那里吧，此番我来只是希望能保南蝶的性命，仅此而已。” 说着他笑起来，看一眼叶菩提腰间的茱萸剑，说道：“我可没兴趣和碧落天为敌，更不想无缘无故和叶寻打一架，这样不是太便宜某些人了吗？” 对于普通江湖人来说，不了解远离中原的碧落天也是正常，但是对于姜琢玉这等高手来说，不可能不知道碧落天，不知道叶寻这个剑仙高手。 叶菩提的神态逐渐放松下来，急速运转的气机也逐渐缓慢下来，因为她能感受到姜琢玉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杀意，这一点以她知秋境界的修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气机在体内运转千里，叶菩提就能发挥出以一当千的绝顶实力，但是长时间这样做的后果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负荷，若非临战状态，没有那个武者会一直让自己的气机在体内疯狂运转的。 叶菩提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姜琢玉的双眼，感受到她的气机弱下来，姜琢玉就知道这姑娘总算收了和自己打一架的心思了。 第102章 来意 雨势渐小，滂沱大雨逐渐淅沥成蒙蒙细雨，一层雾气还是弥漫。 叶菩提与姜琢玉相对而立。 不多时，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二人也赶到。 见到雨中撑伞的姜琢玉，二人立刻恭敬行礼，待到姜琢玉点头后，才悄然退到他背后。 姜琢玉收起伞，轻轻抖去伞面的雨水，说道：“你叫……叶菩提是吧？” 叶菩提点点头，问道：“你知道我？” “听归墟城的风央提起过。 ”姜琢玉笑道：“我曾与他谈论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他言说四大秘境之中如今虽然以不夜城实力最强，但是碧落天却出你和湘君子两个天才，二十年内必然是能超越不夜城，再回四大秘境之首的位置，邢渊、苏步雪何等修为，他断言你们二十年内能超越对方，我又怎么能不知道你呢？” 叶菩提这才知晓他为何知道自己，原来他与归墟城的城主风央是旧识。 归墟城原本在四大秘境中实力垫底，这些年城主风央与他弟弟风修更是反目成仇，斗的厉害，实力进一步下降，现在恐怕连江湖上一流门派都不如了。 四大秘境之间可称不上友好，相互下黑手的事情数不胜数，归墟城的衰落绝对是其余三家乐见其成的。 说到这里，姜琢玉的语气也多有感慨：“你们四大秘境传承这么多年，底蕴确实深厚，每代都会出一些天才人物，可惜你们远离中原，不然每年的武榜怕是都要被你们占完了。” 他的这句话当然是夸张之言，四大秘境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和地大物博、人杰地灵的中原相提并论。 上一代四大秘境的那些顶尖高手，叶寻、邢渊、苏步雪、贺楼佩等人，谁又敢说自己一定能胜过顾青城？ 叶菩提也说道：“四大秘境只是传承完整一些，又没有太多外部压力，才能如此，若是真的在中原，怕是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再说我们如何厉害，也不可能和一个王朝相提并论的。” 四大秘境说来只不过是江湖门派，纵然他们建立之初并不是这样，但是传承到今日，这已经成为事实了。 一个江湖门派，别说和大雍朝这样大一统的王朝相比，就算是南干这种王朝都能难以相比的。 正如叶菩提所说，若是四大秘境都在中原，怕是早已经灭亡了。 南干覆灭前，由南干朝廷扶植的江湖势力江山问剑楼是剑道两大圣地之一，最后一任楼主赵无眠更是武榜第三，仅次于桓剑通与高白玉的谪仙人。 如今南干、江山问剑楼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但是他们暗中留下的一些底蕴也足够姜琢玉拥有不弱于任何一个江湖门派的实力。 随着姜琢玉的到来，双方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消失，只是叶菩提还不清楚这姜琢玉的来意。 若是如他所说，只为救南蝶，又不想和碧落天为敌，他早都带人该离去，为何又会在这里和自己废话半天？ 想了想，叶菩提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 她的潜意思就是要告诉姜琢玉，我挺忙的，你就不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吧。 姜琢玉自然明白叶菩提的意思，突然问道：“你进阶知秋不足一月吧？” 叶菩提不知他话中意思，不过还是大方承认，说道：“刚刚半个月。” 这种事情瞒不过姜琢玉的眼睛，自己也无需隐瞒。 姜琢玉点点头，说道：“果然如此，若是你进阶三年以上，桃花公公两人此番可就很难从你手下逃脱了。” 他所说的叶菩提也明白一些，只是先前都是从父亲那些得来的一些经验，而且那时因为距离知秋尚远，为防止自己好高骛远，叶寻并未给她细说过太多。 江湖人过招，除过修为境界，还要考虑临战时的状态、心态、环境、经验以及各自武功、兵器是否克制等因素。 战斗力其实是一个综合性的考量，除非境界差距过大，否则很难用具体数值来表示。 叶菩提若是进阶知秋境界一段时间，自可以轻松对付桃花公公二人，但是现在能胜过两人，想要留下对方却不简单。 姜琢玉身后的桃花公公二人原本对叶菩提还有几分惊诧，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但清楚她来自碧落天之后，心中的疑惑也就渐渐消去，四大秘境传承不但极为高明，而且非常完整，四大秘境出身的人修为都不会太差。 叶菩提固然天赋过人，但同出四大秘境摘星楼的侯莫陈泰同样不差，不夜城和归墟城同样有极为优秀的年轻弟子。 姜琢玉说道：“以你的年纪，能有知秋修为，就算在四大秘境中也算得上最顶尖的天赋了，以你的出身原本不用我多废话，不过今日遇上也算缘分……” 说着他没有握伞的另一只手伸出来，并拢两指，轻轻朝着路边一块青石一划——他这个动作看似轻松随意，就像只是下意识的一个摆手。 一旁不通武功的南蝶自然是一头雾水，就连那天境一品的老者以及桃花公公二人也是云遮雾绕，只能隐约猜到自家太子刚刚是出手了。 只有叶菩提在他出手的瞬间闭上眼睛。 把武道修行比作登山，地境与天境的差距是一个还未找到山，一个已经看到山，天境与闻道境界的差距就是一个只是看到山，一个则是已经站在山脚，而闻道与知秋的差距则是一个还站在山脚，另一个已经登上山顶。 登上顶峰，本应是一览众山小的豪迈快感，但是登山之后她才发现，放眼四周，竟然是云海翻腾，虽然瑰丽，但是却难以窥见云海之外是何等风景。 而姜琢玉这一指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似乎是勾动一根细细的琴弦，有如水波似的涟漪在她眼前荡漾开，为她拨开一层云雾，让她短暂一窥那云雾后面的场景，那是千山竞秀。 以一山窥天下山，这才是真正的知秋！叶菩提一闭一睁，就好似只是眨一下眼睛，但是这一瞬间的感悟却不是这么简单的。 她同样如姜琢玉那般伸出两指，朝着旁边的一个粗壮的大树轻轻一划。 嗤～ 一声响动，那大树就被她这一指拦腰截断，切口平整光滑。 看着被自己一指切断的大树，再看看被姜琢玉一指划过后却完整如初的青石，叶菩提微微摇头，叹息道：“还是不行啊。” 姜琢玉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笑道：“你已经很厉害了，武道一途，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都在我此生所见人之中能排到前三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修行急不来，你已经是知秋境界，如今又明白我的意思，只需时日，能做我这一点并不难。” 两人的对话也就只有他们两人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其余人几乎都是一头雾水。 叶菩提对着姜琢玉一揖，说道：“多谢指点。” “无需客气。 ”姜琢玉摇摇头，笑道：“我说过的，我对碧落天没有恶意。” 最后，他转身朝着南蝶几人的身旁走去，说道：“代我向碧落天的诸位高手问好。” 第103章 巧遇 姜琢玉等人离开后，叶菩提才走向那被姜琢玉隔空划过的青石。 她的手指轻轻在石头上一按——一声细微的响动，青石表面裂开无数细缝，接着青石由内至外，化作一团齑粉随风而散。 叶菩提心头微叹：果然如此。 这才是真正属于知秋境界的厉害。 她一指划过，凛冽的剑气能直接划断一颗大树； 然而姜琢玉一指划过，青石表明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内部已经粉碎！一个由外至内，一个由内至外，她一指划断大树，姜琢玉却是一指连青石的根基都打碎了！就如她之前的数次战斗，所过之处，敌人纷纷成为茱萸剑下的亡魂，但是同样的战斗换做姜琢玉，那些对手可能连反映的时间都没有，已经死透，他能直接打碎敌人的根基。 类比于技巧，一个是大力出奇迹，一个是四两拨千斤。 她确实已经进入知秋境界，但也只是看到这一座山峰的风景，但是作为谪仙人的姜琢玉则是看到千峰竞秀。 这才是真正的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当然，作为谪仙人修为的姜琢玉肯定不止知秋这一层感悟，只是他未曾提及，叶菩提也不会夺取询问，路要一步步走，修为也要一步步来，眼下她要做的就是如姜琢玉这般，先从大力出奇迹晋升到四两拨千斤。 她已经登山，接下来就是慢慢拨开四周的云雾看看其他山，这件事毋须着急。 至于山外的风景，现在想也没用……南蝶与姜琢玉并肩而立，气氛有些沉闷。 良久之后，南蝶才说道：“殿下，对不起，妾身此番擅自做主……” 姜琢玉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笑道：“无需自责，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南蝶不解的看向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自家太子虽然温润，但绝非是像他表面上那样是一个良善书生，此番自己等人虽然并无什么损失，死的都是楼外楼的人，但是只凭暴露烟雨楼台这一点，就已经是大罪，却不想殿下似乎没有责怪的意思。 姜琢玉知她心中所想，出言说道：“你觉得我们和碧落天合作划算还是和楼外楼合作划算？” 南蝶想也不想的说道：“自然是碧落天。” 楼外楼不过是一群西凉的丧家犬建立的组织，西凉在春秋十国中实力也属于靠后的，灭后又被李策狠狠清洗过几遍，留下的底蕴已经很少了，远不能和还有姜琢玉坐镇的春秋第一强国南干相比较。 同是丧家犬，有人是藏獒，有人是泰迪，也是有差距的。 而碧落天身为四大秘境之一，底蕴深厚，高手如云，而且擅长锻造，可以打造最优秀的兵器，又坐落在海外航道，商贸繁荣，怎么看都比楼外楼有前途。 姜琢玉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结交碧落天怎么也比结交楼外楼有前途，这个叶菩提可是叶寻的女儿，碧落天的大小姐，和她接个善缘，未来终究不是坏事。” “可是。 ”南蝶犹豫道：“那姑娘明显对我们没有什么兴趣，她甚至对秦帝宝库都没有兴趣，又如何通过她拉拢碧落天呢？” 姜琢玉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所做之事又不是必须碧落天相助才可以，只是这等事情自然是助力越多越好，至少也不能成为敌人不是吗？此番与我等有何损失？最多是暴露烟雨楼台的存在，但烟雨楼台本就是咱们放出来的一个烟雾，朝廷也早有怀疑，并不影响。” “那朱雀令……”秦帝宝库对他们所做之事极为重要，然而朱雀令还在叶菩提手中，别的南蝶都能忍受，但是这东西太过重要，她却不想落在叶菩提身上。 “这也无妨。 ”姜琢玉说道：“开启宝库需要四圣令，朱雀令只是其一，暂时留在她那里也无妨，以后我自会取回，接下来还是要继续搜寻其他三块令牌。” 话到此处，南蝶明白自家太子殿下心中已经有计较，不敢再多言……叶菩提顺着来路走回去，战斗过的地方除过一地楼外楼的杀手尸体什么也没有了。 那被她斩断一条胳膊的杨天虎想来是已经逃走，也许未来还会遇到，只是那时就算有桃花公公这样的高手相助他，他也别想着从自己手下生逃。 除过杨天虎外，那被叶菩提雇佣来的老车夫也早已经不见人影。 虽然能理解对方，但还是让叶菩提小小郁闷一下。 自己可是已经掏过车资的，但是眼下还未走出越州，他就不见人了。 无奈叶菩提只好步行，等到在下一个城镇再租一辆马车。 时间已经到傍晚，滂沱两日的大雨也终于停下来，一道彩虹横跨半边天空，天空放晴。 火红色的霞光，犹如一只神奇的巨手，徐徐拉下柔软的夜幕，开始宣告着大地进入暂时的宁静。 叶菩提走在官道上，因为之前的大雨，官道上几乎见不到其它人影。 她索性运转轻功，化作一片残影从官道上急掠，不过片刻就寻找到一处可以小镇，在镇子上随意寻找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客栈，叶菩提推门走进去。 她敲敲柜台，那原本趴在柜台偷懒的店小二立刻惊醒，擦擦嘴角的口水，眼睛还未睁开，就顺溜的喊道：“客观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给我准备一件上房。 ”店小二这才睁开眼，看到柜台对面竟然是一个罕见的绝色美人，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笑道：“好咧，客观您请上楼。” 这厢店小二准备带着叶菩提去往楼上看房，却又有一人走进客栈，来到柜台前说道：“店家，给我准备一件房间，普通房间即可。” 说着便排除几枚铜板。 叶菩提隐约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穿着破旧儒袍的年轻书生，他背着一个破书箱，箱子上还有一把破旧的油纸伞。 他这幅形象就如叶菩提记忆中的宁采臣一般，她知道这是如今负箧游学书生的正常装扮。 这个书生叶菩提有一点印象，依稀记得叫做陈牧川，是个孝顺儿子，曾深入荣山为病重的母亲采集灵芝，之后被一群见财起意的江湖恶人追杀，自己顺手救下他。 叶菩提看到陈牧川，陈牧川自然也看到她，登时脸色大喜，高兴道：“女侠，是你啊，这可是真是太巧了。” 他的神色惊喜，显然因为见到叶菩提而开心。 叶菩提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所以才能记住他，但是对他唯一的印象大概只有孝顺了，因此她就远不如陈牧川这样惊喜，只是点点头，说道：“是挺巧的。” 陈牧川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尴尬，反而是兴致勃勃的说道：“上次多亏女侠相助，小生才能把灵芝带回去救治母亲，如今她已经痊愈，小生也有幸得到引荐，去往青州的尼山书院就读，没想到能在路上碰到女侠，当真是有缘呢。” 叶菩提对他的事情完全没兴趣，点点头没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店小二赶紧对叶菩提说道：“客观，你楼上请。” 说着就引着叶菩提上楼，一旁的陈牧川看到自己被凉在大厅，有些不满的说道：“喂喂，店家，我的房间呢？” 说着还指指自己派出的几枚铜钱。 这店小二只是一个笑脸，却说道：“这位姑娘先来的，我先带她去看房间，下楼就带您过去，您现在这大堂歇息歇息。” 叶菩提与店小二登楼，独留下陈牧川一个人在大堂唉声叹气，各种子曰。 第104章 李安贞 千年前有文圣降世，创立儒家，教化世人，文圣归天之后，其弟子及再传弟子与文圣庙一侧建立私学书院，即如今的尼山书院。 尼山书院传承至今，已出七十二位名家圣贤、三百六十位治世贤臣，不仅是天下士子心中的圣地，更是为历朝历代统治者所看重，但凡大一统王朝，尼山书院的山长无一例外都会加封三公，地位极为尊贵。 大雍起于西北苦寒之地，立国之处被许多中原王朝视为不通教化的蛮夷，一统天下之后先帝先是登陆上泰岳山封禅，然后又登尼山祭祀文圣，从而才被天下士子所接纳，成为中原正统。 如此圣地，在天下士子心中地位可比太白剑宗在江湖人心中地位更加尊崇，可以说每一个能有幸进入尼山书院的学子未来都是前途无量。 陈牧川虽然出身贫寒，但是既然能得人举荐进入尼山书院学习，那就预示着他未来的前途绝不会差。 因而此番他一路去往青州，虽然路途艰辛，但心态却非常好，偶尔被人白眼嘲讽，也都能乐呵呵接受，甚至时不时还会自嘲解闷。 他站在大堂等候店小二下来为自己安排住处，便在此时又由人走进客栈，却是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穿一身月白色直裾，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眉目如画，清冷淡然。 那女子走进客栈，环视四周没有注意到店小二，于是走到柜台前敲敲桌子，说道：“店家何在？” 坐在一旁的陈牧川看她站在柜台前，于是一溜烟跑过去把几枚铜板划拉进自己的手心，笑道：“我的，我的。” 女子眼神扫过他，问道：“店家人呢？” 陈牧川努努嘴，说道：“带客人上二楼看房去了。” “多谢。 ”女子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 陈牧川收起自己的铜板，然后看看这女子，说道：“姑娘也是会武功的吧？” 那女子明显不想理会他，他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自顾自说道：“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高手。” 女子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陈牧川嘿嘿笑道：“刚店小二领着上楼看房间的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侠，我见过她出手，你俩有点像。” 女子没说话，转过头看向窗外。 也是在此时，叶菩提跟着店小二走下楼。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陈牧川身旁的蓝衣女子，那女子也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她。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颔首致意，叶菩提轻声说道：“好巧。”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李安贞。 李安贞笑起来，说道：“是挺巧啊，叶姑娘这是？” 叶菩提说道：“去青州处理一些事情。” 李安贞点头，转而看向那店小二，说道：“店家，准备一间上房。” “好咧。 ”店小二应一声，说道：“您请跟我来。” 李安贞对叶菩提说道：“我先上楼，待会下来再聊。” 叶菩提让开上楼的位置，说道：“好。” 于是店小二带着李安贞上楼，却把陈牧川晾在一旁。 陈牧川原本想强调一下自己先来的，但是看到店小二已经带着那李安贞上楼去，也就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转而兴致勃勃的对叶菩提说道：“女侠，这姑娘你认识啊？” 看到叶菩提点头，陈牧川大笑起来，说道：“我看人的眼光就是准啊，刚还给她说你们俩有点像呢，没想到你们真的认识。” 叶菩提没有理会他，在一旁坐下，陈牧川凑上来说道：“这姑娘武功如何？” 叶菩提把茱萸剑放在桌上，平淡说道：“还行。” 陈牧川张张嘴，似乎是想问她还行是什么意思，然后叶菩提接着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叶菩提说道：“你没的罪过她吧？” “没有啊。 ”陈牧川一脸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叶菩提说道：“她是尼山书院的讲席先生。” “啊？”陈牧川低声惊叹道：“她就是长乐郡主？”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没错。” 于是陈牧川仔细开始回想刚才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确信自己没有绝对没有得罪过对方，这才松一口气，有些好奇的说道：“传说燕王相貌凶恶的恨呢，没想到他女儿竟然是个美人。” 叶菩提往他身后瞥了一眼，看到李安贞正跟着店小二下楼，以她的武功自然是把陈牧川的话全部收入耳中。 注意到叶菩提的眼神，陈牧川突然反应过来，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到李安贞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一瞬间脸色苍白。 他想狠狠扇自己几巴掌，怎么这么嘴欠呢。 李安贞不仅是燕王李策的长女，还是尼山书院唯一的女先生，最年轻的讲席先生，名声在外的大才女。 但是在这系列赞誉之外，李安贞同样有许多非议。 传闻这李安贞恃才傲物，对天下男子都不屑一顾，在书院求学时曾有许多倾慕者，但是无一例外都被她狠狠教训，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传闻这李安贞性格乖戾，依仗着武功家室优渥，对不称她心意者，动辄打骂折辱，不少人对她都是敬畏多过尊敬。 这样一个毁誉参半的人物，陈牧川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是没想到此番会在这里偶遇，而且自己似乎还不小心得罪她了？ 虽然传闻中没有说过李安贞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但本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圣人教诲，陈牧川已经毫不犹豫把对方划进这个范畴了。 自己得罪她，以后在书院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李安贞走到叶菩提身边，看着脸色苍白就差哭出来的陈牧川淡淡说道：“我与叶姑娘是旧识，想要聊天叙叙旧，不知道公子可否行个方便？” “可以可以。 ”陈牧川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您请坐，您请坐。” 说着起身让开位置，待李安贞坐下，他立刻走到店小二身边说道：“店家，劳烦你带我去看看房间吧。” 店小二似乎不解这书生为何脸色苍白，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没有先带他去看房间气的？ 想到这里，他觉得还是好生伺候着，别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堆起笑容说道：“这就带您过去，客官您这边请。” 陈牧川二话不说，跟着店小二匆匆离去。 第105章 客栈内 等到店家离开，李安贞才看向叶菩提，说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虽然她之前听到陈牧川的话，但是这些许不敬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不知道这书生怎么会吓成这样。 叶菩提说道：“只不过是个没经历过风浪的书生，大概听过你一些传闻，听风便是雨，信以为真，还喜欢给自己强行加戏。” 李安贞点点头，叹息说道：“这天下的书生越来越废了，那些乡野村夫愚昧无知，听到传闻就信以为真也罢，这些读书人竟然也如此，当真是……” 叶菩提看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李安贞敏锐的觉察到她似乎想说什么，一般人注意不到这些，但是天资聪颖又观察入微的李安贞却能敏锐捕捉到叶菩提一闪而逝的犹豫。 她轻笑道：“咱两家也算是世交，有什么话直说无妨，莫不成我还能是方才这个愚昧的书生，连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 叶菩提这才说道：“这天下可是你们李家的天下，这些读书人越……你们岂不是更加高枕无忧？” 眼下叶菩提投宿的只是一个普通小镇，这家客栈的客人更是稀少，因此大堂内只有两人对坐，李安贞和叶菩提又都是有武功在身，不虞旁人偷听，因此李安贞笑道：“这话不假，但是……” 说到这里她给自己和叶菩提的茶杯都添满水，放下茶壶似笑非笑的说道：“京城那位是我大伯啊。” 李安贞的潜意思叶菩提自然一清二楚，这世道是家天下，京城那位是她大伯还是她父亲，这可是天壤之别。 叶菩提接过茶杯，说道一声谢，然后看着她说道：“郡主慎言。” 她明白李安贞话中意思，但是却并不清楚李安贞为什么这样说。 李策如今与长安城已有间隙，这句话也就是她听了，换做其实有心人或许就会掀起轩然大波。 李安贞笑起来，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叶菩提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谈论自由、人性、哲学什么的，她没兴趣把前世一些在网络上被人说烂的话题再拿出和李安贞讨论。 于是话题一转，说道：“不知道郡主此番是要南下还是北上？” “回书院。 ”李安贞说道：“说来倒是与你目的地一致，不若结伴而行？” “甚好。 ”叶菩提说道：“能与郡主一同看看这沿路的风景也是幸事。” 她此行去往青州城，而尼山书院就在青州城外三十里，也就是说无论她答不答应两人都是同路，那还不如大大方方答应下来。 “哈哈。 ”李安贞大笑起来，说道：“我第一次听我弟弟谈起你，把你夸到天上地上都绝无仅有，我只当是他眼睛瞎了，其实你与江湖上那些徒有虚名的仙子女侠是一路的矫情人，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我弟弟难得有一次看人准确的时候，你这样的人确实少见。” 叶菩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说道：“我只当你在夸我了。” “本身就在夸你。 ”李安贞笑道：“这辈子我骂人的时候多，夸人的时候少，当今江湖女子连带你在内，能让我放在眼中觉得还不错的不过三人而已，一个是不夜城的天后苏步雪，一个是南宫武夫的女儿南宫水袖，再一个就是你。” 叶菩提说道：“那我真的很荣幸了。” 李安贞说道：“要不要一起喝两杯？”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明日还要赶路，郡主总不想咱俩明天日上三竿再启程吧？” 李安贞点点头说道：“说的也是，此番我也有事在身，需要尽早赶回书院，如此那就等什么时候回到王府再畅饮吧。” 两人闲聊几句，店小二带着已经安顿下来的陈牧川走出来，然后匆匆去往后厨，为三位客人安排晚饭。 陈牧川实在不愿意和李安贞同桌，生怕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再得罪这位郡主，那自己在尼山书院还不是要被对方穿小鞋？ 但是这大堂只有他们三人，自己与叶菩提又是旧识，人家还是自己的恩人，要是故意坐在一边，岂不是冷落对方，会让人家心中不满？ 一时间内心纠结，殊不知无论是叶菩提也罢，李安贞也罢，都没把他放在心中，李安贞不会在书院找他麻烦，叶菩提更不会把这点恩情放在心中。 只能说叶菩提先前对他的评价非常准确，只是一个喜欢给自己加戏的书生罢了。 陈牧川在这边一顿纠结，店小二从后厨走出来，看到站在原地的陈牧川，奇怪问道：“客官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 ”陈牧川尴尬的说道。 “那您请坐吧。 ”店小二说道：“晚饭马上好，您稍等片刻。” 他这么一说，陈牧川也就顺势在叶菩提身旁另外一张桌子坐下。 看看两人似乎都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内心松一口气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落感涌现。 不知道是庆幸李安贞没有找自己麻烦，还是失落叶菩提根本不搭理自己。 三人的晚饭很快端上餐桌。 这小镇上食材自然是极少，眼下又是傍晚，因此三人的晚饭都是大同小异，两盘清爽小菜配上一壶茶，连酒都没有。 天色渐晚，已经不会有客人登门，店小二也就关门打烊。 第106章 同行 北去青州的官道上，陈牧川骑着一头驴子赶路。 他坐在驴背上，一手绑着一根胡萝卜吊在驴子眼前，一手举着一本书在诵读。 叶菩提在镇上买了骏马，与李安贞并驾齐驱，因有事在身，两人并未等候陈牧川，所以这出发才不过一个时辰，两人就远远把陈牧川甩到身后。 陈牧川也不着急，反而是大大松一口气，这样的话就不用一路和李安贞相处，徒增自己的担忧尴尬。 他一边赶路，一边读书，身体左摇右晃，脑袋也跟着左摇右晃，看起来极为滑稽，引得不少路人侧目，但是他却毫无察觉，沉浸在圣人教诲之中。 又走过大概半个时辰，官道从一片林中穿过，四下里凑巧没有什么赶路的行人，陈牧川骑着驴走进官道。 时至中午，林中树木茂盛，大片树荫遮蔽的官道略感阴凉，陈牧川这才后知后觉的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走进这处密林中。 这正是青天白日，他也不感觉害怕，收起书本，从怀里掏出一张破烂地图查看，看到地图上标注这里已经是扬州境内。 扬州往北就与青州接壤，他兴致勃勃的自言自语：“《禹贡九州志》言明扬州乃是天下九州之一，古书曰此处其畜宜鸟，其谷宜稻，自上古大夏时代，已属中原王化之地，实乃膏腴之地……” 他摇头晃脑，洋洋洒洒，把扬州自古的来历自言自语一遍，顿时觉得自己博闻强识，洋洋得意。 便在此时，有一道声音响起：“公子这可就说错了。” 听到声音，陈牧川勒住缰绳，寻找声音的来源。 在他斜后方的林中走出一人，全身笼罩在一身黑袍之中，头上戴着斗笠，看不出形貌，只能通过声音判断是一个中年男子。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陈牧川有些紧张的咽下口水，问道：“阁下……何出此言？” 那人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说道：“扬州可不是从大夏时代才是中原王化之地，上古时代便有人皇将这里纳入领土了，只是那时不被称作扬州罢了。” 这人的脚步不急不缓，但是一步步走来，却给陈牧川极大的压迫感，让他不由自主的紧张，甚至感觉到一阵阵寒意。 他看着走进的黑袍人，说道：“阁下，阁下是什么人？” 黑袍下的脚步顿一下，似乎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但是最终并未开口，而是走到他面前说道：“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 随着他的到来，陈牧川遍体生寒，似乎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从九幽地狱爬出来的厉鬼……青州同扬州一样，都是《禹贡九州志》中所记录的上古九州之一，同时也是大雍三十六州中的六大上州之一，极为丰饶富庶，更兼得境内有文圣庙与尼山书院，成为天下士子心中向往的圣地，在王朝内地位超然。 叶菩提与李安贞同行，不过四日就从扬州来到青州境内。 她对青州并不陌生，事实上青州是大雍距离碧落天最近的地方，大量货物要从这里的码头上进出，路途上都要经过碧落天所在的航道，这也是碧落天富庶的一个重要原因。 因此碧落天在青州境内是设有分支的，主要是处理生意上的事情，同时也用来传递消息。 此番碧落印丢失后，碧落天已经第一时间令青州这边的人手查找，但是终究一无所获，之后才有叶菩提独身来到中原。 原本青州这边的负责人是要加派人手协助叶菩提寻找，但是都被叶菩提拒绝了。 自碧落印失窃后，叶菩提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碧落天一定有内鬼！碧落印乃是宗门圣物，平日里有专人看守，任凭何渔夫七人想要悄无声息带着碧落印离开高手如云的碧落天几乎是妄想。 但事实是他们做到了，这就说明碧落天一定有内鬼接应他们！而且身份不低。 可惜的是碧落印失窃后，看守碧落印的护卫无一例外的全部暴毙，她很难判断内鬼到底是谁。 事情查明白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这就是她为什么要独身前来中原的原因。 眼下何渔夫和庄陇贤身死，其余人也没有消息，她只知道这件事背后还有一股神秘力量在作祟，但是其余消息不多，因此就先来到青州城，与碧落天分部联络，提取一些岛上最近的消息。 碧落天上也是波云诡谲，各方势力错从复杂，她不得不关注。 托生此世，她本只想着在武道上能有所精进，做一个逍遥世外的散人，奈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发生这种事情，牵动碧落天数万人的生死存亡，她又如何能置身之外？ 这一路来，她也与李安贞交换不少信息，李安贞同样传书燕王府，让帮忙查找一个神秘教派的信息。 对于统治者而言，一个神秘教派的出现还是让他们极为上心的，因为已经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这些神秘教派最擅煽动人心，最容易动摇统治者的根基。 大晋、大虞二朝莫不是被教派动摇统治根基，最终被历史的车轮碾作尘埃。 他们没有建立一个王朝的能力，但却能毁掉一个王朝。 因此李安贞对这件事也不敢不上心，纵然她曾说过当今天子是她大伯这种潜意思里大不敬的话，但是她也绝不希望李家的江山落在别人手里。 大雍眼下看似是国力上升的阶段，但是外有强大的鲜卑、吐蕃、反复无常的南蛮、表里不一的高丽等威胁，内部还有九国余孽蠢蠢欲动，并非已经是真的太平盛世，李安贞能有这番担心也是正常。 只是叶菩提所知信息太少，即便燕王府出动，也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两人来到青州城，叶菩提自然是要进城寻找分部查问消息，李安贞则返回尼山书院，两人在城外分道扬镳。 临别前李安贞笑道：“过些日子，尼山书院有一场诗会，不仅是有尼山书院的学子们参与，还会邀请当地一些名人、才子参加，甚至还有一些当红的花魁和清倌人前来表演助兴，你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来玩玩。” 第107章 青州分部 什么诗会之类的，叶菩提自是没兴趣的。 诗会上还会邀请一些花魁、清倌人之类的风尘女子参加，她若是去，是去欣赏诗文还是成为被别人欣赏的对象？ 更何况她对吟诗作对一点兴趣也没有。 但是因为是李安贞邀请，她也没有一口回绝，只是推脱道：“若是不忙的话，倒是可以参加。” 如果不出意外，那时她应该已经离开青州，却是不能参加了。 李安贞笑道：“那好，过几日我去青州城寻你。” 以她的身份，即便叶菩提不告诉她自己的落脚处，她也能在青州城寻找到叶菩提。 “再会。 ”叶菩提颔首道别，然后朝着青州城走去。 目送叶菩提走进青州城，李安贞这才转身往另外方向的尼山书院行走去……青州的繁华毋庸置疑，丝毫不亚于江南的安定、永宁二城。 不过这里叶菩提先前来过一次，倒也熟门熟路，进城后往东南方向走去。 城东南处有一条繁华的大街，自街头起临街有一连五十多家铺子，经营着酒楼、铁器、货运、绸缎、海产、医馆、武馆等等不同的营生，这里就是碧落天在中原的分部，整条街都是碧落天的铺子。 叶菩提走向街头的一家武馆，门前守着两个精壮的汉子，见到走过来的她似乎有些惊诧，连忙上来见礼：“大小姐，您回来了？” 这两人是馆中的武师，也是碧落天的弟子，因此认得叶菩提。 叶菩提微微点头，问道：“淳于师叔呢？” 其中一个护卫说道：“馆主在内堂，大小姐您里边请。” 说着两人恭敬引着叶菩提走进武馆。 入门是一处校场，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武师带领着上百新人弟子在练拳。 这武师不过地境二品的实力，不过教导一些新入门的弟子也足够了。 这处武馆是碧落天的产业，但是这些拜入门下的弟子并非是碧落天的传人，也不可能学到碧落天最高传承的剑道和心法等绝学。 他们都属于这个名叫天海武馆的弟子，相当于碧落天的附属，整个武馆三百多号人，只有馆主淳于白和两位副馆主以及三十个武师是碧落天的传人，虽然无法修行《碧落赋》和《九重剑阙》，但是所传功法也绝不是这些交钱拜入武馆的弟子能比拟的。 碧落天常年生活着数万人，并不缺弟子，因此这几百个弟子中只会有极少部分优秀的人才会被真正纳入碧落天，修行更高的武功。 两人引着叶菩提穿过校场往内堂走去，那带着新弟子练拳的武师看到她，立刻对着新弟子大喊道：“全体，扎马步！” 说完小跑到叶菩提面前，一改在新人弟子面前的黑面神形象，换上一个近乎是谄媚的笑容，说道：“大小姐，您回来了？辛苦，辛苦。” 叶菩提轻轻瞥他一眼，她不知道这个武师叫什么名字，但是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整个碧落天，如论身份，除过她让出位置然后才成为天主的湘君子，就没有比她身份更尊贵的，这些靠着碧落天过活的武师自然想要好好巴结她。 叶菩提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来武馆一趟，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他自然不想错过。 叶菩提知道对方的目的，点点头回应，甚至在对方跟着她一路来到后堂的路上两人还有过短暂的交流，叶菩提的态度不冷不淡，特意问过几个和武馆有关的事情，对方也是事无巨细一一解答。 如此等到叶菩提走进后堂，这武师也是满脸笑容的返回校场继续操练那群新人弟子了。 以他的身份，和叶菩提相隔甚远，此番能上去搭讪，而且大小姐还和自己说过几句话，这已经让他感到极为兴奋了，碧落天几万人，能和叶菩提接触到的有几个？ 能在大小姐面前留下一个印象，对于自己以后的发展也是大有好处的。 那群新人弟子虽然碍于这黑面神的要求，一个个扎着马步，但是毕竟都是些年轻人，叶菩提又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他们不可能如瞎子一般视而不见。 因而当叶菩提走过校场的时候，这群弟子都是伸长脖子观望，知道对方走进内堂才唉声叹气的收回脑袋。 只是这样一来，扎的马步就有些不标准了，那黑面神远远看到，立刻大吼一声：“一个个干啥玩意？闹着玩呢！基本功都不好好练，全体，今天再多扎半个时辰马步！” 校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黑面神一瞪眼喊道：“怎么？不满意，不满意就多扎一个时辰！” 于是没人再敢反对。 黑面神这才心满意足，在他看来这群新人弟子实在太没规矩，就要好好练，好好吃苦，才能练出一身本事来。 他在一旁站下，指着一个弟子说道：“你去那边仓库搬一把椅子来。” 他今日被叶菩提询问几句，心中正是激动，于是决定好好练练这群新人弟子，也让大小姐看到自己的勤奋认真，只要大小姐随便一句话，自己以后还不是飞黄腾达吗？ 外人不了解碧落天也罢，他这个武师还是知道许多的，知道碧落天是不弱于太白剑宗的存在，自己要是能在这里折腾起来，未来那就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于是就决定在校场上看着这群新人弟子扎马步。 那个被他指派到的弟子一溜烟向仓库跑去，其余人见状纷纷哀叹：今天这一个时辰的马步是跑不了了。 被他指派到的弟子飞速从仓库搬来一把椅子放在他身边，临走前装着胆子问道：“师父啊，刚刚那美人是谁啊？” 黑面神反手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喝道：“管那么多干嘛？大小姐的身份也是你能知道的？” 于是这弟子就知道刚才那个过去的原来就是传闻中的大小姐，也不在乎被黑面神扇一巴掌，小跑回去扎马步。 黑面神这才后知后觉拍拍自己脑袋：“我这脑袋咋突然就不灵光呢？” ……叶菩提走进后堂，没有看到馆主淳于白，但是却意外看到一个少年坐在大堂内。 这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模样俊俏至极，他看到突然走进来的叶菩提，先是一愣，然后神色大喜，就朝着叶菩提扑过来，喜道：“堂姐，你回来啊。” 不同于这少年心喜的神色，叶菩提看到他之后脸色却是瞬间阴沉如水。 那少年扑到她面前三寸远的时候宛如遇到一面无形的墙壁阻挡，再也难以寸进。 少年有些委屈的看向叶菩提，嗫嚅说道：“堂姐，我……” 叶菩提不理会他的委屈，冷声说道：“谁让你来的？你娘亲是吧？” 少年不敢反驳，点头承认。 第108章 叶铮 不理会少年的满脸委屈，叶菩提继续问道：“淳于师叔呢？” 少年指指后院，说道：“在后院喝茶。” 叶菩提不再看他，转头往后堂走去，留下站在大堂内踌躇的少年。 他既想跟着叶菩提到后堂去，毕竟很久没见过堂姐了，但是又害怕叶菩提训斥他，纵然来之前已经预料到这种结果，但是真到面对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胆怯。 主要是从小到大这个堂姐实在给他留下太多的心里阴影，对她即敬且怕。 叶菩提独自来到后院，看到树下坐着一个灰衣老者，身材消瘦，面容清癯，正是这武馆的馆主淳于白，叶菩提一般敬称他为师叔，但实际上两人没有什么关系。 淳于白正在树下的藤椅上闭目养神，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好不惬意。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是叶菩提，立刻起身笑道：“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叶菩提在他面前坐下，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询问淳于师叔。” 淳于白呵呵笑道：“是问叶铮的事情吧？”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五日前，跟着家里来中原的货船来的。 ”淳于白说道、叶菩提问道：“我二叔不再岛上？” 淳于白点头说道：“二爷去扶桑处理一桩棘手的生意，不在岛上，所以二夫人才会让他搭乘货船来中原，不然就被二爷拦下来了。” 听闻淳于白的解释，叶菩提冷冷说道：“胡闹！” 顿了顿，叶菩提说道：“最近返回岛上的货船在什么时间？” “今天的刚走，下一趟在三日后。 ”叶菩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三日后让他搭乘货船回去。” “这……”淳于白苦笑一声，说道：“他毕竟是少爷，我只是……” “淳于师叔不用为难，这件事我亲自处理。 ”听到叶菩提的话，淳于白脸上露出笑容，无论如何对方都是叶家的少爷，自己一个外人是没办法对少爷要求什么，但若是大小姐开口就不一样了。 别看大小姐年轻，整个碧落天不怕她的人可不多。 叶菩提以前都知道自己这个二婶太精明，所以不够聪明，没想到她现在还能蠢到这种程度。 碧落天之上并非是一团和气，私下里也是暗潮涌动，为了几万人的生死存亡，叶菩提不得不和许多人达成一些协议，而叶铮就是众多协议中的重要一环，他是一颗重要棋子，绝不能轻易离开碧落天！她猜测应当是自己二叔无意中透漏过某些信息给自己那个喜欢算计的二婶，因此对方才会趁着他离开岛上的时间让叶铮来中原。 以叶菩提对自己二叔的了解，他这个人虽然各方面才能一般，而且私心重，但是还勉强能顾得大局，又和自己有协议在先，不至于在眼下做出让叶铮来中原的失智之举，因此这消息很大可能性是无意中被二婶知道的。 被她知道一些事情，因此她的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她让叶铮来中原，目的不外乎两个，一则和自己套近乎，整个碧落天势力中，她绝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因此二婶想要让叶铮亲近自己也是能理解的，一则是做给岛上某些人看的，想要传递出一些信息。 却不知她这种自作聪明的行为甚至会毁掉叶菩提之前的一些计划，也难怪叶菩提的态度不好。 询问完叶铮的事情，叶菩提又问道：“岛上最近情况如何？” 淳于白是叶寻的心腹，叶菩提虽然不能足够的信任他，但是从他这里获取一些信息还是可以的。 淳于白取出一个茶杯为叶菩提倒上茶水，才说道：“岛上有你师兄坐镇，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岛外，包括高丽、扶桑、南洋的生意却出了一些意外。” “什么意外？”叶菩提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只等淳于白说明事情来印证自己的猜测。 淳于白说道：“先是高丽那边，一批铁器出问题了，对方要退货，最后还是王掌柜的亲自去一趟高丽才解决。” 叶菩提没有表示什么，示意他继续说。 淳于白继续说道：“之后是南洋的生意出问题，同样是王掌柜出面解决的，这几日扶桑的生意又出问题，长老会隐隐有些不满，所以天主让你二叔去往扶桑处理。” 他所说的天主自然指的是湘君子。 “这群……”叶菩提本想说长老会这群老不死的家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但是考虑到淳于白还在一旁，她立刻改口说道：“是咱们东西真出问题，还是对方故意找茬？” “这我就不知道了。 ”淳于白说道：“这些事情还是听闻从岛上来的兄弟说的。” “这边的生意呢？”叶菩提问道。 淳于白说道：“中原的生意倒是没出什么意外，不过这边的账务都是刘掌柜的在打理，大小姐要是想知道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询问刘掌柜的。” 叶菩提说道：“那就先这样。” 说着起身说道：“我去刘掌柜那边看看情况。” 淳于白连忙送她离开后院。 两人能来到前厅，叶铮还在位置上坐着，只不过相比于之前的兴奋，眼下他满脸忐忑，不知道堂姐会不会对自己发脾气。 其实在他记忆中从来没见过叶菩提发脾气，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越是如此，他却越是害怕叶菩提。 看到厅堂中坐立不安的叶铮，叶菩提脚步一顿，说道：“你跟我来。” 叶铮不敢反对，乖巧的起身跟在叶菩提身后，两人往武馆外面走去。 路过校场的时候，看到一群人被那黑面神惩罚扎马步，叶铮还特地好奇多看几眼。 他的武学天赋尚可，虽然比不过叶菩提和湘君子这种怪胎，但是也比他父亲好出许多，如今十二岁已经是地境一品的实力，放在其他门派也是天之骄子。 也是因此他才有成为叶菩提棋子的资格，不然叶家同辈弟子，嫡系、旁系加起来几百人，叶菩提凭什么要选他。 校场这些人，别说是新人弟子，就连那黑面武师的实力也赶不上叶铮，不过叶铮武功虽然不差，但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与只隔着一层境界的黑面神动手，十有八九是要输的。 他看看校场上的众人，众人也看到他，来到这里五天，武馆中人人都认得他，眼神中是说不出的羡慕。 自己这群人穷极一生的拼搏可能连叶铮现在的境界都达不到，很多时候一个出身，就把无数人向上的通道锁死了。 第109章 天海 淳于白一路把叶菩提与叶铮送到武馆外才返回去。 叶菩提带着叶铮并没有直接去往刘掌柜那边，而是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子，她问道：“你这些日子住在哪里？” 叶铮老实回答道：“天海楼。” 这个回答不出叶菩提的意料，天海楼一家酒楼，兼营客栈，不过一般只招待碧落天的人住宿。 “岛上有多少人知道你来中原？中原这边又有多少人知道你来了？”这两个问题让叶铮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看着自家堂姐冷漠的眼神，他只能老实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我来的时候船上大多数都是咱们的人，来到这里也和很多人见过面了。” “那就是都知道了。 ”叶菩提以肯定的语气说道，顿了顿，她看着叶铮说道：“三日后有一艘船回碧落天，你坐船回去。” 叶铮张张嘴欲言又止：“我……” “嗯？”叶菩提淡漠的看他一眼，叶铮立刻把之前的话咽下去，点头说道：“我听堂姐的。” 叶菩提继续说道：“回去时帮我捎一封信给湘君子师兄。” “哦。 ”叶铮老实的点头答应下来。 “这封信……”叶菩提沉吟一下，然后说道：“这封信要秘密交给湘君子，谁也不能说，记住是谁也不能说，包括你娘亲，能做到吗？” 叶铮点头保证道：“堂姐放心，我一定把信悄悄交给大师兄。” 叶菩提这才点头。 其实她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湘君子，这样做只不过是想要用叶铮试探一下对方，无论试探的结果是什么，对自己都没有太大影响。 事实上，想要让这小子保密并不容易，所以她故意让这小子保密，就是为看看湘君子以及其他势力的反映。 自叶寻故去之后，碧落天上的众多势力，大体就被她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可以结盟的，一种是需要谨慎对待的。 这两种人她都不是十分放心，所以即便是盟友，也需要她时刻小心，说不准备盗走碧落印的内鬼就是自己盟友。 吩咐完叶铮，叶菩提的态度缓和下来，这让叶铮松一大口气。 先前叶菩提给他的感觉太过压抑，让他心中紧张忐忑，眼下她既然已经决定让自己回去，态度倒是缓和下来。 虽然他心中极为不愿意回碧落天，十二岁的年纪，正是好奇的年纪，自然不愿意整日呆在岛上，但是既然这是堂姐的安排，他也不敢反对。 何况他也知道，自己反对也没有什么用处。 之后她带着叶铮来到一家名为天海医馆的地方——青州城内只要带天海字样的铺子都是碧落天的产业。 医馆大门敞开，有长长的队伍从医馆内排出来，叶菩提就在这无数人的注目下走进去。 坐堂的有两个上年纪的大夫，看到叶菩提之后就要起身行礼，叶菩提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诊断，然后就带着叶铮往医馆后院而去。 沿路遇到一个小药童，叶菩提没见过，想来应当是最近才招的学徒。 他看到陌生脸孔的叶菩提往后院走去，便要走上来拦截，不过很快又看到她背后的叶铮，于是拦路就变成问好。 叶菩提问道：“刘掌柜呢？” “在后边。 ”小药童说道：“掌柜的在后边看账本呢。” 叶菩提带着叶铮走进去，小药童非常机灵的在前边给她带路，来到后院某个房间前，小药童立刻前去敲门，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少爷来了。” 他不知道叶菩提的身份，但是却认识叶铮。 很快房间门被推开，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中年人身材微胖，一脸和气，看起来是极为好相处之人。 这就是负责碧落天在中原全部生意的刘大掌柜，论地位还在淳于白之上。 他平日多住在天海楼，今日天海医馆要进一批药材，他才会来这里对账。 刘大掌柜看到小药童背后的叶菩提与叶铮，立刻堆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说道：“原来是大小姐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说着让开身位，示意叶菩提进去说话。 叶菩提看看叶铮，说道：“我与刘掌柜说些事情，你就先四处转转，待会一起回天海楼。” 叶铮使劲点头，表示明白。 如今他可不敢再得罪堂姐了。 叶菩提与刘大掌柜走进房间，面对面坐下，刘大掌柜才说道：“不知道大小姐来此所谓何事？” 酝酿一下，叶菩提才说道：“我听淳于师叔说最近海外的生意出了些问题，想要问问，中原这边的情况如何？” “这些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刘大掌柜的说道：“我猜或许是对方想要故意压价才联手捣乱的，至于中原这边……一切都很正常。” 说着还递出一踏厚厚的账本，说道：“这是天海医馆一年来的流水，请大小姐过目，若要看其余账目，我就让其他各店铺的掌柜给备好。” 叶菩提没有去碰那些账本，她的最终目的也并非是真的要查账，说道：“我只是担心这边会像其他地方那样出问题，既然无事，也就不需要再看账本了，这里有刘掌柜你负责，我还是非常放心的。” 刘大掌柜也不再推让，将账本搁置在一旁，说道：“前些年中原战乱，生意不好做，这些年终于太平了，生意也就一日好过一日，这样一来咱们的重心越来越多也就放在中原这边，毕竟没谁和银子过不去，这样的话势必会引起海外的不满，我想他们就是因此才会故意刁难咱们。”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不过咱们碧落天千年声誉，离开这些蕞尔小国也无妨，他们前往中原的货船势必要在咱们的码头歇息，即便货物上吃些亏，码头上也就补回来了，倒是中原，毕竟是地大物博，才是我们生意的重点目标，这些就都要辛苦刘掌柜操劳了。” “大小姐言重了。 ”刘大掌柜谦虚说道：“这是我的分内之事，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叶菩提虽然嘴上是同意刘大掌柜的看法，但是内心清楚，这些蕞尔小国怎么会因为中原而和碧落天过不去呢，这背后必然还是有长老会的老家伙们在捣乱。 只是自己这些思虑就没有必要告诉任何人了。 第110章 中毒 叶菩提询问完碧落天最近的一些事情，然后就准备回天海楼休息。 她会在这里等待三日，三日后送叶铮上船离开。 然后她会去燕王府，辽东庄拢贤的案子的具体进展，关于芸香姑娘的贴身丫鬟的下落，这些消息都在燕王府，还有何渔夫提及的这个神秘教派，这些都需要借助燕王府的力量来调查。 她怀疑碧落天有内鬼，便是连一点家族力量都不敢用，在这辽阔的神州大地，只有燕王府能给她最大的帮助和便利。 除过这些以外，还有和楼外楼、烟雨楼台、朱雀令、秦帝宝库等一系列意外惹上的麻烦也需要告诉燕王府，相信燕王府不会对这些人视而不见，毕竟无论是西凉余孽还是南干余孽，他们的最终目的可都是造大雍的反。 叶菩提与叶铮准备离开，刘大掌柜的一路把两人送出来。 经过大堂时，叶菩提惊讶发现竟然看到两个认识的人。 铁尉山与宗彦之搀扶着一个脸色煞白、昏迷过去的中年男子坐在一位坐诊大夫面前。 两人同样看到从后院走出来的叶菩提，都是微微一愣。 双方虽然交集不多，但是勉强算认识，之前两人还秘密跟踪过叶菩提一段时间，直到镇抚司插手才作罢。 因此此番见面，双方倒是没有装作没看见，叶菩提先开口说道：“二位大人，好久不见。” 宗彦之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他更多的心思都在放那昏迷的中年人身上。 另一边的铁尉山则是开口说道：“叶姑娘，好久不见，你这是？” 他的脸皮足够厚，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秘密跟踪叶菩提而有丝毫的难为情。 反正这件事叶菩提也不知情。 “这是我家开的。 ”叶菩提说道：“这位是两位的朋友吗？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啊。” 被两人搀扶着昏迷过去的中年男子还算周正，但是嘴唇太薄，眉骨太高，印堂狭窄有细纹，叶菩提依稀记得自己在某本杂书上看到过关于这种面相的描述，这种面相的人性格比较极端，行事手段往往非常狠辣，不是易与之辈。 听闻这医馆竟然是叶菩提自家所开设，宗彦之尚未有什么表情，铁尉山则是惊喜说道：“那可真的是太好了，拜托叶姑娘一定要让大夫治好任大人。” 叶菩提问道：“任大人？这位是？” 铁尉山说道：“这位是神捕任非笑大人，与宗大人同为刑部四大神捕之一，此番我等来青州查案子，遭到奸人所害，任大人才会身受重伤。” 神捕任非笑？ 来到大雍一段时间，叶菩提也听闻过四大神捕的名声，是让不少江湖人头疼的角色。 江湖人最害怕不择手段、无孔不入的镇抚司，除过恶名昭彰的镇抚司外最让他们害怕的就是这四大神捕了。 这四人不但各个都是天境二品以上的修为，而且有朝廷官身，调查案子更是厉害，江湖人犯事之后，只要是被这四人盯上，除非背景太大的，几乎没有人能逃脱他们四人之手。 江湖人甚至愿意被大内密谍司追查都不愿意碰上镇抚司和四大神捕。 毕竟大内密谍司只负责皇宫安全与军国大事，只要确定他们这些江湖人不是要干什么造反谋逆的大不敬事情就懒得搭理他们，都是交给镇抚司和刑部处理。 其实大雍朝廷内镇抚司、四大神捕所在刑部缉捕司以大内密谍司的权利职务是有重叠的，但是这些都是春秋时代遗留下的祸患，不可能一时三刻就理顺，根据叶菩提的记忆，就算到后世权利重叠，各方争权夺利、推诿扯皮的事情都没有彻底完善下来，更何况眼下的封建王朝。 这四大神捕中又以任非笑名声最差，盖因此人不但喜欢用酷刑审讯犯人，而且对于江湖人更是心狠手辣，几乎可以用管杀不管埋的来形容。 最让江湖人无奈的是这家伙有天境一品的修为，乃是四大神捕中最强者，一般的江湖人见到他只有逃命的份，而能对付他的一品上的高手几乎都在朝廷里有报备，知根知底，谁也不会因为任非笑而得罪大雍朝廷——除非你有姜琢玉的实力。 此番任非笑重伤，若是让江湖人知晓，不知道有多少人放炮庆祝，拍手称快呢。 听闻宗彦之的话，叶菩提又看了一眼任非笑，然后再看看为他诊治的大夫。 那大夫注意到叶菩提的目光，立刻说道：“这位大人是中毒了。” “知道是什么毒吗？”大夫说道：“根据这位大人的脸色和脉象来看应当是一种名为白曼陀罗的毒药所致。” “白曼陀罗？”叶菩提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毒药？” 她虽然精通一些跌打损伤的治疗方法——身为武者，难免会有磕碰受伤的时候，时间久这些也就明白了，但是她不精通医术，更不会解毒，也不知道这白曼陀罗是什么毒药。 一旁的宗彦之与铁尉山同样是一脸好奇。 站在叶菩提身后的叶铮看到堂姐站在原地与大夫说话，立刻殷勤的从远处搬来一把椅子给叶菩提坐下。 这小子从小对叶菩提是崇拜加害怕，此番叶菩提让他返回碧落天，他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乖乖答应，现在他一心讨好堂姐，就是希望叶菩提看在他乖巧的份上，让他在中原多玩几日——其实他母亲送他来中原是希望他能跟在叶菩提身边，借机与叶菩提亲近，如果能得到叶菩提青眼，未来对方在碧落天说一句话，叶铮都是前途无量。 但是他觉得这个太难了，只能先定个小目标，比如——先留在中原。 叶菩提顺势在椅子上坐下，却连看也没看叶铮，全部心思都放在这什么白曼陀罗毒药上。 注意到一群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而且还包括自家大小姐，这老大夫清清嗓子解释道：“白曼陀罗花原产地在南洋，近年来岭南梅州一代也有种植，这种花本来是无毒的，但是南洋那边一些被称为巫师的人把包括白曼陀罗在内的几种材料混合在一起，制造出这种剧毒，因为主要用料是白曼陀罗花，所以才会有这个名字，中此毒者初时只是昏迷，但是三日后身体机能被毒药破坏，再无复原可能，就算保住命，也是活死人了。” 叶菩提这才知晓这种毒药竟然是来自南洋。 第111章 长生教 相比于扶桑与高丽等地，南洋与中原的接触要少许多，但是南洋的富饶神秘却远胜扶桑、高丽。 大雍立国之初也曾考虑过组织水师远征南洋，但终究是因为北方草原边患太过巨大而放弃，先北后南，这是立国之初定下的国策，鲜卑不除，大雍就没有精力组织人手南下。 相比于叶菩提对白曼陀罗的兴趣，宗彦之和铁尉山更多的心思则是放在解毒上，不管什么毒药，眼下最重要的是为任非笑解毒。 若是耽搁久任非笑成活死人可就出大事了。 宗彦之开口问道：“敢问老先生，此毒何解？” 因为有叶菩提在一旁，老大夫也不敢私藏，有一说一，捋捋胡须说道：“说实话，老朽并不会解这种毒药……” 他的话尚未说完，宗彦之的脸色就变了，若非碍于叶菩提在一旁，他又知道对方是一个自己绝对招惹不得的超级高手，怕是已经翻脸了。 好家伙，我这都急得火烧眉毛了，你还四平八稳坐着说解不了？你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你逗我玩呢？ 老大夫瞥了一眼宗彦之，又看看自家大小姐。 叶菩提也注意到宗彦之脸色开始难看起来，但是她和任非笑无亲无故，对方的死活她可不怎么关心。 只是此番两人毕竟在自家店里，她也就留下看看情况。 叶菩提脸色平静，说道：“宗大人稍安勿躁。” 注意到自己小姐淡然的表情，老大夫心中大定，继续说道：“但是老朽可以开一方子，为这位大人延缓几日情况，之后就要看杜老什么时候回来了。” 叶菩提问道：“杜老不在青州？” 听闻叶菩提的问话，之前一直在旁听的刘大掌柜的离开说道：“杜老去常阳山拜会老朋友去了，据说也是一位神医，两人交流一下医道心得。” 叶菩提点点头。 他们口中的杜老全名杜以渐，在青州有神医的名号，医术极为高明，是天海医馆的负责人。 天海医馆算得上青州城首屈一指的医馆，能有如此名声，可以说全拜杜老的妙手回神所赐。 杜以渐原本不是碧落天的人，但是受聘在天海医馆行医已有四十余年，他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后来也就加入碧落天，算是有一个归宿。 他不仅是在青州有着神医的名声，在碧落天也非常受人尊敬。 此番宗彦之和铁尉山也是听闻杜以渐的名声，才来天海医馆，没想到对方却不在这里，无奈之下只能请别的大夫治疗了。 铁尉山有些焦急的问道：“那敢问杜神医何时能回来？” 刘大掌柜摇摇头，说道：“这个就说不准了，毕竟杜老是去拜会老友，归期不定。” 宗彦之和铁尉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宗彦之问道：“请问青州境内可还有那些名医能医治这白曼陀罗毒呢？” 两人自京城而来，对青州知之甚少，也是因为杜以渐名气太大才寻找上门，其余可就一概不知了。 老大夫摇摇头说道：“这老朽可就不清楚，或许还有能医治的大夫，但是老朽并不清楚，知根知底的那些大夫应当都治不了，毕竟这种毒在中原太少见。” 宗彦之和铁尉山有些发愁了。 长安城自然有能医治的大夫，但是青州离长安数千里之遥，等他们赶回去就可以直接为任非笑准备后事了。 想到这里，铁尉山使劲一拍自己的椅子，骂道：“这该死长生教，等咱们回头上报朝廷，定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铁尉山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叶菩提心中一动：在大雍朝敢擅自称教派的可不多，对方又是和朝廷作对，是否和自己……想到这里，她思量一番，然后问道：“可是这个什么长生教对任大人下的毒？” 铁尉山看宗彦之一眼，看到对方没有什么表示，这才点点头，说道：“正是这群家伙干的。” “这个长生教是什么来历？”叶菩提问道：“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寻找解药，毕竟对方下毒，他们肯定是有解药的，如今杜老不在，归期未定，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暗暗腹诽道：任非笑是死是活我没兴趣，但你要谈长生教，那我可就有精神了。 若是叶菩提直接询问长生教的来历，宗彦之和铁尉山必然是有所怀疑她的目的，未必肯告诉她实情。 但是她借着任非笑的情况，所说合情合理，考虑到任非笑的情况耽搁不得，再想想叶菩提超绝的身手，宗彦之说道：“这长生教是最近江湖上兴起的一个神秘组织，目的未知，但是行事非常隐秘，组织成员不少都是高手，但是奇怪的是这些高手在江湖上却都没有什么名气，很多连官府都么有报备。” 顿了顿，宗彦之说道：“他们最近做下不少案子，之前蜀中赵家的案子就和他们有很大的关系，只不过那次他们手段干脆，没有留下尾巴。 这一次又是在青州做下大案，但是被任非笑追查到蛛丝马迹，顺着线索查下去，发现一个他们在青州的分舵，因为人手不够所以让我来帮忙，只是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风声，等到我们赶到时对方竟然先下手为强，毒害了任非笑。” 听到宗彦之的解释，叶菩提隐隐怀疑这个教派或许和自家碧落印有些联系，但是她并不能肯定。 若真有关系，那么何渔夫口中的教主大概就是指的这个长生教教主了。 如真如此，那到过碧落天的七人必然都是长生教中人，目前已知的情况，长安、辽东、蜀中、南疆、江南、青州，这些地方都出现过长生教的踪迹，再加上自家碧落天，这个长生教的触角可谓是延伸的极为深远。 如此苦心孤诣，其所谋甚大啊。 她心中念头急转，瞬间做出决断，现在她能得到的有用线索不多，无论自家的事情和这个长生教有没有关系，都可以试一试——离开青州前可以利宗彦之和铁尉山来查一查这长生教的底细。 若这什么长生教和自家没关系最好，若是真的就是何渔夫信中的神秘组织，那也是追查下去的线索。 而且这件事有官府插手，自己只需要在一旁观望，必要时刻出手即可，远比自己直接对上这个教派来的稳妥。 想到这里，她脸色平静的说道：“如此说来，这个长生教的分舵尚未被铲除？” 铁尉山点头说道：“是的，我也是刚到青州，还没来得及出手，此番宗大人已经传书京城让加派人手，估计另外两位神捕白芷柔和高淮也会赶来相助，届时四大神捕齐聚青州，再加上这边的官府，定要彻底铲除这个毒瘤！” 第112章 叶菩提的算盘 四大神捕齐聚青州，这是很少出现的情况，也说明朝廷对这个长生教的重视。 叶菩提不知道何渔夫信中所说的教主是否就是长生教，但是如今的情况下不妨一试。 于是她说道：“不知另外两位神捕何时能到青州？能否来得及？” 宗彦之看她一眼，犹豫一下说道：“大概还需要五日左右。” 叶菩提把目光转向为任非笑诊断的大夫，问道：“你的方子能延缓几日？” “三日。 ”老大夫说道：“我的方子用的是猛药，最多能为这位大人延缓三日，而且解毒自然是越早越好，拖得越久毒素深入肌理，留下后遗症的可能性就越大。” 叶菩提假装沉吟，然后看向宗彦之和铁尉山说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宗彦之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咱们也算认识，叶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如今长生教的事情比较棘手，他在青州能借助到的力量只有府衙的捕快——刑部和兵部是两个部门，他可没有调兵的权限，青州的将领们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谁认他这个神捕呢？ 所以若是能得到叶菩提这个高手的相助，无疑对他接下来的行事是非常帮助的。 而且他知道叶菩提出身燕王府，无论燕王与朝廷有什么间隙，但是在对付有可能颠覆社稷的教派问题上绝对是同一战线的。 因此不得不把自己的态度放缓和一些，纵然他并不是一个态度温和的人。 叶菩提说道：“诚如老先生所言，解毒自然是越早越好，拖得太久对任大人并没有好处，而且另外两位神捕五日后才能到来，到时怕是任大人的情况不容乐观，我觉得不如一方面眼下就行动捣毁那个分舵，寻找解药，另一方面我们派人传书给杜老，双管齐下，也比在这里坐等要好，宗大人意下如何？” 叶菩提的话也是宗彦之心中所担忧的，另外两人要五日后才会到来，而这天海医馆开的又是猛药，万一出什么岔子，任非笑就危险了。 而且除过天海医馆，青州现在谁还能治任非笑？ 最保险的办法自然是如叶菩提所说，一方面直接捣毁长生教的分舵，一方面派人寻找杜以渐。 原本他也有这种打算，但是终究因为自己身边人手太少而放弃，如今遇到叶菩提，他见过叶菩提出手，知道对方若是帮忙，那绝对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想了想，宗彦之说道：“原本我也有这种打算，只是……”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苦笑，说道：“实不相瞒，心有余力而不足啊。” 他说道：“诚如我先前所言，那长生教高手不少，仅仅一个青州分舵就有好几个天境高手，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天境之上的高手，我初来青州，眼下能调动人手有限，高手就更少，只能动用一些捕快，想要剿灭这个青州分舵并不容易。” 叶菩提自然知道对方人手不足，不然也不会在这里求医，早都带着人去抄长生教老巢了。 不过她还是说道：“原来如此，这样……” 她踌躇一下，说道：“若是宗大人对我放心的话，我愿意略进绵薄之力。” 宗彦之等的就是叶菩提这句话，同样叶菩提也想要借此介入长生教的事情，查询自己想要的线索。 他笑道：“姑娘乃是天境之上的绝顶高手，有姑娘相助，咱们剿灭这个分舵自然是易如反掌。” 原本他只是顺嘴称赞，但是叶菩提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起疑心，轻声问道：“宗大人如何知道我的修为的？” 宗彦之天境二品的修为，叶菩提若是故意收敛气息，他是很难知道叶菩提具体的境界，为什么就能这么肯定自己是天境之上的修为？ 话说出口，宗彦之才知道自己口误，让这姑娘起疑心了。 总不好让这姑娘知道自己两人曾经把她当成长生教的一员而暗中跟踪调查她。 他还在思考怎么才能想出一个完美的解释让这个姑娘不至于起疑心，对方并不傻，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会让对方更加疑惑。 如今他有求于叶菩提，不想和对方闹僵。 然而还不等他想出合理解释，一旁的铁尉山说道：“是我告诉宗大人的。” 一个合格的属下，在必要时刻一定要学会为自家上司解围，这一点铁尉山还是做得很好的。 迎着叶菩提不解的目光，铁尉山解释道：“姑娘还记得那一晚在赵家被你废去武功的那个高手吧？” 叶菩提点点头。 铁尉山笑道：“我们后来审讯他，是他告诉我们的。” 那一晚在赵家杀人灭口的神秘人是个天境高手，而且与自己交手，能知道自己的修为境界并不奇怪。 铁尉山的解释听起来很合理，但是叶菩提仍旧是抱有几分怀疑。 她没想到对方会跟踪这件事情上，只是觉得对方也许私下里调查过自己。 没有人喜欢被人调查，叶菩提也一样，但是此番还需要借助他们的手来调查长生教的线索，因此叶菩提也是接受对方这个说辞。 她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双方很有默契的不再谈这件事，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宗彦之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既有叶姑娘相助，我如今就去青州衙门借调一些捕快，今晚咱们就行动，如何？” 叶菩提自然没有异议，说道：“可以。” 宗彦之看看任非笑，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姑娘。” “请说。 ”宗彦之说道：“如今任非笑昏迷不醒，希望能留在医馆，也方便治疗，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自然可以。 ”叶菩提说道，然后又转头看看刘大掌柜，说道：“麻烦帮任大人安排一处僻静的小院住下。” 刘大掌柜的说道：“好的，大小姐。” 在刘大掌柜的亲自安排下，任非笑很快就被安顿到医馆后院一处小院中疗养。 最后宗彦之与铁尉山告辞离开是，说道：“既然如此，我等现在就去调集人手，傍晚再来寻找姑娘。”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那咱们傍晚见，恕不远送。” 第113章 行动 宗彦之和铁尉山走后，叶铮走过来问道：“堂姐，你为什么要帮这两个人呢？” 从刚才开始他心中都已经开始疑惑，以他对自家堂姐的认识，对方绝对不是什么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女侠，若是小事情顺手为之还好说，如眼下这般大麻烦，若不是牵扯到自身，她怎么这么好心？ 所以他不明白叶菩提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的去帮这两人。 叶菩提自然不会给他解释什么，主要是这小子若是知道一些事情，等到他回到碧落天，他娘亲肯定就知道，她娘亲知道了，半个碧落天也就知道了，这不是叶菩提希望看到的结果。 于是直截了当的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回天海楼休息，三日后老实回家去。” “哦。 ”叶铮闷闷不乐的答应下来。 叶菩提的回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要是对方给他解释，他反倒会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叶菩提继续说道：“回家好好读书习武，不要顽劣，不然等我回去……” 叶铮狠狠一哆嗦，立刻保证似得说道：“堂姐放心，我回家一定好好读书练武，不敢有一日懈怠。” “嗯。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等我回去会检查的功课和武功，希望你不要只是说说而已。” 叶铮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他不知道堂姐为什么这么重视自己的功课和武功，但是这么多年叶菩提在他心中积威甚重，他也不敢出言询问。 叶铮离开医馆，独自返回天海楼休息，而叶菩提则留在医馆等候宗彦之回来，然后去长生教的青州分舵探探情况……春末的傍晚，天空蓝的发暗，夕阳渐渐隐在山后，大地如同笼罩着一片轻烟，如坠梦境。 宗彦之到来时，叶菩提正坐在医馆大堂翻看一本医书打发时间。 门外仅有的几缕余晖站在她身上，为她的白衣镀上一层柔和的橘色，原本一身清冷的她似乎也被这夕阳温暖，染上几分属于人世间的烟火气。 茱萸剑就安静放在她手边不远处，黑色的剑鞘沐浴在光芒中，宛如一条细长的深渊，吞噬掉所有的光芒。 宗彦之瞥一眼茱萸剑，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他还记得不久前，就是这柄剑划破雨幕，以一种近乎神迹的方式收割下三十位杀手的性命。 那一幕他觉得在很多年内自己会让自己记忆深刻。 这就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 虽然他从个人角度而言，非常不喜欢所谓的江湖中人，但是并不妨碍他同样渴望拥有这种超凡的武力。 宗彦之是独身前来医馆，另一边铁尉山已经带着青州府衙的捕快们开始开始集结部署。 看到宗彦之，叶菩提收起医书放在一旁。 医馆已经闭门谢客，病人都已经离开，大堂中只有叶菩提一人，她随手从一旁取出一个茶杯，倒下一茶水说道：“宗大人请坐。” 迎上叶菩提清澈的双眸，宗彦之收敛心神，在她对面坐下，却没有喝茶，说道：“叶姑娘，我这边已经准备妥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他心忧任非笑的安慰，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去捣毁这个长生教分舵，哪里还有心情喝茶。 “随时可以。 ”叶菩提合起医术说道：“不过宗大人好像还没告诉我此行的具体计划吧？” 宗彦之一愣，随即笑着拱手说道：“抱歉，最近诸事缠身，都忙忘了，叶姑娘见谅。” 清了清嗓子，他说道：“长生教的青州分舵隐藏在城外西南方向一个村中，距青州城并不远，人数在五十人上下，他们人数不多，但麻烦的是他们把这个村子的村民都发展成为教众了，我们要向剿灭他们，不仅要对付长生教的人，还要对付这些村民……说实话，我等实在不愿意伤及无辜，但眼下任非笑被害，也就无法顾及这么多了，此番行动我已经调集衙门中所有能调集的捕快，人数上我们是占优势的。” 说道这里，他看向叶菩提，说道：“我们此番主要是以抓人为主，一方面需要询问出白曼陀罗的解药，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借助这个分舵挖掘出长生教更多的信息，而且村中很多都只是受到蛊惑的无辜村民，还请叶姑娘到时候能手下留情，多抓活口。” 他对叶菩提凌厉剑法印象深刻的同时，对她的很辣手段也是记忆犹新，不得不提前出言提醒。 万一这姑娘杀心四起，一股脑把所有人杀光，他找谁说理去？ 其实不用宗彦之多废话，叶菩提此番也不会多造杀戮。 因为她的目的与宗彦之是一致的，都是希望通过这个青州分舵了解到长生教更多的内幕，自然不会把人全部杀光。 她点点头说道：“这点宗大人可以放心。” 宗彦之说道：“不知道任非笑的情况如何？” 作为老搭档，宗彦之还是非常关心任非笑安危的。 叶菩提说道：“宗大人放心，有医馆的大夫，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早寻找到解药才是。” 宗彦之说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叶菩提拿起茱萸剑，说道：“请。” 两人并肩走出医馆，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正好没入地平线，晚风吹来，大地上烟消雾散，圆月开始散发出银色的清辉。 夜幕降临了。 叶菩提跟着宗彦之的脚步来到城中一处僻静的小巷子，这巷子几十户人家中已经集结完两百多捕快，是宗彦之如今在青州能调动的所有力量。 这些捕快没有在府衙集合，为的是防止走漏风声。 铁尉山在巷子口，看到宗彦之与叶菩提走来，他走近轻声道：“大人，人手都已经准备完毕，什么时候出发？” 宗彦之看看天色，说道：“就现在。” 夜幕初临，大地还隐约可见，他带人出城时也不用点着火把照路，不至于让对方提前有所警觉，正是最合适的时间。 于是铁尉山吩咐下去，这些已经乔装改扮过的捕快们立刻四散开来，从青州城西门与南门分散离开，然后悄然朝着长生教的青州分舵摸过去。 叶并没有和宗彦之或者铁尉山一同行动，而是在得到那个小山村的具体位置之后独自离开。 彦之拜托她去对付长生教的高手，她自己也需要查找一下长生教的线索，所以她是单独行动。 而且遮掩也方便她寻找到一些特殊线索。 这座小山村在城外二十里处的一个小山坳中。 只有几十户人家，不足两百人，也只有这样人数较少的山村才利于长生教把他们全部发展成为信众。 今日是四月十五，天空明月正圆，又无云雾遮蔽，因此月光清亮，照的大地雪白一片，宛如白昼。 叶菩提自然是第一个到达位置，她站在半山腰一处凸出的岩石上，注视着下方已经逐渐沉寂下来的小山村，但是并未着急进去。 宗彦之邀请她来帮忙，是为让她对付长生教可能潜在的高手，因此她需要等到宗彦之带人去抓捕长生教时再出手，不然自己现在出手很容易打草惊蛇。 在她的目光中，下方的一切一览无余。 她看到大批的捕快已经开始从四面八方把这座小山村围的水泄不通，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第114章 我去偷水晶啦 夜幕下小山村只有稀稀拉拉几户人家亮起灯火，更多的人遵循着日落而息的作息进入睡眠。 整座小山村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安逸的气息。 然后某一刻这静谧的气氛就被雪亮的刀光劈开，宛如一块完整锦帛被人硬生生撕开。 嘈杂的战斗声音很快传遍整个小山村，无数一脸茫然的村民推开门，看到的是一幕幕战斗画面。 那些生活在他们村中，被他们尊称为上师的人正在与另外一群人战斗着。 这些上师人数不足五十，但是来犯的敌人却是上师们的数倍之多。 因此战斗刚一开始，这些上师们都已经陷入苦战。 然后有人拿着一面破锣在村中奔走敲响，边敲边大喊道：“土匪来了，土匪来了，大家赶紧抄家伙去打土匪啊。” 于是乎一些胆大的村民开始抄起粪叉、锄头等工具，加入战斗。 这就让宗彦之比较头疼，他并不想杀掉这些村民，但是很明显这些村民受到长生教蛊惑，已经不能明辨是非。 他有些后悔没能让这些捕快穿着官服行动。 为防止这些长生教的人在城中有眼线，所有捕快都是乔装打扮，然后四散来来到这里，也就导致被人鼓动之后，还真有不少受到长生教蛊惑的资深信众抄着工具出来和捕快动手。 不得已，宗彦之只得运足内力，大吼一声：“我等乃是青州衙门捕快，奉命捉拿蛊惑人心的妖人，我等代表的是大雍朝廷，所有人与我等动手，一律视为谋反，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他这一句话中气十足，又是运转内力，因此一吼之下，整座小山村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已经潜入小山村的叶菩提撇撇嘴，这宗彦之或许有着破案手段，但是心肠远不如任非笑果断狠辣。 面对这些已经被长生教蛊惑的村民，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控制住他们的村长族老，然后由这些人发号施令，远比他现在大吼一嗓子来的有用。 或者直接杀一儆百，干掉几个带头的村民，其他人也就老实许多了。 不过她终究不是宗彦之，这件事也用不到她来操心。 宗彦之这一嗓子虽然没有让所有村民离开，但是还是让不少村民犹豫地停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帮助上师们。 对于他们来说，上师们自然是身份尊贵，容不得有一点意外，但是同样朝廷也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因此一时间就有些犹豫。 宗彦之趁机大喊道：“所有村民，现在返回家中的一律既往不咎，若在我言明之后仍旧出手，那就是这些妖人的同伙，待到以后都是要抄家灭族的，你们可要想清楚。” 这一句话起到一些作用，一些村民开始返回家中，但是仍有不少已经被长生教深深洗脑的人不愿意退去，这些都为宗彦之平添许多麻烦。 关键是他才来青州不久，远不如任非笑对这里熟悉，此番行动更是因为任非笑中毒的仓促之举，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处理好，因此眼下的场面混乱的让他头疼。 相比于宗彦之的头疼，叶菩提就轻松许多，按照先前宗彦之的消息摸进村中一处大宅院，这里是长生教在青州的分舵总部。 她要偷水晶了。 院子外战的战斗如火如荼，这处小院却颇为安静。 叶菩提站在院中最高房屋的檐角之上，如同一只安静的鹰隼，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随着她心态逐渐趋于古井无波，原本因感受到她的杀气而微微震颤的茱萸剑也逐渐安静下来。 叶菩提刚落在檐角没多久，就看到几道黑影从屋中出来，准备四散逃走。 这些人非常警觉，注意到官府的围剿，想要趁着官府尚未包围过来，借着夜色的掩护而突围逃走。 但是叶菩提既然盯上他们，又岂能容他们这样轻易的逃走。 当第一道人影刚准备翻越过院墙离开时，却听咚的一声，他的身影就从墙上跌到下来，扑倒在墙角，再无声息。 其余人大惊，有人高声道：“小心！有人！” 就在这人出声的瞬间，叶菩提的身影自檐角飞掠下来，宛如一道鬼魅，衣角翻飞之间这几个长生教青州分舵的核心人员就被她全部制服。 出乎她的意料，这分舵中的高手并不多，仅有的这几个高层中最厉害的也不过天境六品的实力，在她手下就如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的能力。 叶菩提控制住这几个长生教分舵的高层，也仅仅是封锁他们的穴道，并未下杀手杀人。 控制住这几个人，叶菩提便要动手搜一搜，就在此时，原本紧闭的窗户猛然被破开，一线气劲迅速向她射来。 房间里竟然还有人！不仅有人，还是个高手！千钧一发之际，叶菩提身形扭曲，宛如一股青烟，瞬间从原地消失，下一瞬间人已经来到门前，身前气劲直接将两扇门板撞飞。 房间内是一个一身劲装的中年男子，眼神阴冷的盯着闯进来的叶菩提。 四目相对。 没错，是对的人。 没有废话，一个眼神交汇，两人便直接动手。 贴近之后，中年人一掌拍向叶菩提，叶菩提不闪不必，同样一掌迎向中年人。 双掌相碰，气劲炸裂，屋中宛如被飓风洗礼一般，所有家具全部报废，便是连两人身后的墙壁都破开大洞，摇摇欲坠。 尘烟散开，叶菩提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那中年人却是脸色酡红，宛如醉酒一般摇摇晃晃，捂着胸口，看向叶菩提的目光尽是惊骇。 “你到底是谁？”他问道。 叶菩提冷笑道：“要你命的人！” 言罢又是欺身上前，一步便来到中年人面前，右手一指点向中年人的丹田。 她说是要杀这中年人，但实际上并不准备杀他，而是要抓活的，逼问一些和长生教有关的线索。 叶菩提骤然而至，中年人心中一惊，顾不得体内还在翻腾的气血，强行提气后撤，想要避开叶菩提的一指禅。 却不想叶菩提脚下生莲，瞬息来到他的后背，他这一退正好撞向叶菩提的一指禅，看起来就像是他主动给叶菩提送人头一般。 一指禅点在中年人后背，气劲炸裂，钻入他的身体肆虐，原本就因为和叶菩提比拼内力而气血翻涌的中年人再也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口吐鲜血，脸色苍白，脚下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你不过天境四品的实力。 ”叶菩提说道：“若是不和我动手，或许还有一成逃走的机会。” “你……”中年人捂着胸口，艰难说道：“你是白芷柔？” 此番遭遇官府围剿，那对方必然是官府的人。 官府之中修为深厚，又是女子的只有四大神捕中的白芷柔，故而中年人才会有此猜测。 叶菩提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说道：“问你些事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回答，还能少吃些苦头。” 中年人惨笑起来，道：“你想问什么？” “你们长生教的教主是什么人？”叶菩提觉得自己只是问了一个普通问题，但没想到这人听完之后突然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咳嗽：“你……你想……你想问教主的事情，我告诉你……” 叶菩提凝神细听，却听这人猛然大吼道：“你做梦吧！我不会告诉你的！” 话音落下，叶菩提骤然变色，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伸手去封住他的穴位。 “晚了！”中年人大笑道：“太晚了！” 说完他嘴角原本鲜红的血液逐渐转黑，竟然是服毒自尽了！叶菩提掰开他的嘴巴，果然发现他在牙中藏有毒药，但很可惜已经被吞下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药，毒性竟然如此猛烈，几句话的时间就能让人毒发身亡。 这中年人自杀的方式简直像是死士。 从中也可见这长生教对人的洗脑程度是何等可怕。 人死如灯灭，叶菩提纵然武功通天，也对一个死人没有任何办法。 之后她在这人身上搜寻一番，除过他的随身物品不提，有用的仅仅是几封密信以及一块代表身份的令牌。 之后她又在这座小院查看一遍，出过他们聚敛到的财物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有用的线索。 小院外还有几个被她制服的分舵高层，如果还需要更多线索就需要询问这些人，不过宗彦之已经带人包围过来，叶菩提并没有太多时间来审讯这些人，只能等到宗彦之把对方带回衙门审讯，再从他那边打探消息了。 片刻之后，宗彦之带着捕快们朝着这边围拢过来，大多数长生教的教众已经被擒下，剩余十多人且战且退，朝着这处宅院靠拢过来。 他们还不知道这边的人已经被叶菩提全部擒下，等到这些人站在大门前准备推门时，却猛然发现大门竟然被从里面锁死了。 有人使劲拍门，大喊道：“开门啊，开门啊。” 叶菩提站在门后，看着已经倒一地的分舵高层，轻声回应道：“不开。” 门外的人：“……” 家没了？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老巢已经没有了，连依仗着院墙进行负隅顽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很快宗彦之带着捕快们把这剩余的长生教教众绑起来，这场战斗落下帷幕。 除过开始遇到一些被洗脑村民的捣乱，其余的战斗并不太困难，这些长生教的教众也不是什么江湖高人，都是一些被蛊惑的普通人，十个人里能有一个两三个会武功就不错了。 再说此番是朝廷抓人，并非江湖械斗，战斗没有预想中的激烈，也属正常。 最困难的便是这处老巢，有数位天境高手坐镇，但可惜被咱们的叶女侠一锅端了。 叶菩提打开院门，让宗彦之的人把已经倒地的几个人同样绑起来，也就宣告着长生教在青州分舵的彻底覆灭。 之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包括这些被蛊惑的村民等等，不过这些都是官府需要关心的，与她无关。 交代完这里的战斗情况，叶菩提怀揣着几封搜来的密信与宗彦之告别。 这些密信应当是极为重要，不然对方不会不毁掉它们，而是随身携带。 第115章 新的线索 天海楼后院一处安静的小院子，灯火摇曳，叶菩提取出自长生教青州分舵得来的密信。 与宗彦之返回青州之后，叶菩提并未告知对方自己得到密信的事情，虽然她知道对方很快就会从那些人口中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她并不在乎。 就算在宗彦之向她讨要密信，她也已经看过密信的内容了。 如果她提前告诉宗彦之，宗彦之问她讨要，那她是给还是不给呢？给他之后对方会分享这上边的东西吗？ 所以叶菩提索性直接不告诉他，等到自己看过内容之后，再送还给他，就算他心中不舒服又能如何？ 密信一共四封。 四封信中，第一封信是一封家书，没有什么值得提取的线索，叶菩提看过后就放在一旁。 接下来两封信则是写给他们总部的信件，言明青州分舵最近发展的情况，包括发展出来多少信众，聚集多少财富，还有青州官府这边的反映，以及之前毒害任非笑的是事情等等。 算是对最近事情的一个汇总报告。 仅从这两封信叶菩提判断出长生教在青州城发展并不算顺利，也仅仅是只能在周围村中传教，但是在城中并没有什么信众，之后更是因为一些过激的手段，做下一些案子，引起任非笑的注意力，这些人也是心狠，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干掉任非笑。 从这两封信的字里行间中，叶菩提能感受到这群人对于长生教狂热的信仰，为长生教的发展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这两封信对宗彦之的作用远多于对于她的作用。 前三封信对她的帮助都不大，如果最后一封信没有能给她提供足够的信息，那么这次行动对她来说就毫无意义。 虽然这也在意料之中，而且这次的行动因为是借助官府的力量，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对叶菩提来说，她真的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尽早寻回碧落印，她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处理。 她掏出第四封信，上面所述的文字让她感到惊喜，因为这是一封青州分舵舵主专门写给长生教那个神秘教主的信。 可惜信中只以教主尊称对方，叶菩提无法从信中得知这个神秘的长生教主姓甚名谁。 这封信上除过一些例行的问安之外，只说一件事情，而这件事让叶菩提极为有兴趣！“……总部命我等搜寻古九州地图，月前我等开掘一座先秦古墓，终于在墓中得到一份古九州残图，然此事被官府知晓，以派刑部神捕任非笑前来调查，为防意外，我等一方面派人秘密携带残图前往总部，一方面着手除去任非笑，断其线索，然人手有限，望总部能派遣高手支援……”一封信，关键事情就一句话，但是这一句话所暴露出来的信息对于叶菩提来说，远胜其余三封信加起来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废话。 碧落天的传承历史可以追溯到上古的人皇时期，作为碧落天大小姐，叶菩提能了解到许多人不了解的上古秘闻，虽然很多也是一鳞半爪，但是也足够让她从这一段话中嗅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传闻上古人皇之一的禹皇治水时将神州大地划分九州，以九州鼎镇压山川，故而神州大地亦被称作九州大地。 不过时至今日已经没有多少人在用九州的称呼，盖印如今随着历朝历代的开疆拓土，中原王朝所辖地域已经远超上古时期，天下各州数远超九之列，故而一般直接称呼为神州。 上古九州与今日神州相比，最大不同不仅是在于领土的增加，还有城市的变迁。 上古城市本就简陋，随着战火、自然灾害等等原因，上古时期的许多城市不停迁移变动，很多已经消失在历史中，再也找不到痕迹，因此若没有上古时代的地图，其实今人是很难找到上古时代人们活动的痕迹。 毕竟这是封建古代，不是叶菩提前世所在的现代文明，没有许多的高科技手段可以借助，再加上人烟稀少，很多上古城市的痕迹都已经被大自然所掩盖住了。 但若是有古九州地图，对照着地图还是能找到一些痕迹的。 叶菩提知道四大秘境似乎都和上古人皇有些渊源，因此她隐约觉得长生教盗走碧落印或许和他们在搜寻这个古九州地图之间有什么联系。 但是她如今能能掌握到的线索有限，还不明白这之间的具体的关系。 如果真的如她心中的某些猜测一样，那么长生教所密谋的就绝不会只有一个碧落印。 四大秘境每一个秘境都有一件传承圣物，碧落天的是碧落印，归墟城的是玄暝镜，不夜城的是山河鼎，摘星楼则是玉皇尺。 如果长生教盗取碧落印真的和他们在搜寻的这个古九州地图之间有什么关系，那么他们绝不会只是用到碧落天，其余三样东西同样会是他们盗取的目标。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意味着接下来三大秘境也未必能安稳下来，尤其是已经内乱的归墟城，必然会成为对方重点的照顾对象。 看来将来要去一趟归墟城了。 只是四大秘境虽然号称同宗同源，但实际上关系并不和睦，归墟成那破地方，如非必要，她实在不愿意踏足。 看过最后一封信，叶菩提将四封信再次收好，她猜测明日早宗彦之就会登门向自己讨要这几封信，不过这些东西她看过之后也就没有什么价值，给他也无妨。 至于宗彦之心中会不会对她不满？ 叶菩提根本不在乎。 她推门走出去，想要吹吹风，让自己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碧落印、古九州地图、长生教，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编织出一张满布迷雾的大网，她要做的就是一点点拨开迷雾，然后用茱萸剑把这张大网割的支离破碎！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 夜半时分，明亮的月空被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宛如一层面纱，小院一半沐浴在朦胧月色中，一半隐藏在静谧黑暗中，大地一片阒寂。 微凉的夜风吹来，叶菩提轻轻吐出一口气，轻轻拔出茱萸剑，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在她手中施展开来。 月影下她辗转腾挪，每一剑的舞动都能让她更加专注于剑道，继而暂时忘却这纷乱复杂的事情。 第116章 宗彦之来访 迎着天穹第一抹红，叶菩提推开房门走出来。 微冷的空气让她精神为之一振，原本的一丝慵懒也就这样烟消云散。 洗漱过后，天海楼的人为她准备丰盛的早餐，一同进餐的还有叶铮。 叶菩提对食物真的没什么要求，一顿丰盛的早饭大半都进叶铮的肚子，不过那一壶美酒却被她喝的点滴不剩。 吃过早饭，叶菩提就在静候宗彦之的到来。 对方比她预想中来的晚一些，直到日上三竿时才走进天海楼的大门。 宗彦之是带着白曼陀罗的解药来的，这也就意味着任非笑有救了。 两人在大堂见面，宗彦之并直接询问那几封密信的事情，而是先询问任非笑的安稳情况，之后在叶菩提的带领下来到天海医馆，将从长生教那边得到的解药交给大夫检查，确认无误之后才给任非笑服用下去。 最后，宗彦之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与叶菩提对坐在树下喝茶。 一杯茶下肚，宗彦之开始说起昨日的审讯情况。 昨日的审讯虽然搜寻出白曼陀罗的解药，但是很可惜并未问出和长生教有关的太多信息，甚至都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总部在那里。 这一点让宗彦之比较沮丧，但是奈何青州分舵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去过总部，仍凭他审讯手段如何高超，也奈何对方不得。 不过能救下来任非笑，已经是达到他此番行动的目的了，剩余更多就要等到其余两位神捕到来之后在继续追查了。 说到最后，宗彦之看一眼叶菩提，看到她面色平静，并未因为自己提到昨晚的审讯而有所改变，不得已只好说道：“叶姑娘，昨晚审讯那些长生教的信中，据他们交代，青州这边许多机密事情都是他们舵主在亲自处理，但是他们这位舵主昨天已经被你……” “他是自杀的，和我无关。 ”叶菩提打断他的话说道。 宗彦之笑笑，说道：“在下口误，抱歉，不知姑娘昨晚可曾从那舵主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宗彦之会有此问，本就在叶菩提的意料之中，因此从袖中取出那四封密信推到他面前，说道：“确实有些收获，都在这里，宗大人若是需要，那就给你吧。” 宗彦之有些无语，这些信件本就应该交给官府的好吧。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翻脸，平白得罪这样一个高手对他来说实在不划算。 只能压抑心中的怒火，好言说道：“如此就多谢叶姑娘了，不知道这些信中说了什么？” 叶菩提漫不经心看一眼被宗彦之收回去的几封信，说道：“信中有一些长生教的线索，但是言语不详，宗大人要是想要靠着这几封信就摸清楚长生教的底细，怕是不容易。” 宗彦之点点头，将密信放进怀里，没有多说什么。 叶菩提拿出这几封密信，宗彦之心中终于松一口气，他还真怕这姑娘矢口否认。 她有燕王府的背景，武功又高，自己能怎么办？ 如今她痛快交出密信，宗彦之也就放心下来。 喝完茶，确认任非笑已经无碍，同时也取回自己想要的东西，宗彦之也就告辞离开。 他迫不及待回去研究这几封密信，想要从中寻找到一些长生教总舵的线索，然后将之一网打尽。 若是能把长生教一网打尽，凭这样的功绩，他就能在眼下的位置上再进一步。 神捕的名号再好听，那也是官吏中的吏，于士大夫阶层的官有着天大区别，若是他能彻底铲除长生教这个祸患，就有资格往前进一步。 这样的机遇在他这一生可能就只有这一次，他如何能不看重呢？ 不仅是他，其余三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不然任非笑也不会等到人手不足才想起来向他求援。 不过几人虽然在暗中有几分难以言明的龌龊，但毕竟也是相处很多年的老搭档，还是有一定的感情的，不然他也不会火急火燎去救治任非笑了。 宗彦之离开没多久，叶菩提也就离开医馆回到天海楼，然后就把自己这段时间在中原的经历挑出一部分写在信中，交给叶铮带回碧落天，然后转交给湘君子。 她在心中只说明自己这段时间在寻找到碧落天的七人下落，但是无奈寻找到的人都莫名被害，但是关于长生教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叶菩提既然已经知道碧落天有内鬼，自然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岛上的众人。 即便是和她同盟的湘君子也是一样。 半日后任非笑苏醒过来，服下解药的他已无大碍，只需要在静养调理一段时间即可，同时也宣告着此番青州的事情告一段落。 接下来四大神捕会继续追查长生教的事情，叶菩提同样要深入了解长生教，只不过她要先去燕王府一趟。 也许未来宗彦之几人会给她一个意外之喜……两日后，青州城外的码头上，一艘满载货物的货船即将出海。 叶菩提带着叶铮站在甲板上，正在对他吩咐一些事情。 这艘隶属于天海商号的货船从青州出发，经过碧落天，然后到达扶桑，卸下所有货物后还要继续去往南洋，然后再装满一船的南洋珍奇沿着去时的路线返航。 只这一艘船，一来一往就可以为碧落天赚取大笔的银子，贺兰明月说叶菩提家中富可敌国，也并非是信口开河。 这些生意上的事情不用叶菩提操心，自有刘大掌柜操持一切。 她来这里只是为送叶铮返回碧落天。 两人面对面站在甲板上，该吩咐的叶菩提也已经吩咐完毕，她本也不是废话连篇的人，只是叮嘱叶铮回去认真习武读书，然后再把自己的信转交给湘君子也就万事。 叶铮内心是非常不希望离开中原，十二岁的年纪，他还没有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因此一张俊俏的小脸上挂满不开心，但碍于叶菩提的威严，他又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应下堂姐的吩咐。 此番叶铮是独身返回碧落天，不过叶菩提也不担心他的安危。 在大洋上进行海洋贸易，最大的危险除过风暴之外，就要数那些神出鬼没的海盗了，因此每一艘碧落天的商船上都配备足够多的护卫，而且以碧落天的名号，也没有那些不开眼的海盗敢打他们的注意。 因此叶铮这一路自然会畅通无阻的到达碧落天。 货船起航，叶铮恋恋不舍的与堂姐告别，叶菩提只是挥挥手，就跃下货船，如同柳絮，轻飘飘落在码头上。 第117章 谢夫子 送别叶铮，叶菩提准备返回青州城。 离开码头前却又看到燕王府的郡主李安贞。 她与几个中年儒生站在码头，显然是在等人。 叶菩提看到她，李安贞同样看到叶菩提，远远对她挥挥手打招呼。 叶菩提也不好当作看不见，走近与她寒暄几句，这才知道李安贞是在此迎接书院一位远游归来的祭酒。 然后李安贞为她介绍身边的几位中年儒生，都是尼山书院的教习先生，不少人在士林中都有些清誉。 这些中年儒生看到叶菩提的目光都是相同的惊艳，不过他们也都是有些涵养和城府的成年人，不会把太多情绪表露在脸上，因此这种惊艳的表情只是一闪而逝，继而都是言笑晏晏的与她寒暄。 碍于李安贞的身份，这些儒生对她都是极为客气。 叶菩提不动声色的打量李安贞以及她周围的儒生们，都是尼山书院的教习先生，李安贞更是出名的清高孤傲，她这样的人能亲自来码头等候一位远游归来的祭酒，那就说明这位祭酒先生的身份不简单啊。 寒暄几句，叶菩提准备离开，同时也告知李安贞自己即将去往燕王府无法参加她那个诗会的邀请了。 诗会什么的，她一点兴趣都没有，更没有兴趣盗几首前世大家的诗文来一场技惊四座，震撼尼山书院。 她刚要离开，李安贞旁边的儒生们开始鼓噪起来，对着海面上一艘驶过来的大船指指点点，叶菩提也就知道他们等的人到了。 叶菩提对李安贞说道：“既然殿下还有事在身，我就先告辞了。” 李安贞笑道：“不急，若是不忙的话，也可以在这里等一等，我们这位祭酒先生可不一般，见一见也没坏处。” 于是叶菩提也就在她身边停下脚步。 尼山书院的祭酒，每一位都是当世大儒，她虽对这些不感兴趣，但是正如李安贞所言，见一见也无妨。 何况能让李安贞屈尊纡贵的祭酒先生，又怎么会简单呢。 大船渐行渐近，甲板上已经围拢不少人，于是李安贞和几位中年儒生也都往后站一站，为其他人让开位置。 这些儒生都是孤身出行，即没有带护卫，也没有带仆从，若非是认识的人根本瞧不出他们竟然是尼山书院的教习先生们。 李安贞看着身边的叶菩提，说道：“出海一趟至少半年，而且与家人音信全无，码头上这些人盼望家人归来怕是已经望眼欲穿，我们也就不与他们争抢位置了。”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我能理解。” 李安贞大笑起来：“也是，出海这种事情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大船很快靠岸，最先下船的自然是搭乘大船出海的商户和客人，这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家人，许多人早已是思乡心切，下船之后就与家人直奔家中，叙一叙许久不见的离别之情。 等到这些人全部下船，码头上的苦力准备登船卸货的时候，叶菩提才看到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缓缓从船舱中踱步出来，不急不缓的走下大船。 这男子身材颀长，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儒袍，他相貌普通，但行走间自有一股儒雅气度，颇有大家风范。 看到这男子，李安贞几个人立刻迎上去，恭敬对男子揖手行礼，齐声说道：“学生恭迎夫子游历归来。” 叶菩提这才知道这位祭酒先生竟然是李安贞以及几位教习先生的授业恩师，难怪她会亲自迎接。 男子目光扫视过所有人，在叶菩提身上略微一停顿，然后转开，笑道：“此处不是书院，无需多礼。” 语气温和，态度和蔼。 李安贞等人直起身，男子的目光又转向叶菩提，问道：“这位小友是？” 叶菩提揖手，说道：“晚辈碧落天叶菩提，见过先生。” 听到叶菩提的自我介绍，男子愣一愣，然后才笑道：“原来是碧落天的小友，这可是凑巧，我此番回来恰好在碧落天盘桓数日，见识一番岛上的风土人情，很有感触啊。” 叶菩提说道：“此番晚辈因事来中原，未能一尽地主之谊，他日先生若是再临碧落天，晚辈一定扫榻恭候。” 男子笑着点点头：“一定。” 两人寒暄完，李安贞才对叶菩提说道：“这位是我们书院的大祭酒谢夫子，亦是我等的授业恩师，前番出海游历，已有三年之久，此番归来我等在此等候。” 叶菩提不清楚这谢夫子的具体姓名，也不清楚他在书院和士林中的地位，但仅凭他大祭酒的身份以及有资格做李安贞的授业老师，就足以说明他的才学是何等深厚。 之后叶菩提本欲离去，却又被李安贞拉着手不松开，只能跟随这群人往青州城而去，在城中酒楼他们还有一场简单的洗尘宴。 他们并没有雇佣马车，而是徒步行走，一群人行走在人群熙攘的码头，衣着装扮都是普通至极，若非有叶菩提与李安贞两个美人吸引目光，他们也就与这些普通人一般无二。 任谁也想不到，走在人群最中央的那个中年男子会是儒家圣地尼山书院的大祭酒。 尼山书院的大祭酒那就是未来的书院山长，而每一任书院山长不仅是天下儒门之首，更是位列三公，身份尊贵至极。 一行人缓步走向青州城，谈笑风生，宛如踏青的游人，就连谢夫子脸上也是一脸笑意，丝毫没有远游归来的疲倦。 走在桃花盛开的官道之上，谢夫子说道：“此番南洋之行让我大开眼界，天下之大，绝非只有中原一隅，有功夫你们也应该去看看。” 几人齐声道：“谨遵先生教诲。” 酒楼内几人安坐。 席间谢夫子每每谈起南洋等海外之地的经历，都会感慨万千，直言世界之大，绝不应拘于神州一地。 最后他又说道：“此番回来，我准备去往塞外一趟，你们有谁想要同去吗？” 几个人相互对视，然后同声道：“学生愿往。” 看得出这几个人对谢夫子这个老师还是非常尊敬的。 “那可不行。 ”谢夫子说道：“你们都是书院的先生，还要教导学生，都跟着我去塞外，学生们怎么办？难道也要带去？先说好，最多两人。” 在座有八人，他只带两人，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该如何出声。 说不去吧，不尊师道，说去吧，同门相争，似乎怎么也不讨好。 看到几人不出声，李安贞说道：“要不咱们抓阄吧？” 几人异口同声：“这个办法好！” 谢夫子捋捋胡子笑道：“抓阄也可以，不过公平起见，咱们还需要一个帮忙的人……” 一桌人齐齐转头，目光聚焦在叶菩提身上。 “好吧。 ”叶菩提点头道：“些许小事。” 找店家取来笔墨，叶菩提很快便制作好八个小纸条，八人一人从她手中接过一张。 抓阄的结果是李安贞和另外一位姓高的先生陪同谢夫子出塞。 看到结果，谢夫子笑道：“既然有安贞，那咱们就先去一趟王府，有些事情要和王爷探讨一下。” 李安贞点点头没有说话，却转头看向叶菩提，道：“正好你也要返回王府，不若同我们一起吧？” 叶菩提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第118章 李誉的八卦之魂 谢夫子等人在青州停留了三天，叶菩提也就跟着等了三天，然后一同踏上返回燕王府的路。 青州紧邻着幽州，不过三日，一行四人已经来到幽州城。 一路平安无事。 幽州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唯一的变化是关于那纨绔世子李誉兴风作浪的传闻少了。 有人说他是浪子回头，从此要改邪归正了，有人说他只是因为上次的绑架而吓破胆不敢出门了。 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事实上李誉最近挺忙的，忙着熟悉幽燕的军务政务，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完的。 但是得知李安贞和叶菩提回来的消息，他还是放下手中繁忙的事物，特意赶回王府等候。 燕王府宏伟的大门钱，李誉朝着叶菩提四人走来，先是和几月不见的姐姐来一个亲密拥抱，很可惜只抱到一半就被李安贞嫌弃的推开。 其实他们姐弟感情很好，但李安贞实在不喜欢这小子嬉皮笑脸的模样。 从自家亲姐姐那里没有得到热情回应，李誉就更不敢在叶菩提身上尝试了。 他先是礼貌客气的和谢夫子、高先生见礼，然后很快又换上一个嬉皮笑脸表情，对叶菩提说道：“女侠，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叶菩提点点头：“托福，还好，你看起来也很精神，想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 “那可不。 ”李誉洋洋得意道：“本世子这段时间那可是……” 李安贞不满的咳嗽一声，提醒道：“能让我们先进去再说吗？” 李誉瞬间醒悟：“对对对！” 他拍拍脑门道：“乍见你们实在太高兴了，咱们赶紧去吧。” 几人跟着李誉的脚步往王府内走去，李誉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吩咐厨房备宴，我要给我姐他们接风洗尘。” 管家小跑着推下去。 李安贞问道：“父王在家吗？” “不在。 ”李誉说道：“父王前些日子一直在鸿山关督战，鲜卑蛮子们今年是疯了，不停寇边，不过这几日消停一些了，据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几日就能回来。” 李安贞颔首，然后对一旁的谢夫子说道：“如此看来咱们不需要再去鸿山关了。” 原本他们的打算是先到王府休整一日，若是李策不在王府，便赶去鸿山关见他，然后从鸿山关出塞。 现在李策马上要回来，他们就不用去鸿山关，直接从并州进入云州，然后在进入鲜卑的地盘，这样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更近。 五人沿着王府曲折的走廊步行。 那高先生是李安贞的师兄，但却是第一次来王府，因此李安贞便为他介绍王府的一些景致，说到关键处，谢夫子也会插嘴说几句，解释一下王府的布局和风水。 李誉则是跟在叶菩提身边，他小声说道：“我听人说你进阶知秋了？” 叶菩提瞥他一眼：“你听谁说的？” “墨岭剑斋。 ”李誉解释道：“南宫水袖把消息传回剑斋，我又从剑斋打探到的。” “原来如此。 ”“是吧？”李誉有些兴奋的说道：“那你确实是知秋境界吧？” 叶菩提点头承认。 李誉对她竖起大拇指：“厉害！” 想了想，他又说道：“对了，前些日子江湖传闻，有一个神秘的白衣女子在曾在万仞石壁以剑气刻下四行大字，是不是你？” 叶菩提同样大方承认：“是我，便是那时有所感悟，才进阶知秋。” 李誉的眼睛越睁越大，就像是一个狂热粉丝看到自家偶像一般，说道：“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听说那里现在已经成一处景点了，每日都有不少剑客游侠乘船观摩，据说是想感悟一下你留在上面的剑意，啧啧……你看我资质怎么样？要不收我当个徒弟吧？你应该还没收过徒弟吧？我当你的开山大弟子不是正好吗？放心，就我这资质绝对不会辱没咱们碧落天的威名的。” “呐。 ”叶菩提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是我的碧落天，不是咱们的碧落天。” 李誉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收我当徒弟，那不就是咱们的碧落天了吗？” 摇摇头，叶菩提拒绝道：“我不会收你当徒弟的，一则咱们两家父辈有交情，你我同辈，我没办法收你做徒弟； 二则你身份特殊，不可能一心习武，便是你愿意，你父王肯定也不愿意而习武是一个需要持之以恒坚持的事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成的； 其三，你年纪已大，根骨定型，便是修行我们碧落天的功法，进境也是有限； 其四，我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根本没时间教徒弟，你真想学武，你不应该找我，应该去墨岭剑斋，墨岭剑斋在幽燕境内，又有谪仙人坐镇，比我更适合教你。” 李誉本是兴致所至的玩笑之话，他要做的是非常多，自然不可能跟着叶菩提习武。 但听着叶菩提对他一本正经的皆是，笑道：“这样啊，可是墨岭剑斋也未必看得上我啊，钟离图那样的谪仙人便是我父王也很尊敬，我可没办法要求他什么，要不你跟着我去一趟墨岭剑斋，把他们都打服气，然后让他们收我为徒？” “你做梦呢？”叶菩提没好气说道：“没有谪仙人境界我都不会去墨岭剑斋的，你死心吧。” 李誉一头雾水：“为什么？” 叶菩提不再搭理他，李誉后知后觉说道：“我记得你说和他们有点小梁子，难道是这个原因？墨岭剑斋只有钟离图一个谪仙人，你要谪仙人境界才肯去，难道和你结下梁子的是钟离图？不应该啊，钟离图多大年纪了，你们俩能有什么梁子？” 叶菩提挑挑眉：“你真不知道？” 李誉一脸茫然：“我应该知道吗？” 看他的表情，叶菩提便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说道：“你很想知道？” “当然。 ”李誉一脸八卦地说道：“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当然想知道。” “问你父王，他很清楚。 ”说着叶菩提紧走几步甩开李誉，和李安贞肩并肩前行。 “这……”李誉在原地呆愣片刻，喃喃自语道：“这怎么还牵扯到老爹了？不行，等他回来我要问问他。” 此刻他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第119章 技术指导叶菩提 傍晚李誉安排了丰盛的宴席招待叶菩提几人。 只有五个人的宴席，几人也都不是拘泥于繁文缛节之人，因此宴席上的几分还算融洽，便是叶菩提也被李安贞拉着多喝几杯。 觥筹交错，正是宾主尽欢之时，下人们跑进来禀报：“世子，郡主，王爷回来了。” 李策回来了？ 本以为还要过几日，却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于是宴席上的几人放下杯盏，联袂去迎接李策。 走出半道就迎面遇上走来的李策。 他是一身戎装，玄甲金盔，腰佩长剑，好不威风。 虽然风尘仆仆，但精气神都很不错，走起路来虎虎生威，丝毫没有英雄迟暮的模样。 这副模样的李策，叶菩提也是第一次见，和她之前见到的那个对自己和蔼如家族长辈的形象天差地别。 这才是战功彪炳的燕王。 远远看到李誉几人，李策开怀大笑，说道：“谢老头，稀客啊，算算有五六年没见了，听说你出海游历，我还当你留在南洋当个上门女婿乐不思蜀了呢。” 两人是多年故交，交情匪浅，也是因此，当年李安贞在青州求学时，许多人碍于李策的名声不敢守她为弟子，唯有这谢夫子不在乎，多年不收徒弟的他特意为李安贞破例，收为关门弟子。 听闻李策的话，谢夫子没好气说道：“你当我愿意来你这破地方，要不是有事，你请我，我都不来呢。” 在场都是熟人，面对李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唯有第一次来到王府的高先生有几分紧张，毕竟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威震王朝内外的王爷一群人簇拥着李策往王府内走去，李策先是和谢夫子打趣几句，两人多年老友都是这种相处模式，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然后又和高先生简单打过招呼，之后便把目光转向身后的三个年轻人。 自己的一双儿女几月不见，自有许多问题要询问，得知一切安好，也就放下心来，看得出他对李誉最近半年的表现还算满意。 最后则是问起叶菩提，详细问了她最近的事情，态度竟和对待李安贞、李誉无二。 叶菩提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也一一道来。 其实自她第一次来到燕王府，心中就一直有着一个疑惑——李策对她实在太好了，她在王府的待遇甚至比李策的几个远亲都要高，直逼郡主李安贞。 虽然说是父亲和他是昔年老友，但毕竟多年不见，而且她也不觉得李策会是一个感情大于理智的人。 那么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不仅是叶菩提，一旁的高先生也是一头雾水，似乎不明白来自碧落天的叶菩提为什么会和燕王府有这么深的交集。 至于李誉和李安贞，他们已经习惯李策对叶菩提的态度，而且两人都对叶菩提的印象极好，尤其是李誉，几乎是化身她的小迷弟，因此倒没有大惊小怪。 人群中唯有谢夫子笑容神秘，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李策披甲戴盔赶回来，路途上是极为辛苦的，与几人来到宴席上，匆匆吃了些饭菜，便回自己的小院休息了。 之后得到消息的王府其他人——一些侧妃以及几个住在王府的晚辈才匆匆赶来请安，可惜李策已经休息，这些人也敢再去打扰他，只能唉声叹息的退下。 其实这些侧妃听惨的，李策并非好色之人，一生也就只娶了一位正妃，也就是李誉和李安贞的亲生母亲，在正妃过世之后便不在续弦，这几个侧妃都是京城那边赏赐下来的，难以推辞，李策才让她们留在府中，然后在王妃去世之后也没有再立正妃，让原本以为有机会转正的侧妃都是大失所望。 更难过的是李策常年在外奔波，她们这些侧妃可能一年也见不到他一面，虽为侧王妃，但实则和守活寡没区别。 李策离开，宴席没有持续多久便散去，叶菩提又回到自己之前居住的小院下榻。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叶菩提起床没有多久，李誉便差人送来王府最近搜集到的资料——他非常清楚叶菩提这次赶回王府为的是什么。 所以很上道的就把叶菩提想看的东西送过来了。 叶菩提顾不得吃早饭，便拿起这些资料查看起来。 首先看到的便是关于辽东金银庄的调查进境，凶手还未找到，但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关键就是那个芸香姑娘的贴身丫鬟蓝儿。 先前得到的情报，芸香给蓝儿赎了身，据说她是要入关投靠亲戚，但是燕王府查了所有的入关人员的资料，根本没有发现蓝儿的踪影！情报猜测，要么是这个蓝儿乔装打扮蒙混过关，要么她根本就没有入关！无论是那种情况，这个蓝儿都有很大的嫌疑，所以查案的几个人已经把重心转向寻找这个蓝儿的下落，但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进展。 她就好似凭空蒸发了。 另一个消息则是关于长生教的。 这个长生教非常神秘，似乎是才出现不久的一个组织，眼下以燕王府的情报能力，竟然也没能挖出这个长生教太多信息。 燕王府唯一得到的消息是这个长生教已经在好几处地方开掘古墓，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寻找东西？ 叶菩提瞬间就想到自己之前的到的线索，很明显这个长生教是在找古九州地图了。 看完前两个消息，第三个消息则引起叶菩提极大地兴趣。 有消息显示，长生教最近又有新的动作——他们似乎看中塞外某处古墓，据说是先秦时代的大墓，正在组织人手准备开掘这座墓。 长生教要盗墓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寻找古九州地图。 现在长生教感兴趣的就是叶菩提感兴趣的，既然对方要盗墓，她怎么能不去看看？ 于是在很短时间内，叶菩提便做出先去草原一趟的决定。 盗墓嘛，她虽然从未接触过，但前世看过不少相关的影视作品。 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关门若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 呐，口诀自己都记得，也不算外行吧？ 所以就让自己好好观摩一下长生教这些人专业不专业吧，说不定还给她们一些技术指导。 至少你们要带上洛阳铲和黑驴蹄子吧？ 第120章 往事（一） 李策每次从边境回来，都会到亡妻的坟前看看，告诉她自己平安归来了。 今次也不例外。 王妃的陵寝就建在青唐山的山巅，站在这里便能俯瞰整座幽州城。 这里是王府的禁地，除过李策和一双儿女，谁也不能踏足。 一般陵寝周围都会种一些松柏槐柳，但是王妃的陵寝却是被一片桃花林包围。 王妃喜欢桃花，做事向来肆无忌惮的李策便在陵寝周围种下桃花林。 这些桃树全部都是他自己一颗颗亲手栽种，如今皆已经长成粗壮茂盛的大树。 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花蕊吐馨，满园芬芳。 李策一路走来，肩上、头上沾染着花瓣，他却浑然不在意。 王妃的陵寝是汉白玉堆砌，墓碑前除过新落下的桃花，没有任何杂草树叶，李策便知道这应该是李誉常来打扫的结果。 “我回来了。 ”李策温柔的说出这句话。 这时他便不在是那个威震天下的燕王，只是一个疲倦的归乡游子，终于是找到心灵栖息的港湾。 李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从他离开王府到鸿山关，再到军营中的琐事，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很多年前，他刚就藩幽燕，那时大雍和草原的战事比现在还要激烈许多，他一年中大半年要带兵在外征战，王妃一边要帮他处理府中大小事务，一边还要担忧他的安危，只要听闻他归来的消息，便会倚门待君归，直到看到他策马而来的身影才会露出笑颜。 每趟回来，王妃总要事无巨细询问一边，得知他平安无恙，才能松一口气。 后来她不在了，李策每每归来仍会来这里和她说说离家之后发生的事情。 一如很多年前那样。 说了很多话，李策停顿了一下，然后笑道：“对了，叶家那个小姑娘也回来了，这一趟据说有些收获，上次她来祭拜你，你该是见过了，她的武学资质倒是和她爹娘一脉相传，但就是脾气不像她父母，倒是和你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叶菩提，这个名字还是你给她起的呢。 ”叹息一声，李策说道：“可惜啊，叶寻也不在了，当年咱们四个行走江湖，恍如昨日，转眼间就剩我一个人了。” 天暗下来，很快有如酥春雨落下来。 细雨落在他的鬓角，便洗去那用莲子草根茎染黑的白发。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李誉还没有扛起扛起幽燕的大旗，所以他还不能老。 “再等几年吧。 ”李策喃喃自语：“再等几年，等到咱儿子接手幽燕，我也就能放心去找你们了。”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这才是真实的李策，而非外界传闻如神魔般的燕王。 踩着被细雨润湿的土地，李策一步步下山。 半道上遇到正上山的李誉。 “我猜你就是上山了。 ”李誉笑道：“所以正要去找你呢。” 李策问道：“什么事？” “问你个事啊。 ”李誉一双眼睛闪烁着八卦之火，说道：“叶菩提为什么不愿意去墨岭剑斋？她说你知道原因？” 父子并肩往山下走去。 李策想了想，说道：“你想听简单的，还是想听详细的？” 李誉道：“当然是详细的啊。” “那这事说来话长……”李誉一拍大腿：“话长才有意思啊。” 昨晚他会去想了许久，脑补出无数剧情，但就是不明白叶菩提为什么对墨岭剑斋是这么一个奇怪的态度，按说她这种性格的人，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有一身修为傍身，便是太白剑宗、大内皇宫也敢闯，怎么就对墨岭剑斋态度特殊呢？ 他实在有些好奇，今日便向找老爹打问一下。 看出李誉似乎对这件事很有兴趣，李策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想想从哪开始说起呢……” “三十多年前吧，那时候春秋九国只剩下五国了，局势也逐渐明朗，咱们大雍和南干国力最强，隔江对峙。 ”“那时谁也不知道未来到底是南干北伐成功，还是咱们大雍一统中原，两边都在积蓄力量，互相派探子试探，派刺客刺杀大臣将领。 那时父皇登基没多久，雄心壮志想要迅速一统中原，但南干依仗长江天堑阻挡，咱们两次南下都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不得不休战，后来我便乔装打扮混入南干，想要亲自了解一下南干的情况，以便制定出完善的作战方针。 ”“那时我也就和你年纪差不多大，南干文风重，我本想乔装成书生，奈何战场拼杀几年，怎么装也装不出书生的文邹邹气质，横竖看都是一身煞气，干脆就做一游侠打扮，打着游历的名号独身南下……”“也是在这一趟南下的游历中，我认识了你娘亲，还有叶菩提的父母。 ”“第一个认识的是叶寻，那时我乘着商船沿江南下……”说到这里李策自嘲一笑，道：“咱老李家起家于雍州，你老爹我是马背上长大，便是现在也自信骑射不熟任何一个年轻人，但我很少乘船，所以南下时不出意外晕船了，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上船三天，我几乎都是留在船舱没敢出门，第四天实在气闷，便到甲板上透气，谁曾想一吹风晕得更厉害，趴在船边就是一通狂吐，差点把心肝肺都吐出来，好在呢，船上还是有热心人的。 ”李誉插嘴说道：“叶菩提她老爹？” 李策点头说道：“没错，叶寻这家伙比我小两岁，是按照碧落天的规矩出门挑战高手磨砺自己的，他看我实在难受，便拍着我的后背用真气帮我调息。” “我们便是这样认识的，我的目的地是江陵城，巧的是叶寻也是。 江陵是南干重镇，中部的战略要冲，所以我必须亲自去看一看，而叶寻是要去挑战江陵城的一位剑道高手，于是我们便结伴同行，越发觉得意气相投，成为朋友，这也是你爹我这些年交到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叶寻这个人吧，看起来自由散漫，什么事情感觉都不上心，像是和不会生气的老好人，但实际上心思很敏锐，而且他家学渊源，非常博学，许多杂文轶事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各种典故更是信手拈来，还会作诗作赋，弹琴下棋都不错，口才也好，与人辩论旁征博引，经常把人说的哑口无言。 ”“他这样更像是个满腹经纶的书生，我以前常说他若是参加科举，定然能连中三元，但谁能想到他其实是剑客，而且还是厉害到让人咋舌的剑客。 ”“叶菩提也差不多。 ”李誉补充道：“明明那么漂亮，武功还那么厉害，心眼也不少，这一家还真是一脉相传呢。” 第121章 往事（二） 李策对李誉的话表示赞同，道：“他们家族的传承确实深厚，远超春秋时那些门阀大族。” “到了江陵城，我便和叶寻分开，他去挑战剑道大师，我去查看江陵的地形和布防，我们约定三日后再见，一同南下神凰城。 ”“分开之后，我便是悄悄打听江陵的布防，想着最好能找到布防图。 ”“谁曾想，布防图没找到，却来了一出英雄救美。 ”“这江陵城有个帮会叫黑龙会——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名字，水平是真不咋地，不光名字不好，平日也不干人事，干的是拐卖妇女儿童的阴损勾当。 ”“我查看江陵地形的时候闯入了他们的一个据点，发现里面关着七八个女孩和十几个孩子，这都是黑龙会最近一段时间掳掠来准备卖掉的。 ”顿了顿，李策说道：“这里面就包括你娘亲。” “咳咳……”李誉吃了一惊：“啥玩意？你和我娘第一次见面就是她被人贩子绑了？我娘那么聪明的人，会被人贩子绑了？你逗我呢吧？” 这话若非是自家老爹亲口所说，打死李誉都不信被人称作算无遗策、女中诸葛的娘亲会被人贩子绑架。 “事实就是如此。 ”李策耸耸肩说道：“你娘亲那时也是第一次闯江湖啊，经验不足，再说她便是如何聪明，终究是不会武功，随便一个壮年男子都能抓住她。” “还好她聪明，把自己外貌弄得邋遢像是个乞丐，不然她那么漂亮，可就糟了。 ”“你老爹我虽然杀人无数，但那都是战争，为的是万世太平。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堂堂正正，这等龌龊事情，我也是不齿的，于是二话不说便挑了那个据点，将这些被掳来的人都救出去。 ”“高义！”李誉竖起大拇指夸道：“没想到老爹你年轻时也干过这等行侠仗义的事情啊。” 李策嘿嘿一笑，似乎有些尴尬，说道：“你先别拍马屁，你爹我没那么厉害，论起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你老爹不敢说天下第一，那也是能排到前几的，但是要说起个人武力厮杀，那就差远喽，我的一身本事都是在战场练就的，虽然幼时跟着大内高手练过一些内家心法，但终究资质有限，成就也有限。” “那时我不过地境三品实力，对付据点的几个看门狗确实容易，但对上黑龙会的高手却不够看了。” “我救出你娘亲她们，便准备带着她们去江陵的府衙报案，毕竟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带着她们，谁承想，走到一半我们就被黑龙会的高手堵在巷子里了。” “然后呢？”李誉问道。 “然后？”李策幽幽说道：“黑龙会就多了一个能卖的货物了。” 李誉：“……” 看他憋得脸色通红，李策说道：“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李誉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怎么也想不到威震天下，让无数春秋余孽又恨又怕的老爹年轻时竟然被人贩子绑过。 嗯，应该说是爹娘都被绑了。 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等到李誉笑够了，李策继续说道：“这群人贩子是真的狠，抓到我之后那是一顿毒打，要不是他们其中一人说可以把我卖到伏卢尼帝国当奴隶，我怕是直接就杀了。” “我自己都没想到，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杀人无算都没事，最后竟然阴沟里翻船了。 ”“我是被打的遍体鳞伤，然后再扔回去，更有意思的是那些我曾经救过的人，一个个对我是避如蛇蝎，所有人中只有你娘亲敢接近我。 ”“我们被关了三天，你娘亲就照顾了我三天。 ”“我慢慢就发现她和别人不太一样，不光是救我这件事，主要是她很冷静，也很聪明，被这些人贩子抓住，她没有哭闹，也没有哀求，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不漏痕迹的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很好的保护着自己。 ”“就这样过了三天，我们得救了。 ”李誉问道：“叶寻来救你了？” 他记得老爹之前说和叶寻约定三日后见面，然后他是三日后被救，那肯定就是叶寻了。 说来也是缘分，老爹被叶寻救过，自己又被叶菩提救过。 难怪老爹对叶菩提的态度不一般。 李策说道：“来的不光是叶寻，还有另外一个人。” “谁？”“叶菩提的娘亲钟离歆。 ”“咦，这两人这么快就看对眼了？都一起行侠仗义了？”李策摇摇头：“没有，那时他们两人还不认识呢，纯粹是凑巧，叶寻是来救我的，钟离歆是来救你娘亲的。” “我越来越糊涂了。 ”李誉说道：“钟离歆和我娘亲，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 ”李策语出惊人：“她们两个人是姐妹，钟离歆是你娘的妹妹。” 李誉震惊了：“不是吧？这么说来叶菩提不就成我表妹了吗？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李誉没想到自己的八卦之心一时兴起，竟然能引出这么多故事，自家和叶家竟然是亲戚，老爹和叶寻是连襟？ 可是既然是亲戚，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这些年两家也没怎么联系过啊。 很快李誉又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娘也不姓钟离啊，她们怎么可能是姐妹。” “她们确实是姐妹，不过却没有血缘关系，你娘亲是钟离歆的老爹收养的女儿，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极好。 ”“你娘亲博学聪明，涉猎极广，且性格冷静，然而却不通武功； 钟离歆性格大大咧咧像个男孩子，但武学资质及高，武功非常好，于是两人一合计，便来了一出离家闯荡江湖的故事……嗯，你娘主要是受到钟离歆的蛊惑，不然以她的性格是干不出这件事的。 ”“叶寻、钟离歆的武功非常厉害，不但救出我们，还顺带连黑龙会都给端了，我们四人便是如此相识的。 ”“后来便结伴南下，一路游历。 ”“再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些便不一一细说了，要真说完，大概要几天时间呢，反正最后的结果你是知道的，我娶了你娘亲，叶寻娶了钟离歆。 ”“原来咱们两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李誉一脸惊奇的问道：“那为什么这些年咱们两家鲜有往来呢，还有这和我最开始问你的关于叶菩提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第122章 往事（三） “大有关系。 ”李策说道：“叶菩提她娘亲叫什么？” “钟离歆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李策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钟离可不是个常见的姓。” 李誉摸摸头，说道：“难道是和钟离图有关系？” “正是。 ”李誉说道：“钟离图正是钟离歆的亲爹，也就是你娘亲的养父，她们姐妹正是出身墨岭剑斋，不然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像钟离歆那样年纪轻轻就一身修为吗？” “我……”李誉目瞪口呆，一个卧槽就差点脱口而出。 他万万没想到啊，九曲十八绕之后，墨岭剑斋的谪仙人钟离图竟然是自己和叶菩提的外公？ 这样算起来叶菩提还真是自己的表妹？ 这也太有戏剧性了吧？ “至于叶菩提为什么不愿意去墨岭剑斋……”李策解释道：“她不是不愿意，只是现在不愿意。” “怎么说呢，钟离图一生仅有钟离歆一个亲女儿，再加上你娘亲这一个养女，你娘亲学识渊博，聪慧冷静，钟离歆资质绝顶，武功高超，本来钟离图的心愿是在他百年之后由钟离歆接任墨岭剑斋斋主位置，你娘亲从中辅佐，便能保证剑斋长盛不衰，谁曾想……”李誉接口道：“谁曾想你拐走一个，叶寻拐走一个？” 李策得意一笑：“正是如此，钟离图原本计划为两人招婿，但也因为我们两人而告吹。”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僵，尤其是钟离歆，那是钟离图培养的接班人，但是结果已经注定，他也没办法，一怒之下便将你娘亲和钟离歆同时逐出墨岭剑斋，甚至还断绝了父女关系。 ”“本来事情也就是到此为止，你娘亲随我去往长安，钟离歆跟着叶寻回了碧落天，直到后来咱们大雍一统天下，我被封王。 ”“当时封王，我有两处就藩的地方，一处是凉州，一处是幽州，原本我更看重凉州，因为凉州不仅能威胁草原，还能辐射西域，但你娘亲还是有些割舍不下墨岭剑斋，毕竟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钟离图待她如亲生女儿，我知道她的心意，便选择来了幽州，顺道也把辽东收入囊中。 ”“你出生之前，你娘亲曾多次去墨岭剑斋，但都被钟离图拒之门外。 ”“后来你娘亲怀了你，再未曾去过墨岭剑斋”“那时我们虽和叶寻夫妇不常见面，但我们四人毕竟关系很好，常有书信往来，你出生时钟离歆便来王府看望你娘亲。 ”说到这里，李策皱起眉头：“也是因为这次的原因，才让碧落天和墨岭剑斋彻底闹翻。” “那时钟离歆也才刚怀上叶菩提，坐船来到幽州看望你娘亲和刚出生时的你，嗯……你的名字其实是钟离歆起的，叶菩提的名字则是你娘亲起的。 ”李誉张张嘴：“你别说其实我们俩还定有娃娃亲吧？其实我们是青梅竹马？” 李策摇摇头：“那倒没有，许多事情你娘亲可都是看得一清二楚，我是燕王，你是未来的燕王，叶菩提则是碧落天的继承人，一个庙堂，一个江湖，你们两人要是结亲，两边的矛盾太多，不合适。” 李誉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倒不是他讨厌叶菩提，事实上叶菩提是他这些年见过最为惊艳的女子，这么漂亮的姑娘谁不喜欢？ 但是一想到她的性格，再想想茱萸剑，李誉就觉得脊背发凉。 这姑娘就适合当个剑荡八荒的高手，而不是洗手做汤羹的人妻。 喝酒如喝水，拔剑就杀人。 这才是咱们叶姑娘的风格。 李策继续说道：“你出生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在我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件事却让碧落天和墨岭剑斋彻底成为死敌，若非有你娘亲从中斡旋，两家早打起来了。” “什么事情？”“墨岭剑斋的名剑观沧海丢了，观沧海是兵器谱上的十大名剑之一，也是墨岭剑斋初代祖师佩剑，常年收藏在祖祠，知晓其具体位置的人寥寥无几，然后就这么丢了。 ”“偏偏这个时间，钟离歆来到幽州看望你娘亲，她是少有几个知晓观沧海位置的人，于是钟离图便怀疑是她盗走了观沧海，于是下山找钟离歆。 ”“这是他们父女反目之后第一次见面，钟离图认定是钟离歆盗走观沧海，钟离歆又是个火爆的性格，极为倔强，两人几句话说不对，便直接动手。 ”说到这里，李策眉头逐渐紧皱，道：“钟离图并不知道钟离歆那时是怀着叶菩提的，因此出手有些重，打伤了钟离歆，此事过后，钟离歆落下难以愈合的伤势，返回碧落天，生下叶菩提不过一年便撒手人寰。” “后来叶寻独身一人来到中原，欲找钟离图决斗，但是最终却被我和你娘亲拦下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原本非常和睦的四人便出现了间隙，我们与碧落天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这就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咱们两家关系的原因。 ”“你娘亲去世时还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叶寻和钟离歆，唉……你娘亲这一辈子对外人从来都是聪明冷静，唯独牵扯到自家人难以割舍，她割舍不下钟离图，也割舍不下钟离歆。 其实这次叶菩提能来燕王府，我是非常开心的，只可惜叶寻已经不在了，如果你娘还在，她见到叶菩提肯定也很开心，可惜……”当年一起纵马江湖的四人，如今却只剩下李策一人。 话到此处，李策的神情难得露出意思落寞。 不过很快他便遮掩的天衣无缝，说道：“当年叶寻虽然被我和你娘亲劝回去，但心中对墨岭剑斋的怨恨可丝毫不少，叶菩提也是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她才不愿意现在就去墨岭剑斋，要的就是等将来进阶谪仙人，再去为钟离歆讨个公道。” 听完李策的解释，李誉长长舒一口气。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还牵扯到这么多事情，墨岭剑斋、碧落天、燕王府，原来他们三家之间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恩怨纠葛。 春雨停歇，两人已至王府。 李誉说道：“我就说嘛，怎么每次我去墨岭剑斋，钟离图都对我这么好，感情我还要叫他一声外公呢？” 李策冷笑道：“叫不叫都无所谓，你娘亲生前很想再回剑斋，可惜钟离图这个老顽固如论如何都不同意，你娘亲直到去世都抱有遗憾，若非你娘亲不让我动手，便是不用叶寻，我也要好好收拾他们……” 李誉狠狠啐一口：“嘿！这样说来，这个外公不认也罢！” 走在王府的长廊中，李誉说道：“咦，你刚才说是要收拾墨岭剑斋，钟离图可是谪仙人呢，你收拾得了？” 李策说道：“有些事情你以后慢慢会知道，万事万物自有定数，谪仙人并非真无敌。”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至少他们不敢无缘无故的大肆屠戮。” 李誉反驳道：“叶菩提杀的人可不少。” “那是因为她还不是谪仙。” 关于更新这个一般情况我会在下午六点左右更新，但偶尔就到半夜了，就像今天。 所以能如果我太晚没更新，大家就别等了，早点睡等第二天再看。 熬夜伤身，顶不住啊。 今天就只有三章了，抱歉。 ——唉，再说关于定于订阅的事情：请大家积极订阅啦。 总不至于让我大喊一声：老铁们，点订阅不迷路。 这对我这样羞射的人来说实在说不出口啊。 第123章 鸿山关 叶菩提在燕王府又留了三日才踏上去往草原的路。 同行的还有李安贞和谢夫子、高先生三人。 他们和叶菩提的目的地不同，但可以结伴走到南庭王的王帐，然后李安贞三人要继续向北，叶菩提则要折向西北方的西乌山。 据说长生教要开掘的那处古墓就在西乌山脚下。 他们从王府出发，然后从幽州最北方的虎啸关进入哈萨尔草原。 从虎啸关出塞便是哈萨尔草原，但南部这一百里草原是在大雍控制下的，因此虎啸关属于诸多关隘中较为和平的一关，平日里有不少商贾从这里出关入关。 最近鸿山关的战事结束，鲜卑人退去，因此商贸又重新繁华起来，来往虎啸关的商队络绎不绝。 叶菩提四人来到虎啸关。 四人都是乔装打扮，谢夫子和高先生板做一对主仆——高先生不仅是尼山书院的讲习先生，自身的剑术亦是不弱，再加之生的高大威猛，因而换身衣服乔装打扮，那妥妥就是一个威武的保镖形象。 事实上他们这些春秋时期出生的书生不会武功的很少，毕竟那样一个乱世，没几分自保能力很容易被干掉的。 叶菩提和李安贞则是戴上帷帽，扮作家眷。 四人来到虎啸关，刚过正午，便直接来到城门处准备出关。 排队的人不少，四人也不着急，站在队伍的最后段等待。 不多时又有人过来。 先是一男一女两人，然后是二十多个高大威猛的护卫。 男子四十岁上下，肤色黝黑，神态从容，不怒自威。 女子则是骑着一匹胭脂红的高头大马，二十多护卫都是她的人，众星拱月般围着她。 这女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自是出众，身材亦是曼妙，但神色极是傲慢。 边境之地，民风剽悍，鱼龙混杂，因此一般女子来到此处，多要乔装打扮，相貌出众的更是要带着面纱或者帷帽，以免出现意外。 然而这女子却毫不遮掩，就这样大大咧咧出现在众人眼前，显然是对自己极为有信心。 这二十多人一路走来，路两边的人纷纷闪身让出位置，任凭她畅通无阻的通过。 倒不是害怕这女子，他们害怕的是这女子身边的那个中年男子，此人是虎啸关的副都尉，名叫周千芳，乃是虎啸关的实权将领，两边的人认得周千芳，可不是要赶快让路。 这群人显然是也是要出关，但他们并没有排队。 有周千芳在这里，他们可以直接出关。 那些排队排了许久的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这女子与周千芳相谈甚欢，一路越过排队的众人往城门下走去，只在路过叶菩提四人身边时往四人身上略一大量，然后便视若无睹的转开目光。 在周千芳带领下，这群人直接放行，众目睽睽之下出关。 周千芳并没有跟着一同离开，在女子离开后便带着两个卫兵拨转马头回来。 等到周千芳离开，李安贞突然说道：“夫子，叶姑娘，咱们可否在这里留宿一晚？” 对于她的提议，三人都不意外，纷纷点头同意。 于是四人转身离开，去寻找能落脚的客栈。 走在路上，谢夫子说道：“刚才那个女子是鲜卑人。” 李安贞点点头，说道：“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那女子显然身份不低，但却和周千芳相谈甚欢，显然关系匪浅，眼前大战才结束，有些事情还是弄清楚更好，以防万一。” 一个身份不低的鲜卑女子和虎啸关的实权将领有联系，身为郡主的李安贞自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便是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留宿一晚的原因。 她倒不是要去调查周千芳，时间不够。 她是要寻王府的密谍，将这个消息传回燕王府，之后自然会有人暗中来调查周千芳。 走过几部，叶菩提小声说道：“刚才那个女子是闻道境界的高手。” “嗯？”李安贞惊讶说道：“闻道境界？难怪敢这样招摇过市。” 之前那女子从叶菩提身旁经过，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虽然神色傲慢，但气态沉稳，呼吸绵长，叶菩提立刻就能觉察出她的修为。 叶菩提说道：“看她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能有闻道境界的修为，这样的人我想你们王府应该有资料吧？” 三十岁之前能到闻道境界的有几人？哪一个不是天赋卓绝，这样的人或许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燕王府绝对有他们的资料。 李安贞点点头，说道：“你这一说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是谁？”一旁的谢夫子出声问道，显然他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 李安贞轻声说道：“琳琅郡主石抹如意。” 顿了顿，她解释道：“整个鲜卑，目前已知的在三十岁前能到闻道境界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被誉为鲜卑第一勇士的侯莫陈泰，他是贺楼佩的徒弟，一个便是这琳琅郡主石抹如意了，她是休兰王石抹夹谷的女儿，也是鲜卑国师，右贤王独孤珈蓝的弟子。” 弄清楚石抹如意的身份，李安贞心中的担忧更深了。 大雍对鲜卑，主要战场有三处，一处是东部的鸿山关，一处是中部的雁云关，一处是西部的武威关。 其中雁云关直面的便是鲜卑七王之一的休兰王石抹夹谷。 此人与南宫武夫交手多年，但仍不失寸地，不似东部的南庭王段日陆誉，被李策打的抱头鼠窜，连王帐都后撤三次了。 由此可见石抹夹谷的厉害。 现在他的女儿却和虎啸关的副都尉有联系，李安贞怎么能不担忧？ 虎啸关夹在鸿山关和雁云关之间，一旦被破，便可直接威胁到两大关隘。 虽然李安贞觉得周千芳不敢大胆到里通外敌，但这种事情不是她觉得怎么就能怎么样的。 军国大事，半点都不能马虎。 所以她才决定留在虎啸关一晚。 四人找到住宿的客栈，然后李安贞就匆匆出门。 叶菩提留在房间打坐，不多时房门敲响，她起身开门，看到的是谢夫子和高先生。 谢夫子捋捋胡子，笑道：“我们俩准备在这附近闲逛一下，不知道叶姑娘可有兴趣？” 李安贞有事情要处理，但他们三人却不用跟着忙活，于是叶菩提一思索，说道：“左右无事，逛逛也好。” 第124章 斗殴 虎啸关依山筑城，又夹在雁云、鸿山两大关隘之间，是为东西要冲，因此较之一般关隘热闹许多。 两侧集市热闹非凡，来往商客络绎不绝。 叶菩提跟着谢夫子两人一路从集市来到城墙不远处。 城门处挂着牌匾，字迹出自尼山书院一位大儒之手。 凑巧的是谢夫子与这位大儒相识，且交情不错，于是便在这里驻足，对着高先生点评这位大儒的字迹，言语中夹杂着几分调侃。 叶菩提对书法没甚兴趣，目光游移，看向其他地方。 叶菩提目光所及，看到两伙泼皮在斗殴。 距离他们不远处便是戍边士卒，但对这些却视而不见。 反倒是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不少，不时还爆发出喝彩声。 此处地处边境，民风彪悍，面对这些事情，老百姓不但不害怕，许多甚至还拿起瓜子，搬着板凳，喊上三五好友来看热闹。 混战越来越激烈，直到有人高喊一声。 “杀人啦！”随着这一声高喊，原本混战的两拨泼皮轰然撒开，朝着集市的四面八方逃窜去。 很快便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赶到，一边驱赶看热闹的群众，一边抓捕那些斗殴的泼皮。 在这里斗殴是家常便饭，士卒根本不会理会，但当街杀人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群散开，便露出那躺在地上的人。 一个年轻人，鲜血浸透衣衫，开始蔓延在地面上。 叶菩提细细一看，便知道这人已经没救了。 人群中的骚乱也引起谢夫子两人的注意，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谢夫子皱皱眉头，说道：“这些年轻人啊，还真不惜命。” 高先生说道：“夫子，这里可能要乱一阵子，咱们先离开吧。”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高先生虽然剑术不俗，但也不敢保证能在人群混乱中保证谢夫子平安无事。 虽然旁边有一个据李安贞说武功很高的叶菩提，但他毕竟没有亲眼所见。 三人便也迅速离开。 不过没有回客栈，而是往南走去。 往南离开集市便是一片住宅区，叶菩提他们下榻的客栈也是在里。 穿过住宅区则是成片的田地，远程还有些人家。 正是青苗成长的季节，谢夫子显然对这些很有兴趣——事实上没有这老头不感兴趣的东西和事情，从文雅的琴棋书画，再到世俗的衣食住行，他都喜欢钻研。 老头站在田埂上，弯腰看着这些麦苗，说道：“今年的长势不太好啊。” 叶菩提和高先生宛如两尊门神，一左一右站在他背后。 叶菩提说道：“这只是一处地方，其余地方未必如此。” 高先生也点头说道：“去年大雪，保暖土壤，积水利田，按说今年的收成应该是不错的。” 谢夫子在外游历三年，尚不知去年大雪，闻言笑道：“是这样才好啊，今年和鲜卑的大战消耗粮草无数，要是再欠收，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三个几乎从未下地劳作过的人在这里讨论麦苗长势，很快又有人从田埂的一头走来。 是个年轻的庄家汉子，肤色黝黑，牵着一头牛走过来，看到蹲在地头的三人，立刻一脸紧张，用浓厚的方言说道：“弄啥嘞？” 三人一愣，谢夫子起身笑道：“没什么，看看麦苗长势，这麦地是小哥你的吗？” 那人点点头：“你看看行，但是别踩了。” “我们就是看看。 ”谢夫子笑道：“要是踩了，我们赔偿给你。” 庄家汉子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提醒你们一下，现在麦苗正是长势好的时候，踩了就死了。” 便是在这时，有人从集市方向跑过来。 那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庄家汉子面前，抓着他说道：“郑大哥，不好了，不好了，你弟弟在集市上和人打架，让官府抓起来啦！” “啊！”庄家汉子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我弟弟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 那人摇摇头说道：“你弟弟没事……” 庄家汉子松一口气，却听那人又说道：“但是他们一伙打死了另外一个人，现在不知道是谁打死的，所以官府就把他们全抓起来了，说是找不出凶手就要全部充军！” “啊！”庄家汉子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起来。 充军可不是什么好事，边境常年战事，一旦充军那就成炮灰，和判死刑也没差了。 “这这这……”庄家汉子急得满头大汗，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人说道：“你也别急，咱们可以去找赵军头啊，他们一起打架的二十几号人呢，多你弟弟一个不多，少他一个有不少，咱们找赵军头使点银子，你弟弟放了便也释放了，不打紧的。” “对对对。 ”庄家汉子连连点头，说道：“那我现在回家去取银子。” “来不及了。 ”那人说道：“可不是你一个准备找赵军头，被抓进去的人，但凡家里有门路的现在都开始忙活起来，你要是去晚了，放的人多了，赵军头也没办法了，这是总要找个凶手的吧？” “这……”庄家汉子焦急万分。 然后他看向一旁的叶菩提三人，看三人衣着不凡，突然对谢夫子说道：“老先生，你要牛不要？我把这头牛卖你。” 谢夫子哭笑不得：“我要一头牛干吗？” 大雍律法规定不能宰杀耕牛，而且他还要出关，怎么能带着头牛呢。 知晓他急迫的心思，谢夫子说道：“我这身上还有些许银子，你若需要，可以先借给你，牛就算了，你自己留着吧。” 说着从怀里取出两锭十两的与银子递过去。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庄家汉子心动了，但并没有接过去，而是说道：“那我以后怎么还你呢？” 谢夫子问道：“你家中可有二十两银子？” 庄家汉子点点头：“二十两还是有的。” “那简单了。 ”谢夫子说道：“你把这头牛给我，然后告诉我你家的位置，我牵着牛去你家取银子，这也算一个凭证，如何？” “好。 ”庄家汉子点头：“我家只有我婆娘在家，老先生便去向她要银子吧。” 谢夫子点点头，庄家汉子这才接过他的银子，告知他自家的位置，然后把缰绳递给他和报信的人匆匆往集市赶去。 这两人离开，谢夫子顺手就把缰绳递给高先生，说道：“走吧，咱们去村里看看。” 高先生也有些哭笑不得的接过缰绳，谁叫他是学生，人家是老师呢。 他出生书香世家，琴棋书画，剑术骑术无一不精通，但从未放过牛，这还是人生第一遭。 好在这老黄牛没有犯脾气，老老实实跟在三人背后。 走在路上，高先生说道：“夫子，那人是为他弟弟去贿赂军头的，这事您怎么愿意出手呢？” 谢夫子背手走在前边，闻言道：“搁我年轻时，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深恶痛绝，但是现在……人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黑白分明？且不说他弟弟到底是不是凶手，至少这事和他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一个心急去救自己弟弟的人，我帮他一把也无妨。” 第125章 俏娘子 走过田埂，便是一座祥和的村庄。 很难想象在这边境之地还能有这样的地方。 十几户人家，房屋错落有致。 许是嗅到陌生的气味，三人还未进村，各家的狗便狂吠起来，引得不少人出门张望，眼见是一个老头领着俩人，便也失去兴趣。 这里每日南来北往的商客不少，村民们已经见习惯，也不会如那些封闭的小山村一般，对任何一个来客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三人按照庄家汉子的说法绕过半个村庄，来到一处篱笆小院门前。 小院不大，三间泥胚瓦房，坐北朝南。 院中一边靠墙辟出菜垄，一边靠墙放着用树藤编制的鸡笼，门前的枣树下拴着大黄狗，看到三人走进，大黄狗汪汪狂吠。 瓦房的门帘掀开，走出一个小妇人。 这小妇人模样极为标致，纤腰翘臀，肌肤好似锦缎一般细腻，虽是粗布荆钗，难掩风华之色。 这哪里是农家主妇，明明是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儿。 看到三人，小妇人有些惊讶，细声细气的问道：“你们有事吗？” 高先生连忙把老黄牛牵过来，递出缰绳说道：“你家的牛。” 看到自家的牛，小妇人紧走两步，接过缰绳问道：“是我丈夫让你们送来的吗？他人呢？” 小妇人接过缰绳时与高先生的手请轻轻一碰，随即连忙松开。 可怜咱们的高先生半辈子都在做学问，娶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妻子相敬如宾，便是房中取乐，也都是遵循古法，今日和这小娘子一碰手，登时有些羡慕那个庄家汉子了。 老黄牛啊老黄牛，那庄家汉子才是真正的老黄牛啊。 谢夫子简单把事情说一遍，小妇人脸上立刻焦急起来，但还是把三人请进屋里坐下，然后走进里屋开始翻箱倒柜。 不多时她从里屋取出一些散碎银子，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两，然后递给谢夫子。 老头数也没数便揣进怀里。 小妇人又是道谢一声，然后给三人倒茶。 她本是个极规矩之人，嫁人之后更是如此，便是和陌生男子同桌吃饭都不肯，今次要不是三人中还有叶菩提这个女子，她未必有勇气留三人在这里喝茶。 三人喝了一杯粗茶，便要起身告辞。 小妇人把三人送到门外，又是一番感谢。 三人正欲离去，却见之前报信的那人又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老远看到小妇人便高声道：“郑家娘子，郑家娘子，大事不好了……” 叶菩提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真的想封住这人的嘴。 每次出现都要大喊大事不好了，你是乌鸦嘴吗？ 看到之前报信的人匆忙赶回来，谢夫子也停下脚步，心中有些疑惑。 那人来到小妇人面前，看到叶菩提三人也在，先是拱拱手，然后又对小妇人说道：“郑大哥……郑大哥被抓起来啦。” “啊……”小妇人掩口惊呼：“怎么会这样？” 这人解释道：“先前我们去找赵军头使银子，想要救你那小叔子，谁曾想银子刚掏出来，周副都尉的儿子便带人闯进来抓了个现行，不仅把赵军头抓起来了，连郑大哥也一起抓了，说是行贿。”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小妇人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一旁的三人闻言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 葫芦娃救爷爷吗？ 那人又说道：“不过你也别担心，这周公子今天是踩了点的，专门去抓人，不光是赵军头，其他好几个受贿的军头也被抓了，像郑大哥这样被抓的好几个呢，他们的财产都被周公子笑纳了，这周公子还放出话来，只要一百两银子就能放人。” 听完他的解释，谢夫子摇头叹息，道：“还当是要处理这些害群之马呢，没想到是黑吃黑啊。” “一百两？”小妇人傻眼了，他们家哪里来的一百两银子？ 她转身回屋，然后翻箱倒柜把家中所有积蓄拿出来，便是一个铜版不少，一共也才不到二十两银子。 想了想，她又把陪嫁中的金钗和玉镯拿出来。 走出房间，她对那报信的人说道：“王大哥，要去哪里赎人？” “你跟我来吧。 ”那报信人说道：“周大公子在集市东边的一处宅子里等着收钱，郑大哥也被关在里面，说是天黑之前送不到，便把人充军。” 小妇人不敢耽搁，锁了门便要跟着报信的人离开。 谢夫子是个对什么事情都有兴趣的人，喜欢看尽人间百态，说道：“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吧，我也见见这周大公子是什么模样，别的不说，这黑吃黑玩的顺溜。” 叶菩提叹道：“这人倒是会敛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钓鱼执法，不然……” 谢夫子对她的话很有兴趣，忙问道：“什么是钓鱼执法？” 叶菩提大概解释一番，谢夫子和高先生都楞住，齐声说道：“还能这样？这不是诬陷吗？” 叶菩提点头说道：“只要有利益驱使，诬陷不是很正常吗？” 谢夫子忧心忡忡的说道：“希望大雍的官员们可不要学会这些。” “事情的发展不是以个人意志来转移的。 ”叶菩提轻声道：“就说这位周公子，你觉得他会不知道这些军头的事情？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不过是等养肥再杀罢了。” 小妇人已经走远，三人连忙跟上去。 看到三人跟上来，小妇人犹豫一下，说道：“谢谢你们刚才帮助我丈夫，不过现在这事情牵扯到周家公子，你们还是不要牵扯进来的好。” 她倒是心善，谢夫子笑着说道：“无妨，我们去看看，也当是给你壮胆了。” 说实话这小妇人还真有几分胆怯，身边多跟这几人也踏实几分，便不在阻拦，点头道谢。 天色已经近黄昏，五个人匆匆来到集市东边一处不怎么显眼的民宅处。 宅子门前有两个魁梧的护卫看守，报信的那人上前言语几句，两个魁梧大汉斜眼看了几人一眼，点头说道：“进去吧，左边账房交钱。” 几个人踏进这宅院。 高先生小声道：“抢钱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也是少见。” 谢夫子回道：“谁叫他们有错在先呢？被人家抓住把柄，可不就只能任人拿捏了。” 几个人沿着道路来到一处厢房。 厢房门大开，一个留着两撇老鼠胡子的账房搬了桌椅坐在门前，两边站立着十多个大汉。 桌前还有几人在排队交钱，每个人交钱时账房都会先仔细询问给谁交的钱，然后收了钱才会让人领着这人去赎人。 很快就轮到小妇人。 她把铜板、银子都取出来，然后又把金钗和玉镯拿出来，说道：“我赎郑玉虎。” 那账房看到小妇人，眼睛一亮，在她上上细细打量几眼，看的小妇人脸色涨红，忍不住后退。 然后他才拿起小妇人摆到桌上的东西细细看起来，数完铜板和银子，然后又拿起金钗和玉镯细细察看，最后咂咂嘴说道：“你这一共二十二两银子，这金钗和玉镯最多能折五十两，钱不够啊。” 第126章 周大公子 听闻银子不够，小妇人慌了神。 连忙哀求道：“老先生，我只有这么多了，你行行好，放了我丈夫吧。” 一旁的叶菩提小声对谢夫子和高先生说道：“那对镯子能值五十两，再加上金钗，少说也能值八十两，这人是故意刁难呢。” 这件事如果出面的不是这个小妇人，叶菩提未必愿意管闲事，但现在这小妇人被那猥琐的账房刁难，很明显是别有所图。 同为女子，叶菩提对这类事情有些不喜。 不过旁边还有谢夫子两人呢。 谢夫子虽然看起来就是一个和善的老头，但真细究起来，身份可不一般。 且不说他在士林中有过多高的声誉，门下有多少现在位居人臣的弟子，仅是他身为尼山书院大祭酒的身份就够唬人了。 历代尼山书院山长都会被加封三公，虽然只是清誉，并无实权，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 而大祭酒则是未来山长的接班人。 这位谢夫子不出意外，那就未来的三公之一，这件事他若愿意出手，那就是小事一桩。 何况他和李策还有几分交情，又是李安贞的弟子，有他在这里，无论是他亲自帮忙，还是自己扯着他的虎皮出手，都能减少很多麻烦。 这老头到现在对这件事的态度都让叶菩提有些疑惑。 一方面他愿意出钱帮那郑玉虎行贿，一方面眼见小妇人被刁难又不出声，叶菩提有些看不透这老头了。 所以她才要出声。 听到叶菩提的话，谢夫子没有说话，反倒是高先生义愤填膺道：“这也太黑了吧。” 谢夫子说道：“确实有些不讲规矩了。” 那账房看着神色焦急的小妇人，心中如猫抓一般痒痒：这小娘子实在秀色可餐啊。 没想到这边关风沙粗粝之地，竟然还能有如此水灵的小娘子。 那叫什么郑玉虎的，可真实好艳福啊。 这样想着他便说道：“小娘子，不是我不帮你，我也是帮周公子做事的，这一百两的价格是周公子定下的，我若是收不够银子，不但要挨骂，还要补上差价，我便是想要帮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小妇人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想了想一咬牙，说道：“那能不能宽限一日，我回去买了牛，凑出来钱给你。” “恐怕是不行。 ”账房摇摇头，眼睛不着痕迹的从小妇人胸口扫过，暗暗吞下口水，说道：“周公子定的规矩，落日之前要么交钱放人，要么发配充军。” 小妇人这下真的急哭了，哽咽道：“这该怎么办啊。” 一旁的谢夫子摇摇头，从怀里摸出先前小妇人还给他的二十两银子，然后又向高先生问道：“子毅，你身上还有没有银子，先拿十两，我的现银用完了，只剩下银票了。” 叶菩提这才知道高先生名高子毅，当然子毅是他的表字，并非真名，一般是长辈用来称呼的。 高先生闻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三十两的银票，说道：“夫子，我这里有钱，够了，你把银子收起来吧。” 说着走上前把银票拍在桌上，怒气冲冲说道：“这下够了吧？赶快放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先前两人碰手，让高先生对小妇人很有好感，面对这刁难她的账房，心中早已经是不满，听闻谢夫子的话，便直接掏出银票扔过去。 看到有人打搅自己的好事，账房非常不满的瞥一眼高先生，说道：“你谁呀你？” “你管我是谁？”高先生哼道：“银票不会作假，钱够了，你赶紧放人便是，这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周公子定下的规矩吗？” 账房不情不愿的收下银票，便要叫人带着小妇人去赎人。 便是这时有人从旁说道：“且慢！” 话音未落，一锦服公子便从旁边院中走过来。 见到这公子，账房和十几个护卫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公子。” 原来这人便是那副都尉周千芳的儿子。 这周大公子走过来，和那小妇人擦肩而过，有意无意停顿一下脚步，说道：“这是赎谁呢？” “回公子的话。 ”账房说道：“赎的是郑玉虎。” 周大公子摆摆手：“没印象，不过不重要，这郑玉虎贿赂军头，实乃大罪，罪无可赦，将他带去军牢严加看管，明日充军，发配辽东修城墙。” “不要啊……”他一句话便让小妇人惊呼起来，脚步踉跄，眼前一黑，摔倒下去。 叶菩提眼疾手快，一把搀住她才不至于让她摔倒。 渡入一丝真气，帮这小妇人调理顺气血，她才醒过来。 一醒来便是满眼泪珠，哀求道：“周公子，求求你了，放了我丈夫吧。” “是你丈夫啊。 ”周大公子轻啧一声，说道：“那就更不能放了，不但不能放，他这是重罪，需要带着枷锁押解，嗯……不多，就给上个五十斤的枷锁吧。” 辽东距此千里之遥，那郑玉虎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庄家汉子，带着五十斤枷锁押解，怕是半道就要殒命了，就算侥幸不死，去到辽东修城墙也必然是十死无生。 “周公子，我求你了。 ”小妇人泪流满面，就要给这周大公子下跪。 但是这周大公子置之不理，说道：“当然，事情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妇人，他笑道：“你丈夫是回家还是发配辽东，全部取决于你。” “我？”小妇人愣住了，讷讷说道：“我能做什么？” 周公子笑道：“这几日夜寒，本公子夜里一个人躺床上总是辗转难眠，思来想去啊，我这还缺个暖被窝的人呢……” 小妇人顺便明白他的意思，脸色涨红，羞愤不已，憋了半天说道：“你无耻！” 一旁的账房心中暗叹：要怪就怪你这小娘子生的太水灵，哪个男人见了都心痒痒。 一想到自己看中的小娘子就要爬上周大公子的床，他心中就隐隐作痛，但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周大公子抢女人啊。 周大公子被骂，不但不生气，反而是笑道：“小娘子声音可真好听，尤其是这句无耻，今晚在床上你要是能多说几句无耻，那我便是能心满意足放了你丈夫。” 周大公子的话把高先生气到七窍生烟，站出来怒道：“我这辈子见人不少，但像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还真不多见！” 周大公子好似才发现他一般，斜了他一眼，不屑问道：“这人谁呀？” 账房连忙说道：“是和这小娘子一起来的人。” 周大公子立刻打量高先生几眼，看他年纪不小，便笑道：“你是这小娘子的父亲吧？” 说着还对着高先生作揖行礼：“岳丈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第127章 诛恶 高先生差点被他气到心肌梗塞，怒道：“我是你爷爷！你个不孝的孙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这大概是高先生半辈子第一次骂人，着实是被这周大公子气的不轻。 周大公子似乎被他惹恼，说道：“不消说，这人定然也去贿赂军头了，来人啊，把他拿下，明日发配辽东！” 周大公子话音落下，那十几个护卫便朝着高先生围过来。 高先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更不可能坐以待毙，反手拔出腰间佩剑，对叶菩提说道：“叶姑娘，劳烦你照顾一下夫子，让我去收拾他们。” 叶菩提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谢夫子说道：“老先生对这件事怎么看？” 谢夫子叹道：“欺男霸女，指鹿为马，贪财好色，最主要还不讲规矩，这小子在一众纨绔子弟中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但也坏的出水啊。” 高先生的剑术不错，对付这十几个护卫不算困难，一出手便能占据上风。 然而这周大公子却不是个好招惹的，眼见情况不对立刻吹哨预警。 很快又从外面冲进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卒，人人手持军弩，张弓搭箭对准高先生。 高先生剑术虽好，但内力平平，不能久战，与这十几人纠缠，再有绵延不断的援军，他最终必然是要败的。 周大公子说道：“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不然立刻就要被射成筛子。” 不远处，叶菩提转头对谢夫子说道：“需要我出手吗？” 谢夫子点点头：“这些人罪不至死，还请手下留情，最好别杀人。” 叶菩提冷声道：“一般来说，我出手都是为杀人的。” 叶菩提当然不至于每次出手都必须杀人，她又不是杀手，只是这个周大公子实在惹她讨厌，因此才会如此说。 若是谢夫子答应，她再出手杀人，后续的麻烦就会少一些了。 谢夫子苦笑起来，说道：“我听安贞说过你的一些事情，咱们一路走来也没见你出手，我还当她说的夸张，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假啊。” “这种混账，不杀留着过年吗？不杀还等着他下次继续作恶？还是说老先生忌惮周千芳？”谢夫子笑起来：“你这丫头别激我，一个周千芳我还不放在眼里，别说是他，就算是幽燕的步军都督来了也奈何我不得。” 以他的身份地位，却是也有足够底气说出这些话。 谢夫子说完拉着小妇人的衣袖后退几步，说道：“只诛首恶，余者都是受命于他，这些都是我大雍的儿郎，还望姑娘手下留情。” 叶菩提点头答应下来。 小妇人满脸担忧，对谢夫子说道：“老先生，这……” “你放心。 ”谢夫子宽慰道：“这件事既然我们插手了，肯定会彻底解决，今晚你也肯定能带着你丈夫回家。” 小妇人这才略略安心，但心中仍是有极大的不安。 谢夫子继续说道：“只是你那小叔子毕竟是参与到斗殴，还死了人，这件事情总要查清，他是不能跟着你们回家的。” 小妇人眼神一暗，默默点头。 事到如今，自然是丈夫平安归来排在第一位。 以叶菩提的修为出手对付几十个士卒，那就和一个壮汉踩死几十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谢夫子不让她杀人，叶菩提便也没下死手，身形化作幻影，先是从十几个弩手中飘过，只听劈里啪啦一阵响动，这十几个弩手便被她揍得满地找牙。 然后是那十几个和高先生颤抖的护卫，同样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个个便抱着腿捂着胳膊哀嚎惨叫。 原本准备已经有几分疲态的高先生愣在原地。 这些自己半天都没解决的护卫们就这样被这姑娘搞定了？ 李安贞说她武功很高，没想到能高到这种地步。 而且到现在她好像都没有出剑啊。 解决完这些士卒，叶菩提的目光转向那周大公子。 虽然她带着帷帽，看不清相貌，但犹如实质的杀气却仍透过帷帽落在周大公子身上。 那周大公子见机不妙，立刻就要脚底抹油，开溜大吉。 但叶菩提肯定是不会让他走掉的。 他前脚才迈出去，叶菩提后脚已经来到他面前。 没有用剑，只是单手抓住周大公子的脖子，然后轻轻就把他提起来。 周大公子被她掐住脖子，呼吸困难，焦急的双腿乱蹬，叶菩提猛然一用力，他便双膝跪地。 巨大的力量直接折断他的双腿，让他惨呼一声，双眼翻白晕过去。 叶菩提没准备折磨他，手下用力，直接扭断他的脖子，让他归西。 院中几十人看到叶菩提竟然就这样出手杀了周大公子，一个个吓得惊骇欲绝，拔腿便往外面跑去。 那账房躲在桌子下面，但还是被高先生揪出来，问道：“关人的地方在哪里？” 账房被吓坏了，尤其是叶菩提听到高先生的声音，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更是吓得他全身颤抖，魂不附体，生怕这小姑奶奶顺手也把他宰了。 他伸出手哆哆嗦嗦说道：“在……在东边。” “带我们过去。 ”高先生挤出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说道。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扮作这种恶人与人说话。 “我，我……”账房哭丧着脸：“我带你们去。” 很快他便跟着这账房从东边带出来几个人，其中就包括他们之前见过的那个庄稼汉郑玉虎。 看到丈夫，小妇人立刻迎上前，还未走到跟前眼泪已经是止不住的落下来。 这些人虽然被关起来，但并未受到虐待，一切如常。 看到妻子落泪，郑玉虎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情。 待到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登时大怒，便要找那周大公子拼命。 然后顺着小妇人的手指看过去，才发现周大公子竟然已经死了。 高先生返回叶菩提和谢夫子身边，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离开吧。” “先回客栈吧。 ”谢夫子说道：“事情还没完呢。” 说着他对那些被救出的人说道：“你们先不能回家，跟着老夫去集市的客栈，等到老夫把这件事彻底解决在离开，不然会有后顾之忧，你们便是回家也不会安生。” 这些人已经注意到被杀死的周大公子，许多人都不愿意再掺和进来——杀了周大公子，他老爹周千芳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自己这群人可没杀人，为什么要受到牵连？ 一时间并没有人响应谢夫子，不少人甚至已经打算离开后边拖家带口离开虎啸关，去别处讨生活。 人群中唯有郑玉虎站出来，说道：“老先生，我跟着你们走，这件事因我而起，若是官府抓人，便让他们把我抓走吧。” 谢夫子笑着摇头：“你们确实有错，错在贿赂，但不是死罪，这人被杀也和你们没有关系，我们自会处理。” 高先生也说道：“你且放心，一个周千芳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看到这群人磨磨唧唧，叶菩提冷声说道：“已经有人靠近过来，再不走你们都走不了。” 于是这群人才不情不愿跟着谢夫子三人往外走去。 第128章 登门 夜幕降临，集市已经收摊，但还未到宵禁时刻，旁边的住宅区挂满灯笼。 谢夫子本意是带着这些被救出来的人去客栈避祸，但这些人在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尤其是叶菩提杀了周大公子之后，便纷纷离开，不愿惹祸上身。 最后之后郑玉虎夫妇跟着他们三人。 几人回到客栈不久，李安贞也从外面赶回来。 看到陌生的郑玉虎夫妇，她好奇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她苦笑一声，看向谢夫子说道：“叶姑娘便是这样的性子，我到不奇怪，但是夫子你和高师兄怎么也跟着胡闹呢？不应该啊……” 顿了顿，她说道：“这周千芳是虎啸关副都尉，儿子被杀，岂能善罢甘休？我今日才传信王府让谍子来调查他，有没有问题还不清楚，现在……” 高先生不满说道：“今日之事，师妹你是没有亲眼所见，那小子连军弩都拿出来，他是真想杀我们，若非叶姑娘以雷霆之势杀了他，今日你师兄我未必能活着走出来呢，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李安贞看看理直气壮的高师兄，再看看一旁气定神闲的叶菩提，暗叹一声：有叶菩提在，你们想走可是易如反掌。 就凭那十几张军弩怎么可能留下叶菩提？ 但想想叶菩提的性子，当时那种情况，逃走肯定不是这姑娘的风格，会动手杀人才正常。 她果断说道：“接下来周千芳定然会找上门来，到时候你们别出面，让我去解决，他一个副都尉还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她是李策的掌上明珠，有她出面自是什么都能解决，周千芳心中便是有千万怨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但叶菩提三人都知道让李安贞出面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们此行出塞是秘密行动，叶菩提三人的身份还没有那么惹眼，但李安贞是不能暴露的，不然让鲜卑人得到消息，她就会非常的危险。 谢夫子出生于春秋国战正酣的年代，见识过太多太多人的死亡，对于死人早已经麻木。 也不觉得杀人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今次这周大公子在他看来应该是惩戒一番，但应该惩戒道何种程度，却是没有一个清晰界限的。 杀可以，不杀也可以。 再说叶菩提便是要杀人，他又能阻拦下来？ 这姑娘出身碧落天，又不是中原的人，确实不怎么把一个小关隘的副都尉放在眼中。 不过这件事终究是他开口说的只诛首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便笑道：“安贞你的身份特殊，不宜暴露，今晚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不要出面，我来解决，在我这老头子怎么说也还有几分面子，他周千芳想来也不敢动我。” 说着他指指叶菩提，说道：“你也不用担心周千芳狗急跳墙会伤害我，我相信有叶姑娘在这里，周千芳是做不到这点的。” 叶菩提点点头赞同道：“谢夫子说的没错，这件事你不适合出面，不要节外生枝，有我和谢夫子出面足以，我也能保证谢夫子的安全。” 李安贞看看叶菩提，又看看谢夫子，妥协说道：“那好吧，我听你们的，不过明日我要给王府再去一封书信。” 顿了顿，她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说道：“事已至此，便是夫子你出面，以身份压制着周千芳不敢轻举妄动，但他心中必然愤懑难消，再加上他又和石抹如意眉来眼去，这件事很大可能性会把他推向鲜卑那一边，所以……无论最后查出来他和鲜卑人有多深的联系，此人都不能再留了。” 一个副都尉重要吗？不重要吗？ 在此之前李安贞或许还会犹豫一下，会等到谍子调查清楚，再决定是重重惩戒，还是罚酒三杯，但当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这个副都尉已经不重要了。 幽燕铁甲最不缺的便是骁勇猛将。 她没办法去责怪叶菩提下杀手，也没办法责怪谢夫子和高先生跟着当帮凶，那就只能如此了。 何况这个周千芳本就有问题。 站在第三方角度，她做出这个决定或许有些对不起周千芳，因为现在还没查清他和石抹如意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许罪该万死，也或许罪不至死。 但站在李安贞的角度，必然是亲疏有别的，叶菩提算是她的表妹，虽然两家很多年没太联系，但父王对她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谢夫子和高先生，一个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一个是自己的同门师兄。 这三人都是和自己或者自家关系甚深的人，她要怎么选择自然不言而喻。 三人片刻间便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旁的高先生不满的说道：“你们这是把我忘了？说起来这件事还是因为我先动手引起来的，怎么能只让夫子和叶姑娘出面呢。” 谢夫子说道：“这件事我能解决，你便无需出面。” 高先生还待说话，但叶菩提一句话就堵住他的嘴：“刀剑无眼，皆是只有我们二人，我便能更好的保护谢夫子。” 高先生：“……” 这嫌弃自己武功低啊。 想想这姑娘出手时的手段，高先生默默流泪：和她比起来，自己的武功好像真的摆不上台面，连十几个护卫都应付的困难。 李安贞也劝道：“师兄你还是早点休息吧，这件事交给夫子和叶姑娘处理就可以了，后续我会让王府收尾，我们幽燕光是都尉都有三十人，副都尉就更多了，周千芳翻不起大浪的。” 事情便这样定下来。 四人一致断定周千芳今晚便会前来，于是高先生和李安贞领着郑玉虎夫妇上楼休息，叶菩提则是和谢夫子留在客栈大堂。 客栈已经打烊，老板和店伙计都去休息，只留下一盏油灯给两人，两人也不能干坐着。 谢夫子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副围棋，对着叶菩提笑道：“手谈一局？” 叶菩提在他对面坐下，说道：“甚好。” 她前世便会下围棋，这一世开始习剑时叶寻也教导她下棋，为的是磨练她内心的焦躁，修炼静功，因此棋力不俗——这个不俗指的是和普通棋手相比。 而这位谢夫子的棋力却堪称国手。 叶菩提的棋力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叶菩提执黑先行，至一百手便是尽显颓象，一百三十手时已经是兵败如山倒。 也是在这是，她将棋子掷于棋盘上认输，同时抓起放在一旁的茱萸剑。 谢夫子亦是丢下棋子，笑道：“有客登门，咱们去会会他们。” 第129章 辩论 客栈内外已经被士卒围得水泄不通。 一群手执火把的士兵冲上来要砸门，不等他们下手，客栈的门便从里面打开。 叶菩提和谢夫子施施然走出来。 火光照亮两人，所有士兵下意识抽刀出鞘，齐刷刷的指向两人。 有人高声道：“凶手有五人，先把这两人拿下，然后进客栈搜捕另外三人。” “是！”士卒们齐声喝道，便要动手拿人。 客栈门不大，叶菩提拦在谢夫子身前，看着冲过来的士兵们抬手。 一股气劲自她手中飞涌而出，首当其冲的十几个士兵被这气劲冲撞，登时如喝醉酒一般，不由自主的东倒西歪这还不算完。 抬手之后，叶菩提又是狠狠一握拳，最前方十几个士兵手中的长刀便脱手而出，飞落到她面前。 士卒中又传来声音：“凶徒顽抗，格杀勿论，放箭！” 于是埋伏在客栈四周民宅房顶的弓手和弩手便齐齐瞄准叶菩提，破空声响起，至少上百的箭簇朝着叶菩提激射而来。 然而等到这些激矢射到她身前三寸时，却都如遇到一堵无形的墙壁，叮叮当当跌落一地。 叶菩提全力施展属于知秋的实力，凝聚气劲在自己的身前，便是闻道境界的高手亦难正面破去，更何况区区激矢。 她便站在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眼见弓弩都不奏效，这些围着她的士卒们有些发愁了，想要冲上来却不敢。 虽然叶菩提到现在都没有伤人，但他们都知道对方可是杀了周大公子的狠人，谁也不敢赌自己上来时她会不会痛下杀手，这就成炮灰了吗？ 眼看着这群人暂时安静下来，躲在叶菩提背后的谢夫子高声道：“老夫尼山书院谢云安，还请周千芳副都尉出面一见。” 他的声音不是很洪亮，但此刻周围比较寂静，声音也能传出很远。 士卒门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名叫谢云安的老头是什么来历，竟然大言不惭的让副都尉出来见面。 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士兵当然不知道谢云安的大名，但身为虎啸关副都尉的周千芳却不可能不知道。 周千芳躲在士卒的后方，听到这个谢云安的名字骤然变色。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自己应该悄悄派出杀手干掉这群人，而不是带着士兵来抓人。 他要为爱子报仇，要将那几个凶手碎尸万段。 所以在查明这五人在这家客栈下榻之后他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拿人，而是调集五百士卒，等到夜深人静的是才把这客栈团团围住。 为的就是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将这五人拿下，这样五人便只能任他处置了。 然而现在谢云安亮明了身份，如果真的是他，借给周千芳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动他——这老头在朝廷和士林中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他是尼山书院的大祭酒，桃李满天下，不说在士林中有多深厚的影响力，仅是门下弟子就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这老头的弟子中如今在朝为官的，已经有两人官至侍郎，两人官至一州刺史。 另外长乐郡主李安贞还是他的关门弟子。 不出意外，三五年之后他又会加封三公。 这等身份，周千芳如何敢得罪？ 感动吗？敢动吗？ 现在这里有五百士卒，都听到老头自报姓名，若是在这里杀了他，自己差不多也该玩完了。 想到这里，周千芳脸色极为难看，但又不得不站出来。 分开众多士卒，一身戎装的周千芳从人群中走出来。 借着火把，他看到站在门前的叶菩提和谢云安两人。 他听过谢云安的大名，但从未见过，也不清楚这老头到底是不是谢云安。 但他不敢赌啊。 至于谢云安身边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他一看便知道时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登时怒火中烧。 然而面对谢云安，周千芳不得不压下心底怒火，抱拳说道：“虎啸关副都尉周千芳见过谢老先生。” 谢夫子笑呵呵从叶菩提背后走出来，说道：“周副都尉无需多礼。” “在下今晚为何而来，老先生应该清楚。 ”周千芳沉声说道：“我那不孝儿子为人所害，我便是要开捉拿凶手，此乃大雍律法所定，还请老先生不要阻挠。” 他明白无论这老头是不是谢云安，他今晚都没办法将他拿下了，但他还是想先拿下叶菩提。 至于谢云安……以后再慢慢算帐。 谢夫子笑着摇头，说道：“这可不行。” “怎么？老先生要包庇凶犯吗？”周千芳说道：“您是德高望重之人，想来不至于如此不智吧？” 说着他一指叶菩提，说道：“您身边这女子便是杀害我儿的凶手，证据确凿，我现在是按照大雍律法要将她捉拿归案，老先生若是要阻拦，我是没办法，但大雍还是有规矩的，我相信朝廷也不会容忍任何人公然践踏律法，便是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我奈何不得，但咱们大雍还有天子呢，陛下圣明，也定然会给我主持公道，届时老先生一世英名可就要毁于一旦了，望老先生三思。” 这周千芳非常鸡贼，一开口便将自己置于受害人的角色，占领法律道德的高地，然后又搬出大雍律法和天子，任凭你谢云安如何厉害，你还能大的过大雍的律法和当今天子？ 我是动不了你，但你身边的那个凶手总归是能带走的，你要是包庇她，我把这件事闹大，到底是谁吃亏呢？ 然而谢云安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笑道：“周副都尉，我承认你儿子是我身边这位姑娘所杀，但我不认为她便是凶手。” 周千芳被他气笑了，怒道：“老先生，念及你的身份，我已经是好言相劝，你现在竟然还敢这么说话，明知道她是凶手还敢包庇，你这是从犯，不知道陛下得知老先生的所作所为会有什么反应？尼山书院未来的山长还能交到这么一个黑白不分之人的手中吗？” “你说大雍的律法。 ”谢云安笑道：“那我便也说说大雍律法，大雍律法规定，受到威胁时可以反击自救，若有人要害你性命，那你便能先下手为强，是为自卫。” “这位叶姑娘便是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自卫，因此才会杀你的儿子，按照大雍律法，她可没有任何罪责，这件事不仅是我可以作证，还有在场的诸多人都可以作证，你说咱们两人去陛下面前对薄，陛下是信你还是信我？天下人知晓此事，是信你还是信我？还有，你儿子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周千芳气的颤抖，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啊。 若是他为叶菩提作证，无论是陛下还是天下人，毫无疑问当然是相信他这个德高望重的大祭酒，而不是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副都尉。 至于所谓自卫。 关键这事情没个判断标准，自己便是知道叶菩提武功绝顶，但谢云安硬说他们几人生命受到威胁，天下人会信谁的？ 自己找谁说理去？ 而且他对自己儿子所作的那些破事一清二楚，这事情要细细查起来，自己儿子可是有罪在先。 这些读书人是真的难缠啊。 第130章 出塞 老而不死是为贼也！这是周千芳对谢云安最深刻的印象了。 经他这么一说，自己今晚无论如何也是拿那个白衣女子没辙了。 事情闹大，吃亏的必然是自己，就算是一向护短出名的燕王李策也不可能帮自己——这老头可是李安贞的老师。 然而就这么让他放弃，心中不甘啊。 最终他看着门前风轻云淡的两人，一咬牙说道：“我们走！”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很快围着客栈的士卒门也如潮水般退去。 叶菩提和谢夫子关好门回到客栈。 “这人大概率不会善罢甘休。 ”叶菩提说道：“我今晚守夜，以防不测，老先生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出关。” 谢云安知道叶菩提武功高绝，不能以常理对待，便没有拒绝，说道：“辛苦了。” 周千芳当然不甘心就这样放走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 他回到府中没多久，便唤来心腹，吩咐道：“你今晚……算了，明早，明早带人去盯紧那个客栈，这一群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及时向我报告。” “是。 ”……叶菩提值守一夜，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第二天他们便要出关离开之前谢夫子取出一袋银子递给郑玉虎夫妇说道：“我怕我们离开后，那周千芳会迁怒你们，所以你们先去外地躲避一阵，过一阵几个月再回来就没事了。” “不用不用。 ”郑玉虎连忙摇头：“这事是由我而起，把你们卷进来已经是万分愧疚，怎么还能要你们的钱呢，再说我们昨天也把钱拿回来了，一段时间内是不缺银子的。” “拿着吧。 ”谢夫子把钱袋塞进他手中，说道：“出门在外银子很重要，能解决很多麻烦。” 郑玉虎夫妻接过银子，千恩万谢后才转身向自家走去，准备收拾细软南下去亲戚家暂避祸端。 叶菩提四人退了房间，然后去往城门处排队。 排队的人不是很多，很快便轮到四人，出示通关文牒——四人的身份都是伪造的，但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除过身份资料，其余都是真的。 很意外，四人很顺利通过查验，大摇大摆的出城。 似乎周千芳已经放弃找他们报仇了。 当然，四人都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结束。 就在四人出城不久，便有眼线来到周千芳的住处，向他详细报告了四人的动向。 周千芳坐在书房中，安静听着眼线报告四人的去向，眼神越发的冰冷。 等到说完，他便挥手让人退下去。 书房中只剩下他一人，坐在书桌后思忖良久，然后眼神越发决断，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他取出信纸，然后开始提笔书写。 他写的不是别的，正是叶菩提和谢夫子、高先生的外形特征。 写完之后他吹干墨迹，然后轻轻敲了敲书桌，然后书房的门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如一缕青烟，从门外钻进来，垂手站在周千芳面前。 看着他，周千芳说道：“把这封信带给带给石抹如意，告诉她，这三人现在已经出关，只要她能杀掉这三人，我便给她多加三千斤铁器和三千副军械！” 黑斗篷小心翼翼收起书信，说道：“是！” 周千芳没敢在信上说明要石抹如意帮忙杀人之事，只是说了三人的特征，这样将来便是有意外，也没有证据。 等到黑斗篷离去，周千芳敲着桌面，声音阴冷的说道：“老东西，在中原我不敢动你，但是草原上就不同了，你死在草原上，谁又能怪罪到我头上？我要让你们给我儿陪葬！” “石抹如意可是闻道境的高手，不知道你们在举目无援的情况下，该如何从一位闻道境界的高手手下活命呢？”……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传自鲜卑的民歌即便是在大雍也是家喻户晓，连三岁稚童也能唱出几句。 简单几句话就描绘出水草丰茂、牛羊肥壮的草原风貌。 四人策马出关，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副雄壮风景。 四人中，李安贞和谢夫子都不是第一次来草原，对这副景色尚不至于大惊小怪。 叶菩提前世也去过草原，还算淡定。 唯有半辈子都在做学问的高先生大为感叹，时不时还要吟诗几句，抒发情感。 出关之后，四人的路线是沿着饶河北上，一路直达饶河中部的段部王帐，然后谢夫子三人继续北上，最终要到达鲜卑最北方的边境，叶菩提则会转道西乌山，去“观摩”长生教盗墓……谢夫子三人此行除过游历，还要堪舆鲜卑东部的地形，且行且停，速度不快。 第一日他们走出八十里，已经接近大雍能控制的极限地区，再往北就彻底进入鲜卑人的地盘了。 四人都包裹的比较严实，在这大草原上不算显眼，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第一晚他们找到一处小丘，在背风的地方安营扎寨。 吃过晚饭，年老力衰，又赶一天路的谢夫子便有些倦乏，早早休息。 余下叶菩提和李安贞、高先生三人坐在火堆前闲聊。 李安贞说道：“昨日我从谍子那边收到的最新消息，前些日子鲜卑之所以突然从鸿山关撤兵，是因为他们的可汗拓跋徽要亲征北方的柔然，抽调各部族兵力，所以破六韩拔凌才会不得已撤兵。” 高先生一愣，然后说道：“这是个好消息啊，拓跋徽北征，各部族都要抽人，鲜卑东部三王必然也要调集兵力前去，此时他们的王帐必然兵力空虚，正是我们反击的大好时刻。” 李安贞摇摇头，说道：“哪有这么简单，拓跋徽此番北征共调集二十万大军，另外鲜卑七王中抽调了右贤王独孤珈蓝、左谷蠡王赫连成器、南庭王段日陆誉随他北征，如今东部尚有右谷蠡王破六韩拔凌这个老狐狸坐镇，中部还有休屠王石抹夹谷和他守望相助，西边则是图兰王贺兰镇海，这三人都是鲜卑名将，岂是容易对付的？另外还有左贤王慕容长河，据说已经带兵驻防到饶河上游，为的就是防止我父王出兵塞外。” 鲜卑族这些年一直在汉化，但政体还是以部族制为主，其中最强盛的有八个部族，每个部族最少也有十万部众，构成鲜卑的主体。 八大部族中拓跋氏是皇族，其余七族则是王族，也就是所谓的鲜卑七王。 拓跋徽北征，鲜卑七王便都跟着他动起来。 听完李安贞的解释，高先生说道：“可惜了，拓跋徽带走的是段日陆誉，而不是破六韩拔凌，不然咱们这一次必然能出兵了。” “拓跋徽也不是傻子。 ”李安贞笑道：“鲜卑东部三王，独孤珈蓝不仅是右贤王，还是国师，常年要在拓跋徽身边出谋划策，很难顾及到本族之事，段日陆誉又是个脑满肠肥的废物，他们能保住现在的地盘，全靠破六韩拔凌，这人实在是鲜卑难得的悍将，便是我父王对他也是赞赏有加，若是把破六韩拔凌带走，换成段日陆誉这个废物，岂不是要把整个东部草原拱手让给我们吗？” 第131章 草原的夜 夜色中，高先生与李安贞越谈越投入，两人仔仔细细讨论着鲜卑八大部族的利益牵扯。 通过这些谈话，叶菩提才知道鲜卑族是数百年前从更北方游牧而来的民族，先是臣服于匈奴，壮大之后便取而代之，成为现在的草原霸主。 叶菩提对这些不是很有兴趣，主要原因是她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不发生大的拐点，那么鲜卑和中原的融合是势不可挡的。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鲜卑最终会融入到中原，然后彻底消失——唯一的区别是和平演变还是战争推进。 现在所谓的战争，千百年后不过是史书上薄薄的几页文字。 当然，这是她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问题，身在这个时代的李安贞、李策这些人永远不可能这样。 叶菩提拨弄着火堆，往里面添柴，李安贞突然转头对她说道：“叶姑娘，有些事情我必须提醒你。” “请说。 ”李安贞说道：“虽然你是知秋境界，但在草原上还是尽量少出手为妙。” 迎着叶菩提略微不解的目光，李安贞解释道：“草原上的高手在中原没什么名气，但这不代表草原没有高手，事实上他们的高手未必就比中原少。” 叶菩提点点头表示明白，一个地缘辽阔，子民数百万的草原帝国，又是剽悍尚武的民风，怎么可能没有高手。 她说道：“我会注意的。” 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略显凉意的微笑：“毕竟摘星楼就在这里，我不清楚独孤家蓝是什么修为，但他师弟贺楼佩是我能确定的世间仅有的几位谪仙人之一。” 摘星楼这个名字和中原风格相似，但它却是草原上的第一大宗门，这是因为摘星楼的历史已经可以上溯到一千多年前，远比鲜卑的历史久远。 只不过摘星楼和其他三个地方关系极差，对于中原更是不屑一顾，因而在鲜卑南下之后才会全力支持先鲜卑，到如今宗门内的弟子大多数都已经是鲜卑的贵族子弟了。 “不仅是摘星楼的贺楼佩和独孤珈蓝。 ”李安贞说道：“草原上一品之上的高手，仅是我掌握的资料都有好几人，之前那个闻道境的石抹如意算一个，再加上我提过的侯莫陈泰，这两人分别师从独孤珈蓝和贺楼佩，被誉为武道双壁。” 叶菩提点点头，石抹如意和侯莫陈泰她见过，其中侯莫陈泰还和她交过手。 这两人一个刚三十岁，一个不到三十岁，却都已经是闻道境界，称之为武道双壁绝非浪得虚名。 “除过摘星楼这两对师徒，目前已知的还有破六韩孔雀，他是破六韩拔凌的弟弟，五年前进阶知秋，曾和钟离图交过手，虽未胜出，但全身而退，还有鲜卑左贤王慕容长河，此人亦是知秋，而且较之破六韩孔雀早进阶两年，再加上随拓跋徽北征的左谷蠡王赫连成器，鲜卑皇族拓跋徽的叔父拓跋重元，此四人就是我所知道的的鲜卑知秋境高手。 ”李安贞细细为她解释道。 一个谪仙人的贺楼佩，一个即便不是谪仙人也相去不远的独孤珈蓝，再加上四个知秋，以及若干闻道。 鲜卑族的高手虽不如中原众多，但也绝不能小觑。 “我们大雍和鲜卑几乎年年都有摩擦，时不时还会像前些日子那样爆发一场大战。 ”李安贞说道：“但民间的往来却从未断绝，尤其是商贸往来，我们需要鲜卑的牛羊皮毛、矿石马匹，同样草原也需要我们的盐茶布匹，瓷器铁锅，所以汉人出塞，并非是绝对危险，只要打出商贩的旗号，鲜卑牧民还是非常欢迎我们的，便是遇到巡游骑兵，一般也不会为难你，蛮横一些的也是给些过路费就能打法。 草原上对商队威胁最大的其实来去如风的马贼，鲜卑人还讲规矩，知道涸泽而渔的道理，但马贼可不管这么多。”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这一切只针对商贩，绝不包括像你这样的武道高手，若是让鲜卑高手发现有你这样一个高手来到草原，肯定不会放过你，对他们来说，中原的高手自然是死的越少越好，如今在哈萨尔草原上，段部王帐往东不远便是破六韩部。 还有慕容长河，他现在正驻兵在饶河上游，这两人对你都是有威胁的。” “我明白了。 ”叶菩提说道：“此番我能不出手便尽量不出手。” 此行她若是没有事情在身，肯定是要和草原上这些高手讨教一番的，用他们来磨砺武道。 但她这次来主要是为调查长生教，和这些人战斗实在没有意义。 长夜漫漫，星河璀璨，三人往火堆里添了柴火，便也准备休息。 如今已经是四月底，草长莺飞，天气渐暖，但草原的晚上还是有几分凉意。 好在四人是骑马出关，能带不少物资，休息时从各自取出小帐篷休息。 夜半时分，大草原万籁俱寂。 大地上隐隐传来震颤，正在熟睡的叶菩提睁开眼，悄然起身走出帐篷。 头顶横亘着银河，大草原的夜静谧到让人心慌。 没多久，马蹄声渐近，熟睡的李安贞也被惊醒，走出帐篷道：“有什么人过来了。” “大约三十骑。 ”叶菩提修为远超李安贞，因此不仅比她醒来更早，更是能准备感受到来者的人数。 除过她们两人，高先生和谢夫子一直没有醒过来。 谢夫子不消多说，高先生剑术不错，但内力平平，感受不到远处的动静也是正常。 李安贞说道：“三十骑，这种规模不可能是商队或者巡游的骑兵，有可能是马贼。” 叶菩提看看还在熟睡的两人，对李安贞说道：“我过去看看，你留在这里。” 李安贞点头：“好。” 似叶菩提这样的高手，几乎没人会担忧她的安危，也就不会出现诸如还是你留下，我去看看之类的争辩。 这世间除过那已经站在顶端的寥寥数人，不敢是谁遇到叶菩提，危险的肯定不是叶菩提。 话音落下，叶菩提的身影便从面前一闪而逝，飞掠向来人的方向。 李安贞本想提醒她一句要么不要动手，要么不要留手，但猛然想到这姑娘哪里是个善茬，这些事情何须自己提醒。 她不由得自嘲晒笑道：“我还真是爱操心的命啊。” 娘亲去世的早，又有一个极为不省心的弟弟，李安贞便养成这种操心的性格，她又知道两家之间的关系，便不由自主按照对待李誉的态度来对待叶菩提。 第132章 游骑哨兵 夜风拂面，吹动叶菩提的发梢，她脚不沾地，如幽灵一般翻过小丘，前掠三里地，便看到有两伙人正在月下追逐。 被追的有二十多人，清一色男子，全部皮肤粗粝，肤色黝黑，应当是常年在草原游荡风吹日晒的原因。 再看他们的穿着，基本是破破烂烂，有穿皮袄的，也有穿长衫的，还有裹着麻布的，简直像是一群难民。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后面追逐他们的人，后方只有八个人，但是这八个人却是追逐着二十多人在大草原上流窜。 前边二十人骑马亡命奔逃，便是连回头都不敢。 叶菩提一眼看去，发现这八人皆是穿皮甲，配弯刀、弓箭，胯下也都是难得的骏马。 李安贞给她说起过草原上的一些事情，这八人的打扮是标准的鲜卑游骑哨兵。 这一类的游骑哨兵在不仅要做探子，负责探查情报，还会狙击进入草原的马贼、探子、哨兵等等。 这些游骑哨兵常年游走在死亡边缘，因此能入选的人无一不是弓马娴熟，搏杀悍勇的精锐，草原上也将能入选游骑哨兵视作无上的光荣。 在他们看来，真正的勇士可不是喝着马奶酒，围着篝火跳舞。 真男人就应该当游骑哨兵！去猎杀马贼，猎杀进入草原的大雍哨兵。 用伤痕和死亡洗礼自己。 毫无疑问，眼下便是这八个游骑哨兵追逐的应当是马贼无疑了。 草原游骑哨兵以八人为一个猎杀小队，有人负责制定猎杀战术，有人负责弓箭袭扰，有人负责近战搏杀，还有人负责侧翼迂回，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别说这马贼只有二十人，便是再多一倍，也不可能干得过一个游骑哨兵的猎杀小队。 而且这二十多人一看便知在马贼中也属于废柴，更不可能是精锐的游骑哨兵的对手。 李策麾下最精锐的燕云游弩手对上游骑哨兵，战损也在五五之数，何况一群马贼。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叶菩提便在一处高坡上驻足，目视着两边搏杀。 只要这些人不向他们这个方向过来，她便不会出手。 这八个游骑哨兵的坐骑远比马贼的坐骑精良，因此马贼们已经连吃奶劲都使出来，但仍摆脱不掉游骑哨兵。 这几个游骑哨兵甚至不急于猎杀马贼，好似猫戏老鼠，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贼背后，时不时喊几句叶菩提听不懂的鲜卑语，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偶尔有哪个马贼实在太慢，被他们追逐上，便会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砍下这个马贼的头颅。 眼见鲜血喷涌，游骑哨兵们越发兴奋。 这些人从高坡下经过，然后注意到站在高坡上的叶菩提。 那些马贼已经没心情再关注旁边还有什么人，逃命最要紧，因此如旋风般从高坡下掠过，看也不看叶菩提一眼。 后方的几个游骑哨兵也注意到这个站在高坡，头戴帷帽的白衣女子，于是其中一个游骑哨兵高声用鲜卑语朝着叶菩提喊了一句什么。 叶菩提听不懂鲜卑语，便没有搭理他。 这鲜卑游骑哨兵是在询问叶菩提的身份，但是叶菩提听不懂自然没办法回答他。 看到叶菩提如雕塑一般站在高坡一动不动，也不回答他们的问题，这几个鲜卑游骑哨兵似乎有些生气，又高声用鲜卑语问了几句什么，奈何叶菩提还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突然，其中一个鲜卑游骑哨兵被她激怒，从马背上取下弓箭。 张弓搭箭，一气呵成，一道箭矢便脱弦激射而来。 这还不算完，一箭之后，这人又从箭袋中取出两支箭连续射出。 连珠箭！这一手引得其他游骑哨兵大声喝彩。 破空声袭来，三箭激射而来，分别射向叶菩提的头上、胸口和小腹。 这个游骑哨兵想要直接杀死她。 间不容发的瞬间，叶菩提左手抬起，快如闪电，瞬间将三支箭抓在手中。 原本喝彩的游骑哨兵们瞬间静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叶菩提。 很快其他的游骑哨兵也取出弓箭对准叶菩提。 还未等他们射箭，叶菩提已经反手把手中三支箭扔回去。 灌输着叶菩提气劲的箭矢速度比那人射出来时更快，宛如流星划过，瞬间跨越两方不足三十丈的距离。 那射箭的游骑哨兵还未反应过来，他的小腹、胸口、额头就被这三支箭穿透，扑通一声从马背上摔落到地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既已经出手，叶菩提便不会留手。 脚尖点地，自高坡上一掠而下，鬼魅般跨越二十多丈的距离，来到还活着的七个游骑哨兵面前。 她随手一点，离她最近的一个游骑哨兵身上那层皮甲宛如纸糊一般，被她的一指禅气劲洞穿，心口破出一个大洞。 随手掠过这人手中的弯刀，叶菩提又朝另外几个游骑哨兵杀去。 手起刀落，灌输着气劲的弯刀便轻松划开这些人的皮甲，收割掉他们的生命。 片刻功夫，一小队精锐的游骑哨兵就被叶菩提斩杀殆尽。 究其原因，竟然只是因为她听不懂鲜卑语。 由此可见，会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 叶菩提杀掉这一队游骑哨兵，最开心的莫过于被他们追的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马贼们了。 透过余光，他们看到叶菩提宛如死神降临一般杀死一队游骑哨兵，心中既是狂喜又是震惊。 狂喜终于不用被这些游骑哨兵追杀，震惊叶菩提的武功竟然如此高绝。 他们没敢停下来，生怕叶菩提连带着把他们也一同解决掉，仍旧是策马狂奔，一直跑到坐骑筋疲力尽，再也看不到叶菩提的身影，这群人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继而相视大笑，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大胡子的马贼首领哈哈大笑道：“奶奶的，天不亡我杨老虎啊，这都能捡回一条命。” 有人道：“也不知道那女子是什么身份，也忒可怕了。” 杨老虎啐一口，说道：“管她什么人呢，反正别去招惹就好了，以后要是再见面就绕着走。” 余者深以为然，心中又回忆一番叶菩提的外形，确保牢牢刻在心底，也好下次遇到躲远点。 第133章 右谷蠡王 干掉这群游骑哨兵，叶菩提没有去追那些已经跑远的马贼，而是返回营地。 营地中高先生和谢夫子还在熟睡，李安贞则是拨弄着火堆，让快熄灭的火堆烧得更旺一些。 看到叶菩提回来，李安贞闻道：“什么情况？” 叶菩提简略把事情说一遍，李安贞眉头紧皱起来，说道：“看来咱们要尽快离开了。” 思忖一下，叶菩提问道：“附近有鲜卑的大军？” “应该是这样的。 ”李安贞说道：“这段时间拓跋徽北征，正是敏感时期，破六韩拔凌肯定会加强戒备，会往南边增派大军也是正常，既然你遇到游骑哨兵，就说明距离咱们不远，这些游骑哨兵隔一段时间就要传消息回大营，若是一段时间没有收到消息，大营就会默认他们遇到敌人，肯定会派出更多高手侦察。” 她继续说道：“一些普通士兵我倒是不怕，便是不用你出手，我也自信能解决百人以内的人马，但破六韩部还有一个知秋境界的破六韩孔雀，要是把他招惹来就很麻烦了。” “要连夜出发吗？”叶菩提问到。 李安贞抬头看看天，说道：“算了，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等天亮再走吧。” 叶菩提点点头。 她是无所畏惧的，就算是破六韩孔雀亲临，她即便打不过，也有把握全身而退，但这里还有李安贞，还有谢夫子和高先生。 谢夫子和李安贞的身份都极为敏感，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们陷入危险境地。 还有一个时辰天亮，两人也无睡意，便坐在火堆旁闲聊。 李安贞说道：“你见过南宫水袖吧？” 点点头，叶菩提说道：“一面之缘，她现在应该还在洗剑山庄参悟剑碑。” 犹豫一下，李安贞问道：“你没和她打一架？” 叶菩提摇摇头。 “她可是钟离图的关门弟子……”叶菩提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未来是会去墨岭剑斋，但只是为了结当年的恩怨，我甚至都没有准备杀钟离图，这是我们家和钟离图之间的恩怨，这事和南宫水袖又没有关系，我欺负她做什么？” “再说她可是南宫武夫的掌上明珠，我没必要无缘无故得罪南宫武夫。 ”她来到中原结识了不少的人，同时也得罪的人不少，尚书右仆射黄书璞、越州周家、楼外楼、烟雨楼台、周千芳等，但这些人除过有姜琢玉坐镇的烟雨楼台，其他也拿她没办法，而姜琢玉并不知道叶寻已经去世，碍于碧落天的势力，也不愿得罪她。 然而南宫武夫不同，极是疼爱这个女儿，他的刀法可是和岳神秀并列天下第一的，然而南宫水袖不愿意学，觉得佩刀没有佩剑潇洒，他便真的拉下脸面去找钟离图，让他收南宫水袖做关门弟子。 所以叶菩提宁愿得罪姜琢玉也不愿得罪南宫武夫这么个女儿奴。 她可不想被这位雍州刺史大人追杀到碧落天去。 李安贞闻言悄然松一口气。 不是为叶菩提没有去欺负南宫水袖而放心，为的是叶菩提那句不准备找钟离图拼命而放心。 当年钟离图将她们两人的娘亲逐出家门，事后心中也是后悔，毕竟是养了二十年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 只是他这人脾气倔强，说出的话从不改口，自然也不会让两人回来。 再后来钟离歆被他打伤，他那时并不知情，后来心中也是悔恨——世人都以为钟离图高坐墨岭剑斋极少出山是为修行剑道，不愿理会世间俗事，但其实他只是心中懊悔，唯一的亲女儿因他而死，心灰意冷，不愿关心其他事情。 钟离歆去世后，钟离图终于不再这么倔强，燕王妃和墨岭剑斋的关系也缓和一些，虽然没有重归山门，但两边也终究有些往来。 李策也答应不去找墨岭剑斋的麻烦，甚至还在后来朝廷的一些政策中庇护过墨岭剑斋。 这么多年姜琢玉之所以没有去幽燕杀李策，也是因为这里有钟离图坐镇。 李安贞的武功也是在墨岭剑斋修行的，因此她不像李誉那样讨厌墨岭剑斋。 她知道叶菩提和墨岭剑斋之间的恩怨，站在她的角度，两边都和她沾亲带故，一边是小姨，一边是外公，她自然不希望两边兵戎相见，只是这些不是她能改变的。 因此她旁敲侧击，得到叶菩提的答复，心中才放心来。 无用论如何，只要两边不是生死相向就可以，到时候自己再居中调解，尽最大可能性化解两边的仇怨。 在她看来，她们三家本是一家，若能握手言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极为有利的事情，何苦内斗呢？ 篝火逐渐熄灭，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 不多时高先生醒来，然后谢夫子也醒来。 李安贞把之前叶菩提干掉鲜卑游骑哨兵的事情说一遍，四人便立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当红色的太阳出现在天际线时，四人也已经收拾妥当，骑马朝着北方而去。 从四人夜宿的地方往东北方向五十里。 这里是一片平原，水草茂盛，原本应该是牛羊成群的画面，但此刻这里却看不到任何牛羊和牧民。 有的只是绵延数里的白色营帐。 战马嘶鸣，无数草原士兵在营帐中穿梭，红色的狼头大旗插满营地，在风中猎猎作响。 鲜卑族以狼为荣，八部各以一头狼为标志，其中红狼是属于右谷蠡王破六韩部的标志！也就是说这个营地驻扎的是破六韩部的将士。 从此处南下，三百里外就是鸿山关，本已经撤军的破六韩部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中军大帐，一个英武的年轻将领匆忙走来，站在门前对卫兵说道：“麻烦通告一声，莫折元融有事求见。” 帐前亲卫走进去，很快又走出来说道：“莫折将军请进。” 莫折元融走进大帐。 大帐只有一人，身穿常服，正低头翻看一副摊开在面前的地图。 听闻脚步声，这人抬头，他的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上下，相貌普通，唯有一双眼睛与众不同。 没有任何浑浊，反而是明亮到怕人，看人的时候宛如一头猎鹰看向猎物。 看到莫折元融，这人点点头：“元融找我有什么事？” “王爷。 ”莫折元融说道：“昨日我们派出去的一队游骑哨兵至今未归，也没有消息传来。” 这里是破六韩部的大营，莫折元融又称呼眼前这人为王爷，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右谷蠡王破六韩拔凌！他和休兰王石抹夹谷、图兰王贺兰镇海并称鲜卑三大名将，是拓跋徽倚为臂膀的肱骨重臣。 “嗯？”破六韩拔凌收回看向地图的目光，说道：“可曾再派人手去找？” “派了，我还把三年龙放出去了，但是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沈思片刻，破六韩拔凌又把目光转向地图。 地图上某个地方被他用红笔标记出来，那里是辽东北部的大如者室韦部。 一个摇摆在大雍和鲜卑之间的部族，也是他此番用兵的目的地。 拿下大如者室韦，他们便能直接威胁到辽东，继而给与李策极大压力，这样李策就无法再可汗北征的时候出兵塞外了。 被动等待从来都不是破六韩拔凌的风格，只要主动出击，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他才能安心。 这样一个人，也难怪身为敌人的李策都很欣赏。 此番他想在李策眼皮子低下出兵，不可谓不大胆，所以行军注定是要极为保密的。 听闻有游骑哨兵失踪，他说道：“继续派人寻找，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下落。” “是！”莫折元融退下去。 破六韩拔凌又唤来亲兵，吩咐道：“召集诸部将领来我这里议事。” 大帐里只剩下他一人，他看着地图无声道：“是被发现还是意外？原本还想再等一日，如今看来要提前出兵了。” 第134章 来袭 云州是大雍一年前才设立的州，在此之前它属于大雍的羁糜地带，正式的名字是安北都护府，由雍州刺史南宫武夫遥领大都护之位。 如今安北都护府改为云州，宣告着大雍对它拥有了绝对的控制。 改都护府为州，身为雍州刺史的南宫武夫便无法再遥领大都护之位，然而云州北边的石抹夹谷又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时刻准备着夺回云州。 因此朝廷在免去南宫武夫大都护之位的第二天便加封他为大将军，全权负责雍州、云州战事，云州虽然改名，但实际上还是受到南宫武夫节制。 出云州向北三百里，便是休兰王石抹夹谷的王帐。 鲜卑七王中，石抹夹谷的王帐距离大雍最近。 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领地比较靠南方，一方面也是他对自己极有信心。 早些年鲜卑人逐草而居，根本没有建城造房的概念，后来成为草原霸主，和大雍对峙多年，不仅有战争，同时也有文化、风俗上的融合，因此也逐渐开始兴起建城之风。 只可惜草原人以放牧为生，便是开始建城，许多人也不重视。 石抹夹谷的王帐虽然有城墙和不少建筑，但更多的还是帐篷、毡房。 王帐内最豪华的建筑无疑是石抹夹谷的王府了。 但仔细看来，他的王府除过占地宽广以外，其余还无法与中原的达官贵人门的豪宅相提并论。 石抹如意自虎啸关返回王帐才不过一日，便有来自大雍的人找上门。 来人是周千芳的使者，几乎是在叶菩提等人出发的同时，他便也已经出发。 石抹如意在王府内见到了这个一身黑袍的使者，仔细听他说完话，然后这才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 看完信上的内容，石抹如意笑起来，将这封信放在桌上，用手指点着信说道：“你回去转告周副都尉，本郡主可以帮他杀掉这三个人，但是条件要改改，精铁我要五千斤，军械五千套，另外还要白银一万两，若是他答应，我保证这三个人不可能活着走出草原。” 使者犹豫一下，说道：“好的。” 从石抹夹谷的王帐到达虎啸关，一来一回，便是日以继夜，快马加鞭也需要两日时间，但石抹如意坐地起价，这使者没有决断权，只能返回去询问周千芳的意思。 为爱子报仇心切的周千芳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下来。 于是当使者第二次来到王府，带来周千芳的决断时，石抹如意一口答应下对方的请求。 当天下午，石抹如意便离开王帐，往东北方而去。 也是在石抹如意离开王帐的时间，叶菩提四人终于到达步艮山。 大草原一碧千里，步艮山宛如一个巨人，矗立在天际尽头。 这里是饶河改道的地方，步艮山将原本自北向南流淌的饶河改道向东注入大海。 阳光下，饶河如一条银丝带环绕着步艮山，水面波光粼粼，无数动物在河边饮水，遥远的地方隐隐还有牧民的歌声传来。 饶河是哈萨尔草原最大的河流，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生灵的生命之源。 到达饶河，她们只要沿河往北，很快便能达到段部王帐。 越往北方，她们遇到逐草而居的牧民便越来越多。 牧民们对于出现的陌生人并不意外，生活在这里的他们经常能见到过往的商客，许多商客还会来到他们的部族做生意，购买他们的牛羊毛皮，然后卖给他们盐巴铁锅等。 叶菩提四人虽不是商客，但用的也是来草原收货的借口，凭着这个借口，她们甚至得到好几处部族热情地款待，不至于每晚都露宿野外。 行到中途，她们甚至混进一个去往段部王帐行商的中原商队。 商队来自燕州，是几家皮货商联合起来的，因此规模不大，全商队商人加护卫也才不到五十人。 领队是一个年过五旬的人，看起来极为严肃古板，但实际上面冷心善。 看到叶菩提她们四人又是女子又是老人的，便答应她们同行的要求。 跟着商队前行，速度要慢下一些，但比她们四人单独行动要安全许多。 之前一路，虽然没遇到大的麻烦，但也遭遇到几次马贼。 她们这次本不愿意暴露自己，但遭遇马贼，也只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好在都是一些无根的亡命之徒，死了便是死了，没人关心他们。 加入商队后，再行四日，要已经能遥遥望见段部王帐了。 原本的段部王帐实在饶河下游，但这二十年因为李策给与的巨大压力，段日陆誉已经把王帐后迁三次，如今位置已经到他们段部能控制的最北方了，再往北就要进入右贤王独孤珈蓝的地盘了。 李安贞说鲜卑七王以这段日陆誉最废物，倒也不是贬低他。 若非祖上有功，他又对拓跋徽忠心耿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他的领地和子女早就成他人的了。 眼见到达段部王帐，叶菩提也就要和李安贞三人分开了。 她要去西北方的西乌山，从这里出发，还有两日半的路程。 因为已经看到段部王帐，今日肯定能到达，所以商队便放缓形成，中午寻了一处干净水源休整。 有人埋锅做饭，有人取水饮马。 叶菩提则准备和李安贞三人辞行。 她不准备进段部王帐，准备直接离开。 也是在这时，孤身一人的石抹如意来到商队前。 她从远方走来，商队外面的护卫看到她连忙迎上来。 “姑娘，有什么事情吗？”护卫用熟练的鲜卑语问道。 石抹如意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然后伸手一抓，她的手仿佛有吸引力一般，直接把这人从一丈外吸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扭。 咔擦。 这个护卫的脖子就被她扭断，软绵绵倒地。 目睹这一幕的其他护卫瞬间抽出兵器，高声道：“敌袭！敌袭！” 原本热闹的营地瞬间慌乱起来，护卫们慌忙抽出兵器围过去，商人们忙着收拾货物马匹。 看着围拢过来的护卫们，石抹如意笑道：“要怪只能怪你们收留不该收留的人，多管闲事会死人的。” 原本在营地和李安贞说话的叶菩提语气一顿。 李安贞连忙问道：“怎么了？” “来的人是个高手。 ”叶菩提说道：“或许我们还认识。” “要不要过去看看？”叶菩提点点头，两人并肩朝着营地外面走去。 这几步路的距离，石抹如意已经轻而易举的杀死七八个护卫，简单的像是捏死一群蚂蚁。 目睹这一幕，其余的护卫已经不敢再冲上去，握着兵器的手都开始发抖。 这女人是个神经病吗？见面二话不说便开始杀人。 石抹如意一步步走来，护卫们一步步后退。 叶菩提和李安贞就是这时出现在她面前。 在虎啸关时，叶菩提和李安贞已经认出石抹如意的身份，但她并未注意到两人。 当然这不妨碍她通过周千芳的信来确认叶菩提的身份。 从王帐出发，她一路北上，这才终于在段部王帐前截住叶菩提。 看到石抹如意，叶菩提和李安贞瞬间便能想明白她时为何而来。 看来周千芳的和她的牵连比自己预测中更深啊。 看到正主出现，石抹如意便也没兴趣去杀那些护卫了，目光再李安贞身上转一圈，然后就挪开——周千芳的书信上并没有提起李安贞，她便也不会多放精力在对方身上，反正一会顺手杀了便是。 她的目光放在叶菩提身上，笑道：“虽然咱们素昧平生，但你的人头对我有用，所以我要带走它。” 她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话，叶菩提一听就明白。 事实上鲜卑的上层贵族大多数都懂汉化，反倒是中原人，除过专门来往草原的商人，精通鲜卑语的人并不多。 叶菩提知道她肯定是受周千芳委托来杀自己几人的，说道：“看来那周副都尉给了你不少好处，不然你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石抹如意一愣，笑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啊，竟然能猜到是谁要杀你，但是你知道的越多，我便越是要杀你了。” 叶菩提说道：“我明白。” 两人都是心平气和的说话，丝毫没有生死相向时的紧张，更没有剑拔弩张的火药味，这让旁边一群观看的护卫们心中泛起怪异感觉。 石抹如意说道：“另外两人呢，也一同叫出来吧，我赶时间。” 叶菩提没有理会她，转头对李安贞说道：“她交给我了，等我解决完所有事情会直接返回王府。” “好。 ”李安贞点头：“你自己小心。” “你们也小心。 ”叶菩提转身，然后朝着石抹如意走去，轻声道：“要是鲜卑的高手都如你一样蠢就好了。” 听到她嘲讽自己，石抹如意笑得更开心了——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位琳琅郡主越是笑得开心，就越是杀心越深的时刻。 她看着走近的叶菩提，笑道：“你这是在嘲讽我？” “很明显是的。 ”叶菩提点头承认，说道：“接下来你可以用尽一切办法逃跑了。” 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凤鸣声嘹亮，茱萸剑自从出鞘，一线刚猛霸道的剑气从茱萸剑上激射而出，直冲石抹如意的胸前。 与此同时，叶菩提身上的气机瞬间攀升。 几乎是一个呼吸，便从一个看不出修为的普通人攀升到令石抹如意感到胆战心惊的地步！石抹如意瞬息就做出判断：知秋境界！ 第135章 放弃 剑气近，死亡气息笼罩着她，石抹如意终于收起笑容，拼尽一切力量朝着后方飞撤。 一瞬间，她在心中已经把周千芳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一次自己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先去宰了他！合作伙伴多的是，不缺这么一个小小的副都尉。 石抹如意一连退出十丈，才终于躲开叶菩提的一线剑气。 再看去，两人相距的这十丈草地已经被剑气摧残成沟壑。 石抹如意不敢再有任何侥幸心理，退出之后立刻飞掠逃走。 她逃跑的方向不是离得很近的段部王帐，而是往更东北方向。 因为她知道段部王帐并没有可以匹敌叶菩提的高手，自己逃到那边没有任何用处。 但东北方是破六韩部的王帐，那里有同为知秋境界的破六韩孔雀坐镇。 叶菩提出剑的同时，身体也飞掠过去，几乎是和石抹如意同时行动，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东北方飞掠而去。 只是几把眨眼功夫，两人已经远离商队。 原本紧张的商队这才如梦初醒，看不到叶菩提的身影，便把目光投向李安贞身上。 李安贞没有多过解释什么，而是回到营地找到谢夫子和高先生，然后向商队的领队辞行，三人直接往段部王帐的方向走去。 石抹如意经把修为提升到极致，体内气机急速运转。 叶菩提跟在她身后，起初两人保持着接近一百丈的距离，但是在半个时辰内叶菩提已经逐渐将距离拉近到五十丈。 而且她还保有余力，石抹如意已经是全力逃命了。 此地距离破六韩部的王帐至少还有八百里，石抹如意有些绝望了。 现在的情况，别说八百里，八十里以内对方肯定就能追上自己。 看来和周千芳这一单生意是亏大了，什么都没有赚到，还搭上自己的性命。 体内经脉隐隐传来痛感，这时她气机急速流转带来的后遗症。 某一刻，石抹如意索性不在逃。 既然结果都差不多，那还不如堂堂正正和知秋高手交手，战死总比被动被杀要好。 她是闻道境界的武者，是鲜卑琳琅郡主，是独孤珈蓝的弟子，任何一个身份都带着无上的荣耀，这些荣耀最终让她选择战斗，而不是继续逃避。 看着停下开开始酝酿气机的石抹如意，叶菩提也放缓脚步，体内的气机逐渐攀升。 她每一步迈出，周身的气劲就会强大一分，带动她的衣衫猎猎鼓舞。 两人相距三十丈的时候，石抹如意突然开口说道：“你就是传闻中碧落天那个天才大小姐吧？” 四大秘境不说知根知底，相互之间也都会有所了解。 叶菩提在中原没有任何名气，但是草原却有不少高手知道她。 这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摘星楼，身为摘星楼弟子，石抹如意不可能不知道叶菩提。 天下间知秋境界的高手是有数的，很难凭空冒出一个，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个境界，又是女子，石抹如意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传闻中的碧落天大小姐了。 事实上在很久之前她就听闻过碧落天这一代有一对师兄妹武道天赋高到恐怖，未来很有可能再度把碧落天带回四大秘境之首的位置。 石抹如意曾在心中给自己列下一个同辈竞争对手的排名，叶菩提排名第二，仅次于她师兄湘君子，其后才是侯莫陈泰、太白剑宗首席、邢渊之子邢山、南宫水袖等人。 原本在刚听说叶菩提的时候，石抹如意是动过将其扼杀在摇篮的想法的——叶菩提十三岁开始挑战高手时，才刚刚天境二品，那时二十一岁的石抹如意已经摸到闻道的门槛。 但叶菩提磨砺武道，只在高丽、扶桑等地，从未去过草原，石抹如意又不敢去碧落天，因此这也只能是她心中的一个想法。 谁曾想这才五年多的时间，她竟然已经有着超越自己的修为了，而自己竟然还没摸到知秋的门槛。 石抹如意问出这句话，心中已经过判断，也没指望叶菩提能回答，而是已经做好死战的准备。 谁曾想叶菩提突然停住脚步。 透过轻纱，叶菩提认真打量石抹如意几眼，开口道：“不得不说，你运气真好，希望你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下次可以顺利从我手中逃命。” 说完也不再理会一头雾水的石抹如意，反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飞掠而去。 看着叶菩提离开，劫后余生的石抹如意长舒一口气，然后疑惑涌上心头：她为什么会放过自己？ 摘星楼和其他三个秘境的关系都很差，有机会杀掉对方，没有理由放弃啊？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叶菩提为何为放弃了。 在她的东北方向有一道充沛的气机传来，一道人影宛如流行，瞬间从远方砸落到她的面前。 他落脚的草地甚至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被砸出一个大坑。 一个披散头发的黑衣男子出现在她面前，相貌普通，面无表情，好似是一尊没有生机的雕像。 但他身上散发着连石抹如意都感到心惊的气息，和她之前面对叶菩提时一模一样。 “琳琅郡主。 ”来人开口说话，声音艰涩沙哑，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一般。 石抹如意微微欠身，以示对眼前这人的尊敬：“如意见过孔雀前辈。” 毫无疑问，眼前这人便是传闻中的破六韩孔雀，知秋境界的高手。 就算自负高傲如石抹如意，也对他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在中原几乎没有几个江湖人听闻过破六韩孔雀的大名，但是在草原上，在鲜卑八部中，破六韩孔雀是一个让所有人尊敬的名字。 他是破六韩拔凌的胞弟，身份尊贵，同时他还是被认为可以成为第二个贺楼佩的武痴。 这人的一生经历也非常传奇。 他五岁时便开始习武，然而到二十五岁还只是地境一品。 一般人习武二十年，若是连天境九品修为都没有，基本可以宣布这人未来在武道上不会有什么大成就了。 但是破六韩孔雀却打破这一常理。 他二十五岁是地境一品，三十岁才进阶天境一品，用了二十五年才进入天境，同是知秋，叶菩提七岁时便已经破境到天境九品，十三岁二品，十四岁一品，十六岁闻道，十八岁知秋。 当然，能如叶菩提这般破境如喝水的上溯一千年，也只能找出寥寥两三人。 破六韩孔雀虽然不如叶菩提这样恐怖，但在进入天境之后整个人却如脱胎换骨一般，修为进境开始一日千里。 天境九品到八品用了一年，八品到七品半年，七品到六品用三个月，六品到五品用一个月……最后他天境二品进阶一品时只用了七个时辰！天境一品之后，三年闻道，五年知秋。 他能在天境有如此恐怖的进阶速度，完全是他在地境二十五年的层层锤炼。 他不是那种没有天赋的武者，他是在故意压制自己的进境。 以二十五年的厚积，换取十年进阶知秋的薄发。 知晓他经历的人都坚定地认为，再给他十年，鲜卑必然会多出一位谪仙人！看到破六韩孔雀，石抹如意也终于明白叶菩提为什么会突然退走。 她定然是早就发现破六韩孔雀的踪迹，不想与之缠斗，所以才会主动撤去。 只是让石抹如意不解的是破六韩孔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距离破六韩部的王帐还有八百里，难道破六韩孔雀已经能感受到八百里外的气机了吗？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只停留一瞬间，便被她抛出脑外。 开玩笑，就算是谪仙人也不可能感受到八百里外的气机啊。 她看着破六韩孔雀，问道：“孔雀前辈怎么会来这里？” “我要去西乌山。 ”破六韩孔雀说道：“恰好路过这里。”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了，若没有你惊走那女子，此番我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那人是谁？”破六韩孔雀虽然能感受到叶菩提的气息，但离得太远也分辨不出她的身份。 同样叶菩提也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分辨不出他的身份，不过这不妨碍叶菩提揣测出他的身份。 石抹如意说道：“应该是碧落天叶家那位大小姐。” 破六韩孔雀原本如死人一般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一丝表情变化，轻声说道：“若没记错，她应该不到二十岁吧？” “十九岁。 ”“十九岁的知秋。 ”便是如破六韩孔雀这样心境的人，得知这个事实，脸上也是表情复杂：“上溯一千年，除过千年前的风满庭，我从未听闻有人能在十九岁就进阶知秋的。” 十九岁，强如顾青城、邢渊、贺楼佩等人，也都没有知秋境界的修为！想了想，破六韩孔雀说道：“有机会要杀了她。” 石抹如意深以为然的点头：“前辈所言极是。” 其实她更想破六韩孔雀现在就去追杀叶菩提，到时候合自己和破六韩孔雀两人之力，很大可能性能把叶菩提留在草原。 但想到一向不理会俗事的破六韩孔雀出门去西乌山，那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根本不可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去追叶菩提。 想了想，石抹如意问道：“不知孔雀前辈去西乌山有什么事情？” 破六韩孔雀说道：“是慕容长河传信，邀请我过去。” “左贤王？”石抹如意心中好奇心更甚了。 按理说慕容长河如今带兵驻守在饶河上游，邀请破六韩孔雀同去西乌山做什么？ 相比痴于武道的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更加耀眼，左贤王、知秋境界高手，整个鲜卑能排到前五的大人物，这些身份足够让他成为整个鲜卑族年轻一代的偶像。 作为一个善战的民族，鲜卑是不缺英雄的。 慕容长河、贺楼佩、独孤珈蓝、破六韩孔雀、侯莫陈泰……这些都是鲜卑族内家喻户晓的名字，无数年轻人视他们为崇拜的偶像，渴望变成他们这样的强者。 这也是鲜卑族统治者有意引导的结果，这样才会让鲜卑族保持着尚武的民风。 第136章 非技术性盗墓 因为追杀石抹如意，叶菩提连马都弃之不顾。 眼下返回，便只能用双腿代步了。 好在她早已经习惯随遇而安，出行也不会带太多东西，丢弃的干粮、水、衣物都可以在牧民哪里用银子买到。 一路往西，叶菩提在遇到的第一个部落那里买了马和衣服、干粮、水。 她本是应该往西北去西乌山，但是追逐石抹如意一路，她都快跑到东乌山了。 她也没想到破六韩孔雀会这么巧合的出现在那里。 若是和破六韩孔雀纠缠起来，错过长生教开挖的时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也只能放弃追杀石抹如意了。 与李安贞三人分别，只能叶菩提孤身上路，这赶路速度要快多了。 策马奔驰，三日时间就赶到西乌山。 西乌山山势平缓，延绵数十里，附近栖息着数个游牧部族。 然而月前左贤王慕容长河突然命令这些部族迁徙到其他地方，两个月内不准接近西乌山。 这个消息，燕王府的探子没有及时反馈回去，因此叶菩提也是到草原之后才得知。 慕容长河突然让牧民迁徙，叶菩提怀疑很可能和长生教要开挖的墓有关——也许双方已经有着某种联盟。 西乌山附近不仅已经没有牧民，还有不少骑兵在巡游。 这些骑兵身上都绣着银狼图案，打出的也是银狼旗帜。 李安贞给她普及过鲜卑八大部族皆是以狼为图腾，其中银狼旗帜属于左贤王慕容长河，尊贵程度仅次于拓跋氏的金狼和独孤部的黑狼。 眼下这些人毫无疑问是慕容部的士卒。 小队的巡逻士兵不停游弋在西乌山附近，驱赶一切要靠近这里的人。 但是他们肯定是防不住叶菩提的。 轻轻松松，叶菩提就来到西乌山内。 她猜测慕容长河很可能也在这里，于是行事便小心翼翼起来。 在山中搜寻一天，她终于在山顶发现一些人的踪迹。 约莫五十人，大多数都是鲜卑人，只有几个全身包裹严实的人看不出来历。 叶菩提觉得这群人应该是来盗墓的。 如果她猜测的没错，那这几个神秘人物应该就是长生教的人，也说明长生教和鲜卑人勾结在一起了。 如此把这个消息传回燕王府，燕王府肯定也坐不住了，必然会大力调查这个长生教。 他们也是才来到这里，正在安营扎寨，人群中并没有感受到有知秋境的高手存在，若不是刻意隐藏气息，那便是慕容长河并没有来这里。 叶菩提在这群人不远处隐藏起来，小心翼翼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起初他们只是安营扎寨，什么都没做，叶菩提也不着急，如同狩猎一般，安静潜伏。 月上中天，安静的营地终于有动静。 原本叶菩提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些神奇的工具，洛阳铲、金钢伞、摸金符之类的。 但是这群人拿出的东西却让她大跌眼镜——除过罗盘、铁锹、绳索之外，他们并没有带任何其他工具。 其中一个黑衣人拿着罗盘在这里转了一阵很快便确定要动手的位置。 这是一处凸起的地方，已经被苔藓和绿植覆盖，不仔细看很容易被认为是山石，但细看去会发这根本不是什么山石，更像是一座坟包。 然后……她看到这些人从营地搬出一些东西，开始齐齐安放在坟包四周。 看到他们安放的东西，叶菩提眼睛蓦然睁大。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在盗墓小说、电影中常出现的一幕，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在坟包四周埋得是火药！这是要炸坟啊。 她先入为主，以为盗墓都是技术型的，却忘记还有孙殿英这种暴力型的。 眼下长生教和鲜卑人显然也是选择了这种简单暴力的方法。 没有什么事是火药不能解决的。 如果有，那就是当量不够！难怪慕容长河要提前把附近的牧民赶走，炸坟动静太大，不敢走牧民，想不被发现都不可能。 但他们既然是取东西，难道不怕把坟炸开会毁掉东西吗？ 这些人把火药安放完毕，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后撤，长长的引线扯到远方。 等到这些人撤退到安全位置，便有人点燃引线。 叶菩提悄然后退出百丈。 轰！爆炸声如同九天响雷，声震数十里，山石飞溅，火光四射，浓烈的尘烟飘升到半空，站在山下数十里外都能清晰看到山顶的火光和尘烟。 也幸亏这里是山顶，不然这样的爆炸甚至有可能引起崩塌，把这群人埋进去。 看着这里的动静，叶菩提不得不为这坟墓的主人默哀片刻——这人生前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死后落个连坟都被炸的凄惨境地。 不过看这里的情况，这墓少说也应该有几百年历史，它的主人说不定已经投胎转世几次了呢。 炸开墓穴，这群人也没有直接过去开挖，而是等尘烟散去，这才扛着跳铁锹、镐头走向已经化成废墟的墓地。 这处古墓不算大，仅从规模大小来看，应该不是什么王侯公卿的墓穴。 几十个人同时开工，等到天际泛白时已经将废墟清理出来。 叶菩提悄然跃上一棵大树的树梢，将自己隐藏在枝桠中，偷偷看想墓穴。 从她的位置居高临下，墓穴中的情况便能清晰可见。 主墓室已经被挖开，露出里面的棺材。 纯黑的棺材，体积巨大，雕工精致，但叶菩提无法从棺木的雕工和形制中判断出具体的年代。 这棺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主墓室已经被炸塌的情况下，棺木竟然还能保存下来，只是有些变形。 看到此处叶菩提才明白：这群人定然是知道墓穴里的情况，知道墓穴便是坍塌也难以毁灭棺木，所以才会大胆的用火药爆破。 他们的目标肯定就是这个棺材，和其他东西无关。 看到棺材，一群人欢呼一声，然后用带来的粗大绳索绕着棺材，想要将棺材拉出来。 这棺材极重，四十多个鲜卑士兵同时动手才将它拉出来。 哐当！一声沉闷的巨响，棺木沉沉砸在地面，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几个鲜卑士兵取出工具开始拔棺钉。 棺钉钉的很紧，几个鲜卑士兵用了许久才拔出来，此时太阳都已经升到山顶。 然后是开棺。 棺盖非常重，几个鲜卑使出吃奶劲也只是让它多动几寸，然后更多人的去推，二十多人才终于掀翻棺盖。 站在叶菩提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棺材中的情况。 里面并没有什么骇人的景象，有的只是一具白骨以及若干件陪葬品。 接下来这些鲜卑士兵粗暴的把白骨扔出来，然后又把陪葬品扫荡一空。 看着弃之荒野的白骨，叶菩提暗道这群鲜卑人实在野蛮，对待逝去的死者没有任何尊敬之心啊。 等到收拾完棺材，之前那个拿着罗盘的黑衣人便跳进棺中。 他似乎对这些极为了解，在棺中两侧摸索片刻，然后在某个地方轻轻一抠——随着他的动作，一阵机括声响起，原本的棺底竟然凹陷下去，露出下层的空间。 原来这棺材竟然是两层！下方空间还是一具尸体，已经是干尸，但仍能看出应该是个女子。 那人也不避讳什么，直接下手在干尸身下开始翻动摸索。 很快他就从干尸的身体下面翻出一个小小的匣子。 举着匣子，这人高声对上方的人说道：“找到了！” 叶菩提知道这就是长生教此行的目的了。 于是她也动手了。 拿着匣子的人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叶菩提便从远方的树梢掠过来。 她的速度快如鹰隼，参与盗墓的一群人还未看清发生什么情况，那人手中的匣子便不翼而飞。 匣子到手，叶菩提再度回身。 茱萸剑在手，离她最近的几个鲜卑士兵瞬间被剑气斩杀。 直到这几个士兵倒地，其余人才反应过来。 他们从没有想过有人还能闯入已经被封锁的西乌山。 直到此刻，他们才想起拿起兵器迎向这个敢胆大包天出来截胡的人。 眼下盗墓的五十人都是普通人，没有武道高手，他们冲向叶菩提，不啻于以卵击石。 茱萸剑每一次的横扫、突刺都能带走一个人的性命，原本如水的剑身越发清凉，似乎是饮血之后的效果。 片刻功夫，现场的鲜卑士卒都被叶菩提斩杀殆尽，血腥气弥漫，宛如修罗地狱。 只剩下那几个长生教的人，叶菩提没有杀他们，便是要从他们口中问一些长生教的事情。 几个长生教的人眼见来人武功绝顶，便也不敢再上前，顾不得被叶菩提抢走的匣子，开始四顾分头逃跑。 叶菩提没有一个个去追，而是只盯着那拿出罗盘又亲自入棺取出匣子的黑衣人。 很明显这家伙要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东西。 这人的武功不高，便是拼命的逃跑，但也不过几步路便被叶菩提擒住。 一把扯下这人的黑袍，里面露出一张熟悉的英俊脸庞，正满脸惊骇的看向叶菩提。 看到这张脸，叶菩提眉头紧蹙：“单言辞！” 此人便是平江书生单言辞！当日去往碧落天的七人之一，而且还是七人之首。 他是七人中武功最低的人，也是年龄最小的人，但却能成为七人之首，这里面实在有太多值得深究的信息。 当日他们七人是以生意人的名义登上碧落天，然后又以武道人的身份来和碧落天的高手切磋。 在岛上他们一直表现的很规矩，若非后来发生的事情，在当时可没人看得出来这几个人包藏祸心。 何渔夫曾写信给雪域老叟杜老九，询问过单言辞的下落，根据他的信中所说，他们六人都在猜测单言辞已经遭遇不测。 但是叶菩提便根据他心中的推测，也认为这个单言辞已经被他们那个长生教教主杀人灭口了。 谁曾想竟然在这里见到他了。 看来他消失这一段时间应该就是在调查这个墓穴。 这件事做得非常隐蔽，因此就连同行的何渔夫等人都不知情。 从侧面也能说明这个匣子中的东西极为重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行事。 看来自己这一次终于是能抢在长生教之前一步了，而不是如之前那般被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看到叶菩提，单言辞失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容不得他不惊讶，此次行事他们已经极为小心，甚至和鲜卑人合作，保证这个消息不会传到中原，叶菩提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他已经从教主那里得知叶菩提前来中原的消息，也知道叶菩提再找他们七个人，更清楚何渔夫都是被教主亲手解决的。 所以他行事很小心，谁想到叶菩提竟然还是一路追过来了。 其实就连叶菩提自己都不知道，为了查到这个消息，燕王府是费了多大的力气。 光是密谍都牺牲十几位，而且动用了各地的情报网络，才终于查到这消息。 单言辞心脏怦怦直跳，那是紧张的——他的长处是长袖善舞，是风水堪舆，是博古通今，并不是武功。 七人中他武功倒数第一，但教主的器重程度却是第一。 也正是因为器重他，才会派他来主持这次的事情，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叶菩提。 这深山密林，他一个天境都不到的人，如何能从叶菩提这样的高手手下逃脱？ 看着单言辞，叶菩提冷声道：“你让我找的很辛苦啊。” “误会，误会。 ”单言辞举起双手，笑道：“叶姑娘，这里面有很多误会，你听我一一解释。” “嗤！”一声轻响，茱萸剑架在他脖子上，叶菩提说道：“我没兴趣听你狡辩，现在我问你答，若是回答让我不满意，我就送你去见庄拢贤和何渔夫，你们是好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黄泉路上不寂寞，不是吗？” 单言辞苦笑道：“我可不想英年早逝，我都没娶妻呢，还是个几十年再去见他们吧。” “少废话。 ”叶菩提问道：“我一直神好奇你们长生教，先说说你们的教主吧？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要偷我们家的碧落印？” “教主……”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森森剑气，单言辞不敢犹豫，说道：“实话实说，我也没见过我们教主的真面目，每次见面他都包裹在黑袍之中，作为属下我也不敢掀开黑袍去看啊，至于为什么要偷盗碧落印，这个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具体也不知道。” 叶菩提仔细看着单言辞，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装神弄鬼！”叶菩提冷哼道：“碧落印现在在哪里？” “教主手里。 ”“你们的教主在哪里？你们的总部又在那里？”单言辞说道：“我们没有总部，教主在哪里，哪里便是总部，只是教主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 “怎么才能找得到他？你们平日是怎么和他联络的？”她相信单言辞应当是能联络到长生教的教主，只要知道联络的方法，自己就能去会会这个神秘的教主了。 单言辞非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叶菩提说道：“看来你和何渔夫、庄拢贤关系很好啊，这么快就想去找他们了。” 单言辞吓一跳，连忙摆手：“我说我说。” 顿了顿，他说道：“教中虽然没有总部，但在大雍有很多联络点，通过这些联络点我们便能联络上教主。” “幽燕有吗？”单言辞肯定的说道：“有！” “在哪里？”“在……”单言辞话未说完，叶菩提突然提剑后撤。 雪白的衣衫在原地带起团团幻影，瞬息便后撤出数十丈。 几乎是在她后撤的同时，一道强大的气劲便从她侧面袭来。 原本她站立的地方被股气劲硬生生砸出一个深坑。 单言辞亦是被这股气劲横扫抛飞出去。 猛烈的气劲将单言辞高高抛出去，一连串的尖叫声从他口中传出来。 下方都是岩石，他要是撞在上面，怕是立刻就会血肉模糊了。 关键时刻，一道人影从远方飞掠过来，一把抓住单言辞，让他平安落地。 惊魂未定的单言辞耳边响起一道声音：“这个公子一表人才，要是摔的头破血流可不好看了。” 单言辞转头，发现救下自己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鲜卑美人。 同时叶菩提原先站立的地方则是多出一个面容古板的中年男人，强大的气劲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来人正是破六韩孔雀和石抹如意！不分章了，就这样吧。 这两天颈椎疼，所在在电脑前面不能久坐，所以更新见谅。 明天之后尽量把更新改在白天，这样晚上才能好好休息，对于颈椎也有好处。 第137章 知秋之战（一） “又见面了啊。 ”石抹如意笑眯眯说道：“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风水轮流转，不知道这句话用到你我身上合不合适？” 她现在很开心，几天前被叶菩提差点干掉的一幕仍历历在目，但是再次面对叶菩提，她心中却没有多少畏惧。 因为她身边有破六韩孔雀这个在鲜卑能排到前五的高手。 天才是应该被扼杀的，尤其是像叶菩提这样注定成为对手的天才，更应该扼杀，虽然她已经是知秋境界，但只要没有进入谪仙人境界，一切都有可能。 先前破六韩孔雀因为要来西乌山，并没有去追叶菩提，谁曾想会在这里遇到她。 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 所以石抹如意心情很好。 相比于石抹如意，破六韩孔雀却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要和叶菩提动手的是他，又不是石抹如意。 不过他也没有非常紧张，环视四周，然后才看向单言辞，问道：“慕容长河呢？” 是慕容长河邀请他来这里，但来到之后却并未见到慕容长河的身影。 “慕容王爷半道返回军营了。 ”单言辞说道：“他要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然后才能赶来和我们汇合。” 单言辞也很郁闷，本以为这一趟盗墓有慕容长河坐镇，可以万无一失，但谁曾想慕容长河半路离开，自己还就这么倒霉的遇到追逐而来的叶菩提。 要不是这两人来得及时，自己小命休矣。 单言辞的解释让破六韩孔雀略有些不满。 慕容长河邀请他来这里，自己却不现身，如此呼来喝去，只是没把他放在眼里啊。 等到解决完碧落天这位大小姐，定要和慕容长河好好打一架。 鲜卑已知的四位知秋境界高手，拓跋重元守护拓跋皇族，基本属于避世潜修的状态，赫连成器领地在鲜卑最西端，基本也是超然世外，如此知秋境界只剩下自己和慕容长河两人。 两人之间一直是竞争对手，也曾多次交手。 只不过碍于可汗的面子，一直不曾翻脸，再加上如今慕容长河又驻兵饶河来襄助破六韩拔凌，因此他才会答应下对方的邀请。 谁曾想堂堂左贤王会放他鸽子。 如今在这里遇到叶菩提，若是慕容长河也在这里，自己两人联手完全可以把她留在这里的。 虽然碧落天不是中原门派，但和中原的联系远比和草原的联系紧密，能让碧落天折损一位顶级的天才，对草原高手来说绝对是一件幸事。 相比于石抹如意的得意，叶菩提的心情则愈加趋于古井无波。 既然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只需要摆脱破六韩孔雀就好了。 面对这样一位和自己同境界的高手，叶菩提能做的就是逐渐冷静下来。 然后逐步的调整自己的气机。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个人恩怨，但身处两座江湖的他们这一战无可避免。 破六韩孔雀看向叶菩提，说道：“你这样的天才是很少见的，按照你们中原三教的说法，一般你这样的人都会沾一些气运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当然我自己是不信这个的，所以我希望用这一战来印证我的想法。” 鲜卑上层贵族几乎都懂汉话，破六汉孔雀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的幻汉话远不如石抹如意精通，声调听起来有几分怪异。 “我也不信。 ”叶菩提似乎笑了一下，仔细看去又是面无表情，说道：“我只信我手中的剑。” 两人都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先一步步把自己的气机运转到极致。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澎湃的气机和逐渐升高的战意，茱萸剑从剑鞘中飞出三寸，凤鸣声连绵不断，凛冽的杀气从茱萸剑身上四散激射。 站在她对面的三人，破六韩孔雀不动如山，便是连表情都不曾有过变化，石抹如意则是微微皱眉，最惨的是单言辞，他修为太弱，被这凛冽杀气冲击，只感觉浑身颤栗，心神不宁，往后退出十几步才脱离茱萸剑杀气笼罩的范围。 他很想就此转身离去，把战场交给破六韩孔雀，但那件东西还在叶菩提身上，若是没有取回东西，计算他离开，教主也不会放过他的，因此只能小心翼翼躲到一旁，旁观这一场他并不想旁观的战斗。 瞥一眼后退的单言辞，石抹如意也没有继续和他开玩笑的心思，默默开始调整自己的气机。 这一场战斗的主角是叶菩提和破六韩孔雀，但身为闻道境界的她只要等到机会，绝对可以在两人酣战时给予叶菩提知名的偷袭。 叶菩提和破六韩孔雀两人相距十丈，都是一动不动，但是随着两人气机的攀升，这十丈的空间内已经是剑拔弩张，空气似乎都开始凝固起来。 修为不济的人靠近这里，立刻就会被两人的气机牵引，要么气血上涌，爆体而亡，要么气机挤压，窒息而亡。 某一刻，两人的气机攀升到极点，几乎是同时出手。 叶菩提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出现在破六韩孔雀面前。 破六韩孔雀的衣衫无风自动，右手一拳砸出去。 有雄浑无匹的罡气，好似一道白虹，撕裂空气，朝着瞬间而至的叶菩提砸去。 破六韩孔雀生平习武，都是赤手空拳，未有使用兵器的习惯，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在对战使用兵器的对手时就会吃亏。 他走的是纯粹的体魄武夫的路子，与武神邢渊同属一路，虽不及邢渊，但是也不容小觑。 他一拳轰出去，叶菩提的身形也来到面前，就好似他能掐会算，已经料定叶菩提会有这般出手一样。 在其他人看来，叶菩提身形虽然快到无法捕捉，但是停下的一瞬间却正好迎上破六韩孔雀的拳头，就像是自己赶上往上送死一般。 迅猛无匹的罡气迎面而来，叶菩提心如止水，茱萸剑自腰间出鞘，这道罡气直接被她拦腰斩断，瞬间烟消云散。 这一剑换做其他武道高手，就算能斩断罡气，但是接下来逸散的气劲余威仍旧会激荡不绝，然而叶菩提这一剑却干净利落，一剑就让破六韩孔雀的一拳荡然无存。 战场瞬息万变，一交手之下，破六韩孔雀无法再无动于衷，与叶菩提同时斜掠出去，叶菩提速度很快，破六韩孔雀竟然也不慢，时刻都与她在十丈外保持着平行。 两人一边飞掠一边交手。 叶菩提抬手出剑数十次，破六韩孔雀同样挥拳数十次。 随着两人的动作，接着便是一大串不绝于耳的轰隆声，两人所过之处，地面如同地牛翻身，石屑纷飞，泥土激扬，树木横倒，狼藉一片。 这也仅仅是两人交手后的气劲余波，更多的气劲已经消失在两人碰撞之中。 片刻功夫，两人一口气从山巅掠到山脚，从山巅到山脚，宛如被两人开辟出一条道路。 山下草原上，两人有一瞬间的停顿。 破六韩孔雀十指如铁钩，气机运转，一缕缕的气机气机渗入他脚下的地面，他的身形陡然拔高。 他并不是凌空而起，而是脚下草地随着他的升高而升高。 就好似在这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突然出现一座细长的山峰。 脚下的泥土与他身体内的气机牵连，破六韩孔雀双手一扭，脚下凸出的山峰登时分崩离析，泥土漫天，有无数细微的气劲在泥土之间疯狂流转。 仿佛一道黑色洪流，又好似一把铺开的折扇，虽然只是泥土，但是夹杂着气劲，已经比锻造的铁器杀伤力更大了。 面对对方这一击，茱萸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起丝丝涟漪，似乎想用这细细的茱萸剑来遮挡漫天的泥土。 泥土飞来，排山倒海，带起大股的猛烈罡风，叶菩提的茱萸剑轻轻划过，没有气冲斗牛的剑气，也没有风起云涌的异常。 这一剑比之以往她出招时的华丽，要显得平凡太多。 但是这一剑过后，很快有一道细白的丝线在叶菩提身前蔓延开来。 这条细线极长，仿佛是没有边际一般，以叶菩提为中心，朝着铺面而来的泥土逸散。 一线白线，漫天泥土。 一个若隐若现，一个遮天蔽日。 对比起来，叶菩提的这一剑就好似是蚍蜉撼大树，颇有些自不量力。 但是当这一线白线触碰到漫天泥土时，她轻轻吐出一个字：“裂！” 原本只是天地之间的一丝白线，随着她的话，就好似有人在白线之中撑开天地一般，这一线白线猛然开始扩散，瞬间就暴涨成为一片白色的帷幕，有丝丝剑气流转其上。 再然后让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 白色的帷幕宛如倒扣的水碗，以叶菩提为中心，百丈内，那排山倒海般的泥土都被帷幕阻挡，静静悬停在半空中！就好似叶菩所在的地方出现一处缩小的天地！这一幕极为震撼人心，远比江湖上一些津津乐道的比武场面更加震人心魄，但是可惜除过不远处赶来的石抹如意，再没有人有幸看到。 原本准备趁着破六韩孔雀出手的瞬间，偷袭叶菩提的石抹如意停下动作，喃不自觉后退几步。 这才是属于知秋境界的给交手，先前两人从山巅到山脚，最多是热身而已。 若是换做遇到姜琢玉之前的叶菩提，那时她初入知秋，境界尚浅，对战已经稳稳知秋境界的破六韩孔雀，怕是要吃大亏的，而且还有一个闻道境界的石抹如意，就算是强如叶菩提，大概也只有逃命的份。 但经过谪仙人姜琢玉的指点，叶菩提虽不能说已经知秋大成，但是也与之前大为不同，只是还欠缺一点时间来打磨剑道而已。 因此直面破六韩孔雀，她已经有一战之力。 第138章 知秋之战（二） 白色的帷幕在天空停留极短的时间，然后分崩离析。 一同崩溃的还有破六韩孔雀的漫天泥土，大片泥土扑簌簌落下，如同下一场泥雨，但是其中弥漫的气劲却消散的无影无踪。 一剑过后，叶菩提再次出手。 她的身影朝着破六韩孔雀飞掠而去，四周大地上陡然出现青色剑气。 剑意凌然，摧枯拉朽。 远处，破六韩孔雀失去泥土山峰，当时并未落在地上，仍是双脚悬空，凌空而立。 直到叶菩提出剑，他的双手上下交叠放在胸前，然后狠狠一按沃野千里的大草原上突兀响起一阵闷雷似的轰响，以他为中心，周围所有的青草连根拔起，朝着四周扩散。 叶菩提的周围有无数青色剑气环绕，不停的拉近与破六韩孔雀的距离。 随着她每一次的前行，两人相隔千百丈的空间内，无数泥土被两人碰撞的气劲激荡的翻涌出来，这一片草原宛如被铁犁翻过一般，不断有地丘炸裂，狼藉一片。 气劲碰撞爆炸，声如雷霆。 游荡在西乌山附近的慕容部骑兵纷纷勒紧缰绳，一脸震惊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的交手，波及数里外的草原，这还仅仅是知秋境界的战斗，若是更高层次的谪仙人出手，不知又该是何等境地，也难怪世人谓之武道最后一重境界为谪仙人。 叶菩提一路掠向破六韩孔雀，剑招不变，但是气象恢宏的剑意却没有丝毫衰减。 随着两人距离的不断接近，破六韩孔雀须发皆张，怒目圆睁，宛如金刚动怒。 他猛然大喝一声，一抬手臂重重砸向地面，脚大地下宛如活物一般，从他脚下飞速奔向叶菩提。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五十丈，一道粗壮的黄色龙卷破土而出，席卷向叶菩提。 叶菩提手中长剑并无变化，但是她另一只手却抬起手腕，轻轻一指戳向迎面而来的黄色龙卷。 黄色龙卷已经近在咫尺，罡风吹动她一头青丝随风飞舞，然后叶菩提一指落在这土黄色龙卷之上。 嗤。 宛如有人用针尖戳破一个水球一般，这黄色龙卷在叶菩提一指之下迅速开始消散。 一指禅！叶菩提一指破去破六韩孔雀的黄色龙卷，整个人陡然加速，五十丈的距离瞬息即至，然后毫不犹豫递出凛冽一剑。 破六韩孔雀脸色阴沉，向前踏出一步，身前竖起一道急速流动的土墙，叶菩提的一剑就撞在他的土墙之上。 剑气灿烂炸开，土墙狠狠震颤，然后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很快就在轰然声中又重新化为粉尘。 此时，两人已经是面对面而立，叶菩提一剑无功而返，但是她的左手却快若闪电的印在破六韩孔雀的胸口。 一掌之下，以破六韩孔雀的强横体魄，并未受到重伤，但是身体仍旧不由自主滑行出十几丈才卸去叶菩提掌中的气劲，稳住身形。 就在叶菩提准备再一次出剑的瞬间，有一缕诡异至极的气劲出现在她的背后，宛如一个隐身在她身后很久，等待必杀一击的刺客一般，递出自己蓄谋已久的致命招数。 叶菩提手腕一抖，横剑在胸前，同时脚下急转，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让自己转过身来。 叮！一声脆响，有兵器撞在茱萸剑上，叶菩提看到那石抹如意的笑脸自眼前一闪而过，耳边还留下她妩媚的笑声：“知秋确实厉害啊。” 一句话落下，她的身影已经远遁不下百丈。 她知道自己不是叶菩提对手，但是有破六韩孔雀在正面对抗叶菩提，她要做的只是在暗中寻找偷袭机会就可以。 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只要破六韩孔雀没有战败，她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而与叶菩提同为知秋境界，而且已经在这个境界有几年时间的破六韩孔雀又岂能会轻易失败？ 所以她一击不中，立刻远遁，等待着下一次的机会。 叶菩提没有去追她，因此破六韩孔雀已经向她奔跑过来，一拳轻描淡写的砸过来，但是叶菩提丝毫不敢大意，茱萸剑横在身前挡下破六韩孔雀的拳头。 有闷雷一般的声音在两人周围响起，这是两人气劲对撞时的声音。 破六韩孔雀一拳砸在茱萸剑上，叶菩提立刻后退出一步，然后对方又毫不停留的砸下第二拳，叶菩提同样再次后退一步。 破六韩孔雀一口气连着轰出九拳，每一拳叶菩提都会后退一步，但是九步之后，她的身影站在草原之上，脚下一动不动，任凭破六韩孔雀砸出几拳，都没有再后退。 方才叶菩提一掌让对方退出十几丈，来而不往非礼也，破六韩孔雀就同样对她砸出十几拳，但是叶菩提却只退出九步。 只是不同与破六韩孔雀的毫发无损，叶菩提被他的拳罡激荡，体内气机震荡，经脉隐隐都有些喷张。 九步之后叶菩提体内气机运转到极致，一呼吸就可以在体内经脉中奔行八百里，这才卸去对方霸道的拳罡。 草原上，两人四目相对，叶菩提的长剑抵住破六韩孔雀的拳头，若非两人的衣衫都是飘荡鼓动如同狂风吹拂，说不得还会让人误会两人实在眉目传情一般。 只是对于两人而言，就算眼神相交，传递出来的也有杀意。 两人相持半刻，叶菩提感受到那石抹如意又在蠢蠢欲动，于是不再犹豫，轻喝一声，身体后仰成倒着飞掠出去，同时有十多道青色的捡起萦绕全身，如同在保驾护航一般。 她这一退就退出三十丈，破六韩孔雀得势不饶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前，一拳拳的轰出，叶菩提周围的剑气逐渐开始破碎。 三十丈外叶菩提再次止住身形，抬起手臂迅速横出一剑。 这一剑看似风轻云淡，但是却是叶菩提自九步之前开始后退时就已经在蓄势的一剑。 被动挨打可不是她的性格，她也不是佛门的和尚，有着连利剑都刺不破的金刚体魄。 这一剑横出，却没有青色剑气环绕，但是空气中却突兀出现一股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看着接近身前的破六韩孔雀，叶菩提嘴角上扬，少见露出一丝轻笑，恍若仙人，她朱唇轻启，轻声道：“第五！” 第139章 知秋之战（三） 这一剑递出，她轻轻闭上眼睛，与此同时，原本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中，有一道道剑气开始充斥这片天地。 一道道剑气纵横交错，蜿蜒曲折，千百丈的空间都被这些剑气充斥。 这就是《九重剑阙》中的第五剑阙！剑气笼罩之内，自成天地方圆。 她曾以《九重剑阙》的前两重对战桃花公公与桃花婆婆两位闻道，如今面对破六韩孔雀，她蓄势已久，一出手便是第五剑阙，威力自然比那一日击败桃花公公两人的第一剑阙更加巨大。 只是她眼下面对的破六韩孔雀同样要比那二人厉害太多。 面对叶菩提的第五剑阙，破六韩孔雀没有任何惊异，只是轻声说道：“碧落天压箱底的东西啊。” 碧落天的《九重剑阙》绝对是世间最顶尖的剑法，从第一重剑阙开始就逐渐摒弃剑招，主修剑意。 剑意纵横，直如九重天宫镇压人间。 破六韩孔雀自是知道这碧落天压箱底的绝活，但他心中没有任何动摇，直接蛮横的撞向叶菩提的剑楼。 碧落天传承再强，那也要看使用者是谁不是吗？ 世间武夫，论体魄之强悍，首推武神刑渊，一双手就可折天下所有神兵，其次还有佛门一些修行金刚体魄的高僧，号称谪仙之下无人可破。 除此外，这个在中原几乎没有太大名气的破六韩孔雀同样有着不弱与佛门金刚不动的体魄，就连叶菩提一连数次的进攻，也不能破除他的体魄，相反自己还被激荡的经脉喷张。 如此才逼迫的叶菩提不得不连退几十丈，然后才能蓄力递出这第五剑阙。 剑气高升，千百丈范围内剑气如滔滔江河，此起彼伏，就连一旁伺机偷袭的石抹如意都不得不避开叶菩提的锋芒，远遁出几里路，丝毫不敢靠近已经自成剑气天地的第五剑阙。 破六韩孔雀蛮横撞在叶菩提的剑气之上，但是这一次并未击退叶菩提。 他有着近乎金刚不动的体魄，但是面对叶菩提的第五剑阙，也有一种老虎吃天，无处下口的无力感。 而且这天地间还有无数剑气不停攻击他。 一次次的撞击，一次次被叶菩提磅礴的剑气冲击的后退，宛如风雨飘摇中的一页小舟。 最让破六韩孔雀头疼的是，这姑娘的剑楼没有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架势，反而是越发的凌厉。 她的剑意竟然逐渐渐入佳境。 就连叶菩提自己也没想到，她原本只是用第五剑阙来对付破六韩孔雀，但是随着破六韩孔雀用他强横体魄撞击剑楼，一次次的冲击，竟然让她把剑意打磨的愈发纯熟，甚至连之前没有影子的第八剑阙也出现一个雏形。 当然，这也仅仅是一个雏形，离她能使用出来还有很远的距离。 破六韩孔雀也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竟然成为叶菩提在剑道上的磨刀石。 磨刀石越是坚不可摧，磨砺出的剑锋就越是锋锐！叶菩提相信，若是再能有这样两三个金刚不动的知秋高手为自己磨砺剑道，定然可以在体内铸造出第八重剑阙，那时任凭破六韩孔雀是什么体魄，她都能一剑破之。 只是这世间有多少知秋境界？又有几个能拥有破六韩孔雀这样强横的体魄？ 这等磨刀石，怕是除过武神刑渊之外再难寻到了。 巍巍剑剑阙，叶菩提就好似占据楼顶的仙人，一道道手臂粗细的剑气在周身四溢纵横，宛如蛛网，织就一张让破六韩孔雀难以逃窜的大网。 当然，叶菩提若想以第五剑阙连斩杀对方还是有些不切实际的。 毕竟是同境界高手，而且还有着强悍的体魄，她的剑楼虽然能阻挡破六韩孔雀，但是对方同样也能用强大的体魄硬抗她的剑气。 破六韩孔雀已经用身体硬抗叶菩提千百道剑气，但是仍没有丝毫的疲倦，金刚不动确实非常恐怖，几乎可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千百道剑气过后，叶菩提反而是让茱萸剑归鞘，双掌并拢交叠胸前，然后轻轻分开一寸。 分开一寸，她这座剑楼的剑气就浓郁一分，同时剑意之中的杀气愈发凝结。 她的手中连续分开三寸，所有的剑气已经是锋芒毕露，凛冽的让知秋境界一下的武夫都不敢靠近。 于是破六韩孔雀攻击的身形终于有一丝丝的凝滞。 这一丝丝凝滞对于一品之下的武夫来手，根本就不会觉察到什么，但是对于叶菩提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破绽。 于是她轻轻一抖手腕，无数剑气破土而出，如同守株待兔一般，斜飞出来，却同时撞在一处地方。 那里正是破六韩孔雀出现的地方。 一道道剑气凌厉如同蛟龙，硬生生将破六韩孔雀撞击的半个身体陷入大地之上。 他周身大地不停出现裂缝，好似龟裂的旱地。 破六韩孔雀肩头一坠，双手往下一拍，整个人带着大片泥土草屑破土而出。 一声咆哮，破六韩孔雀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着叶菩提撞去。 这一次他金刚不动的体魄运转到极致，体内气机奔腾如江河。 他的皮肤甚至都开始出现一层淡淡的金光色。 破六韩孔雀看似已经是愤怒到没有理智，但实际他心中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狂暴，反而是越发的心如止水。 武道能到这一境界的高手，心性修为都不差，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动怒。 他如此不管不顾冲向叶菩提，只是因为知道她这座剑楼其实已经到极限。 虽然叶菩提的剑阙运转如意，看似越来越强，但破六韩孔雀知道她绝对也快到极限。 武夫气机运转千里，有着让普通人震撼的恐怖实力，但是体内气机疯狂运转，这种情况对身体来说也有极大的负荷。 除非是传闻中的谪仙人才有可能跳出这个窠臼。 叶菩提蓄力施展第五剑阙，确实威力极大，但是对于她的身体也有极大的负荷，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敢轻易施展第六、第七两重剑阙的原因。 不过即便她已经到极限，但是这剑阙尚未崩溃。 看着疯魔一般冲过来的破六韩孔雀，叶菩提猛然一抬双手，一道粗壮如同峰峦的恐怖剑气就从天空坠落而下！ 第140章 知秋之战（四） 粗壮如峰峦的剑气从天而降，浓郁到宛如江流的剑气疯狂四溢，大地被剑气洞穿出一个深坑，破六韩孔雀被砸入这深坑之中。 虽然她最后一剑把破六韩孔雀砸入坑中，但是心中却没有任何轻松心思，仍旧是紧紧盯着那处剑气洞穿的大坑。 因此她能感受到，在深坑中仍有浓烈的生机存在。 尘烟散去，破六韩孔雀衣衫褴褛的身影从深坑中渐渐走出来。 他的衣衫已经破损到不成形，甚至连嘴角也是溢血，但是身上的气势却比之前更凛冽。 原本笼罩在他身上的金光色竟然渐渐转为紫金色！叶菩提暗叹一声，想要以第五剑阙杀死破六韩孔雀确实有些不切实际，同为知秋境界，这人又有金刚不破的体魄，实在棘手至极。 除过波若寺的圣僧及武神邢渊之外，这破六韩孔雀的金刚体魄已经可称得上天下第一，真正的是任凭你万千攻击，我自可不动如山。 以叶菩提的剑道修为，第五剑阙最后一剑足以直接杀死任何一个闻道境界高手，甚至没有强大体魄支撑的知秋境界被她这一剑正面洞穿也要重伤。 然而她碰到破六韩孔雀这么个乌龟壳，还真有些无力了。 全身笼罩在紫金色中的破六韩孔雀看着叶菩提咧嘴一笑，狰狞恐怖，说道：“你让我想到贺楼佩，他的剑也很锋利，原以为自己的金刚体魄已经能挑战贺楼佩，不过今日与你一战，我才知道还需要些时间，看来杀了你之后我又要回去闭关了。” 说着一抬手，一道罡气就从他手中朝着半空的叶菩提轰去，迅猛如雷霆。 一团璀璨的剑气在叶菩提胸前绽放，与对方的罡气碰撞，同时她整个人倒掠而飞出去，双脚在空中如蜻蜓点水一般踩几下，踩出一连串水面波纹似的涟漪，每一道涟漪逐渐扩大，然后成朵朵莲花。 步步生莲。 一朵朵莲花虚空绽放，然后就有剑气从这些莲花中摇曳而起，剑气冲天，气冲斗牛！叶菩提体内气机更加疯狂运转，一息之内已经是有两千四百里。 有模糊的楼阁从这些绽放的莲花之中出现，似乎又在准备搭建一座剑阙。 第六剑阙！此时她的身体高负荷运转，就连就洁白如玉的脸颊上也爬上一丝红晕，宛如醉酒后的微醺。 但是第六剑阙只是出现一瞬间，然后就轰然坍塌，消失的无影无踪。 同时叶菩提整个人突然转身，往西方飞掠逃走，速度之快，眨眼消失。 就在她消失的下一瞬间，东北方向又有一道不弱于破六韩孔雀的强大气息出现，须臾即至。 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破六韩孔雀的身边，看着外形凄惨的破六韩孔雀，笑道：“这还是真的让人难以置信，竟然能有同境界的高手破开你的金刚体魄。” 笑声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擦去嘴角的鲜血，破六韩孔雀说道：“这是碧落天那位天才大小姐，天生剑胎，虽然年轻，但剑道修为已经是趋于炉火纯青，觉得我惨？你也可以试试用自己的体魄去接她的九重剑阙。” 中年男子摇头笑道：“我可没有金刚体魄。” 石抹如意从远处而来，见到锦衣男子，行礼说道：“如意见过王爷。” 锦衣男子看看石抹如意，似乎有些意外，说道：“琳琅郡主怎么也在这里？” 石抹如意大略说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闻叶菩提竟然抢走西乌山出土的东西，中年男子勃然变色，再无之前的淡定，怒道：“这辈子从来都是我慕容长河抢别人的东西，被人虎口夺食，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很好！很好！” 原来这人便是鲜卑左贤王慕容长河，与破六韩孔雀起名的知秋境界高手。 正因为感受到对方也是知秋境界，叶菩提才会毫不犹豫转身遁走。 以她现在的修为，面对金刚体魄的破六韩孔雀，借助《九重剑阙》强大的攻击力，也不过勉强压制。 如果再加上一个未知的知秋境界以及一旁虎视眈眈的石抹如意，自己只剩下逃窜这条路了。 没有在体内搭建出第八座剑楼之前，她根本不考虑同时对战两个同境界高手。 所以她当机立断，立刻遁走，让这场罕见的知秋之战颇有几分虎头蛇尾的架势。 破六韩孔雀拦在她的东方，那人又从东北方而来，石抹如意潜伏在南方，她只有往西一条路可以走。 看到暴怒的慕容长河，破六韩孔雀不咸不淡的说道：“你若是能早来交给时辰，我们便能联手将她留在这里了。” 他这是表达对于慕容长河的不满，慕容长河忽然你不在意，只是说道：“她现在也别想着能逃出草原，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算是碧落天，本王也要灭掉他们！” 石抹如意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做？” “当然是追了。 ”慕容长河毫不犹豫说道：“两个知秋，一个闻道，三人联手若还是让她逃走，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族无人？” 叶菩提的遁速自然是极快，片刻功夫就掠出十几里地，但是同样后方三人也是紧追不舍。 石抹如意还罢，另外两人都是实打实知秋境界，追逐而来，速度也丝毫不慢，只是叶菩提先走，这两人想要真正追上叶菩提还需要些时间。 一场追逐战就在这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开始了。 叶菩提直直往西，一口气掠出两百里地，然后停下来歇息。 武道高手的气机在体内运转如江河咆哮，极为壮观，抬手间可以让他们催山断江，但没有几人可以长时间保持着这种状态，不说其他，单是经脉都无法承受这种瞬息千里的气机运转。 只有在战斗时才可以这样，一旦气机运转到极致，若不能在身体负荷达到极限之前解决对手，那便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这种临战的强大状态能持续多久，主要取决于两方面，一则是你的气机运转速度，一则是你的实力高低。 如叶菩提和破六韩孔雀，两人若真想分出个胜负，不打个一天一夜是很难有结果的。 叶菩提之前与破六韩孔雀对战，体内气机一息运转千百里，如今又飞掠出两百里，体内经脉已经开始分喷张，隐隐作痛，必须要停下来休息！ 第141章 打扰了…… 中原与草原之间原本紧密相连，从西北黄沙到辽东密林，数千里皆是双方的战场。 但是大雍立国之后，经过三次北伐，虽然没能彻底消灭强大的鲜卑，但也让对方元气大伤，势力范围不得不往被龟缩。 然而大雍虽然击退鲜卑，却难以有效控制长城以北的千里土地。 这里地域太过宽广，环境又复杂，想要完全控制太难。 因此眼下长城以外，除过云州以外，只有靠近长城的一百里在大雍有效控制之内，之外一直到大漠，这些区域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既有大雍的势力也有草原的势力，更多的还是些马贼、或者占山为王的势力所控制。 在这里强盗、逃犯、流民、杀手等比比皆是。 这些年来往草原与中原的商队往往都会组建实力极为强大的护卫或者交给马贼们足够的保护费，如此才敢上路，不至于被马贼们袭击。 这片区域是律法之外的乐土，是人世间堕落者的乐园，在这里所有人认同的只有实力。 杨老虎是一个马贼头领，手下有一百来号兄弟，原本混迹在西北，他这一百来号人在马贼林立的西北只能算一股小势力，而且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高手，因此这些年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原本日子还能得过且过，不过前段日子他们胆大劫持一小商队，却不想捅出篓子。 那小商队此行负责人是他们家中的大少爷，杨老虎劫财也罢，之后更是手贱，一刀就把那位大少爷剁了。 这可就惹麻烦了，那大少爷的父亲老年得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等着继承家业，这一下被杨老老虎一刀剁了，他可是伤心欲绝，干脆拿出自己全部身家来悬赏杨老老虎的人头。 财帛动人心，在人命贱如草芥的边关，二两银子都能买一条命，更何况是这商人的全部身家。 于是一些大马贼势力蠢蠢欲动了，一些好事的游侠杀手也从各处赶来了，本地一些大的地头蛇也对自己有想法了。 杨老虎瞬间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最终他只能趁着夜半仓皇出逃。 逃走时也只带走二十个心腹，其余上百号曾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最终都成为他的弃子，被那些闻讯赶来的各方势力剁成肉泥。 他这一路逃啊。 西北是待不下去，入关更不可能，他落草为寇之前就在中原犯下案子，如今刑部的通缉都没有撤去，往草原去也行不通，他是汉家人，去草原鲜卑的势力内可不好生存。 无奈之下他只能往东，虽然云州以及云州以东因为有李策与南宫武夫两人，边关没有西北那么混乱，但同样是法外之地，他在这边还是能苟活下去的，只不过一切从头开始而已。 于是杨老三星夜兼程逃离西北，辗转往东去，他的目标是饶河附近。 这里水草丰茂，有不少牧民，还有大量东部的商队经过，这都是他潜在的客户……要是能在扎根生存下去，其实比在西北舒服多了。 唯一问题就是饶水河比不得西北混乱，在这边时不时就有巡逻的士兵，无论大雍还是草原的士兵，遇到他们这样的马贼都是直接射杀了事——这些都是军功。 他们想要在这里重操旧业，比在西北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还危险，简直是在棺材里仰卧起坐。 但是想想西北那么多想要自己脑袋的人，他最终还是决定来这边碰碰运气了。 但他的运气是真的差，刚进入哈萨尔草原没多久，就被鲜卑一队游骑哨兵盯上。 对方虽然只有八人，但是面对他们二十多人宛如狼入羊群，瞬间就让他们失去战斗意志，只剩下亡命逃窜。 他们被游骑哨兵像是牲畜一样赶着亡命奔逃，凄惨的境遇简直难以言表。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路过某个地方的时候遇到一个看戏的白衣女子，那些鲜卑蛮子大概是脑袋不好使，无缘无故去招惹那女子，然后被人家砍瓜切菜一般杀掉。 杨老虎用余光看到这一幕，吓得是魂不附体——游骑哨兵都够可怕了，这还来了一个比他们更恐怖的存在，这女子是从地狱来的杀神吗？ 还好那女子似乎对他们不感兴趣，杀光游骑哨兵之后并没有追过来把他们赶尽杀绝。 他们就这样侥幸逃得一命。 算上今天，杨老虎带着心腹流窜到哈萨尔已经一月时间，他们身上带的干粮还有一些，也还能打一些野味充饥，但是平日过贯醉生梦死生活的他们，在这么一个没有酒没有娘们的大草原上，实在有些憋闷的厉害。 一群人围坐在一条小溪前烤一只猎来的野羊，不断有油脂滴入下方的火堆，冒出滋滋的声音，脂香四溢。 有人咂咂嘴，说道：“老大，这光有肉，没酒没娘们的，也没啥滋味啊。” 杨老虎凶狠瞪他一眼，说道：“这茫茫大草原，老子去哪里给你找酒找娘们？有的吃就不错了，前些日差点把命丢了，要不是运气好，你现在酒杯狼吃，哪里还能坐在这里吃肉？” 那人一缩脖子，欲言又止。 杨老虎注意到他的表情，想想自己身边就这二十个人，想要东山再起还要笼络好这些人，于是放缓语气，说道：“咱们现在是落难，艰苦一些，只要熬过这段日子，东山再起，那时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这饶河这么富庶，什么酒和娘们没有？”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鼓噪起来，觉得自家老大说的太对了。 就在这时，有放哨的人赶回来，走进样杨老虎身边，高声说道：“老大，北边一里外有个落单的娘们。” 听闻有女人，这些快要憋死的马贼们立刻兴奋起来，纷纷转头望向那人。 “真的就一个人啊？”“那娘们漂亮不？”杨老虎同样开怀大笑，说道：“我说什么来着，酒和娘们都会有的，这不就有来了吗？” 说着站起身，说道：“走啦，兄弟们，在这大草原上都能淡出个鸟来，今天咱们兄弟们也开开荤。” 众马贼轰然，跟着他翻身上马，往北方而去。 对于这些穷凶极恶的马贼来说，杀人抢劫糟蹋良家之类的事情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在正常不过的操作，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于是一众二十个马贼朝着北方的溪水边而去。 叶菩提本意只是在溪边停下来调息一番，然后在转道往南方而去，绕过步艮山入关。 东西已经取到，再和对方纠缠没有意义，还是直接入关的好。 但当她正在调息的时候却感觉到不远处有十二十多人靠近，于是睁开眼。 然后就看到一群凄惨如乞丐一样的马贼凶神恶煞的朝着自己策马而来。 说实在，她现在不愿意搭理这些马贼，因为若是动手，泄漏气机，很容易就被破六韩孔雀等人追踪到，她不怕再次纠缠交手，但是这样的话对方就会了解到自己的意图，想要往南去就不容易。 马贼们在杨老虎的带领下朝着叶菩提狂奔而去。 离的近了。 离的越来越近了。 离得越近看的越清。 杨老虎终于能看清这头肥羊的形貌。 白衣、帷帽、长剑……然后杨老虎觉得瞬间有一股凉气从脚底蹿升到头顶。 五月初的天，他浑身冷的发抖。 猛然勒住缰绳，他的坐骑立刻人立而起，将杨老虎甩出去。 好在他还有几分功夫，在草地上翻滚几圈，卸去力道起身。 此时他们距离叶菩提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已经有马贼冲过去将叶菩提团团包围，骑马不停地围着她转圈，嘴里放肆大笑，恐吓着对方。 这一幕差点吓得杨老虎当场去世。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叶菩提面前，然后对着自己的手下们喝道：“都给我滚远点，滚！” 有人不明所以，问道：“老大，怎么了？” 叶菩提看向这个举止反常的匪首，轻声道：“有事？” 杨老虎凶恶的脸上露出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使劲摇头：“没事没事，都是误会，误会……” 说着还摆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撤退，说道：“抱歉，打扰了，打扰了。” 看到对方似乎没有动手的想法，叶菩提便也不多追究，直接起身离开，身形一掠而逝。 看到叶菩提离开，杨老虎终于松一口气，提到嗓子的心也终于落回肚子里。 好悬啊，自己差点就要一命呜呼了。 只没等杨老虎擦去头上冷汗，又有两男一女联袂而来，速度之快，千丈范围转瞬即到。 杨老虎被惊得直冒冷汗，今天什么日子？这种神仙一般的高手怎么一下冒出这么多？ 这三人自然是破六韩孔雀三人。 三人看到这二十个马贼，立刻停下脚步。 看着马贼们，石抹如意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用熟练的汉话说道：“各位可曾见过一个白衣女子？” 杨老虎使劲点头，这些神仙一样的高手，想要杀他那可就太简单了。 然后他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刚走，就往那个方向去了，会飞的。” 破六韩孔雀与慕容长河一言不发，直接朝着叶菩提离开的方向追去。 石抹如意反倒是停下脚步，看着杨老虎等人说道：“那么，我该怎么报答你们呢？” “不用，不用。 ”杨老虎一脸谄笑的说道：“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应该的。” 对他来说，眼前这几个高人赶紧离开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的人物自己高攀不起，更得罪不起。 却不想石抹如意摇摇头，说道：“这可不好，本郡主这辈子最不喜欢欠人情了……” 说着横一眼杨老虎，其中风情晃的杨老虎心中宛如猫抓般痒痒。 正欲说话，然而却发现自己竟然怎么发不出声音来。 一股剧痛传来，他眼前发黑。 石抹如意收回扭断杨老虎脖子的手，看着其余惊骇的马贼说道：“把你们都杀了，我就不用欠人情了，多好。” 第142章 逃 晚霞如火烧，青色的大草原被染成橘红。 饶水河畔，牧民驱赶着牛羊返回家中，悠长的歌声在空旷的大草原上回荡，古朴苍凉。 叶菩提从远处而来速度极快，与牧民们擦肩而过，毫不停留穿过牛羊群往远处掠去。 此时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就在几个时辰前她终于是被破六韩孔雀追上，追上来的只有破六韩孔雀与慕容长河，那石抹如意因为速度太慢，并未赶得上三人之间的交手。 三人只是短暂交手，叶菩提施展出第六剑阙才暂时困住两人逃脱。 只是就算暂时逃脱，她也是付出一些代价的，包括硬抗破六韩孔雀的一记重拳，以及那新来的慕容长河的一击长枪。 交手之后叶菩提才慕容长河是罕有的用枪高手。 无论在中原还是草原，枪都比过刀剑热门，用枪高手就更是少之又少，如今的中原武榜更是没有一位用枪之人。 破六韩孔雀与慕容长河两位知秋联手，除过谪仙人，谁也挡不住，叶菩提能做的也只剩下逃跑一条路，只有被两人追上时才会有短暂的交手。 她硬受两人一拳一枪，尤其是慕容长河的枪法，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她在危急中硬硬转身，才让原本穿胸而过的长枪从她肩胛划过，虽然避开要害，但是那长枪上蕴含的凛冽气劲仍旧是钻进她的身体，肆意破坏她的经脉。 她只能暂时运转《碧落赋》压制住这股气劲，然后飞速离开，寻找到安静的地方在打坐调息，彻底消除这股气劲。 此时她肩头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虽然伤口已经被她运行内力强行闭合，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还需要再次处理。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一直保持着气息高速运转的状态，体内经脉已经快到极限，若是强行运功下去，必然会对经脉造成严重损伤，甚至影响到她以后的武道修行。 如此层层叠加，叶菩提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江湖上一品之上的武夫百人上下，能到知秋的更是不会超过三成，每一个人都是资质、心性、根骨、毅力绝佳之人，同等境界，就算是叶菩提也没有碾压别人的实力——她太年轻了，要是再给她五到十年，便能真正拥有傲视天下高手的实力了。 这是她来到中原之后最危险的一次！以前她砥砺剑道时也常常受伤，甚至受过比这次还要严重多的伤势，但是哪些情况都不如今日凶险。 因为对方已经对她抱有必杀的决心了。 两个知秋高手全力追杀她，而且还在对方的地盘上，叶菩提也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没有咫尺天涯的神通，想要彻底摆脱两人还是有些困难的。 而且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找一处安静处打坐调息，不然耽搁下去，伤势只会越来越严重。 叶菩提还不知道的是，为了围堵她返回的道路，石抹如意在没有追上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之后已经独自返回石抹部。 她返回可不是要休息，而是调集人手在南边布防，防止叶菩提南下绕路回归中原。 一个如此年轻的武道高手，又是石抹如意非常渴望杀死的人，因此她丝毫不觉得摆出这样的阵仗有什么不妥。 只要能杀掉叶菩提，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个如此年轻就快能进入武榜的高手，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个顾青城，对于草原势力来说是绝不希望中原再出一个顾青城这样强到令人绝望的高手的。 叶菩提虽然不清楚石抹如意的动向，但也明白南方是石抹夹谷的势力范围，自己是断然不能过去的，因此她能做的只有一路往西。 往西逐渐就进入云州地界，因为有南宫武夫坐镇，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是断然不敢进入云州去挑衅一下这个手握八万铁骑的天下第一刀法大家的。 就算他们能阻拦自己无法进入云州，自己也可以绕道去往西北，那边边境极为混乱，各方势力鱼龙混杂，自己也有机会逃窜，或是绕道凉州，或是绕道西域，怎么看都比直接南下更容易摆脱两人。 经脉中时刻都充斥这宛如刀割一般的疼痛，那是慕容长河的气劲与自己身体到达极限双重原因造成的。 不过虽然身体极为痛苦，但是叶菩提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几乎是面无表情。 她并不害怕疼痛，也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在这种痛苦之下仍旧可以面不改色，但是让她心烦的是后方摆脱不掉的两人。 就像是两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紧追着自己不放。 到目前为止，她甚至都没有时间打开那个抢夺来的匣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两人如此不顾一切的追来。 当然，两人追的越凶，就越说明这匣子里面东西的重要性，叶菩提就更不可能交给他们。 再次运转内力，叶菩提强行压制下体内狂躁的气劲，运功继续往西而去。 一炷香不到的时间，破六韩孔雀于慕容长河同样来到饶水河畔。 相比与叶菩提的伤势，两人的状态就好出不少，只是破六韩孔雀先前和叶菩提打过一场，还被她的第五剑阙伤到，之后又一次交手，因此眼下状态就远不如慕容长河，原本身上的紫金色退去，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两人向牧民打听，很快又得到叶菩提的去向，于是同样追过去。 天色暗下来，月明星稀。 两人追逐一个时辰之后猛然停下脚步，慕容长河环顾四周说道：“她应该没有继续往西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往北！” 每一个境界的高手运转体内气机，同境界的高手都会有所感应，尤其是天境之上的高手，相互之间除非是完全敛息，否则是很难隐瞒自己的气息。 也是因此，两人才能紧紧追着叶菩提不放。 不过也只有同境界才能如此，换做石抹如意她就算能追踪到叶菩提的气息，也不可能追上她。 正如两人所料，叶菩提在渡过饶河之后并没有直接往西而去，而是折道北上。 虽然越往北鲜卑的势力越庞大，但她现在情况很不好，急需调息，否则被两人追上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因此才会往北而去，寻找调息的地方，她知道两人肯定能发现她并没有继续往西，但是她需要的只是时间差。 给她两个时辰调息，以《碧落赋》的玄妙，应该是能够消化慕容长河的气劲，而且还能让高速运转的经脉得到休息。 于是她转而往北，深入一百五十余里之后，她在一处安静的小丘下停下来。 夜色正浓，小丘四周极为安静，别说是人，连个活物都没有，倒是适合她打坐调息。 第143章 巍巍剑楼 小丘下是大片月色照不到的阴影，叶菩提就坐在阴影中打坐。 只是与一般人将双手搁在膝上打坐不同，她虽然盘腿，但是左手却是掌心朝上，放在脐下三寸，食指与拇指对捏，右手横在胸前，掌心向下，同样是食指与拇指对捏。 这是《碧落赋》中一种名为天人垂坐的打坐方法，属于碧落天不传之秘。 这种情况下，她体内气机流转较之平时缓慢三分，但是每一次流淌都能消除大片慕容长河留在体内的气劲，效果非常显著。 大约打坐一个时辰，叶菩提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愈发清亮动人。 她已经消去慕容长河留在体内的凛冽气劲，同时也让一直高速运转的经脉得到休息，如今虽然没有恢复全部实力，但是再遇到那两人，也能施展几次《九重剑阙》了。 消除体内的隐患，叶菩提又从怀中摸出一瓶金疮药，这是青州天海医馆的神医杜以渐配置的独门秘药，比一般金疮药效果要好出许多。 她面无表情撕开自己肩头因为血液已经站到皮肉上的衣衫，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有着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原本是极具美感，不过如今只有狰狞的伤口，破坏掉那种完美感觉。 当然，即便她没有受伤，这些地方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到，但是她对欣赏自己的兴趣并不大，有这自恋的时间还不如多练剑呢。 她的伤势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重伤，不过对叶菩提来说倒不至于。 原本伤口被她用内力强行闭合，虽然没有再次出血，但是却红肿起来，与她其他地方光洁如玉的皮肤有着强烈反差。 叶菩提看着伤口，然后伸出手指运转一缕剑气划开已经肿胀的伤口，然后涂抹上金疮药。 这种金疮药的效果比普通药效果好一些，但有一个缺点就是敷上时会很疼，就像是有无数毒虫在蜇伤口一般。 叶菩提从撕开伤口到涂抹上金疮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是她心中暗暗咬牙，有机会还是要宰了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的。 两条疯狗，大有追着自己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整理好衣衫，叶菩提起身站在小丘山，看到不远处有两道身影靠近。 说曹操到曹操就到。 破六韩孔雀与慕容长河联袂追踪到这里。 三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 叶菩提体内的气机如同江河倾泻，身形一掠如长虹，朝着两人杀过去。 茱萸剑出鞘，宛如一道流光，直接飞向破六韩孔雀。 叶菩提整个人也与逐渐平行飞掠，在她所过之处，茱萸剑与她自己都留下一片片残影。 接近破六韩孔雀之前，她右手一转，茱萸剑与她各自划过一个弧度，朝着破六韩孔雀绞杀过去。 破六韩孔雀的肤色逐渐转为金黄色，气机鼓荡，紧握双拳，罡气流转，一只手砸向飞来的茱萸剑，一只手砸向叶菩提的额头，拳罡带动劲风，吹的叶菩提满头青丝在空气中飘舞。 在叶菩提朝着破六韩孔雀动手的瞬间，另一边的慕容长河也毫不客气朝着她出手。 江湖上有十八般兵器，实际使用中还会更多，但这十八般兵器大多为冷门兵器，使用者寥寥，只有刀剑两种兵器使用者最多。 因此江湖上几乎每一代都会有剑神、刀圣之类的存在，反而是其他兵器能大出风头的不多。 这其中枪虽然要比其余兵器好处一些，使用者不少，甚至江湖中还有不少枪术世家，但是也远比不得刀剑。 如今的江湖中，中原几乎没有什么枪法大家，因此这知秋境界的慕容长河可以说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枪法宗师。 只是他身为王爷，很少会有直接上阵搏杀的机会，因此名声不显。 此番与破六韩孔雀联手追杀叶菩提，他才终于有机会一展所长。 这人寻找的机会极为准确，正是叶菩提与破六韩孔雀动手时，一口气即将用尽的时刻，这样的情况下他如鬼魅一样出现在叶菩提身边。 一枪宛如蛟龙出水，朝着叶菩提后心扎去。 他手中这柄名为霜染枫林的枪乃是前朝枪法大宗师的遗物，历经百年仍旧锋利如初，可见其不凡之处，就连中原天机阁排出的兵器谱，也将之列为神兵之一。 这一枪不但毒速度快若闪电，上边蕴含的气劲更是猛烈到让叶菩提都感到心惊。 叶菩提强行提一口气，然后茱萸剑回归在的手中，在千钧一发之际斜在身后。 霜染枫林刺在茱萸剑的剑身之上，叶菩提借着对方这一枪之力反震出去，然后飘然落在两人前方。 这两人联手，她若是近战施展剑术与两人搏斗，必然会腹背受敌，同等境界，她也有些难以招架。 于是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体内气机疯狂运转，一息之内奔腾两千里！比之她和破六韩孔雀交手时速度快出一倍，当然后遗症也要大出太多太多。 她开始迈步，脚下有一圈圈如水涟漪荡漾开来，形成一朵朵的莲花。 一道道剑气自莲花中摇曳而起。 第六剑阙！剑气炸裂，首先出现的是一座九层台阶，继而有一层楼阁出现于台阶之上。 第一层楼阁出现，叶菩提身上的气势就强势一分。 一层楼阁出现，很快就有第二层、第三层叠加而上。 破六韩孔雀与慕容长河先前已经见识过她的第六剑阙，破六韩孔雀甚至还因此吃亏，因此两人丝毫不敢轻视她接下来的动作。 在莲花绽放的一瞬间朝着叶菩提掠去。 只是两人同时动身，破六韩孔雀的速度却要比慕容长河快出一分，这是因为破六韩孔雀乃是金刚体魄，堪称防御无双，因而由他抢先出手，之后待叶菩提出招，更擅长杀人的慕容长河再出后手压制。 只是两人速度虽快，第六剑阙出现的速度同样非常快，一层楼阁叠加一层楼阁，很快六层阁楼就出现在半空中。 楼阁即成，玉色的琉璃瓦片就出现在楼顶，完成封顶。 同时叶菩提的气势也攀升到极点，周身气机凝聚如虹。 月光下，这六层剑楼熠熠生辉，光华流转，宛如海市蜃楼中的梦幻世界。 叶菩提站在巍峨剑楼之顶，白衣猎猎作响，双眸冷漠，注视着下方二人，手腕一抖，凤鸣声响彻天地。 六层剑楼千万道剑气冲天而起。 有长虹剑气从天而降，割裂天空！ 第144章 月照剑阙 这一剑从天而降，气劲将无数草木连根拔起，继而绞碎成粉末，远远望去，小丘平地刮起一股直冲天际的龙卷风。 龙卷风将三人笼罩在内，接着那一道剑光炸裂，万千光华透出龙卷风，弥漫在这片大草原之上。 迎着叶菩提的剑气，有一人逆风而上，周身笼罩紫金色的光芒，正是破六韩孔雀。 他以自己的金刚体魄硬抗叶菩提的第六剑阙！烟消云散，一切消散之后，首先露出来是破六韩孔雀半跪在地上的身影。 他硬抗叶菩提的第六剑阙，终于是被破开紫金色的金刚体魄，此时他全身上下都是被剑气割裂的伤口，鲜血汩汩流淌，看起来受伤很重。 但是同样，叶菩提的状态也不好。 武道宗师交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破六韩孔雀近乎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叶菩提的一剑，换来的是慕容长河对她的致命一枪。 叶菩提也没想到对方会有这种抱着同归于尽的招数，偏偏他们成功了。 说来还是她以一敌二，先天劣势，若单独一对一，两人很难在她手下讨到什么好处。 破六韩孔雀以金刚体魄挡下叶菩提第六剑阙的瞬间，慕容长河宛如一道鬼魅，在她身侧浮现，然后撞过来，体内气机如瀑布直泄三千里，手中霜染枫林横扫，罡气切出一个弧度，重重落在叶菩提的身上。 叶菩提被他全力一枪横扫飞出去，重重砸在百丈外的大地上，陷入大地中，砸出一个深坑。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骨头都似乎断裂，五脏六腑宛如移位，眼前阵阵发黑。 慕容长河这一枪蓄谋已久，趁着破六韩孔雀正面扛下叶菩提剑气的瞬间出手，正好是叶菩提气机运转到极致，一口气将换未换的关键时间，因此才能一击必杀。 只这一枪之下，叶菩提就受到极重的伤势，连体内气机运转都开始出现阻塞，这是被慕容长河全力出手的这一枪的气劲伤到经脉。 此刻叶菩提的状态非常不好，慕容长河也知道她的状态不好，因此他甚至都来不及去查看破六韩孔雀的情况，提枪又朝着百丈外的叶菩提掠来。 落井自然要下石！慕容长河不想在给叶菩提任何喘息的机会。 随着他的脚步，原本已经是赤红色的枪尖愈发鲜艳，宛如涂抹一层胭脂。 霜染枫林，越是鲜红，杀意越是浓烈。 慕容长河距离深坑还有十丈，深坑中的叶菩提一跃而起，此刻她的凄惨模样丝毫不亚于一旁的破六韩孔雀。 但是破六韩孔雀还有慕容长河的援手，她却只能继续战斗。 叶菩提脊背挺的笔直，在心中默默念一句：“第七！” 有一轮圆月自她背后冉冉升起，与天空中的明月交相辉映，看起来就好似这天地间出现两轮月亮一般。 叶菩提周围有青色的剑气环绕，然后这些剑气很快就被那一轮圆月吸引，逐渐融入圆月之中。 圆月瞬间升到空中，然后有一座精美绝伦的剑阁自圆月中出现，下一瞬间，月中的剑阁就出现在草原之上。 第七剑阙！不同与施展第五剑阙时的山雨欲来和第六剑阙时的步步生莲，第七剑阙根本不需要用剑气搭建，而是从月中直接出现。 七层巍峨剑楼，每一层都绽放出无数剑气，笼罩着叶菩提整个人，让她的气势迅速攀升到巅峰，似乎根本没有受到之前的影响似得。 但是只有叶菩提自己知道，她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强撑着最后一股气劲才施展出这第七剑阙。 一打二，三人都是大宗师，叶菩提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非常强悍了。 这七层剑楼出现，有一道道虚幻的剑影出现在空中，环绕着剑楼运转。 叶菩提抬起手臂，做出一个仙人指路的动作，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是她做出来却极为艰难和滞涩。 迎着已经转为鲜红色的霜染枫林，这无数剑影开始重叠，层层叠叠，化作一道巨大的紫青色长剑，斩落向慕容长河。 这一剑范围极为宽广，气势之凛冽宛如九天落雷，慕容长河避无可避。 避无可避那就不再躲避。 鲜红的霜染枫林以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迎上叶菩提的紫青色剑气。 他手中的枪并没有气劲逸散，看起来远不如叶菩提的剑阙来的震人心魄，但是就是这样，他的枪尖撞在叶菩提的紫青剑气之上时竟然将剑气一分为二，朝着两边划去。 叶菩提以最后的气劲施展出这第七剑阙，威力自然是不如全盛时期，不过也不是慕容长河能一枪轻易破开的。 慕容长河的长枪划到一半，然后就好似遇到一团坚韧蒲草，竟然再难存进分毫，与此同时，那些被他划到两边的剑气竟然炸裂成无数剑气，密密麻麻将他包裹起来。 从外看去，慕容长河被上百炳炳虚幻的剑影紧紧缠绕，无时无刻都有剑气试图去割裂他的身体。 下一瞬间，红光暴涨，慕容长河的怒喝声响彻天地。 紫青色的剑气从原地炸开，露出慕容长河的身影。 他身上衣衫完整，看起来并没受伤，但是脸色却苍白如纸，就连握住霜染枫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挡下这一剑，他实在付出极大的代价，若非此时叶菩提受伤颇重，这一招他根本不敢硬抗。 硬抗第六剑阙的破六韩孔雀已经是凄惨至极，他不觉得自己会比破六韩孔雀强大多少。 不过叶菩提现在也是强弩之末，那就另当别论。 另一边，趁着慕容长河破开紫青剑气的瞬间，叶菩提立刻往西边掠去，眨眼消失。 她用最后的力量施展出第七剑阙挡住慕容长河，若是还不逃走，就只剩下束手待毙了。 这一场战斗的结果就是叶菩提和破六韩孔雀同时重伤，慕容长河同样也受伤，但是并不致命，相交之下，两人以二对一，还能有这样的战果，其实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 看着逃走的叶菩提，慕容长河并没有急着去追，而是先去查看破六韩孔雀的伤势。 破六韩孔雀伤势颇重，但还是艰难开口，说道：“她也不行了，不能让她活着离开。” 两人打的这么凄惨，自然不愿放叶菩提活着回去。 慕容长河扶着他坐好，沉声说道：“她走不了的，我这就调集附近各部的力量搜集她的下落，以她现在的状态，被咱们找到后必死无疑！” 破六韩孔雀点点头不再说话，闭目开始调息。 第145章 锦绣郡主 一场雨落在大草原上，雨雾笼罩天地，遮蔽行人的视线，让几十丈外的风景变的一片朦胧。 一支不下百人的队伍行走在大草原上。 这队伍中几乎清一色都是矫健的男子，每个人都配弯刀弓弩，显然是精锐的战士。 更不敢让人小觑的是在除过这些精锐战士外，同行的还有二十位以上的武道高手。 这些武道高手行走在雨中，既不撑伞也不披蓑衣，但是周身没有任何雨滴沾身，显然最弱也有天境以上的修为。 这样的队伍别说在草原，就算在中原也是极为罕见。 而被这上百精锐战士和二十位天境高手围在中央的是一辆宽大的马车，也不知道车中人是何等身份，竟然能有如此多的高手护卫。 这一行人从南往北而去，因为马车的原因，速度并不快，走走停停，宛如踏春。 翻过一座土丘，有探路的骑士来到马车前，恭敬的说道：“小姐，前边发现一个人，昏倒在雨中，不知道是生是死。” 马车厢传来略显慵懒的声音：“让孙伯去看看，死了就挖个坑埋了，没死……没死就让在雨中等死吧，真是……这鬼天气，睡觉都睡不安生。” 听得出自家小姐心情似乎不好，于是这骑士悄然退下，与那气质阴沉的老者一同往先去查看情况。 很快两人同时返回，那阴沉老者的马背上还多出一道人影。 这老者来到马车前，敲敲车窗说道：“小姐，您还是下来看看吧。”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掀开马车帘，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贺兰明月颇有几分生气的走出来，问道：“什么事还要我亲自来看？这种鬼天气，还有比睡觉更要的事情吗？” 对于贺兰明月的不满，孙伯只是笑笑，然后指着马背上的人说道：“您看……” 马背上是一个女子，原本的白衣混染着血迹与泥浆，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贺兰明月轻咦一声，说道：“嘿呀，这身影还有点眼熟啊。” 再然后她看到那女子昏迷中仍旧是紧紧握住的长剑，怪叫一声，惊叹道：“这不是咱们的叶大高手吗？一段日子不见，怎么落到这幅凄惨境地？” 顾不得地上的泥泞，贺兰明月跳下马车，说道：“快把她抬进马车里。” 然后队伍继续前行，马车中只剩下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两人。 马车内铺着厚厚的被褥，在这个略微清冷的雨天，车内非常温暖。 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叶菩提，贺兰明月啧啧称奇，自言自语道：“以你的武功，谁能把你伤到这种地步？” 叶菩提自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贺兰明月让人取来一条湿毛巾，擦去她脸上的泥水，然后又为她换上一身干净衣衫。 换衣服时贺兰明月才知道叶菩提不仅是昏迷过去，而且还发起高烧，这就让贺兰明月比较担心了。 她掀开马车帘子，对孙伯说道：“孙伯，她这情况怎么样了？” 贺兰明月武功有和没有差不多，也不懂医术，因此根本不清楚叶菩提的身体情况，更多还是要询问孙伯这个武道高手。 孙伯说道：“叶姑娘的伤势很严重，尤其是经脉和丹田受伤颇重，而且又在雨中淋这么久，发起高烧，若非她武功实在高深，身体底子厚，怕是根本等不到咱们发现她了。” “真的是……”贺兰明月回头看一眼躺在马车脸色苍白到可怕的叶菩提，叹道：“一个姑娘家家，怎么感觉比男人还要喜欢逞强？” 孙伯没有说话。 贺兰明月继续说道：“现在怎么救她？” 孙伯说道：“外伤好办，都是些皮外伤，即便咱们不动手，就凭叶姑娘自己的身体底子也能很快愈合，麻烦的是她所受的内伤，这个也只能慢慢调养了。” “她不会……”犹豫一下，贺兰明月说道：“她不会死吧？” 孙伯皱眉说道道：“若是叶姑娘没有发烧也好，咱们喂她服下一些滋补的药物，她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只要她清醒过来，凭借她深厚的修为，自己慢慢调养，肯定是能恢复过来的，但是如今她发烧，要是这样下去，一直醒不过来，麻烦可就大了。” 贺兰明月无奈说道：“孙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绕弯子呢，直接说要退烧不就行了？” 孙伯笑起来，说道：“习惯了。” 贺兰明月眉头又皱起来，说道：“可是这里是大草原，咱们去哪里寻找退烧药？” “那就只能往前边看看了。 ”孙伯说道：“不过，小姐您服用的驱寒药也可以给叶姑娘试试。” 贺兰明月将信将疑：“我吃的药也可以？” 孙伯点点头说道：“应当是可以的，您服用的药比较温和，叶姑娘吃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那我试试。” 说着放下车帘钻回马车中，自马车后面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枚圆滚滚的白色药丸，然后又取出一个杯子，把药丸化进水里，喂给叶菩提服下去。 喂完药丸，贺兰明月说道：“咱这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这茫茫大草原，想找个大夫可不容易，不过你武功那么高，这一次应当是能扛过去吧？” 又走过一段路程，雨越下越大。 天地之间一片雨幕，有探路骑士骑马而来，说道：“小姐，前边发现上百骑兵。” 马车中传来贺兰明月的声音：“那个部落的？” 那骑士说道：“看旗帜应当是慕容部的。” 贺兰明月的语气有些疑惑：“慕容部的人马在这里干什么？” 说着她看向仍旧昏迷的叶菩提，瞪大眼睛说道：“不会是为你而来吧？奇怪呐，慕容长河不好色啊，总不至于是抓你当王妃吧？” 她对外面吩咐道：“一会与对方接触，你们所有人都不要说话，不要回答他们的问题，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听到没？” 骑士立刻说道：“是！” 行过二里路，有一队百人骑兵迎面而来，打着银色的狼旗。 看到贺兰明月一行人，这些骑兵立刻谨慎起来，百夫长拦在贺兰明月马车之前，用鲜卑语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孙伯一瞪眼，中气十足的用鲜卑语回应道：“瞎了你们的狗眼，锦绣郡主的车驾也敢拦？” 第146章 拒绝 那百夫长被孙伯呛一句，倒没有暴怒，而是沉声说道：“我等奉命搜寻一人，还请给与方便。”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但言下之意，并没有放车队离开的意思。 孙伯有些生气生气，皱眉就要再开口，这时贺兰明月从马车上走下来，制止孙伯想要骂人的冲动。 她撑着一柄油纸伞走下马车，来到那百夫长面前，说道：“我是贺兰明月，不知各位是那位王爷麾下？” 看到贺兰明月，那百夫长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在草地上，一只手重重扣在胸前，对她行一个草原上的大礼，说道：“属下左贤王亲卫百夫长乞伏虎翼见过锦绣郡主。” “原来是慕容王爷的亲卫啊。 ”贺兰明月笑道：“难怪认得我。” 乞伏虎翼解释道：“上次在王庭，大汗召集诸部，我等随身保护王爷，曾远远看到过郡主天颜，不敢认错。”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今日如此大雨，你们这是？” 乞伏虎翼仍是跪在地上，说道：“奉王爷命令，搜寻一个汉家女子。” “这样啊。 ”贺兰明月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说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让慕容王爷调动亲卫追捕？” 乞伏虎翼说道：“一个白衣女子，武功极高，不过她已经重伤，应当逃不远，所以王爷才会命我等前来搜捕。” “大雨天，又是重伤，确实应该逃不远。 ”贺兰明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了，赶紧四下找找吧，时间久了说不好就被她逃回中原了。” 贺兰明月说话时是一脸关切，但是这话落在乞伏虎翼耳中却让他有些无语。 我在这里跪这么久，不为就是为能搜捕那女子吗？您到好，装作没事人把我打发了？ 贺兰明月人精似得，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但她此刻拿出自己做生意时的脸厚心黑，应付乞伏虎翼那可真是轻而易举。 想到慕容长河的吩咐，乞伏虎翼沉声说道：“那女子武功极高，而且就在这一带失去踪迹，为防止她对郡主您不利，还请郡主允许，让属下等人在您车队中搜寻一番，排除隐患，保证您的安全。” 说完这一句，他又赶紧补充道：“当然，我等此举绝非对郡主不敬，只是为您的安全着想，还请郡主体谅。” 贺兰明月内心冷笑，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不就还是要搜姑奶奶的车队吗？ 她面色上语气不变，说道：“我这里有不下二十位天境高手，既然那女子已经重伤，你觉得她能瞒得过这么多天境高手潜入我的车队？而且此番我是返回王庭，那女子既然是汉家人，自然是要南逃去，藏在我这里不是离王庭越来越近？她怕不是疯了。” 乞伏虎翼一时语塞。 确实，贺兰明月车队中全是高手，那重伤的女子自然不可能瞒着车队潜伏进来。 其实他内心深处是猜测贺兰明月会救下那女子，所以才要搜查贺兰明月的车队。 因为这位锦绣郡主虽然是鲜卑郡主，但是常年却居住在大雍的长安城，这就让他对对方极为不放心了。 若是平常的鲜卑人居住在大雍还没有什么，双方虽然互为仇敌，但是私下也是互通有无，商贸来往从未因为战争而断绝，因此会有鲜卑人居住在号称万国来朝的长安城并不奇怪，但是贺兰明月身份不同，她是鲜卑郡主，乞伏虎翼自然有更多考虑。 但是他先前也说过是为贺兰明月安全着想才要搜查车队，但是如今贺兰明月告诉他车队中有二十位天境高手，自然就用不到他多此一举了。 而且他也不敢真的和这个锦绣郡主翻脸。 所以乞伏虎翼沉默片刻，任凭雨水湿透他的盔甲，最终站起身来说道：“是我等唐突了，还望郡主恕罪。” “无妨。 ”贺兰明月大度的摆摆手说道：“你们也是职责所在，我能理解，若是我见到那女子，自然会通知你们的。” 最终，乞伏虎翼只能心有不甘的带着一众骑兵离开。 当然，他已经决定此番回去一定要在王爷面前狠狠告这个锦绣郡主一状。 纵然他们慕容部没资格插手贺兰部的事情，但锦绣郡主做的事情太过出格，告到可汗那里，他们贺兰部也讨不了好处，至少会让这个锦绣郡主收敛一些。 乞伏虎翼离开，贺兰明月的车队继续冒雨往被而去。 她看着仍旧是在昏迷的叶菩提，自言自语说道：“还真是为你而来，你这是杀慕容长河全家了？人家连亲卫都调动了。” 昏迷中的叶菩提自然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 贺兰明月还待说话，突然蹙起眉头，连忙打开马车中的暗格，取出几枚先前喂给叶菩提的那种丹药，然后仰头服下去。 肉眼可见她脸颊上爬上一丝丝红晕，然后很快褪去。 服过丹药，贺兰明月长长舒一口气，说道：“药量越来越大了，很快怕是这种药也没效果了吧？” 说着她又叹息一声，说道：“希望这次一切顺利吧，不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年这时候呢。” 车马声和雨声交杂，她这轻声的叹息就消散在这一片嘈杂之中，除过她再无人听到。 这场初夏的雨一直下到傍晚才逐渐停歇，而贺兰明月他们也找到今晚的宿营地。 这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在给部落一些银钱之后，贺兰明月他们一百多人可以留在这里过夜——当然，她也可以不给钱，毕竟她是鲜卑八部之一贺兰部的郡主，但是贺兰明月还是给他们一些银子。 这只是一个小部落，他们一百多人在这里连吃带住，一晚上消耗不少，草原去年遇到雪灾，大家都不富裕。 与贺兰明月同在这个小部落借宿的还有一支中原的商队，贩卖一些草原的毛皮和特产去往中原。 让贺兰明月比较惊喜的是这支商队中竟然有一位跟随商队行走的大夫。 她正在发愁怎么救治叶菩提，先前给她喂下的药物也不见作用，还是高烧不退，如今遇到一个大夫，自然是要让对方来替叶菩提诊治一番。 不过她也没有冒然暴露叶菩提，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那大夫来她营帐为她把脉，等到那老大夫走进来，才让他为叶菩提医治。 第147章 苏醒 老大夫的医术并不是如何的妙手回春，不然早就在家乡开起医馆，而不是跟着商队走南闯北。 他为叶菩提诊脉之后，有些为难的皱眉，说道：“这姑娘的伤势实在严重，又是高烧，这里缺少药材，老朽……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啊。” 贺兰明月说道：“那你能让她退烧吗？退烧的汤药你总有吧？” 商队常年行走在草原与中原，肯定会有人遇到一些头疼脑热的毛病，不可能不准备这方面的汤药。 “这个倒是有。 ”老大夫说道：“不过……这姑娘伤势这么重，就算能退烧也……” 要不是碍于面子，他都想直接说就算能退烧也还是准备一副好点的棺材吧，“那你就开几幅退烧的汤药。 ”贺兰明月说道：“再开个调养补身的方子，我回头自会却寻找药材，这些就不劳你担心了。” 那老大夫看着贺兰明月态度坚决，也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贺兰明月差人随老大夫取回退烧药，然后又让人煎药给叶菩提服下去。 她自己则是拿着老大夫开的滋补方子在研究，老大夫开的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滋补方子，不过就是其中几味药材比较珍贵，价格不菲，一般人可吃不起。 老大夫看贺兰明月不像是没钱，也就毫不犹豫写下来了。 事实上贺兰明月确实不缺钱，而且这些药材是救叶菩提性命的，事后大可以找叶菩提报销。 草原人热情好客，每当有客人下榻，总会载歌载舞的欢迎，不过今晚下雨，没办法举办什么篝火晚会欢迎客人。 但是这个小部族的族长还是在自家帐篷摆满酒肉款待这两拨来客，贺兰明月有些担心叶菩提的伤势，而且她坐一天马车也非常疲倦，因此就推脱没有去，让孙伯等人代替自己出席。 为安全着想，贺兰明月把叶菩提安排在自己的帐篷内同住，这样既能方便自己照顾她，也不至于泄露叶菩提的踪迹。 老族长的酒宴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众人才各自返回帐篷休息。 初夏多雨，酒宴结束时，刚晴不久的夜空又开始有雨滴落下。 一阵风吹动帐篷的一角，有冷气吹进来，冻得贺兰明月一个哆嗦，然后起身去把帐篷的一角盖好。 帐篷中一片黑暗，贺兰明月摸索着想要爬回榻上，却不小心踩到一片柔软的地方，然后……她吓一跳，连忙把脚拿开，她猜自己是踩到叶菩提了。 “罪过罪过。 ”贺兰明月小声嘀咕几句：“可别一脚把你踩死了。” “你想多了。 ”黑暗中有虚弱沙哑但音色清冷的声音传来。 这一次贺兰明月才真是吓一跳，继而惊喜说道：“哇，你终于醒了，看来老大夫的汤药还是管用的啊。” 黑暗中她赶紧摸索着去找油灯，然后从一旁拿起火折子点燃油灯。 一灯如豆，微弱的火光照亮帐篷，贺兰明月捧着油灯来到榻前，看到叶菩提也已经睁开眼，正在看向她。 叶菩提清醒过来，但是还是很虚弱，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丹田内更是空荡荡一片，经脉如同火烧般疼痛。 先前连番大战，她不但受伤，还有不顾后果使用九重剑阙留下的一系列后遗症，这些叠加在一起，让她现在虚弱到连个孩童都不如。 贺兰明月把油灯放在榻前，然后伸手去摸叶菩提的额头，说道：“还有点发烧，不过没有之前厉害，再服几次汤药应当就能退烧了。” “真没想到竟然是你救了我。 ”叶菩提说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客气了不是？”贺兰明月笑眯眯说道：“咱俩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我能见死不救？” 叶菩提舔舔发干的嘴唇没有说话，贺兰明月立刻为她倒一碗水，然后半扶着她坐起来喝水。 叶菩提靠在帐篷一边喝下一口水，一股清凉水润的感觉在她喉咙和肺腑蔓延，缓解那种火热沙哑的感觉。 冷不丁贺兰明月问道：“我刚才踩到你哪里了？” 叶菩提拿着水碗的手一抖，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贺兰明月哈哈笑道：“说来你怎么会来草原，又怎么得罪慕容长河了？” 顺着她的话题，叶菩提把之前的事情简述一遍。 听完叶菩提的话，贺兰明月啧啧称奇，说道：“厉害啊，一个人单挑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石抹如意，还能活着逃走，佩服，佩服。” “动手的只有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 ”“那也很厉害好吗？”贺兰明月说道：“这两个家伙都是草原上稳稳前五的高手，石抹如意也就是个凑人头的，有她没她一个样。” 叶菩提将水碗递还给她，说道：“你们俩不和？” “说不上。 ”贺兰明月随手把水碗放在一旁，说道：“互相看不顺眼而已，不过也没有正面发生过矛盾。” 听到贺兰明月的话，叶菩提意味深长的说道：“那说明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啊。” 贺兰明月笑笑，没有隐瞒，说道：“我爹是贺兰镇海。” 叶菩提挑眉说道：“图兰王贺兰镇海？” 贺兰明月点点头承认。 叶菩提说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郡主。” 图兰王贺兰镇海是鲜卑三大名将之一，手握重兵，位高权重，没想到贺兰明月竟然是他的女儿。 “哼哼。 ”贺兰明月略微得意的说道：“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多着呢，真当自己洞若观火了？” “没有。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真有这本事，这次也不会这么惨了。” 贺兰明月看向她，说道：“说来，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能醒过来至少就死不了了，我现在能运转心法调养，不过这次的伤太重，估计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还真是……”贺兰明月想了想，说道：“够彪悍，你一个姑娘家家，和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这种莽夫拼什么命呢。” 叶菩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其实不会在预期之中，交手之前她也没想过要和这两人拼命，但是打到最后，事情已经逐渐不在的掌控之中了。 她从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两人手下逃窜，一路往西深入草原，期间也和几股追击她的骑兵交手，最终伤势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昏倒在草原上。 还好最后遇到贺兰明月，才不至于让她命丧草原，说来也是缘分。 两人又聊过几句，叶菩提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趟是要回草原？” “是的，回王庭。 ”“那我们现在位置在哪里？”“克伦木查河上游，刚刚绕过音达山。 ”音达山？ 叶菩提回忆自己曾经看过的地图，这才发现自己一番逃窜，竟然已经绕过云州，来到草原偏西的方向，虽然还没有到达西北方向，但是也相距不远了。 第148章 贺兰明月的身世 贺兰明月听她打问位置，猜测她应当是想要返回中原，于是劝慰道：“你现在的状态，一个人可回不到中原，慕容长河调集很多人手搜查你的下落，就你现在这状态，怎么可能逃走，不若跟我去草原王庭，等我处理完事情，然后再和我一同返回中原，这样既能调理身体，恢复实力，也安全许多。” 叶菩提问道：“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她也知道自己眼下的情况想要安全返回中原是非常困难的，因此贺兰明月的建议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考虑到那边毕竟是鲜卑的老巢，还是有一些担忧。 “不会。 ”贺兰明月说道：“其实王庭是有很多汉家人的，都是一些生意人，你去王庭，只要不遇到慕容长河与破六韩孔雀，又有谁能认出你？按你说的情况，破六韩孔雀现在应该是在忙着养伤，至于慕容长河……可汗北征柔然，他奉命驻守饶河，要防备李策，怎么敢轻易回王庭？” 若真如贺兰明月所说，那叶菩提前往草原王庭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本是果断之人，如今疑虑尽去，也不在犹豫，点头说道：“那好，这一路就打扰你了。” 最后贺兰明月熄灭油灯，帐篷重归黑暗，两人肩并肩躺在榻上。 黑暗中传来叶菩提的声音：“说来……你既然是鲜卑郡主，怎么还能在长安城混的风生水起？” 贺兰明月笑道：“原来你也有好奇心呐？” 黑暗中叶菩提看不到贺兰明月的表情，但是她猜对方一定笑的很狭促。 “好奇心人皆有之。 ”叶菩提淡然说道：“我也不是神仙，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多。” “那你猜猜是为什么？”“大概……”叶菩提说道：“你有背景吧。” 贺兰明月说道：“这不废话吗？没点依仗我能在长安城混下去？我也不姓李呐。” 叶菩提不说话了，过了片刻贺兰明月幽幽说道：“咦，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追根问底也没什么意思。 ”叶菩提说道：“先前你不曾打听过我为什么要来中原找人，我也不会多问你的事情。” 说过几句话，叶菩提倦意上涌，闭眼休息。 她现在的状态连常人都不如，更不可能如之前那样，几日不眠不休，仍旧能精神抖擞。 雨滴落在帐篷外，声音沉闷，枕着雨声，贺兰明月也逐渐进入梦乡……翌日清晨，雨还未停，贺兰明月等人已经出发。 叶菩提躺在马车中，她的神色看起来还不错，至少不是昨日那种近乎死人一般的苍白，脸颊上也多出一丝红晕。 最重要的是她的的高烧退去了，这样就让她不至于再陷入浑浑噩噩的地步，也能缓缓调集内力来梳理自己一团糟的经脉。 这一路往北，叶菩提才想起询问贺兰明月为什么要回鲜卑王庭了。 贺兰明月说道：“因为下月初是我们草原上的月亮节，这个节日对我们来说比较重要，有一些祭祀典礼需要我参加，所以才要回去，不然就连新年我都不会回去的。” “听你这话中意思，似乎和家人关系不是很好？”“岂止不是很好。 ”贺兰明月笑道：“没动手打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差的吗？”叶菩提说道：“不过也能理解，豪门大族总少不了是非。” 她所在的碧落天只是一个小岛，就能分化出三股势力，这三股势力内部同样也是勾心斗角，更何况图兰部这么一个有着几十万人口的大部族。 原本她猜测贺兰明月是因为家族内部的斗争所以才会选择远走长安城避祸，才会和家族中人不合，不过听到她的话，贺兰明月却说道：“和这个没多大关系。” 不是家族内部斗争？ 那你怎么和家人关系这么差？ 看得出叶菩提的疑惑，贺兰明月指指自己的脸颊，说道：“看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叶菩提很认真打量她几眼，说道：“很漂亮。” “不是说这个。 ”贺兰明月说道：“我是说你看不出来我有哪里不一样吗？” 说着戳戳自己的眼睛和鼻子。 叶菩提看着她与中原人几乎没有差异的眉眼恍然大悟，说道：“你是混血？” 这时代鲜卑人与汉家人在体貌上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贺兰明月从外貌看与中原女子并无不同，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她五官更为立体一些。 “对。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我娘亲是汉家人，这下你懂了吧？” 叶菩提这才明白她与家人不合的原因。 在这个时代，混血一向是被本族人看不起的，在看重血统的草原尤为重要，而贺兰明月是鲜卑人与中原人混血，在家不受欢迎也是正常，难怪她会选择长居长安城。 叶菩提开始缓慢调息，马车重归安静。 以他们现在的位置，若无大雨阻路，五六日之后就能达到王庭，不过如今天降大雨，他们的行程也就逐渐放慢。 这对叶菩提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越晚到达王庭，她就能越多的恢复实力。 她虽然信任贺兰明月，但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危全部交到对方手中，总要留一些自保之力。 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全身心信任的只有父亲叶寻，但是造化弄人，一代剑仙意外陨落。 从音达山往北逐渐深入草原腹地，遇到的部族也就越来越多，大一些上万人，小一些的只有几百人。 他们在草原行走半日，途经一座峡谷。 峡谷并不算高大，但是因为连续两日大雨，导致两侧山体有些松动，因此在贺兰明月一行人通过峡谷时发生极为惊险的一幕，一处山体滑坡了，泥石流从山边冲击下来。 草原上很少发生山体滑坡，因而贺兰明月等人先前并没有太过仔细查看地形，却不想走到一半山体滑坡。 泥浆裹挟着无数巨石滚落下来。 他们队伍中有二十位天境高手，并不害怕这山体滑坡，但是除过这二十位天境高手，还有一百个普通骑士，以及贺兰明月和叶菩提这个失去战斗力的病号。 在注意到山体滑坡的一瞬间，孙伯已经一跃冲进马车，一左一右抓起叶菩提和贺兰明月飞跃出去，兔起凫举，瞬间就来到几十丈外，以他天境三品的实力，想要救走贺兰明月和叶菩提很简单。 但是除过她们两人外，剩余一百多骑士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第149章 起手撼昆仑 天境的高手可以自己逃命，但是那些普通骑士又如何逃脱？ 二十位天境高手，大多数修为都不及孙伯，又如何能救下这一百人？ 所有骑士发狂的策马狂奔，祈求能逃离这片死亡之地。 在这千钧一发时刻，有一道身影从山崖上一跃而下。 雨幕遮眼，已经远离滑坡的贺兰明月只能看出那从百丈山崖跃下的是一个男子，最醒目的就是他那一头灰白色长发，但是看不清这人容貌年龄。 这人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泥石流将众骑士淹没前落在峡谷底部。 他落地一瞬间，腰间的长刀出鞘，迎着那好似山崩地裂的泥石流，劈出霸道绝伦的一刀！落地，拔刀，一气呵成。 有罡气流转，好似大鹏扶摇直上九霄，将那即将落下的泥浆和巨石卷裹着飞上天空！天空上，罡气凝而不散，就好似头顶出现出现一片泥石组成的乌云，这片天空下再无雨滴落下！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叶菩提开口提醒，道：“还不赶紧让那些人逃？” 站在她身旁的孙伯这才反应过来，收回看向那白发人近乎狂热的目光，大喊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愣着干嘛，跑啊？” 那些被白发人一刀惊魂的骑士们才终于回魂，策动胯下骏马，一口气狂奔到峡谷尽头。 直到此刻，这人才收刀回鞘，无边泥水、巨石从天而降，瞬间让这峡谷化作泥泞沼泽。 孙伯长长舒一口气，叹道：“传闻世间谪仙见山开山，遇水破水，今日所见，方才能领略他们的绝世风采啊。” 白发人这一刀太过惊艳，就连见过大场面的贺兰明月都有些愣神，半晌才转头看向叶菩提说道：“你能不能做到这点？我是说假如你没有受伤。” “可以。 ”叶菩提点点头承认，语气平淡，即没有炫耀，也没有过分谦虚。 贺兰明月咋舌：“都是怪物啊。” 那白发人一刀劈开泥石流，待到他们安全后才收刀，但并未过来与众人见面，而是身形拔高，冲天而起，身影好似要与云海齐平，然后一闪而逝，消失在众人眼中。 看着这人消失，孙伯有些怅然若失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位谪仙姓甚名谁，未能与他交流一二，实在有些遗憾呐。” “孙伯猜不到吗？”贺兰明月笑着看向孙伯，说道：“这个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劈出这么强大的一刀？” 孙伯瞬间醒悟，拍拍额头，说道：“是了，老糊涂了，这天底下除过南宫武夫和岳神秀以外，恐怕再没有人能劈出这一刀了。” “南宫武夫身为雍州刺史，常年镇守边关，又怎么可能独身来到这草原腹地呢？”贺兰明月接着他的话说道：“所以啊，除过岳神秀，我实在想不出这个江湖上还有谁能有此等刀法。” 孙伯点头说道：“岳神秀啊，武评点评他是起手撼昆仑，今日所见，当真所言不虚。” 其实叶菩提要比两人更早认出这白发人的身份，她虽然没见过岳神秀，但是身为武道大宗师，想要猜出对方的身份并不难，就好似她第一次见到姜琢玉就能认出对方一样。 江湖中一品之上的高手就这么多，知秋之上就更是稀少，每一个都有名有姓，想要对号入座真的不难。 只是相比与武榜上的其他人，岳神秀要低调太多，而且甚少在中原现身，存在感极低。 但是他能为列武榜第七，实力之强是毋庸置疑的。 也只有和南宫武夫并称天下两大刀法大家的岳神秀才能劈出这一刀了。 “没想到这位刀法大家竟然是一头白发。 ”缓过神来，贺兰明月又有些雀跃的说道：“还真是挺有……高手风范的。”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用高手风范来形容岳神秀。 对方的一头白发，还是出手救人的侠义举动，以及那惊为天人的一刀，可以说完美诠释什么是江湖高人。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众人再出发，队伍的气氛就比之前更为热闹。 不少人都在回味方才岳神秀的那一刀，期望自己说不准突然开窍，能从那位高人的一刀之中琢磨出一点东西来，以后也可以成为一位厉害的刀法大宗师。 可惜这也只是白日梦，是连大雨都浇不醒的江湖白日梦。 贺兰明月让人把浸泡在泥泞中的马车赶出来。 似乎是有意为之，岳神秀这一刀恰好让那些巨石滚落一旁，并未砸到马车，马车外面除过盖满泥浆之外，并没有损坏，清洗干净之后还是能继续使用。 坐回马车，队伍继续往北。 叶菩提开始坐起来打坐，一旁的贺兰明月闲得无聊，看看已经闭目的叶菩提欲言又止。 叶菩提虽然没有睁开眼，但似乎也能看到贺兰明月的表情一般，仍旧是闭眼，但是却说道：“你想说什么？” 贺兰明月犹豫一下，说道：“这个岳神秀是谪仙人吗？” “不是。 ”叶菩提说道：“不过也差不多了，半只脚已经踏进门槛了，大概能称为半步谪仙了，当然武道上并没有半步这个境界划分。” 先前岳神秀的一刀，换做是全盛时期的叶菩提，同样能做到，但若是两人交手，叶菩提大概率不是人家的对手。 贺兰明月虽然拜师刑渊和苏步雪两位谪仙人，但一来她自己武道境界很低，二来并不常回不夜城，因此对于这方面的了解并不多。 听闻叶菩提的解释，贺兰明月说道：“既然如此，他应当是能胜过南宫武夫了吧？” 叶菩提说道：“我没见过南宫武夫，不知道他的境界，因此并没有办法判断这两人谁更强一些，而且战斗，尤其是同境界战斗，不仅是考虑修为，还要考虑一个人的战斗经验、心态、环境等因素，单说修为其实不准确。” “这也是你能一挑二，对战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的原因吗？”“不是。 ”叶菩提语气笃定的说道：“单挑我比他们两人都厉害。” 贺兰明月：“……” 先前还觉得你挺谦虚，怎么这一下就这么高调呢？ 其实她不懂，对于叶菩提而言，武者不能骄傲自满，但也不用刻意谦虚，太过谦虚会让自己丧失强者之心，一旦丧失这种强者之心，她的武道不仅不会再有存进，还可能跌境。 强者之心，一往无前的勇气，攀登巅峰的志向，这些都是激烈叶菩提不断前进的动力。 当然叶菩提所说单挑比他们厉害，也仅仅指的是能压制，而非完胜，不然她现在也不会这么惨了。 第150章 七皇子 离开峡谷，在往北二百余里，已经来到鲜卑王庭的势力范围之内。 远远的就能看到一座巍峨高山耸立在大草原上，山尖还有亘古不化的皑皑白雪。 那是伊吾山，鲜卑人心中的神山，王庭就在山脚下。 走进王庭范围，雨也终于停了，太阳很快从乌云后面露面，扫去众人连日来的潮湿沉闷感觉。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叶菩提也恢复几分力气，至少能独自行走，不用事事都要假于贺兰明月之手。 再行过不远，迎面出现在叶菩提眼前的是一座大湖，尚未靠近湖面，便有一股淡淡的水雾扑面而来，夹杂着水草的清香。 湖水清澈见底，碧波荡漾，远远望去，便好似一块硕大而光亮的镜子镶嵌在一碧千里的大草原上。 这便是乌苏诺尔湖，在鲜卑族中乌苏诺尔是天堂的意思，这里的湖水是从伊吾山流淌下来，是鲜卑王庭的生命之源。 她们来到乌苏诺尔湖时天色已暗，离王庭还有小半日路程，因此也就决定在这湖边停留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往王庭。 很快湖边就搭起帐篷，有骑士在喂马，也有人在准备篝火和晚餐。 贺兰明月拉着叶菩提来到乌苏诺尔湖边，寻到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然后脱掉靴子，露出一双晶莹如玉的小脚，在清澈的湖水里欢乐踢搭着。 “泡泡脚的感觉还不错。 ”贺兰明月笑靥如花，对叶菩提说道：“要不你也试试？” 叶菩提抱剑站在一旁，摇摇头拒绝。 正在这时有骑士来禀报，前方不远处发现一队百人骑兵，正往这边而来。 听到有人前来，贺兰明月穿回靴子，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那骑士摇摇头说道：“不清楚，对方没有打旗，不过看装束应当是王庭的人。” “那就不用去管。 ”贺兰明月说道：“这里经常有外出打猎的队伍休息，遇见王庭的人也正常。” 很快有嘀嗒嘀嗒的马蹄声响起，上百个奔腾的黑点迅疾如风，直直往乌苏诺尔湖而来，看他们矫健的身姿和速度，应当都是一些骑术精湛的健儿。 暮色四合，在湖边升起火堆的贺兰明月一行人就太过显眼，那一百骑自然也看到她们，然后逐渐放慢速度靠近过来、双方接近，这百骑之中有一个人先走出来，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年约二十岁，生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口，身材高大，四肢精壮，似有一股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整个人孔武有力，气宇轩昂。 这年轻人原本谨慎的想要询问贺兰明月一行人的来历，但是当他看到人群中的孙伯时，脸色大喜，用鲜卑语高声说道：“孙伯，锦绣呢？锦绣回来了吗？” 原本与叶菩提站在湖边的贺兰明月也听到这个年轻人的声音，顿时皱起眉头，有些头疼的说道：“怎么是他呢。” 叶菩提不懂鲜卑语，不知道那年轻人说的是什么，说道：“你仇家？” 贺兰明月摇摇头，无奈说道说道：“你能盼我点好吗？我就那么招人烦啊，到处都是仇家？” 于是叶菩提语气笃定的说道：“那就是爱慕者了。” 贺兰明月耸耸肩，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叶菩提也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不过看这姑娘的架势，不仅对来者没有感觉甚至还有点讨厌。 这年轻人身份不一般，就算是孙伯，也恭敬说道：“见过七皇子，小姐在湖边休息。” 年轻人匆匆对手下骑士吩咐道：“今晚就在此安营扎寨。” 然后翻身下马朝着湖边走去，走到一半正好遇到与叶菩提一道走过来的贺兰明月。 看到贺兰明月，年轻人更是喜上眉梢，用鲜卑语说道：“锦绣，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我正好去接你。” 贺兰明月微微欠身，礼貌说道：“锦绣见过七皇子，回草原的路我已经很熟悉了，不敢劳烦皇子殿下。” 贺兰明月的话让这七皇子脸上的笑意减淡几分，有些无奈的说道：“锦绣，咱们认识十几年了，小时候还那么亲近，怎么你去中原后，倒是和我越来越生疏呢？” 贺兰明月笑笑没说话。 两人的对话落在叶菩提耳中如听天书，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不过还是安静站在贺兰明月身边。 贺兰明月扯过叶菩提，对七皇子介绍道：“这位是我在中原的朋友叶菩提。” 然后又对叶菩提说道：“这位是我们的七皇子拓拔寒鹰。” 她这两句话是用正宗汉话，叶菩提自然明白，听闻眼前这年轻男子竟然鲜卑七皇子，叶菩提略微诧异，多打量他一眼。 她记得之前在青城山见到过鲜卑四皇子拓拔檀石，那人跋扈的做事风格给她留下一些印象，如今见到这拓拔寒鹰，也就不自觉那他与他哥哥拓拔檀石相比较了。 两人在外形上有几分相似，不过这拓拔寒鹰却没有拓拔檀石身上那种嚣张跋扈的气质，更多的是青涩和豪爽。 精神小伙！听闻贺兰明月的介绍，拓拔寒鹰才注意到贺兰明月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人。 他自看到孙伯的第一眼，所有心思都放在贺兰明月身上，因此见到贺兰明月时心中惊喜，就自动过滤掉她身边的所有人。 经过贺兰明月一提醒，拓拔寒鹰注意到站在贺兰明月斜后方的叶菩提，微微一愣，没想到跟着贺兰明月来草原的竟然也是一个绝美的汉家女子。 但是这愣神只是很短暂的时间，然后他就回神，右手抱拳在胸前，行一个鲜卑常见的见面礼，改用汉话说道：“原来有客人在这里，寒鹰失礼了，姑娘既然是锦绣的朋友，那自然也是我拓拔寒鹰的朋友，欢迎你来到草原。” 叶菩提还一揖手礼，不卑不亢说道：“七皇子客气了。” 这七皇子说话客气，又是贺兰明月的朋友，叶菩提也不至于冷言冷语，态度适中。 两人见礼过后，拓拔寒鹰又把精力放在贺兰明月身上——他是一个很专一的人。 询问起贺兰明月此番回草原的目的，准备住多久等等，很多事情他其实是知道的，但为能和贺兰明月多说几句话，也就寻找制造一些话题了。 贺兰明月明显对他兴趣缺缺，只是礼貌应付，之后更是推脱赶路太累，带着叶菩提离开，独留下拓拔寒鹰一个人怅然若失。 贺兰明月并肩走在草地上，回忆起拓拔寒鹰的称呼，叶菩提问道：“你的封号是锦绣？” 她知道贺兰明月是郡主，但是并不知道她的封号。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是啊，不仅是封号，我的鲜卑名字也叫锦绣，明月是我娘亲给我起的名字。” 第151章 伊吾龙城 这一晚拓拔寒鹰带着他的一众骑士如同亲卫一般拱卫在贺兰明月的营地四周，为她站岗放哨。 原本拓拔寒鹰还想要在晚上举办一个篝火晚会，多和贺兰明月多聊几句，不过贺兰明月推说自己赶路幸苦，要早早休息，这件事也就作罢。 注视着拓拔寒鹰有些失落的背影，叶菩提若有所思。 晚一些时间，叶菩提问道：“这个七皇子看起来对你是痴心不已，你还真的是无动于衷啊？” 贺兰明月撇撇嘴，说道：“相比较其他皇子，拓拔寒鹰算的上温和敦厚了，不过我也不可能喜欢他。” 贺兰明月的感情事情叶菩提自然不便多说什么，于是调转话题问道：“怎么你这次回王庭还带这么多高手？” 这也是她一路来的一个疑惑，从中原到草原一路当然不安全，但是贺兰明月不但带着一百精壮的骑士，还带着二十位天境高手，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要知道之前她去蜀中抢夺大鲵也不过带十二个天境高手，一个正常的江湖门派才有几个天境高手？ 她这阵仗根本不像回王庭参加什么月亮节，反而是像想要找人拼命的架势。 听到叶菩提的疑惑，贺兰明月笑笑，说道：“我有钱，然后我还怕死啊。” 她的理由让叶菩提一时语塞，说得太有道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纵然她知道对方是在胡说八道。 这一晚就在拓拔寒鹰的守护中迎来黎明。 拓拔寒鹰等人是出猎返回，遇到贺兰明月之后自然是要她一同返回王庭了。 其实贺兰部的王帐在伊吾山往西，离王帐还有些距离，不过为参加月亮节，贺兰明月此番只在王庭停留，不准备返回贺兰部的王帐。 前后几百人浩浩荡荡往伊吾山而去。 中午，他们翻过一座丘陵，然后一座巍峨的草原之城出现是视线中。 这城堡四四方方，占地极为广阔，乍一望去，仿佛就是生长在绿色草原上的石头堡垒。 四周的城墙足有四五丈来高，全部由不规则的大石堆积而成，突兀嶙峋，粗糙中带着豪气。 城楼上每隔数十丈就有一个垛台，金色狼旗随风招展，守城骑兵明亮的马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便是鲜卑王庭伊吾龙城！大草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座城。 伊吾龙城远比想像中的豪迈壮观。 不仅城楼高大完整，城中竟也隐隐闪现丝丝金色，那是王宫的棱角。 城中四处飘摇的炊烟，隐隐传来的沸腾人声，都见证着鲜卑王庭的繁华。 鲜卑经历数百年的风雨，从北边游牧南下，一统草原，又在这碧绿的原野上，生生的垒起一座坚固的城堡，而这构建王庭的每一块大石，都是他们手抬肩扛搬上去的，草原之城工艺虽粗糙，却是鲜卑人百年勤耕的见证。 蓝的天空如同水洗般的晴朗透彻，朵朵白云仿佛飘浮意散落在苍宇。 金色的阳光，利箭般射破万里云空，照射在碧绿的草原。 青草，白云，蓝天，伊吾龙城仿佛一个清纯的女子，对所有人敞开她美丽的胸怀。 城中人声沸腾，白色的毡房，仿佛盛开的小花，一一展现眼前。 数不清的旗帜，在初夏的清风中猎猎飞扬。 回到伊吾龙城，拓拔寒鹰的队伍终于不再围绕着贺兰明月的队伍，而是聚集在一起，宛如得胜的将军一般，雄赳赳气昂昂踏进伊吾龙城。 还有几日就到草原上盛大的月亮节了，因此王庭就格外热闹，云集草原各个部族的人群。 无数体格魁梧健壮的年轻人在王庭各处转头凑热闹——对于很多出身小部族的鲜卑人来说，王庭是一个神秘华丽的地方，能让他们大开眼界，自然要好好转转。 而最吸引这些年轻人目光的自然是那些穿着盛装准备参加月亮节的鲜卑美少女。 其实不仅有鲜卑人，也有一些汉人、西域人、高丽人等等。 伊吾龙城虽然不如长安城一般是天下第一等繁华地，但是也能看到无数不同种族的面孔。 贺兰明月进城时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和叶菩提都是直接躲在马车里没有露面，但是因为骑士人数众多，又是和七皇子一同回来，还是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力，不少人都在八卦这队伍是什么人，怎么能和七皇子同行。 这个并不难猜，很多就有人从七皇子的护卫中打探出贺兰明月的身份。 听到是锦绣郡主到来，王庭内好奇的人就更多了。 贺兰明月是中原胭脂榜第二的美人，但是她在草原可比中原的名气还大。 被誉为伊吾山上圣洁的明珠。 可惜这颗明珠这几年去中原了，很多年轻人都没有见过她，因此听闻是贺兰明月回来，无数想要一睹芳容的年轻人就凑过来，逐渐的就连队伍通行的路线都被阻塞，所有人都想看看这颗明珠最近又有什么变化。 最后还是拓拔寒鹰出面，这才驱散所有挡路的人群。 叶菩提武功并未恢复，但是听力还在，也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和议论，她看向一脸淡然的贺兰明月，笑道：“伊吾山最圣洁的明珠？” 贺兰明月一脸理所当然，说道：“怎么？难道不是吗？” “明珠倒是真的。 ”叶菩提说道：“但是圣洁……嗯嗯，我第一次听有人称赞商人圣洁的。” 贺兰明月说道：“说起来你不也一样，你们碧落天的生意也是风生水起，比我这小本买卖大多了，你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两人斗嘴几句，叶菩提虽然没有贺兰明月的伶牙俐齿，但往往简单一句能切中重点，与贺兰明月斗嘴也不落下风。 然后队伍穿过王庭几条街道，来到靠近王宫的一处大宅院前，这里就是贺兰家在伊吾龙城的王府了。 已经得到消息的王府下人等候在门前，迎接贺兰明月的归来。 而另一边的拓拔寒鹰不得不返回王宫鲜卑可汗北征，如今王庭有太子监国，拓拔寒鹰也要辅佐自家大哥，此番出城游猎已经是大哥开恩，又怎么有时间继续骚扰贺兰明月呢。 第152章 图兰王府 游牧民族逐草而栖，房屋对他们来说不是必需品，因此除过伊吾龙城，其他地方是很难见到真正的建筑。 伊吾龙城的图兰王府并不是如何奢华，至少远比不上中原同规格的王府，但是相比城中的毛毡帐篷，这些建筑已经算是壮观华丽了。 图兰部的王帐远在他处，伊吾龙城内的王府平常几乎不住人，不过这几日是月亮节，王府一些成员，包括贺兰明月在内都陆续来到王府，才让这里热闹一些。 拓拔徽北征，鲜卑七王中有三位都随军出征，不过图兰王贺兰镇海不在此列。 他要负责鲜卑在西线的所有事务，因而需要等到处理完手中事物才能来龙城。 贺兰镇海还没来，贺兰部的其他王族自然要跟随他的脚步，也没有出现在龙城，因而如今王府身份最尊贵的就只有贺兰明月这个郡主了。 贺兰明月为叶菩提安排下住处，就在她隔壁，环境清幽，不影响她修行调养。 回到王城的第一天，贺兰明月就差人按照那老大夫的药方子去抓药，为叶菩提准备一些滋养调理的汤药，能帮她更快的恢复实力。 在这里住下，叶菩提才终于弄清楚草原上这个月亮节具体是做什么的。 月亮节是草原祭祀月亮女神的一个节日，草原上信仰天地山川，认为万物有灵，这其中又以太阳、月亮二星最为重要，每年都要举办盛大的活动来祭祀庆祝，希望太阳、月亮二神能保佑草原上风调雨顺。 这个活动要连续举办好几日，除过第一天要举行祭拜典礼以外，其余几天也都有不同的活动，非常热闹。 其中重要的包括叼羊大赛、篝火舞会、摔跤、射箭等等活动，说来一点不比中原的春节活动来的少。 这些活动叶菩提大多数都明白是做什么的，唯独对那叼羊大赛不甚清楚，因此询问贺兰明月。 贺兰明月咯咯笑道：“最早这个活动是比赛骑术的，不过到现在已经不单纯是比赛了，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大型的相亲。” 叶菩提没有说话，贺兰明月继续解释道：“叼羊大赛会有许多未出嫁的女子观赛，挑选自己的如意郎君，同样这些健儿也可以对心仪的女子的求爱，因此这个活动是非常受年轻人欢迎的。” “原来如此。 ”叶菩提了然的点头。 草原人风俗较中原开放，并不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叼羊大赛这种相亲大会还不能算完全的自由婚姻，依然有许多限制。 叶菩提在图兰王府住下，每日里足不出户修行，而贺兰明月这几日白天却几乎都不在王府，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一连几日，叶菩提在药物和功法的双重调养下，已经恢复一小部分实力，不过她这次受伤太重，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一段日子。 五日后临近月亮节，贺兰明月的父亲，鲜卑的图兰王贺兰镇海携带着一众家眷来到王庭。 包括他的王妃以及两个儿子，也就是贺兰明月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是叶菩提并未见到贺兰明月的汉人母亲。 她心中虽然有些好奇，但这是别人家事，她也不好多问。 贺兰镇海回来的这一天，贺兰明月倒是再没有外出，乖乖在王府等着贺兰镇海回来。 贺兰镇海年过五旬，有着鲜卑人特有的高大身材，相貌英俊，气质儒雅。 他是鲜卑七王中相貌最出众的人，而且身份尊贵，年轻时也不知道迷倒倾心他的女子。 相比与贺兰镇海的英俊外貌，他的两个儿子就要逊色多了，只能算中人之姿，而且一个气质阴鸷，一个则是病恹恹一副快死的模样。 让叶菩提比较奇怪的是贺兰明月对待家人的态度。 客气而疏离，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贺兰镇海对她的态度也是如此，虽不至于有什么厌恶的表情流露，但是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父亲应该对待女儿的关切亲密。 或许真的如贺兰明月所说，是和她身上的血脉有关系吧。 在叶菩提看来，这一家人的关系，比自己碧落天家中的关系更要复杂。 贺兰明月礼貌的迎接父亲家人，然后又把叶菩提介绍给他们认识，只说是自己在中原认识的朋友。 贺兰镇海也不疑有他，毕竟贺兰明月这些年长居长安城，认识一些汉人朋友也是正常，他又从西边而来，尚未见过慕容长河，自然不清楚东边的事情。 贺兰镇海并不讨厌汉家人，虽然他也如拓拔徽一样，心心念念有朝一日能饮马江南。 但是同样他非常认同中原的制度和技术，鲜卑能成为草原上的百年霸主，很大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与之前的统治者不同，他们会去学习中原，学习中原的先进文化和技术。 包括眼前这座伊吾龙城，就是鲜卑在学习中原之后建造起来的，伊吾龙城比起长安城还很粗糙，但是它是草原人走出建城的第一步。 一个兵强马壮而且还会不停学习的草原民族是非常可怕的。 鲜卑不是中原王朝面对的第一个草原对手，也不是最强大的对手，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是最有潜力的对手。 不同于之前完全无法与中原融合的草原游牧，鲜卑是有极大可能性成为第二个汉家人的。 中原的有识之士自然是看到这一点的，因此大雍自立国之后，才会不惜以举国之力发动三次北伐，定下先北后南的战略，在北方边境陈以重兵，更有李策、南宫武夫这样的绝代名将镇守。 北方草原上的这匹狼威胁实在太大。 与图兰王贺兰镇海等人见过面，叶菩提这个外人也就告辞离去，留下贺兰明月一家人团圆——虽然叶菩提不觉得他们一家人有许久不见十分想念的意思。 叶菩提回到自己的小院，打坐一个时辰，然后就看到贺兰明月闷闷不乐的推开她的院门。 她好奇问道：“你这是……在生气？” “很明显吗？”贺兰明月戳戳自己的脸颊问道。 叶菩提点点头，你这表情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是在生气啊。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贺兰明月说道：“明日就是月亮节，早晨是祭祀大典，下午就是叼羊大赛，父王安排我下午的时候上台跳舞。” “跳舞？”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叼羊大赛前会有草原上的未嫁女子们跳舞，为参赛的勇士加油。” “那就跳啊。 ”叶菩提说道：“你的剑舞不是很有名吗？你不会就是为这个生气吧？” 她记得自己在中原时就听人谈论过贺兰明月的剑舞名动先天下，无数人一掷千金，就为能在明月楼看到她的一场剑舞，叶菩提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喂。 ”贺兰明月说道：“你是不是傻？” “嗯？”这世间夸她聪慧的人很多，说她傻的倒是第一次见，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好奇问道：“怎么讲？” 贺兰明月说道：“未嫁的女子，不明白吗？” 她这样一说，叶菩提才反应过来了。 委实是自己这些年没有怎么关注情情爱爱的事情，对这方面都有些迟钝，竟然没听出贺兰明月话中的意思。 前些日子贺兰明月说过叼羊大赛就是一场相亲大会，那么这些献舞的女子自然就是参赛勇士们最佳的挑选对象了。 看来贺兰镇海是开始操心女儿的婚姻大事了，也难怪贺兰明月不高兴。 说来这个世界一般女孩十五六岁就已经嫁为人妇，如贺兰明月和叶菩提这种十八九岁还未嫁人的还真不多见。 叶菩提是因为情况特殊才可以如此。 她在武道上天纵之姿，叶寻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不仅需要她来传承武道衣钵，还需要她来处理碧落天大局，因此婚事对于碧落天来说就格外重要。 而且她身份特殊不说，武功还极为高强，在叶寻故去之后，家中长辈纵然想要干预她的婚事，也要考虑她的武功，万一把她惹急翻脸，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更何况这姑娘还是一个性子果决，极有主见的人，并非一个什么都不懂，好拐好骗的千金小姐。 因此叶菩提才能直到今日还能保持孑然一身。 同样的情况还有南宫武夫的女儿南宫水袖，与叶菩提面临的情况大同小异，因此至今未嫁。 但是贺兰明月比叶菩提还大一岁，至今未嫁，却也是有些奇怪，她既不是如叶菩提、南宫水袖这般家世特殊，也不是和李安贞一样，有一个弟弟需要照顾，那么她凭什么能单身到如今？ 对于贺兰镇海安排贺兰明月选亲这件事，叶菩提可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因此最后也只说道：“这是早晚的事情，你不开心也没办法。” “哼哼。 ”贺兰明月双手抱在胸前，斜眼看着叶菩提说道：“说来咱俩年纪相若，难不成你也想嫁人？” “不可能。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的。” 贺兰明月追问道：“为什么？” 叶菩提摇摇头没有给她解释，她的情况特殊，出身特殊，也有实力能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才会有如此想法，她实在不觉这个时代能会有和自己一个想法的人。 看到叶菩提摇头，贺兰明月说道：“你看，你自己都不愿意嫁人，怎么还能劝我嫁人呢？” “我可没有劝你嫁人。 ”叶菩提认真看着她，说道：“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中，要怎么选择全看你自己的心思，既然你父王提出这件事，那么你的选择就只剩下两个，去或者不去，不是吗？” 贺兰明月陷入沈思，叶菩提静坐在一旁不去打扰她。 片刻后，贺兰明月说道：“我决定了……不就是跳舞吗，我肯定会去。” 她这个决定有些出乎叶菩提的意料，以她对贺兰明月不算太多的了解，这姑娘可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人，没有足够利益，绝对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怎么今天改性子了？ 却听贺兰明月自然自语说道：“反正，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相隔一张桌子，她的话叶菩提听的一清二楚，不解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找个人把自己嫁了？这可不符合你之前一贯的作风。 贺兰明月没有为她解释，而是说道：“你最近恢复的怎么？” 叶菩提说道：“还行，你让人准备的汤药效果很好，能恢复三成实力吧，想要恢复到巅峰，少说也要一月有余。” “一个月啊……”贺兰明月皱眉说道：“你三成实力能打的过孙伯吗？” 叶菩提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笃定道：“没问题。” 天境三品和知秋之间几乎是云泥之别，叶菩提三成实力足以对付天境三品的高手了。 贺兰明月又说道：“那就够了。” “嗯？”叶菩提问道：“什么够了？” 她觉得贺兰明月今天说话完全是前言不搭后语，就算是自己也不能理解她想要表达什么。 不过结合她最近几日的表现，叶菩提猜测贺兰明月此次必定有目的才来到伊吾龙城参加这个月亮节的，虽然她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她这么说，八成是想要让自己帮忙了。 果然，贺兰明月突然笑道：“想让你给你帮个忙，怎么样？” 叶菩提心中已有准备，正色说道：“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任凭差遣。” 对方于她有救命之恩，寻求她的帮助，叶菩提自然不会拒绝，不过她还是好奇问道：“你想要我帮你干什么？” “这个明天再告诉你。 ”贺兰明月说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能多恢复一分实力就多恢复一分实力，明天还需要你大展身手呢。” 贺兰明月说的神秘，似与她此番来到伊吾龙城的事情有关，但是她口风很严，叶菩提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于是只好作罢，静待明天月亮节开始，然后才能了解到贺兰明月要做什么事情。 总不至于是想把我卖了吧？ 第153章 祭祀大典 “你说人为什么要有心呢？”在这个薄雾未消的清晨，贺兰明月站在叶菩提面前，轻轻问出这句话。 她神色平淡，脸带微笑，眸子里幽邃如水，波澜不惊，仿佛静谧的乌苏诺尔湖，与她平日的狡黠模样大为不同。 叶菩提微微出神，心道这姑娘怎么突然文艺起来了，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 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上天要我们感受到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吧。” 贺兰明月叹息道：“多希望我能没心啊，这样就不用……” 她没说就不用什么，但是叶菩提推测或许是和她今天所做的事情有关，这件事情让她有些犹豫不决，所以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叶菩提说道：“谁也不是仙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心呢。” 贺兰明月笑道：“说的也是，你这样的人都还有情绪呢，更别说我这个俗人了。”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叶菩提岔开话题问道。 贺兰明月笑笑，附耳她的一侧，小声对着她耳语几句。 听完贺兰明月的话，叶菩提脸色微微诧异，说道：“原来你回伊吾龙城是为这件事？” “那是当然了。 ”贺兰明月恢复她狡黠的笑容，说道：“不然我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回来看人勾心斗角吗？” “我还以为……”“你为什么？”“我还以为你想让我帮你参加那个什么叼羊大赛。 ”“那像什么样子？”贺兰明月娇嗔道：“叼羊大赛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组成团队参加，你能找到几百个优秀的骑士？我带来的一百多人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参加这个大赛的，还是说你想一个人上去把对方几百人全部打趴下？” “都不能。 ”叶菩提说道，她要真一个人把几百个草原健儿打趴下那也太过招摇，很快就会引起鲜卑高层的注意，到时候万一让慕容长河等人知晓，自己可就难走了。 “那不得了？”贺兰明月说道：“就你这雪肤玉颜，想要男扮女装都难呐。” ……往年的月亮节都是由鲜卑可汗住持，不过今年拓拔徽北征，就有太子拓拔炽磐代为住持。 拓拔炽磐年过四旬，被立为太子已经近三十年，然而拓拔徽老而弥坚，三五年内应当都不会有驾崩的可能性，他这个太子还要继续当下去。 世间安有三十年之太子？ 这三十年时光，原本英武的拓跋太子也变成一个磨去棱角的中年大叔。 因为月亮节的缘故，伊吾龙城周围数里都已经被从草原各处赶来的部族占据，白色的帐篷连成片，一望之下无边无际。 按照贺兰明月的说法，参加月亮节的草原部族少说也有两三百，这些部族大的如鲜卑八部，可以控弦十万，小的举族也只有几百人。 这几百个部族就组成与大雍对峙的草原帝国。 伊吾龙城外往北五里的伊吾山脚下有一座高大的祭坛，这里就是鲜卑族祭祀天地的地方。 因为祭坛地方有限，能参加祭祀大典的都是各个部族的重要人物，但即便如此，几百个部族加起来，也有数万人参加祭祀。 高高的祭坛下匍匐满朝拜月亮神的草原人，身穿盛装的拓拔炽磐在草原巫师的带领下一步步走上祭坛，为月亮神祭献牲畜，同时还要念出赞美月亮神和祈求丰收的祝词。 贺兰明月身为郡主，自然不可能不参加这次的祭祀大典，此时她也如周围的族人一般趴在草地上，虔诚的向月亮神叩首。 叩首的瞬间，她偷偷抬起头四处打量。 最先看到的自然是拓拔炽磐那张肃穆的脸，之后则是鲜卑的皇后以及一众皇族，皇族之后则是他们剩余七部的贵族，伊吾龙城所有重要的人物都来参加祭祀大典了。 在拓拔炽磐念完祝词之后，会有少部分身份尊贵的贵族上台为月亮神祭献祭品，而贺兰明月也在上台供奉祭品的人员之中。 这是一个极为庄严肃穆的场合，但是贺兰明月心中却没有任何神圣的朝拜感觉，有的只是隐隐约约的紧张，紧张自己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情。 自己答应父王去献舞，为的就是换取如今这能上台供奉祭品的机会。 她摸摸袖子中藏着的东西，心中的念头逐渐安稳下来……除过参加祭祀典礼的人外，更多的人则是在伊吾龙城外的草原上驻扎。 草原上万马齐喑、人声沸腾，数不清的各色旗帜在初夏的清风中猎猎飞扬。 成千上万的骏马在草原上纵情驰骋，迎风招展的鬃毛，黑色、黄色、白色，就仿佛是草原上连绵起伏的活动山峦。 马上的骑士们身穿崭新的胡袍，在骏马上随心所欲，蹬立侧跳，各种高难的动作层出不穷，引来周围围观族人热烈的掌声。 在草原的空地上还有几十座高台，每个高台下都用绳子绑着一只去头去蹄的死羊，这就是叼羊大赛需要叼的羊，等待比赛时割断绳索，参加大赛的队伍一哄而上的抢羊，中途经过激烈争夺，最终把羊送到指定地点的队伍获胜。 获胜除过可以得到一些物质奖励外，更多还是能吸引少女们的目光。 草原人崇尚武力，草原女子欣赏的也不是中原那种温文尔雅的书生，而是骁勇的健儿。 就在鲜卑贵族们参加盛大的祭祀典礼时，叶菩提也已经换上一身草原人的胡袍，衬托她的身材更加曲线玲珑。 叶菩提的身材极好，但是平素喜欢穿一身男女皆可的白袍，这样就遮掩下她的身材，如今换上紧身的胡袍，反而露出她婀娜的身材了。 她手边还有一张贺兰明月特意为她准备的狼头面具。 下午的时候她需要带上这张面具，然后带着贺兰明月离开伊吾龙城——她太漂亮，带上这张面具，才不至于引人注意，反正参加叼羊大赛的人都要带面具或者蒙面，她这样的装束也不会引人注意。 贺兰明月让她帮的忙不是参加叼羊大赛，而是带着她离开伊吾龙城。 叼羊大赛上她要上场献舞，到时候必然会有序多爱慕者对她表白，而她需要尽快离开伊吾龙城，因此她需要借助叶菩提保护着她安全离开王庭。 按照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孙伯来保护她离开王庭，但是因为半路偶遇叶菩提，她就改变计划，由叶菩提代替孙伯，带着她离开王庭。 而孙伯则带人去做另外一件事，之后双方再汇合。 叶菩提猜到贺兰明月此番回到伊吾龙城目的不纯，绝不单单只是参加月亮节，却没想到她的胆子会这么大，竟然想去偷祭祀的圣器。 虽然目前叶菩提不知道这个圣器是什么东西，她要这东西做什么，但是也知道这东西极为重要，岂能是随随便便偷走的？ 不过按照贺兰明的说法，祭祀的圣器很多，她需要的只是其中一件，而且已经准备一个一模一样的赝品，到时候只要李代桃僵，还是有极大可能性偷走这个圣器的。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她得手之后，保护着她离开伊吾龙城。 第154章 那一场舞 叶菩提来到叼羊大赛的参赛场，为的是熟悉场地，方便带贺兰明月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按照贺兰明月的计划，应当是不会发生激烈的冲突，但也要以防万一，所以叶菩提就先一步来到这里查看情况。 因为她带着狼头面具，因而并未引起赛场周围众多人的关注。 默默在场地转一圈，将四周情况了解清楚，叶菩提也就返回图兰王府，等待着下午时间叼羊大赛的开始……一位位的贵族走上宽大的祭祀台，在巫师们神秘的唱词下像祭台上那月亮神的神像祭献供品，然后在行叩拜的大礼。 贺兰明月跟在贺兰镇海面前，她的旁边是两位兄长。 他们围着神像摆放供品，贺兰明月提着一篮子水果放在祭台上，然后准备后退，却在后退的过程中踩到大哥贺兰拔岳的衣角。 贺兰拔岳整日一副病恹恹似乎马上断气的架势，被贺兰明月踩到衣角，登时脚下打滑，一下就撞到她二哥贺兰平山的身上。 贺兰平山虽然整日一副阴鸷的表情，但身体却颇为强壮。 贺兰拔岳撞在他身上，他身形一动不动，但是贺兰拔岳却被撞的摔倒在地上。 这一幕变故一下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倒地的贺兰拔岳的身上。 趁着这个机会，贺兰明月迅速拿起桌上的一串珠子塞进袖中，然后另一只手却迅速滑出一串一模一样的珠子放回原地。 贺兰拔岳倒地，引起所有人的关注，就连皇后和太子都投来目光。 贺兰明月立刻上前去搀扶大哥贺兰拔岳，嘴里说道：“大哥，你没事吧？” 贺兰拔岳一言不发的起身，却没有去看搀扶他的贺兰明月，反而是先看一眼自己的弟弟贺兰平山。 刚才贺兰明月虽然踩到自己的衣角，但是他摔倒却是因为贺兰平山在自己碰到他时故意的一撞导致的。 虽说兄弟不合，但是他竟然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顾了。 所以贺兰拔岳根本不去理会贺兰明月，反而是把心思全部放在这个连一点脸面都不愿意维护的弟弟身上。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惊动贺兰镇海，这位在鲜卑族内以隐忍阴沉出名的图兰王并没有发怒去喝斥什么，只是脸色平淡的说道：“都小心一点，不要冲撞到神灵。” 一切都要等到祭祀完回到王府再说。 这三个孩子，没有一个让自己省心的！两个儿子没有一点兄友弟恭的架势，就差撕破脸皮了，女儿更是不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中，自己还没死呢，一个个都是翅膀硬了啊。 听到贺兰镇海的话三人安静下来，各自按照礼节向月亮神叩拜行礼。 只是心中怎么想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等到贺兰明月回到台下，心脏仍旧是在砰砰乱跳。 她成功了！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不出一天，巫师们就会发现圣器被人掉包，但是那又如何？ 下午自己就会离开伊吾龙城，甚至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他们就算知道又如何？ 难不成还想南下长安城去抓她？ 谁敢来？ 一般的草原人敢到长安城找她的麻烦？ 怕是活够了。 至于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之流，他们真敢踏足大雍土地，顾青城和自己的两位师父就真敢把他们永远留下。 也就叶菩提这种没有名气的高手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行走在草原上，换做其他武榜上的高手，一进入草原，立刻就会有同等级数的草原高手出手了。 而且即便是叶菩提，也还是遭到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的联手狙杀。 原本按照她的计划，是用另外一个办法偷走圣器，只是那样的话，成功率会小一些。 不过半路偶遇叶菩提，在伊吾龙城时贺兰镇海又提出让自己上台献舞，这两件事加在一起，才让贺兰明月改变计划，才有之前那一幕。 这样一来，计划的成功性就大大提升了。 不过缺点就是她不能立刻离开草原，需要等到叼羊大赛之后才能离开。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贺兰明月紧绷的心弦一点点放松下来，心跳也逐渐恢复正常，然后这个祭祀大典就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全程都如一个牵线木偶，僵硬的完成各种仪式，然后随着王府众人返回。 当然，她知道返回王府之后贺兰镇海必然会雷霆震怒，自己只当是聒噪了……午时阳光正好，草原上最热闹的叼羊大赛即将开始。 相比早晨的祭祀典礼，叼羊大赛可就要热闹千百倍了。 以伊吾龙城为中心，方圆数里内云集不下二十万草原人。 男人们都穿着紧身猎装，女儿家则全都是一身盛装，欲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在心爱之人的眼前。 在一处空地上有一座巨大的木质台架，上面铺着鲜艳的地毯，这就是舞台了。 无数人围在木质台架四周，等候领略草原少女们的美妙舞姿。 “呜”随着一声长长的号角响起，木质台架四周有薄纱帷幕落下来，将整个台架遮住，只留下朦胧的神秘感，带给围观众人更多的心理期待。 “咚！”羊皮鼓的震动如春雷般敲击在每个人心头，随着鼓点，四周的帷幕缓缓落下来。 首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是一只高高举起晶莹如玉的手臂，纤纤玉指或并或立，不断变换，便像一只仰天起舞的骄傲孔雀，金色的指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鼓声骤疾，帷幕落下来，鲜艳的地毯上一个女子疾跃而起，动人的躯体在空中划出一个美妙的弧度，就仿佛是飞天的嫦娥。 优美的身姿柔软婀娜，腾跃挪转，舞动中时而化成骄傲的孔雀，时而绽做盛开的木棉，将草原女儿的妩媚淋漓尽显。 在她身后无数的鲜卑少女围住她翩翩起舞。 所有人都看呆了。 叶菩提也是微微出神，她知道贺兰明月跳舞非常好，在中原就已经很有名气，但是今日她第一次见到贺兰明月跳舞，确实让人难以忘怀。 也难怪能让场下无数人看的出神，不少年轻小伙子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一中宛如火山喷发前的火热。 看来她拜托自己来帮她解围实在非常明智，不然就凭她自己，面对这么多倾慕者，想要尽快脱身还是很难的。 鼓声骤停，一舞落下，贺兰明月脸色微微有些潮红，对着台下轻轻一鞠躬，然后退下去。 场上登时爆发出宛如山呼海啸般欢呼声，无数人用鲜卑语呼喊，翻来覆去就只有两个字。 这两个字叶菩提之前已经听说过，那就是锦绣的意思。 这颗伊吾山上的明珠是如此耀眼。 第155章 叼羊大赛 一支舞落下，贺兰明月俨然已经成为整个叼羊大赛最受欢迎的明星，无数人呼唤着她的名字，就连拓拔徽的皇后也频频朝她注目。 她是七皇子拓拔寒鹰的生母，对于儿子喜欢贺兰明月的心思一清二楚。 她对贺兰明月也算满意，出身名门，而且各方面都很优秀，唯一不好的大概只有她身上流淌有一半汉人的血脉了。 不过鲜卑族内本就有很多混血，鲜卑除过本族人外，另外还有许多高车、铁勒、突厥等附庸族群，各族血脉混杂。 拓拔寒鹰是七皇子，几乎没有继承汗位的可能性，他娶一个混血女子也无不可。 最关键的，太子拓拔炽磐同样是她的亲儿子，但是在族内，随着各方面都很出众的三皇子拓跋骊威逐渐成长起来，越来越受到可汗的注意，已经有威胁到拓拔炽磐太子位置的可能性。 此次可汗北征柔然，虽然命太子监国，但同时却让三皇子拓跋骊威随军北征，在可汗的七个儿子中，只有拓拔骊威能有此殊荣。 这一切都让皇后感受到拓拔骊威对太子的威胁。 因此她需要联络一切可以联络的力量。 鲜卑七王中，只有右贤王独孤珈蓝旗帜鲜明的支持太子，其余六王的态度都极为中立。 这七位王爷每一位都手握重兵，在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他们的态度非常重要。 但是如果七皇子能娶回贺兰明月，那就能有很大可能性把图兰王贺兰镇海拉拢到己方阵营中。 因此无论是从七皇子自己的幸福考虑，还是从稳固太子位置方面考虑，娶贺兰明月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这次的叼羊大赛拓拔寒鹰同样会参加，而贺兰明月恰好登台献舞，对她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正好让拓拔寒鹰对贺兰明月表白，将她娶回来，一举两得。 因此在贺兰明月献舞之后，她特意让人把贺兰明月招在身边，为的就是一会拓拔寒鹰表白时，有自己这个皇后在身边，贺兰明月是怎么也不能拒绝的。 贺兰明月原本打算献舞之后就去寻找叶菩提，然后在叶菩提的保驾护航之下离开伊吾龙城，但是刚刚退下来，还未来得及换衣服，皇后的侍女就来到身边召唤她过去。 皇后召唤，贺兰明月无法拒绝，只好换衣服之后，跟着那侍女前往皇后所在的车撵。 鲜卑皇后的车撵由十六匹纯种汗血宝马为座驾，金色撵帐，金色狼头，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格外显眼。 撵帐极为宽大，除过皇后外，只有几个侍女，她能召贺兰明月与她同撵而坐，在无数人心中已经是极为恩宠了。 鲜卑皇后年近六旬，虽然保养得当，但是脸上还是沾染了岁月的风霜，只是她看着贺兰明月笑的温柔，亲昵的招招手，用鲜卑语说道：“锦绣，快进来让我看看，许久没见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呢。” 贺兰明月一路都在搜寻叶菩提的身影，但是四下人太多，叶菩提今日又换上一身鲜卑人的装束，她实在不好找。 听到皇后的话，贺兰明月收回目光，换上一个乖巧的表情对着皇后行礼，说道：“锦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道：“无须多礼，快进来坐吧。” 贺兰明月依言走进车撵，在皇后的下手位置坐下。 然而皇后似乎还不满足，竟然起身拉起贺兰明月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说道：“你这孩子，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怎么去中原之后还生分起来了呢。” 贺兰明月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皇后，但是面对她这种热情却是如坐针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皇后，对本姑娘图谋不轨啊，良心大大滴坏。 她一边维持十足的礼貌应付皇后，一边极力在私下寻找叶菩提的身影。 叶菩提其实一直都在贺兰明月不远处，她从木架台上下来之后，叶菩提就准备去寻找她，但是刚刚走进就看到她跟着一个侍女匆匆离开。 叶菩提猜测她应当还有事情，于是跟着她的脚步，却看到她走进那座华丽的金色车撵。 在草原一段日子，叶菩提对于鲜卑已经有一些了解，知道那车撵代表的是鲜卑皇后。 原来贺兰明月是被鲜卑皇后召去了。 只是鲜卑皇后身边守卫森严，叶菩提无法靠近，只能在外围转悠，等待着贺兰明月从车撵中出来。 她没等到贺兰明月从车撵出来，倒是叼羊大赛已经开始。 “呜呜呜”随着几声短促的号角声，太子拓拔炽磐站在一座高台上，手拿弯刀斩断绳索，然后一头沾水的羊落地，比赛开始。 鲜卑人的叼羊大赛每一次都会有三个部族参与想抢夺，先到目的地的为胜者，每个参与者都要带面具或者蒙面，这样是为防止在叼羊大赛的过程中相互结怨。 羊身落地的一瞬间，草原上爆发出惊天的呼喊声，比之前高呼锦绣的名字时更为热情，然后三个部族的蒙面勇士们疯狂催动坐骑，齐齐朝着羊身奔去，草原上顿时升起一阵烟尘。 百丈距离，在这些勇士的骏马之下瞬间即至，那冲在最前方的鲜卑勇士自快马身上一俯身就弯腰捞起地上的羊身，然后朝天一举，立刻朝着他后方的族人扔过去。 这叼羊大赛是团队合作，有人负责运送，有人负责抢羊，有人负责掩护阻击，绝不仅仅是靠着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 叶菩提若是参加这大赛，她除非大开杀戒，不然一个人是不可能把羊送到目的地的，这人把羊扔给自己的族人，那族人还未来得及高兴，当头就挨一刀，鲜血淋漓，然后翻滚下马，那羊身已经易主。 叼羊大赛是允许用任何手段抢羊的，只要不杀人即可，因此上场的勇士们都是携带兵器的，不过都是未开刃罢了，每年也都会有很多人因为叼羊大赛而受伤。 “吼”见到血光，这些草原人更加兴奋，他们嗷嗷怒吼，双眼闪过疯狂的目光，挥舞着手臂喊起奇怪的口号。 抢到羊身的部落四五人一马当先朝着目的地冲去，余下几十人则挥舞弯刀阻挡另外两个抢夺的部族。 失去羊身，落后的两个部族瞬间红眼，一众人疯狂的追上去，挥舞着弯刀朝对方身上砍去。 鲜血顺着青草撒一路，却无人顾及，就连围观的少女们也是声嘶力竭的为勇士们加油欢呼。 对于少女们来说，今天可就要睁大眼睛看的仔细，才能挑选出最勇武的如意郎君。 叶菩提久等之下，也不见贺兰明月的身影，只好把目光转向叼羊大赛的场地上。 从她的角度来说，这些鲜卑人的武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不入流的程度，但是他们骑术之娴熟，却远非自己能比拟的，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人。 自己的骑术也算不错，但是和人家一比差的很远。 武功上她是知秋，这些人不入流，但是骑术上，她最多地境，人家这些人少说天境一品，完全比不过。 第156章 柔然来袭 叼羊大赛举办的如火如荼，已经有九个部族的勇士参加过比赛，无论是获胜还是没有获胜的队伍，都有英勇的勇士受到少女们的欢迎，为他们献上代表自己倾心的花环。 叶菩提跟在人群中凑热闹，又带着狼头面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她在等着贺兰明月出现，然后带她离开伊吾龙城，只是贺兰明月被皇后拉住，一时半刻根本走不开，叶菩提也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时间来到午后，又有三支参赛的队伍上场了。 随着三支队伍的出现，草原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音浪一声比一声高。 叶菩提仔细看去，原来是拓拔寒鹰上场了。 虽然上场的每个人都蒙面，但是从身形还是能甄别出具体个人的。 叶菩提见过拓拔寒鹰，她本就有着近乎过目不忘的本领，见过拓拔寒鹰之后就能记住他的身形。 这一次与拓拔寒鹰同组争夺的另外两个部族，一个用雄鹰做部族旗帜，一个用少见的狐狸做旗帜。 赛场上，代表鲜卑皇族的金色狼旗迎风招展，威武远胜旁边的鹰旗和狐狸旗。 弯刀划过，一头羊落下，急速的号角和沉闷的鼓声同时响起，拓拔寒鹰的身体如同利剑一般朝着落下的羊身冲过去。 他身边跟随着最精锐的鲜卑勇士。 这些勇士们奋力提拓拔寒鹰抵挡下一切将要靠近他的人。 拓拔寒鹰弯腰俯身捡起羊身，一气呵成，草原上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 拓拔寒鹰带着羊身，策马扬鞭朝着目的地飞驰而去，他的勇士们挡下对手，他几乎是一骑绝尘。 在所有人看来，拓拔寒鹰必然能轻而易举成为这场比赛的胜者。 但是事情总有意外。 那个以雄鹰为旗帜的部族与拓拔寒鹰的勇士们纠缠片刻，突然有人高喊一声什么，然后这些原本只用刀鞘打击对手的骑士们瞬间抽出弯刀。 阳光下他们的弯刀熠熠生辉，竟然都是已经开锋的利刃！抽出弯刀后，这些人毫不犹豫的砍向自己身边的对手，无论是拓拔寒鹰的勇士还是那狐狸部族的勇士。 鲜血飙飞，人头落地。 原本热闹的草原上有过一瞬间的安静，接着更加喧嚣的声音响起。 无数震惊的声音充斥在叶菩提耳边。 叶菩提虽然不懂鲜卑语，但是在草原这么长时间，一些简单的词汇还是能听明白的。 她从这些人的喊话中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汇就是“柔然”。 柔然！这是一个来自更北方的游牧民族，凶悍野蛮，已经与鲜卑对峙不下百年，对鲜卑造成极大的困扰。 春秋国战时，鲜卑没有趁机南下中原，就是因为有北方柔然的牵制，这让他们丧失最容易征服中原的机会。 中原春秋国战，最终以大雍一统天下而结束。 但是草原上鲜卑与柔然的战争却没有结束，虽然鲜卑因为国力雄厚超过柔然，因而占据上风，但是柔然实在太过凶悍，鲜卑至今都无法彻底消灭对方。 大雍与鲜卑是时战时和的状态，而且就算战争也绝不会影响到双方的边贸以及文化交流。 但是鲜卑和柔然可就是赤裸裸的仇敌了。 此番拓拔徽率领二十万大军北征柔然，就是准备必功于一役，彻底消灭柔然，然后才能安心谋划南下的事情。 他已经六十岁，就算身体再硬朗，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却没想到，拓拔徽北征柔然，柔然人竟然偷偷摸摸已经来到伊吾龙城了。 他们要偷袭伊吾龙城！随着各种声音，鲜卑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太子拓拔炽磐站在高台上朗声喊道：“各部莫慌，对方只有几百人，立刻组织人手将他们包围起来！” 有拓拔炽磐发号施令，这些鲜卑人终于有主心骨，于是无数部族的勇士开始集结起来，朝着中央的那几百个柔然人包围过去。 与此同时，叶菩提的目光却转向更北方。 远远的，草原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两个、三个……无数黑点出现在北方的草原上，最终连成一条黑色的线朝着伊吾龙城而来。 “呜”“呜”“呜”草原上响起三声沉闷的长号角，那是鲜卑人在示警。 大地渐渐震颤，尘烟滚滚，如雷的蹄声汹涌而来。 当尘烟逐渐散开时，数万柔然精锐呈一字排开，急速而来！这些柔然骑兵举着黑色的旗帜，神情彪悍，尚未靠近就有一股凛冽的杀气扑面而至。 这些宛如天将之兵的柔然铁骑让草原上的鲜卑人彻底愣住了，就连太子拓拔炽磐也愣住了。 他这些年并没有受到拓拔徽太多的重视，尤其是在三皇子拓拔骊威和四皇子拓跋檀石这对双胞胎兄弟出生后更是如此，草原本就是强者为尊，并不是如中原这样完全遵守长幼顺序，若非身为右贤王的国师独孤珈蓝力挺他，拓拔徽根本不会立他为太子。 所以这些年他也并没有机会随着拓拔徽出征，也就没有多少面对这等大场面的定力。 不过拓拔炽磐虽然不济事，但是在场还有另外一人足以撑起大局，图兰王贺兰镇海。 他是鲜卑三大名将之一，也是七王中唯一出现在月亮节上的王爷。 贺兰镇海所在的贺兰部直面大雍凉州，他这些年带领着贺兰部与凉州铁骑对峙，打的也是有来有回，就连李策在谈论草原上的对手时，也将贺兰镇海列为敌手之一。 面对突然出现的柔然铁骑，贺兰镇海心中虽然惊讶，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 草原上的部族向来彪悍，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如今伊吾龙城聚集数百个部族，可用之兵不下十万。 他不知道柔然骑兵是如何偷偷摸摸来到伊吾龙城的，但是他们想要凭借这几万人攻下伊吾龙城可就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了。 眼下棘手的是这里云集着几十万人，不仅有善战的将士，还有许多的老弱妇孺。 若是陷入混乱，被柔然乱杀一通，他们便是能击退柔然，损失也会非常惨重。 看到愣神的拓拔炽磐，贺兰镇海心中隐隐有几分鄙夷和怒气，此时此刻哪里还能荣你发呆？ 也难怪可汗不喜欢他，相比与足智多谋的拓跋骊威和心狠手辣的拓拔檀石，他确实差远了。 这两个人哪个都比他强。 但是生气归生气，贺兰镇海还是一跃而起来到拓拔炽磐所在的高台上——他有天境九品的实力，虽然不如独孤珈蓝和慕容长河，但是自保足以。 他来到拓拔炽磐跟前，高声说道：“殿下，如今最重要的是下令让老弱妇孺撤回城中，然后调集大军御敌。” 原本愣住的拓拔炽磐回神，看向身边的贺兰镇海，说道：“好，好……” 看着已经有些胆怯的拓拔炽磐，贺兰镇海心中更是瞧不起，于是直接说道：“此处危险，殿下还是与皇后等一同撤入龙城为妙，此处就由本王带人抵挡。” “好，好，此处就拜托王爷了。 ”拓拔炽磐说完就在护卫的保护下准备返回伊吾龙城。 城外所有事物都交给贺兰镇海处理，这位鲜卑的图兰王立刻展示出他征战多年的果断手腕。 一方面让王宫亲卫保护着太子、皇后以及一众贵族，还有各部族的平民百姓撤回伊吾龙城，另一方面则是迅速组织起一支万人骑兵，阻挡在柔然的兵锋之前。 他没想过用这一万人击溃柔然，他只是让这一万人给他争取时间。 争取让老弱妇孺进城的时间，争取让他组织周围骑兵的机会。 这支偷袭的柔然骑兵不会超过三万，而伊吾龙城周围有不下十万精锐，再加上粮草充足，他有足够信心击溃这支孤军深入的骑兵。 第157章 复得返自然 伊吾龙城，鲜卑人的王庭，亦是他们的发源地。 鲜卑立国百年来，这是第一次有铁骑可以踏足伊吾龙城，在此之前，哪怕是以举国之力北伐的大雍也没有做到兵临伊吾龙城。 没想到一向被鲜卑人视之智力底下宛如牲畜的柔然人竟然会偷袭王庭，而且对方时机拿捏的极为准确，趁着月亮节时进攻，伊吾龙城不仅城门大开，四周还全部都是鲜卑人。 这些鲜卑人不仅有精锐的战士，更多还是王公贵族和老弱妇孺，这些人散落在大草原上，对于柔然铁骑来说那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这些柔然人欢呼着朝伊吾龙城奔杀过来，离得近都能看到他们脸上因为兴奋而狰狞的表情。 贺兰镇海临时组织起一万骑兵，同样迎着柔然人冲过去，双方就在这伊吾龙城外展开一场骑兵会战。 贺兰镇海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远方的战场，眼见这一万人暂时挡下对方的冲锋，心中暗暗松一口气。 转头再看那些仓惶奔向城内的民众，有些人在危险中还要顾及自己的东西，贺兰镇海眉头皱起来，叫来一个亲兵吩咐道：“让人所有人都加快速度，不要带东西，不要带任何东西，立刻进城！” 那亲兵飞奔而去，传达他的命令。 然后贺兰镇海就看到七皇子拓拔寒鹰骑马朝他而来，拓拔寒鹰孤身一人，手中弯刀尽是鲜血，就在刚才他已经带人把混迹在人群中捣乱的几百柔然人杀掉，但是他的亲卫同样损失惨重。 他的衣服、脸上也沾满鲜血，与平日的勇猛魁梧相比跟多出几分彪悍的杀气。 拓拔寒鹰来到贺兰镇海面前，问道：“王爷，明月呢？” “不知道。 ”贺兰镇海说道：“应当是随着女眷们撤回城里了，殿下，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还是赶快回城吧，这些柔然人来势汹汹，大家就算进城也会人心惶惶，你要赶快进城，协助太子和皇后安定人心，组织防御。” 其实贺兰镇海是担心拓拔炽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被这阵仗吓蒙，所以才让拓拔寒鹰回城，相比太子殿下，拓拔寒鹰终究是强出一些的。 却不想拓拔寒鹰不理会他的话，反而是说道：“安抚人心自然有皇兄去做，王爷，请给我一支骑兵，我要带兵击败这些柔然人。” “胡闹！”贺兰镇海脸色阴沉下来，先前他还顾及拓拔寒鹰的面子，未曾出言训斥，但是他身为手握十万重兵的图兰王，身份比之拓拔寒鹰这样一个普通皇子不知道强出多少，如今听到对方如此冲动，也是有些生气，他说道：“你是皇子，万金之躯，岂能随随便便就上战场，为今之计，你能安稳回到龙城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拓拔寒鹰丝毫不惧贺兰镇海，梗着脖子说道：“我们草原儿郎向来以勇武著称，我身为七皇子岂能临阵逃脱，那不是堕我拓拔族的威名吗？如此，我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同胞们？” 贺兰镇海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还真是个愣头青，眼下与一般战场能相同吗？ 如今伊吾龙城外除过精锐战士外，更多的还是老弱妇孺，这些人都需要安稳的撤回龙城，撤回去还需要组织人手安抚，你拓拔寒鹰身为七皇子，太子又是一个懦弱无能之辈，由你出面稳定军心再合适不过。 你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连战场都没上过几次，不过纸上谈兵的雏儿，带兵又能有什么效果？杀一百个柔然骑兵也不如在城中说一句话稳定军心来的重要。 匹夫之勇！贺兰镇海默默在心中给拓拔寒鹰留下一句评价。 他现在倒有些羡慕中原的文化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贺兰镇海怒道：“殿下，眼下情况紧急，本王不想与你争辩，方才太子殿下已经全权命本王接管这里的战事，本王现在以军令命令你回城，拓拔寒鹰，你要违抗军令吗？” 迎着贺兰镇海严厉的目光，拓拔寒鹰终于妥协，将手抱在胸前行礼：“是！” 然后怒气冲冲朝着龙城方向而去，贺兰镇海生怕这愣头青再自己偷摸返回战场，在他临行前说道：“殿下，今日到现在本王也没见过锦绣，也不知道她是否安稳撤回去，你且帮本王去照看一下锦绣，如何？” 贺兰镇海这样的老狐狸看人自然是极准，一眼就能看出拓拔寒鹰对贺兰明月的心思，此番再用贺兰明月作为借口，转移拓拔寒鹰的注意力，这个愣头青应当就不会给自己添乱了。 果然，听到贺兰镇海担心贺兰明月的安慰，拓拔寒鹰一愣，担忧浮上心头，他知道贺兰明月武功低微，而且身患顽疾，在这兵荒马乱的环境下确实容易出事，因此听到贺兰镇海的话，立刻说道：“好的，王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锦绣的。” 这次不等贺兰镇海再说什么，他就匆匆离去，想来心中对贺兰明月的安慰已经担忧到极点。 实际上贺兰明月现在很安全，非常安全。 她原本跟在皇后的车撵中，是最先一批撤进龙城的人员，不过在撤回龙城后她就与皇后告辞，假言回家。 如今城外出现这样惊天的变故，皇后也没有心思再考虑七皇子的事情，因此贺兰明月告辞，她也没有挽留。 贺兰明月一脱离皇后的车驾，立刻就朝城外而去，她还要寻找叶菩提。 城中乱糟糟一片，各处都是涌进来避难的人群，贺兰明月与拥挤的人群背道而驰，几次都差点被人流挤倒。 不得已只好站在一座毡房的檐下，想等着人少时再去寻找叶菩提。 这时背后一只手拽住她的肩头。 贺兰明月下意识一掌就拍向身后的人。 她以为是哪个登徒子想要占她便宜，却不想这一掌被背后人捏住，叶菩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我。” 贺兰明月松一口气，转过身去，看到叶菩提就在身后位置，她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怎么才来啊。” 叶菩提解释道：“原本我一直在皇后的车撵附近，不过发生这样的变故，车驾周围加强戒备，出动不少高手，为了不引起误会我只好离得远一些了。” “好吧。 ”贺兰明月说道：“咱们赶紧出城吧。” 叶菩提略微惊讶，说道：“现在吗？”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如今这里这么乱，正是脱身的好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伊吾龙城危在旦夕，你都不担心？”“不担心，柔然人不可能攻破这座城的。 ”贺兰明月笃定道：“伊吾龙城有十万重兵，而且粮草物资充足，这些柔然人千里奔袭，确实让这里好一阵手忙脚乱，但是等稳定下来，这些柔然人必死无疑，不说这些了，我们开溜才最重要，天赐良机啊。” 说着主动牵着叶菩提的手，往城外走去。 叶菩提护着贺兰明月，两人往城外而去，一路上都是拥挤进来的老百姓，但是有叶菩提保护，任何人也不能靠近贺兰明月，一路上有惊无险的来到城外。 进城的人太多，已经没有人去关注贺兰明月，也就没有注意她为什么要出城。 出城后，叶菩提极目远眺，在北边鲜卑人正与柔然人激烈的厮杀，且战且退，已经逐渐露出颓势，不过大部分的鲜卑百姓已经安全进城，这对贺兰镇海来说就可以了。 等到百姓撤退差不多，他就能组织更多骑兵进行交战，让这些柔然人有来无回。 贺兰明月显然不关心战争的结果，事实上她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让叶菩提觉得她心中根本不在乎鲜卑族的生死存亡。 或许是因为混血的缘故，她对鲜卑族没有什么认同感，不然也不会去偷祭祀圣器，不会在伊吾龙城危在旦夕的关头却与自己离开。 看着交战的双方，贺兰明月说道：“咱们要去北边，孙伯应该已经带人在那边等我们了，不过要绕开战场。” 叶菩提正要说话，旁边传来拓拔寒鹰惊喜的声音：“锦绣，你在这里啊，太危险了，怎么还不进城呢？” 贺兰明月脸上绽放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转身说道：“啊，原来是七皇子殿下，殿下怎么还没进城呢？” 她脸上笑的灿烂，心中却在暗暗嘀咕：“你走，你赶紧走！” “我是专门来寻找你的。 ”牵着一匹骏马的拓拔寒鹰说道：“你父王很担心你的安慰，让我来保护你呢。” 贺兰明月笑脸一僵，贺兰镇海担心我的安慰？还让你来保护我？ 是你在逗我玩呢，还是贺兰镇海在逗你玩呢？ 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让殿下费心了，我现在好的很呢，殿下还是赶紧回城吧，不然皇后和太子殿下该担心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殿下是因为我而留在城外，那我可罪过大了。” 虽然拓拔寒鹰知道贺兰明月一向对自己很客气，但在眼下这危急关头，她还是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就让拓拔寒鹰有些心塞了。 他无奈的说道：“锦绣，就让我保护你一次行吗？” 贺兰明月不为所动，拉着叶菩提的手说道：“多谢美意，不过不用了，我身边这位就是超级高手，能单挑慕容长河加破六韩孔雀的高手，有她在我很安全。” “她？”拓拔寒鹰目光疑惑的转向旁边的叶菩提，一直以来他只当叶菩提是贺兰明月在中原认识的好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高手。 慕容长河、破六韩孔雀那都是族中最顶尖的高手，比之中原武榜的高手也不差多少，这女子果真如锦绣所说能单挑两人，那就真的是顶尖高手了。 不过他不怎么相信贺兰明月的话，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是什么人？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两人就是十年前的贺楼佩和独孤珈蓝，这姑娘要是能一打二岂不是谪仙人修为了？ 拓跋寒鹰以为她是在找借口敷衍自己，于是说道：“就算你这朋友很厉害，眼下城外这么乱，你也应该回城啊，我看你这样子怎么反而是想要出城？” 贺兰明月不想与他多说废话，转头对叶菩提说道：“你能免他回城吗？” “你是说？”贺兰明月指着城头，说道：“总不能让他一直跟着吧？”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简单。” 贺兰明月能用这么干脆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在叶菩提看来是极好。 儿女情长什么的，实在影响大家行走江湖啊。 听到两人的对话，拓拔寒鹰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然后在这一瞬间叶菩提出现在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拓拔寒鹰的腰带狠狠往城头方向抛去。 “啊啊啊”拓拔寒鹰一阵阵尖叫，腾空而起。 叶菩提同时用出一股气劲，托着这位七皇子从奔逃的众人头顶划过，一口气飞出数十丈，然后稳稳落在城头。 来不及震惊叶菩提匪夷所思的武功，定神下来的拓拔寒鹰立刻往城外而去，但是百姓太多，根本挤不出去。 最后只好无奈登站在城头，目送叶菩提与贺兰明月骑着他那匹汗血宝马离城而去的背影。 夕阳下，两人渐行渐远，一同离开的还有拓拔寒鹰心中美好的爱恋……两人共骑一匹马，贺兰明月哈哈大笑到：“终于能离开伊吾龙城了，真的太痛快了。” 叶菩提问道：“你不喜欢这里？” “无所谓喜欢不喜欢。 ”贺兰明月说道：“我怎么可能喜欢或者讨厌一座城呢，我只会喜欢或者讨厌城中的某些人而已。” “这座城里你讨厌的人很多？”“挺多的。 ”贺兰明月的说道：“不过此次离开伊吾龙城，也不知道何年月才能再回来了。” “还有点舍不得？”“哪里，我是想说，我这一走多少年都不准备再回来，要是那些人知道是我偷走圣器，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呢，想到这个画面我都能开心死了。 ”叶菩提抿嘴没有说话，她发现自从离开这伊吾龙城的那一刻开始，贺兰明月的心情就格外的好。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她身上褪去所有的光环，不再是精明的明月楼老板，也不是身份尊贵的锦绣郡主，她就只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北边是柔然人与鲜卑人的战场，虽然叶菩提仗着武力足以保护着贺兰明月从两军队伍中穿梭过去，但是两人也没有如此招摇过市，而是选择绕向东北方向，从那边在折往北方。 乌云四合，天幕暗下来，似有风雨要来。 两人骑在马背上，贺兰明月只穿一身单衣，风吹来冷的直打哆嗦。 如今虽是初夏，但贺兰明月身体本就有恙，如今出城没有换厚衣服，也没有带药，还是感觉有些冷意。 叶菩提将气劲施展开来，包裹住两人，她身上的寒意才逐渐退去。 贺兰明月笑道：“还是武功高好啊，寒暑不侵的。” “那你怎么不好好修行呢？你这么聪明，悟性肯定不差。 ”叶菩提问道：“而且还有武神、天后两人做师父，这算得上得天独厚的机缘了，怎么武功还这么差？” “非不愿，实乃不能啊。 ”贺兰明月笑道：“这些事情以后再给你说，你就明白了。” 于是叶菩提不再多问。 两人往北走出三十里，终于在一座小山坳中见到带人等候的孙伯。 小山坳中已经搭起帐篷，看来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第158章 寒疾与解药 暮色中开始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小山坳的营地中撑起一片的帐篷以及几座草棚，草棚中架着篝火，贺兰明月的手下们正在烤羊肉。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孙伯等人坐在一个棚子下，贺兰明月把烤好的羊肉切成小块放在盘中，然后递到叶菩提面前，笑道：“尝尝我们明月楼大厨的手艺。” 羊肉自然不是贺兰明月烤的，而是她从明月楼带来的一个大厨的手艺。 这位大厨不仅烤肉一绝，武功也很不错，所以贺兰明月才会带他一同来这里。 叶菩提见过出门带保镖的，也见过出门带女眷的，但是出门带大厨的却不多见，这位老板娘实在是会享受的人。 叶菩提拿起一小块塞进嘴里，果然极为美味，这时孙伯递过来一个水囊，笑道：“烤肉和马奶酒才是绝配，叶姑娘尝尝。” 叶菩提接过水囊喝一口，味道确实非常独特。 贺兰明月笑道：“这四周环境清幽，又是细雨天气，若是换在中原，不知道有多少书生士子要来吟诗作赋呢。” “那你也可以作诗啊，没人拦着你。 ”叶菩提说道。 贺兰明月摇摇头，说道：“不行，我这水平作出来的诗文只会贻笑大方，还是算了。” 吃完烤肉，叶菩提用手帕擦擦手，正色看向贺兰明月说道：“如今我们已经出伊吾龙城了，你总该告诉我你这次真正的目的了吧？” 若非贺兰明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叶菩提最多也就是把她送出伊吾龙城，然后就返回中原，但是眼下她还是要询问一下贺兰明月接下来的目的，若是自己能帮忙是最好的。 这个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恩情。 “那是当然。 ”贺兰明月放下手中的小刀，说道：“不是这事说来话长，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无妨。 ”叶菩提说道：“夜色漫长，我有足够时间听你的故事。” “嗯嗯……”酝酿一下，贺兰明月说道：“你听过雪域迷国的传闻吗？” 雪域迷国？ 叶菩提果断摇头，说道：“没有，你带着么多人来草原，就是为寻找这个雪域迷国？” “是的。 ”贺兰明月说道：“既然你不知道雪域迷国，那我们就先从这里开始说吧。” “这是一个在草原上流传很久的传闻，传闻在北海更往北的方向，有一个神奇的雪域迷国，那里终年都是大雪，气候极为寒冷，而且有屏障阻挡，一般人难以到达，但是在雪域迷国中生活着一个奇特的种族，我们称之为雪族，那些人的肤色都是苍白色，身材也较之一般人高大许多，他们生活在雪域迷国，基本不和外界交流。 ”“传闻雪族人如此耐寒，是因为在他们的王国内生长着一种名为火麟草的植物，用着火麟草制成药丸，便能抵御极寒。 ”叶菩提说道：“这只是传闻，你确定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确定。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对于很多人来说雪域迷国是传说，但是对于我们鲜卑人来说，雪域迷国并不是传说，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一个小国，我们鲜卑的先祖从北方游牧南下的，他们曾接触过雪族人，而且双方还结下盟约，盟约的物品之一就是我带走的圣器，有这件圣器，我就能进入他们的王国得到火麟草。” 叶菩提说道：“原来这圣器是信物。” “对。 ”贺兰明月说道：“雪族是一个隐世的族群，几乎不和外界接触，没有这信物，我即便是寻找到地方，也得不到火麟草。” 犹豫一下，叶菩提问道：“你要这火麟草是……自己用？” 贺兰明月点点头，踌躇一下，她说道：“你我相识也有一段时间，性情相投，这次还要拜托你和我一同去往雪域迷国，这件事也不应该瞒着你了。” 顿了顿，她说道：“咱们来时的路上，你也见过我服用一种丹药，那是一种能驱寒的丹药，我身患寒疾，需要时常服用这种驱寒丹药，不然寒疾发作，整个人就如坠冰窟，生不如死，但是就算有这种丹药，药效也在逐渐减小，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最终这些丹药也会失去效果的。” “所以你才要去雪域迷国寻找火麟草？这东西能治疗你的寒疾？”“嗯。 ”贺兰明月嗯一声，说道：“如果找不到火麟草，最多……” 说到这里，她眼神空洞的看向外面的雨夜，声音有些飘忽：“我最多剩下一年时间了。” 叶菩提第一次见到贺兰明月这种表情，平日的她总是言笑晏晏，说话俏皮，做事精明，似乎是一个极为乐观开朗的人。 叶菩提安慰道：“放心，既然你都已经拿到圣器，咱们只要去雪域迷国找到火麟草，你就有救了。” “没那么简单。 ”贺兰明月说道：“我这寒疾非常难治，旁人若是得了我这病，根本活不了几年，这些年我为续命，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才能勉强续命到现在。” 以贺兰明月的身份，若是她这病有得治，早就已经能治好了，但拖到现在，也能看出这寒疾是何等的麻烦。 叶菩提劝道：“雪族人既然能靠着火麟草繁衍到如今，想来效果是很好的，肯定能治你的寒疾。” 贺兰明月摇摇头：“单靠火麟草是不行的，我两位师父花费大力气为我寻来一味药方，火麟草只是药房中的一味药，还需要其他东西呢。” 叶菩提问道：“还差几味药？” “两味。 ”贺兰明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说道：“最重要的是大鲵血、火麟草和鲛珠，现在我已经有大鲵血，若是这次能得到火麟草，那就只差鲛珠了。” 看着她手中的小瓶子，叶菩提恍然大悟：“这是上次我们在荣山抢走的那条大鲵的血？” 贺兰明月点头：“没错啦，上次还要多谢你呢，不然就被那何渔夫抢走了。” “举手之劳。 ”叶菩提笑笑说道：“上次抢大鲵我在场，我们成功了，这次去取火麟草，我还在场，想来肯定会成功的。” 贺兰明月也笑起来，说道：“那说明你是我的贵人啊，借你吉言，希望咱们一路顺畅吧。” 听完她的解释，叶菩提才知道她为何空有两位谪仙人的师父，自己修为却一塌糊涂。 非不想，实不能。 第159章 插标卖首尔 如此她应当是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准备这些事情了。 了解到这些事情，叶菩提说道：“既然你都准备妥当了，应该就没问题了，只是现在北边正在大战，我们还是绕开为妙。” “这是自然。 ”贺兰明月说道：“要是让可汗知道我带着一百多人往北去，怕是要心中疑惑，说不得就要坏事，而这件事对我来说极为重要，绝不能出差错。” 说着她自己笑起来，说道：“其实这些年族中对我一直留在长安是非常不满的，虽说我只有一半鲜卑血脉，但毕竟也是有封号的郡主，只不过碍于一些约定，他们不能干涉我，所以只能暗搓搓的说一些风凉话，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偷走圣器，某些人怕是要尽一切的可能性来找我麻烦了。” 叶菩提说道：“那你还敢偷？” “有什么不敢的。 ”贺兰明月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我小命都快没了，还管这么多呢，而且拿到火麟草后咱们绕道西北方向，直接回转不夜城，他们就算知道，敢去不夜城找我吗？” 叶菩提轻笑道：“有武神、天后给你撑腰，便是顾青城也不敢轻易踏足不夜城。” 明月楼老板、不夜城高徒、鲜卑锦绣郡主。 在叶菩提看来，贺兰明月的身份实在不少，背后隐藏的秘密更多。 雨夜渐深，众人吃饱喝足，贺兰明月打着哈欠说道：“好了好了，酒足饭饱，大家早点休息吧，明早还要继续赶路呢。” 叶菩提看看四周的帐篷，问道：“我住哪？” “和我一个帐篷啊。 ”贺兰明月说道：“咱们一百多人，带的帐篷有限，只能挤挤了。” 叶菩提点点头没有反对，来伊吾龙城的路上两人也是在同一个帐篷休息。 小雨下一夜，清晨才停。 大草原上升起大雾，朦朦胧胧，好似幻境。 碾着草地上的雨露，贺兰明月一行人开始往北而去。 从伊吾龙城往北，最远到达北海，都是鲜卑人的势力范围。 不过在广阔土地上栖息着不下百个部族，大多并不是鲜卑族，只不过鲜卑强盛，他们因此而臣服。 贺兰明月带着这么多高手上路，也是为防止路上会有什么意外。 不过遇到叶菩提之后，她的安全又能多出一份保障。 披着薄雾，这一百多人的马蹄声踏破大草原的安静。 再往北，山地丘陵就越来越多，不似之前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好在这次出行贺兰明月并未用马车，而是与其他人一样骑马而行。 身为鲜卑郡主，她的骑术还是非常合格的，至少比骑术平平的叶菩提强一些。 一直到中午，太阳才终于舍得从云后露面，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贺兰明月在马背上伸一个懒腰，说道：“太阳终于出来了，不然我都觉得自己要发霉了。” 说着四下打量，说道：“已经到中午了，就在这里休息吧。” 于是孙伯吩咐下去，队伍原地停下来休息，自有大厨为贺兰明月准备午餐。 午饭还没准备好，远远有一群牛羊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叶菩提极目远眺，还能看到在牛阳群后面的牧民，应当是附近的小部族在放牧，因此叶菩提也就没有过多放在心上。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不同的地方了。 这些牧民们驱赶牛羊的速度越来越快，牛羊群发狂的朝着叶菩提所在的营地奔袭而来。 叶菩提这才注意到，这群牧民身后竟然还跟着几人。 以叶菩提的目力，勉强能看出这是几人都是穿着鲜卑传统服饰的男子，一个个身材高大魁梧。 他们驱赶着牧民和牛羊群往叶菩提他们的营地而来，稍有慢下来的牧民就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的杀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贺兰明月站在她身后，问道：“你在看什么？” 叶菩提指指迎面而来的牛羊群说道：“咱们有麻烦了。” 贺兰明月一愣，说道：“什么？” 叶菩提说道：“有身份不明的人指挥着牛羊群要冲击咱们的营地。” 贺兰明月嘴巴微张，说道：“这是遇到马贼了？还是这些人疯了？” 孙伯出现在两人身边，以他的修为同样能看清楚那在牛羊群后的人。 他的脸色沉下来，说道：“小姐，是独孤回风！” 听到这个名字，贺兰明月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说道：“原来是这个小混账，还真是冤家路窄。” “仇人？”叶菩提问道。 “差不多。 ”贺兰明月说道：“他老爹就是独孤珈蓝，这小子性格极为乖戾，喜怒无常，动辄以杀人取乐，曾经打我注意，让我教训一顿，然后就结仇了，这小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此番定然是提前发现我的踪迹，发现我人多，才会驱赶牛羊来冲击我们的营地，这小子……他老爹的武功智谋没学到，他大哥的隐忍城府也没学到，就学会心狠手辣了。” 看着即将冲过来的牛羊群，贺兰明月立刻命令众人散开，不要被这发狂的牛羊群冲击到。 她手下这一百多人除过二十个天境高手外，其余骑士也都是弓马娴熟，想要四散避开这牛羊群不难。 不过孤独回风的目的也就是用这牛羊群冲散贺兰明月的队伍，然后他就能带人干掉落单的贺兰明月了。 叶菩提一直留在贺兰明月身边，如今队伍中最需要照顾的就是有武功也和没武功差不多的贺兰明月。 逐渐接近，叶菩提甚至能看清那群驱使牧民的人的模样，其中一个一身锦袍的年轻人格外引人注目，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贺兰明月，露出一个嗜血的冷笑，同时甩甩自己手中的弯刀，一串血迹从他的弯刀上飞出，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在草地上。 这是他刚刚宰掉一个跑慢的牧民的血迹。 看着这群人，叶菩提说道：“要是我把他们都杀了，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要是以前我还可能顾忌面子，现在嘛……我都不准备再回伊吾龙城了，还怕什么。 ”贺兰明月冷笑道：“不过独孤珈蓝那老家伙估计要气到爆炸，你害怕独孤珈蓝吗？” 叶菩提淡然道：“不怕。” 独孤珈蓝虽然比她厉害，但是身为顶尖武者，叶菩提心中从无惧意。 贺兰明月摊手：“这不就得了？” 叶菩提握住茱萸剑，冷声道：“那我就去杀了他。” “小心点。 ”贺兰明月说道：“这小子武学天赋不错，身边也有不少高手，你伤势还未痊愈……” 叶菩提摆手说道：“无妨，土鸡瓦狗，插标卖首尔。” 第160章 一石二鸟之计 草原上，千万牛羊狂奔，所过之处草地瞬间就被踏平。 这等骇人的景象能让任何骑术娴熟的骑士望而却步，除非是叶菩提这样顶尖的武道高手，否则没有人敢直冲这些牛羊群的锋芒。 在最后方，独孤回风看着已经要与贺兰明月队伍碰撞到一起的牛羊群，冷笑道：“你说咱们锦绣郡主手下这些高手能有几个在这一波冲击中活下来？” 跟在独孤回风身边的只有五六人，但是每一个都是神色饱满，气息深厚的高手。 听闻孤独回风的话，其中一个老者阴阴一笑，说道：“殿下放心，就算有漏网之鱼，老奴也会帮你清理干净的。” 却不想听到这老者的话，独孤回风反而脸色一变，冷哼道：“我不会自己动手吗？” 那老者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说道：“是是是，殿下您神功盖世，假以时日那就是第二个王爷，对付几个漏网之鱼还不是手到擒来，是老奴多嘴了，该打！该打！” 说着还真的啪啪扇自己几个耳光，声音清脆，却不是在装腔作势。 另一边几人跟在独孤回风身后，看向老者的眼神隐隐有些不屑，他们身为天境高手，自有一份骄傲，虽然侍奉独孤回风这位天潢贵胄，但是也做不到想老者这样恬不知耻的拍马屁。 但是独孤回风却很吃这一套，说道：“好了，我知道你擒查儿是最忠心，不像王府的一些人，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暗地里还不知道还不知道想怎么害我呢。” 孤独回风的话让名为擒查儿的老者喜笑颜开，一张老脸都笑成菊花。 但是其余几人脸色就没他这么开心了。 有一个中年汉子走近说道：“殿下，锦绣郡主毕竟是可汗亲封的郡主，您在这里……” “我怎么了？”独孤回风看着他说道：“锦绣郡主是被一些见色起心的刁民害死的，我等来到此处时郡主已经遇难，只好斩杀这些刁民为郡主报仇，你说对不对？” 说着脸色阴沉的看着前方被驱赶的牧民，这些人为活命才驱赶牛羊群冲击贺兰明月的队伍，但是他们不知道，就算如此他们也不可能活命的。 独孤回风已经准备好一口大黑锅要扣在他们头上了。 “这……”中年汉子的眉头皱成川字，犹豫道：“可汗会信吗？就算可汗相信，图兰王呢？还有倾心锦绣郡主的七皇子等人？殿下，锦绣郡主背后牵扯太多，望您三思啊。” “我做都做了，你现在害怕什么？”独孤回风看着中年汉子，脸色阴沉，说道：“你若是胆怯，自可以回转王府，不过……” 不过什么他没说，但是这中年大汉也知道自家小王爷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若是自己真的返回王府——事实只要自己敢转头，小王爷就会毫不犹豫的让擒查儿杀掉自己。 他是不会让自己活着回王府通风报信的。 虽然中年汉子觉得独孤回风前来劫杀贺兰明月简直是蠢透了：王爷是支持太子殿下的，但是可汗并不看重太子，反而更喜欢三皇子，所以太子一系必须要争取更多王爷的支持，若是贺兰明月和七皇子联姻，那图兰王贺兰镇海就会被绑上太子的战车。 反之，若是独孤回风杀掉贺兰明月，无论贺兰镇海心中如何去想，都会把他推向三皇子的阵营，这不是凭空给自己制造一个劲敌吗？ 只是独孤回风此番是偶然遇到贺兰明月，因此才起的杀心，这中年汉子就算知道后果，也没办法去通风报信。 他只能在心中感叹：王爷精明一辈子，无论是在王庭内部斗争，还是与大雍、鲜卑的较量，几乎都没落在下风，就连李策这样不世出的名将也奈何他不得，怎么就生这样一个心胸狭隘，鼠目寸光的儿子呢？ 好在他不是长子，不会继承王位，不然孤独珈蓝的一世英名都要被他败坏干净了。 中年汉子觉得孤独回风愚蠢透顶，却不想在孤独回风内心他们这些人同样愚不可及。 独孤回风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既能杀掉贺兰明月这个自己的仇家，还能让离间图兰王和太子，简直太棒了。 作为独孤珈蓝的儿子，但是却不能继承右贤王的王位，孤独回风自然是不甘心，自己那个事事只会隐忍的大哥就是一个废物，那里能比得过自己？一个只会读中原人四书五经的废物，凭什么他就能继承王位？ 但是父王偏心，事事都袒护他，独孤回风早就对此心中不满了，前几年就已经开始暗中接触三皇子，得到三皇子的一些许诺。 因此此番才会定下这个袭杀贺兰明月的计划，不但能除去眼中钉，还能把贺兰镇海逼迫到三皇子的阵营，一石二鸟。 世人都说自己是心胸狭隘，鼠目寸光之人，那就让他们好好这样认为吧，看看到底是谁蠢。 总有一天自己会像雄鹰一样震动翅膀，飞入高高的九天之上！独孤回风以为一些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并不是这样。 首先他的眼中钉贺兰明月被一老者带着远离牛羊群，很快就撤离到安全位置。 这老者他知道，是贺兰明月的贴身护卫，一个天境三品的汉人。 不过就算有这人保护，他这次带这么多人，自己本身也有天境五品的实力，根本不害怕她能离开。 让她意外的是贺兰明月的阵营中竟然有一个神秘女子不闪不避，迎着牛羊群朝自己这边而来了。 那女子身形飘忽，从一头头疾驰的牛羊背上点过，朝着他们而来。 看着这女子，擒查儿谄笑的对独孤回风说道：“殿下，这女子简直蠢透了，以为自己有几分实力就能解决我们？不说这牛羊群的冲击力会消耗她的实力，就算她完好无损的站在我们面前，又怎么可能是我们这一群人的对手？” 独孤回风说道：“既然她找死，咱们也不能拦着，一会她过来，你们且为我掠阵，我要亲手摘下她的脑袋。” 叶菩提孤身一人迎着冲锋的牛羊群逆行，这几日她的武功恢复三成左右，实力大约相当于初入闻道境界，如今的实力虽然对付不了慕容长河之流的高手，但是对付独孤回风和他几个天境手下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不过她逆着牛羊群而来，速度并不快，又隐藏气息，独孤回风判断不出她的真实实力，如此才会大胆的想要挑战她。 等到叶菩提站在独孤回风几人的面前，几人看清她的样貌却都哈哈大笑起来。 擒查儿用鲜卑语对孤独回风说道：“殿下，还是个绝色美人呢。” “嗯。 ”孤独回风回应道：“确实很漂亮，我决定了，一会要把她的脑袋带回去，用她的头颅做酒器。” 鲜卑人在南下草原之前被称为蛮族，风俗习惯极为野蛮彪悍，其中之一就有拿敌人头颅做酒器的习惯，他们把这视为极高的荣誉。 只不过南下后开始接触中原，学习中原的礼仪文化，这才拜托野蛮人的生活，只是一些习惯还是保留下来了。 叶菩提听到他们的谈话，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八成是在嘲笑自己。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来这里也不是要与这些人讲道理的。 第161章 雏鹰折翼 孤独回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同时拔刀朝着叶菩提砍杀过来。 独孤回风的刀法简洁纯朴，刀势直来直往，显然是走的杀伐之路。 他的刀法虽然简洁，但是出手却极为奸诈，左右手变幻，没有固定刀式。 若是换做一个和他同水平的高手，确实会极为忌惮他的刀。 但是他面对的是叶菩提！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对叶菩提来说都是笑话。 叶菩提虽然因为伤势，实力不在巅峰时期，但是知秋的境界仍在，从独孤回风的第一个动作开始，她就能判断出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 因此当独孤回风从马背上跃起时，叶菩提叶菩提已经抢先一步出手。 茱萸剑在鞘中轻颤，尚未出鞘，四溢的剑气就让包括独孤回风在内所有高手感到震惊。 擒查儿大喊道：“殿下快退！” 他虽然谄媚，但是对独孤回风确实忠心耿耿，在喊出声的瞬间整个人已经扑向独孤回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独孤回风身前。 他同样是天境五品的修为，就算是全力出手，又怎么可能挡得下叶菩提的茱萸剑？ 绚烂的剑光乍起，无匹的剑气从擒查儿身上划过，不但将他拦腰斩断，凌厉的剑气还将他的身体撕扯的支离破碎。 这一幕让叶菩提也微微愣住了——她还没有见过敢这么近距离用身体硬抗自己茱萸剑的猛人。 热血喷洒到独孤回风的身上、脸上，让正在左右手交换出刀的他愣住了。 按他的想法，以这女子的年纪，能有与自己相若的修为已经很厉害了，同境界之下他可不怕任何对手。 但是他没想到这女子只是一剑就杀掉擒查儿。 这样的年纪能有这分修为的，草原上的年轻一辈之中他只知道有一个侯莫陈泰，被誉为鲜卑族第一勇士。 这女子竟然是和侯莫陈泰同一境界的高手？ 容不得他发呆，已经有其他护卫朝着叶菩提出手，喊道：“殿下小心！” 叶菩提微微愣神之后再次出手，面对这群人，她的实力完全是碾压，往往对方全力以赴的一招，她只需要一剑就能化解，而且对方若是不提前避开，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就是命丧当场了。 十几个呼吸之后，在场的除过独孤回风之后就再也没有活人了。 独孤回风心中已经惊骇到极点。 万万没想到，贺兰明月的队伍中竟然有这等高手。 他虽然狂傲，但是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万万不可能是这个女子的对手，于是在手下护卫送死的时候，他已经骑上自己的汗血宝马准备开溜了。 但是叶菩提解决这些人的速度太快，他骑在马背上还未离开多远，叶菩提就已经追上来。 叶菩提如同一道鬼魅，出现在独孤回风的身侧，一脚轻踹在他的身上，巨大的力量袭来，独孤回风就被这股力量从马背上踹飞。 他拼命的运转内力，想要抵消掉叶菩提这一脚的气劲。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么做只是徒劳而已，自己的内力根本无法与叶菩提的相提并论。 他整个人落在草地上，然后又往后划出十几丈，在草地上留下一道泥土翻飞的划痕。 独孤回风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骨头似乎都碎掉了。 他捂着胸口，吐出几口鲜血，看着渐行渐近的叶菩提，独孤回风艰难开口：“你……你到底是谁？” 叶菩提不答，继续往前，独孤回风大声道：“别杀我，我乃是右贤王之子，你若能饶我一命，我愿献上牛羊万匹，奴仆五千，金银十万，只要你不杀我，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叶菩提站在他面前，歪歪头看着这个满嘴叽里咕噜鲜卑语的右贤王之子，她根本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而且她的性格又是果断干脆。 于是手起剑落，一线鲜血从他胸腔喷出，染红草地，独孤回风脑袋咕噜噜滚到一旁，睁大眼睛死不瞑目。 到死他都不知到，自己已经表明身份，而且还提出这么优厚的条件，对方为什么就不肯放自己一马吗？ 人头落地，再多的谋划，再多的算计，再多的荣华富贵，也都俱往矣。 杀掉独孤回风，对于叶菩提来说完全没有心里负担。 她连独孤珈蓝都不怕，又怎么会在乎独孤回风，而且是对方先驱赶牛羊群冲击营地，目的就是要他们一群人的性命，叶菩提又怎可能留独孤回风一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收起茱萸剑，叶菩提往营地走去。 那边众人散开后，队伍并未受到太多损伤，而且叶菩提杀掉独孤回风一伙人，牧民的威胁解除，也不再拼命驱赶牛羊，这些牛羊群终于开始缓缓慢下来。 贺兰明月在孙伯的保护下毫发未伤，此刻正在收拢队伍和安抚牧民。 这群牧民有老有少，十五六人，他们被独孤回风威胁，驱赶着牛羊群冲击贺兰明月的营地，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就算不被两边的人杀死，也会被发狂的牛羊群踩踏。 谁也没想到情况会瞬息万变，眨眼功夫驱赶自己的恶人竟然被对方杀死了。 失去威胁，这些惊魂未定的牧民才终于停下来。 他们齐齐跪在贺兰明月面前，说着什么。 叶菩提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看他们涕泗横流的模样，猜测不是在求饶就是在感激。 贺兰明月温言安慰他们几句，然后扶起几个牧民，让他们去收拢自己的牛羊，这才走向叶菩提，笑道：“最近还真是幸运，还有自己送上门的，要是你的武功再厉害点就好了。” 叶菩提神色古怪的看向她，说道：“怎么，你还想让我帮你杀了孤独珈蓝？” 贺兰明月摇摇头，说道：“那倒不至于，人家可是右贤王，自身修为又高，哪里是那么好杀的。” “这可不是你的一厢情愿就行的。 ”叶菩提说道：“我杀掉独孤回风，咱们已经和独孤珈蓝结下死仇，未来少不得会交手。” 贺兰明月笑道：“未来再过个三五年，独孤珈蓝还能打的过你吗？” 叶菩提说道：“这种事情不能确定，换做慕容长河，过个几年我还有信心胜过他，但是独孤珈蓝很大可能性已经是谪仙人，即便是我能在三五年内晋升谪仙，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更何况我现在还不是谪仙。” “谪仙啊。 ”贺兰明月神色艳羡的说道：“那你可就是货真价实的剑仙了，还是女子剑仙，不知道到时候能惊掉多少人的眼球。” “我只是想追求武道的巅峰，旁人怎么看，与我无关。 ”“还真是……”贺兰明月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她了，最后只好转换话题说道：“希望咱们接下来一切顺利吧，只要能顺利回到中原，任凭他独孤珈蓝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来找咱们麻烦的。” 叶菩提倒是相信她说的话，毕竟她背后还有刑渊和苏步雪。 第162章 大宗师 贺兰明月指派手下人帮着牧民们收拢牛羊群，直到午后才终于让牛羊群再次聚集起来。 这些死里逃生的牧民对她是感恩戴德，邀请她到部落里做客。 眼见天色已晚，就算赶路也走不出多远，于是贺兰明月欣然同意，带着队伍往这些牧民所在的部落赶去。 牧民的部落离这里并不远，往西北方向，行出不足百里就到。 这个部族有一万多人，这等规模在伊吾龙城附近，或者水草丰茂的南草原只能算小部族，不过在这人烟稀少的北方草原已经算是中型部族了。 族长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不过身体健朗，眼不花耳不聋，走路也是虎虎生风，他听闻部族牧民讲述之前的事情后，连连道谢，热情的把贺兰明月等人引进部族，又吩咐人备下宴席招待贺兰明月等人。 对于他们这样实力不算强的部族来说，这群牛羊可是部族重要的财产，若是损失掉，对于部族来说不亚于灭顶之灾。 而贺兰明月等人不仅救下他们的族人，还帮他们收拢起受惊的牛羊群，避免损失，那就是他们部族的大恩人。 草原人爱恨分明，既然贺兰明月等人有恩于他们，他们自会热情的招待对方。 于是在暮色降临前，部族中已经点燃篝火，无数人走出帐篷欢迎贺兰明月等人的到来。 无数烤牛、烤羊被摆放在火堆上炙烤，马奶酒更是堆积如山。 部族中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都围着贺兰明月等人，不少人还从幸存牧民口中听到之前的故事，于是看向叶菩提的眼神就越发崇拜了。 原本惊艳与两人美貌的年轻人也收起异样的心思，对于他们来说，对方这种神仙一般的高手，距离感实在太强了。 强大到他们心中只能剩下对强者的憧憬与崇拜。 老族长举起酒碗，用鲜卑语大声说道：“让我们举起酒碗，欢迎来自王庭尊贵的客人，他们不仅是我们的客人，还是我们苏伦部的大恩人，今晚让我们用最热情的歌舞以及马奶酒迎接他们吧！” “好！”人群中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喧闹声，无数人举起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 叶菩提的酒量自然是很好，喝酒如喝水，贺兰明月的酒量竟然也不差，她曾说自己也喜欢喝酒，如今看来是事实了。 一碗酒喝完，就有无数年轻人围在篝火堆前翩翩起舞。 草原上的人能歌善舞，这也是他们欢迎尊贵客人的方式之一。 他们不仅自己跳，还拉着贺兰明月队伍中的人一起跳。 有年轻女子过来邀请叶菩提和贺兰明月上场，原本叶菩提是要拒绝的，舞剑她还行，跳舞可就真的不会了。 不过贺兰明月告诉她，在草原上别人邀请跳舞是不能拒绝的，不然会让主人家觉得你不尊重他们。 这些规矩叶菩提也有所耳闻，不过直到今日才能真切感受到这里的热情氛围。 于是推辞不过的叶菩提只好与贺兰明月一同上场。 她左手牵着那个邀请她跳舞的女孩子，右手则是贺兰明月。 在跳舞上，如果说贺兰明月是谪仙人级别的高手，那叶菩提可就连地境都算不上了。 相比与贺兰明月的娴熟舞姿，叶菩提全程僵硬，像是僵尸跳舞，引得贺兰明月一阵哈哈大笑。 第一支舞蹈跳完，叶菩提也就离开队伍，坐在不远处看着别人跳舞，再不愿意上场了。 看到叶菩提下场，贺兰明月也不再跳了。 她来到叶菩提身边，双手抱住膝盖坐下，歪歪头看向叶菩提，笑道：“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你不会的事情啊。” 叶菩提放下酒碗说道：“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我也一样。” 月亮升上天空，洒下大片银辉。 贺兰明月坐在火堆旁，她的身上披满月光，脸颊却被篝火映红，温声说道：“要是天天能这样开心就好了。” 叶菩提以为她是想起自己身上的寒疾，于是宽慰道：“等到从雪域迷国拿到火麟草，再找到鲛珠，你的病就能治好，以后自然可以天天开开心心了。” “但愿吧。 ”贺兰明月看着她，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清晨，薄雾未散，叶菩提已经洗漱完走出帐篷，其余人还都在熟睡。 昨晚的篝火晚会一直到半夜才结束，众人消灭完所有的酒肉，因此今早起不来也在叶菩提的意料之中。 或许中午之前能出发就不错了。 微凉的空气极为清新，让叶菩提整个人精神一振，消去最后一丝的慵懒。 她洗漱过后就在苏伦部族闲逛，一些女子们早早起来为即将出去放牧的家人准备早饭，见到叶菩提也都热情打招呼。 这些人多是赞叹她的美貌，不过叶菩提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只能报以微笑。 然后叶菩提站在部族营地的门前，看着一道身影从薄雾中走出来。 这人一身灰白，不仅衣服灰白，就连头发也是灰白，他走近苏伦部族的营地，于是就和叶菩提打个照面。 他的头上还有未曾消去的露水，似乎是在草原上行走一夜。 看到他，叶菩提下意识朝着他的腰间看去，那里悬着一柄质朴无华的长刀。 来人也注意到叶菩提，同样停下脚步，与叶菩提的动作如出一辙，他同时也望向叶菩提腰间的茱萸。 沉默一瞬间，叶菩提拱手说道：“碧落天叶菩提，见过岳先生。”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古朴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容，说道：“原来是碧落天的高人，姑娘见过我？” 叶菩提说道：“前番在峡谷中山体滑坡，幸遇先生出手相救，才能得以幸免。” “原来如此。 ”他说道：“却没想到姑娘也在那人群中。” 叶菩提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岳神秀，这位和南宫武夫齐名的刀法大家可以说是武榜上最为低调的高手了。 虽然位列武榜第七，但名气远不如排在他后面的于拙然、唐若川等人。 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他的真实实力并不能排到武榜第七，更不能和南宫武夫相提并论，但见过他出刀的叶菩提对此是不会有任何疑问的。 甚至觉得还有些低了。 南宫武夫虽然是与岳神秀齐名的刀法大家，但是他更多心思是放在庙堂之上的，并不追求绝对的武力压制。 而岳神秀远离庙堂，醉心刀法，这两人在叶菩提看来无疑是岳神秀最后更有可能登顶刀法的巅峰，成就那登峰造极的刀神威名。 峡谷中那霸道绝伦的一刀就连叶菩提都感到惊艳。 两人站在营地门前，叶菩提问道：“岳先生这是？” “讨口水喝。 ”岳神秀说道：“在草原上走一晚，也没见到一条小溪，只好顺着马蹄印寻到这里来了。” 叶菩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以岳神秀的修为，若是放手施展，一晚上足可以飞奔出千里，但是他没找到水源，只能说明他这一晚都在走路——实实在在用双腿在走。 部族里，岳神秀接过递过来的水碗，熟练用鲜卑语和那给他水的少女道谢。 少女笑笑，用鲜卑语回应几句，然后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岳神秀喝完水，又把自己的水囊灌满，这才对叶菩提说道：“叶姑娘这也是要往北而去吗？” “是的。 ”叶菩提说道：“我们的队伍要去北方。” 岳神秀没有多问他们为什么去北方，也没问叶菩提这个碧落天的高手为什么跟在队伍中，只是笑笑说道：“那还真是巧，我也要去北方。” “先生这是要去北方游历？”“算是吧。 ”岳神秀说道：“我要去北海。” 叶菩提挑挑眉毛，说道：“你要挑战贺楼佩？” 岳神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恰在这时，孙伯从自己的帐篷中走出来，看到站在叶菩提身边的岳神秀，他一下就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微凉的空气接触他的皮肤，让他清醒过来，才知道自己并未出现幻觉。 那一日在峡谷中出手救下众人的岳神秀确确实实就站在叶菩提身边。 他对岳神秀那一头灰白的头发，还有劈出的那一刀都是记忆犹新。 搓搓手，孙伯有些局促的走过来。 对于旁人来说他是天境三品的高手，但面对岳神秀和叶菩提，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才蹒跚学步的稚童，根本无法与眼前两人相提并论。 而且相较于年轻的叶菩提来说，已经年近五旬的岳神秀无疑更有高人风范，无形中就可以让人忽略他朴实无华的外在。 孙伯走上前来，说道：“敢问可是岳先生？” “不敢当。 ”岳神秀说道：“老先生称呼我名字即可。” 他的年纪都足够做叶菩提的父亲，因此叶菩提称呼他一声岳先生他应下来，但是孙伯可比他年长，以岳神秀的性子，实在不愿对方称呼他为先生。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武夫，学不来别人的复杂规矩。 某种意义上，他与叶菩提有些相似，只不过他身上更多出几分侠义与随和，而少几分叶菩提的淡然和随性。 于是原本叶菩提与岳神秀的浅谈，在孙伯加入之后气氛热络一些。 原本准备就此离去的岳神秀也只好停下脚步与孙伯交谈起来。 那一日他救人之后就离开，孙伯还当对方是高人风范，不愿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多过交谈。 今日相遇，一番交谈，他才发现岳神秀原来是一个非常平易近人的人，只是他不喜欢繁文缛节，救人之后生怕他们感恩戴德，所以才会直接离开。 他的这种风格就更是让孙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这样才配得上他武榜高人的身份，远比武榜其他人高高在上让人喜欢。 贺兰明月起床之后自然也见到岳神秀。 只是不同于对他万分崇拜的孙伯，以及尊敬有加的叶菩提，贺兰明月面对岳神秀可就淡定太多了，除过感激对方上次的出手相救，并没有如孙伯这般面对偶像似的崇拜。 听闻岳神秀要去北海挑战贺楼佩，贺兰明月眼睛就开始骨碌碌转。 最后，中午再次出发的时候，队伍中就多出一个武榜上的顶尖高手。 能让岳神秀与他们同路，这可不是贺兰明月多有办法，而是请的叶菩提出面邀请。 叶菩提自己是与岳神秀同一境界的高手，岳神秀又是随和的性子，因此也就答应同他们的队伍一同前往北方，到北海之后再分开。 对于能拐骗这样一个绝世高人同行，贺兰明月的眼睛都笑成月牙儿。 这代表着她这一路上就更加顺利了。 第163章 磨刀石 向北的队伍中，叶菩提与岳神秀并驾齐驱。 两人交谈不多，每每谈话也多是与武道有关，让一旁的贺兰明月听的云遮雾绕，不明所以。 越往北，入夏的时间就越晚，因此中原已经是初夏的时节，但是北方草原上的温度依然不高，尤其昼夜温差很大，一般人需要多备衣物。 因此太阳刚落山，贺兰明月已经披上厚披风御寒。 她紧紧身上的披风，看着一旁的叶菩提与岳神秀，问道：“岳先生既然是要去挑战贺楼佩，相比已经是谪仙人的修为吧？” 前些日子叶菩提说岳神秀是半步谪仙人，现在听闻他去挑战贺楼佩，贺兰明月就想当然认为他如今已经进阶谪仙人的境界了。 却不想岳神秀摇摇头，说道：“不是。” 贺兰明月睁大眼睛，似有不解，但是她没有直接问岳神秀，反而是把目光转向叶菩提。 如今每当有疑惑的时候，她更喜欢让叶菩提为自己解惑。 迎着贺兰明月不解的目光，叶菩提说道：“岳先生离谪仙人只是临门一脚了，所以才要去挑战贺楼佩。” “懂了。 ”贺兰明月笑道：“磨刀石对不对？” 她心中叹息，但凡一品之上的高手都是不走寻常路的人啊。 贺楼佩那可是实打实的谪仙人，以他做磨刀石，大概也只有岳神秀这等人物才能做出来。 想着她又望向身边的叶菩提，也不知道她未来进阶的时候会选择谁做自己的磨刀石，以她骄傲的性子，应该也是某位谪仙人吧？而且很大可能性是位剑仙。 贺楼佩？钟离图？或者顾青城？ “对，也不对。 ”说话的是岳神秀，他说道：“我确实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助我进阶，但是我挑战贺楼佩也不仅仅是如此，也为解决一桩陈年旧事。” 他没说是什么陈年旧事，贺兰明月也不会多嘴追问，她说道：“或许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能听到这江湖上又多出一位谪仙人的传说。 到时候我还要让我们酒楼的说书人宣传岳先生的神勇事迹，希望先生可不要嫌弃。” 岳神秀笑笑，然后说道：“谪仙人也是人，你身边的叶姑娘天纵之资，假以时日必定也是一位剑仙，她的故事不是更有趣味性吗？百年江湖，第一位女子剑仙啊。” 贺兰明月大笑道：“当然少不了她的，客人们最喜欢听这些江湖故事，有这些故事，我的酒楼何愁招揽不到生意呢。” 叶菩提闻声说道：“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什么事情都想着赚钱。” “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贺兰明月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有钱走遍天下嘛。” 叶菩提被她逗笑，轻声说道：“我怎么记得是老话说的是有理走遍天下呢？” “有吗？”贺兰明月一脸诧异，说道：“那肯定是你记错了，你武功虽然厉害，但是学问可就比我差远了，小时候读书肯定不认真。” “是是是。 ”叶菩提不愿与她争辩，说道：“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你这语气……”贺兰明月说道：“怎么让我感觉是在和智障说话呢？难不成你当我是傻子？” 叶菩提一脸无辜的说道：“我没说。” “啧，那让岳先生说说，看咱俩谁说的对？”原本看戏的岳神秀听到贺兰明月的话有些发蒙，然后才笑着说道：“我读书少，可不懂这些，你俩说的都对。” “先生。 ”贺兰明月笑道：“和稀泥可不是高人风范啊。” 岳神秀语气温和的说道：“我也不高啊。” 三人都笑起来。 过了片刻，岳神秀叹息道：“我年轻的时候正是春秋乱战，那时候的乱世真的人命比狗贱，大家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也就没人有心思读书了，我初练刀其实没想过自己能练出个什么高手，只想着多练出几分力气，好去投军伍混口活命的饭，现在回头想，也会觉得有些后悔。” “后悔练刀？”贺兰明月问道。 岳神秀摇摇头，说道：“后悔没有多读几日的书，不说科举高中，哪怕是能多明白几分道理也是好的，江湖再大，终究大不过读书人的一张嘴啊。” “读书多未必就明白的道理多。 ”叶菩提插嘴说道：“也有可能读出执迷不悟。” “赞同。 ”贺兰明月举手说道：“你这句话我很赞同，读书和练武一样都分人呢，有人能读书江山社稷，有人能读出锦绣乾坤，也有人能读的满肚子男盗女娼，先生乃是武道天才，何须学那庸人自扰呢。” 岳神秀笑道：“可是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是庸人啊。” 贺兰明月说道：“你是高手，你说的都对。” 岳神秀没有说话，叶菩提问道：“不知道先生仙乡何处？” 岳神秀是中原人，却常年在草原和西域活动，这也是他在武榜上名声不如其他人响亮的原因之一，因此叶菩提有些好奇他为什么很少在中原行走。 岳神秀说道：“我家乡是在南越那边，离这里可以说是万里之遥了。” 南越是春秋十国之一，不过只是小国，很早就被灭掉，改为如今的梅州。 一旁的贺兰明月同样好奇问道：“那先生这些年怎么一直在草原呢？” 岳神秀性格温和，几乎是有问必答，说道：“已经快三十年没回去了，家中也早已没有亲朋，回去只是徒留伤感。” 贺兰明月只当他是因为南越被灭国才离开故土，不愿再回中原。 这样的九国后裔如今还有许多，并不稀奇，因此贺兰明月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改口说道：“那贺楼佩是谪仙人，先生此去可有把握？” 虽然叶菩提说他距离谪仙人只差临门一脚，但是没踢出这一脚他就还是知秋。 岳神秀说道：“这世间哪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我第一次握刀的时候也没想过能有今天的修为，后来一次次挑战比自己厉害的人，有输有赢，才能有今日的修为，贺楼佩的谪仙人也不是凭空得来的，他曾经连续败在顾青城、刑渊、叶寻三人手中，但正是因为这三战才能成就他如今的实力。” 第164章 罗刹的传说 武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论是那个境界的武者，想要进步就需要不停的磨炼自己，岳神秀如此，叶菩提也是如此。 因为是中午时才出发，因此这一日没有走出多远天色就暗下来，贺兰明月也就吩咐众人寻找地方安营扎寨。 这一次他们选择在一处高坡上，这样就能避免再有独孤回风这样的疯子驱赶牛羊群冲击营地了。 越往北人烟越少，一方面是因为环境原因，一方面也是因为鲜卑和柔然的战争波及，许多部族都被拓拔徽征调青壮北征。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他们的行程就格外顺利。 顺利到贺兰明月每天都无聊的掐着手指计算还有多久能到北海。 因为要避开鲜卑和柔然的战场，所以他们选择绕路，但是再远的路也有到达的一天。 五日后一望无际的北海出现在队伍的视线中。 北海狭长弯曲，好似一轮弯月镶嵌在群山之中，湖水清澈见底，蓝的透底，宛如一面镜子，无数水鸟在湖面盘旋。 此时中原已经是炎炎夏日，但是北海的气温依然宜人，湖风阵阵，清凉舒爽。 连续骑几天马的贺兰明月立刻翻身下马，张开怀抱，狠狠呼吸几口湖边空气，笑道：“这种感觉真好，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其余人也下马走向湖边，一些人去喂马，一些人搭建营地，他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然后明日绕过北海继续往北，寻找雪域迷国的踪迹。 至于雪域迷国到底在那里，就要用到贺兰明月怀中的追踪药剂了。 来到北海，岳神秀也就要离开了。 北海极大，贺楼佩的修行之地在东北方，与贺兰明月她们即将去往的西北方向相反，因此岳神秀也就告辞了。 这几日相处下来，岳神秀留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很好，没有任何前辈高手架子。 但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分别也是在所难免，只是岳神秀是去挑战贺楼佩，此番一别，大家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不过无论是岳神秀还是叶菩提、贺兰明月，都不是特别多愁善感的人，离别时也没有什么感伤，只是互道保重，然后岳神秀就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开。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贺兰明月说道：“还真是羡慕呢，天大地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叶菩提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人家的内心想法呢，说不准别人还羡慕你呢。” 贺兰明月说道：“谁羡慕啊，羡慕和我换换呗。” 顿了顿，她没有听到叶菩提的声音，转头看去，发现叶菩提已经在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开始闭目调息了。 她的伤势还有痊愈，这几日一有时间就会打坐调息，而且中途几次岳神秀还出手帮她疏通关键的经脉，因此她的伤势恢复的很不错，如今至少也能发挥出一半实力了。 再给她一时间，叶菩提相信自己就能恢复如初了。 北海不仅景色宜人，就连物产也非常丰富，贺兰明月的手下捞上来一些鱼虾，于是晚餐就变成由明月楼大厨亲手烹饪的美味海鲜了。 不过叶菩提不喜欢吃海鲜。 她生在碧落天，见到最多的就是海鲜了，纵然是她这样对食物没什么要求的人，也不可能多喜欢了。 这一顿她只是浅尝即止，然后就早早休息。 第二天清早大家继续往北，再往北就是山地和丘陵，骑马都很困难，众人也只好牵马步行。 别人都好说，贺兰明月身体相对虚弱，走出不远就要停下来歇息一阵，这一天的进程并不快。 一天时间，他们也不会才翻过一座小山，并未见到传说中的雪域森林——按照贺兰明月的说法，雪域迷国外围的森林应当是一片雪松和雪杉树林，很好辨认。 夜间露宿林中，听闻着远处的兽嚎声，贺兰明月有些惆怅的对叶菩提说道：“你说这雪域迷国会不会不存在了？” 叶菩提知道她这是心中开始担忧忐忑了。 于是靠近目标，贺兰明月心中就越是担忧。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万一最后的结果是镜花水月空欢喜一场，对她的打击可就太大了，毕竟这事关她的生死。 叶菩提说道：“放心吧，这么一个国度，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呢？” “万一呢？”贺兰明月不放心的说道：“万一被其他人灭掉呢？听说更多边是生活着吃人的罗刹鬼，要是雪域迷国被罗刹鬼吃掉呢？” 罗刹鬼？ 听到贺兰明月的话，叶菩提笑道：“放心吧，罗刹人虽然野蛮，但是并不吃人……嗯，大多数不吃人。” 她对于所谓罗刹鬼的了解仅限与前世的一些记忆，她也不确定贺兰明月口中的罗刹鬼和自己知道的罗刹鬼是不是一样，毕竟这个世界不是前世的世间，而且时间久远，很多记忆也都模糊了，因此只能用大概的语气。 她对罗刹了解最多的大概就是伏特加、波波沙和那一声乌拉了。 贺兰明月忧心的说道：“要是真被罗刹鬼吃掉那就糟了。” “放心吧。 ”叶菩提说道：“不是说雪域迷国极为隐秘吗，那些罗刹鬼都是野蛮人，智商和动物差不多，怎么可能找得到雪域迷国？” 为安慰贺兰明月，叶菩提只好把罗刹人说成是智商底下的动物——虽然他们的智商并低。 贺兰明月还是不放心，说道：“就算没有被罗刹鬼吃掉，万一……万一被野兽吃光呢？” 这件事对于贺兰明月来说事关生死，太过重要，因此她的心情患得患失，叶菩提也很能理解。 但是你说雪域迷国的人会被野兽吃掉？ 你确定不是自己听到兽嚎之后才有的联想？ 她笑道：“想什么呢，一个国家怎么可能被野兽吃掉，你当是饕餮呢？” 贺兰明月还是不放心，叶菩提只好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就算找不到雪域迷国，你这寒疾也总有办法医治的，我们家中有一神医，医术十分精湛，回头让他给你瞧瞧，说不准就有办法了呢。” 贺兰明月这才微微放心，说道：“那我就信你说的了。” 第165章 西伯利亚之夜 北海北，是连绵不断的山林，一直绵延到天际的尽头。 自从绕过北海之后，贺兰明月的情绪一直不太高，没有之前的活泼。 越往北她心中的患得患失感就越来越强烈。 这一日已经是她们绕过北海的第三天，队伍在一片林中休息，叶菩提看到贺兰明月心情不好，之前孙伯递给她水囊她也没接，于是拿着自己的水囊递过去，说道：“你一天都没有喝水了。” 贺兰明月抬头看看她，接过水囊说道：“西伯利亚太大了，想要在这里寻找一个真的太难，不亚于大海捞针，我之前太想当然了。” “西伯利亚？”叶菩提捕捉到她话中的一个词，说道：“你怎么知道这里叫西伯利亚的？” 虽然这个世界与她前世的世界累死，但西伯利亚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按理说他们应当不知道这个名字才对。 贺兰明月一脸迷茫，似乎对叶菩提好奇这一点有些不解，说道：“我们鲜卑语中就称呼这里为西伯利亚啊，有问题吗？这里是我们先祖生存过的地方。” 叶菩提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道，难道西伯利亚这个词竟然是来自鲜卑吗？ 实际上正如她猜测这样，西伯利亚一词的来源有两种说法，一说来源自蒙古，一说来源自鲜卑，因此能从贺兰明月口中听到这个词并不以外。 不过这个念头在她心中转瞬即逝，很快就被她丢到角落里。 入夜前，队伍在林中搭建好帐篷歇息。 如今虽然已经是五月底，但是这里的气温依然不高，夜晚很冷。 这段日子叶菩提一直是与贺兰明月在一个帐篷中休息，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带的帐篷有限，一方面也是可以保护贺兰明月。 黑暗中，两人肩并肩躺在羊皮毡上，贺兰明月却迟迟不能入睡。 半响，她出生说道：“你睡着了吗？” 叶菩提已经习惯她每晚的辗转反侧，之前还能假寐，全当没听见她的声音。 但是自北海之后，贺兰明月的心情越来越低落，叶菩提不忍见她整日愁眉苦脸，于是偶尔还是会与她聊上几句。 虽然她不是个知心姐姐，也不擅长开导人，但是每每她能多于贺兰明月说几句话，贺兰明月的心情就能好出许多。 于是黑暗中叶菩提睁开眼，说道：“没有。” 贺兰明月问道：“在调息吗？” “嗯。 ”叶菩提轻轻淡淡回一个字，她也确实在调息，随着时间推移，她身上的伤势逐渐开始恢复，这对叶菩提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当她拥有力量的时候，内心深处才会有一层不足为外人道的安全感。 贺兰明月说道：“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吧，生病受伤的感觉太难受了。” 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寒疾，贺兰明月补充道：“真的是生不如死。” 叶菩提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她的生意听起来有些飘渺，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耳旁。 贺兰明月说道：“我睡不着，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贺兰明月的要求让叶菩提心中一囧，她实在不是一个会说故事的人，于是轻声说道：“故事都是骗人的，早点睡。” 贺兰明月顿时无语，虽然她已经料到叶菩提有可能这么说了。 顿了顿，贺兰明月说道：“我当然知道故事是骗人的，我就听个新鲜不行吗？” “我没故事啊。 ”“那你小时候的事情呢？”贺兰明月说道：“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我很有兴趣呢。” “我小时候很无聊呢。 ”叶菩提拗不过她，只好说道：“我算是比较早慧，很早就开始习武，记忆中小时候我不是在练武场就是在去往练武场的路上，再大一些的时候，应该是十三岁吧，就开始一个人去高丽和扶桑，挑战那边的剑道高手，一直到去年，家中出了事情才不得不来中原，其实说来真的乏善可陈。” 听着叶菩提的话，贺兰明月的脑海中不自觉就脑补出一幅画面：宽广的练武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拿着一把长剑不停挥舞，她的额头都是汗水，但是却没有丝毫放弃的打算，小小年纪就坚韧到让人吃惊。 夕阳下，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剑往回走，脚步已经累到虚浮，但脸上仍是面无表情，既可爱又冷酷。 脑补完后，她有些心疼的说道：“那你的童年可真惨，不过有失就有得，正是因为你之前的辛苦，才能换来现在这一身修为啊。” “或许吧。 ”叶菩提说道：“不过也没多惨，我自己本身也喜欢练武，应当说是甘之若饴吧。” 黑暗中响起贺兰明月银铃般的笑容，说道：“我要是有你这天赋，我也这么努力。” 叶菩提还要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停下来，对贺兰明月说道：“有动静，别出声。” 贺兰明月不明所以，但是她选择相信叶菩提。 于是帐篷中陷入死寂，黑暗中叶菩提似乎已经屏住呼吸，贺兰明月只能感受到自己缓慢深长的呼吸。 叶菩提竖起耳朵聆听，远处的山林中传来狼嚎，声音逐渐接近。 但是叶菩提关心的不是狼嚎——这森林中有野兽出没还是非常正常的。 她注意的是夹杂在狼嚎声中的脚步声。 那是一片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预示着朝这边的来人极为慌乱。 难不成是有什么人被狼群追赶吗？ 叶菩提判断对方距离营地应当还有五六里路，不过对方是朝这个方向而来，很快就会来到营地。 她问道：“这西伯利亚生活的还有其他部族吗？” “有。 ”贺兰明月给出肯定的答案，说道：“这里广阔的地域中生活着几百个小部族呢，起先我们鲜卑先祖也生活在这里，不过这里环境恶劣，我们被迫南下，才能逐渐发展壮大，不过更多的部族没有勇气南下，只能留在这里继续求生了，怎么，有人过来？” 叶菩提说道：“是的，听脚步应当是有十几个人过来，或许是被狼群追逐的猎人。” “那就让咱们的人都先集合起来吧。 ”贺兰明月皱眉说道：“无论是狼群，还是这些土著，都不太好惹。” 其实不用贺兰明月吩咐，不仅是叶菩提觉察到动静营地中其余天境高手也敏锐觉察到有人靠近，于是在贺兰明月钻出帐篷之后，营地的人也都已经准备完毕，严阵以待的迎接即将到来的危险。 第166章 柔然狼骑 营地并没有点起火把，但是所有人都已经严阵以待。 星光从林间树叶的缝隙漏下来，而营地的众人就隐藏在斑驳的树影之下。 声音越来越近，有人忍不住说道：“听说这里有吃人的部族，也不知道是是真是假，来的可别是这些家伙。” 他这么一说，一部分人也紧张起来。 西伯利亚是否有食人族，这个谁也不清楚，更多只当成故事传闻，不过是以讹传讹。 但是如今身临其境，面对未知的危险，这些骑士们心中也不免忐忑。 站在营地最前方的孙伯回头看一眼那个说话的骑士，训斥道：“一派胡言，莫说那食人族只是子虚乌有的传闻，就算真的有食人族，一群茹毛饮血的野蛮人罢了，咱们队伍中光天境高手就有不下二十人，还有叶姑娘这样可以登上武榜的绝顶高手，真要拼命，一支几千人的军队都不够咱们杀的，害怕什么食人族？” 孙伯的话无疑是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 他们此行的实力实在强悍，贺兰明月几乎动用自己所能动用的所有高手，二十位天境高手，一百位弓马娴熟的骑士，就算遇到食人族，也定能和他们讲道理，让他们改吃素了。 声音越来越近，营地中的氛围却轻松下来。 强大的实力能给与他们足够的胆气的信心。 树枝一阵阵晃动，一个满脸血迹的人影滚落在营地前，然后后方断断续续又出现十多个模样狼狈凄惨的人。 这些人看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营地，也是一脸震惊，继而用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哇哇乱叫着什么。 黑暗中叶菩提能看清这些人满是血迹的脸上全是恐惧和哀求。 她转头看看身边的贺兰明月，问道：“你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 她想贺兰明月既然会鲜卑语，说不好也会一些其他语言。 贺兰明月摇摇头，说道：“听不懂啊，西伯利亚有几百个部族，少说也使用着几十种方言，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 双方无法交流，这就有些麻烦了。 这十几个人哇哇一通乱叫，却发现对面根本不搭理他们，于是就都朝着营地里面飞奔进来。 孙伯神色犹豫，对贺兰明月问道：“小姐，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让他们进来吧。 ”贺兰明月说道：“就这十几个人，就算别有居心，也翻不起大浪来。” 她会如此说也是因为方才询问过叶菩提，这群人中并没有什么武道高手，他们真要捣乱，别说叶菩提，就算孙伯也能一只手轻松收拾他们。 于是营地中的骑士们收起自己的弯弓，但是所有人神色都没有放松下来，仍旧是警惕的注意着这群人。 也就是在这片刻的时间，前方的林中陆续跳出无数影子，密密麻麻不下上百。 这是一个不下百只的狼群，更奇特的是每头狼的狼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狼骑士！叶菩提一直以为这种只会存在故事中的东西竟然出现在她面前了。 这上百狼骑士每个人都穿着兽皮，脸上涂抹的花花绿绿宛如鬼魅。 他们的兵器大多都是长矛或者弓箭，而且是铁质的兵器，这就说明对方并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部族，与外界是有交流的。 贺兰明月凑近到叶菩提身边，小声说道：“是柔然人！” 柔然人？ 叶菩提仔细看过去，可惜对方身上涂抹的东西太多，她一时也不能辨认出这些人的相貌特征。 她对柔然人了解不多，只知道对方是鲜卑西北方的霸主，也是鲜卑除过大雍外最大的劲敌，双方已经是争斗很多年了。 传闻柔然人智力低下，宛如牲畜，但是叶菩提之前在伊吾龙城见到过柔然铁骑，衣甲明亮，阵容整齐，士气高昂，战斗极为英勇，且他们能千里奔袭偷袭伊吾龙城，这就说明对方绝不是如传闻中一般的野蛮未开化。 不过今晚又见到这些狼骑士这样的打扮，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于是她问向身旁对草原更加了解的贺兰明月，说道：“前些日子我们见过的柔然铁骑看起来也不像是野蛮人的样子，怎么今晚不一样？” 贺兰明月解释道：“柔然和鲜卑一样，都是部族制度，但是鲜卑这些年学习大雍的文化，已经开始逐渐摆脱这种部族制度，就像我们现在统一了语言、文字和货币，王庭已经逐渐出现和大雍一向的朝廷机构，而且漠南已经开始仿照大雍施行行省制度，只是时间尚短，还需要完善，但是柔然较之我们野蛮许多，而且拒绝学习任何外来文化，所以他们现在依然是部族制度，这狼骑兵就是柔然人中一个名为木塞克的部族，狼一般是不能被驯化的，但是这个部族不知道有什么祖传的方法，成年男子几乎人人一头狼，这种情况就算在未开化的西伯利亚也是别无分号了。” 听闻贺兰明月的解释，叶菩提才明白对面这些狼骑士的来历。 不解释清楚，她还以为这是史塔克家族在这个世界的分族呢。 她说道：“狼很难驯化，不过若是幼崽的话，还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我会一些柔然语，去和这些人交涉一下，看他们要做什么。” 说着走向最前方，叶菩提也跟着她一同走出去——这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要是对方发狂，一个狼扑她可就交代了。 这些狼骑士明显是在追杀那十几个模样凄惨的人，但是遇到贺兰明月的营地后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毕竟也有不下百人，而且同样一个个都是张弓搭箭，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 于是双方就这样对峙下来。 孙伯在最前方，连续用鲜卑语和汉家话试探对方，但是对方都是沉默应对——显然他们根本听不懂孙伯的话。 而且有几个骑士再听到孙伯的鲜卑语之后神色更加小心翼翼。 贺兰明月走出来，用一种叶菩提从未听过的古怪语言朝对方的队伍说些什么。 很快对面的狼骑队伍分开，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从狼群中走出来。 那大汉看看贺兰明月，又看看躲藏在营地的十几个人，用与贺兰明月一样的语言说几句话。 却看贺兰明月听到大汉的话之后，眼睛蓦然睁大，朝着躲藏在他们营地的十几个人看过去，眼中神色莫名。 一直关注着贺兰明月的叶菩提问道：“怎么了？” 贺兰明月非常激动，抓着叶菩提的手说道：“他说……他说这十几个人来自雪域迷国……” 第167章 团灭 柔然狼骑的话让贺兰明月喜出望外。 之前心中一直有着各种担忧，担忧雪域迷国是否还存在，自己是否能找到。 他们在森林中搜寻这么久，却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准备怎么办？”叶菩提问道：“要不要干掉这些柔然狼骑？” 既然遇到雪域迷国的人，那这件事他们必然要插手了，区别只是要不要杀光这些柔然狼骑。 “先让我和他们交涉一下。 ”贺兰明月说道：“能不动手最好。” 然后她又换上柔然的语言和对方交流。 两个人叽里咕噜交流一阵，叶菩提就看到贺兰明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她下意识握住剑柄。 等到最后，贺兰明月转头说道：“这些柔然人顽固得很，死活也不愿意放过这些雪域迷国的人，他们还威胁我说他们背后还有上万人的军队，如今正在攻打雪域迷国。” “攻打雪域迷国？”叶菩提说道：“也就是说这些雪域迷国的人是因为战乱才逃出来的？”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他说他们此番由他们的北王郁久闾尔棉率领，就是为征服雪域迷国而来，而这十几个人是雪域迷国的王族，他们是不可能放过对方的。” 叶菩提说道：“这个柔然这么好战吗？一边和你们鲜卑开战，一边还要出兵来这边。” “草原上的部族哪有不好战的？”贺兰明月解释道：“鲜卑不也是一边和大雍作战，一边还北征吗，只不过鲜卑这些年开始汉化，可汗一心南下，北征只是为解决后顾之忧，所以你感觉才不如柔然这么明显，而柔然人不事生产，奉行以战养战，他们征服其他部落，不仅可以得到战争需要的物资，还能增加壮丁，如今他们和鲜卑大战正紧，物资和兵员肯定需要补充，会北征也就不出意外了。” 叶菩提在这方面她的知识量远不如出身鲜卑贵族的贺兰明月丰富，听闻她的解释，也就对柔然人的北征不意外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挑选雪域迷国这么一个传闻中的小国。 这厢贺兰明月只顾和叶菩提说话，不再理会那柔然铁骑，这群人自觉被无视，于是那首领大声对着贺兰明月吼了几句。 叶菩提蹙眉，问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我们要再不交出这些雪域迷国的人，他们就要进攻了。 ”叶菩提看一眼那个身材魁梧的首领，说道：“那……咱们动手？” 贺兰明月说道：“首领别杀。” “为什么？”叶菩提不解的问道。 “他懂雪域迷国的语言。 ”贺兰明月说道：“留下当个翻译。” 叶菩提了然。 外交谈判之类，她不擅长，但是杀人却是她的拿手强项，能动手就别动嘴。 剑光划破寂静的森林。 凌厉的剑气在狼群中散开，透传无数人的身体。 叶菩提动手之后，其余天境高手也如得到信号一般，齐齐动手。 营地的骑士们也开始张弓搭箭，准备射箭，不过被贺兰明月制止——二十多位高手可以轻松消灭这些柔然狼骑，根本不需要这些骑士动手。 二十位天境高手进入狼狼骑群众，这一刻这些狼骑是绵羊，他们才是狼。 所有人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就杀光这群柔然狼骑。 他们是最英勇的骑士，但是他们的弓箭和弯刀却连这些天境高手的护体罡气都破不开，又能如何？ 片刻功夫，一地鲜血，只剩下已经完全呆滞的狼骑首领。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自己一百多最英勇的族人宛如鸡仔一般被对方二十多人屠杀干净。 这些人是魔鬼吗？ 不仅是柔然狼骑的首领愣住了，就连营地中那些被他们救下的雪域迷国的人也惊呆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世间还有如此强大的人，于是一群人瞬间就跪拜下来，对着贺兰明月等人顶礼膜拜。 贺兰明月看着那呆愣的狼骑首领，用柔然语说道：“想要活命的话，就乖乖给我们当翻译，翻译这些雪域迷国人说的是什么。” 贺兰明月的话惊醒这个呆滞的首领，他抬起无神的双目看了贺兰明月一眼，然后再看看自己已经全部死绝的同族，木讷道：“你可以杀了我，北王会替我们报仇的，但是你休想让一个英勇的战士向你低头！” “真的是……”贺兰明月笑起来，说道：“不知道说你蠢呢，还是说你勇气可嘉？” 顿了顿，她说道：“你这一死，那确实就是一了百了，还成就英勇的美名，厉害！” 说着说起大拇指，但是很快她话锋一转，说道：“但是不知道你家中是否还有妻儿老小呢？” 这首领没说话，但是贺兰明月察言观色，已经知道自己说中了。 她说道：“家中可是上有年迈老母，下有待哺的幼儿？嗯嗯，说不准还有几房如花美眷？” “你……”首领说道：“你怎么知道？” 贺兰明月没有解释这个在她看来极为愚蠢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家中可还有兄弟？” “你问这个做什么？”首领一脸警惕的说道。 贺兰明月心中叹息：都说柔然人智商低下，虽然她不太认同这个观点，但是单看这个首领的表现，实在不得不让人往这方面想啊。 你现在才警惕是不是有些晚了？ “没什么？”贺兰明月说道：“我是在想啊，你要是没兄弟，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毕竟你可以说是家中顶梁柱了。” “哼！”首领不屑的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虽然我家中已经没有兄弟，但是那又如何，柔然人从来都是站着死，没有跪着活！” 贺兰明月无奈说道：“我知道你很有勇气，你不用一遍遍的强调，人啊，越是缺什么就越爱表现什么。” “你……”贺兰明月的话让这首领的脸色涨红，瞬间勃然大怒，吼道：“你这是在侮辱我，你在侮辱最英勇的柔然战士，我要和你决斗！” 说著作势起身发难，但是此时叶菩提已经回到贺兰明月身边，一直注意着这首领的动作，他尚未起身，叶菩提就轻轻一弹指将他打翻在地。 叶菩提说道：“给他说，要是再敢乱动，我就杀了他。” 贺兰明月只是笑，却没有把叶菩提的话转述给对方——对方一心求死呢，自己才不要便宜他。 她笑着说道：“我一个弱女子，决斗怎么可能打的过英勇的……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首领哼一声，冷冷说道：“无卢真木骨！” “无卢真木骨？”贺兰明月咂咂嘴说道：“你们柔然的名字啊，不但难听还绕口。” 第168章 忽悠 “你……”无卢真木骨再次暴怒：“你这是第二次侮辱我了！” 贺兰明月笑道：“你一个阶下囚，要求怎么这么多呢，也就是我心肠好，换做我身边这个小仙女，早就一剑把你杀了了事。” 无卢真木骨看向贺兰明月身边的叶菩提，却说道：“击败我们是她不是你，她是真正的高人，败给这种高人，我无话可说。” 刚才虽然是二十多天境高手同时动手，但是相较起来还是叶菩提给他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屠杀他们这些柔然狼骑就好似碾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 柔然崇拜敬畏强者，叶菩提的强大已经超乎无卢真木骨的想象极限，因此他对叶菩提更多的敬畏，但是面对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的贺兰明月，他心中可是没有任何尊敬。 “好了好了。 ”贺兰明月说道：“不要纠结这个小问题了，我和她什么关系，她打败你和我打败你也没什么区别嘛，咱们不纠结这个了，言归正传。” “那个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哦……”她拍拍额头，说道：“想起来，说到你家中已经没有兄弟了，草原规矩，父死子娶母，兄死弟娶嫂，可惜你连兄弟都没有了，你要是死了，你觉得你的妻儿老母会落得什么下场？” 无卢真木骨愣住了。 这世间大多数人心中都会有所牵挂，亲情、爱情、友情、责任、荣誉、信念……总有一样或者几样让你放不下的东西，就如叶菩提这般的人也不可能做到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更何况无卢真木骨呢。 贺兰明月看他神色，立刻趁热打铁说道：“我告诉你她们会落得什么下场，会有另外的男人走进你家，睡你的妻妾，打你的儿子，虐待你的老母，这就是你死后他们的下场，怎么样？你确定为只为自己这无意义的牺牲而让她们落到这幅境地吗？” “我……”无卢真木骨张张嘴说不出话来。 贺兰明月说道：“你现在还觉得去死很有意义吗？” 无卢真木骨不说话，贺兰明月说道：“我也没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是让你给我们当翻译，翻译一下这些雪域迷国人的话，这件事很简单吧？也不违背你身为柔然勇士的荣耀吧？完事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回家，家里有着如花美眷，有着慈祥老母，还有嗷嗷待哺的幼儿，多么美好的生活，岂不是比你把命丢在这大森林中要好千百倍？” 说到最后，贺兰明月也是心有感叹，说道：“不要动不动就求死，人来这世间走一遭不容易，要学会珍惜。” “我……”无卢真木骨再次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心中已经意动，但是身为柔然勇士的骄傲却让他说不出向贺兰明月低头的话。 贺兰明月说道：“再者，你不为自己考虑，还不为死在这里的上百袍泽考虑，你就愿意这样让他们死在这冰冷的森林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你们脱离北王大军来到此处，死后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我记得按照柔然的规矩，这样只能算作失踪，无法按战死对待吧？” 这些战死的同族终于成为压垮无卢真木骨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猛然抬头看向贺兰明月，说道：“我可以为你们当翻译，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说，我考虑考虑。 ”“首先在完成任务之后，你要放我离开。 ”“没问题。 ”贺兰明月说道：“只要你不捣乱，好好给我翻译，之后我自会放你离开。” “再就是让你的人帮忙安葬我的族人们。 ”贺兰明月说道：“这个也没问题，入土为安。” 无卢真木骨说道：“我就这两个条件。” 于是贺兰明月拍拍手，吩咐自己手下的骑士们去挖坑埋葬这些死掉的柔然狼骑。 等到一切忙完，已经是接近黎明，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 贺兰明月这才有功夫询问这些逃难而来的雪域迷国的王族。 一共十三人，在营地中梳洗干净，然后又补充食物和水，这十几个人多神情逐渐安稳下来，不再是如之前那样仓惶。 他们的肤色果如贺兰明月曾说过的那样，极为苍白，与柔然、鲜卑人都大为不同。 贺兰明月找来无卢真木骨为她翻译，与这些雪域迷国的人交谈。 从交谈中贺兰明月才知道柔然人尚未攻破雪域迷国——这让她暗暗松一口气，要是雪域迷国已经被柔然征服，那自己的寻药之路可就坎坷了。 雪域迷国虽然是蕞尔小国，但是依仗着天然的地理优势，还在和柔然人进行游斗。 不过他们人数太少，而且远不如柔然人英勇善战，已经是在节节败退。 这十几个王族就是昨日被派遣出来，准备前往其他部落求援的人。 不过还未走出多远就被柔然人发现，然后追杀到这里。 而他们求援的对向自然是曾经和他们结盟过的鲜卑人。 贺兰明月心中暗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要找雪域迷国，他们却也要寻找鲜卑。 这十几个王族领头的是雪域迷国的小王子，名叫泊尔，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通过无卢真木骨的翻译，双方都明白对方的来意了。 泊尔非常感激贺兰明月的救命之恩，但是他现在身负向鲜卑人求援的使命，因此无法带贺兰明月去往雪域迷国，只能委派两个熟知路线的族人带着贺兰明月前去，他自己要继续南下去往鲜卑求援。 对于泊尔的想法，贺兰明月内心深处是不以为然的：鲜卑未必会愿意发兵。 雪域迷国距离鲜卑人的草原太远了，如今拓拔徽北面和柔然打的激烈，南面还有布下重兵抵挡大雍的进攻，他哪里肯再分兵千里驰援雪域迷国。 现在不是百年前，如今鲜卑是一个跨越万里疆域的草原帝国，只待消灭柔然，就能真正的一统草原，让整个大草原处处飘荡着拓跋氏的金色狼旗，而雪域迷国是蕞尔小国，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拓拔徽这样的枭雄人物怎么会在乎一个百年前的盟约，在乎一个举族不过万人的小国？ 不过她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却没有把这些告诉泊尔，就让年轻人心中留点念想吧。 而且她还需要泊尔的人带她去往雪域迷国。 于是她一方面告诉泊尔南下鲜卑的路，一方面则让人收拾营地，准备前往雪域迷国。 谋划这么久，终于是寻找到雪域迷国的踪迹，她是一刻都不愿意耽搁。 第169章 抵达 雪域迷国听来异常神秘，其实只不过是西伯利亚的一个小国。 说国度都有些和过分，最多也就是一个部族，举族不过万人，放在草原上，连中等部族都算不上。 只不过他们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让他们身上多出几分神秘感而已。 贺兰明月和叶菩提一行人在雪域迷国两人的带领下，翻越山岭，一日多的功夫就到雪域迷国的外围。 只是如今柔然的北王正常率军猛攻雪域迷国，已经封锁进入雪域迷国的道路，因此贺兰明月他们就选择绕过柔然人，沿着一条柔然人不知道的山岭小道进入雪域迷国。 这其中为防止无卢真木骨知晓这条进入雪域迷国的小道，在出发之前叶菩提特意打晕他，让人抬着他走进去。 对于这一点，耿直的无卢真木骨没有任何异议。 要是贺兰明月等人大大咧咧让他跟着进入他才不放心呢，那说明对方有杀人灭口的打算。 其实贺兰明月的意思是蒙上他的双眼的，但是在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无卢真木骨自己说的可以打晕他，于是在贺兰明月阻止之前，叶菩提已经眼疾手快，完成无卢真木骨的愿望了。 想要沿着小道进入雪域迷国，就必须翻越一座终年积雪的大山，这对于叶菩提等武道高手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对于那一百多普通骑士来说，这座山并不好翻。 上山下山，他们都要贴着悬崖而走。 一侧是千仞石壁，一侧是万丈深渊，容人通过的只有夹在两者之间的几尺山路。 只要不小心失足，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叶菩提牵着贺兰明月的手，两人跟在两个向导后面，走在队伍的前段。 这种山路，要是没有人带着她，她翻不过去的。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悬崖峭壁之间，贺兰明月几次脚下打滑，都是叶菩提及时救下她，才不至于让她摔落下去。 有叶菩提在，贺兰明月这一路走的非常安心。 随着逐渐登上山顶，四周气温逐渐降低，很快由凉爽夏日变成数九寒冬。 好在由于雪域迷国的人提前告知，他们已经有所准备，因此并没有因为骤然而至的寒冷而出意外。 贺兰明月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还罩着白狐披风，站在堆满积雪的山顶，她就好像是一只成精的小狐狸，狡黠灵动。 他们站在山顶，望着山的另一边，那边是一片被四合大山包围的盆地，这里面就栖息着雪域迷国的人。 上山容易下山难。 上山时他们已经非常辛苦，下山就更加艰难，而且这山顶终年积雪，狭窄的山路就更加危险。 也不知道这些雪域迷国的先祖是如何在这山上开凿出这样的羊肠小道。 上山时尚未有人员伤亡，但是下山时，仅仅是一半路程，就有七八个人掉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对此叶菩提也是无能为力，她只能照顾到贺兰明月一人，其余人就没有办法照顾了。 等到众人从山顶走下来，贺兰明月的队伍中已经减员二十多人。 这是自她出发以来，队伍第一次减员，而且还不是因为战斗原因。 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整个队伍才深深松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贺兰明月搓搓手，呼出一口热气，对叶菩提说道：“传闻西伯利亚这边有很多野蛮部族，因此我这一次才会带这么多人前来，以防万一，但是没想到我与遇到你，而且咱们还能以这样的方式进来，早知如此，当日就不带这么多人了，平白让大家送了性命。” “千金难买早知道。 ”叶菩提说道：“事情发生后，后悔就没有任何意义，眼下咱们更应该关注正事。” “还真是一见血。 ”贺兰明月说道：“你心中是不是从没有任何纠结和犹豫，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干脆？” 叶菩提摇摇头没有多解释，很多事情她也会犹豫和纠结，但是与一般人不同，她总能很快从犹豫中做出决断，即便她做出的并不是最好的决断——叶菩提是一个信奉行动大于语言的人，别人所谓千回百转的纠结心思，她向来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看到叶菩提不说话，贺兰明月只好把目光转向旁边刚刚苏醒过来的无卢真木骨。 无卢真木骨正揉着有些僵硬的脖子，看到贺兰明月望过来，立刻就从原地站起身，说道：“我们已经到雪域迷国了吗？” “自己看吧。 ”贺兰明月指着前方说道。 无卢真木骨抬眼望去，入眼是白茫茫一片的冰原，稀稀拉拉生长着一片雪松，雪松后面则是一座高耸的城墙，那城墙后面便是雪域迷国。 无卢真木骨的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北王率领族中上万精锐进攻雪域迷国，数日时间尚未拿下，但是自己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进入雪域迷国。 若非他被打晕过去，而是记下进入这里的小路，说不准返回之后定然会将这件事告之北王，从而轻而易举的拿下雪域迷国。 相比于无卢真木骨心中的心思，队伍中的其他人就单纯多了，只是觉得这里的天气实在奇特，就像是一片被造物主遗忘的寒冰遗迹。 因为战争的原因，如今雪域迷国举国戒备，就算是在雪凇林内部，也有哨兵在不停巡游……队伍刚刚下山没有多久，就遇到一对巡逻的士兵，好在队伍中还有两个雪域迷国的向导，不至于让对方误会。 之后贺兰明月等人就被邀请进他们的城市。 城墙是用青石垒成，高约三丈，上面浇水，因为这里的特殊气候，城墙已经结冰，光滑难登。 在两个向导带领下，一行人穿过城冰原，来到城内。 城内错落着无数房屋，多是二层楼，引起叶菩提注意的则是位于城中心的一座建筑。 这是一座高大的教堂，拥有战盔式穹顶。 叶菩提隐约记得自己前世看过的某本书里介绍过，这种建筑风格属于标准的基辅罗斯风格。 也就是说这个雪域迷国很大可能性是罗刹人的后裔。 再看他们的相貌，虽然因为极寒的原因，肤色白到极致，但仍能看出蓝眼睛和高鼻梁。 可惜的是叶菩提不懂俄语，更不清楚基辅罗斯时期，是否使用的是后世的俄语，因此无法从语言来佐证这群人的来历。 第170章 扶摇散仙 雪域迷国的王宫和大教堂隔着一个大广场。 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带着一群人走向王宫，一路上引起无数居民的好奇心，纷纷驻足注视，议论纷纷。 她们这一行人只有无卢真木骨听得懂他们的语言，叶菩提和贺兰明月都只能一头雾水看着对方窃窃私语，对着她们品头论足。 他们一百多人，没办法全进王宫，只有叶菩提、贺兰明月和孙伯、无卢真木骨四人去见这个国王。 雪域迷国的国王年过半百，体型肥硕，肤色苍白，远远看去就是一团肥腻的肉团，但是神色极为憔悴，想来是因为柔然人的侵略而头疼。 但是听完自家两个向导的讲述之后，这个国王还对她们一行人展露出最大的善意。 得知他们的来意，国王笑道：“诸位是我们的贵客，既然需要火麟草，自然可以，那种草生长在城市东边的高坡上，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火麟草对雪域迷国的人同样非常重要，是他们能在这里生存的先决条件，但贺兰明月救过他们的王族，而且还来自鲜卑，持有誓言约定的信物，他根本无法拒绝——他现在有求于鲜卑，依靠的便是那百年前的誓言约定，若是自己先誓言，还怎么取信鲜卑，让他们出兵相助？ 无卢真木骨头把这段话翻译给贺兰明月，原本一脸忐忑，患得患失的贺兰明月终于松一口气，展露笑颜。 贺兰明月不愿再等待，一行人辞别国王，直接往城市的东方的高坡走去。 雪域迷国本是个四合的盆地，盆地中央又砌起一座城墙，于是将盆地一分为二，一部分是冰原，一部分是城市。 这座城市的东方就靠着高山，火麟草就生长在高山的半坡之上。 这里并不好攀登，于是只有叶菩提、贺兰明月、孙伯三人飞跃上半坡，其余人在下方等候。 贺兰明月抱着叶菩提，两人同时落在半坡上，俯视着下方的雪域迷城，贺兰明月大笑道：“突然发现其实我根本不用成什么武功高手，有你这位女侠在，似乎和我自己会武功也没差了。” 叶菩提抿抿嘴没有说话。 这处半坡是雪域迷国阳光照射最充足的地方，站在这里，沐浴光芒，盆地中的极寒俨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人把目光转向高坡，青青草地上有一片赤红色格外显眼。 这是一片赤红色的草地，比普通青草高出几寸，迎着阳光，草叶上仿佛有一团团火焰在升腾。 贺兰明月大步走过去，摘下一片草叶放在嘴里咀嚼，说道：“味苦而辛辣，和古籍中记载的一样，应该是火麟草无疑了。” 在贺兰明月尝火麟草的时候，叶菩提却把目光转向半坡旁边矗立的一座石碑上。 这座石碑也不知道在这里矗立多少岁月，久经风霜，但是上边的刻字依然清晰可见。 让叶菩提惊讶的是这石碑上的刻字竟然是汉字。 大致内容是刻字的主人从海外带回一种异草，命名为火麟草，味苦辛辣，服之可以抵御严寒，治疗寒疾，但药性太过猛烈，常人服之会引起中毒，后来他游历来到这里，偶遇从北方逃难而来的雪族人，便帮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又将这火麟草种植在这盆地阳光最充足的地方，之后他在这里停留数年，几经实验，终于研制出可以抑制火麟草猛烈药性的方剂，交给雪族人，用来抵御严寒。 再后来他离开这里，南下中原之前将此方剂镌刻在石碑上，告知火麟草来历，希望后来人不要被它伤到。 石碑的最后雕刻的是一味方剂，也就是雪族人能抵御严寒的那种药方。 落款则是一个自称扶摇散仙的人。 扶摇散仙？ 听这名字，应当是中原人无疑。 但叶菩提思前想后，自己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当然，自己来自碧落天，对中原的了解也是有限，远比不得贺兰明月。 于是她就想问问贺兰明月可曾听过这扶摇散仙的名号。 恰在这时，贺兰明月已经采摘下几株火麟草，正好来到叶菩提身边，好奇问道：“在看什么？” 叶菩提指指石碑，说道：“你知道这个人吗？” 贺兰明月朝着石碑看去，原本满不在乎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惊讶。 一旁的孙伯原本在看风景，如今也被两人吸引，围观过来，同样越看越惊讶。 看完石碑，贺兰明月长舒一口气，说道：“这方药剂虽然不能治疗我的寒疾，但也应该能缓解，有这个药方，我就能有更多时间去找鲛珠了。” “有帮助就好。 ”叶菩提问道：“你知道这个扶摇散仙是谁吗？”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知道，其实你应该也知道，或许你没听过扶摇散仙这个名字，但是他另外一个名字你一定听过。” “谁？”“芈冉！”叶菩提说道：“七百年前的大秦左庶长芈冉？” 叶菩提不太了解中原江湖上年代久远的传闻，但她读过史书，中原各王朝的历史人物还是清楚的。 她曾读过秦史，在大秦一统天下的历程中，出现无数辉煌史册的名字，而芈冉就是其中一个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人。 他一生历经百战，几乎是战必胜攻必取，为大秦统一天下立下汗马功劳，即便是几百年后的今天，依然是演义中大书特书的人物。 最让后人津津乐道的不仅是他彪悍的战功，还有他能在功成名就之后成功退隐。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这是自古颠不破的道理。 即便是大秦的那位千古一帝，开国之后也大肆屠戮过功臣。 唯独这芈冉逃得一劫。 芈冉之所以能逃脱一劫，功成身退，一则因为他是大秦那位千古一帝的亲舅舅，二则在于大秦立国之后便直接挂印离去，自此闲云野鹤，泛舟江海，秦帝也寻不到他的踪迹。 芈冉不仅是大秦的名将，也是千年来江湖中公认的谪仙人之一，一身修为登峰造极，孑然一身的离开，就算是那位千古一帝，也奈何他不得。 既然这里是芈冉曾经踏足过的地方，这方剂十有八九不会错了。 第171章 围城 此行得到了火麟草，还看到芈冉留下的石碑。 已经是功成圆满。 贺兰明月便不准备继续在雪域迷国停留下去，准备直接离开。 然而三人还没有离开高坡，孙伯突然指着南方说道：“快看那边！”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同时转头。 两人视线所及的南方原本是一片松林，此时无数人影从那松林中飞奔而出，黑色的旗帜迎风招展，冲向雪域迷国的城墙。 柔然人终于是来到雪域迷国了。 这是雪域迷国最后一道防线，一旦被突破，雪域迷国便不复存在了。 贺兰明月脸色沉下来，说道：“柔然人来到这里了，咱们不好走了。” 来时她们是从雪山的小路直接进入进入冰原，如今柔然人围城，却是难以离开了——叶菩提可以带着贺兰明月离开，但是其余人课就没办法了。 贺兰明月也不可能丢弃自己这一百多属下。 叶菩提抱起贺兰明月，说道：“先下去再说。” 三人下了高坡，很快城中响起号角声，雪域迷国的民众，但凡还能动的都被动员起来，去抵抗柔然人。 贺兰明月三人先要去和自己的队伍会合，走在路上，叶菩提说道：“就如今所见，这雪域迷国可谓是一贫如洗，也不知道柔然人看上他们什么，竟然如此劳师动众。” “人口啊。 ”贺兰明月说道：“人口是草原上非常重要的资源，柔然和鲜卑大战，人口的消耗肯定也是巨大的，若是能征服雪域迷国，这些人就都成为他们的奴隶，到时候青壮可以上战场，妇孺也可以支援粮草辎重。” 边走边说，三人很快就和其余人汇合。 原本她们此时就应该要打道回府，但柔然人围城，想走也走不掉了。 整个雪域迷国的人都被动员起来，很快叶菩提她们又见到那个肥胖的国王，此刻他已经换上一身盔甲。 这身盔甲多处都已经有锈蚀的痕迹，显然经历无数的岁月，说不好是雪域迷国祖先从西方迁徙而来时的古董——毕竟他们几乎是与世隔绝，没有任何战火的生活几百年了。 说实话，叶菩提有些心疼那副盔甲——硬塞进这么一个胖子，这副本已经不堪重负的盔甲看起来就有些摇摇欲坠了。 但是誓言要和王国共存亡的国王还是穿上它，准备用这件来自祖先的战甲与敌人同归于尽。 见到贺兰明月，国王无奈地说道：“你们是尊贵的客人，这里的事情本不应该把你们牵扯进来，但是现在柔然人围城，我就算是想让你离开也是无能为力，非常抱歉。” 贺兰明月大度的说道：“我们本就是有誓言约定的盟友，柔然人又是我们鲜卑的敌人，事到如今，我们也愿意尽一些绵薄之力，守护雪域迷国。” 事实上她当然是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情，但如今不是情况赶到这里了吗？ 既然走不了，还不如帮助雪域迷国一起对付柔然人，好歹要给自己带来的一百多人杀出一条逃生的道路。 而且有叶菩提和孙伯在身边，还有二十位天境高手，她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安危，万一城破，万不得以之下她还是可以从容离开的。 跟随着国王，贺兰明月一行人登上城墙。 叶菩提站在城头俯视，那些柔然士兵已经全部冲出森林，如今正在冰原上集结，整顿阵型，准备进攻。 整个雪域迷国才不过万人，除去老弱妇孺，能作战的人不过五千左右，而且在松林之前的战斗已经损失半数，如今便是加上贺兰明月的一百人，守城的人手也不足三千。 三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想要防御一万凶残的柔然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座城墙只有三丈高，即便已经浇水结冰，也不足以抵挡对方的进攻。 集结完毕的柔然人很明显的分为左中右三个方阵，沉闷的号角声响起，柔然人抬着临时用雪松制造的攻城器械朝着城墙发起冲锋。 雪域迷国的国王同样召集着弓箭手、士兵进行防守。 叶菩提站在贺兰明月身边，看着下方的的柔然人说道：“你说如果把这个柔然北王抓住了，以此为威胁，他们会不会撤兵？” 贺兰明月一愣，然后说道：“肯定会撤兵，柔然人是部族制和奴隶制并存，北王是柔然皇族，身份极为尊贵，按照柔然内部的规矩，他一个人的性命可都比眼前这一万人重要，他在这群人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他要是被劫持，这群人可不敢反抗。” 顿了顿，贺兰明月问道：“你想擒贼先擒王？然后逼迫柔然人退兵？” 若是换个人有这种想法，贺兰明月都会觉得那人是失心疯了，但换做叶菩提，她却不会这么认为，心中想的竟然是可以看到她力敌千军的风采了。 叶菩提没有隐瞒，直言道：“是有这个打算。” 以叶菩提浅显的军事常识，也知道这座城是很难守住的，而如今她们留在这里，无论愿不愿意，已经是和这里一损俱损——柔然人绝对不可能因为她们不是雪域迷国的人而放过她们。 她倒是可以带贺兰明月离开，但这里还有八十多个骑士，这些都是贺兰明月的手下，贺兰明月应该是不会愿意放弃他们的，贺兰明月不能离开，自己就只能留在她身边。 如此，还不如直接去擒下那什么柔然北王，一劳永逸解决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战场上很少会出现天境之上的高手。 大雍和鲜卑对战，很少会有天境之上的武道高手参与，这是因为双方都有武道高手，若是参加战争，最后只能有一个结果——两边的高手单挑，远离战场。 但是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这些顶尖高手对战局几乎没有影响力了——知秋、谪仙人之间的战斗很可能几天几夜都分不出胜负，更甚者是两败俱伤，等他们打完，战争估计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大雍和鲜卑打了二十多年，真正有武道高人出手的就只有顾青城一剑挡下百万师的壮举，但其实那次顾倾城只是逼迫拓跋徽撤兵，也没有动手杀人。 两国交战，不用闻道以上的高手在，这基本是双方默认的规矩但这仅限于大雍和鲜卑，因为双方都有谪仙人，都有数位知秋高手，如今叶菩提面对这个柔然北王，根本就不会有这种顾及。 当然，在动手前，她还是需要了解一下这个柔然北王，免得自己阴沟里翻船。 于是叶菩提问道：“你了解这个柔然北王吗？” “不太清楚。 ”贺兰明月说道：“我只知道这柔然北王名叫郁久闾尔棉，据说才弱冠之龄，继承王位不过两年时间” “郁久闾尔棉？”叶菩提说道：“这柔然人的名字真的绕口，比鲜卑人更加难记。” “习俗而已。 ”贺兰明月说道：“相比起来，鲜卑人更多的姓氏已经开始逐渐汉化，柔然人则还保留着自己的传统，郁久闾是柔然皇族的姓氏，这个郁久闾尔棉出身柔然皇族，不过据说并不是嫡长子，但是最后却能继承王位，也是一个奇迹。” 叶菩提对郁久闾尔棉没兴趣，对柔然皇室的秘闻也没兴趣，问道：“他的武功如何？柔然人有什么武道高手吗？” 贺兰明月说道：“传闻这个郁久闾尔棉极为霸道不讲理，但并未听过他还是什么武道高手，柔然人也没有大雍和鲜卑这样的武道传承，应该没有什么高手。” 其实鲜卑人也没有什么高深的武道传承，但是幸运的是他们南下时遇到了有着千年传承的摘星楼。 摘星楼向来和其他三大秘境不对付，对于鲜卑的到来可是非常欢迎的，以它深厚的底蕴，历经百余年，才终于为鲜卑培养出如今这许多的武道高手。 柔然人可没办法再去寻找一座摘星楼。 顿了顿贺兰明月又补充道：“即便有，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在和鲜卑作战的战场上，毕竟拓跋徽这次北征还带着知秋境的赫连成器、拓跋重元以及闻道境界的侯莫陈泰。” 第172章 擒王 惨烈的攻城战开始。 雪域迷国不仅在人数上不及柔然，战斗同样无法和常年战斗的柔然相提并论。 他们唯一的依仗便是那结冰的城墙，因为柔然人只有一些非常简单的攻城器械。 大战开始，叶菩提便和贺兰明月等人下了城头，直奔之前去过的高坡。 叶菩提想要寻找一下柔然北王的中军大帐。 极目远眺，可以看到柔然人跨过冰原而来的身影，左中右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从三个方向对雪域迷国发起进攻。 然而叶菩提寻找良久，并没有找到这个柔然北王的中军大帐——按照贺兰明月的说法，柔然北方的中军大帐应该有明显的黑色旗帜。 叶菩提收回目光，说道：“没看到中军大帐，应该是在松林中，或者松林后面。” 贺兰明月笑道：“这个北王很怕死？还是对自己的士兵特别有信心？” “这个等我见到他替你问问。 ”贺兰明月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叶菩提指着松林方向，说道：“当然是去那边。” 贺兰明月眉头皱起：“可是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光是穿越过柔然人的大军就很困难，再去他们的中军大帐，实在太危险了。” “无妨，我现在至少恢复七成实力，想要越过柔然人的军队不难。 ”这段时间，叶菩提这段时间并没有和高手交锋，之前又有岳神秀帮她疏通淤塞的经脉，实力已经恢复到知秋境界，虽然还不能发挥出全部实力，但只要不是死战，她是可以在柔然人的军队中来去自如的。 这时一旁的孙伯插嘴说道：“小姐不用担心，我去给叶姑娘开路，这样叶姑娘就能保留实力去中军大帐了。” “可以。 ”贺兰明月点头同意。 不等叶菩提拒绝，她又说道：“有孙伯帮你，你也能省些力气，你要不同意，那我也不同意你过去。” 看着一脸认真的贺兰明月，叶菩提说道：“好吧。” 三人议定，叶菩提和孙伯便直奔城外，贺兰明月则爬到城头观战。 她带来的二十个天境高手大多都没有参战，而是围在贺兰明月身边，保证她的安全。 因为贺兰明月手下人的参战，攻城战有片刻的焦灼，叶菩提和孙伯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从城头一跃而下。 落地的瞬间，孙伯抢先出手，手爪如钩，直接抓扭断身旁两个柔然人的脖子。 孙伯这一出手，立刻就吸引了附近的柔然人，瞬间无数柔然士兵呼啸着朝孙伯涌来，战场上有过一瞬间的空白，叶菩提身形如鹰隼，掠向战场后方的松林。 这边的人都被孙伯吸引，朝着他围攻过去，叶菩提的速度又是极快，一时间几乎没有多少柔然人注意到她，只有寥寥几箭射过去，被她轻而易举躲过。 片刻功夫，叶菩提以极快的速度飞掠过战场，中间除过杀掉几个拦路的柔然士兵，再没有出手。 来到战场后方，她在回头看去，发现孙伯已经返回城头。 大概是他之前杀掉太多柔然人，攻城的士兵开始疯狂攀爬孙伯所站的城头。 收回目光，叶菩提开始迈步进入松林。 林中脚步杂乱，很难根据这些脚印来辨认出一些什么，叶菩提只能依靠这过人的五感在林中慢慢搜寻。 以她自己为中心，走过一半的松林，叶菩提终于发现柔然人的营帐。 果然如叶菩提之前猜测那般，这个柔然北王并没有把中军大帐设在冰原上，而是继续留在松林之中。 这些柔然人根本也想不到会有人能突破战场封锁来到松林，因此这处营地的守护力量并不多，前后只有不到两百人，其中一部分还要战场上的传讯。 叶菩提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先在外围观望，她想要寻找一个防御最为松散的地方潜入进去。 但是让她欣喜的是还未等她潜入进去，那个柔然北王竟然自己出现了。 叶菩提并未见过柔然北王，贺兰明月也只是听闻过一些传闻，未曾见过对方，但是叶菩提还是确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就是柔然北王。 这人从中央的帐篷走出来，穿着一身精致的盔甲，身边围着一群人，对待他的神色都极为恭敬。 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也就刚刚弱冠之龄。 贺兰明月说过这位柔然北王继承王位没多久，还非常的年轻，所以叶菩提很确定眼前这人便是那个传闻中的柔然北王。 他带着几个将领走出营地，神色冷峻，招来一个传令兵，吩咐几声，然后那个传令兵立刻朝着战场飞奔而去。 叶菩提听不懂这人在说什么，但从他的神色来看，大概是对前线的战斗不怎么满意。 这人吩咐完传令兵，又对身边的将领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准备返回营帐，叶菩提便是在这时动手。 她的位置距离这个柔然北王约有六十丈，若是她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只需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跨越。 于是在这个柔然北王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叶菩提已经如鹰隼一般来到他面前，电光石火的瞬间抓住这个柔然北王，然后一掠向营外，瞬间又跨越出几十丈的距离。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将领们愣住了。 王爷呢？ 我们这么大一个王爷呢？ 直到叶菩提挟裹着柔然北王掠出营地，一些士兵才终于发现异常，连忙大喊大叫，同时张弓搭箭。 稀稀拉拉十几箭射过来，却连叶菩提的护体罡气都无法突破，同时叶菩提又将这个柔然北王挡在自己身侧，那些原本准备再次射箭的柔然人看到她这么做，生怕误伤北王，再也不敢射箭。 整座营地沸腾起来，所有人都翻身上马，朝着叶菩提追过来。 那柔然北王也是楞住，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端端站在营地中，就这么被人劫持了？ 叶菩提抓住他，同时用气劲封锁住他的各处穴道，让他丧失反抗的能力，只能乖乖成为阶下囚，连出手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很快两人穿越松林来到冰原之上，前方是焦灼的战场，后方则是穷追不舍的卫兵。 叶菩提没有丝毫的紧张，抓着柔然北王便冲进战场，茱萸剑出鞘，长剑所过之处，许多柔然士兵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剑气斩杀。 当她穿行一半的时候，后方的卫兵们终于也感到。 很快北王被劫持的消息在战场上传开，不仅是影响士气，送有的士兵都放弃攻城，转而朝着叶菩提的方向集结。 柔然是半奴隶制度，战场上的士兵部分是北王的部族，部分则是他的奴隶，若是北王身死，按照柔然人的规矩，他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因此这些人才会放弃攻城，疯魔朝着叶菩提涌来。 叶菩提也不再留手，剑气纵横四溢，所过之处宛如砍瓜切菜一般收割着柔然人的性命。 然而她这等恐怖的杀伤力并没能让柔然人后退半步，往往她刚清出一片空地，很快就会有其他士兵补上，一时间叶菩提的行进速度也被耽搁下来。 战场的变故也引起城头众人的注意力。 看着陷入重围的叶菩提，贺兰明月非常焦急，说道：“孙伯，你带着所有的天境高手下去支援，一定要让她安全回来。” 孙伯点头领命，很快就集合起二十位天境高手，所有人一跃而下，朝着叶菩提的方向杀过去……同时城头的雪域迷国士兵也开始放箭掩护。 二十一个天境高手进入战场，便如狼入羊群，放手杀戮，宛如一根锋锐无匹的长矛，很快就将战场凿出一条通道，和叶菩提汇合。 然后他们边战边撤，很快就撤到城墙下，叶菩提抓着柔然北王一跃而起，整个人就回到城墙之上。 贺兰明月如今和雪域迷国的国王在一起，旁边还跟着翻译官无卢真木骨头。 叶菩提带着北王去见众人。 柔然北王虽然被叶菩提抓住，但身为皇族的骄傲却让他没有任何屈服的意图，昂首挺胸，阔步前行。 虽然是阶下囚，但他的表情极为高傲，直到……城墙之上，柔然北王郁久闾尔棉和柔然狼骑士无卢真木骨头对视。 两人用眼神进行无声的交流。 “王爷，您来了啊。” “好巧，你也在啊。” 第173章 谪仙人现身 事情总是会充满戏剧性。 郁久闾尔棉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有这种神奇经历。 他刚下命令让前线加强进攻，争取在天黑之前攻下雪域迷城，然后突然就被人劫了？ 谁能想到堂堂柔然北王，莫名其妙就被人劫持了。 更让他无语的是在敌人的阵营竟然见到本以为已经战死的狼骑士无卢真木骨。 而且他看起里在敌方阵营过的还不错？ 万万没想到啊，曾经骄傲的发誓只会战死不会屈服的无卢真木骨竟然成了反骨仔？ 这一幕有些颠覆郁久闾尔棉的想法，也让无卢真木骨有些无地自容，感觉无颜再见自己的主人。 郁久闾尔棉被叶菩提成功抓回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处理了。 城外的柔然人根本不敢不顾郁久闾尔棉的生死强行攻城——即便他们已经要攻破这座城。 按照柔然规矩，若是北王身死，他们这些人即便破城，也无法将功赎罪，唯一的路就是为北王陪葬。 所以即使胜利近在眼前，他们也不得不放弃，在对方以郁久闾尔棉的性命为威胁的时候，做出撤出松林的决定。 郁久闾尔棉虽然很骄傲，也并不是一个硬气到无畏生死的柔然战士，他历经千辛万苦在夺得北王的王位，可不想就这样放弃，所以只能下令让军队后撤。 在把郁久闾尔棉交给雪域迷国当成人质之后，贺兰明月行人整顿发出，准备离开这里。 至于之后雪域迷国要如何处理郁久闾尔棉，已经不是她们关心的范围了。 雪域迷国能否用郁久闾尔棉解决自己王国的危机，这也都是未知数，好在柔然和鲜卑大战，北王的这万人士卒必然不可能在这里久留，最后大概率还是要撤退。 贺兰明月一行人在雪域迷国众人的热情欢送下离开，穿过冰原和松林，然后在柔然大军的怒视下扬长而去。 一日时间后她们顺利寻找到自己之前留下的马匹。 相比于北上时的满心期待与忐忑，南下时贺兰明月的心情简直是要好到飞起。 再次看到北海是在三日后的中午。 这一天晴空万里，北海的水面清澈有些梦幻，连日来在林中奔波，再次见到空旷的天地，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舒爽感觉。 队伍就在湖边安营扎寨，贺兰明月拉着叶菩提坐在湖边，说道：“回到中原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一趟归墟城。 ”叶菩提说道：“那边或许能查到我想要的线索。” “你……”犹豫一下，贺兰明月还是问道：“你为什么要找这几个人？当然，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 贺兰明月话中指的自然是何渔夫等几个去过碧落天的人。 叶菩提说道：“我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线索就在这几个人身上，所以才要找他们。”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这样啊……这些人和归墟城有牵连？难不成是风央那老家伙指使的？”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这倒不是，风央、风修兄弟两人忙着争权夺利，又怎么有时间插手我们碧落天的事情。” 贺兰明月正待说话，孙伯匆匆忙忙跑过来，说道：“大小姐，西南方发现一队三千人的骑兵正在向我们靠拢。” 贺兰明月收敛心思，问道：“对方什么来历？” 孙伯说道：“是独孤部。” 贺兰明月的脸色逐渐阴沉，叶菩提说道：“看来是冲我们来的。” 孙伯点点头，说道：“这三千人中至少有十位天境以上的高手。” 一支三千人，且还有十位以上的天境高手朝她们靠拢，那目标很明显就是她们了。 贺兰明月说道：“看来独孤珈蓝还是非常重视孤独回风这个儿子的啊。” “那可是亲儿子。 ”叶菩提说道：“有几个人能在死了亲儿子之后还无动于衷的？” 孙伯看向贺兰明月问道：“我们怎么办？” 贺兰明月把目光转向叶菩提，问道：“你恢复的怎么样？” 叶菩提说道：“基本痊愈了。” 贺兰明月问道：“那咱们能冲出去吗？” 她的意思是依仗着叶菩提的武力开道，然后自己这群人以最快的速度从对方的阵容中穿插出去。 却不想叶菩提摇摇头，说道：“不行。” 贺兰明月微微一愣，以她对武道方面的了解，叶菩提这样的知秋境界，若是想走，即便对方有十位以上的天境高手也是留不住她的。 叶菩提的目光转向平静的北海，说道：“若是没有他，我自然可以带你们离开，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贺兰明月和孙伯顺着叶菩提的目光看过去。 阳光照在北海湖面上，有一人御水而来。 这人仅从外貌看来不过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相貌平凡，最让人奇怪的是他的头发并未束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如传闻中的狂士一般。 这人双手背在身后，脚踩在水面上，脚下不动，但是水波却向两边分开，急速朝着叶菩提等人掠来。 看到他，贺兰明月脸色剧变：“贺楼佩！” 叶菩提说道：“看来对方是铁心把要我们留在这里了。” 此番若没有贺楼佩插手，叶菩提一人足够带着贺兰明月他们离开，但贺楼佩出手，仅凭他一人就足够把包括叶菩提在内的所有人留下。 贺楼佩在中原江湖中没有名气，但是对于那些一品之上的高手来说，这个人的可怕程度丝毫不亚于姜琢玉。 贺兰明月说道：“贺楼佩是独孤伽蓝的师弟，看来独孤珈蓝那老家伙是一定要咱们死了。” 叶菩提说道：“现在你最好让你的人赶紧离开。” 贺兰明月说道：“对方调集重兵，还有贺楼佩出手，我们走得掉吗？” “我去拦住贺楼佩。 ”叶菩提说道：“你赶紧让你的人分散逃走，再耽搁时间，对方一旦围上来，我们就一个也走不掉了。” 贺兰明月毫不犹豫的转头对孙伯吩咐道：“所有人分成十队，由天境高手带队南下，南下后不要停留，直接回中原。” 再往南都是鲜卑的势力范围，贺兰明月担心就算能逃走，独孤伽蓝还是会不停派人出手阻拦。 而她此番盗走圣器，又擅自离开伊吾龙城，怕是贺兰镇海已经震怒到极点，也不会给她提供庇护，因此她直接让手下众人返回中原，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鲜卑已无她的容身之地！孙伯不敢耽搁，立刻吩咐众护卫离开。 做完这些之后，他来到贺兰明月身边，说道：“小姐，所有人都已经整顿完毕，咱们出发吧。” 面对贺楼佩和三千骑兵，就算是孙伯这样的天境高手，也没有出手的勇气。 贺兰明月看看一旁严阵以待的叶菩提，说道：“你们先走，我和她一起离开。” 孙伯立刻反对，说道：“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您还是我们一离开的安全。” 叶菩提也说道：“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你最好是和他们一起离开，不然我和贺楼佩交手，可就没有办法护住你了，这样太危险。” 贺兰明月态度坚决的摇头，说道：“跟着他们撤离也未必安全，对方来势汹汹，最大的目标就是我，我留在这里还能帮他们吸引目标，要是离开，对方立刻就会把目光转向我那边，到时候你也不在，我才是真的最危险呢。” “可是……”孙伯急道：“叶姑娘要对付的是贺楼佩啊……” 虽然孙伯对叶菩提的修为很有信心，但是他也不认为叶菩提是贺楼佩的对手。 对方可是实打实的谪仙人，而且在这个境界多年，叶菩提进入知秋境界都没多久，怎么可能是贺楼佩的对手？ 跟着队伍撤退，贺兰明月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留在叶菩提身边，那就是十死无生。 但是贺兰明月态度坚决，说道：“我意已决，你就不要多劝我了，赶紧带人离开才是。” 孙伯留在原地没有离开，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叶菩提。 叶菩提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我什么忙，还是尽早离开吧。” 她一直觉得贺兰明月是一个挺理智的人，却没想到也会有犯糊涂的时候，眼下是什么时候，又怎么能容得她任性？ 贺兰明月说道：“你们俩都别劝我了，生死有命，该我死我跟着谁都会死，同样不该我死，跟着谁也都不会死，何况我的时间本就不多了，也想见识见识这位草原第一高手是何等实力。” 她看着两人，说道：“就让我任性一次，好吗？” 第174章 差距 叶菩提认真看着她，贺兰明月的眼神明亮，神态坚决。 她叹息一声，说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不反对。” 叶菩提松口，孙伯也是无奈，他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留下。” “你不能留下。 ”贺兰明月说道：“孙伯你是天境高手，如果全力赶路，速度非常人可比，你现在立刻南下，去往不夜城寻我的两位师父，这才能让我们有一线生机。” 若是邢渊和苏步雪出手，就算是强如贺楼佩也要退避三舍。 于是孙伯只好应下贺兰明月的话，转身飞速离开。 很快，湖边就只剩下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两人。 叶菩提说道：“这可不像你会做出的选择。” “那我应该做出什么选择？”贺兰明月笑道：“跟着他们离开？” 叶菩提嗯了一声，贺兰明月静静看着她，说道：“或许跟着他们离开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选择。” 叶菩提问道：“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陪你去死啊。 ”贺兰明月大笑道：“就算要死，也要死在贺楼佩这样的高手手中，不然也太丢人了。” 叶菩提抿抿嘴没说话，先前她寻找火麟草，还是心情忐忑不安，叶菩提看得出她很有求生欲望，但是如今为什么又能坦然面对生死呢？ 贺楼佩跨越漫长的湖面来到两人面前。 他脚踩在草地上，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反而是打量两人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叶菩提身上，说道：“你和你父亲的剑道一脉相承，但是你不是我的对手。” 叶菩提冷笑道：“我若是有我父亲的修为，不知道你今日还敢不敢出手。” “出手自然要出手的。 ”贺楼佩淡然说道：“二十年前我败给他，二十年后我未必会输给他，可惜你没有二十年的时间，不然今日或许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贺兰明月插嘴说道：“啧啧，你怎么说也是仙人一般的高手，说这话还真够不要脸呢，你这种人，哪里需要二十年时间韬光养晦，你二十年前就是天下第一了，天下第一不要脸。” 贺楼佩瞥她一眼，说道：“传闻锦绣郡主一向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今日算是领教了，你也无需说风凉话，此事本就由你引起，若非你和独孤回风之间的恩怨，我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叶菩提打断他的话，说道：“独孤回风要杀我们，我们不可能洗净脖子等他杀，他技不如人身死我手，这就是他的命数，如今你找来，若我不是的对手，自然也会殒命，这是我们的命数，不过如此，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倒是干脆。 ”贺楼佩说道：“这一点你比你父亲讨喜多了，前几日岳神秀寻我比斗，他那个人话不多，我也很喜欢。” 听到贺楼佩提起岳神秀，叶菩提心中一动：“岳先生进阶了？” 贺楼佩没有隐瞒，点头说道：“从此后这世间就少一位知秋，多一位谪仙人，南宫武夫不如他。” 岳神秀进阶谪仙人？ 这一点并未出乎叶菩提的预料，以他的刀法境界，进阶谪仙也是意料之中。 贺兰明月笑道：“岳先生那样的人物才配得上谪仙二字，你可就差远了。” 她极力讽刺贺楼佩，想的就是待会他和叶菩提交手时能扰乱一下心境也好，对于武者来说，心境还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很显然，贺楼佩这样的人物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有所动摇。 他看都没看贺兰明月，对叶菩提说道：“你我本无恩怨，就算我曾败在你父亲手下，也是武道之争，算不得仇怨，但因为独孤回风，你我必须生死相见，还望你全力出手，让我再次领略一下碧落天的《九重剑阙》。” 与贺楼佩交手，叶菩提又怎敢不全力出手？ 那三千骑兵没有继续朝着她们的方向奔袭过来，而是四散去追逐贺兰明月的手下，在他们看来，这边有贺楼佩出手，这两人已经是死人了。 于是叶菩提与贺楼佩同时抬脚，两人同时点脚，一步之后两人就来到宽阔无边的北海之上，独留下贺兰明月一人站在湖边，痴痴望着远方对立的两人。 今日的叶菩提未曾穿她的白衣，仍是一生胡袍大，但在贺兰明月眼中，她还是与在中原时的一袭白袍一般风华绝代。 两人在湖面上相距百丈，然后同时飞掠，一触即退，同时落回之前的位置。 一触之下，平静的湖面掀起万丈狂澜，久久不能平静。 叶菩提面无表情，茱萸剑划破水幕，她再次出现在贺楼佩面前。 贺楼佩腰间同样有一柄长剑，正是曾经从洗剑山庄得去的三长叹，面对叶菩提的出剑，他竟然巍然不动，三长叹安静停在剑鞘之中，丝毫没有出鞘的意思。 叶菩提一剑近在眼前，他才终于举起双手，大袖招摇，仅凭一双肉掌竟牢牢挡下叶菩提的茱萸剑！两人身后的空气中出现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气劲涟漪，叶菩提一剑无功而返，身形倒滑出十丈，落在湖面上。 两次交手，叶菩提都是毫无保留的全力出手，但是贺楼佩却好似闲庭信步，轻松就挡下叶菩提的进攻。 谪仙人与知秋之间，差距实在巨大。 这不是叶菩提第一次和谪仙人交手，但是之前与父亲叶寻交手，只是武道切磋，更多的是叶寻在指点她，而这次却是生死之争，大为不同。 叶菩提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茱萸剑，剑身依然清亮如水，丝毫没有破损的痕迹，但是自己握住茱萸剑的手已经是鲜血如注。 “果然……”她有些自嘲的一笑，说道：“隔境如隔山。” 先前她并为用出剑阙，却不想连让对方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然后她第三次出手。 剑气在她身后萦绕，大片湖心的水流被她的剑气接引，围绕着她的周身出现一座水楼。 湖水流转，每一滴水珠上都有凌厉的剑气。 远处的贺兰明月看着叶菩提，心神摇曳，这哪里是谪仙人，这就是真仙人啊。 叶菩提一抬手，整座水楼就汹涌笼罩向远处的贺楼佩。 万千水剑倾泻而下，翻江倒海，湖面上波涛汹涌。 面对叶菩提的剑阙，贺楼佩洒然一笑，然后腰间的三长叹就此出鞘！ 第175章 有人牵马而来 贺楼佩一抬手臂，三长叹就悄然出现在他身前一丈外。 银白色剑身上弥漫一层薄薄的剑气。 叶菩提的剑阙凶猛撞击在三长叹之上，便如以卵击石，轰然碎裂，绽放出漫天水花。 叶菩提一剑之后，另一只手朝着湖面一抓，湖水便硬生生被她从中提出一柄水剑，朝着贺楼佩当头斩下。 贺楼佩不闪不避，再次硬抗她这一剑，身形旋转，砸入水中，万千水珠飞溅，如同万箭齐发，但是水中的贺楼佩却毫发无损，仍旧是不动如山。 这些大雨似的飞溅水珠每一滴都蕴藏着贺楼佩浓重的杀机，伤不到叶菩提，但是更远处的贺兰明月若是被这些水珠射中，就要香消玉殒了。 于是在这大雨落下之前，叶菩提单手画圆，所有水珠便都汇聚在她手中的大圆之中，变成一个巨大的水球，叶菩提轻轻一推，这水球便砸向水中的贺楼佩。 面对叶菩提把自己酝酿出来的杀气又还给自己，贺楼佩仍旧是无动于衷，只是在那巨大水球砸到身前的一瞬间，他轻轻一挥袖，就好似拂去衣袖上沾染的一缕尘埃一般。 然后那蕴含杀机的水球就滚滚落入湖中，复为一湖清水。 脚下的水面逐渐恢复平静，贺楼佩站在湖面上，看着叶菩提的眼神有些奇特，有几分欣赏赞叹，也有几分惋惜可怜。 他说道：“虽说你尚不足二十，能有这等修为已经是惊世骇俗，但是……差距就是差距，你终究不是你父亲，施展不出第九重剑阙，任凭你出多少剑，都不可能有胜过我的机会，刚才让你连出五招，也算是我对后辈的谦让，现在该我出手了。” 说完他随手一招，三长叹横在胸前，屈指轻弹，有黄钟大吕声自剑身传出。 贺楼佩笑道：“世人谓之剑仙，何为剑仙？我有一剑，天下无物，此为剑仙，小姑娘，你接的下我这一剑，我便不会在出手了。” 我有一剑，这天下间便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我了。 这就是贺楼佩作为剑仙的气魄和心境。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他施展出剑仙一剑，莫说只有知秋境界的叶菩提，就算是顾青城亦不敢小觑，贺楼佩一弹指之后，以两人为中心，数十里的北海湖面之上逐渐玄妙。 有风从天上来，吹皱一湖清水，黄钟大吕的声音愈发洪亮，湖水开始剧烈震荡，无数鱼儿争相跃出水面，似乎那湖水竟被煮沸，在空中挣扎，久久不愿回到湖中。 贺楼佩轻轻松开三长叹，往前一推——一切动静回归寂寥，湖水不在沸腾，鱼儿也纷纷跌落回湖中，就连风也停了。 下一瞬间，半池湖水便被他硬生生带到空中，在空中凝聚出一道与真实山峰无异的粗壮水剑！相比于贺楼佩这一剑，先前叶菩提的剑阙就宛如孩童过家家般稚嫩。 这一剑落下，湖面便被他一剑分成两半，霎时间地动山摇，就连远在千百丈外的贺兰明月也被这动静震荡的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她扶着一块巨石，眼中尽是骇然。 对于叶菩提来说，贺楼佩这一剑搅动风雨，只是因为他本身的剑意太过磅礴而带出的动静，这些都是外人所能看到的动静。 真正厉害的却不是旁人能看到的，只有直面他这一剑的叶菩提才能真切感受到其中的厉害。 一推之后，贺楼佩挺直身躯，另一只手从三长叹之上轻轻抹过，眼神淡漠。 贺楼佩轻轻一抹，叶菩提的周身立刻出现一座接一座的剑楼。 对她来说，面对贺楼佩的这一剑，比之以往面对任何人的时候都危险，哪怕是面对同境界的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她也从来没有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第一剑阙……第二剑阙……第三剑阙……甚至连她尚未成型的第八剑阙也浮现在她的周身，叶菩提仍旧没有信心挡下贺楼佩的这一剑。 剑仙，仙剑，已经沾染一个仙字，凡人又如何抵挡？ 贺楼佩一剑在手，周身气浪翻涌，剑意滔滔不绝，如江河决堤。 叶菩提身前的剑楼遇到他的剑气便如同艳阳六月天的雪花，瞬间消融与无形。 一重剑阙消失，叶菩提就后退一步，一步一生莲。 七步莲花之后，她身前就只剩下一座摇摇欲坠的第八剑阙了。 贺楼佩叹息一声，说道：“若你能凝聚出第八座剑阙，倒也有活命的机会，可惜，可惜……这个江湖终究不会再出一个女子剑仙了。” 声音落下，第八座剑楼同时消失。 叶菩提的身体从天际跌落，有鲜血飞洒，在半空划过凄美的弧度。 她跌落到湖面，然后扑通一声落水，很快又从水中浮出来，一动不动，宛如死人。 远处的贺兰明月看到这一幕，瞬间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她想要游去湖心，但是贺楼佩已经来到她面前。 “她还没死。 ”贺楼佩淡然说道：“但也差不多了。” 其实他心中有些惊讶的，叶菩提最后竟然能凭借着第八剑阙挡下他那一剑，虽然结果是她已经濒死，但终究挡下来。 如果现在有人去救她，她还是可以活命，但有吗？ 他不会再对叶菩提出手，以他的修为，也不屑于再去杀一个几乎是必死的人。 贺兰明月听到他的话，心中一喜，立刻就要冲过去救叶菩提，但却又被贺楼佩拦下来。 “你偷盗圣器，杀死独孤回风，这都是死罪，但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是可汗封的郡主，我会把你带回伊吾龙城，只有可汗能决定如何处置你。 ”眼见着自己无法去救叶菩提，贺兰明月心中万分焦急，听闻贺楼佩的话，她冷笑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万一我要是没死，你就死定了！” 贺楼佩根本不惧她的威胁，淡然说道：“或许你可以让邢渊和苏步雪来杀我，但那也要等你能活着走出伊吾龙城。” 贺兰明月看着在互信浮浮沉沉的叶菩提，扭头说道：“要是我不跟你走呢？” 要让她眼睁睁看着叶菩提死在湖中，她做不到。 贺楼佩干脆利落的说道：“你做不到。” 这是事实，贺兰明月有武功和没武功差不多，如何能反抗一位谪仙人。 说完这句话，贺楼佩突然皱起眉头看向远方，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贺兰明月察言观色，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在那边有人牵马而来。 一身布衣，头发灰白，腰坠长刀，质朴无华。 岳神秀！ 第176章 转道西南 岳神秀一步步走来，闲庭信步，宛如在逛自家后花园。 若非认识，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人竟然会是一位真正的谪仙人。 看到岳神秀，贺兰明月神色大喜，几乎是要喜极而泣。 但贺楼佩的神色却越发严肃，说道：“你管这件事？” 岳神秀笑得温和，说道：“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坐视不理不是我的风格。” 说完他飞袖一卷，一句强大到令人胆战心惊的气劲就从他袖中飞出，席卷向湖心。 原本在水中浮沉的叶菩提被他的气劲裹挟着飞过来。 把已经昏迷过去的叶菩提放在马背上，岳神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贺兰明月，说道：“这是一瓶蕴阳固元丹，每日给她服下一粒，一月时间就能痊愈。 这里交给我，你带着她先离开。” 贺兰明月没有拒绝，接过小瓷瓶揣进怀里，然后翻身上马，说道：“先生此番仗义出手，明月没齿难忘，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来长安城的明月楼寻我。” 岳神秀笑着点头，然后转头把目光放在贺楼佩身上。 先前一战，他虽然败在贺楼佩手中，但却顺利进阶谪仙人，此番再交手便是谪仙人对谪仙人，胜负已经是未知数。 贺兰明月抱着叶菩提，两人没有在原地停留，直接骑马离开。 岳神秀已经是谪仙人，自己无需担忧他，能做的只有尽快离开。 贺兰明月骑马飞奔出十多里，然后才感受到身后的异样。 她转头看去，原本北海的方向升腾起一片湖水，就好似有人用大神通将北海之水搬移到半空之上！两位谪仙人终于交手了！这等景象难得一见，但贺兰明月此时没有任何想要观战的想法。 她能做的只有带着叶菩提尽快离开这里。 马不停蹄，贺兰明月带着叶菩提奔行半天，直到夜幕降临，才终于找了一处有水源的地方停下来歇息。 小心翼翼把叶菩提从马上扶下来躺好，然后贺兰明月摸摸身上，想要找找有没有吃的，发现自己只带了些许银票和两瓶丹药——一瓶给自己驱寒用，一瓶是岳神秀给叶菩提治疗用。 好在岳神秀赠送的马匹上备有干粮和清水。 她先是取出岳神秀赠送的丹药，用清水化开，然后给叶菩提服下去，最后自己才拿出干粮充饥。 解决完肚中饥饿，夜色已经完全降临，大草原陷入昏暗。 贺兰明月本想去寻找一些木柴生火，但眼下这里只有两人，她又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叶菩提会被狼叼走，只能留下来照顾她。 她满是担忧的看着叶菩提，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岳先生能不能胜过和贺楼佩呢？要是岳先生也胜不过贺楼佩，被他追上来该怎么办呢？” 便是在她的自言自语中，叶菩提悠悠转醒。 看到叶菩提醒来，贺兰明月瞬间喜极而泣，说道：“菩提，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刚刚清醒的叶菩提眼中尽是迷茫，似乎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清楚，直到贺兰明月出现，记忆才一一回归脑海，才记忆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声音虚弱，说道：“还行，除过有些虚弱……贺楼佩呢？” 岳神秀给的丹药非常有效果，叶菩提现在虽然很虚荣，但因为丹药的效果，终极是捡回一条命。 贺兰明月简单把后来的事情解释一遍。 叶菩提才明白自己两人能得救的原因，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岳先生竟然还没有离开草原。” “嗯嗯。 ”贺兰明月擦擦眼泪，笑道：“多亏岳先生即使出现，不然咱俩可都要去见阎王了。” 叶菩提笑笑，说道：“黄泉路很冷，也很孤独，我走过一次，不过这次有你陪着，我想应该不至于太独孤。” “呸呸！”贺兰明月说道：“我看你是糊涂了，活人哪有去过黄泉呢？再说咱俩福大命大，都是要长命百岁的人，怎么可能死在这里？” 叶菩提抿抿嘴唇没有说话。 无论是谁听到她说自己去过黄泉，怕是都会当成胡言乱语。 叶菩提挣扎着从大石上坐起，贺兰明月见状连忙去搀扶她，然后被叶菩提推开：“没关系，我现在的状态还不错。” 虽然她说自己状态还不错，但闭目打坐发现自己这次的受伤比之前和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两人交手受的伤更严重。 打坐片刻，叶菩提睁开眼，然后看到贺兰明月还在一旁看着她，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 “北海西南方向八十多里。 ”贺兰明月解释道：“从这里直接南下，穿越过伊吾龙城，然后再穿过贺兰部的王帐，就能直达大雍的凉州，”“凉州啊。 ”叶菩提轻声道：“以我现在的状态，咱们估计是很难穿过龙城和王帐到达凉州了。”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确实，我现在都已经是鲜卑的罪人，你的状态又不好，要是直接南下，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要咱们俩的命呢。” 叶菩提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贺兰明月在草地上简单标出几个位置，解释道：“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出发继续往西南走，可以绕过伊吾龙城，然后经过赫连部的王帐，再进入卓尔草原、穿越西北沙漠，只要走出西北沙漠，往南是河西走廊，往西是北庭都护府，无论是去哪里，咱们的安全都有保障。” 顿了顿，她又说道：“这样路途虽然会长很多很多，但绝对比咱们直接南下要安全许多，只是你现在身体有恙，我们这一路颠簸……” 叶菩提轻轻摇头：“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若是她没有受伤，自然可以带着贺兰明月直接南下，但现在她们两人一个重伤，一个病号，想要安全南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绕道西南是最稳妥的方法。 虽然说西北沙漠一带游荡着无数马贼悍匪，但有岳神秀的丹药相助，叶菩提自信等两人到西北沙漠时，自己肯定也会经回复一些实力，至少是自保无虞， 第177章 夏日的商队 夏日的大草原上，骆驼队在草原上蔓延开来，驼铃声清脆悠扬，传出很远。 这是一支中原的小商队，他们从中原出发去草原贩卖一些物品，然后从草原贩卖一些货物去往西域，再从西域购置一些珍品返回中原，一来一回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这么做也是有风险，不说货物在途中的折损，仅是这一路上会遇到的马贼、强盗、地头蛇就够他们头疼了。 一般商队行商都会雇佣足够的镖师武夫作为护卫，但是雇佣这么多护卫需要花费不少银子，因此行商的商队一般都是几家人合伙，既能分摊各种费用，也能减少危险。 草原上这支商队打的是淮州杨家的旗号，淮州杨家不算是什么高门大户，在春秋时期评选族品，不过是下上品，在许多人眼中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家族。 大雍废除九品制之后，杨家借着这个机会大力发展自家生意，不但自己往来草原走商，更是组织起商队，拉拢许多商户加入，一飞冲天，成为淮州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 这支行走在草原上的商队只是杨家其中一只小商队，不过商队虽小，护卫却不弱，有着不下百人的护卫力量，护卫统领更是一位江湖名宿，在淮州武林有着开山锏的美誉。 一支小商队能有如此护卫力量，不仅是因为此行护送的货物极为重要，更重要的是这支商队的领队乃是杨家的小公子杨清，杨清乃是杨家家主的小儿子，备受宠爱，此行是他第一次独自领队出塞，家中格外看重，因此才会有这么多护卫力量。 队伍行走在大草原上，不似中原还有可以住宿的城镇，在这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风餐露宿才是常态。 这一日他们又没有寻到可以借宿的部族，因此只好在一处缓坡下安营扎寨。 杨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队伍停下之后他将自己的马匹交给下人，看着远方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对身边一位络腮胡大汉说道：“吴伯伯，咱们离西域还有多远？” 此番他们从中原出发前往草原，然后才会前往西域，因此第一次出塞的杨清并不清楚接下来的路途。 他身边的络腮胡名叫吴戎，外号开山锏，有天境五品的实力，在淮州武林中小有名气，他与杨家乃是世交，此番才被杨家家主请出山护送杨清。 吴戎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草原、西域等地都去过，见识远非杨清能比。 听闻他的问话，笑道：“还早呢，咱们昨日才绕过克伦木查河的上游，大概明天中午才能到卓尔草原，从卓尔草原往西，穿过西北沙漠才能到西域呢，我估摸着，少说还要一月时间。” “折腾这一趟不容易啊。 ”杨清叹息道：“咱们开春离家，等回去怕是就要秋收了，一年也就能走这一趟，以前不知道这做生意的危险和辛苦，还总觉得父亲赚钱容易，现在自己走一趟，才知道这银子是多难赚，我父亲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家族，其中艰辛远非我能想象的。” “辛苦是辛苦点，但好歹能赚钱，谁不辛苦？”吴戎笑道：“就连皇帝老儿也有头疼的时候，咱们这虽然辛苦，但这一趟下来，也能赚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多少人辛苦一年连果腹都困难呢，比较起来已经是不错了。” 杨清也笑起来，说道：“吴伯伯说得对，我以前不知人间疾苦，现在自己出来走一遭，才知道这个江湖远比我想象的复杂残酷，当然，也比我想象中精彩。” 吴戎说道：“说到底还是银子在作怪，江湖上这么多人，什么游侠仙子什么大侠名宿之类的，拼命给自己折腾响亮的名声，最后不还都是为银子吗？你爹就聪明，从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踏踏实实赚钱，多实在？只要有钱什么样的江湖高手找不到？” “顾青城就找不到。 ”杨清嘿嘿笑道：“有钱估计也请不来这些武榜上的高人吧？” 吴戎也笑起来，说道：“你小子给我抬杠啊？武榜前十都是些神仙人物，缺钱吗？要是那些人也天天发愁吃了上顿没下顿，你猜你掏钱请他们出手，他们干不干？” 杨清摸摸自己尚未有胡须的下巴点点头：“或许吧。” 话锋一转，他有说道：“也不知道最近江湖上又发什么大事情呢，咱们出发的时候荣山那条出世的大鲵可是闹到满城风雨，听说连云麓仙居的大长老蓝谷生都出手了，大鲵还是被别人抢走了呢。” “听说是一伙神秘人干的。 ”吴戎说道：“但只知道出手的是其中一个白衣女子，修为极高。” 杨清似是记起什么，呼出一口气，一脸神往的说道：“听说那白衣女子就是之前在青城山击退鲜卑高手的人，那一场大战就连万古长春的牌楼都被震塌了，那可是阴神仙立下的牌楼啊，七百年都是纹丝不动，却被那两人震塌了。” 吴戎说道：“据说当日两人是互换一招，再没出手，才一招啊。” 杨清好奇问道：“那谁赢了？” “那就不知道了。 ”吴戎摇摇头说道：“这等高手之间交锋，我就算在当面，估计也是一头雾水，更别提只是道听途说了。” 杨清又问道：“据说那女子后来乘船南下，在峭壁之上以剑气刻下几行大字，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 ”吴戎脸色也是越发崇敬，说道：“我一朋友那一日恰好与这位高人同船，有幸得见这一幕，据说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那高人隔空几十丈，就在江边峭壁上以剑气刻下四行大字，据说自此后那边就成为不少江湖游侠参观游览的地方了，一方面是瞻仰一下高人风采，一方面也想着能不能参悟一星半点高人的剑道，也就足够自己用了。” “啧啧。 ”杨清啧啧称奇，说道：“还是位美人啊，这可真少见呢，再后来呢？” 吴戎说道：“那高人去参加论剑大会，之后据说是被于庄主请到第三剑池，再之后江湖上就没有听过她的传闻了。” 江湖传闻，半真半假，许多也都是道听途说，口口相传，早就与事实相去甚远。 杨清说道：“怕是也只有这等高人才能引起于庄主的兴趣，说不准那高人就留在第三剑池参悟剑道呢。” “有可能。 ”吴戎说着话，眼角瞥到营地一侧走出来的两个女子，他下意识皱一皱眉头。 这两个女子是他们昨日夜宿一个部族时遇到的，这两人也在那个部族借宿。 临行时听闻她们两人也是要去往西域，因此杨清邀请她们一路同行，两人这才跟在商队中了。 第178章 南下之路 吴戎皱眉是因为他对这两个女子有些戒心。 两个美貌惊人的年轻女子独自行走在危险的大草原上，不带任何护卫保镖，这对于行走江湖多年的吴戎来说实在太过突兀和怪异。 他们此行又护送着贵重的货物，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但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女子太过美貌，可以说是平生仅见的绝色，因此年轻气盛的杨清才会极力邀请两人同行，一同前往西域。 少年爱慕美人这很正常，但他们此行有事情在身，吴戎对杨清的做法隐隐就有几分不满。 但是人家身为商队的少主，又是此行名义上的负责人，作出决断，自己也不可能一味反对，因此这两个女子也就与他们一同上路了。 只是吴戎一路上对两人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心。 他觉得杨清年轻，会被美色冲昏头，自己作为他的长辈，一定要警惕，不管这两人是什么身份，为商队着想，小心无大错。 吴戎看到这两人，杨清自然也注意到，立刻收起话题，说道：“这一路还长，商队许多事情就要麻烦吴伯伯指点了。” “没关系。 ”吴戎说道：“我与你父亲的多年的老交情，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只不过你小子虽然年轻，但是很多事情也应该有一定的判断能力了，这样将来才能帮你爹分担更多啊。” 说着还看向另一边的那两人。 杨清听得出来他话中另有所指，但仍是笑道：“那就麻烦吴伯伯了，我去四下看看，看看大伙都收拾好没有。” 说着告辞离开。 吴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微微叹气，他知道这小子哪里是去关心营地，这些事情自然会有管事的人安排妥当，他是要去美人跟前献殷勤去了。 只是这种事情他实在也不好多少说什么。 年少思美人，这是每一个年轻人都会有的心态，更何况对方是连自己都没有见过的绝色美人，杨清的表现也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说杨清，自这两位美人来到商队之后，整个商队的人谁不是心思都放在两个美人身上了？有事没事就在人家眼前转悠……叶菩提与贺兰明月站在营地外，贺兰明月笑道：“独孤伽蓝还在北方布下重兵想要抓咱们，却不想咱们已经都绕过伊吾龙城了，老家伙去抓鬼吧，哼哼，本姑娘可是最记仇的，这家伙，还有贺楼佩害的咱俩这么惨，将来我肯定要好好坑回来。” 自那一日两人离开北海南下，一路上遇到不少巡游的独孤部士兵，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搜寻两人的下落。 两人没敢去联络已经南下的手下，而是直接往西绕道，绕过独孤部的搜寻范围，又得益于柔然人偷袭伊吾龙城，虽然最终在贺兰镇海的带领下击退对方的进攻，但是伊吾龙城附近也是混乱一阵子，趁此机会，两人正好绕过伊吾山，最后在一个小部族中遇到刚从伊吾龙城出来的杨家商队。 这商队少主邀请两人同行，两人商议一番，觉得跟着商队确实能掩盖踪迹，比两人独身在草原行走目标小的多，也安全许多。 最重要的，叶菩提眼下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来恢复修为，跟着商队绝对比她们两人单独行动安稳许多，因此也就答应下来。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这商队的少主时不时就跑到两人面前大献殷勤，叶菩提还能做到心如止水，贺兰明月可就不胜其烦了，不过考虑到还要借助他们的掩护去西域，也就忍耐下来。 不然换在其他环境，她早就发挥自己精灵古怪的性格，狠狠怼对方几句了。 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大草原，叶菩提说道：“现在咱们还在大草原上，距离西域尚有非常远的距离，还没有摆脱独孤伽蓝的势力范围，而且我的修为也没有恢复，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说道修为方面，贺兰明月立刻问道：“你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些日子两人行动都是小心翼翼，昼伏夜出，叶菩提也没有多少时间来静心调养，修为恢复的很慢，不过好在不影响她的行动。 她说道：“虽然慢一些，不过在稳步恢复，运气好的话，到西域之前应该就能全部恢复了。” 贺兰明月叹道：“岳先生给的药还真有用的，也不知道他与贺楼佩这一战的结果如何了……” 叶菩提说道：“不用担心，岳先生已经进阶谪仙人，即便不是贺楼佩的对手，也可以从容离去，以他现在的修为，只要不想死，天下基本没有能留下他的人。” 两人闲聊几句，叶菩提眼角的余光就瞥到杨清一脸笑容的跑过来，她推推贺兰明月，说道：“又来了，你来应付吧。” “这傻小子啊。 ”贺兰明月看着跑过来的杨清也是有些头疼，说道：“其能耐没见到，惹人烦的本事倒是不小。” 叶菩提说道：“等我修为再恢复一些，咱们就可以单独上路了。” 等她恢复几分修为，只带着贺兰明月一个人，只要再没有贺楼佩之流的谪仙人阻拦，她确实可以带着贺兰明月潇洒离开。 贺兰明月说道：“那你就好好休养，对付这种牛皮糖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 叶菩提点头，转身返回帐篷。 看到叶菩提转身离开，远处的杨清眼神中有些失望，这样两位美人放在眼前，就像一锭五两的银子和一锭十两的银子丢在地上，你捡那个？ 肯定是两个都捡。 但是他明显也能感受到叶菩提的拒人千里之外，每次见他最多两三句话就会转身离开，也只有面对她的同伴是，她才会表现出几分温柔。 相比于叶菩提，贺兰明月就要圆滑许多了，至少面上还是非常客套有礼数的。 就如眼下他邀请贺兰明月一同看看草原的风景，贺兰明月虽然明显不感兴趣，但是还是极为礼貌的和他聊几句，然后才推脱拒绝掉。 打发走杨清，贺兰明月返回帐篷吐槽道：“这人是不是个傻子啊，我从小在草原长大，什么景色没见过，他竟然叫我去看风景，有病！” 叶菩提抿嘴轻笑，说道：“不要搭理他就好了。” “说是这样说。 ”贺兰明月说道：“但怎么说咱们也是人家同路，他们商队那个络腮胡子整天看咱俩就和看强盗似的，生怕咱俩是什么马贼的内应，对他们心怀不轨，要是再得罪这个少东家……可以得罪他，但没必要。” 第179章 卓尔草原 从伊吾龙城南下，越往南越接近中原，越接近中原就越繁华，哪怕是前往西域的商道上，也能时不时遇到一些行走的商队，称不上络绎不绝，但是走过一段路程也总能遇到几个。 这些商队多是中原人和西域人，草原人本地的商队反而不多，他们逐草而居，对于行商实在没有多大兴趣。 这些商队都会打出自己的旗号，一方面是为自家增加名气，一方面也是借着自家的名号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别去打他们的主意。 遇到相熟的商队，双方还会打个招呼，各自交换一下路上的情报等等。 杨家的商队虽然有上百的护卫，但是运送的货物其实不多，只是杨家一般做的都是香料、瓷器、丝绸这一类生意，东西都不叫贵重，所以才要加强护卫力量。 因为护卫力量充足，一路往南倒也没遇到不开眼的马贼打他们的主意，也就顺顺顺当当走过大半个卓尔草原。 卓尔草原与东边的哈萨尔草原并称是鲜卑南部的两大膏腴之地，沃野千里，水草丰茂，不过由于地理位置原因，哈萨尔草原大部分都在鲜卑东部三王的控制中，就连李策是想要染指都困难，双方主战场一直都是饶水河南部的七百里地域。 但是卓尔草原不同，它北方在赫连部控制下，东部在慕容部控制下，南方在贺兰部的控制之下，而西部却处于混乱地带。 卓尔草原的西部与西北沙漠接壤，绕过西北沙漠才能到达西域，包括卓尔草原的西部，以及整个西北沙漠，还有与西北沙漠接壤的凉州关外等在内都是极为混乱的。 在这里鱼龙混杂，各方地头蛇势力错综复杂，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事情屡见不鲜，就连大雍和鲜卑也都是鞭长莫及，只能算作双方的战略缓冲地区。 商队在草原上的一路走得轻松，但是越往南却越来越小心翼翼，甚至连一直去向贺兰明月献殷勤的杨清也跑的没有之前那么勤快了，更多的时候也是在关心商队的前行路程。 贺兰明月与叶菩提骑马跟在商队最后方，两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 杨清对两人献殷勤，整个商队都看在眼中，因此整个商队的人有眼力见的都不敢去骚扰两人。 尽管两人一再解释不需要人照顾，但是杨清仍旧是寻来人帮两人做一些跑腿打杂的活计。 贺兰明月拗不过他，只得应下来。 原本他派来的几个人都是极为油滑之人，叶菩提不喜，贺兰明月也就把他们赶走，最后反而是这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人留下了。 这个名叫李三才的年轻人是杨家的护卫，他自己的武功稀疏，但是有两个哥哥是杨家商队的护卫镖师，因此便在杨家为他寻找了一份活计。 名义上他是杨家护卫，其实就是一个打杂的伙计。 这小子性格软弱，也没什么进取心，在杨家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之前他有两个镖师哥哥照顾着，倒没有人敢欺负他，但是此行出塞，他的两个哥哥另有其他任务，并未同行，只有他一个人，因此队伍中一些欺软怕硬的人护卫就常常来欺负他。 让他帮着洗袜子，或者去干一些原本应该是自己干的的粗活重活。 好在杨清不是一个性格乖张恶劣的人，待人还算厚道，对这李三才颇有照顾，那些人也只敢在暗中欺负他。 伺候贺兰明月和叶菩提这两个仙女在护卫们看来那可是最美的差事，不仅能近距离接触仙女，还能躲清闲。 但是他们这些人的性格太过油滑市侩，叶菩提不喜欢，就都被贺兰明月赶走，反倒是这个性格老实的李三才留下来。 这就让无数人对这小子嫉妒红了眼，每晚回到帐篷少不得被挤兑欺负一番。 李三才这小子虽然老实，但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群人欺负自己的原因。 他知道这些人是嫉妒自己可以跟着两个美人，而且还不用做一些辛苦的体力活。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这群人越是欺负他，他越是不会反抗——他怕事情闹大，少东家会把他调走，到时候自己又要去干一些粗活重活，哪有现在这样自在？ 至于受到的欺负……反正自己都记在小本本上了，等回家再让大哥、二哥好好收拾他们！不得不说这小子还是有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鸡贼的。 他跟在叶菩提两人身边，两人骑着高头大马，他却是跟在马后步行。 这小子这些年跟着商队走过不少地方，倒是也能吃苦，何况商队行走速度不快，叶菩提两人也没有策马狂奔，因此他还能紧紧跟在两人身后，也没觉得劳苦。 相比于其他还要护送货物的人，他的工作确实轻松太多。 而且贺兰明月和叶菩提几乎也不会吩咐他做什么事情，他每天白天做的最多的事情也就是沉默跟在两人背后，偶尔能看到两人的侧颜都能开心半天。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闷葫芦性子，贺兰明月才会把他留在身后。 叶菩提和贺兰明月都不是以貌取人的势力之人，但是面对这个只想着混吃等死的小子，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 两人都知道这小子被商队其他人欺负的事情，但两人根本不会理会这些。 天助自助者，这小子自己都没有什么上进心，两人也不是古道热肠的女侠，和他有什么说的？ 双方各自安静前行，叶菩提偶尔会和贺兰明月轻声细语说几句话交流，她们身后的李三才虽然插不上话，但是心中却也羡慕的很——这个仙女姐姐什么时候能这么温柔的和自己说一句话，哪怕是立刻死了都愿意。 可惜他从来没见过这仙女姐姐面对外人时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除过面对贺兰明月，永远都是清清冷冷拒人千里外的模样。 这一日商队已经离开赫连部的势力范围，进入鱼龙混杂的卓尔草原西部，整个商队的气氛也严肃起来，再不似之前的嬉闹轻松。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一路只要能平安穿越卓尔草原西部和西北沙漠地带，那就算是安稳一大半。 从西域回中原，一路上沙州、肃州、凉州、瓜州等地再怎么民风彪悍，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大雍土地，是王化之地，做事总要有章法规矩的。 只是这千里的路上可不好走。 不说马贼、强盗、流兵这些外患，单是各处的地头蛇都极为不好打交道，还有些强大的势力趁着鲜卑、大雍都没有功夫插手这里的事情，直接圈地称王，坐地收钱，来往的商旅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贺兰明月侧脸问道：“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 ”叶菩提轻声说道：“约莫有五成实力，足够让咱俩安稳穿越这里，你呢？” 因为有杨家商队做掩护，这段路程两人走的比较安稳，叶菩提也能有一个安稳的环境调息，再加上岳神秀的药，因此修为恢复的不错。 但是贺兰明月却没有她这么幸运了。 她身患寒疾，但是身上却只带一瓶药，两人离开北海没多久就服用完了， 第180章 半日闲 这一路上贺兰明月寒疾发作几次，每一次都是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就连叶菩提摸着她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气。 这几次寒疾发作折磨的贺兰明月痛苦不堪，都是叶菩提不顾自己的状态，运功帮她压制寒气才让她渡过难关。 也是因此两人并未选择脱离商队，而是继续跟着商队南下，毕竟这商队的物资比较充足，也方便两人疗养。 这种状态一直要持续到不夜城，在那边贺兰明月拿到药之后才可以缓解。 听到叶菩提的话，贺兰明月说道：“你能恢复就好，五成功力也足够吊打江湖上九成九的高手了吧？” 若是换做别人问话，叶菩提还会谦虚一下，但是换做贺兰明月，两人一路走来，关系亲近，她也就老实说道：“差不多。” 贺兰明月眯眼笑起来，得意说道：“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至于我你就别担心了，我这都是老毛病，已经习惯了，没事的。” 叶菩提想了想，说道：“今晚再帮你调息一次，也好防范未然。” 贺兰明月是一个聪慧的女孩，在武道上天赋悟性都不差，但是奈何资质根骨有问题，而且是连武神和天后都没办法解决的绝症，因此武道才只能停留在地境六品这个不入流的境界，叶菩提帮她疏离体内寒气，她自己也能跟着叶菩提的气劲运行，可以大大减缓寒疾发作的几率。 两人并驾齐驱，两匹马甚至都能耳鬓厮磨，声音也不高，因此说的话仅限于两人知道，身后的李三才却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这一路上叶菩提未曾展示过武功，整个商队除过吴戎以外，都把两人当成不通武功的普通人，就连叶菩提腰间的茱萸剑也被他们当成装饰品。 吴戎虽然不知道两人武功高低，但是一直对两人不放心，担心她们是什么马贼强盗派来的内应。 行走江湖，小心为妙。 而且他们此行护送的货物贵重，若是消息走漏，确实足够吸引许多势力的注意力。 因此走过大半个草原，吴戎始终对两人保持戒备，尤其是越接近西北沙漠，他的戒备越重。 进入卓尔草原西部的第一天商队就开始谨慎起来，不过这第一天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唯一的意外大概只有他们遇到一个在大草原上的集会。 草原人虽然居无定所，但是还是需要集会来交换自己所需要的生活用品的。 在以前都是以物易物，现在鲜卑学习中原，南方草原也开始尝试筑城，因此更多的货物都开始使用货币交换。 这个集会格外热闹，周围十几个部族的人，包括一些商贩都来到附近摆摊卖货，各种吆喝声喧嚣不散，长长的集会覆盖方圆几里范围，摆满琳琅满目的货物。 遇到这集会，杨家商队也就停下来略作休息，一方面他们可以买进一些货物带到中原和西域出手，又是一笔进账，一方面也可以补充自己的食物和水等物资。 一部分人去集会上购买物资，一部分人留在商队看守货物，还有一些闲人，杨清索性给他们放假，让他们自己到集市上转悠，只要按时回来即可。 贺兰明月和叶菩提为防止节外生枝，并没有去集市，而是留在商队中休息，反倒是把那李三才赶出去逛街，难的能留下一个两人独处的空间。 那李三才去集市转一圈，傍晚回来只带回来几样小吃。 他一个人把吃的用油纸包好藏在怀里，偷偷摸摸带回来，原本准备独自享用，但是考虑到自己若是在帐篷中偷吃，要是被其他护卫发现，少不得嫌弃他没有上贡，然后就会不由分说的揍他一顿。 考虑到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要找一个安全点的地方。 思来想去，他突然想到一个好地方——那就是贺兰明月和叶菩提的帐篷旁边。 这两位都是仙女一样的人，平日里少主叮嘱过不准去打扰，两人也都不怎么和别人亲近，因此帐篷周围非常安静，自己要是去那边应该就没有人发现了？ 于是他就溜到两人帐篷后面去偷吃自己从集市上带回来的烤羊腿。 当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就站在他面前，两人都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的李三才心里一阵阵发虚。 然后这小子伸出油腻的手，递出自己那条啃到一半的羊腿，呆呆说道：“你们吃吗？” “噗嗤！”贺兰明月被这傻小子逗笑了，乐的停不下来，抓着叶菩提的手说道：“这小子啊……能活这么大也不是没道理呢。” 贺兰明月一笑把李三才看呆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看到这么好看的笑容，宛如鲜花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叶菩提看着这小子举着羊腿，对着自己两人发呆，无奈的说道：“要想不被人发现，吃东西声音小点。” 对于这小子的情况，叶菩提最近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他自己提出，就算不给杨清告状，告诉叶菩提，叶菩提看在他最近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也会出手一次，但是他自己都没有这个觉悟，一个自己都没有上进心的人，叶菩提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当然，叶菩提也只能看到这些表面的东西，并不了解这小子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过从这次的事情来看，这小子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知道自己两人帐篷附近没有人，所以才跑过来偷吃，奈何他吃东西的声音太大，不仅叶菩提听到，就连贺兰明月也听到了。 两人起初还以为有草原上的野狼溜进来，出来一看竟然是这小子，而且他竟然还把沾着自己口水的羊腿递过来。 不过的不说，他的操作让叶菩提都感到惊讶。 她无奈拉起贺兰明月，转身回帐篷，独留下一脸傻笑的李三才。 李三才简直要高兴疯了。 两个漂亮的仙女，一个对自己笑了，一个还和自己说话了。 再此之前叶菩提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话。 想起贺兰明月的笑容，再想起叶菩提清冷如冰珠落玉盘的嗓音，李三才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能有如此满足过。 第181章 千年第一人 晚一些时候，出去逛集市的人也都陆续回归，而这时李三才已经吃完羊腿，连嘴角的油渍都已经擦干抹净，装作没事人一样躺在自己的帐篷休息。 太阳落山之前，杨清带着采购的人回来，他们此行从集市上购买一些皮毛和药材，可以带到西域贩卖，若是行情不好，还能继续带回中原，价格更高。 晚饭时杨清跑来与两人攀谈几句，说一说今天在集市上看到的新鲜事，看到两人兴趣缺缺，最后才离开。 入夜后，叶菩提与贺兰明月挤在一个帐篷中，这些日子以来两人都是同榻而眠，一路上来两人日夜相处，相互之间也比之前更为了解。 叶菩提告诉她自己来寻找寻找碧落印的原因，贺兰明月也告诉她一些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今晚贺兰明月迟迟没有入睡，躺在叶菩提身侧说道：“再往西南就越来越乱了，也不知道这商队会不会遇上麻烦。” “你这担心可就多余了。 ”黑暗中叶菩提说道：“这些自然有杨清和吴戎去操心，他们常年走商，不可能没有对策，如若必要，我再出手帮他们一次，也算是还他们带咱们一路的情分。” 贺兰明月有些担忧的说道：“能不出手还是不出手的好，整个西北沙漠都是鱼龙混杂，说不准有些乌龟老王八，你伤势还未痊愈，最好不要暴露。” 叶菩提说道：“没关系，这个我有分寸，时间拖得越久我的伤恢复的越多，到时候只要不是贺楼佩或者慕容长河之类的高手，咱们都能从容离开。” 贺兰明月这才放心，说道：“我真好怕你再遇到危险啊。” “人在江湖飘，谁能不挨刀？”叶菩提说道：“江湖人受伤都是家常便饭，多少游侠为出名都不惜命的，相比之下，我可比他们幸运太多了。” “主要是你比他们厉害太多了。 ”贺兰明月笑道：“你这么年轻都已经是知秋高手了，我算算，你上次说过你师兄湘君子也是二十岁才到知秋，那么江湖一百年来应该没有比你更年轻的知秋境界了吧？” 两人初见面是就有几分意气相投，如今走一趟雪域迷国，更是生死相随，相互之间已经是亲密无间，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因此面对贺兰明月的时候，叶菩提也没有如面对其他人时的清冷，而是有一说一。 她说道：“不是江湖一百年，是一千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一个能在十八岁就达到知秋境界的是一千年前的归墟城城主风满庭，那也是归墟城最辉煌的时代，力压其他三大秘境，风头无两。” “唔。 ”贺兰明月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风满庭啊，被誉为千年以来最厉害的武道天才，现在一品之上闻道、知秋、谪仙人三重境界就是由他划分出来的吧？” 叶菩提接口说道：“是的，据说当年风满庭一指就可令江海倒悬，直如神仙，后来大秦一统天下，大秦那位皇帝听闻他的事迹之后以为海外有仙，令方士出海访仙，寻找长生不老的丹药，传闻那些方士前往归墟城见到风满庭，那时他已经三百多岁，却仍旧活在人世。 他说人间帝王，已是无上命数，岂可再贪长生，大秦始皇帝如此贪得无厌，大秦本有十二世江山，如今却因他的贪心而折损国运，不过是三世而亡的下场。” “这个传闻真假难辨，大秦三世而亡是真的，但我不信风满庭能活三百多岁。 ”贺兰明月翻过身，侧身看着一旁的叶菩提，说道：“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咱们四大秘境不都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吗，都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这些事情啊，说不准哦。” 传闻四大秘境乃是上古人皇后裔，但是上古人皇不止一位，叶菩提也不清楚这传闻的人皇到底指的那哪一位，甚至她对这个传闻本身都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怀疑。 黑暗中两人并排躺下，轻声细语的交流，本是极为温馨的场面，但是很快有尖锐的声音打破温馨。 马蹄声、呼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商队中同样传来报警声音。 有土匪要袭击商队！两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然后叶菩提抓起茱萸剑，两人一起走出帐篷。 遇到危险，贺兰明月自然是跟在叶菩提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两人站在帐篷前能看到整个商队营地。 营地四周有火把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约莫百人规模的马贼从西北方向而来，很快就把营地半包围起来。 这些马贼人人都包裹着黑面巾，只露出一双嗜血残忍的双眼，配着刀弓，很明显是流窜在卓尔草原上的惯匪。 这种流窜的马贼是最难对付的，他们没有固定的老巢，哪里有目标就去哪里，不怕被人事后报复，因此做事手段残忍狠辣，抢劫之后往往都不会留下活口，就算是混乱的西北，名声也非常差。 杨清没想到自己这一趟走过一半都是平安无事，但是一遇到危险就遇到这种最为棘手的流窜马贼。 相比于其他黑巾遮面，遮挡自己相貌的马贼，他们的首领反而没有带面巾，就这样大大咧咧把自己的容貌暴露在商队一众人的眼中。 这是一个颇为英俊的男子，只可惜右脸有一道自眉间至下颌的疤痕，完全破坏他的英俊，只剩下狰狞和凶恶。 他神色的慵懒的坐在马背上，一只手贴在腰间，食指富有节奏的敲打自己的刀鞘。 这马贼头领虽然神色慵懒，但是一双如毒蛇般的眼睛却始终淡漠没有半分情绪，这些年他横行卓尔草原，手下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杨清的一众人马在他眼中和之前杀过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因此自不会有情绪波动。 看清两边的情况，贺兰明月小声对叶菩提说道：“杨清这边能对付过来吗？” 她心中想的可不是要让叶菩提出手对付马贼，而是想的若是事有不妙，就和叶菩提提前离开，叶菩提伤势没有痊愈之前，她是不愿意让叶菩提冒险出手的。 至于欠下的人情，以后回到中原有机会再还了。 第182章 开山锏（上） 叶菩提说道：“放心，不用我出手，这些马贼讨不了好处的，光一个吴戎就够他们受的了。” 叶菩提这样说，贺兰明月自然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她说道：“你上次说着吴戎的修为不错，我还当你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还这么厉害？”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叶菩提笑道：“这吴戎是实打实的天境五品修为，而且在这个境界少说也有十多年，根基稳固，而且此人江湖经验老辣，用的也是双锏这种威力巨大的冷门兵器，这群马贼，他们的首领也都还没有跨进天境的门槛，怎么可能是吴戎的对手？” 天下武夫百万，天境高手百里挑一，也就是不过万人，这其中大多数还都停留在天境的下三品，因此像吴戎这样天境五品的人绝对算得上高手了。 这群马贼在草原上纵横几年时间，也没遇到过几个天境高手，自以为自己百人足以对付对方的百人。 却不知道商队中隐藏着吴戎这么一个高手。 这也和个人的环境有关，如同叶菩提这样的人，一般天境的高手都不能入她眼中，多数动手都是一品之上的高手。 若是有人自叶菩提踏上中原就和她形影不离，所见所闻一定会感慨一品上的高手数量众多，但事实上天境高手在江湖上还真不太多，至少天境高手愿意当马贼的真不多——有这份修为，只要不是做下十恶不赦的大案子，都会有势力向你抛来橄榄枝的。 叶菩提的修为是一品之上，所以她才能遇到同样境界的高手，如果叶菩提只是地境修为，如姜琢玉、贺楼佩这些神仙人物还会现身，还会搭理她吗？ 随便都由手下处理掉了，这些高人根本不会露面。 只能说这群马贼眼界层次太低，又没有眼力见的招惹到吴戎，那就活该他们一群人死绝了。 面对围攻过来的一群马贼，杨清原本打算由自己先出面，最好是破财免灾，然后息事宁人，不然一旦动手，伤及的还是自家护卫，这并不划算。 但是在他准备站出去的时候，吴戎却一把拉住他，说道：“少主，今晚这事善了不了，这群人应该是流窜的马贼，这种人都是亡命之徒，不但胃口大，而且非常残忍，与他们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说的。” “可是……”杨清有些犹豫，倒不是胆怯，而是担心一旦动手自己这边即便能击退对方，也难免大伤元气，他们现在没进入更混乱的西北沙漠，要是队伍伤到元气，怕是就不能安稳走出西北沙漠，这才是他想要息事宁人的最根本原因。 杨清的考虑是很稳妥，但是吴戎却笑道：“无妨，你父亲请我走这一趟，也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整日就和你在一块胡说八道吧？那我回去可没脸再找他喝酒了。” 吴戎的语气逐渐轻松下来，杨清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轻笑说道：“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这一路上吴伯伯你传授我这么多江湖经验，让我受益匪浅，胜读万卷圣贤书，这可不是银子能买来的呢。” 吴戎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别拍我马屁了，等我收拾完这群马贼，咱叔侄俩在坐下好好聊聊。” 杨清知道这是吴戎要出手了。 他的这位吴伯伯在淮州江湖中有开山锏的美誉，这可不是江湖人因为他面子大给的称号，而是用他手中双锏一招一式打出的名声。 春秋时代，吴戎还曾在南干军中效力，以一手开山锏搏得一个校尉的官职，战场上死在他开山锏下的敌人也不知道有多少。 再后来因为他不是士族出身，升迁无望，再加之被士族出身的同僚挤兑，边离开行伍混迹在江湖中。 以他天境五品的修为，就算放在云麓仙居或者洗剑山庄这种大派也能捞一个执事或者长老当当了。 只不过他已经受不了寄人篱下的感觉，便没有这么去做，直到后来杨家的老爷子依仗着和他多年的交情，才情他在杨家挂了一个客卿的名头。 听完吴戎的话，杨清说道：“那好，我就去温酒，等吴伯伯凯旋，咱们再畅饮？” 吴戎长笑道：“如此甚好，古有武圣温酒斩敌酋，今我吴戎一介匹夫，虽不及武圣万分之一风采，但是杀几个马贼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着缓缓抽出自己背后的双锏。 锏乃重兵器，非力大之人不能运用自如，因此江湖中以锏做兵器者甚少。 吴戎也是因为曾经投身行伍，所以才习得这一身手艺。 吴戎使用的是四棱锏，长四尺有余，粗二寸有余，锏生雪白，夺人眼球。 看到吴戎取出双锏，那马贼首领眼神也凝重起来，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但凡能用这种冷兵器的人，不是唬人的话，那就是真的有几手压箱底绝活的棘手人物。 对方既然是这个商队的重要人物，那就不肯能是花架子。 他抬起手做出一个动作，所有马贼立刻得到命令，呼啸着朝着商队营地冲过来。 吴戎呼出一口气，眼神越发明亮，说道：“所有人，后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手！” 言罢，脚下用力，在地面踏出一个土坑，整个人就如同鹰隼一般朝着迎面而来的马贼掠去。 灰色的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整个人的气势都为之一变，如同离弦的利箭，锋利迅捷，一击致命！锏法使用起来与剑法有颇多相似之处，但更多势大力沈招数，少剑法的刁钻毒辣招数。 看到吴戎出手，商队所有人都站在不远处观战。 他们自觉与吴戎隔开一段距离，眼神灼灼的盯着这一身灰色衣衫。 这一趟走商，他们都知道吴戎是高手，不少人也听过开山锏的大名，但是这一路平安，他们并没有机会见到吴老爷子出手，不能领略一下在淮州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开山锏。 今晚吴戎是单人出战，让这些一直对老爷子锏法好奇的护卫们得以大饱眼福，于是所有人都兴致勃勃朝着场中围观去，想要看看老爷子大展身手。 李三才也挤在人群中围观，却有人推搡他，嘲讽道：“这小子也想看吴老爷子出手？就你这榆木脑袋，看了有用？” 李三才不说话，只是踮脚去瞅。 旁人不依不饶，说道：“别挤，别挤，你就小子这二两肉的身板，怕是连吴老爷子的单锏都提不起来吧？看这有用？” 诚如他所说，这李三才皮肤黝黑，身材瘦弱，远远看去却是给人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不像能提起吴戎双锏的模样。 李三才仍不说话，他本就是一个木讷的性子，只是心中也对这些江湖高手向往的很，所以才会不顾别人的嘲讽去围观。 他身材不高，踮起脚只能看到前排护卫们的人头，看不清战场的情况，于是有些气馁的退后几步，想要寻找更合适的地方。 他摇头晃脑的四处打量，恰好看到贺兰明月和叶菩提站的地方没有人。 于是他壮着胆子朝两人那个方向走去。 他想虽然那个贺兰姑娘说过晚上不允许自己去打扰她们，但是如今情况特殊，遇到马贼，自己就说是来照顾她们安全的，想来她们不至于赶自己走吧？ 相比于李三才还敢靠近过去，其余人也只有羡慕这家伙好命的份了。 之前也不是没人想要过去和两位美人说说话，但是无一例外都被两人毫不客气的赶走了。 这李三才是少主亲命伺候两人，两人却没有赶走他，怎么能让其他人不羡慕呢？ 甚至已经有欺软怕硬的人在合谋计划着之后怎么收拾这个好命的李三才了。 猪狗一样家伙，凭什么比自己运气还好？ 第183章 开山锏（下） 锏这种兵器一般在军中行伍使用者较多，江湖争斗中较少，因为它相对不够阴险。 江湖上有光鲜的大侠，自然也有下三滥的人物，很多人行走江湖都是不择手段的，暗器、毒药什么的，什么好用用什么。 吴戎使用双锏，硬生生在一片下三滥的人中打出赫赫威名，他的手下是有真功夫的。 在无数人的瞩目中，他孤身闯入马贼群中，没有任何华丽招数，只是简单一锏砸过去，就将一个马贼连着他的坐骑砸到在地。 马匹的嘶鸣声和马贼的惨叫声骤然乍起，但是很快又淹没在更为喧嚣的呼喊声中。 更多的马贼朝着吴戎围拢过去，说中的兵器、暗器、弓弩都毫不客气朝着他各处招呼过去。 吴戎的气劲弥漫开来，虽然不能如叶菩提那般轻松斩杀无数马贼，但是也足够他穿梭在马贼群中而毫发无损。 双锏施展开来，但凡被他双锏碰到的马贼无不筋断骨折，惨死当场。 锏本就是战场上施展开来的兵器，吴戎以一敌百，更是狼入羊群，杀得这些马贼胆颤心寒。 他们是亡命之徒，但不是送命之徒，仅仅是片刻功夫，他们不但没能冲入营地，反而折损二十多号兄弟。 吴戎手中的双锏就是催命符，碰到的马贼莫说反击，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幸运了。 原本一脸慵懒的马贼首领不再淡定，他有些犹豫的摸摸腰间的刀鞘，然后又把手松开——他终究没有向吴戎动手的勇气。 眼看着今晚的抢劫行动都被眼前这个老头破坏掉，马贼首领略一犹豫，立刻吹响口哨，这是撤退的信号。 以吴戎天境五品的修为，对付百人马贼还是有些费力，就算能杀光自己差不多油尽灯枯了。 境界的差距是很难弥补的，若是换做知秋境界的叶菩提，同样时间内她能气定神闲的杀光所有马贼。 但是马贼首领不可能拿自己手下百人性命去和吴戎硬耗，不说对方还有大量护卫在营地没有动手，在这人吃人的西北，自己一旦损失人手，那很快就会被其他势力蚕食掉。 于是在他发现对方是根硬骨头的时候，果然选择撤退。 听到首领撤退的声音，马贼们立刻拨转马头，呼啸着朝夜色深处跑去，速度之快一点也不比他们来时慢。 营地外还躺着二十多个或是死透或是哀嚎的马贼，但是其他人也顾不得救他们。 江湖义气什么的，不是所有江湖人都有的，尤其是在生死面前。 这边马贼既然退去，吴戎也没有选择继续追上去，他是商队护卫，又不是惩奸除恶的大侠。 看着地上的二十多个敌人，吴戎默默收起自己双锏，然后回转营地。 迎接他的是营地中无数人眼中的狂热崇拜。 方才一番交手，让这些护卫们大开眼界，直觉得吴老爷子太生猛了，当真是老而弥坚。 硬是凭的手中一双锏打的上百人的马贼落荒而逃，威风八面啊。 这才是江湖高手，高人风范。 吴戎自己心中却不是很满意：还是老了，换做十年前，自己至少能留下一半人的。 他往营地内走去，环顾四周，除过商队的人外，最让他注意的就是站在营地一侧灯火下的叶菩提和贺兰明月。 至于两人身边的李三才，已经被他自动弄过滤掉。 看着两人神态自若的观战，吴戎心中对两人更为戒备——良善人家的姑娘，谁看到这幅血腥画面还能不害怕，还能如此淡定？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虽然知道吴戎对自己两人有些戒心，但也不可能猜到他眼下的心思。 看这将双锏回鞘的吴戎，贺兰明月笑道：“这老头老当益壮啊，不过没有你出手好看。” 贺兰明月满打满算也就见过叶菩提三次出手，第一次是荣山，第二次是杀独孤回风，第三次则是与贺楼佩交手。 但是无论那次，她的出手都是让贺兰明月记忆深刻。 两相比较，今晚吴戎虽然生猛，但比之叶菩提那可就差远了。 叶菩提叹道：“你这不是废话吗，他要是有知秋修为，保证也可以让你大饱眼福。” 吴戎和她之间差距是鸿沟般巨大，实在也不应该放在一起比较。 热闹看完，既然无事，两人也就准备返回帐篷休息。 转头看到李三次还是呆愣的看着吴戎，眼神中的神采就和这几日看她们两人一般——那还一种近乎膜拜的神情。 贺兰明月的手在他眼前晃晃，打趣说道：“打完了，傻小子，该回神了。” 李三才回神，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俏生生的贺兰明月，脸色一红，好在夜色浓郁，他皮肤又黑，并不明显。 贺兰明月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笑道：“羡慕吧？” 李三才想要摇头，但却下意识点头。 吴戎这等修为，别说是他，就算是整个商队中也是人人羡慕向往的对对象。 “羡慕就好好努力啊。 ”贺兰明月说道：“光羡慕有什么用？能让你变强？想要变强那就要辛苦锻炼，不说别的，每天少睡点懒觉，多打几套拳，多扎一会马步，这都是努力，高手也不是天上掉下来，你不努力，光羡慕有用？” 最后，她意味深长的说道：“就你这基础，遇到高人，人家连传你几招的心思都不会有的。” 说完拉着叶菩提回到帐篷休息。 李三才返回自己的帐篷，一路上都在思考贺兰明月的话，他觉得仙女姐姐说的都对，自己是应该多努力一下。 自己的两个哥哥都是凭着手底下的硬功夫在杨家混到镖师的位置，拿着丰厚的俸禄，自己从小都是怕吃苦的性子，再加之又是家中老幺，备受疼爱，因此练武便没有那么认真，导致今日只能打杂混日子。 但是就自己这根骨能行吗？ 帐篷中叶菩提好奇问道：“你给这傻小子说这些做什么？” “让他有点事干啊。 ”贺兰明月理所当然说道：“我看着傻小子最近是太轻松了，整天在咱俩眼前晃悠，就算不说话，看着也碍眼，给他找点事情做，也好过他在咱俩面前晃悠。” 叶菩提说道：“随你了。” 黑暗中，两人并排躺下，贺兰明月说道：“现在还没到西北沙漠，就遇到马贼，看来这一路要非常热闹了。” 在西北行商，一路上自然不会太平，麻烦是无法避免的，区别只是在于自家解决麻烦的手段。 有的商队是有高手坐镇，一般人不敢找他们麻烦； 有的商队是手眼通天，能把各个方面的关节打通，一路上畅通无阻。 杨家能经营出如今规模的产业，不可能每趟都请出吴戎这样的高手保驾护航，更多还是依靠着打通关节。 但是今晚出现的流寇是意外，他们这种亡命徒自然不在杨家人通融的关节之内。 好在还有吴戎，结局还是好的。 第184章 来者不善 第二天一早，商队准备再次上路。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从帐篷出来，就看到李三才和几个护卫扛着铁铲从营地外走回来。 贺兰明月有些好奇的叫住几人问道：“这大清早出去干嘛？” “埋人。 ”听到贺兰明月问话，几个人抢着说道：“那些马贼尸体就丢在大门口，少主就让我们把他们埋了。” 贺兰明月也就拉着叶菩提离开。 这些马贼已经算好命，死后还有人收拾，多少刀口舔血的人死后连个全尸都落不下，死无葬身之地。 商队继续向南。 中原已经进入盛夏，因此商队越往南天气就越热。 贺兰明月怕冷不怕热，叶菩提是寒暑不惧，因此两人对这越发燥热的天气都没有太大感觉。 不过贺兰明月还还寻到两顶斗笠，两人一人一顶戴上，防止晒黑。 自离开草原集市开始，四日时间，商队终于有惊无险的走出卓尔草原，进入黄沙漫天的西北沙漠。 说是西北沙漠，叶菩提更习惯称之为戈壁滩，入眼几乎都是被粗砂、砾石覆盖的荒漠地带，与身后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有着鲜明对比。 日头毒辣，热浪扑面，商队的所有人都是大汗淋漓，杨清骑在马背上，额头时不时有汗水滴落。 唯独吴戎、叶菩提以及跟在叶菩提身边受到她影响的贺兰明月变体清凉，丝毫没有被这酷热影响。 两人背后跟着那李三才，这小子也是热到快晕过去，时不时就掏出自己的水囊喝几口，然后再小心翼翼塞好，揣会腰上——在这大戈壁滩上，水的珍贵程度堪比金银。 走进戈壁滩，不仅是酷热扑面而来，就连氛围也与草原截然不同。 这里是天下第一等的荒凉之地，但是这里也有江湖，甚至可以说是比任何地方都要复杂百倍的江湖。 这里有游侠，有逃犯，有流寇，有生意人，有各方复杂的势力，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这里什么都有，但是唯独缺少律法和规矩，在这片土地上唯一的规矩就是——拳头大就是规矩。 走过一段路程，已经再也看不到身后的草原，也就是在这时叶菩提突然勒马，同时另一只手拉着一旁的贺兰明月。 贺兰明月停下来，一脸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叶菩提的一只手已经放在腰间的茱萸剑上：“前边有人。” 几乎是在她说话的一瞬间，前方高坡跃出一道矫健的身影，跃下后双脚激荡起一阵尘土，接着毫不停留，迅猛前冲，撞向正在前行的商队。 而就在商队一行人都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人影儿目瞪口呆的时候，短短几息时间，他身后又有八道身影出现，飘逸落地，朝着最前方的身影追来。 最前方来者是一个与吴戎年岁相仿的黑衣老者，脚尖点地，几次起跃，就来到商队面前，他大喊一声：“借过，借过！” 说着就横冲直撞进商队之中，然后踩着几个护卫的肩膀要从商队中越过去。 商队的护卫有瞬间的发愣，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情况。 原本准备出手的吴戎，在听到对方说借过的时候也摸摸放下已经搁在马背上的双锏。 对方既然不是找麻烦的，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湖纷争，能少掺和就少掺和。 这老者一路高高掠过，向着草原方向逃窜，背后又有人追杀他，在叶菩提看来这多半就是江湖仇杀了。 她原本不准备管闲事，商队的人都不准备出手，她又怎么会出手。 但是这老者踩着众人肩头飞跃，好死不死下一个目标是贺兰明月。 就贺兰姑娘这小身板，要是被老者踩一脚八成就要受伤了。 眼看着他一脚就要踩到贺兰明月的肩头，叶菩提伸出一指，在他的脚落下之前一指禅的气劲爆发，正中老者的即将落下的脚心。 这一指的气劲不仅洞穿老者的脚掌，还打断他体内运行的气机。 老者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商队中竟然还隐藏着高手，眼看自己已经要越过这商队，然后莫名其妙就从天上掉下来了……扑通一声，老者摔倒在叶菩提两人马前，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几个人。 他眼前除过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外还有李三才，他也不知道出手的谁，毕竟这三人看起来都不像是高手。 还不等他起身，身后追击的七八人已经赶到，将他围起来，一柄柄森然宝剑封死他身体各处。 这七八人中带头之人是一个身穿白衣，面如冠玉，腰佩玉佩的青年俊彦。 他手中长剑就架在老者脖子上，说道：“王老魔，你倒是跑啊，继续跑啊，我倒是想看看和赫连家怎么救你？” 老者眼神阴冷，环视着包围自己的几个年轻人，啐一口说道：“小王八犊子，老子昨晚和你娘大战八百回合，今个腿还软呢，不然就凭你们几个小王八犊子能追的上老子？” 听着这老者满嘴荤话，那年轻人手中长剑一抖，鲜血飙飞，老者的大腿上就被他割除一道伤口。 鲜血飞溅，老者却仍旧哈哈大笑：“就这点手段？秋染画那老娘们还真是没人了，竟然派你这种反小白脸出手，有种直接杀了老子。” 年轻人在他大腿割出一道伤口，听到他的叫骂，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道：“趁现在还有舌头，赶紧多骂几句，等咱们回去，自然有人好好炮制你，就怕到时候你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者说道：“小王八犊子，你以为你抓住老子就能顺利返回貔貅城了？” 他一边说话还一边四处张望，寻找刚才偷袭自己的人。 那人一招就能把他从天上打下来，少说也是天境上三品的高手，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又为何会趟这趟浑水。 年轻人注意这老者眼睛骨碌碌转，以为他又在算计什么，直接说道：“废了他，留一条命，然后带回去。” 一句话说完，让那老者心中一惊，还来不及惊呼，这七八人中就有一人直接一掌拍在他的丹田之上。 气劲爆发，老者猛然吐出一口鲜血，神色萎靡下来。 老者开始荤素不忌的破口大骂，但是很快就有人用破布堵上他的嘴巴带走。 那年轻人本也要离开，但是叶菩提和贺兰明月离他极近。 他的目光自两人身上扫过，不过两人都带着斗笠，他也看不到面容，只是在叶菩提的的腿上略一停留，然后转开。 如今叶菩提穿的是胡袍，不是那种能遮掩身材的白袍，一双笔直修长的大腿就暴露出来。 年轻人原本想调笑几句，但是考虑自己还带着一个重要的人物返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只是略微一打量也就转开目光。 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一念之间的谨慎，他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这年轻人也没有与商队其他人打招呼，甚至连一句客气都没说，直接带人离开。 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身影，贺兰明月若有所思的说道：“刚才我听到两个有意思的信息。” “什么？”叶菩提问道。 贺兰明月说道：“貔貅城和秋染画。” 第185章 暗流涌动 “貔貅城和秋染画又是怎么回事？”迎着叶菩提的目光，贺兰明月解释道：“这个说来话长，我慢慢给你解释。” 年轻人带着那王老魔离开，商队也再次上路。 贺兰明月骑在马背上对她解释道：“西北很乱，这你是知道的，其中又以西北沙漠最乱，各种山头林立，各方势力割据，这貔貅城就是西北沙漠中的一股力量，而且实力不小。” “貔貅城在沙漠的一处绿洲中，来往商旅都是必然要经过绿洲补充歇息的，所以他们那里每日都是日进斗金，说来情况与你们碧落天有几分相似，都是坐落在商道要地，坐着就能赚钱，不过貔貅城的实力是远远不如你们，也没有你们的底蕴深厚。 ”“貔貅城这么个位置自然是块肥肉，无数人都想染指，以前也是城头变化大王旗，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不过自从二十年前一个名叫秋染画的女人入住貔貅城成为城主后，这里二十年都没有换过城主了。 ”叶菩提说道：“看来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能在错综复杂的西北地区占得一席之地，自然不简单。 ”贺兰明月说道：“这女人自身武功很不错，估摸着少说天境一品，手底下也有一群忠心的死士，不过更重要的……她背后可是有着南宫武夫的支持，所以才能在这里扎根这么久。” 有着南宫武夫的支持，也难怪秋染画能独占貔貅城二十年而不被人干掉。 叶菩提想了想其中的原因，说道：“唔，这么说大雍其实是对西北这块很有想法的？” 南宫武夫身为王朝有数的武将，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他敢这样大摇大摆在西北沙漠支持秋染画，背后必然还有更深层的意义，而且这应当不是他自己的私心，而是朝廷方面的不布置。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自然是有想法的，西北沙漠虽然是贫瘠之地，但是往东南是河套，哪里是朝廷的养马之地，王朝战马半数出自河套，自然是重中之重，而且西北沙漠又是去往西域的必经之路，朝廷想要大开商贸，这西北沙漠可就是要势在必得，只不过这些年朝廷一直在和草原作战，没有更多精力放在这边，所以才会布置下一些旗子，收取这里只是早晚的事情。” 叶菩提问道：“这些都是庙堂之争，和刚才有什么关系？” 若论对庙堂上的纷争，叶菩提自然远不及贺兰明月清楚。 贺兰明月说道：“你刚才没听那年轻人说嘛，这王老魔要去寻找赫连家的帮助，我猜这王老魔应当也是貔貅城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与赫连家的人勾结在一起，这说明草原上对这里也是有想法的，说不定很快这边也会燃起战火呢。” “那时候咱都回到中原了。 ”叶菩提说道：“想打就让他们打吧。” 她既不是大雍人也不是鲜卑人，才不关心两边打仗。 贺兰明月笑起来说道：“可是咱们这趟是要经过貔貅城的，说不准还能见到一出好戏呢。” 所谓一出好戏，大概就是大雍和鲜卑明里暗里的争斗了，只不过这场争斗牺牲的是貔貅城而已……那年轻人带着七八人和王老魔远离商队，然后在一处背阴停下休息。 他看着神色萎靡的王老魔问道：“方才是谁出手把你打下了的？” 王老魔不理会他，年轻人说道：“我是真的好奇，你说你好歹也有天境七品的修为，让人一招打下来，丢不丢人？” “对方厉害呗。 ”王老魔翻着白眼说道：“这有什么丢人的，江湖上高手不计其数，谁都有阴沟翻船的时候，你小王八蛋也就出身好，不然早不知道被人砍死多少次了。” 年轻人没有否认的一笑，说道：“江湖高手啊，啧啧有多高，比十大高手还高？” 不得王老魔说话，他的脑袋立刻转向另一边，对其他人说道：“注意这支商队，既然对方有顶尖的武道高手，那说不准就是来者不善，如今我们正是处在风口浪尖之上，一切都要小心翼翼。” “那要不要我们去盯着他们？”有人问道。 年轻人摇摇头，说道：“不要，对方既然有武道高手，就很容易发现我们，跟过去只不过是打草惊蛇，我们要加紧赶回城里安排，他们必然是要经过貔貅城，无论对方来历目的是什么，来到貔貅城，那是咱们的地盘，他们都要老老实实的。” ……商队继续前行，之前突然发生的事情也只是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闲谈，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连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也没有觉察到这有什么不对劲。 傍晚时商队开始停下来安营扎寨准备休息。 西北行商，除过马贼、强盗、地头蛇等人为因素外，环境也是影响安全的一大重点。 时不时出现的沙尘暴、暴雨、大雪等等，甚至包括狼群的袭击，都是可能出意外的潜在威胁。 因此他们行商选择落脚的地方也很重要，不会选择毫无遮掩的地方。 今晚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一座废弃的烽燧台，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烽燧台不可能御敌，但还是能阻挡野兽，而且站在台上登高望远，也更容易发现敌袭。 沿着烽燧台四周商队众人开始忙碌起来，搭建帐篷，埋锅造饭。 贺兰明月拉着叶菩提来到烽燧台前，身后还跟着“忠心耿耿”的李三才。 看着已经被风沙侵蚀的台基，贺兰明月说道：“这烽燧台应当是大秦年间建造的，千年时间，大秦早已经是史书上的一个名词，但是这东西竟然还能保留下来。” 曾经如日中天的大秦帝国以虎狼之势横扫天下，不仅一统中原，就连整个漠南都被划归入帝国版图，只是可惜帝国三世而亡，这些烽燧台也就废弃在历史的尘埃中。 叶菩提弯下腰抚摸一块青石，有一层细沙从青石上滑落到她的指尖，随即又飘散在黄昏的风中。 “有没有心生感叹呐？”贺兰明月笑道。 “什么感叹？”叶菩提轻声说道：“缅怀历史的感慨吗？我又不是指点江山的大人物，感慨这些有什么意义。” 第186章 长河落日圆 晚饭后，有一个人找上叶菩提两人。 自从叶菩提与贺兰明月来到商队，除过最初见面打招呼，吴戎再没有和两人说过话。 他用这种无声的举动抗议杨清让两个陌生人插进商队同行。 但是今晚他出现在两人面前，叶菩提猜测这老家伙要么是有什么发现，要么就是想和自己两人摊开说一些话。 三人站在帐篷外，吴戎特意支开一旁的李三才，这才说道：“两位姑娘来到商队已经有是十多日吧？” “正好十日。 ”贺兰明月说道：“这些日子多谢老先生关心，明月感激不尽。” “贺兰姑娘太客气了。 ”吴戎笑笑说道：“大家都是江湖人，出门在外，相互行个方面也是好的。” 顿了顿，他说道：“不知道两位的目标是西域哪里？” 说完他还补充道：“我们要去安西都护府，未必与你们同路。” “我们去北庭都护府。 ”贺兰明月说道：“确实不同路，等到咱们离开西北沙漠，我们也确实要和大家告别了。” 不夜城在北庭都护府范围内，不仅在北庭都护府范围内，就连都护府的都护都是不夜城门下弟子，抡起辈分是贺兰明月的师兄。 由此可见不夜城在西域的地位权势，也说明朝廷是尽力在拉拢邢渊夫妇。 听到贺兰明月说要去北庭都护府，吴戎内心松一口气，他生怕贺兰明月说：“好巧，我们也是去安西都护府呢。” 那他就要怀疑贺兰明月两人的居心了。 不过即便对方不是与他们同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一路上最危险的西北沙漠这片区域。 于是他继续试探道：“两位是第一次来西北沙漠吗？”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同时点头。 贺兰明月虽然在鲜卑、大雍、西域都有着不同身份，但她确实是第一次走西北沙漠这条线，之前一般都会直接从凉州前往西域，或者直接北上返回草原。 吴戎笑起来，说道：“这西北虽说是苦寒之地，但是边塞风光也别有一番风情，这些在中原都是见不到的，两位这一路倒也能领略一番。” “老先生说的没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贺兰明月说道：“这里景色苍凉雄浑远胜他处，走过这一路，就连我这个小女子也无端生出几分豪情呢。” 杨清注意到吴戎来寻找叶菩提二人，他生怕自己这位吴伯伯说话太重，与两位姑娘闹出矛盾，于是赶忙走过来，想要居中打个圆场。 刚走近就听到贺兰明月的话，于是笑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好诗啊，没想到贺兰姑娘还是才女呢，单凭这两句诗就不比那些才子差劲了。” 他虽然有拍马屁之嫌，但是这两句诗也毫无疑问是绝句。 听到杨清的话，贺兰明月笑道：“这两句诗可不是我作的。” 说着指指叶菩提：“才女在这呢，我就是听她说过一次才记住了。” 杨清又立刻把目光转向叶菩提，笑道：“原来是叶姑娘作的诗，蕙质兰心，蕙质兰心啊。”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对视一眼：听着这小子的恭维真的很尴尬啊。 轻咳一声，叶菩提解释道：“这也不是我作的诗，只是偶然听一位书生大发感慨作出这两句诗，所以才记下了。” “哦哦。 ”杨清一脸尴尬，连续两次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他有些掩饰的说道：“不知道能作出这这两句诗的是何人，这等才情，以后有机会可要结识一下。” 叶菩提说道：“是一个叫做王维的书生所作，嗯……这人游学天下，四海为家，你应该是见不到了。” “原来如此。 ”杨清本就是为掩饰尴尬的随口之言，也没真想过要去认识这人，听到叶菩提的话也就随口应付。 他认真观察，发现吴戎和叶菩提两人之间也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似乎相处的还不错，于是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没什么。 ”吴戎轻描淡写的说道：“就是说这西北边塞的风情与他处不同，虽不适宜长居，但是偶尔看看也能让人心胸开阔，不拘泥与中原的富丽堂皇。” “西北景色确实不一般。 ”同样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就景象的杨清笑道：“这边的一切都好似带着一股风沙，粗粝磨人，但又有自己的豪情万丈，尤其是这里的江湖人，更是如此。” 听到他提起西北的江湖人，吴戎摇摇头说道：“豪情什么，不过是刀口舔血的讨生活，这些人许多身上都背着案子呢，不然你以为他们不想去中原的花花世界潇洒？不说别的，单是刑部海捕文书上的重犯，这里怕是都藏了不下一半人。” 对于杨清和吴戎的话，叶菩提没什么感觉，这里的逃犯多也罢，这里穷山恶水出刁民也罢，只要不来找自己两人的麻烦，一切都随他们了。 又聊过几句，因为有杨清在场，吴戎原本想要试探两人的一些话也就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最后他找个借口离开。 眼看着他离开，贺兰明月和叶菩提也就返回自己的帐篷休息。 杨清不好多打扰，只好也回去。 回去之后却看到吴戎正站在自己的帐篷前等他。 “吴伯伯有什么事？”吴戎看着他，犹豫一下说道：“有一句话我觉得要和你说一下。” 杨清不解问道：“什么？” 吴戎说道：“眼下既然已经到西北沙漠，这里势力混乱，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还是给那两位姑娘身边再多加派一些人手吧。” 原本他今日找叶菩提两人也是为这件事，名义上是为两人多加派人手保护两人，其实是想找人监视两人。 他担心万一这两人是什么势力的卧底，加强监视也能防止两人私下通风报信。 然而没想到杨清会出来搅局，他就不得不把这些话压在心里——不是怕杨清反对给两人加派护卫，这小子的魂都快被人家勾走了，听到给两人加派护卫，定然点头同意的，但他怕两人拒绝。 两人若是拒绝，一些话杨清在场他就不好说了。 因此才会独自去找两人，没想到最后这小子还是自己过来了。 最后他不得不在这里和杨清摊牌，让这小子千万别被美色所误。 听到吴戎的话，杨清笑道：“可以啊，这里太乱，加强护卫也是应该的，先前我没提，是怕她们两个不同意。” “没关系。 ”吴戎说道：“只要你同意，这件事自然有我去操办。” 杨清点点头说道：“那就行，有劳吴伯伯了。” 第187章 貔貅城 西北戈壁滩，入眼似乎永远只有枯黄。 栖息在这片大地上的生命以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不屈生存着，大风在流沙中旷荡，对于他们这些行走在戈壁滩的商队来说，眼中是不会有别的风景，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苍凉。 黄沙横亘在无边的天际，商队所有人都处在一种麻木前进的状态，就连第一次踏足戈壁滩的杨清也已经从开始的新奇转为麻木。 他心中唯一思考的就是能赶紧寻找到一片绿洲——商队的水源和物资都不是非常充足，需要及时补充。 而对于叶菩提贺兰明月来说，心情也说不上多好。 进入戈壁滩的第二天，吴戎就为两人多派来三个护卫，名义上是加强对两人的保护，但事实两人也明白他的心思。 为不让这老家伙在胡思乱想，两人只好留下这三个护卫。 于是原本跟在两人身后的尾巴就由一条变成四条。 而且新的三人都是精明之人，远不是李三才这种木讷的性子所能比拟，所以两人白日的时候很少在说话交流。 这三个人能跟在叶菩提两人身后，自然是兴奋开心，甚至还有人考虑要不要把李三才这个榆木疙瘩排挤走，但是很快他们就没这种心思了。 因为前边两个美人实在太过安静，不说和他们说话，就是两人之间也很少有交流，这就让本以为捞到美差事，能和两个美人说几句话的三人郁闷不已，也只能学那李三才化作锯嘴葫芦，沉默寡言的跟在三人身后。 这样一来三人反而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了。 虽然跟在两个美人身后不用做其他事情，但是也太闷，两人不说话，他们也不好说话，也不能谈什么荤段子，而且因为吴戎的交代，三人还需要注意两人的一举一动，也不能饮酒。 只是枯燥跟在两人身后，可不是无聊的紧？ 这一日是他们商队进入戈壁滩的第六日，中午时分前哨的护卫返回，告诉杨清前边就到貔貅城了。 这个消息让整个商队兴奋不已，在这戈壁滩行走几日，终于能好好歇息几日了。 杨清立刻吩咐大家加速进城，进城后还会在城中停留一天歇息，补充物资，然后在上路。 听到杨清的吩咐，商队中很多人也兴奋起来——对于已经来过西北的人来，这貔貅城可是一座人间天堂，在这里不似中原那样有着森严规矩，也不似草原那样有着各种传统，在这里只要有银子，你什么事情都能办到。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青楼非常多，而且里面的姑娘热情火辣，许多护卫行走几个月，都快憋出病来，能到貔貅城潇洒一回，自然是兴奋不已。 贺兰明月看看叶菩提说道：“到貔貅城咱们去买几身衣服吧？” 她们此行走的比较匆忙，并未带多少换洗衣服，在北海又和其他人分开，因此眼下两人还穿着从北海离开时的胡服。 经过多日的风吹日晒，身上的衣服也该换掉了，而且她们进入中原之后再穿胡服也不合适。 叶菩提没有拒绝，说道：“你说的算。” 一个时辰后，商队中原看到那在横亘在漫天黄沙之中的一抹翠绿。 貔貅城虽然位置在戈壁滩上，但是却极为繁华，丝毫不逊色与中原的一些城池，而且因为这里没有明确归属，因此三教九流齐聚，格外热闹。 这让整日只能看到满目苍凉的商队众人终于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进入貔貅城不需要交任何费用，但是在这里消费却比别处贵许多。 这里不是戈壁滩上唯一的绿洲，也不是唯一的城市，但是这里的位置却恰好坐落在商道上。 走出貔貅城，东西南北都是黄沙，最近的绿洲也有四百里，所以就算明知道这里的物价很高，所有人还都是自觉被宰，被宰的心甘情愿。 商队安稳进城，然后寻找客栈落脚。 因为人数较多，他们甚至直接包下一座客栈来休息。 一般来说，行商一路，各处花费都是要精打细算的，但是杨家此行不同。 杨家这年混的风生水起，此番货物又很贵重，因此此番出门杨家老爷子特意交代过：此行与以往不同，不需要刻意节省费用，只要一路安全，多花费些银钱也是值当的。 因此杨清才会直接包下一座客栈以供大家休息，他甚至特意安排一个清幽的小院来给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居住。 等到商队安置妥当已经下傍晚，不过貔貅城一般没有宵禁，因此杨清分派完各自的任务之后，闲下来的人员也就三五成群出去逛街，要好好体验一下这座貔貅城的风情。 尤其是那偎红怡翠的风月场地。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先是洗漱一番——跟着商队在大漠行走，水都是极为珍贵的，想要洗澡无异于痴人说梦。 然后两人才走出客栈，准备寻找一家布庄购买一些换洗衣服……貔貅城中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子，绕过照壁假山，沿着中轴往里面层层递进，两侧是花园走廊，厢房林立，大厅更是金碧辉煌，最里面则是一座饮宴听曲的花厅，淡雅幽静。 这处院子从布置到格局，都与中原风情隐隐有些相似，迥异与大漠草原的风格。 那一日闯入商队的年轻人在花厅中半躺在一张软榻上听人唱曲。 唱曲的是貔貅城一位清倌人，在她们楼中只有初一十五才会出面表演，但是每次必然高朋满座，而且听曲的人都是安静听曲，也没有人想着把这位模样不俗的清倌人纳为禁脔，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背后有这位年轻人。 曲子唱到一半，有人走近花厅，附耳在年轻人耳边私语几句，那年轻人睁开半闭的眼睛，然后对着唱曲的女子挥挥手，女子识相的抱着琵琶退下去。 年轻人这才坐直身体，说道：“既然已经进城，就派人盯紧点，尤其是他们的商队首领。” “那要是发现异常的话……”手下人问道：“要不要动手？” 年轻人摇摇头，说道：“先别动手，等我把这件事告诉城主，让她老人家定夺。” 等到手下人退下去，年轻人才摩挲着下巴低声嘀咕：“能有这样的高手同行，怕是带的货物不简单，要是能搜刮一笔，也……就算不值钱又如何，在这貔貅城，还能翻出浪花？” 第188章 逛街 贺兰明月和叶菩提上街，杨清本意是自己或者拍几个护卫保护，但是被贺兰明月坚决的拒绝，他也没办法继续坚持。 好在这件事是杨清开口，若是换做吴戎，少不得就要又疑心两人是不是要去和她们的同伙通风报信，然后死皮赖脸让护卫跟着了。 虽然如今已经是傍晚，但是貔貅城没有宵禁，因此这个时间街道上依然非常热闹。 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操着不同的语言交流，声音汇聚在耳中，宛如一首奇特的合奏音乐。 只是相对的摊贩少一些，多得是开门的商家——这样的城市也不适合流动的商家摆摊。 走过一路，两人所见最多的就是客栈、酒楼、青楼，然后就是各种铁匠铺和兵器铺。 这几样东西都是貔貅城最受欢迎的。 两人带着斗笠，倒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在这座貔貅城虽然没有太多规矩的，但是所有人反而更加小心翼翼，因为来这里的人实在太过复杂，谁也不能保证随便招惹的人是不是一条过江龙。 两人走过三条街道才终于寻找到一家布庄，两人走进去。 店里有些清冷，只有一个女老板和她的伙计。 看到走进来的两人，原本昏昏欲睡的老板娘瞬间清醒，一巴掌拍向一旁的伙计，用浓厚的西北腔骂道：“狗东西，睡死你，来客人了，还不赶紧招呼着，怠慢客人，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西北民风彪悍而朴素，一般都是先彪悍再朴素，所以对于老板娘的话叶菩提两人已经见怪不怪。 那伙计被老板娘一巴掌拍醒，也不敢有怒言，赶紧换上一个谄媚的笑容跑到两人面前说道：“二位是看布呢还是做衣服？” “做衣服。 ”贺兰明月说道。 两人取下斗笠放在一旁，于是原本有些昏暗的小店似乎瞬间被两人的容颜点亮。 不仅那年轻的伙计愣住，就连一旁的老板娘也眼前一亮，叹道：“两位姑娘可真是天仙化人，我在这貔貅城几十年，还没见过比两位更漂亮的姑娘呢。” “拿些布来给我们看看。 ”贺兰明月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我们俩很漂亮，我们自己很清楚，不用你最多。 老板娘回神，眼珠一转，又是一巴掌拍向店伙计，说道：“愣什么啊，还不给客人们拿布去？” 店伙计回神，这才问道：“棉麻绢绸，不知道两位要什么样的布？” 贺兰明月说道：“都拿来看看。” “好咧。 ”店伙计应一声，来来回回十几趟，不厌其烦的为两人搬来是几十匹各式质地的布匹。 叶菩提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没有太多研究，以前她的衣服自然有碧落天的丫鬟们准备，来中原前她的丫鬟们已经帮她准备好足够的衣物，只可惜草原一行，如今只剩下身上这一身胡袍，要是让她挑选布料衣物，那她可就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清楚了。 好在这方面贺兰明月比较清楚，扯着一匹匹布在叶菩提身上来回比划，似乎在想想她穿身上是否好看。 半个时辰后，天色逐渐暗下来，叶菩提已经有些头疼贺兰明月的执着，贺兰明月才终于挑选完毕。 她从大堆布匹中调出两匹白布以及一匹蓝布和一匹红布说道：“就这些，这两匹白布给她做四身衣服，这两匹给我做四身衣服，要快，我们后天要离开貔貅城，明天能做好吗？” “明天就要啊。 ”老板娘皱起眉头，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要让人熬夜做，这个钱……” “钱不是问题。 ”贺兰明月说道：“只要能做出来就好。” 她和叶菩提都不是缺钱的人，而且此行虽然大多数东西都没有带在身上，但是银票还是带许多的。 钱并不是问题，那就没有问题了。 老板娘立刻喜笑颜开，说道：“那你们明日下午来取吧。” 然后贺兰明月交代她要做的样式以及付钱——价格要比在中原高出五倍。 但是这就是貔貅城，这个价格已经算是公道。 付钱之后，两人离开布庄，叶菩提说道：“这里都是正大光明的宰人啊。” “那可不是。 ”贺兰明月笑道：“方圆几百里独一份，不想花钱那就在再这大漠中走几百里吧。” 两人往客栈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无论是悠哉走路还是行色匆匆，但是走起路上都是有几分蛮横，没有人会低着头缩头缩脑，因为这样太容易露怯，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好欺负的主。 既然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那在这里就一定会有人来欺负你。 来这里的人可没几个良善之辈，就算是士子负箧游学也不会选择这里——除非家世优渥到能雇佣一堆护卫。 两人路过一段城墙，看到许多人围在城墙前看热闹。 叶菩提抬眼看去，在城墙之上有两人相距十丈而立。 这也就是在貔貅城，一般人才能登上城墙，若是换做在中原，不相干的人登上城墙早就被拿住下狱了。 这两人一人抱剑在怀，一人背剑在身，都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 贺兰明月在她耳边说道：“这是要比武较量了。” 叶菩提点点头：“看情形不像有仇，估计是想搏个名声。” 江湖上为搏出名而进行的比较屡见不鲜，叶菩提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武功未必有多高，但是每次比武必然都是寻到人多热闹的地方，越热闹越好，这样一场比武下来，自己的事迹才能被更多人知晓，才能传播自己的名声，最后才能遇到愿意出银子的买家。 学成文武艺，售与帝王家。 江湖上虽然不是人人都想着在行伍与庙堂上用武功搏出一个封妻荫子，但是习武多也为赚银子糊口，有人愿意掏钱才是目的。 这两人相约比武，自然是想等人越聚越多才好大展身手，让自己的名声传播出去。 贺兰明月拉着叶菩提说道：“咱们也看看吧。” 若是叶菩提一人，对这种连地境都不到的游侠比武自然是没有兴趣，但是贺兰明月有兴趣去看，她也就停下陪她一起看一会。 夕阳下，城头上。 两位剑客对视。 此情此景也有几分高人风范，但是没动手之前，城墙下看热闹的人群也只是讨论两人谁可能更厉害，而不会为哪个人加油助威。 两人开打前，按照江湖惯例先自报名声，一个号称鬼手剑，一个号称落魂剑，单从外号听起来都是厉害的高手，但是两人能不能对得起外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189章 比武切磋 城墙下，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围在人群外，贺兰明月小声问道：“你说这两人谁能赢？” “这就要看他俩先前商量的怎么样了。 ”叶菩提意有所指的说道。 两人既然故意出现在城头比武，最大的目标自然是想要扬名立万，所以比武之前一定会有交流，至于交流的结果是鬼手剑大胜落魂剑，还是落魂剑大胜鬼手剑，亦或者两人打得难解难分不分伯仲，这些叶菩提就不清楚了。 贺兰明月立刻就明白她的意思，说道：“要是真打呢？” “那个落魂剑更强一些，地境二品的实力，其实算不错了。 ”叶菩提解释道：“不过这种事情……我之前也和你提过，比武不仅仅是看修为，还有其他一些因素，包括个人的心态经验，那鬼手剑虽然修为比他第一层，但是胜负也不是绝对的。” 两人的功夫，城头上的两人相互吹嘘完毕，看到城头下也已经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于是不再吊胃口，开始动手。 城头上两人刀光剑影，两位游侠你来我往，打得昏天暗地。 下边观众多是貔貅城的住民，已经对这些江湖游侠之类的见怪不怪，只要砰砰啪啪打得起劲，就不会吝啬掌声喝彩，大呼痛快。 一些汉子更是站在板凳上拍手叫好，免费的热闹，反正也不需要他们掏银子。 两人交手的功夫，又有几个半大孩子举着糖葫芦从一旁的街道窜出来凑热闹。 不同于那些凑热闹的人群，这些孩子看向城头上比武的两人眼中都是说不出的羡慕和热切。 甚至有眼尖的学着城头上的两人出招，想象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就是一柄锋利的宝剑，在自家小伙伴面前一顿胡乱挥舞——也只能是胡乱挥舞，这两人虽然只有地境修为，但也不是这些孩子看几眼就能学会的。 但是他的小伙伴可不管这么多，只觉得对方舞的还似模似样，也跟着笑闹起来。 穷文富武。 如今的天下，若是放在中原这种承平世界，穷苦人的孩子更多还是要读书识字，然后考取功名来光宗耀祖，习武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在貔貅城以及整个西北边塞尚武之风仍旧浓厚，无论家境如何，人们都对这种江湖事都有兴趣。 因此这些孩子才会兴致勃勃放下原本玩耍的游戏，跑到城墙下看这两个游侠的比武。 这些孩子多数穿着打补丁的衣衫，显然并不是富贵人家。 他们一边笑闹还一边注意城头上的两人，各自为心中喜欢的游侠加油。 少年人，总是心中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如城头上的两位大侠一般潇洒，却不知道大侠们也要为自己的生活发愁，还会羡慕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场酣战，最终还是以身穿白衣的落魂剑以一招之差胜出，博得满堂喝彩。 对于这个结果比武的两人都还算满意——此战之后，两人的名气应该能在貔貅城流传一阵子，到时候说不好就有需要护卫的商队找上门，貔貅城每日都有无数南来北往的商队，名气出去不愁没生意。 甚至在两人走下城头之后就已经有人上来和两人接洽，看样子是对两人之前的身手颇为满意。 没有热闹可看，贺兰明月就拉着叶菩提离开。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贺兰明月的眼神不住往叶菩提身上瞟，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好几遍。 叶菩提语气有些无奈，说道：“不认识了吗？” “嘿嘿。 ”贺兰明月笑道：“我就是觉得你要穿白衣服可比刚才那个什么落魂剑好看一万倍。” 刚才那落魂剑手拿三尺青锋，一袭白衣站在夕阳下，还真有几分出尘高人的潇洒模样，单是这幅画面就让不少人为他喝彩了——要知道在这里比武，喝倒彩的人也不少，这落魂剑光凭这一身装扮就能引来喝彩，也是不容易。 叶菩提对她的赞誉没有什么太多感觉，只是说道：“我以前天天穿白衣服，你也不是没见过。” “就是见过才有比较啊。 ”贺兰明月单手拖着下巴说道：“看过你穿白衣服出手杀人的模样，我就觉得啊，这世间除过你真没有人能配得上白袍了。”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一件衣服而已，又不能增加修为。” “不一样的。 ”贺兰明月绕到叶菩提身前，然后双手背后倒着走，饶有兴趣的说道：“行走江湖，哪有不注重装扮的？只有一身出彩的行头才能先声夺人呐，不然这个江湖太大了，谁会注意你？除非你是武榜上的顶尖高手。” “我为什么要让人注意？”叶菩提不解的说道：“我也没想过出名，我来中原只为办事，而且……我也是顶尖高手。” 贺兰明月：“……” 你会不会聊天啊。 两人就这样一路往客栈走去，贺兰明月后退着走出一段距离。 在街道的拐角，有几个闲汉原本坐在一旁闲聊，看到倒退着和叶菩提聊天走来的贺兰明月后几个人相互使个眼色，然后就有一人站起身来。 那人站起身后低下头假装行色匆匆，朝着贺兰明月的方向走来。 然后——“哎呦。 ”连续两声痛苦，一声是贺兰明月的，一声是那个男人的。 两人撞在一起，叶菩提眼疾手快拉住贺兰明月，才不致于让她跌倒，但是那男人却一声痛苦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贺兰明月连忙转身道歉。 然后街角其余几个男人同时围上来，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说道：“你瞎啊，不长眼啊，怎么走路的？” “抱歉。 ”贺兰明月说道：“我方才没注意，对不起。” 贺兰姑娘还以为是自己倒着走路撞到对方了。 这几个男人不依不饶，围着贺兰明月说道：“我这兄弟本就是个病秧子，被你这一撞，好啦，现在躺地上起不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那贺兰明月撞到的男人也却是个身材瘦弱看起来就病恹恹的男人。 他们这群人混迹在貔貅城，专门寻找合适的目标下手，一般都是落单的人，他们一群人围上来，又是地头蛇，对方还不乖乖就范，任凭他们摆布？ “这个……”看着那倒在地上痛呼的男人，贺兰明月犹豫一下说道：“他这……先把他扶起来吧。” “扶？”其中一个男人冷笑道：“这么好扶的吗？我这兄弟身体本就不好，这被你一撞，估计小半年都缓不过来，这小半年躺家里不能做活，谁养活他们一家？” 贺兰明月听出来对方这是要银子了，不过她还以为是自己撞倒对方，因此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说道：“你们想要多少钱？” 以她的性格，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 第190章 女侠与地头蛇 听到贺兰明月提到钱，这几个人心中一喜，等的就是这句话。 那汉子犹豫一下，说道：“这小半年时间，他不但不能做事，还要吃药调养，怎么说也要……一百两！一百两银子这事就了了！” 说着几个人都往前迈一步，想要给贺兰明月更大压力，让她乖乖掏钱。 轻轻一撞就要一百两银子，这群人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 若是此处只有贺兰明月一人，她可定会选择拿钱消灾，然后息事宁人，就算事后要找回场子，那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但是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叶菩提还站在她身边嗯。 听到对方张口要一百两，贺兰明月也就明白过来：自己这那是撞人，这是遇到地头蛇敲诈来了。 于是她也不在道歉，转而换上一个平淡的语气说道：“一百两，确实不多……” 这群地头蛇听她说一百两不多，登时心中大喜，这是碰到一头肥羊了，看来一百两却是要少了，不行！一会还要开口在敲她一笔钱。 “但是。 ”贺兰明月悠悠说道：“我可不管钱呐。” 说着指指一旁的叶菩提，说道：“我们俩的钱都在她身上，一百两，你看她愿不愿意给你。” 这群地头蛇的目光就转向一旁的叶菩提身上了，看到是一个与贺兰明月差不多的女子，这些人也没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围上来说道：“既然是你管钱的，你说这事怎么办吧？你的人把我兄弟撞到了，他这病秧子身板，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撞？” 叶菩提之前与荷兰明月说话，并未注意到街道一旁的情况——她可以感受到四周的杀气和危险，但是这几个地头蛇身上即没有杀气，也不可能对她造成威胁，因此叶菩提根本没注意到几个人的动作。 但是她从之前的对话也就明白自己两人是遇到碰瓷的了。 说来也是新鲜，人碰人，还是一个小姑娘碰到一个大男人，这些人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看来真的是地头蛇有恃无恐。 这种行径在叶菩提看来与明抢也没什么区别。 她没有理会这几个围着自己的男子，反而是走到那倒在地上痛苦的男子身前。 不得不说，这男子演的还是非常卖力的，不仅是在地上打滚，额头上也是一层水渍，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口水。 看着这人，叶菩提伸手把这人抓到自己面前，然后所有人惊讶和不解的目光，叶菩提一膝撞在他的小腹。 “嗷！！！”一声宛如杀猪般的凄惨叫声从那男人口中传来，响彻半条街道，引得无数人侧目。 这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就由红润转为苍白，继而又涨的通红，脸上瞬间汗如雨下。 叶菩提一把把他扔在地上，男子痛苦的抱着肚子打滚，显然是伤的不轻。 这次他是真的受伤了。 有人惊道：“你……你做什么！！！” 叶菩提平静说道：“这才叫撞人，懂吗？” 剩下的几个地头蛇被她这一套操作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呼啦一下把叶菩提围起来，叫骂道：“臭娘们，你完了！你完了！老子要把你卖窑子去！” 叶菩提不想听他们聒噪，这种地头蛇欺软怕硬，若不狠狠教训，过后肯定还会就缠上来。 于是她就直接动手。 几个呼吸的功夫，这群地头蛇也都如躺在地上的同伙一般一个个抱着肚子惨叫，声音之凄惨，简直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叶菩提走到贺兰明月身边说道：“走吧。” “嗯。 ”贺兰明月点点头，与叶菩提并肩离开。 若是旁人这样揍人，贺兰明月或许还会惊讶，但是换做叶菩提，贺兰明月觉得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没有动手杀人，这已经是叶菩提手下留情了。 至于这群地头蛇会不会事后报复？ 她们后天就要离开貔貅城，什么时候再来还说不好呢。 而且，叶菩提可一点也不怕对方的报复，这一段时间的修养，她的武功已经恢复八成，足以应付绝大多数麻烦。 两人也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中，一路上就这样安稳返回客栈。 客栈中，杨家商队的人大多数已经返回，没后返回的今晚估计也不会回来了——夜宿柳巷。 两人上楼时恰好遇到杨清下楼，跟着他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相貌普通，却不是商队中的人。 见到两人，杨清连忙打招呼：“吃晚饭了吗？” 贺兰明月犹豫一下，说道：“没有。” 她会犹豫，是因为担心杨清听闻两人没有吃饭会邀请她们同去，还需要客套，她实在不想再应付这小子了。 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好撒谎，犹豫之后还是老实说没有。 果然，听闻她的话，杨清脸色一喜，说道：“那正好，我也没吃，一道？” 贺兰明月要拒绝，杨清赶在她拒绝的话说出来之前说道：“一道吧，我身边这位是来自中原的赵掌柜，他们此行也是要去往西域，而且是北庭都护府，我们商议一下，可以一路同行，相互之间也有照应，而且你们两人是前往北庭都护府，正好后面可以和赵掌柜的商队同路。” 贺兰明月看向叶菩提，却发现叶菩提一直在观察那赵掌柜。 那赵掌柜也注意到叶菩提，回到客栈后两人也都摘下斗笠，这么漂亮的美人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以贺兰明月对叶菩提的了解，没有特殊情况，她对任何异性都是都兴趣的，既然她能多看这赵掌柜几眼，那就说明对方有让她注意的地方。 于是她到嘴的拒绝就咽下去，改口说道：“那叨扰了。” “哪里那里。 ”听到贺兰明月应下来，杨清大喜，连忙说道：“从草原到这里，一路上让你们两人跟着风餐露宿，我心中已经是故意不去，这次在貔貅城本也想着请你们吃饭，也好将功补过啊。” 他的话让贺兰明月微微牵动嘴角，算是笑了，一旁的叶菩提还是一脸平静，似乎连他的话也没听到，不过叶菩提的目光也从那赵掌柜身上转移开了。 其实她只是盯赵掌柜很短时间，就连那赵掌柜自己也没多注意，只是贺兰明月和她熟悉才能注意到她的异常。 相互介绍之后，四人走出客栈去寻找酒楼。 路上贺兰明月稍稍落后，凑到叶菩提身边小声问道：“刚才……” 叶菩提明白她想要问什么，悄声说道：“不是大事，回去说。” 贺兰明月点点头，暂时压下心中的好奇。 第191章 西北魔头 貔貅城城主府，曾经在闯入商队的年轻人正恭敬站在大堂中，在他的上手位置坐着一个女人。 按照推论这个女人应该已经年过四旬，但是仅从样貌上却丝毫看不出来，看起来仍是不到三十岁的模样。 她的衣着素雅，相貌妩媚，是难得的美人。 在西北沙漠，貔貅城毫无疑问是无数地头蛇中比较强势的一股力量，这一切自然得益于他们城主秋染画的强势，在她成为貔貅城城主的这二十年中，貔貅城再不似以往城头变幻大王旗，而是逐渐稳定下来，成为西北一股不小的力量。 这其中固然有南宫武夫在背后支持，但是秋染画自身的能力也是毋庸质疑的。 此刻听闻下方年轻人的话，秋染画仔细思索，然后才缓缓开口：“按照你今日的观察，那商队应当是路过，虽然有顶尖高手，但是不足为虑。” “可是……”年轻人犹豫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现在无数势力聚集在貔貅城，为的就是这枚青龙令，这种时候任何一股势力咱们都不得不防啊，就算他们不是为这青龙令而来，既然有高手，咱们可以拉拢一番……” 秋染画摆摆手说道：“无妨，一群跳梁小丑，不碍事。” 年轻人沉默，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谨慎的城主这一次反而是有些大大咧咧，要知道青龙令甚至比整座貔貅城都更加重要，这个节骨眼上，城主怎么还这么不上心？ 而且此番来到貔貅城，对这枚青龙令有兴趣的可不止一家，多方高手云集，仅凭貔貅城一家应付起来还是非常吃力的，城主怎么丝毫不着急？ 大概是看出年轻人的疑惑，秋染画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秋染画如此说法，年轻人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告退离开，暗中加派人手盯紧城中各方势力。 想着手下人汇报上来的情况，这个一向信心满满的年轻人也有些不自信了。 十几股力量在某些神秘势力的牵扯下来到貔貅城打青龙令的主意，剑指秋染画，仅凭他们貔貅城一家真的守得住吗？ 城主哪里来的自信？ ……一顿饭吃完，宾主尽欢。 饭桌上杨清被那赵掌柜的劝酒，喝的有些微醺，此时他和赵掌柜相互搀扶往客栈走去，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则跟在两人身后落下一段距离。 已经是夜晚，就算是没有宵禁的貔貅城，除过青楼和酒馆，四下也非常安静。 贺兰明月拉着叶菩提询问她之前为什么要看这个赵掌柜，叶菩提轻声说道：“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个赵掌柜的会点武功，地境三品，或许是我多心了。” “行走江湖，会点武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兰明月同样不以为意的说道。 赵掌柜将杨清送回客栈，然后才告辞离去——这座客栈已经被杨清包下拉，他和他的商队住在不远处的另一家客栈。 走回客栈，大堂中坐着几桌商队护卫在喝酒闲聊。 看到进门的三人，护卫们纷纷打招呼，招呼三人也在上桌喝几杯。 原本与那赵掌柜喝的微醺的杨清走过这一路，被风一吹已经彻底没有酒意，他倒是没有继续喝酒，而是坐在一张空桌上笑道：“刚才你们在谈什么，这么热闹？” 说着还招呼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同坐，贺兰明月也没有着急上楼，拉着叶菩提在隔壁一张空桌上坐下。 她刚才听到这群人似乎在谈论一些江湖事情，对于贩卖江湖消息的她来说，这些都是有价值的。 几个护卫笑道：“我们在说西北这边几尊大魔头呢。” “魔头？”杨清来了兴趣，问道：“魔教的人吗？不是说顾剑神雪夜下太白已经尽诛魔教高手吗？怎么还会有魔头？” 有护卫说道：“少主有所不知，这西北的魔头并非是魔教中人……也有可能是魔教余孽，但至少明面上他们都和那覆灭的魔教没什么关系，少主也知道西北这边比较混乱，什么人都有，这边的江湖也比中原混乱血腥的多，而在西北这个混乱的江湖中，有这么几个人因为武功高，手段残忍，所以被合称为七大魔头。” 杨清问道：“这么厉害的吗？都有谁？貔貅城有吗？” 能在三教九流云集的西北生存下去，还能混成出名的魔头，说明这七个人手段实力都非常厉害了。 一个护卫：“貔貅城并没有魔头，他们的城主秋染画还算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不过刚才兄弟们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事情？”“七大魔头中的四个出现在貔貅城了。 ”那护卫说道：“七大魔头只是并称，相互之间可没有什么交情，相反因为排名问题，他们各自的敌意还是颇大的，见面不打起来已经是奇迹，但是这一次其中四人出现在貔貅城，不但没有打起来，还能相安无事，这就让大伙比较好奇了，所以才坐在这里讨论呢。” 听到护卫的话，杨清略微有些紧张，他心中猜测这些人不会是朝着自家商队而来吧？ 难道对方盯上自己了？ 自己商队的货物贵重，要是被一些有心人顶盯上可就糟糕了。 此行他们虽然有上百护卫，还有吴戎这个高手保驾护航，但是要是同时面对几个在西北地区凶焰滔天的魔头，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啊。 他有些担忧的问道：“来到貔貅城的都有谁？实力如何？” “这个……”那护卫想了想说道：“四人中最厉害的是七大魔头中排第二的观音笑，据说是天境二品的修为，之后则是排第三的千面屠夫，第四的锦绣客，第六的千机刀，据说最差的也有天境五品的修为。” 听完护卫的话，杨清在心里暗呼好厉害，就这些魔头，不说四人同时出手，就一个天境二品的观音笑出手，他们商队就挡不住的。 杨清心中的担忧更深，他无心再听下去，匆匆起身上楼：这是要和吴伯伯商议一下，他是老江湖，或许有办法。 无论对方是不是冲着他们而来，都要提前做好准备。 杨清离开，贺兰明月也就拉着叶菩提返回房间。 两人坐下，叶菩提问道：“你了解这七大魔头吗？” 她想贺兰明月的消息怎么也比这些只是道听途说的护卫来的详细吧。 第192章 暴风雨中的杀戮 贺兰明月在叶菩提对面坐下，取出两个洗净的茶杯倒上茶水，这才说道：“了解过一些，不过也不多。” 说到这里她轻轻蹙眉，说道：“因为七大魔头中的那锦绣客，你知道的我的名字也是锦绣，所以我才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外号。” “然后呢？”“这个人之所以被称为锦绣客是因为他的变态爱好。 ”贺兰明月一脸嫌弃的说道：“这人喜好杀人扒皮，然后用人皮作画，据说画工非常精美，所以才会有锦绣客这么个外号。” 呵。 “看着有些郁闷的贺兰明月，叶菩提轻笑一声说道：“没关系，有机会我帮你杀了他。 ““嗯嗯。 ”贺兰明月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说道：“这家伙，你叫什么不好，非要用锦绣两个字，用就用呗，还非要做这么变态的事情，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那要不……我现在就去帮你杀了他？”叶菩提说道：“正好这家伙不也在貔貅城吗？” 贺兰明月似乎有些心动，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算了，这次先放过他，他们这么几个大魔头齐聚貔貅城说不好是要搞什么大事情的，咱们先不去理会，也说不好这次之后那个锦绣客就被人干掉，也不用麻烦你动手了。” ……夜半时分，貔貅城开始下雨，瓢泼大雨。 下雨对于处在大戈壁中的的貔貅城是少见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是见不到的事情，因此城中也没有那户人家跑出来看个新鲜，依然睡的深沉。 整座城似乎都陷入雨打地面的劈啪声中。 大雨中，貔貅城的城主府依然灯火通明，一身青衣的秋染画站在院中，一旁是为她撑伞的小丫鬟，而在她身前的大院中密密麻麻占满身穿蓑衣，手拿兵刃的武士。 黑夜中灯笼光芒微弱，秋染画隐藏在灯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中，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大雨哗啦，下方的武士们却都一动不动。 很快，有一人飞身进来：“禀报城主，梵音城三百人马在观音笑带领下正往北门逼近。” 这人的话犹如一个引子，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又有十几个人飞身进来。 “禀报城主，飞狐城两百人马在千面屠夫的带领下已经堵住南门。 ”“禀报城主，黑狼山两百马贼在锦绣客带领下前往西门。 ”“禀报城主，陇西杨家两百人马在他们族长带领下前往东门。 ”“禀报城主……”一条条的信息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入秋染画的耳中，所有的信息对她来说都是坏消息，没有一个好消息！直到最后一人飞身进来禀报：“禀报城主，高大人……高大人他，带人造反了！” 高大人，就是那个白日还在和她说要小心行事的年轻人。 听到最后一个消息，一直无动于衷的秋染画似乎终于从发呆的状态回神，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笑道：“连你也背叛吗？我这算是众叛亲离吗？” 在之前的消息中，这个年轻人并不是第一个背叛之人，但是他是秋染画比较亲近信任之人，连他都背叛秋染画，看起来她似乎真的已经是众叛亲离难逃一死了。 低语几句，秋染画终于抬头看向下方的武士，说道：“有客远来，不好好招待一番，岂能是我们貔貅城的待客之道？去吧，好好招待咱们的客人。” 于是下方武士们悄然离开，动作迅捷，如同幽灵，一个个迅速消失在雨夜中。 院中只剩下秋染画和为她撑伞的小丫鬟，秋染画拢拢衣衫，说道：“走，回屋睡觉。” 说着转身返回自己的屋子，似乎真的打算在这个注定要血流成河的夜晚听雨而眠。 眼下情况危急，十几股力量选择在这个雨夜对貔貅城发动攻击，而且就连她最亲近的几个人也背叛她，她似乎已经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但是这个能镇压貔貅城二十年的女人却没有丝毫的紧张或者恐惧，平淡的转身返回屋中睡觉。 那小丫鬟虽然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但是也知道城主如今面对大麻烦，她不知道城主为什么不着急，甚至还有心情睡觉，但是既然城主如此吩咐，她一小丫鬟也没有插嘴的余地……城主府外，四面八方围下十几股力量，他们围在城主府，所有人安静站在雨中，似乎并没有立刻杀进去的打算。 他们在等，在等一个进攻的信号，然后就冲进去把那个在貔貅城作威作福二十年的老女人乱刀分尸，再抢走青龙令，皆大欢喜。 雨夜中有十几人碰过面，他们就是此行的负责人之一。 这其中也包括那个被称作高大人的年轻公子。 他并非一开始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只是今日从城主府离开，秋染画的反应让他心中不安，貔貅城方圆几百里都是沙漠，没有任何援兵在来的路上，你何来的底气说要以一击之力对抗十几股力量以及这十几股力量背后的势力？ 他心中开始对秋染画有过担忧和不满，这些年的顺风顺水让她太自大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对方找上他。 再听闻对方背后的势力之后，这高公子就明智的选择背叛秋染画，即便他曾是秋染画最信任的人之一。 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公子坚信这句话。 十几股力量明面上的话事人碰面，有人说道：“可以动手了吧？” “当然。 ”有人高声说道：“最新消息，方圆几百里可都没有任何援兵，秋染画这个老女人现在是孤立无援……正是咱们动手的好机会。” 所有人都同意。 高公子看向城主府的方向，心中默念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城主大人，我识时务，你不识时务，那就真的抱歉了。 就在这时，城主府的各处大门洞开，有穿蓑衣的武士自各个大门涌出。 于是激战就在这个雨夜中展开。 金铁交击，火星在雨中迸发，旋即又消失，有无数人躺下，也有无数人默默抽出尸体上的兵器，然后迎向更多的敌人。 雨夜中，叶菩提与贺兰明月撑伞站在一座阁楼顶端，默默注视着下方的交战。 贺兰明月打个哈欠，说道：“你说这些人进攻城主府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看上秋染画，然后想抢会去做压寨夫人吧？她可都四十多了。” 相比于被大雨遮掩视线看不清楚具体战况的贺兰明月，叶菩提对下方的情况就比她了解太多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进攻城主府。 先前她感受到城中的异动，告诉贺兰明月，于是已经准备睡下的贺兰姑娘兴致勃勃的起身，拉着她来凑热闹。 理由……贺兰姑娘的理由有二： 其一：那个锦绣客也在这群人中，说不准能找机会杀了。 其二：她的明月楼本就兼营贩卖消息的营生，今晚有人进攻城主府，貔貅城很有可能一夜之间易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这其中的一些消息对于某些人是很有用的，贺兰姑娘要是清楚其中原委，那就可以把这个消息卖个好价钱。 对于她来说，既能赚钱又能看热闹，何乐而不为？ 何况叶菩提就在她身边，贺兰姑娘心中安全感爆棚，丝毫不觉得看热闹会引来什么意外，于是就毫不客气拉上叶菩提前来了。 下边两边人疯狂厮杀，为的是争夺青龙令，却没有人知道站在不远处阁楼上的叶菩提身上还揣着一块朱雀令。 不然，怕是所有人的目标都会瞬间转向叶菩提了。 第193章 铁甲入城来 十多股来自西北各处的力量，超过三千人马进攻城主府。 这是貔貅城二十年未曾发生过的重大变故了。 自从秋染画入主貔貅城，这里似乎真的就成为西北沙漠中的商业明珠，少几分江湖草莽，多几分金钱逐利。 今夜大雨中，那愈演愈烈的厮杀声终于惊醒城中无数的居民。 这一晚他们终于记忆起这里曾经的刀光剑影。 秋染画这二十年在貔貅城留下很不错的威望与人气，于是有一些人摸出已经深藏很多年的兵器，自发往城主府去驰援。 但是这样的人也只是零星少数，跟多的居民则是选择作壁上观，对于他们来说，貔貅城谁做主都无所谓，谁做主也都要做生意不是？那他们何苦为秋染画搭上性命？他们是城中的居民，但不是城主府的护卫。 更有甚者，一些地痞无赖纠集到一处，趁着城中混乱打砸烧抢，不少人家都遭殃。 相比于进攻城主府的力量，秋染画手下的护卫人数就要少许多，不足对方一半，更何况对方还有许多天境高手带领，于是这些护卫们不得不且战且退，往府内退去。 站在高处的叶菩提有些好奇：大战至此，城主府都要被攻陷，为何还不见秋染画的身影？ 据说这女人自身修为也不弱，若是她亲自出面阻挡住对方的高手，对方是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攻入城主府的。 贺兰明月紧紧披风，说道：“不应该啊，根据我了解到的信息，秋染画这女人不论心机手腕都很不错的，不然也不可能镇压貔貅城这么多年，怎么这次这么蠢？我不信城中出现十几股对她蠢蠢欲动的力量她会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应对的手段，就这样任凭人家打上门，连面也不漏？……难不成？” “什么？”叶菩提问道。 贺兰明月手托下巴，说道：“难不成她已经悄悄逃走了？可是她就甘心把潜心经营二十年的貔貅城拱手让人？据说她背后有南宫武夫的支持，但是这也只是传闻，事情已经如此危机，怎么也没见那边有人驰援啊。” 叶菩提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说道：“这个你就要问她自己了。” 她对貔貅城的变故兴趣不大，不过贺兰明月很有兴趣，这些消息对贺兰明月来说都有可能是赚钱，所以叶菩提就陪她走一趟。 思考几种结果，但是最后都被自己否决，贺兰明月喃喃自语：“想不通，想不通啊，这女的失心疯了？” 又过片刻，局势基本一边倒，即便有零星的城中人相助，也对于整个局势于事无补，城主府眼看就要失陷，而统治这座貔貅城二十年的秋染画要么成为阶下囚，要么就提前远遁离开。 但是这些进攻城主府的人也不是毫无准备，貔貅城外同样埋伏有人手，等着秋染画自投罗网。 看着局势有尘埃落地的趋势，贺兰明月揉揉眼睛说道：“今晚这事……太没戏剧性了，貔貅城就这样易主，嗯……走吧，回去睡觉。” “等等。 ”叶菩提突然拉住贺兰明月的衣袖，说道：“你要的戏剧性来了。” 贺兰明月一脸不解的问道：“什么啊？” 叶菩提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说道：“马上你就知道了。” ……黑夜中，原本已经关闭的貔貅城东门被人打开。 昏暗的雨夜，借助灯笼，开门那人首先看到的是在雨中独立的一骑。 这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他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相貌隐藏在黑暗中，如同一尊雕像，但是开门那人仍旧是狠狠打一个寒颤。 冰冷的雨雾中，一股凛冽的气势从青衣男子身上散开，扑面而来，如针刺面，令人禁不住胆寒。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男子身后有五百铁甲骑兵！大雨从天而降，这些铁甲骑兵却都没有丝毫感觉，仍旧是阵容整齐，人马俱寂。 那开门的人立刻把灯笼扔在一旁，扑通一声跪下，高声道：“恭迎大将军入城！” 青衣男子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扶住腰间的刀鞘，沉声说道：“你且先退下。” 开门之人立刻退下，青衣男子带着五百铁甲骑兵进城。 他从城外的黑暗中走来，相貌逐渐出现在城墙下的火光中：他已经年过四旬，相貌不是如何出彩，但只是坐在马背上就给人以巍峨泰山般的沉稳压迫感。 五百铁甲骑兵踏在城中的青石街道上，有居民偷偷从自家门缝中往外看，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五百铁骑一头雾水，直到有人看到他们打出的黑色旗帜，才有震惊的呼声响起：“雍州……雍州铁骑！” 于是黑暗中有各种讨论的声音响起：“还是最精锐的黑甲铁骑。” “黑甲铁骑出现在这里，带头的那人难不成是……”“应当是了，看来传言是真的。 ”“今晚有好戏看了。 ”各种议论声纷飞，但是大多数人在讨论完之后却都是默契的把自家的门窗关紧，希望这些好戏离自己越远越好。 如两个游侠在城头比武这种好戏可以去凑个热闹，还能开眼界，但是如今晚这处好戏，大家却都是明智的远离，谁也不想莫名其妙就丢掉性命。 青衣男子转头看看身后漆黑的雨夜，然后又转头看向杀声震天的城主府方向。 今晚之后，西北势力就要大洗牌了。 五百铁骑进城，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过貔貅城的街道，然后在城主府外一百丈的距离开始冲刺加速。 大雨声震耳，亦不能掩盖如雷蹄声。 原本进攻城主府的人马很快就发现背后的来袭之敌，有人认出黑色旗帜，惊呼声四起：“雍州铁骑！雍州铁骑进城了！” “该死啊，不是说对方没有援兵吗，这些雍州铁骑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群有过瞬间慌乱，但是很快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雨夜响起，掩盖住所有的声音：“莫要慌，对方不过几百人，我们这边有三千人马，还有十多位天境高手，怕他们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这说话之人正是此次的主事人之一的观音笑，西北七大魔头之一，天境二品的高手。 于是人群逐渐安定下来。 他们之中许多人是见过观音笑出手的，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强大，己方这么多高手和人马，明面上实力还是要高于对方，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这种安定的气氛只持续很短时间。 有一道笑声响起，笑声不大，但是却穿透雨夜，落在每一个人耳中：“观音笑是吧？你既然这么自信，可敢接本将军一刀？” 声音醇厚，但是落在观音笑耳中却让他有种头皮发麻的惊悚感，心底不住冒凉气。 他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也知道面对他，自己绝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万万没想到，因为一枚青龙令，这位大人物竟然亲自赶来貔貅城了！瞬间他二话不说起身飞跃，竟然就要这样舍去所有人逃走。 下一瞬间夜色中有一抹刀光亮起，速度快如闪电。 第194章 又有谪仙来 刀光划破雨幕，所过之处，大雨如同断线的珠子，被割裂成两部分，半空中无数雨珠骤停。 不远处的贺兰明月看到这一幕微微张嘴，这一幕她不陌生——在荣山时叶菩提也曾一招就让大雨静止，与眼下这一幕极为相似。 这个天下能有这份实力的刀客屈指可数，对方的身份不言而喻。 回神的贺兰明月幽幽说道：“原来是南宫武夫来了，难怪秋染画丝毫不着急，一个南宫武夫再加五百精锐的雍州铁骑，今晚这群人估计是不可能活着走出貔貅城了。” 顿了顿她说道：“看来这貔貅城在他心中还是非常重要的，不然也不会带五百铁骑奔袭几千里了。” 叶菩提没有说话，相比于关注这件事情的贺兰明月，她更关心南宫武夫的刀法。 一刀之后，断线的雨珠再次连成串落在大地上。 同时观音笑原本准备逃走的身躯也猛然停下，然后拦腰折断……鲜血混合着雨水汇聚成小溪，流淌向更远处，观音笑一时间还没有毙命，仍旧坚持往前爬出几步，然后这个纵横西北的大魔头才带着不甘没了动作。 黑暗中青衣男子缓缓走出来，身为八万雍州铁骑的统帅，南宫武夫不仅是庙堂上屈指可数的武将，还是武榜第六的顶尖高手，一刀杀掉天境二品的观音笑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出刀，在场无数人中，也只有叶菩提一人能看清他的动作。 南宫武夫每走过一步，两边那些进攻城主府的人就立刻往两边退开，谁也不敢靠近他，这就是威慑力！面对他，世间大多数的江湖人可能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南宫武夫走过几步，然后把目光投向阁楼顶上的叶菩提。 昏暗中，两人的目光相碰，没有杀机迸发，也没有针锋相对，都是平静到近乎古井无波。 然后叶菩提抬手一道剑气穿过雨幕，洞穿一个进攻城主府高手的脑袋，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就悄无声息的倒地。 然后叶菩提对他摆摆手，南宫武夫就转过目光不再看她。 叶菩提这意思就是要告诉南宫武夫：自己只是凑热闹，不会插手两边的事情。 南宫武夫的实力大约与未进入谪仙人之前的岳神秀在伯仲之间，若是换做其他时候，她还是很有兴趣和对方交手切磋武道，不过今晚身边还有贺兰明月，为保证她的安全，叶菩提今晚自然是不会和南宫武夫动手了。 而南宫武夫也不愿和叶菩提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多费力气，既然对方表示不插手这件事情，那么自己自然不会再去招惹她，平白为自己增添一个强大的敌人。 观音笑被南宫武夫一刀斩杀，震撼到不少人，至少看到这一幕的一些人再没有勇气向他出手。 而他身后的五百铁骑也已经杀到，如同一支离弦的锋矢，瞬间凿穿这群人的阵容。 这十多股力量多数都是亡命之徒，但是面对南宫武夫以及他的五百铁骑，却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很快就如雪崩一般败落。 局势瞬间又倒向秋染画的方向，只是这一次似乎大局已定，进攻的这一方只剩下挣扎逃命的份了。 不过他们逃的掉吗？ 直到此刻，秋染画这位貔貅城的城主才终于披着披风出现在府邸的大门前。 两人中间还隔着无数进攻的人马，但是两人目光相碰，秋染画遥遥对着南宫武夫行礼。 看到这一幕，贺兰明月激动的拉着叶菩提的手说道：“有奸情！这两个人绝对有奸情！” “就算是这样，你又兴奋什么？”就算这两人有什么，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不懂了吧？”贺兰明月笑道：“这可是惊天秘闻呐，南宫武夫是谁呀？大雍王朝的大将军，八万雍州铁骑共主，武榜第六的绝顶高手，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那可都是吸引无数人的目光呢，然后现在呢……冲冠一怒为红颜，千里奔袭貔貅城，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你说会在江湖上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叶菩提认真看一眼贺兰明月，她才发现这姑娘竟然还有当八卦娱记的天赋，可惜就是生错时代了。 她自然不相信贺兰明月的话，叶菩提觉得南宫武夫这等人物岂会执着与儿女情长，就算他真的和这个秋染画有些什么，此番来貔貅城也绝对不是因为只为救她性命这么简单——他手下高手无数，何必亲自奔袭几千里来这里？ 但是这种事情也不好多和贺兰明月争论，她看着下方又倒向另一方的战况对贺兰明月说道：“南宫武夫既然出手，这里估计是没有悬念了，咱们回去吧。” “唔。 ”贺兰明月点点头：“一边倒的战斗确实没什么意思。” 叶菩提带着贺兰明月离开城主府返回客栈，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叶菩提撑着伞，贺兰明月躲在雨伞下说道：“今晚这里死掉这么多人，看来西北边塞的势力格局很快就会发生变化了。” 叶菩提想了想，说道：“或许南宫武夫正是要借助这次的机会整合西北边塞了。” 贺兰明月半边身子靠在她的肩头避雨，说道：“应该是吧，不然他这么兴师动众的来貔貅城，总不成真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他在这里布局这么多年，自然是想要整合这里，眼下确实是个好机会。” “你们还真聪明呢。 ”有声音突兀在两人耳边响起，带着轻微的笑意：“不过可不止如此。” 叶菩提抬头，看到有一人撑着伞站在自己下榻的客站大门前。 客栈门前挂着两站打灯笼，红色的烛火照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披上一层和煦的光晕，他就这样轻笑的看着走近的叶菩提两人。 看到这人叶菩提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在思考他的来意。 按照叶菩提了解到的信息，这个人既然出现在貔貅城，那么说明这背后的事情远非自己与贺兰明月猜测的那么简单。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叶菩提收起百转的心思，对着他点点头说道：“姜先生，好久不见。” 姜琢玉看着她说道：“倒也真是巧呢，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你。” 贺兰明月目光看向姜琢玉，抓着叶菩提肩头的手指微微用力，叶菩提转头对她说道：“这是姜琢玉姜先生。” 姜琢玉的大名贺兰明月自然不陌生，她有些好奇的看向这位传闻中的亡国太子。 相貌很英俊，气质也很好，怎么说……姜琢玉的形象很符合贺兰明月心中谪仙高手的形象。 不过也就如此了，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她和姜琢玉注定是不能有太多交集的。 看着姜琢玉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叶菩提问道：“不知道先生刚才所说的不止如此是什么意思？” 姜琢玉没有卖关子，解释道：“此番这些势力联合进攻貔貅城，南宫武夫也就顺势出手整合西北边塞的势力，但是这只是他顺手为之，他此番来这里的目的其实和我是一样的，都是为青龙令而来。” 青龙令在貔貅城？难怪能引得这么多势力觊觎。 听到青龙令，叶菩提瞬间明白各方势力为什么会联手进攻貔貅城，也明白南宫武夫和姜琢玉为什么会亲自前来了。 原来还是为那秦帝宝库！朱雀令在自己身上，姜琢玉之所以不急着讨要就是因为其他三块令牌尚未出现，就算他拿走朱雀令也没有用处。 如今青龙令出现，南宫武夫前脚出现，姜琢玉后脚就跟来。 看来今晚貔貅城的热闹程度远超自己的预期。 南宫武夫和姜琢玉，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一场大战是必然的。 南宫武夫虽然只是半步谪仙人，但毕竟摸到谪仙人的门槛，而且貔貅城是他的主场，姜琢玉想要从他手中夺走青龙令也是不容易的。 所以……她瞬间明白，姜琢玉这是要拉自己当帮手了。 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她不介意帮姜琢玉一次，毕竟对方对自己有指点修为的恩情。 但是如今在这里，她心中更多还是担忧贺兰明月的安慰——此地只有自己两人，若是自己出意外，那贺兰明月也危险了，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她都不会出手。 第195章 谪仙之困 “先前我已经见过南宫武夫，所以……姜先生，非常抱歉，今晚的事情我不会插手的。 ”叶菩提微微欠身说道。 叶菩提的拒绝姜琢玉并不意外，他仍旧是温和的说道：“没关系，换做是我，估计也会这么做。” 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似乎都和叶菩提没什么关系，所以对于叶菩提的选择，姜琢玉也不惊讶，至少从目前看来，秦帝宝库对叶菩提来说是没有任何吸引力的。 姜琢玉想要邀请叶菩提帮忙，也只是在貔貅城见到她之后的临时起意，既然她不愿插手，姜琢玉也不会勉强，他不愿意得罪碧落天，而且身为谪仙人，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叶菩提撑着伞微微颔首说道：“如此，先生请便。” 说着便与贺兰明月转身走进客栈。 姜琢玉也往城主府方向走去。 贺兰明月回头，昏黄的微光下姜琢玉的身形有些模糊，抬脚迈出几步，人已经消失在街道上，四周空荡荡，似乎从来没有人出现过。 “这些谪仙人没一个简单的。 ”贺兰明月在叶菩提耳边小声说道：“姜琢玉这一手缩地成寸就足够骇人了。” 叶菩提说道：“这是自然，这个天下，算上草原、扶桑、高丽和四大秘境，加上最近晋级的岳先生，谪仙也绝对不到十人，上溯一千多年，同一个时代谪仙人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个人，能到这一境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 两人往后院的住处走去，贺兰明月边走边说道：“我听我师父说谪仙人虽然很厉害，但做事也要守规则，很多事情他们做来也是束手束脚，我问她为什么，师父也没有细说，你知道吗？” “这是自然。 ”叶菩提点头说道：“谪仙人要真的无所顾忌，姜琢玉也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复国了，甚至当年的南干也不会灭亡了，大雍灭南干时，南干的江山问剑楼可是有谪仙人境界的赵无眠坐镇的，谪仙人要是可以肆无忌惮，仅凭这位谪仙人，大雍就不可能攻下南干，但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江山问剑楼覆灭，南干也成为历史云烟，谪仙人虽然厉害，也有制衡之道，不然这个天下岂不是要一直大乱下去？想要改天换地，仅凭个人武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人心、大势、机遇、智慧、勇气这些缺一不可。” “是这个道理，江山问剑楼，江山问剑啊，仅听名字就知道南干的野心，可惜最终也敌不过大雍的铁甲洪流……算了，不说这些，我就是好奇能制衡谪仙人的是什么。 ”“大概是命数、气数之类玄而又玄的东西，或者……”说着叶菩提指指头顶说道：“天上的那些……不过我还不是这一境界，也并不是非常清楚，这些也只是听我爹提过几句。” 贺兰明月小心翼翼看一眼漆黑的天幕，低声说道：“天上……你说这世间到底有没有天上仙人？” 两人走到屋檐下，叶菩提收起雨伞立在门前，然后站在门前说道：“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仙人只说向来都是传闻，我自己也是半信半疑，儒释道三教中都有飞升之说，真人化虹、菩萨涅盘、圣人登天之类的，也有一些关于飞升的记载，但毕竟都是口口相传，谁也没见过，至于我们这些武夫……我也只听传闻风满庭疑似飞升，但也只是传闻而已，或许等到某天我能到这个境界，才能告诉你肯定的答案。” 千年前的归墟城主风满庭，传闻他曾经斩杀过秦帝派遣的寻仙使者，而当时如日中天的大秦帝国却对归墟城毫无办法，他已经是江湖中公认的千年来最强者，如今一品之上三重境界就是他提出来的，就这样一位人物，也只是传闻疑似飞升。 贺兰明月笑道：“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很远的。” 叶菩提也轻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倒是对我有信心啊。” 贺兰明月说道：“那是，你可是千年来除过风满庭以外到达知秋境界最年轻的天才。” “话不可说满。 ”叶菩提说道：“这世间出过多少知秋，又有多少穷极一生都只能停留在这一境界而不得寸进？未来之事尚未可知，存在太多变数。” “什么话都是你有理。 ”贺兰明月伸个懒腰，笑道：“天色不早了，折腾大半夜，我可要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说完推开房门走进去，叶菩提也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客栈中两人自然不用和在野外一样挤一顶帐篷了。 贺兰明月虽然说要好好休息，但是她今晚注定是睡不好的，不仅是她，整座貔貅城的百姓也不可能睡得安稳。 原本前半夜围攻城主府已经让许多人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等到雍州铁骑进城平息混乱，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这样安定下来——南宫武夫亲自带着五百雍州铁骑进城，除非不夜城的两位谪仙人愿意出手，不然谁又能翻起浪花？ 但是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安静不到一个时辰，城中大战又起，不同于之前数千人的混战，这一次交手的只有两人，但是战况激烈远超前半夜。 无数人躲在家中，连开门看热闹的心情都没有，只盼着这两位仙人的交手不要波及到自家。 大战过后的第二天，所有人震惊的发现貔貅城成两半了。 从南到北，一道巨大裂痕沿着中轴将貔貅城分成两部分！甚至连南北两个方向的城墙都坍塌一半，无数房屋倒塌损毁。 大清早城主府已经组织城中士兵开始救援那些被波及的居民，看到熟悉服饰，大家才知道貔貅城并未易主，这让不少人暗中松一口气。 庆幸之余又开始猜测昨晚大战的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是谁胜谁负？ 其中一人人们能猜到是南宫武夫，但是能和南宫武夫交手，而且还能毁去貔貅城的又是何人？ 一时间各种传闻甚嚣尘上，让不清楚的人摸不到头脑，不过所有人都确定，昨晚的战斗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天下，到时候就会有更多更详细的信息公开，这甚至可能成为近几年江湖上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一道来到客栈大堂准备吃早饭，大堂中已经坐满商队的护卫，所有人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昨晚的事情，将自己大清早听到的传闻说给身边人听，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似乎自己昨晚亲眼所见一样。 耳听这些人的话题，贺兰明月说道：“他们真应该庆幸咱们的客栈不在主街上，不然今天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能坐在这里聊天呢。” 叶菩提说道：“两边都不傻，知道我在这边就不可能过来。” 既然叶菩提已经对姜琢玉说过自己见过南宫武夫，那么两人的大战肯定是要避开叶菩提的，毕竟谁也不想给对方再找一个强力的帮手。 第196章 自寻死路 下午时间，叶菩提与贺兰明月离开客栈上街，她们去布庄取衣服。 城中依然非常热闹，有远来的商队进入，也有停留的商队离开，城中的居民也都照常打开门做生意，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除过那倒塌的城墙和裂开的街道还在时刻提醒人们这里昨晚发生一场江湖近几年来最激烈的大战——岳神秀挑战贺楼佩，叶菩提在草原上大战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在北海大战贺楼佩都称得上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交锋，但是这些毕竟无人知晓，而这两人的交手却有整座貔貅城作为见证。 两人走出客栈没有几步就遇到一个不算熟人的熟人——昨日一同吃过饭的赵掌柜。 那赵掌柜看到叶菩提两人，立刻露出一个笑脸，凑上前来说道：“两位姑娘这是要出门逛街吗？”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赵掌柜这是去找杨清吗？” “是啊，商讨一下明日出发的事情。 ”赵掌柜的说道：“不知道杨公子在客栈吗？” 离开貔貅城往西域方向仍有不短的一段距离，混乱程度更胜北边，两家商队商议着一同行动也算相互有个照应。 贺兰明月说道：“在的，赵掌柜直接去找就好了。” 等到这赵掌柜的离开，贺兰明月这才对叶菩提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对这赵掌柜的态度不一般呢？” 她注意到遇到这个赵掌柜，叶菩提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在他身上打量几眼，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是有点奇怪。 ”叶菩提说道：“感觉他不像一般的商人，或许是错觉吧。” 说到最后，叶菩提自己也有些困惑，她总是觉得这个赵掌柜有哪里不一样，但是却也说出来哪里不一样。 “是因为他会武功吗？你不是说他的武功很稀松平常吗？”“他的武功确实一般，就是感觉他不像是个商人。 ”“身份应该没问题吧，杨清虽然有些呆，但是这点上应当不至于认错。 ”贺兰明月说道：“何况还有吴戎这个老家伙给他把关呢。” “算了，不说这些了。 ”叶菩提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说道：“走吧，去布庄看看。” 两人绕过几条街道，来到昨日的布庄，这个布庄不在主街上，并未被姜琢玉两人的大战波及到，依然开着门做生意。 仍旧是老板娘和那个伙计，两人显然是认得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不说两人出手大方，单是这不俗的外貌也让人难忘。 老板娘脸上都快笑出花来：“衣服已经做好了，两位要不要试试？” 这两位一次性掏的银子都赶得上她一个月赚得多了，老板娘怎么可能心情不好？ 店伙计从后边抱出一大堆衣服堆在柜台上，贺兰明月拿出衣服一一翻看，看到料子样式都没错，然后说道：“样式没错就好，试就不用试了。” 怎么说也是比量着她们的身形手工定制的衣服，不会出现不合身的情况。 付过余下的银子，两人返回客栈换下身上的胡服。 贺兰明月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裙，围着叶菩提赞叹：“江湖上有一句话，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这两句来源已经不可考，不少人都被这样赞誉过，但是到得今日我才觉得世间只有你配得上这两句话，当日就不该给你穿胡服的。” 换回白衣的叶菩提让同为美人的贺兰明月都感到惊艳。 叶菩提自动忽略她前边的几句话，说道：“在草原行动胡服更方便。” “你呀，除过武功，我就没见过你喜欢过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贺兰明月说道：“虽然这更符合你的性格，但是你可是女孩子哎，简直浪费老天爷给你的资源。” 叶菩提有些郁闷：“我的武功很……花里胡哨？”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听人这样评价她的武功。 自从认识贺兰明月之后，叶菩提发现这姑娘每每都会有让自己费解的言语和看法，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贺兰明月说道：“花里胡哨又不是代表不厉害，反正我见你出手的几次，那些招数看起来都很漂亮，任何一招在江湖上拿出来，都能让无数人瞠目结舌。” 叶菩提还要在反驳，却突然闭嘴，然后将贺兰明月拉在身后，看着小院的一间厢房冷声说道：“谁在里面？” 叶菩提自己都没想到有人竟然能瞒着自己悄无声息的潜入两人居住的小院，这样的人不是武功绝顶那就是有特殊的能掩盖气息的法门。 “不错啊，这都让你发现。 ”厢房门被推开，走一个黄脸的中年人，他穿一身锦衣，一手拿着折扇，看着院中的两人笑道：“我躲进来不过一个时辰就被你们发现了，倒是警觉。” 叶菩提打量他两眼，说道：“你会龟息功？” 这人是一个时辰前潜伏进来，那时自己还没有回来，不然他根本不可能进来。 之后自己回来也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那这人肯定会类似的龟息功之类的武功，不然凭他不过天境五品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躲这么久。 这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仔细打量两人，笑道：“两个都是罕见的美人啊，可惜我现在正在躲人，不然的话就可以用你们的美人皮作画了，那肯定是世间最美的画。” 他虽然是笑着说话，但是说出的话却极为残忍。 叶菩提无动于衷，问道：“人皮作画？这么说你就是那个七大魔头之一的锦绣客了？” 中年人点点头，颇为自豪的说道：“看来你们也听过我的名字，虽然我的武功不如其他人几个人，但是我的画技却不是他们能比的。”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对视一眼，说道：“这倒是有意思，本以为他昨晚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逃出来，还自己送上门来。” 她之前说过有机会要帮贺兰明月宰了这个锦绣客，没想到这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昨晚大战，观音笑被南宫武夫一刀杀掉，他们这边的人心其实已经散了，都只剩下狼狈逃窜，然后被追杀。 他身为七魔头之一，排名只有第六，但是同样因为排名低，所以不如其他人那样受“照顾”，才能侥幸逃得性命，却没想到兜兜绕绕躲藏到叶菩提的小院中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他自己来送死。 那就怪不得叶菩提送他上路了。 而且这人恶贯满盈，手段残忍，叶菩提杀他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第197章 秋染画 “看来昨晚的事情两位美人是知道了？”锦绣客晃着扇子说道：“那就真的抱歉了，现在秋染画那个老婆娘在到处搜捕我，她有南宫武夫撑腰，我可不敢暴露身份，所以……反正红颜薄命嘛，两位也应该想得开吧？”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贺兰明月有些微怒，说道：“我见过许多白痴，但是你这这种白痴是最让我恶心的，简直在侮辱锦绣两个字。” “理解，理解。 ”锦绣客说道：“这世间没有人能坦然的直面死亡，你们生气也是应该的，希望你们下辈子投胎，最好投个不这么漂亮的皮囊，不然看到这么美的皮囊，却不能拿来作画，我心中还是非常遗憾的。” 说到最后他晃晃折扇，感叹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不但蠢，还蠢得自以为是。 ”叶菩提盖棺定论的评价，再然后茱萸剑就穿透锦绣客的胸膛。 出鞘，回鞘。 茱萸剑快到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幻影，锦绣客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痛苦，直到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才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胸前的伤口，他努力抬起手想要捂住伤口，想要让鲜血不要飞溅，但是茱萸剑的剑气已经破坏他的身体，不再受到大脑的指挥。 他只能徒劳的抬抬手臂，然后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到死他甚至都不知道叶菩提是怎么出手的。 江湖上的游侠不能理解天境高手的实力，同样天境高手也不能理解知秋的实力。 南宫武夫能一刀斩杀天境二品的观音笑，同为知秋境界的叶菩提一剑斩杀只有天境五品的锦绣客就更简单了。 “心情突然就好了呢。 ”贺兰明月看着死透的锦绣客说道：“这人简直在侮辱锦绣两个字，一个大男人用锦绣做名字，简直恶心。” 锦绣客的尸体不可能一直留在院中，因此叶菩提说道：“我把他扔到大街上去。” 贺兰明月笑道：“你这也太……不过好像没问题啊，咱们这也算帮秋染画那个老女人，她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如今貔貅城在到处搜捕昨晚这群人，锦绣客的尸体出现在大街上，很快就会被城主府的人发现带走，至于会不会搜查是谁下的手——叶菩提相信只要秋染画脑子没问题，肯并不愿意和自己交恶，尤其是在自己帮她之后。 叶菩提衣袖鼓动，卷起锦绣客的尸体直直往墙外扔去，锦绣客划过半空，然后猛然摔落在客栈后院的一条街道上。 这条街道虽然不是主街，但是也有不少行人，叶菩提这一袖把锦绣客直接扔到一处小贩的摊前一丈。 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人，那小摊贩也吓一跳，差点就要掀自己的摊子跑路了。 锦绣客趴在街道上一动不动，引得不少路人围观，有大胆彪悍的人去踢他一脚，一动不动。 再看看从他胸膛流出的鲜血，这些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厮杀争斗的老百姓就知道这人已经死透了。 这在貔貅城算不得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需要告知城主府即可。 那小摊贩自认倒霉，让人帮自己看住摊子，自己去往城主府报信。 很快城主府有护卫前来，确认锦绣客的身份，然后在询问围观者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带着锦绣客的尸体离开。 而原本一脸倒霉相的小摊贩却喜笑颜开——貔貅城现在在搜查昨晚的带头人，刚才城主府的护卫确认锦绣客的身份，作为通风报信的人，小摊贩竟然拿到城主府的几两赏银，这自然让他喜笑颜开了。 大概锦绣客自己也没想到死后还能给别人带来天降横财……傍晚杨家商队的护卫们开始忙活起来。 明天就要继续出发，他们需要连夜把货物装好，然后才能赶在大清早出城，不然耽搁时间的话，就会有很多商队拥挤在城门前，他们明天就未必能离开了。 这两日杨清忙着在城中采购，也就没有太多机会来寻找叶菩提两人，倒是让两人清闲不少。 等到他们再出发，最多半月时间也就能进入西域范围，到时候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就会离开商队前往不夜城。 两人虽然有些烦恼杨清的骚扰，但是同样也很感激杨家商队能带她们一路，让她们安全从草原离开，不然两人的归途不可能如此顺利。 稍晚一些的时候，秋染画来到客栈寻找叶菩提。 她是乔装改版之后才来的，而且只带一个护卫，因此就连客栈的老板都没有识破她的身份。 两人在小院中见面，而后就在院中坐下。 先前城主府调查锦绣客的死因很快就查到这边，这个并不难查，因为叶菩提下榻的客栈距离那条街道实在太近。 查到这个客栈之后，秋染画并不知道叶菩提的身份，但是她背后的南宫武夫却猜到很有可能是叶菩提出手。 两人昨晚见过面，从锦绣客胸口的剑伤，南宫武夫不难推断出这是叶菩提下的手——如今城中能如此干净利落杀掉锦绣客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先前与自己大战的姜琢玉，一个就是叶菩提，姜琢玉可没这么好心帮自己干掉敌人。 因此他让秋染画来拜会叶菩提。 对于南宫武夫而言，面对叶菩提这样突然出现的知秋高手，而且还是一个年轻过分的高手，他必须要有些戒备和警惕，纵然对方明确表示不会参与貔貅城的事情。 他让秋染画来试探叶菩提，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目的，最重要是想要弄清楚叶菩提的来历。 因此秋染画在对叶菩提出手干掉锦绣客表示感谢之后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打探叶菩提的来历。 在听到叶菩提明日就会离开貔貅城的消息后，秋染画微不可查的松一口气。 她的武功尚可，但是远不能和一品之上的高手相提并论，如今貔貅城有南宫武夫坐镇还好说，但是南宫武夫很快就会返回雍州，到时候她继续留在貔貅城，面对叶菩提时也就没有一点底气了，因此听到叶菩提很快会离开，她才松一口气。 两人聊到最后，叶菩提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身份，但聪慧如秋染画还是从她的言语中猜到她的来历。 知道叶菩提可能来自碧落天之后，秋染画是彻底松一口气。 先前她担忧叶菩提有可能是来自不夜城的高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不夜城很有可能也对貔貅城有兴趣，那就糟糕了。 如今猜到叶菩提来自碧落天，她反而轻松下来，确定叶菩提只是巧合路过。 碧落天离西北沙漠万里之遥，叶菩提不可能对貔貅城有什么想法的。 华灯初上时秋染画告辞离去，叶菩提突然问道：“昨晚两人大战结果如何？” 秋染画的脚步一顿，然后笑笑说道：“姜琢玉的天下第三名不虚传。” 她的话让叶菩提猜测青龙令很可能落在姜琢玉手中了。 这人还真是强悍，硬生生从南宫武夫手中抢走已经到手的肥肉，确实无愧于他武榜第三的位置。 赫连家族和南宫武夫鹬蚌相争，没想到最后却让姜琢玉坐收渔翁之利。 第198章 被盯上的肥羊 五更鼓响，晨昏破晓。 杨家商队的所有人已经在貔貅城的南门前排队，同行的还有赵家商队的几十人。 因为早起，他们很幸运排在队伍的最前端，所以城门打开后可以第一个出城。 在他们身后排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壮观的队伍，这些都是今日要出城的队伍，由此可见貔貅城的繁华。 两支商队出城，虽说是相互照应，但并未直接搅合在一起，反而是拉开一段距离，各自行走。 出城一炷香功夫，商队就走出貔貅城所在的绿洲，入眼所见又是无边无际的黄沙大漠。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依然是在队伍的最后方，身边还跟着包括李三才在内的四个护卫，只不过相比于之前的沉默，四人此番出发却是活跃不少，一路上都在谈论在貔貅城的见闻，说的最多的自然是那晚的大战。 四人中，李三才自然是插不上话，他只能负责傻笑和被其余三人嘲讽。 经过两日流言，不少人也知道那晚大战中两人的身份。 武榜高手之间交手不多，很多大战还不被外人知晓，如姜琢玉和南宫武夫这样的大战已经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因此随着各个商队走南闯北，这场大战势必会被传的人尽皆知，成为江湖上风头无两的大事情。 不过遗憾的是对于大战结果并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定论，因为这场大战虽然惊天动地，但并没有几个人能有幸亲眼看到。 大漠中杨家商队在前，赵家商队在后，两家相距一里地，叶菩提转头就能看到身后的赵家商队。 他们的商队不如杨家庞大，也只有三十多护卫，但是运送的货物却比杨家还多出一车，若说他们担忧往西域去不太平，所以要和杨家同行也说得过去。 走在黄沙大漠中，又是夏天，头顶烈日，热浪灼人，走出不过小半日，商队所有都被晒到汗流浃背，唯一好一些的只有贺兰明月了。 她本是怕冷不怕热的身体，骑在马背上带着斗笠遮光，而且与叶菩提并驾齐驱，周身有一股清凉的气息环绕，也不觉得走在这种大漠有什么难熬的。 贺兰明月知道这是因为叶菩提的武功已经到寒暑不侵的境界，又刻意运转气机护着自己才能周身清凉。 离开貔貅城的第一日杨清就发现他们被一股马贼盯上了。 西北沙漠混乱，离开貔貅城往南更乱，早些年一些势力大的马贼甚至就徘徊在貔貅城附近，等着从城里走出来的肥羊。 这些年秋染画也派人或是围剿或是安抚拉拢过一些马贼，才让貔貅城四周没有那么混乱，如眼下这般出城才不过一日功夫就能让人盯上的情况并不不多见。 马贼稀稀拉拉只有六七个人，显然只是探子。 夜宿时杨清为防止马贼偷袭，不但告知身后的赵家商队，两家在一处宿营，更是加派出一倍的护卫巡夜，防止马贼夜晚偷袭。 不过或许是见到杨家和赵家商队护卫力量不弱，这一晚营地非常安静，马贼并没有袭营，这让杨清松一口气，觉得对方可能觉得他们是不好啃的硬骨头，所以放弃了。 但是他高兴地太早了。 第二日上路，商队发现那几个马贼还在远远窥探。 这就让杨清原本乐观的心思又沉下来。 更让他不安的是在第三天，他发现除过之前的马贼，另外还有第二支、第三只马贼的探子盯上他们了。 这一晚夜宿的时候吴戎甚至没有休息，而是亲自带领着护卫们巡夜。 按照吴戎的江湖经验推测，这些马贼先前盯梢发现他们实力不弱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去联络其他马贼了。 这群马贼很可能要联手吞下他们。 若是只有单个的一两股马贼，三四百个人，吴戎还有信心凭借自己以及两家一百三十多护卫挡下他们，至少能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是如果是更多马贼联手，人数更多，就算是他也心有余力不足了。 毕竟他只有天境四品修为，还做不到一骑当千的壮举。 等到第六天，盯梢的马贼就多达七股了。 这让商队的气氛开始凝重起来，所有人都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沉默紧张的气氛在商队中蔓延。 在这不见边际的大漠中，他们就算想要找个能避难的地方都不可能，能做的只有全力赶路，然后小心戒备。 商队的气氛越发凝重，整个队伍中也只有叶菩提与贺兰明月还能轻松自在，不被这些盯梢的马贼们所影响，就连被贺兰明月称为榆木疙瘩的李三才也整日一脸紧张，生怕什么时候就有马贼从四面八方杀出来了。 对于叶菩提与贺兰明月来说，这些马贼并不能对她们造成什么威胁，所以两人心情自然轻松，只是她们这一路上毕竟也是受到杨家的照顾，之后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叶菩提自然会出手一次，当然，也只会出手一次。 一次之后，恩怨即断，两人就会离开商队，此处离西域也不算很远了。 第六日的晚上，商队中已经有一半人没有休息，而是全神贯注的戒备。 杨清和吴戎坐在火堆前商讨眼前的事情，思考对策，很显然事情有些麻烦了。 然后看到赵家商队的赵掌柜走过来。 杨清立刻起身，笑道：“赵掌柜的还没有休息？” 赵掌柜的摇摇头，说道：“这么多马贼打咱们的主意，我怎么睡得着呢。” 杨清安慰道：“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些马贼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咱们人数也不少，他们肯定也有顾及，不然也不会盯着咱们这么久却一直都没有动手了。” 赵掌柜的苦笑道：“杨公子不知道啊，这些马贼是专门给咱们压力呢，他们就这一直盯着咱们，也不动手，商队的人也就越来越紧张，现在大伙晚上都休息不少，这样下去，不过几日咱们不用他们动手就会精疲力尽，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杨清自然也知道对方的目的，先前那么说也只是为安危赵掌柜。 要说对策，他现在也没什么对策，不然也不用找吴戎商议了。 他指指一旁的吴戎，安慰道：“赵掌柜过滤了，不说别的，就光凭吴伯伯一个人的实力就足够对付一两百马贼了，我就不信这些马贼被干掉一两百个还有勇气冲上来？” “吴老先生自然是厉害的。 ”赵掌柜顺势在火堆前坐下，说道：“可是双拳难敌四手，马贼要是纠集的人数太多也是危险啊，我这心里发愁的睡不着，就一个人胡思乱想，想着看能不能找出一些应对的办法。” 吴戎插嘴说道：“那赵掌柜的过来是想处办法了？” 赵掌柜的点点头说道：“想到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所以才过来和两位商议一下。” “什么办法？”赵掌柜的左右看看，见到四周都没有什么人，然后小声说道：“这事还需要保密，你们附耳过来，咱三个商讨一下就行，不能走漏风声。” 两人不疑有他，一左一右坐在赵掌柜旁边，期待从他嘴里说出什么妙计。 赵掌柜微微低头，黑暗中他的表情极为诡异，但是一旁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发现。 第199章 老江湖也失算 两人靠拢过来，那赵掌柜却附耳朝着吴戎轻声说道：“这件事比较麻烦，还需要吴老爷子你帮忙啊。” 吴戎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赵掌柜突然古怪一笑，间不容发的瞬间，他一直藏在袖中的手突然伸出来，那手中赫然握着一柄锋利的薄刃匕首，匕首幽蓝，显然淬过剧毒。 赵掌柜毫不犹豫朝着吴戎的腹部刺去，两人坐的极近，衣袂相连，吴戎对赵掌柜也没有太过防备，因此他突然发难，吴戎根本反应不过来。 匕首没入吴戎的腹部，他才暴怒一声，气劲运转，一掌就拍向赵掌柜的天灵盖。 然而这赵掌柜一击得手立刻飘然起身后退，速度极快，瞬间就远离吴戎数丈远。 从赵掌柜偷袭吴戎到他得手离开，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快到杨清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赵掌柜为什么要后退。 直到瞥见吴戎小腹的匕首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心思急转之间，杨清就明白事情的原委：这赵掌柜的必然是马贼内应！吴戎捂着小腹，脸色瞬间傻白，哆哆嗦嗦想要站起身来，却怎么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甚至连调动内力的能力都没有，杨清立刻去搀扶他。 已经退出几丈远的赵掌柜笑道：“这匕首上抹的是一寸相思，这是一种西域的毒药，专门对付你们这些天境高手，中了这种毒，你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战斗力了。” 杨清怒喝道：“好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下毒算计算的什么英雄好汉？” 随着他的声音，杨家营地的护卫们终于被惊动，十多人跑过来把赵掌柜围在中央。 被人围困住，赵掌柜也丝毫不慌，不紧不慢的说道：“傻小子，你都说我是卑鄙小人，我当然不是英雄好汉了，我一个马贼，不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我还算马贼吗？” “你……”杨清被对方怼的哑口无言，大怒道：“把他抓起来！” 十几个护卫立刻蜂拥上来，那赵掌柜从袖中掏出一个圆圆的东西，大笑道：“想抓我？且先尝尝我的霹雳雷火弹。” 说着将手中的东西猛然摔在地上，一阵浓烟升腾起来，呛的众人不住咳嗽，有人大声喊道：“小心有毒！” 于是众护卫也顾不得去抓赵掌柜，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屏住呼吸，挥舞衣衫驱赶烟雾。 等到烟雾散尽，原地已经不见赵掌柜的人影。 “他在那！”有人朝着营地外高喊道。 众人转头看去，却看到那赵掌柜已经奔出营地，正站在一片沙丘之上。 他站在沙丘之上，并未着急离开，而是从袖中掏出一支传信的烟火扔出去。 随着烟花在夜空中炸开，距离商队不足十里地的一片沙漠中，已经集结的几股马贼立刻上马，朝着商队方向杀过来。 杨清本是在照顾吴戎，但是当看到烟花升空时，脸色剧变，他知道马贼要来了。 他一边让人找来商队的大夫为吴戎疗伤，一边吩咐营地的护卫集合，准备迎战马贼。 商队发生这么的的变故，很快就惊动整个营地的人，所有人都跑出来询问出什么事情。 当听闻那赵掌柜的竟然是马贼内应，偷袭吴戎的时候就有人闯进赵江商队的营地准备找人算账，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三十多人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地帐篷。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也被惊醒，两人联袂来到杨清身边，看到受伤倒地的吴戎，贺兰明月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杨清脸色很不好，解释道：“那赵掌柜的是马贼内应，方才趁我们不备偷袭吴伯。” 吴戎瘫坐在地上，虽然没有昏迷过去，却再没有任何战斗力了。 大夫正在查探他的伤势，他虚弱的开口说道：“对方必然是早有预谋，甚至在咱们家进入貔貅城之前就盯上咱们了，大意了啊，人家把咱们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咱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唉。” 事到如今，大家也都是知道马贼必然把他们了解的很清楚，从他们此行带的货物以及商队中有哪些高手，肯定都是了解的透彻，也知道商队中有吴戎这个棘手的高手存在，所以让赵掌柜混进商队，伺机偷袭吴戎。 只要把吴戎这个高手解决掉，商队的战斗力就折损一半了。 而且马贼连着盯梢他们几天，整个商队都处于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所有人都休息不好，如今吴戎再失去战斗力，必然会影响他们的士气，降低战斗力，现在马贼再杀过来，对付他们那就是轻而易举了。 不得不说这些马贼真的是太狡猾，用这种办法轻而易举就瓦解看似护卫力量强大的杨家商队。 明白事情的原委，也印证叶菩提之前的猜测，这个赵掌柜果然是有问题，但是吴戎已经受伤，她如今就算把之前的猜测说出来也于事无补了。 杨清双手握拳，说道：“这群马贼太无耻了。”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吴戎苦笑道：“对方既然已经发出信号，那些马贼很快就会动手，为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要组织大伙” 杨清说道：“吴伯伯放心，咱们这边也有一百多护卫，而且还有弓弩，那些马贼想要吞掉咱们也是不容易的。” 吴戎苦笑一声没有说话，不同于初出江湖的杨清，吴戎对西北马贼还是有些了解的，能在西北立稳脚跟的马贼可都不弱，对方几家联手，仅凭商队这一百人是很难抵挡下来的。 他的内心也隐隐有些自责，在貔貅城时自己就不应该让杨清答应和别人同行，这本应该是一个老江湖的谨慎。 但是没想到对方准备充足，无论是身份还是货物，都是真实无误的，最后就连自己这个老江湖都被骗过去了。 身体愈发虚弱，他知道那是身上的毒药发作厉害了。 一旁的大夫还在给他治疗，但也只能勉强止住伤势和毒药，不至于让他立刻毙命，想要真正解毒，还是要到西域才能寻找到解药。 一个老江湖却栽在马贼手中，这让吴戎有些心灰意冷：这个江湖是属于年轻人的江湖，自己终究是老了啊。 第200章 危机四伏 有黑影出现在沙丘上，先是一个，然后连成一片。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所有马贼都眼神火热的盯着下方的营地，盯着这块他们蓄谋已久的肥肉。 看着出现在沙丘上的马贼，杨家的营地中同样严阵以待，气氛压抑凝重。 吴戎受伤，头领就只剩下杨清一人，所以纵然他只是个不通武功的普通人也不得不站出来组织人手抵御这些马贼。 若是其他时候，很多商队面对这种情况大多都会选择破财免灾，交出货物然后人离开，但是这一次不行，杨清无论如何也不敢把这些货物交出去。 因为这几车货物不仅价值连城，若是丢失，对于他们杨家也是肉疼的损失，更重要的是这几车货物牵扯到安西都护府的一位实权将军。 这几车货物中一半都是杨家特意从草原为那位将军带的货物，等到安西都护府，那位将军把这些货物转手再卖往更西的地方，就能捞到一笔可观的银子。 杨家此举虽然辛苦，但是却能和那位将军结下善缘，而且有那位将军的支持，杨家不仅在西域做生意更方便，而且还能把生意拓展到西域更西。 西域更西的地方，那里同样神秘富饶，杨家想要扩大生意，那里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然的话他们这一次也不用千里迢迢特意绕道草原，而不是走更安全的凉州、肃州、沙州这条路线。 所以无论如何，杨清都不会把这批货物交出去，这关乎到杨家未来的发展。 所以今晚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帐篷，而是站在营地中观望对面的马贼。 杨清注意到两人，赶紧过来说道：“两位姑娘，这里很危险，你们还是赶紧回帐篷收拾东西吧，一会……” 他咬咬牙，压低声音说道：“一会我们要是守不住，你们赶紧逃，我会让三才他们几个护着你们，他们有人走过这条商道，知道路。”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对视一眼，贺兰明月说道：“杨公子不必费心，我们两个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杨清急道：“说什么胡话呢，对面可是好几百号马贼，你们两个纤弱女子哪里来的自保能力？我知道两位是好意，但是这件事真不是两位能帮上忙的，你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准备逃吧，留在这里也只能是枉丢性命，若是你们能逃出去，他日就去往淮州杨家将我们的事情告知我父亲，也好过我们死在这里，家中却连什么消息都没有。” 事情紧急，杨清心中焦躁，也就顾不得其他，只是让两人赶紧离开。 相对于许多只顾利益的油滑商贾来说，初出茅庐的杨清还是非常善良和仗义的。 但一旁的叶菩提说道：“你还是操心接下来的战斗吧，事若不可为，我们自会离开。” 相比于贺兰明月，一向沉默寡言的叶菩提开口说话，杨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最后只能跺跺脚，叫来之前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四个护卫，吩咐他们一会带着叶菩提两人趁乱逃走……山坡上的马贼一共七股，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马贼首领外号刘秃子，手底下有接近三百个马贼，在整个西北马贼群中也算排上号的大马贼。 这次就是他最先发现杨家商队，然后才开始联络几股相熟的马贼，想要联手吞下这条大鱼。 这刘秃子还是有几分手腕的，他联络的马贼都是实力弱于自己的马贼，这样一来未来分赃的时候他自然能拿到最大头的好处。 除过这刘秃子以外，七股马贼中实力最强的就是赵掌柜所在的团伙了。 赵掌柜就是他的外号，这人原本是中原某个大家族的商铺掌柜，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但是后来勾搭东家老爷的小妾被发现，然后就被一路追杀逃到西北，最终投靠一股马贼落草为寇。 这人原本在中原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投靠马贼后凭借着自己的精明和狡诈很快就得到重用，五年后更是联合一些心腹干掉原先的头领，自己当上新老大。 这一次刘秃子之所以找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实力不弱，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人以前就是商人，由他接近杨家商队，很难被发现。 只要他能解决吴戎这个高手，他们这次的行动就成功一半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赵掌柜的重操旧业确实没什么问题，杨清和吴戎两人根本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算叶菩提也只是隐约感觉他有些不同，却也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最终还是被赵掌柜寻找机会刺伤吴戎，这才让他们兴奋赶来，准备一口吃掉这块肥肉。 刘秃子骑在马背上，看着沙丘下方的营地说道：“对方有弓弩，一会大伙散开进攻，不留活口！” 对于刘秃子来说，对方这次的货物非常贵重，只要这批货物到手，不仅是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而且自己还能扩充实力，让自己一跃成为西北最大的马贼团伙之一。 刘秃子吩咐完，旁边有一个驼背的汉子嘿嘿笑道：“其他人杀了也就杀了，那两个美人可得给我留着，这次的货物我可以少要两成，大家知道，我也就好这口。” 这汉子不仅驼背，面容更是奇丑，他同样是这次行动的七股马贼之一，外号叫做王驼子，当然更多人私底下更愿意骂他王八驼子。 不过也只是私下说说，谁要是当面骂他，这人立刻就会撕破脸皮不死不休，极为记仇。 这人自幼相貌丑陋，没少遭人白眼，尤其是年轻女子，更是对他避之如蛇蝎，这就让他原本就愤懑的心理更加扭曲了。 落草为寇之后，他除过杀人越货之外，最好奸淫折磨女子，尤其是年轻美貌的女子，落到他手中那更是生不如死。 此番听闻赵掌柜说商队还有两个美若天仙的年轻女子，王驼子自然不肯错过。 王驼子愿让出两成货物，其余人自然同意，纷纷表示一定把两位美人毫发无损的送到他床上。 刘秃子环视四周，看到没有人再提出异议，于是一挥手大喊道：“弟兄们，上啊，大把的银子就在眼前，冲啊！” 在一片呼啸声中，数百马贼开始朝着沙丘下的营地奔来，在他们的身后是被卷起的大片沙尘。 营地中，杨清已经指挥护卫们结成防御阵型，三十个弓弩手也已经到位，弓弦紧绷，只等马贼们进入射程之内。 另一边，叶菩提对贺兰明月小声说道：“马贼里面没什么顶尖高手，不过人数比较多，我离开……” 叶菩提原本是打算出手帮助商队击退马贼，所以她准备提醒贺兰明月一会要保护好自己，但是话到嘴边，眉头一皱，却又停下来。 贺兰明月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叶菩提手指向沙丘之后，说道：“那边……” 第201章 西北有武神 月明如昼，数百马贼呼啸而来，身形迅捷，直如山崩海啸，营地众多护卫虽然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是此刻直面数倍于己方的马贼，仍免不了紧张恐惧。 不少初次来此的护卫额头已经是冷汗森森，尚未交手，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月光下，马贼群带着嗜血的表情冲过来。 一百五十丈……一百二十丈……一百丈……终于等到马贼群进入一箭距离，压抑许久的杨清大喝道：“放箭！” 唰唰，三十个弓箭手齐射，一波箭雨朝着马贼群射下。 然而除过几个倒霉马贼被流矢射中外，其余马贼都是毫发无伤。 三十位弓箭手一轮也只能射出三十支弓箭，对于几百行动迅捷的马贼来说，这些弓箭手构不成大的威胁，而且他们在拉近距离之后很快又呼啸着朝两边散开，以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将整个营地包围起来，这样一来弓箭手所能造成的威胁就更小了。 三轮箭雨之后，马贼已经来到眼前，不得已营中的弓箭手纷纷弃弓抽刀，与其他护卫一同迎战马贼。 杨清站在营地中央指挥着护卫四面抵挡马贼，原本此事应当是吴戎来做，但吴戎此刻中毒受伤，已经是自身难保，指挥护卫的事情只能落到杨清身上。 然而杨清又如何能指挥护卫御敌？ 他本就年轻，此番才是第一次独立带人出塞，而且自幼在家族熏陶之下学习的也是商贾之道，对于战阵御敌是一窍不通，因此指挥起来只剩下手忙脚乱，哪里马贼进攻比较凶猛，他就赶紧加派人手，另一边危险就再往过调集人手。 就像是一口一圈漏水的木桶，哪里漏水去捂哪里，原本就处于弱势的商队在他的指挥下更是不堪一击，只要再给马贼们一点时间就能轻松拿下他们。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找到杨清，贺兰明月走到他身边说道：“马贼人多，你还分散护卫，是想让人家逐个击破吗？” 杨清也知道贺兰明月说的对，但他根本没有任何应对眼下情况的经验，只能是哪里需要往哪里派人了。 杨清看着她说道：“这也没办法，咱们人太少了……不是，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和叶姑娘赶紧离开的吗？” 贺兰明月没好气的说道：“别废话，你这样分散力量就是找死，应该把人分成几部分，互为犄角，这样远比你一盘散沙来的效果好。” 杨清苦笑着摇头，说道：“已经来不及，咱们的人都已经被完全分隔开了。” 正如他所说，因为他派人四处救援，导致商队的护卫们都被马贼分割开来，各自为战，几乎不可能再集中起来。 贺兰明月说道：“放心，一会马贼就会自乱阵脚，到时候你赶紧让人回来。” “嗯？”杨清一脸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内乱？” 贺兰明月说道：“因为我师父来了。” “嗯？”杨清有些发懵，一时间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贺兰明月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朝着沙丘的方向一指。 杨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原先马贼首领们站立的沙丘处出现两道身影。 一男一女。 男子一身黑衣，看起来应该有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面貌古朴，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他身旁是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妇人，只看年纪尚不足三十，皮肤白皙，相貌极美，尤其一双眼睛，清韵动人。 月洒清辉，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宛如顺着月光下凡的仙人。 两人的目光注视向战场，很快便找到跟在杨清身边的贺兰明月，宫装妇人对她露出一个笑容，以示让她安心，黑衣男子也是微微点头——他平素是一个极其严肃，不苟言笑的人，若非是贺兰明月这样极为亲近之人，他根本不会搭理的。 正是因为感受到这两人的气机，原本准备出手的叶菩提才停下来。 既然这两位出现，今晚这群马贼就没一个能逃走的，自己也不用出手，留在贺兰明月身边也能更好的保护她，毕竟这姑娘实在太弱，任何一个马贼都能解决她。 杨清却不明白这些，只是看向沙丘上的两人，不解说道：“那两位是贺兰姑娘的师父吗？” 他实在不明白贺兰明月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她着突然出现的两位师父能对付几百个马贼。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是来寻我的。” “那正好。 ”杨清说道：“你们赶紧跟着他们离开这里，太危险……” 话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却卡在他的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看到贺兰明月口中的师父出手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动身，一步步朝着营地而来。 沙丘距离营地还有数十丈距离，但是两人仅仅只是几步，便已经来到营地。 这手缩地成寸之前姜琢玉也用过，但是对于从未见过这等修为的杨清等人来说，那可就是神迹。 注意到这两人的众人无不睁大眼睛，满是震惊。 那黑衣男子信手从旁边一个马贼手里夺过兵器，然后屈指往刀刃上轻轻一弹——叮！一股清脆的声音荡漾开来。 伴随着清脆声音的还有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扩散到不算太大的营地，然后无数崩裂声响起。 他那一指就好似是一个信号，清响之后，所有正在交手的双方，无论是护卫还是马贼，手中的兵器纷纷折断！叮叮当当的掉落声此起彼伏。 原本激战的如火如荼的双方都愕然的停手，目光转向那出手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却把目光转向另一边——那一边是今晚七股马贼首领站立的地方。 被他的目光扫视，这群原本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心中竟然开始泛起阵阵寒意，所有人心中下意识闪过一个念头：遇到高人了！马贼的首领都是亡命之徒，但同样也很惜命，知道今晚遇到一个意料之外的高手，这几个首领第一时间便打起退堂鼓。 这黑衣男子能一指折断营地所有人的兵器，武功之高已经是鬼神莫测，自己这群人绝不是他的对手，能做的只有逃了。 逃跑的念头一起来，便怎么也压不住。 原本就是临时凑在一起的七股马贼首领瞬间便大难临头各自飞，甚至都没有给身边的盟友提醒，便直接拨转马头，朝着沙丘背面逃去。 黑衣男子看着朝不同方向逃走的七股马贼首领，也没有动身去追，反而是用两指夹住手中长刀的刀尖，轻轻一折，便折断几寸，然后一扬手，折断的兵刃便朝着飞奔的赵掌柜射去。 速度之快，宛如闪电。 那赵掌柜不过策马奔出三丈，刀尖就穿过他的心脏。 惨呼一声，赵掌柜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结束他这跌宕起伏的一生。 另一边其余六人也是听到赵掌柜的惨叫，但他们连头也不回，只顾着亡命逃窜。 也是在这时，黑衣男子折断第二段兵刃，随手又朝着王驼子扔去。 须臾之间，原本狂奔的王驼子突然捂着喉咙，嗬嗬几声，不甘心的从马背上摔下来，步入赵掌柜的后尘，一双眼睛瞪圆，死不瞑目。 黑衣男子根本不担心这些马贼首领能从他手中逃走，每每从长刀上折断几寸，便会收去一个马贼首领的性命。 七个马贼首领全部杀光，他手中的兵刃也恰好只剩下一个手柄。 场中一百多杨家商队的人呆楞住了，几百个马贼呆楞住了，一个个如同呆头鹅一般，看向这个神秘出现，修为却高到鬼神莫测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杀光七个马贼首领，似乎不愿再多造杀戮，冷声说道：“首恶已除，你们还在里等死吗？” 他这句话让所有人清醒过来，那些小马贼立刻明白这位神秘高手并不准备杀他们，于是瞬间作鸟兽散，朝着四面八方逃窜而去，片刻时间便逃得干干净净。 直到此时，商队的众人才终于如梦初醒，一种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感充斥着全身。 杨清艰难地转头看看贺兰明月，然后又看看黑衣男子，半晌才惊讶地说道：“贺兰姑娘，你这两位师父到底是什么神仙啊？” 此情此景，他觉得如果不是神仙还有谁能有这等手段？ 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两位姑娘时就觉得她两人是仙女下凡，此时再看贺兰明月的师父，更加坚定他的想法了。 这几个人一定是神仙吧？ 贺兰明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快步朝着那一男一女走去。 杨清看到贺兰明月不搭理自己，只要把期待的目光转向叶菩提，希望叶菩提能给他一个答案。 叶菩提也没有卖关子，轻声道：“西北有武神，上与浮云齐。 你知道他是谁了吗？” 江湖上每次排出武榜高手时都会用简单的几句话来形容对方。 例如顾青城是一剑可当百万师，岳神秀是起手撼昆仑。 西北有武神，上与浮云齐。 这两句形容的是武神邢渊！天下皆知。 第202章 倒霉的贺楼佩 营地中，劫后余生的商队众人正在打扫战场。 叶菩提、贺兰明月和邢渊、苏步雪在营地的一角见面。 杨清、吴戎等人虽然很想凑上来，但是奈何人家根本没有邀请他们，也就只能远远地仰望。 贺兰明月为双方引荐，面对这对名动天下的夫妇，叶菩提也是执晚辈礼，礼数周到。 不管怎么说，同为四大秘境，总不能让不夜城的人认为碧落天的人都是眼高于顶的狂妄之辈。 双方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邢渊夫妇显然早已经知道叶菩提，也都和她打过招呼。 以他们夫妇的地位，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知秋境界高手，哪怕是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这样的人，他们夫妇也未必放在眼中。 但叶菩提才十九岁，而且出身传承深厚的碧落天，背后又有同境界的叶寻——叶寻去世的消息是被严密封锁的，对外宣称的是正在闭关，碧落天内也只有一部分高层知道这个消息，碧落天之外也只有燕王府知道这个消息。 因此邢渊夫妇面对叶菩提时算得上是很客气了。 打完招呼，苏步雪这才看向贺兰明月，说道：“早知道你们俩已经到这里，我们就不出草原了。” 贺兰明月问道：“师父，你们是从草原过来的？” 苏步雪点点头，说道：“是这样的，你让孙伯来报信，我们俩就去草原找到贺楼佩，你大师父还和他打了一架。” 贺兰明月早些年是拜在苏步雪门下的，理论上她应该称呼邢渊为师丈，但是邢渊觉得师丈这个称呼不好听，便也将她收入门下，算是夫妻二人共同的弟子，因此贺兰明月多称呼他为大是师父，称呼苏步雪为师父。 听闻邢渊和贺楼佩打一架，贺兰明月好奇问道：“谁赢了？” 一旁的叶菩提也不自觉竖起耳朵，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叶菩提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是两位谪仙人之间的交手。 苏步雪笑道：“当然是你大师父赢了，贺楼佩二十年前胜不过他，现在一样是手下败将，他被你大师父狠狠揍一顿，要不是他说你们让岳神秀救走了，你大师父可就不是揍他一顿这么简单了。” 想了想，她又说道：“不过这一次也够呛，你大师父好几年没真正和人动手了，别说谪仙人，便是知秋闻道都没人敢去挑战他了，这一次能与贺楼佩好好打一架，也算是过瘾，那老小子怕是没个一年半载都恢复不过来。” 听到贺楼佩被邢渊狠狠揍一顿，贺兰明月心情大好，直感觉出一口恶气，笑道：“那是他活该。” 这贺楼佩也是时运不济，以他谪仙人的修为，在人世间能让他吃瘪的人可不多，偏偏他惹到贺兰明月，先和岳神秀打了一场不分胜负的架，还没恢复到巅峰，邢渊又找上门来，再次被狠狠揍一顿——事实上以他的修为，若在巅峰不至于输得这么惨，但谁让他先前和同境界的岳神秀先打过一架呢。 这一架打完，他没个三年五载是不会再踏出北海了。 邢渊以为他杀了贺兰明月，下手是真的狠，这对夫妇门下弟子不少，但贺兰明月和其余弟子情况不同，两人都比较疼爱她，因此在听闻她出事的消息才会匆忙赶往草原，要是他们到草原发现贺兰明月被害，那这世间可能就真的要少一位谪仙人了。 未几，贺兰明月又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一旁许久未开口的邢渊说道：“我们在草原遇到了姜琢玉。” “这样啊。 ”贺兰明月说道：“他去草原做什么？” 邢渊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他说你们出现在貔貅城，我们便顺着这个方向追过来，也就找到你们了。” 虽然邢渊名义上是受到朝廷册封，但实际上是西域的土皇帝，他才不在乎姜琢玉去草原做什么，和鲜卑密谋也罢，有其他什么目的也罢，和他都没关系。 邢渊、苏步雪既然寻找到贺兰明月，她们自然不会再跟着商队同行了。 于是就在商队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开商队，返回不夜城。 在得知邢渊夫妇的身份之后，杨清、吴戎等人几乎一整晚都在发懵，有一种不真实感。 任他们如何去想象，也不会想到武神邢渊、天后苏步雪会出现在这里，还会出手救下他们。 直到第二天四人离开，杨清、吴戎还是一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虽然他们知道未来可能和这四人再无交集，但昨晚的事情已经足够让他们铭记一生了……四人离开商队，直奔不夜城。 原本叶菩提是想告辞离去——她此行在草原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去草原最多一月就能返回，谁曾想在西乌山遇到破六韩孔雀，后面又来一个慕容长河，导致自己重伤，然后又跟着贺兰明月去一趟西伯利亚，再加上南下，前前后后她已经在草原停留三个多月时间。 来时是五月初，如今已经是八月中旬。 自己三个月时间音信全无，不说燕王府那边会有什么变动，便是碧落天岛上怕是也已经流言四起。 叶菩提如今所做的一切，除过要查明父亲身亡的前因后果，再就是为了碧落天的未来，所以碧落天不能内乱，她必须回去一趟，才能安定人心。 所以她就想着辞别贺兰明月，先回碧落天一趟。 但是她的伤势还未痊愈，虽然她自己觉得这些伤势不会影响到什么，但贺兰明月显然不这样认为，态度坚决的让她先去不夜城修养几天，等到伤势痊愈再回家。 叶菩提拗不过她的执着，只好答应下来。 好在她们现在距离不夜城已经不远，叶菩提估摸着最多在不夜城耽搁半个月时间也就能回家。 反正已经失踪三个月了，再多失踪半个月也无妨。 而且她去不夜城之后，也可以将消息先传回燕王府。 于是四人便从西北沙漠直接去往不夜城。 两个谪仙，一个知秋，三个人带着贺兰明月一个拖油瓶，赶路速度是极快的。 不过三日时间就赶到沙州城，从沙州往西，接壤的便是北庭都护府。 不夜城就在北庭都护府辖境内。 第203章 不夜城 西北的江湖最近非常热闹。 热闹到远在中原的江湖人都得知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虽然说江湖上每天都有大事情发生，但西北这边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吸引人，很长一段时间内，江湖中人谈及最近发生的事情，几乎都是在谈论西北的江湖。 先是貔貅城遭到围攻，然后南宫武夫现身，姜琢玉紧随其后，二人一场大战，据传闻整座貔貅城都被两人毁去，实在惊天动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不知道大战的最后结果。 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武榜上的高手交锋了，这一次的大战能吸引人无数人的目光也是看理所当然。 然而两人大战刚刚结束，又从西域传来消息，已经很多年不曾踏出不夜城的武神、天后夫妇竟然联袂离开不夜城去了草原。 所有人都好奇这对已经很久不问江湖世事的神仙眷侣出山所为何事，但猜来猜去都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 也就是随着两人离开不夜城的消息传开的同时，岳神秀进阶谪仙人的消息同样传开。 这个消息是由负责发布武榜和胭脂榜的天机阁放出来，虽然不知道天机阁如何得到这个消息，但他们象征着江湖消息的权威，没有人会去质疑他们消息的真假。 得知岳神秀进阶谪仙人，无数江湖人都兴奋了——江湖上已经很久没有人进阶谪仙人了。 尤其是那些用刀的刀客。 江湖上的刀客绝不比剑客少，但是用刀的高人中，近二十年都没有出谪仙人，反观剑客，每二十年，甚至十年，都至少会出一位谪仙人。 如今刀客中终于出一位真正的谪仙人，终于是为他们刀客正名，怎么能让他们不兴奋呢。 甚至连带着江湖上还兴起一阵刀客风，无数年轻的游侠都佩刀出游，每每和人动手切磋，还都要喊几句起手撼昆仑之类的给自己壮壮声势。 江湖上一时间有如此之多的消息传开，也让不少人心中有些不安。 以前一年都难得听到一次关于武榜高人的事情，但如今短短几日便传来其中四人的消息。 许多人都觉得是江湖上是不是要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 再结合中原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不少人都在腹诽：难道江湖上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吗？ 如今各种传闻四起，其中也有一些提到叶菩提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高手，但说的并不详细，再加上有武榜高人在前边吸引人的眼球，所以江湖上关于她的讨论并不多。 讨论她的人还没有每日从江面上瞻仰她刻下那四行字的人多呢。 江湖上会不会掀起腥风血雨，叶菩提不知道，也没兴趣。 关于她的传言有什么，她也不会去打探。 如今她已经随着贺兰明月三人来到不夜城。 不夜城位于北庭都护府内，距离天山不太远。 不夜城虽然没有独占一座岛的碧落天面积大，但城中的繁华丝毫不逊色碧落天。 在这里你可以见到金发碧眼的伏卢尼人、拜占庭人，也有包裹严实的阿拔斯人，还有缠着头巾的天竺人，以及少见的蒲甘人。 当然，这里最多的还是汉家人。 大雍一统天下之后，重启西域商路，设立安西、北庭两大都护府，来西域的汉人越来越多，如今已经能占到西域民众的四成左右，成为西域第一大民族。 而不夜城在千年就已经是汉家人在西域的大本营，所以这里的汉家人不仅比其他各国人加起来还多，比西域其余地方的汉家人也更多。 不夜城一座融合之城，开放之城。 这里以不夜为名，这里没有宵禁，所有人都可以通宵达旦的狂欢。 在这里没有人担心会有不开眼的来捣乱，也不用担心会有来自外部的威胁，因为这里有邢渊和苏步雪坐镇。 与浮云齐的武神、苏步雪不仅在中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在西域更是被无数人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西域更西有萨珊王朝、拜占庭王朝、伏卢尼王朝，这些王朝也有各自的武道高手，但这么多年却没有一个武道高手能踏足中原，因为这里有邢渊和苏步雪。 这些地方的武道高手，无论是谁，没有人能闯过邢渊苏步雪的联手。 一回到不夜城，贺兰明月整个人都开心起来。 走在街道上，她一刻不停地为叶菩提介绍着城中的建筑、商铺等等。 她小时候大半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如今即便每年只回来几次，但这些在她口中仍是如数家珍。 她兴奋地拉着叶菩提，为她介绍城中哪里的小吃好吃，哪里的景色优美，哪里还有什么好玩地方。 贺兰明月二十年人生，待过最多的三个地方，一个是图兰王府，她名义上的家，但是她在那里感受不到一丝的亲情，有的只有冷漠； 一个是长安城，她很喜欢长安城，但那里更多是她赚钱的地方，她可以在那里打探到更多消息，赚到更多钱，这些都利于她为自己治疗寒疾而寻找一些线索； 第三个则是不夜城，这三个地方，唯有不夜城让她有一种家的感觉，这里有疼爱她的师父，相处融洽的师兄弟，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亲切。 回到不夜城，贺兰明月非常想带着叶菩提去城里闲逛，让叶菩提看看她曾经长大的地方。 但是她这一路舟车劳顿，再加上还要去见一见孙伯，了解一下自己南下队伍的情况，也就只好先回到城主府，准备休息一晚再带叶菩提上街。 不夜城的城主府占地面积很大，但并不是如何奢华，更多的是一些古朴的古建筑，这一点和碧落天倒是有些相似。 来到府中，贺兰明月亲自为叶菩提安排住处，就在她居住的小院隔壁。 然后叶菩提回屋休息，贺兰明月则是马不停蹄去见已经回来的孙伯，想要了解自己那一群手下的情况——二十位天境高手，八十位精锐骑士，这可都是两位师父亲自为她挑选，她自己又花了大价钱雇佣来的手下，损失一个她都会心疼。 那都是钱啊。 贺兰明月虽然执拗的安排叶菩提去休息，但伤势已经恢复差不多的叶菩提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她回到屋中，没有趁机打坐修行，而是在桌边坐下。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不太大的匣子。 这匣子是她在西乌山时从单言辞手中抢过来的东西。 在草原上奔波一路，她一直没有打开，只知道这东西是长生教极力在寻找的东西，但是并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 现在她就要打开这个匣子，看看能让长生教勾结鲜卑人，能惊动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两位知秋高人的匣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本月最后一天，请容许我偷个懒，今晚就只有两章了，太累了，见谅。 嗯，明天开始修改错别字，这是个很精细的活……修改起来需要时间，也希望大家能积极提出看到的错别字，多谢了。 第204章 匣中之物 匣子只有几寸，小巧玲珑，上边挂着一把小锁。 锁子对于叶菩提来说形同虚设，一扭就断。 保险起见，她还是先运起真气护体，然后才打开匣子。 匣子中并没有她想象中可能出现的暗器飞针，而是安静躺着一个金属制品——这是六芒星的金属制品，巴掌大小，中心一个手指粗细的空心圆。 更奇特的是六芒星一面极为光滑平整，另一面却有着极其复杂的凹陷和凸起。 几寸的匣子中只有这么一个东西，再无他物。 叶菩提拿着六芒星反复看，反复盘，但是仍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弄了半天，让长生教、慕容长河、破六韩孔雀等人大动干戈的就是这么一个玩意？ 原本以为里面会是一张古九州残图，谁曾想会是这么一个根本不知道用处的东西。 当然，虽然叶菩提现在还弄不明白这个六芒星到底有什么用，但只看慕容长河像是疯狗一样追着自己要抢回这东西，也能猜出这东西并不像它外表这样简单。 它必然有很重要的作用。 弄不清楚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叶菩提也不再纠结，直接收起来便作罢。 反正东西在自己手中，着急的应该是慕容长河与长生教，说不准这东西也会和古九州地图一样成为自己弄清楚长生教来历和目的又一关键所在。 如今对长生教的了解太少，不说他们那个什么教主是什么身份，便是连长生教要做什么，有什么目的也是不清楚。 所以叶菩提想要对付这个长生教，从他们手中抢回碧落印，现在能做的便是长生教要做什么她就抢在长生教前边去做什么。 长生教要找古九州地图？ 那她就抢过来！长生教要找这个六芒星？ 那她还要抢过来！不了解长生教之前，许多事情她只能被长生教牵着鼻子走，辽东之行是如此，蜀中之行也是如此。 所以她现在必须变被动为主动，一点点扭转自己的局面。 东西在自己手中，着急的是长生教，那么他们就一定会主动显现身。 下午时，贺兰明月过来寻她。 当时南下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到不夜城集合，他们不是贺楼佩和独孤珈蓝的目标，后续也没有针对他们的围追堵截，因此除过部分人倒霉遇到马贼之外，绝大多数人都来到不夜城集合。 二十个天境界高手更是一个不少。 这个结果可是让贺兰明月心情大悦。 因此她来寻叶菩提时几乎是蹦蹦跳跳的进门，很明显就能看出她现在是如何的好心情。 贺兰明月是来找叶菩提吃饭的——府里今天摆下宴席为贺兰明月接风洗尘。 武神设宴，叶菩提也没办法推测，与贺兰明月一同赴宴。 宴席只有一桌，除过邢渊和苏步雪两人外，另有四男三女七人。 这七人中有三男两女是邢渊的弟子，另外还有一对三十岁左右的夫妇，是邢渊和苏步雪的儿子、儿媳妇。 这七人中让叶菩提比较在意的就是邢渊之子邢山。 这人刚过而立之年，但已经是稳稳当当的知秋修为。 邢山如果只从外貌、气质来看，那就像是一个英俊儒雅的书生，君子温如玉似的人物。 只要不出手，很难想象他也是和叶菩提一样的知秋修为。 这一点他更随他母亲苏步雪，而是冷峻的父亲邢渊。 不过想想人家的父母都是谪仙人，三十岁能成就知秋修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夜城如今是四大秘境实力最强的地方，这是因为不夜城有邢渊、苏步雪两位谪仙人，如果在两人之后，不夜城青黄不接，那么有着侯莫陈泰和石抹如意的摘星楼，以及有着叶菩提和湘君子的碧落天都很有可能超越它。 原本叶菩提也是这般心思，只是如今见到邢山却又改观。 这邢山三十岁进阶知秋，或许资质、悟性比不上自己和湘君子，但也绝对是和石抹如意、侯莫陈泰比肩的天才。 就如今所见，有着邢山的不夜城未来应当不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了。 这一顿饭叶菩提吃的不开心，但也不郁闷，要说心情的话，大概是忐忑？ 主要是不夜城和碧落天没什么交集，井水不犯河水，相互不了解，所以面对叶菩提这位大小姐，在座诸位都对她有着很大的好奇心，问出许多问题。 甚至是包括邢渊和苏步雪也提及了叶寻。 叶寻的死讯是碧落天的绝密，最理想的情况是等到碧落天再次出现谪仙人然后公布，不过这个估计很难，那么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尽力隐瞒下去。 所以叶菩提便假言叶寻已经闭死关，将岛中大小事务都交给自己和师兄湘君子来处理。 对于叶菩提的话，邢渊、苏步雪也不疑有他——叶寻可是正儿八经的谪仙人，而且在当世谪仙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若碧落天不主动说出他的死讯，一般人也很难往这方面去想。 叶寻才五十岁，正是巅峰，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处在巅峰事情的谪仙人会突然陨落？ 实际上叶寻也不是被人杀害的。 叶菩提此行来中原寻找碧落印，不仅仅是因为碧落印是碧落天的圣物，象征着天主的身份。 还因为碧落印是开启碧落天禁地葬龙渊的关键钥匙。 当时那几个人以及碧落天的内鬼联手偷走碧落印之后并非是立刻被发现，而是用碧落印去开启了葬龙渊。 之后这群人才带着碧落印逃之夭夭。 葬龙渊开启，里面封印的东西出来，叶寻正是为再次关闭葬龙渊，才会和那封印的东西同归于尽的。 也正是因为那东西的肆虐，让碧落天一时间手忙脚乱，才会让丧失最佳追捕的时机，让那七人得以逃回中原。 才会有后面叶菩提来中原寻找他们。 所以正如前面所说，这七人并非是杀害叶寻的凶手，但正是因为他们，一代谪仙人才会在他正当年时陨落。 也是因为如此，叶菩提见到何渔夫时才会说他进过葬龙渊。 但当时何渔夫说她并不了解碧落天，事后叶菩提反复推测，也只能猜出何渔夫是说碧落天有内鬼，更多的也一时间也想不到了。 这些事情都是碧落天的秘闻，便是面对没有恶意的邢渊和苏步雪，叶菩提也不会全盘托出的。 第205章 礼物 宴会后一夜无话。 第二日贺兰明月早早起床，来到叶菩提的小院。 她是寻找叶菩提去逛街的。 作为东道主，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有责任带着叶菩提去不夜城逛逛。 得知她的来意，叶菩提笑道：“你原本是让我来这里养伤的，我不是应该静养吗？” “不耽搁，不耽搁。 ”贺兰明月笑道：“就是逛街而已，又不是去打架，放心吧，在这里不会遇到危险的，就算是贺楼佩也绝不敢来不夜城的。” 叶菩提原本只是不想上街，但是贺兰明月这样去说，她也只能答应下来。 于是吃过早饭，她便被贺兰明月拽着上街了。 不夜城繁华依旧，街上行人如织。 这里的倒是比不得长安城繁华，但稀奇古怪的玩意却要比长安城更多。 贺兰明月拽着她，两人沿着城中最大的一条街道从头走到尾，逛过几乎每一间店。 大半日时间就在闲逛中过去。 在很多年里，叶菩提不曾有过这样悠闲的时光。 她总是会给自己定下各种各样的目标，然而锲而不舍的去完成这个目标，对她来说这样的悠闲时光是很难得的。 街角处有一家古董店，也是这条街最后一家店铺，贺兰明月拉着叶菩提走进去。 这里的店家认得贺兰明月，看到她，没等店小二上来招呼，掌柜的便亲自迎接出来，谄笑道：“明月小姐大驾光临，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贺兰明月对这样的恭维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说道：“最近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吗？拿来让我瞧瞧。” “那您这边请。 ”掌柜的殷勤把两人请进店里的贵宾室，然后让座沏茶，说道：“最近确实收了一些货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入您的法眼，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把东西拿过来。” 说着便躬身退下去。 叶菩提这才好奇问道：“你对古董也有兴趣？” 贺兰明月笑道：“不是，我对钱有兴趣。” 顿了顿她解释道：“中原的东西在这边很走俏，这边一些东西在中原也很受欢迎，我和这家店有些往来，偶尔遇到顺眼的东西也会捎回中原，自己不收藏，也可以出手，能大赚一笔。” “你真的是……”叶菩提想了想说道：“对于钱有着很大的执着啊。” 在她看来，贺兰明月实在比她这个碧落天的大小姐更会做生意啊，只要是赚钱的生意，她都有兴趣啊。 叶菩提的话让贺兰明月笑得更开心了，说道：“我平生有两个愿望，一个是治好自己的病，一个是能看遍不曾看过的风景，这两样都很需要钱，而且我还怕死，养着一大群高手，这些都需要钱，我不赚钱怎么能行呢？” 说话的功夫，掌柜的带着几个伙计走进来。 每个人都抱着一些东西，有中原常见的瓷器、字画，也有西边过来的一些银器、雕像。 这些东西全部摆在桌面上，然后掌柜的识趣说道：“明月小姐，您慢慢看，我在前边的店里，小二在门口候着，您有什么需求就让他来叫我，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又退出去，顺便还贴心的关好门。 叶菩提看着桌上一堆的东西，好奇问道：“这些你都有兴趣？” “看看呗。 ”贺兰明月笑道：“看看那些拿到拿到长安城能卖钱就选那些，你也选一些啊，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了。”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我对古董没兴趣，而且也不懂。” “那好。 ”贺兰明月一拍手说道：“那我帮你挑吧。” 说着便拿起桌上的东西一一查看。 瓷器、字画之类她基本没兴趣，这些东西其实是来自中原，她怎么可能再卖回中原，反倒是一些来自伏卢尼、萨珊的金银器她比较有兴趣。 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们喜欢猎奇，这些东西还是非常受欢迎的。 挑出一些她觉得能挣钱的金银器，贺兰明月又把目光转向一些玉器，这东西是西域自产的和田玉雕琢而成，在中原也能卖出价钱。 她在一堆玉器中挑选半天，最后挑出一串精致的玉石手链递给叶菩提，说道：“送给您的，不能拒绝啊。” 这一串玉石手链雕刻的是柿子和灵芝，寓意是事事如意。 不等叶菩提开口说话，她又一把拉过叶菩提的手，将手串给她戴上。 皓腕凝霜雪，叶菩提的手臂精致白皙，只是有些纤细，贺兰明月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笑道：“你戴这个很好看。” 叶菩提看看戴在自己手上的手链，说道：“我没有戴首饰的习惯。” 确实，从小到达，叶菩提的配饰就只有贴身的茱萸剑，再无他物，就连她的长发都是简单用一根木簪束缚起来。 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必要的，打架的时候太不方便。 以前有人说过，她戴首饰会比世间所有姑娘都好看，但叶菩提就是不感兴趣。 她的话让贺兰明月笑起来，说道：“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有戴首饰的习惯了，我送你这个你可不能取下来。” “好。 ”叶菩提无奈答应，说道：“但以后要是我和人打架，碰坏了你可别伤心。” “那可不行，你武功这么高，怎么可能碰到它？”叶菩提解释道：“正因为我的修为高，所以一般动手的也是差不多的高手，真打起来，可顾不了这么多。” 眼睛一转，贺兰明月说道：“那你以后和人打架就先把这手链收起来，好不好？这个代表着事事如意，你戴着它才能事事如意啊。” 叶菩提没有说话，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贺兰明月晃晃她的手：“好不好嘛？” 叶菩提叹一口气，说道：“虽然有些麻烦，但……好吧。” 贺兰明月显然非常开心，这才松手，翻看桌上起其他的东西。 桌上只剩下一些她并不看重的字画和瓷器，贺兰明月看过几样便有些兴趣缺缺，想要就此打住，然后她拿起最后一幅画，边打开边说道：“差不多就这些东西了，我有些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两人逛街大半天，连中午饭都没有吃，贺兰明月这才感觉到饿，叶菩提都觉得这姑娘的胃神经反应太慢了。 听到她说饿了，叶菩提连忙说道：“好。” 然后贺兰明月就把这幅画铺展再桌上，看到这幅画，两人同时愣住了。 第206章 画中仙 这是一幅仙女下凡的水墨画，画中一身白衣的仙女从天而降，广袖飘飘，如梦似幻。 这幅画极为传神，因此两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画中仙女与叶菩提至少有八分相似。 整幅画没有任何的印章和落款，只有在一侧写着几个大篆文字：神女下瑶台。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对视一眼，眼中有着惊讶。 贺兰明月摸着这幅画，说道：“根据我的经验，这幅画应当是有些历史了，只是这上边既没有落款，也没有印章，光是凭着这几个大篆还是判断不出这幅画的来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幅画不是某个暗恋你的人临摹的画像。” 叶菩提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几百年前真的有一个和我生的相似的人。” “我不信。 ”贺兰明月说道：“像你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要是几百年前真的有，现在应该会有些名气流传下来的啊，再说这上边写的神女下瑶台，说不准你真的是仙女下凡，然后你自己忘了呢？” 她的话让叶菩提哭笑不得，说道：“难道我下凡时脑袋先落地摔失忆了吗？我自己的来历我自己不知道吗？” 贺兰明月说道：“那就叫老板来问问，或许有线索。” 很快她叫来掌柜的，指着这幅画问道：“掌柜的，这幅画你是从哪里收来的？” 掌柜的显然之前没怎么注意过这幅画，如今看到这幅画上的人物竟然和面前的白衣姑娘有八分相似，顿时也是惊讶不已，说道：“这幅画我记得是从中原送来的，依稀记得那人说过这是从中原某个被抄家的官员藏宝库中搜出来的，画本身不值钱，只是……” 说着他看一眼一旁的叶菩提，说道：“这画上仙女实在漂亮，那商人便收了送过来，觉得在西域这边或许能卖一个好价钱，至于来历……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没有弄清楚画的来历，贺兰明月有些无奈，说道：“这样的话，这幅画我买下来了，还有旁边这些一起打包送到府里。” 掌柜的立刻找来伙计，将贺兰明月挑出来的东西装好，准备送到城主府。 这其中贺兰明月又把那幅画特意挑出来，然后递给叶菩提，说道：“这幅画应该是和你有些关系，你收着吧。” 这一次叶菩提没有拒绝，她也有些好奇为什么在几百年前会出现这么一副和自己这么相似的山水画。 她接过贺兰明月手中的话，然后让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这幅画在叶菩提指尖一寸寸的开始化作灰烬，等到叶菩提的手指离开时，画中的女子已经消失，只剩下点点水墨和一个人形窟窿，连神女下瑶台几个字都已经被烧掉。 贺兰明月惊讶道：“这什么情况？” 叶菩提蹙眉道：“我什么都没做。” 这等诡异的事情，她第一次遇到，根本不清楚情况，连推测的方向都没有。 最后两人也没有商议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放弃……叶菩提在不夜城停留了十天，时间已经到八月底，她的伤势也已经痊愈，因此便向提出贺兰明月告辞，准备返回碧落天。 她来中原已经一年时间，也该是会去看一看了。 这是叶菩提离开不夜城的前一天。 月明星稀，叶菩提与贺兰明月肩并肩躺在屋顶，一旁放着一壶酒，已经被两人喝完。 贺兰明月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的星辰说道：“西北的星星比中原明亮啊，尤其是在戈壁滩的时候，那些星星感觉都是触手可及。” 说着她伸出右手在半空中作出一个摘星辰的动作。 夜风清凉，叶菩提微微闭目，没有说话。 “睡着了？”半天听不到回应，贺兰明月好奇转头看她。 叶菩提睁开眼摇摇头：“没有。” 她刚才在思考中原和碧落天的事情，并没有认真听贺兰明月说话。 “明天什么时候走？”贺兰明月问道。 叶菩提说道：“明早吧，先去燕王府，然后再回碧落天一趟。”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我可能要在不夜城待几个月，然后再返回长安，不过我会让人一直帮你查那几个人下落的。” “嗯，多谢。 ”贺兰明月继续说道：“既然你猜测对方目标可能是我们四大秘境的圣器，那他们应该也已经盯上不夜城了，我会让人注意我们不夜城的圣器的。” 叶菩提说道：“这个长生教来历神秘，小心为妙。” 贺兰明月说道：“世间谪仙人，四大秘境加起来占据一半，这个江湖上就连太白剑宗也不敢说同时要和四大秘境为敌，对方胆子够大的啊，也不知道什么来历，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某些上古遗址吧。 ”叶菩提猜测说道：“先前在青州我了解到他们在寻找古九州的地图，四大秘境又和上古时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除过这个目的，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为什么要同时寻找四圣器和古九州地图。”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上古时代太过久远，那时候可能连文字都没有，我也猜不到他们具体要做什么。” 叶菩提不明白对方的目的，贺兰明月更加不可能知晓，她悠悠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事情慢慢查吧，等到查清楚，咱们就叫上十个八个的谪仙人踏平对方的老窝。” 叶菩提被她逗笑：“全天下的谪仙人加起来也不过就这几个，又不全是你们家的，能随便指挥。” “给钱呐。 ”贺兰明月豪气的说道：“咱们有钱呐，谪仙人也是人，只要利益足够，让他们出手也不难。” 叶菩提笑笑没有说话。 贺兰明月又说道：“你这次回碧落天待多久？” “不定。 ”叶菩提说道：“视情况而定，要是没有什么大麻烦，还是要去一趟归墟城。” 贺兰明月想了想，说道：“那你早去早回啊。” 叶菩提略微不解的看向她，贺兰明月说道：“我也会去归墟成，鲛珠这种东西，几乎只在传闻中出现过，比之大鲵和火麟草更为罕见，如果这世间真有这种东西，最可能的地方便是南海了，归墟城既然是南海上的江湖霸主，去他们那里或许能有线索呢。” “也好。 ”叶菩提点头说道：“我回中原后会往长安给你书信，你要是寻我的话，也可以让人送信去青州的天海武馆，若是我回到中原后你还未去归墟城，那咱们在青州汇合。” “其实就只又咱俩行走江湖还是蛮好玩的。 ”贺兰明月咯咯笑道：“你负责打架，我负责加油助威，分工明确，威震江湖。” 叶菩提笑道：“等到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吧，现在太多事情缠身，这个天下很大很大，除过中原和草原外还有许多地方，往东的扶桑、高丽，南方的占巴、暹罗、扶南，西域更西的阿拔斯、伏卢尼，这些地方也都很有趣，将来有机会我还是想要去看看的。” 贺兰明月笑道：“那说好了，要是到时候我还活着，咱们俩那就一起去看看？” “你肯定会活着的。 ”叶菩提认真说道：“你那么有钱，背影又这么深厚，区区寒疾而已，肯定能治好的，等我到青州会让杜神医去京城等你，他的医术极为高明，说不准就有办法，或许不用找到鲛珠，就能治好你的寒疾呢。” 贺兰明月笑靥如花的看着她：“你可别骗我。” “当然。 ”明月高悬，贺兰明月重新和叶菩提并排躺下，说道：“明早我就不送你出城了，不见就没有离别，虽然我知道咱们的叶女侠肯定不会纠结什么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嗯……下次……咱们下次在青州见。” 星空湛蓝，银河安静流淌在她们头顶，空气微凉，蛙鸣传来，好似波动两人逐渐安静的心弦。 贺兰明月听到叶菩提清清淡淡的声音：“青州，不见不散。” 第207章 东归去（上） 沙州东去两千里，尚有肃、凉、甘三州，与沙州并称陇地四州，仍属西北地界，只有过凉州的嘉峪关才算真正进入中原。 千里黄云莽入天，飞沙走石绝人烟。 陇地四州，有的不仅是文人墨客笔下的金戈铁马，气吞万里，更多还是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凄凉。 五更鸡鸣，随着吱吱呀呀的绞索声音，那关闭一宿的沙州城们迎着微薄的晨曦缓缓张开。 叶菩提牵着昨日傍晚在城中买下的马匹走出沙州城，没有回头，在她的背后睡醒的沙州城开始喧嚣起来。 十日前叶菩提离开不夜城，踏上东归的路，知道昨日下午才到沙州城。 休息一晚，便离开沙州。 沙洲往东，有道路通往中原，虽是清晨，但东去西归的行人已是不少。 与叶菩提一道出城的还有一行二十人的队伍，为首是一个长须老者，余下十多人男女皆有，看形貌年岁都不足及冠，男女皆是身穿儒衫，负箧佩剑。 这年头行走江湖配兵器不奇怪，但是男女老少皆着儒衫配长剑却不多，尤其女子，更是少见。 春秋之后，文风渐起，士子读书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少人已经不在着眼个人厮杀，而是意在庙堂，指点江山。 仅从这群人的装束，叶菩提也能猜出他们应当是某个书院游学的弟子。 此番出城，叶菩提也没有故做遮掩，于是一路走来，同行的这群人几乎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只不过碍于情面，加之叶菩提神色淡漠，给人难以亲近之感，这群人并未唐突上来搭讪，而是就这样相隔不远往东而去。 虽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气开始转凉，但是在这枯燥的西北大地上，那碧蓝天空下的日头依然非常灼人。 行至中午，已是大日悬空，热浪滚滚，再加之行路至此，那群士子不少人都已是汗流浃背，一些女子更是鬓角贴在脸颊上，毫无淑女风范，但即便如此，却也无人叫苦。 直到在路边出现一座简陋的茶肆，那带头的老者才让众人在茶肆休息。 叶菩提也同样在茶肆休息她可以不休息，但是马匹也需要饮水喂草。 一下出现二十多客人，茶肆的老板忙成陀螺，一边让自家小二招待客人，一边让自己儿子喂马，甚至连自己都亲自上阵，披着毛巾出来擦桌子。 茶肆外的空地上一连摆出七八张空桌，此时除过两桌茶客以外，其余都已经占满，叶菩提最后到来，环视一周，却没有发现四下还有空位，正要问问那店家屋中是否有位置，就看到那群人中的老者对着她招招手：“姑娘，我们这里尚有一空位，若是不嫌弃，可来这里歇息。” 老者那一桌除过他自己，尚坐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余出一个位置。 这一路走来，这群士子行事倒是让叶菩提觉得与她在中原所见书生不同，老者更是满面笑容，因而并没有拒绝。 走到哪老者与少女中间的位置坐下，说道：“多谢老先生。” 草原一行，她与贺兰明月朝夕相处，因着那姑娘是个活泼精灵的性子，影响的她也不是往昔那般不近人情，不过如今孤身一人上路，却也不可能如与贺兰明月相处时那般轻松。 老者是极为健谈的人，坐下不过片刻，叶菩提已经知道他们是来自凉州凤凰书院的学子。 这老者名叫梁淳华，是凤凰书院的先生，余下十多人中少年们都是他的弟子，五六个少女却是他的家族晚辈，同样跟在他身边学习，也可算作他的门人。 他们此番出行乃是因为去往沙州一书院与人论道讲学，如今正是要返回凉州城。 茶肆老板把茶水端上桌，这群已经被风沙和燥热折磨半日的学子们立刻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裹着风沙的粗茶下肚，且不说味道如何，这一身烦闷燥热却是一扫而空，让人通体清爽。 梁淳华连喝三碗粗茶，这才放下茶碗，转头看向桌上的另外两个年轻人，说道：“这一路上倒也太平，未曾遇到什么凶险，换做早些年，春秋乱战，这路上可看不到这等光景，能看到的只是路边的尸骸白骨，当真是赤地千里，荒无人烟，就连那乡间野狗都是双眼通红，见人龇牙咧嘴，丝毫不怕的。” 与他同桌的一对年轻男女是梁淳华的龙凤胎孙女，听到老人的话，那坐在叶菩提对面一直偷瞄她的年轻人赶紧说道：“如今是承平年间，这些情况自然不同，再说爷爷您一直教导我们君子六艺，纵然遇到一些剪径蟊贼，咱们也能对付得了。” 许是上了年纪，经历过春秋战乱的梁淳华对此颇有感慨，说道：“都说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如今承平年间，你们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那种天下大乱的凄惨情形，这些年文风渐起，许多读书人不再习武，其实这未必是坏事，但是我还是一再要求你们要练剑，可知是何道理？” “我知道，我知道。 ”原本一直在旁边瞅叶菩提的小姑娘立刻回神。 原本她的心思全在叶菩提身上，好奇这位姐姐怎么会生的这么好看，自己要是有她一半……一成漂亮就好了，听到爷爷的话立刻举手说道：“哥哥说咱们练剑是为讲道理。” “哦？”梁淳华笑起来，看着孙女说道：“那你说说为什么是讲道理啊。” 小姑娘立刻说道：“哥哥说现在别的读书人都读书不练剑，只有咱们练，以后遇到其他读书人，就和他们讲道理，嘴巴讲不过，就用手中的剑去讲，这些读书人不练剑，肯定讲不过咱们。” 坐在叶菩提对面的少年不住给自己妹妹使眼色，示意她别什么话都对爷爷说话。 你要这样说，爷爷回头不得揍我？ 梁淳华笑眯眯听她说完，这才说道：“有几分歪道理，但不是正道，讲道理要以理服人，不是以力服人，不然这天下道理最大的岂不就是顾青城了？” “难道不是？”少女一脸疑惑的反问，说道：“顾剑神武功最高，自然道理最大，他要是用剑和别人讲道理，谁讲的过他？” 梁淳华本欲多教导孙女几句，但是考虑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孩子不是明智之举，因此就说道：“我让你们练剑是为让你们莫忘前人好，莫忘如今的承平天下埋的尽是英雄骨。” 顿了顿他又说道：“回到凉州后，我要带你们去我们大雍与鲜卑的战场走一次，这样啊，你们才会知晓太平二字有多重。” 第208章 东归去（下） 梁淳华与孙子孙女说几句话，转头看向叶菩提说道：“人老了，就好为人师，啰嗦几句，姑娘见谅。” 叶菩提轻声说道：“无妨。” 看到爷爷和仙女姐姐说话，一旁的小姑娘才壮着胆子看向叶菩提问道：“姐姐，你是个剑客吗？” 说着还瞅瞅叶菩提放在一旁的茱萸剑，剑鞘比自己的好看，也比自己的长，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对。 ”叶菩提简单回应一个字便不再言语。 小姑娘一脸崇拜：“那你一定很厉害喽？” 叶菩提谦虚道：“还行。” 小姑娘笑的眼睛都眯起，说道：“爷爷说我读书不行，是木头脑袋，但我练剑还行，以后一定也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剑客，我还要当女侠，除暴安良。” 叶菩提看她一眼，资质中上，不过习武影响因素众多，资质只是其一，这小姑娘还年轻，未来一切都有可能，于是她说道：“只要有恒心，你肯定会成为女侠的。” 得到叶菩提的夸奖小姑娘开心坏了，抱着茶碗笑道：“我可努力了，天不亮就起来练剑，天黑还在练剑，哥哥就比我懒多了，就会坐树下看书。” 对读书兴趣远大于练剑的少年不住用眼神剜自家妹妹，示意她别把自己的事情都往外说，尤其是在这位漂亮的仙女姐姐面前。 既然仙女姐姐是剑客，你怎么不说自己每天比你还勤奋呢？ 看来以前给你买的糖葫芦都白买了，养出个整天奚落自己的白眼狼。 不理会一旁兄妹俩眉来眼去的交锋，梁淳华与叶菩提聊天，问及她的目的地，听闻是要从凉州入关，就邀请她一路同行。 不过却被叶菩提拒绝她想要尽早返回中原，不愿在路上耽搁，而梁淳华带着他的弟子，速度必然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梁淳华人老成精，对于叶菩提的拒绝也不意外，原本他只是觉得这姑娘独自行走的西北，虽然说如今是太平年岁，但是西北自不比中原安全，像她这样美貌的年轻女子上路无疑是非常危险的，因此也就邀请她同路，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他本是好心，不过叶菩提拒绝，也就作罢。 人老成精的他还知道一个走江湖的道理，行走江湖有几类人是不能招惹的：僧道乞，以及敢独身上路的女子。 这女子敢独身上路，那必然有所依仗，自己也无需多事。 于是梁淳华话锋一转，开始说一些江湖上的趣事。 这些江湖趣事可比他说大道理吸引人，就连旁边几桌他的弟子以及茶客都在侧耳倾听。 如今江湖中最热闹，让人讨论最多的事情自然是貔貅城姜琢玉和南宫武夫的一场大战，经过这些日子的传播，这件大事情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成为江湖中人人讨论的焦点。 梁淳华听到的也只是江湖传闻，在这些江湖传闻中，大多数人自然是站在南宫武夫这一面的。 一个帝国武将，一个亡国太子，如今的大雍除过江南的干朝后裔，谁也不可能支持姜琢玉。 于是并未亲眼看过这场大战的人们凭着只言片语的传闻就把这场大战描绘的有声有色，什么一剑西来，什么一刀倾城，就好似说书人口中的仙人，最后也是以南宫武夫胜过姜琢玉为故事结局，这些才符合江湖人的结局。 虽然传闻如此，但是梁淳华却非没有见识的乡野村夫，何况他本也会剑术，自有自己的判断，说道：“虽然传闻如此，但姜琢玉武榜第三，南宫将军武榜第六，我还是更相信是姜琢玉胜出，不过南宫将军的刀法已经炉火纯青，姜琢玉就算能胜也是惨胜。” 那场大战叶菩提并未亲眼看到，事后也未曾再见过两人，虽然知道姜琢玉胜了，但是战况如何就不清楚了。 因此对于梁淳华的判断，并未给与置评。 除过姜琢玉和南宫武夫的大战外，西北江湖上讨论最多的就是不夜城的武神和天后离开不夜城去往草原了。 邢渊和苏步雪在西北江湖是当之无愧的神仙人物，哪怕是再凶恶的人物，听到他们的名字也要颤抖，这两人已经有多年未曾踏出不夜城一步，如今却双双离开不夜城，立刻引得无数人猜测他们的目的。 这个消息在西北甚至已经盖过岳神秀晋升谪仙人的热度。 不过邢渊在草原上与贺楼佩和姜琢玉交手并没有人见到，自然也没有什么传闻流传来，江湖上无数人还在揣测这两位神仙去往草原有什么目的。 除过两件神仙打架的大事情外，西北江湖上如今最热闹的则是关于一个年轻游侠的传闻。 说来有几分趣味。 这年轻游侠月前才出现在西北，身份来历成谜，使用一柄黑铁长剑，才出现在西北就接连挑了九家马贼老窝，之后更是引得西北黑道上几大枭雄人物追杀，但是不但没有杀掉他，反而被他干掉几个人，一时间名声大噪。 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这年轻的游侠放出话来，要为西北江湖除暴安良，杀光西北七大魔头。 不过就在他放出话不久，七大魔头的四人就死在貔貅城，于是他就把目光放在剩余三人身上。 这个年轻人虽然有几分傲气，但是自己身的实力确实也不容小觑。 这剩下的三大魔头也不是土鸡瓦沟，其中更有七大魔头中的第一魔头乔郎君，要知道这乔郎君可是和观音笑一般的天境二品高手！而乔郎君最后也是死在他手中了。 如今西北黑道人人自危，生怕这个游侠找上自己。 一时间西北江湖上倒是有过短暂的太平日子。 梁淳华说完年轻游侠的故事，他的孙子孙女都已经是满眼小星星，对这位正义的游侠哥哥崇拜不已。 叶菩提平静听完，倒也没有太过其他情绪。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江湖上从来不缺精彩绝艳的后辈。 这个在西北江湖声名鹊起的年轻人说不好就是某个大门派的弟子出来历练。 第209章 黑剑少侠 路边茶肆，梁淳华的江湖故事还未说完，从沙州城方向行来一骑。 一个白袍的书生骑在一匹枣红骏马背上，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朝着这边走来，在那骏马后背的行囊上还挂着一柄黑剑。 乍看下与同样黑鞘的茱萸剑有几分相似，不过茱萸剑狭长，这年轻人的黑剑要比茱萸剑宽处分。 临近客栈，书生收起书放在行囊，翻身落地，牵着骏马往茶肆走来。 茶肆本已经坐满客人，此刻又无人离开，书生环视一周没有找到位置，却看到坐在众人中间的叶菩提，眼睛一亮走过来。 他走过来却不是不是对叶菩提说话，而是看向梁淳华行礼说道：“小生宁和，这厢有礼，不知道老先生可否行个方便，拼个座位？” 梁淳华看看书生，又看看叶菩提，琢磨出一些意思，笑着对自己的孙子说道：“廷儿，你去和嫣儿挤一条凳子，给这位公子腾出个位置，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梁淳华的孙子有些不情不愿的起身，他一直在偷偷看叶菩提，比爷爷更加敏感，这书生一走近他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肯定是在打仙女姐姐的注意。 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仙女姐姐这样的美人肯定是走到哪里都会万众瞩目，但是一想到这人要坐在自己的位置对仙女姐姐大献殷勤，他还是不开心。 可是梁淳华在他心中积威甚重，他不敢多言，只能磨磨蹭蹭起身。 却不想他才刚站起身，坐在他对面的叶菩提就站起来说道：“不用，我要走了，我的位置就让给他吧。” 说着也不再啰嗦，起身找店家结账，准备牵马离开。 梁淳华微微一愣，然后笑着对叶菩提说道：“如此，姑娘就先行一步，到凉州城，若是不忙可来凤凰书院寻我，也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多谢老先生。 ”叶菩提说道，然后又对他的孙子孙女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叶菩提这一走，不仅让茶肆中偷偷关注她的异性大为失望，就连那做足心思准备上来搭讪的年轻人也愣在原地。 只有梁淳华的孙子孙女笑得开心，挥手和叶菩提告别。 小姑娘还不忘说道：“姐姐，你到凉州城一定要去书院找我玩啊。” 那书生愣一下，然后立刻回神，笑着对梁淳华说道：“原来你们不是一路的？” 梁淳华笑着点点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书生一拍手说道：“哎呀，此去凉州，路途漫漫，实在耽搁不得，小生也无心饮茶，这就上路了，老先生，咱们有缘再见。” 说着不顾四周茶客们的嘘声以及店家的白眼，牵过自己的马匹就朝叶菩提离开的方向追去。 叶菩提离开不远，这书生就从后边追上来，顾不得之前酝酿的一系列搭讪方法，直接对叶菩提拱手说道：“小生秦川宁和，敢问姑娘可是也去往凉州的？” 叶菩提没有理会他，宁和牢记离宗之前师姐们的谆谆教导：追女孩子一定要脸皮厚，于是继续说道：“那可真是太巧了，小生也是要去往凉州，这一路两千里，可不太平，不若咱们结伴同行，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叶菩提一言不发，扬起马鞭，尘烟升腾中就将这宁和抛在身后。 “完全被无视啦。 ”宁和揉揉脸颊自言自语，继而又说道：“不行啊，可不能放弃，离开宗门之前，我可是师兄师姐们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定要带一个天下第一等的美人回去，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不能错过了。” 想着同样挥动马鞭，加速朝着叶菩提离开的方向追去。 宁和一口气跃马扬鞭十多里地才又再次看到叶菩提的身影。 看到叶菩提骑马停在路边，宁和心中大喜，以为叶菩提是在等他，看来这是有戏啊。 然而等靠近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多，叶菩提停马在路边仅仅是因为前方拐弯的地方有两队人在交手。 两边加起来有五六十号人斗殴，将道路占满，场面一度混乱。 看到这一幕，宁和心中大喜：看来这姑娘是有些担忧如何过去了，这可是自己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他连忙走上来，殷勤说道：“姑娘可是忧心如何过去？” 注意到这小子又追上来，叶菩提瞥他一眼，说道：“你应该感谢一个姑娘，因为她我现在才没有直接动手。” 换做以前，遇到宁和这样的人，以她的脾气，一顿教训是少不掉的，纵然他有天境二品的修为也是一样。 但是因为与贺兰明月相处这一段时间，她倒是比以前心平气和多了。 叶菩提的话让宁和不明所以，但这好歹是对方第一次和自己说话，他也就不再计较这些，说道：“姑娘稍等，且看我让这群人乖乖让路，绝不会影响到你的行程。” 说着走到混战的人群中，一声爆喝：“都给我住手！” 他这一声爆喝饱含内力，在混战的人中炸开，宛如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耳边，震的这些人脑瓜嗡嗡作响。 混战的双方立刻停下手中动作，有些呆呆的望向这个半路插手的不速之客，不知道这家伙要干嘛，不过仅凭他这一声爆喝也最够震慑这些人最强也不到地境三品的人有其他动作。 宁和心中对于自己出场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但是面色如常，骑在马背上说道：“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以和为贵，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在这里打打杀杀？打打杀杀也罢，你们倒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呐，这里是大路，多影响其他人呢？” 五六十人看他的眼神和看神经病差不多，但是震慑于他的实力，也没人敢出言反对。 两边人分开站位，互相对峙，虽然因为宁和的原因没再出手，却也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 就在两边人分开的时候，这些人终于注意到远处旁观的叶菩提，其中三人更是眼睛瞪大，一脸惊喜和难以置信，三人对视之后相互点头：没有眼花！于是在包括宁和在内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这三人从几十人中走出来，一路小跑到叶菩提面前，然后一脸谄笑的行大礼，说道：“前辈，好巧，又见面了哈。” 第210章 新的消息 叶菩提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的点苍三侠，确实很巧，我来中原一年，才遇到贺兰明月三次，却已经遇见你们兄弟四次了。 这三兄弟是标准的江湖游侠，武功稀松，却又爱凑热闹，江湖上只要有热闹，无论大事还是小事，他们都要掺一脚，想要在群雄面前露脸。 如今再次遇到叶菩提，三人心中更是惊喜：能在这里遇到前辈，那当真是天下的幸运，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自己三人和前辈有缘啊，说明自己三人飞黄腾达的机缘或许就落在前辈身上呢。 叶菩提看着三人，问道：“你们这次又是在做什么？” 她记得第二次见到这三人的时候，他们就是伙同十几个人和另外一群人火拼，这次又是火拼，却不知道是不是如上次那样寻仇了。 武功不高，打架倒是勤快。 那名叫王淮的游侠说道：“前辈有所不知，我们此番可不是无聊的械斗，乃是因为一桩江湖大事才动手呢。” 不等叶菩提说话，原本感觉良好，如今却被晾在一旁的宁和走过来说道：“再大的事情也不能在路上打架啊，多影响……你说的是什么江湖大事？” 王淮瞅瞅叶菩提，再瞅瞅宁和，一样的白衣，一样的黑剑，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前辈，您认识？” 叶菩提说道：“不认识。” “哦。 ”王淮点头，遂彻底无视宁和，说道：“这件事还要从三月前说起，三月前在江湖上消失十多年的魔教又有余孽现身江湖，他们声称要为当年覆灭的魔教报仇，害了许多江湖人，引起不小的震动，之后江湖上的一些大侠名宿，包括胭脂榜的几个仙子美人联名号召江湖同道们剿灭魔教余孽。” 叶菩提看看与王淮等人交手的另一方人，说道：“他们都是魔教余孽？” 一群不过最强才地境三品的人能引起江湖公愤？ 王淮摇头，有些尴尬的说道：“不是，他们是巴州剑气盟的人。” 巴州剑气盟？ 叶菩提似乎有些印象，仔细思索，想起自己在论剑大会时交手击败的第一个人好像就是来自巴州剑气盟，有天境四品的修为，至于对方的姓名，倒是没有刻意去记。 不过这巴州剑气盟也是江湖正道，王淮等人怎么会与他们动手？ 她扫视过几人，说道：“所以，你们才是魔教余孽？” 叶菩提轻飘飘一句，吓得王淮三人直接跳起来，手忙脚乱的解释道：“不是不是，前辈千万别误会，我们是江湖正道，怎么可能是魔教余孽。” 说这句话的要是别人还好，但是换做叶菩提，却让他们瞬间胆战心惊。 他们可是不止一次见过前辈出手，知道这位前辈武功高绝，而且还有些喜怒无常，要是让她误会自己这群人是魔教余孽，心情不好就全杀，找谁说理去？ 王淮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不是清剿魔教余孽嘛，我兄弟三人自然也是响应号召，参与过不少大战。” 说到这里他提起胸膛，似乎为这件事而感到骄傲，哪怕事实上他只是跟着大部队去凑热闹，并没有机会出手。 王淮继续说道：“那些魔教余孽被咱们正道杀的大败，就往西北逃窜，只是些残兵败将，于是那些老前辈们都返回宗门不再出手，然后江湖上的一些新晋的青年俊才，还有胭脂榜上的几位女侠就召集一些人手朝着西北这些继续追杀，我们都是响应号召追赶而来的，这也算是咱们年轻一辈的一桩大事。” “既然如此，你们又怎么会和巴州剑气盟的人动手？”“这个……”王淮尴尬解释道：“这个其实不是因为魔教余孽的事情，这次号召来西北追杀魔教余孽的人中有七位胭脂榜上的女侠，我们这群人是应云麓仙居青玉仙子杜青澡的召集来的，巴州剑气盟则是响应蜀中紫竹仙子任红雪的召集而来，胭脂榜上这两位仙子排名相近，一向是谁也不服谁，所以我们遇到之后……” 听到这里叶菩提才明白他们大群人在这大马路上火拼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两位胭脂榜上的美人粉丝为自家偶像大打出手。 添狗之间的战争么？ 还真够无聊的。 原本叶菩提听闻魔教的事情，还有心继续听下去，看看能否得到一些其他消息，毕竟高白玉消失之后，魔教几乎就分崩离析，之后更是被顾青城一人斩杀六大护法，彻底消失，如今卷土重来，还以为能有什么大动作，却不想也是一触即溃。 看来气数是彻底尽了。 于是她说道：“那你们继续。” 说着就打马离开，却见王淮继续说道：“前辈也是去往凉州城吗？” 叶菩提点点头没说话，王淮继续说道：“很巧啊，我们也是去往凉州城呢，不知道能不能和前辈同路？” 叶菩提抬头看向路边巴州剑气盟的人，说道：“你们不是要为自己的仙子打架吗？继续啊。” “不打了，不打了。 ”王淮立刻摆手说道：“本也不是大事，还是同前辈一同前往凉州城更重要，那群魔教余孽如今就藏匿在凉州城，听说是在找一份地图，我们也要赶紧过去和大部队汇合，防止这些妖人寻找到地图离开，再想找他们就不容易了。” “地图？”原本已经走出几步的叶菩提立马一勒缰绳，看着王淮说道：“他们在寻找什么地图？” 王淮挠挠头，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是什么古九州图，这个我也只是听说，具体也不太清楚。” 古九州地图？ 王淮的话让叶菩提心中猛然一跳。 如果真的是古九州地图的话，那么这个什么魔教余孽必然和长生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长生教就是他们死灰复燃之后的名字！这可是自己追查长生教的一个好机会。 原本这件事和她没有一文钱关系，但是如今掺和上古九州地图，那她就必须也要去凑个热闹了。 于是叶菩提语气一转，说道：“也好，咱们同去凉州城，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侠，但是剿灭魔道余孽，我等江湖儿女人人有责，到时候也可以出一份力气。” 说完这句话叶菩提自己都微微愣一下：我什么时候也和贺兰明月一样变脸这么快了？ 王淮对叶菩提的话没有太多感触，只是兴奋不已。 这位前辈要出手？ 那必然是要震惊所有人啊。 连带着自己三兄弟也要扬名立万了。 想到这里，王淮浑身激动：果然，果然这位前辈就是自己三人的机缘所在，跟着前辈混的脸熟，这不马上就能出名了？ 于是他谄笑道：“那可真是江湖幸事，有前辈出手，一人都足以剿灭所有魔道余孽啊。” 说着殷勤小跑到叶菩提前边，说道：“前辈，我给您带路。” 点苍山三侠与叶菩提同离开，这几十号两位仙女的粉丝震慑于宁和的威慑，便也就此罢手，相互放几句狠话，都各自上路。 只留下宁和一个人留在风中凌乱：感情我就这样被人无视了？ 第211章 湘君子 叶菩提独身东归，本意是尽早赶到燕王府，然后转道青州回碧落天。 但如今既然听闻古九州地图的事情，她便打算先去凉州城探探究竟，然后再做打算。 回碧落天固然重要，但查找长生教更为重要。 她身边跟着点苍山三兄弟以及厚着脸皮跟上来的宁和，再之后则是几十号中原游侠。 这么一大群带着兵器的人去往凉州城，远看上去就好似叶菩提摇身一变成为某个山大王，领着几十号小弟下山打劫……这些人愿意跟着她，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太漂亮，去参加这除魔大会，往那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目光，自己这边多有面子？ 而且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武功似乎不错的宁和，多安全？ 这群游侠都想着扬名立万，想着在这次的除魔大会上出风头，因此行事都极高调，就差敲锣打鼓招摇过市了。 生怕这几千里路上没人知道他们是来行侠仗义的。 看到他们这群人，别说路上的普通商旅百姓，就连一些地段的马贼山匪都要避其锋芒。 叶菩提倒不想带这么一群累赘，不过她也不了解凉州城的情况，跟着这群人才好插手魔教的事情，因此也只能耐着性子与这群人同行。 自己和中原正道也没什么交集，贸然去插手这事，人家也不认识自己啊。 有这么一群人，也算是有个参与这件事的名头。 除过叶菩提这一群人，如今在西北地段上，像他们这样赶往从四面八方赶往凉州的江湖人不在少数，走江湖的人谁不想要个名声，有名声就有面子，就能办事、挣钱。 一时间原本就风起云涌的西北江湖更加热闹非凡，就连一些西北江湖中的大门派也都有所动作，派出自己门下弟子出山历练。 堪称是近年来江湖上少有的盛事……东海，碧落天。 这里是海上航道，每日里经过的商船不计其数，尤其是岛的南方修建有船只停靠的码头，极为繁华。 从码头往北，半座岛修建的都是各类经营场所，街道上的人摩肩接踵，热闹程度丝毫不于中原城市。 碧落天的地势是北高南低，从岛的中心开始，往北就是大片山丘，尽是竹林。 从南部看去，这些山丘中修建有无数的宫阁楼宇，在竹林中若隐若现，相比南部的热闹，这边要幽静太多。 南部虽然繁华，但是这边的人大多数也都更向往能进入北边竹林中生活，因为这里才是碧落天的核心。 这里居住的都是碧落天的核心人物，包括长老会的长老，叶家嫡系以及宗门的重要人物，四大堂口的重要管事等等。 能进入这里，那就基本进入碧落天的上层，不仅代表着身份地位，更重要的是可以修行宗门内的高深功法。 这是岛上几万人求之不得的大机缘。 沿着曲折的青石小径往深处走，穿过无数房屋和护卫，可以一直走到碧落天的最高处，这是一个十多丈的平台，有一座裸露的石台，这石台已经封闭很久，就连岛上的人也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平日除过一些身份特殊的人，其他人都需要止步。 石台的北方是悬崖峭壁，两百余丈，下连大海，每日里大浪拍打山壁，千百年岁月的冲洗，这里的山壁已经是光滑如镜。 今日负责打扫卫生的弟子扛着扫帚上来，准备打扫这里，只是上到山顶却看到石台处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这是一个黑衣男子，将近而立之年，相貌俊逸，一身玄色绸衫，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一双眼眸中似乎蕴藏着无底的深沉。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以渊渟岳峙，卓尔不凡的气质。 看到黑衣男子，打扫卫生的弟子连忙行礼：“见过天主。” 如今不过二十九岁，却已经是碧落天新任天主的湘君子站在石台边眺望下方的大海，头也不回的说道：“今日不用打扫，你先下去吧。” 那弟子立刻领命，又扛着扫帚离开。 湘君子又在石台旁静立片刻，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走到他背后说道：“天主，中原那边传回消息了。” 湘君子终于收回目光，转过头说道：“说。” 报信的人说道：“目前能查到的消息是三个多月前大小姐曾在草原上与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两人大战，然后就此失踪。” 湘君子安静听完对方的消息，说道：“让人继续追查，你先退下吧。” 报信之人退下去，山顶又只剩下湘君子一人，片刻后他轻叹说道：“你说，她是活着好还是……” 有笑声在他耳边响起：“那你是希望她活着还是死掉呢？” 石台外的林中走出一道身影，是一个曲线玲珑的年轻美女，她笑盈盈的看着湘君子说道：“如果是我的话，自然希望她死得一干二净，就单是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就让我不舒服，而且她武功高，资质好，身份地位又特殊，怎么看都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远比长老会那群家伙厉害多了，也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联合她制衡长老会，而不是联合长老会先干掉她呢？” 湘君子安静看着女子说道：“她是叶家领头人，在师父故去之后，叶家人就迅速抱团，以她马首是瞻，我们联合长老会对付叶家，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即便成功，我剩下的实力还能抗衡长老会吗？” “长老会确实麻烦。 ”女子蹙眉说道：“但为什么偏偏是她？叶家人数众多，旁系嫡系加起来几千人，内部也不是一条心，她又是女儿身，能取代她位置的人绝对不少，就如她那两个叔叔，一个庸碌无能，一个志大才疏，怎么看都比她好掌控，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闷不做声，其实非常狡猾，而且心狠手辣，和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湘君子说道：“首先她是我师妹，是我师父唯一的血脉，其次，你真的当叶家人都是白痴？咱们选择叶云和叶峰，叶家人会同意？你也说她很优秀，叶家人会放着一个武功高，又聪明，能带着家族再次崛起的人不选，选一个庸碌之辈？碧落天七十二代天主，六十一代出自叶家，你真当这只是因为叶家是碧落天的创始人这么简单？其余三大秘境的创始家族如今安在？为什么只有叶家能牢牢把控碧落天？我师父故去之时，菩提尚在高丽未曾回来，那时是叶家内部取而代之的最好时机，你看他们可曾内乱？不但没有内乱，而且在菩提还没有回来时就迅速决定让她成为叶家的领头人，即便有几个不成气候的叶家人在长老会鼓动下起了心思，然后呢？就被你口中志大才疏和庸碌无能的叶云、叶峰联手干掉了，他们不是绝顶聪明，但也不是白痴。” 第212章 太白剑宗 湘君子的几句话让女子哑口无言，片刻后才说道：“叶家看起来没几个聪明人，没想到在这一点上却看的通透，到底是有些底蕴，不过这样才可怕啊，我现在更希望她死在外面呢。” “一个传承千余年的家族，自然是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湘君子说道：“这件事急不来，而且没有干掉长老会之前，叶家绝对是咱们最坚定的盟友，所以啊，她现在最好还是活着……” 女子有几分幸灾乐祸，说道：“这可不是咱们说的算，与她交手的两人都是知秋境界，虽然听说她也进入这一境界，但是毕竟才晋级，又是以一敌二，想要活着离开怕是不容易。” 湘君子说道：“这点上我倒是恰恰相反，我相信她肯定会活着，就凭两个知秋，还不配杀她。” “说的两个知秋很弱似的。 ”女子轻笑道：“你也不没有进入谪仙人吗？岛上除过你和她，只有闭死关的太上长老是这一层境界的，还不厉害吗？” 湘君子摇摇头，说道：“你不懂，她是叶菩提，不一样。” 女子颇为不服气的说道：“我知道她是叶菩提，但是有什么不一样，不一样也是知秋，她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顿了顿，女子看向湘君子的目光有些古怪，说道：“难不成……你对她动情了？你喜欢她？青梅竹马的师兄师妹，说来也对，虽然你比她大出十岁，不过真心相爱年龄也不是问题。” 湘君子摇摇头，说道：“你想多了，这件事无关感情，仅仅是一些陈年旧账。” “陈年旧事？”女子说道：“叶菩提才十九岁，你也不过二十九岁，你俩能有什么陈年旧账？” 湘君子难得笑了笑，说道：“很久以前了。” 看着满脸不解的女子，湘君子暗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叶菩提什么也不知道额，自己也快要忘记了……叶菩提和一大群游侠往凉州而去，这一路上实在热闹，让叶菩提觉得自己都快成带着一群喽啰下山劫掠的土匪了。 还有那名叫宁和的年轻书生，相比于叶菩提的冷淡，这个宁和就健谈太多了。 短短几日就和队伍中所有人打成一片，整日和这群游侠在一起胡侃吹牛。 他本有一嗓子震慑群雄的壮举，如今再胡乱吹牛，这群游侠俨然已经把他当成那种绝顶高手——事实上也没错，凭他天境二品的修为，对于这群游侠来说确实是绝顶高手了。 这么一大群人中大概只有点苍山三侠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在他们三人心中，最厉害的高手自然是他们眼前的叶菩提，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眼下叶菩提对这个年轻人不屑一顾，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说明对方根本不是像他自己吹嘘那样的厉害。 所以这三人一路上对宁和是横挑眉毛竖挑眼，很是不顺眼。 宁和这人虽然牛皮糖一样的性子惹的叶菩提烦闷，但是其余性格还好，对于王淮三人的白眼不屑也不放在心上，还能乐呵呵与其他人打交道。 这一日一群人离开肃州成，距离凉州城已经是越来越近。 凉州最北是和鲜卑的战场，因此民风非常彪悍，不仅有名动天下的凉州大马和凉州铁骑，就连市井百姓都极为尚武，随处可见携带兵器的普通人，甚至叶菩提之前见过的凤凰书院那一群士子也都是出门佩剑的，凉州民风可见一斑。 行过半日，来到一处峡谷，但见两边岩土裸露，峭壁耸立，荒凉中更显险峻。 峡谷长不过百丈，等到游侠们大摇大摆走进去才猛然发现自己一群人被包围了！一前一后，两拨神秘黑衣人围住峡谷出口，显然是来者不善。 这群游侠虽然武功不高，但是见识不少，见到这种事情除过最初的慌乱，很快就有人对着包围他们的黑衣人叫骂起来，询问对方的来历目的。 这些黑衣人极为干练，一言不发，只是急速朝着人群奔杀过来。 面对奔杀过来的黑衣人，王淮三兄弟丝毫不惧——有前辈在这里，这些人不过是群跳梁小丑而已。 不过看叶菩提安坐马背，似乎并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的打算，王淮三人立刻自告奋勇的说道：“前辈且安坐，这群土鸡瓦狗还不用劳您大驾，且看我兄弟三人收拾他们。” 说着兄弟三人也都拔剑冲上去。 上次在洗剑山庄，叶菩提曾指点过他一句，虽然只有一句话，但是也让王淮连续晋级，从一个地境六品的杂鱼晋升为地境四品的杂鱼……如今他想在叶菩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准前辈看他足够狗腿，再多指点几句呢？ 这群游侠清一色都是地境实力，前后而来的黑衣人也大都是地境，然对黑衣人领头的几人都是天境之上，而且人数也比游侠多。 双方刚一接触，游侠们就大感吃力，而且这群人下手狠辣，让人胆寒。 于是就有人不住往后退去，但是他们前后被包夹，退也是没有退路的。 叶菩提站在人群中央，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而且这群游侠也没有想让她出手的打算——江湖上，漂亮的女侠那都是稀有动物，是需要保护的，怎么能让女侠动手？ 这群人面对黑衣人时表现这么硬气，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要在美人面前表现一把。 不过叶菩提不出手并不是愿意看到这游侠去送死，而是她知道会有人出手，也不用她出风头。 果然，就在游侠们节节败退的时候，咱们的宁和宁书生终于坐不住了。 怎么说大家也都是相处几日吹过牛的好兄弟，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还有心仪的美人在面前，正是抖露威风的时刻。 只见他轻飘飘从马背上飘起，一挥手，马背上的长剑出鞘。 那柄剑也如他的剑鞘一般乌黑，如果有西北本地的江湖人在这里就会认出，这正是最近在西北叱咤风云，连续斩杀众多黑道人物的那柄剑。 宁和的剑出鞘，却没有落在他手中，直接凌空朝着身后黑衣人划去，而宁和整个人则是悬在黑剑三尺之上，御剑朝着黑衣人杀去！他这一手御剑实在太过震撼，看到这一幕，那群游侠都蓦然爆发出喝彩声，大声为他鼓噪，一直冰冷无情的黑衣人们也是眼中震惊。 御剑啊，实在太帅了！人群中有叶菩提不动如山，神色冷漠，只是她看向宁和的眼神有些不同——难怪这小子年纪轻轻都能有天境二品实力，原来是太白剑宗的人。 第213章 宁和 世间有飞升之说，始于三教，道门举霞，佛门涅盘，儒门成圣，放之江湖，亦有谪仙人境界。 不同于三教中的传闻，江湖中确实存在谪仙人，只是未曾有人见过谪仙飞升，谪仙人之中又以剑仙最为让人神往。 传闻剑仙可御剑出入青冥，朝行南冥，夕坐北海。 如今宁和一出手即是御剑而行，虽然不能与真正剑仙的飞上九霄相提并论，但吓唬这些最强不过天境九品的黑衣人足够。 他脚踩黑剑，所过之处，这些黑衣人来不及躲开的，皆被他的黑剑所伤，人仰马翻。 趁着这个机会，游侠们又重新组织起来，朝着黑衣人发动反扑，一时间竟也让这些人手忙脚乱。 宁和这一手端的是高人风范，唬的黑衣人震惊恐惧，当真以为宁和是剑仙人物，又有几个黑衣人倒在他剑下，于是这群人黑衣人不再迟疑，吹响哨音后纷纷撤退。 看到黑衣人撤退，游侠们纷纷大喜，不少人更是衔尾追杀，好在宁和站在半空中大喊一声：“穷寇莫追！” 他这手御剑本就震撼所有人，在游侠群中建立起高人风范，如今大声开口，游侠们无不尊崇，纷纷撤退回来。 宁和自半空落下，黑剑自动归鞘，然后哗啦一大群游侠围上来，有恭维也有敬仰，大家都没先到这个一路上都嘻嘻哈哈极好相处的书生竟然是剑仙高手，这样的人物实在太难遇见，偶尔遇到一个还是高高在上，如宁和这般平易近人的实在太少，这群游侠自然更要围上来套个近乎。 宁和一边和游侠们谈笑风生，对于他们的恭维也都是照单全收，一边还趁机在人群中寻找叶菩提的身影，却看到叶菩提已经骑马离开，身边还跟着点苍山三侠。 虽然他这一手御剑术实在惊人，但是王淮三人来说也就那样吧，还是抱紧女侠前辈的大腿更重要。 因此三人一贯保持着先前对宁和的态度，根本懒得搭理这小子，抱紧前辈大腿，等着前辈带飞才是最重要。 看到叶菩提已经离开，宁和也立刻正色道：“敌人即退，咱们也应该赶紧上路才是，这群黑衣人应当就是魔教的余孽，如今敢这么正大光明的袭击咱们，那就是说明他们在凉州的势力不小，咱们应当赶紧与其他路英雄们汇合才是。” 如今他在这群人中威望最深，一言既出，众人响应。 于是一群人朝着叶菩提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群游侠心中激动啊，原本跟着叶菩提去往凉州，想的借着这姑娘的美貌出一番风头，如今却发现队伍中竟然还隐藏着一位可以御剑的高手，双喜临门呐。 跟着这两位一同去凉州城，想来会成为全场焦点吧？ 那么自己这群人出人头地的时刻就要到了啊。 宁和骑马飞奔到叶菩提身边，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么一出手，对方必然对自己刮目相看，却不想这姑娘仍旧是无动于衷，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走了。 这就让原本心中成就感满满的宁和瞬间沮丧。 他骑马来到叶菩提身边，想要说点什么，还未开口，叶菩提先问道：“江湖传闻，这段时间有一个神秘游侠在西北这边干掉不少黑道人物，是你吧？” 叶菩提的话让宁和一愣，很快就笑道：“确实是我。” 说着还赶紧挺起胸膛，脸上几乎是要写着我是高手，你快崇拜啊。 这件事并不是多么神秘，叶菩提既然听过这个传闻，那就么就很好猜到。 然而叶菩提只是想要确定这个消息，直接无视了宁和的表情。 被叶菩提无视，宁和先前骄傲的表情瞬间消散，说道：“其实传闻多有夸张，就想说我轻而易举的干掉乔郎君，其实都是讹传，那家伙和我同一境界的，我是偷袭才干掉他，而且还受伤，要不是偷袭，多半可能要丢掉性命。” 他虽是如此说，但是神色语气却都明明白白表示能干掉乔郎君，他还是非常骄傲的。 同境界，乔郎君是成名已久的西北第一魔头，而他却是初出茅庐的江湖新人，这件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是会让人侧目的荣耀。 即便宁和出身太白剑宗，但同龄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也不多，天境二品已经是少见的高手。 二十岁前到知秋，这样的人千百年来都是屈指可数。 但是，宁和一切骄傲的地方对叶菩提反而无效。 且不说她的武功比宁和高出太多，单是这种孤身斩杀魔头的事情，叶菩提在砥砺武道的路上也不止一次干过，而且她那时年龄可比宁和小太多。 因此面对宁和既要矜持又要自夸的说法，叶菩提没有太多表示。 太白剑宗的弟子，在这个江湖中就是实力和面子的代表，作为太白剑宗嫡传之一的宁和，若是连一个同境界的魔头都打不过，那也太辱没太白剑宗的名号了。 离开这处峡谷也就进入凉州地界。 凉州城是西北最为繁华的城市，但是富饶程度仍不及东边的雍州，不过民风剽悍倒是天下闻名，凉州铁骑更是让人闻风丧胆。 进入凉州地界，就能见到越来越多的游侠们往凉州城方向而去。 有单枪匹马孤身上路的，也有呼朋唤友三五成群的，还要如王淮他们这样成群结队赶路的。 相对来说，个人实力越强的人自然是越喜欢孤身上路，而实力弱一些，或者说是乌合之众更喜欢抱团。 叶菩提所在的游侠群来到凉州地界之后，第一晚在一座小镇的客栈落脚，一群人把客栈大堂坐满，然后开怀畅饮，唯有叶菩提早早上楼休息。 他们在庆祝今天击退一群黑衣人，觉得自己等人还未到达凉州城已经是击退一波魔道余孽，实在是值得庆祝。 这其中又以宁和最为受人欢迎，毕竟剑仙高人，几乎所有人都要去和他喝一碗酒，然后再说几句话，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包括王淮三人都是如此。 宁和又是来者不拒的性子，因此不过片刻功夫就喝的有些醉醺醺，说起话来更是肆无忌惮。 第214章 白衣盟主 客栈大堂堆起高高的空酒坛，一众游侠都喝到七荤八素，于是有人说道：“诸位，诸位，诸位且听我一言……”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放在这说话人身上，他打个酒嗝，大着舌头说道：“这个，这个，我且问啊……咱们此去凉州所为何事啊？” “自然是为铲除那魔教余孽了。 ”有喝的稍微清醒的人说道：“响应江湖号召，铲除魔道余孽，维护江湖正道，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这些吗？” “话是这样说。 ”那人继续说道：“可是啊，咱们这群人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游侠，原本是因为杜仙子的号召而来，但是我想啊……我想杜仙子肯定不可能只召集咱们这一群人，必然还会有其他人，是不是？那么就是说咱们就算到凉州城，也未必真个能凑到杜仙子面前，未必能在群雄面前露脸是不是？” 众人响应，却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听这人继续说道：“如此我就想啊，咱们的实力也不弱啊，好几十号人呢，关键啊，关键还有宁公子这样侠肝义胆，武功又高的俊杰人物，咱们为什么不能自成一路呢？啊，你们说对不对？咱们……咱们推举宁公子做咱们的盟主，带着咱们去凉州城除魔，谁敢小觑咱们，岂不是比响应杜仙子，然后跑去只能摇旗呐喊威风多呢？” 此人话音一落，立刻得到其余游侠的附和：“老哥说的对啊，咱们实力不弱，为什么要寄人篱下，为别人鞍前马后呢？咱们完全可以推举宁公子做盟主，自成一路啊。” “不行不行。 ”宁和连忙摆手：“我不行的，兄弟们还是另选他人吧，我觉得……我觉得……” 他左右看看，一把抓起已经醉倒在桌上的王淮说道：“我觉得王兄弟更适合当盟主啊。” 王淮已经醉晕过去，迷迷糊糊被宁和抓起来，下意识就抓起桌边的酒碗，说道：“宁……宁公子，我，我敬你一杯……” 说着举起酒碗就往嘴里倒，却什么也没有。 宁和看着王淮已经醉成这样，无奈放下他，说道：“各位，我真的不合适，大家自成一路我是赞成的，但是我真的不适合当盟主。” “宁公子就别谦虚了。 ”有人说道：“您武功高强，义薄云天，又是侠义心肠，这盟主您不做谁来做，有谁比您更合适？” 宁和虽然喝的脑袋有些晕乎乎，但是还未没有完全醉过去，任凭这些喝懵的游侠如何劝他都是不肯答应。 到最后他只好说道：“如果大家执意如此，我倒是有个合适人选，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谁呀？”宁和指指二楼，说道：“当然是叶姑娘了，诸位意下如何？此番除魔，大家都是应胭脂榜上的几位仙子而来，诸位觉得叶姑娘比胭脂榜上的美人如何？” “叶姑娘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比胭脂榜上的美人更漂亮。 ”“确实，我也见过几个胭脂榜上的美人，没一个人及得上叶姑娘。 ”“武榜要是比武功，叶姑娘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不过若是比容貌，我觉得叶姑娘堪比顾青城。 ”他们这群人愿意跟着叶菩提就是因为对方是在漂亮，虽然这姑娘几乎不怎么搭理他们。 所以宁和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开始恭维起来。 宁和说道：“既然如此，咱们推举叶姑娘做盟主，然后带着咱们去凉州城，岂不是比其他人更威风？” “是这个道理啊。 ”有人说道：“叶姑娘可以撑面子，宁公子武功高强，撑里子，这么一来咱们岂不是这次除魔大会风头最劲的人了？” 有人疑惑道：“可是叶姑娘会同意吗？” 走过这么几日的路程，众人也发现叶菩提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人家会同意当盟主吗？ 宁和笑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又不要叶姑娘出手打架，自然有咱们代劳，而且咱们都一致同意，想来叶姑娘也不好反对吧？这几日来她虽然不搭理咱们，可是也没有嫌弃咱们，是不是？” 于是众人放心下来，最终经过宁和的鼓动，在叶菩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群游侠就把她推举为盟主，带领着他们去往凉州城除魔。 联盟既然建立，那就必须有个名字，于是众人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名字：白衣盟。 叶菩提穿白衣，宁和也穿白衣，大家叫白衣盟似乎没问题吧？ 不仅如此，这些人虽然没时间都去找一件白衣穿，但是每个人都在胳膊上系一块白布，以表明自己的白衣盟的身份。 于是叶菩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成为白衣盟盟主……另一边，叶菩提等人走进不久，有三人人同样走进这座小镇。 这三人戴着斗笠看不清容貌，背后背着布囊，里面明显是兵器，行走之间步伐沉稳迅捷，应当都是江湖中人。 这三人走进小镇，并未去叶菩提所在的客栈，而是在小镇的另外一家客栈落脚。 他们走进二楼某个房间，然后敲响房门，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三人迅速进去，然后房门又悄然合上。 房间内，三人中的带头的是一个青衣人，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大汉说道：“你可看得仔细？没有认错人吧？” 大汉手脚具断，原本一直低头坐在轮椅上，听闻这人的话立刻抬头，只余一只眼睛的眼瞳中是近乎疯狂的仇恨与愤怒。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怎么会认错？我落得今日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皆是拜这个贱人所赐啊，我日日夜夜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怎么会认错！她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说到最后他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看着他癫狂的状态，青衣人说道：“既然没错就好，不过这女子武功太高，此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轮椅上的大汉怒道：“这都从长计议几个月了，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动作？楼主更是能忍，自己的亲儿子都被人家杀了，还能忍住从长计议，厉害，厉害！” “闭嘴！”青衣人有些愠怒的喝道：“注意你的身份，你若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大汉恨恨看他一眼，却也乖乖闭嘴。 大仇未报，他还不想死。 第215章 聚义 清晨微露，叶菩提走出客栈。 几十号游侠已经站在客栈的大门前等候，看到她走出来，所有人抱拳行礼，齐声道：“拜见盟主！” 饶是叶菩提的性子，也被这群人弄得一头雾水，愣在原地，她看向人群中的王淮，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淮目光闪躲，说道：“这个……这个……” 他知叶菩提未必愿意做这个什么盟主，但昨晚他喝高之后也是被众人怂恿着答应奉叶菩提为盟主，此事虽不是由他所起，但他也参与其中，故而有些不敢直面叶菩提。 叶菩提看他支支吾吾，一脸为难，于是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宁和，说道：“你来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相比于王淮，宁和就大胆许多，笑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一遍，末了还说道：“这都是大伙共同的心思，还望盟主莫要推辞，率领大伙前往凉州城除魔为重。” 听到宁和解释叶菩提才明白原委，心中也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群人竟然喝高之后成立什么白衣盟，还奉自己为盟主，当真是……好气又好笑。 她看着下边几十号游侠，几十号游侠同样眼神殷切的看着她。 叶菩提说道：“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 宁和说道：“我们此番去除魔，大伙来自五湖四海，虽说名义上是奉杜仙子召集，但杜仙子也只是召集人，算不得统领，我等实则并没有统一的组织，就算去也不过是一群散兵游勇，如今成立白衣盟，所有人都奉盟主号令，则名正言顺，戮力同心，为除魔大会增添一大助力，岂不美哉？” “宁副盟主说的没错。 ”有人高声道：“我等奉叶姑娘为盟主，自然听你号令，原比一盘散沙的来的好，也不至于在江湖群雄面前籍籍无名。” 叶菩提看向宁和：“宁副盟主？” 宁和一脸矜持，笑道：“承蒙兄弟们抬爱，让我做副盟主，以此来辅佐盟主。” 看着他似乎还颇为感到自豪，叶菩提心道你好歹出身太白剑宗，身为天下第一宗门的弟子，本身修为也足够，竟然满足于做这几十个人的副盟主？ 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自己要去凉州掺和那魔教的事情，当这个盟主倒是无妨，还可以用作掩饰，而且宁和既然是副盟主，自己大可以把这群人交给他管理，只顶一个盟主名头也就可以。 这样身份有了，还不耽搁自己行事。 而且……她又想到自己目前在中原能借助的力量只有燕王府和明月楼，碧落天在中原也有些势力，但仅限青州一地，帮助有限，而且碧落天必有内鬼，她对宗门中的一些人也是不信任。 如此说来，她其实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心腹力量。 原本她心思只放在武道之上，名望势力金钱于她都是身外之物，天大地大，一人一剑，足矣。 但如今要调查碧落印，这背后牵扯甚多，不能仅仅只依靠燕王府和明月楼，因此若是能拥有一支力量在中原活动，对她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不求这些人能帮她多少忙，但能帮她多打探一些消息也是好的。 最初她来到中原时没想过事情会如此复杂，也就没有有所动作。 随着她愈发深入的了解就愈发觉得事情复杂，这背后的长生教实在有些神秘，在草原时就能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正好有这么一个契机，她觉得顺水推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她假意思考片刻，然后看着下方逐渐安静下来的游侠们，说道：“若为除魔，我倒是可以暂代盟主，只是我初入江湖，许多事情也不甚了解，平日众多事物还要依仗宁副盟主，望大家多担待。” 既然宁和是副盟主，叶菩提自然乐的将这些琐事交给他处理。 对于叶菩提的意思，游侠们也无不同意，毕竟他们选叶菩提为盟主的初衷也不是真要她带着自己等人上战场杀敌，而仅仅是因为她太漂亮，等到凉州与其他胭脂榜美人见面，自己等人实在面子十足，可以在群雄面前大大威风一把。 相对来说，他们上战场更信任宁和这个副盟主，尤其知道他有天境二品实力之后，游侠们都已经快把他抬到与武榜高手同等的地位了。 这么多年，他们这群游侠连天境九品的人接触都不多，何况是宁和这样天境二品的高手呢。 听闻叶菩提答应做盟主，白衣盟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在他们看来白衣盟有宁和这样的绝顶高手，又有叶菩提这样的绝色美人，这次除魔大会自然是以他们白衣盟风头最盛。 若是在除魔过程中，宁和再展示出一番高绝的武功，那么白衣盟必然要在江湖上声名鹊起，这对他们来说那都是大大的好事。 以后再想走江湖，提一句自己是白衣盟的人，谁不给几分面子？ 叶菩提说道：“此番去凉州是为江湖正道铲除魔道余孽，免得他们荼毒江湖，我等今日成立白衣盟亦要秉持这条规矩，希望诸位牢记替天行道！” 叶菩提话音落下，宁和就立刻积极的高声喊道：“盟主说的对，我等此番就是要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替天行道！”“替天行道！”气氛突然就热闹起来，群雄振奋，整齐划一的口号声在客栈门前响起，吓得小镇上的百姓纷纷绕道，看向他们这群人的眼神都不一样：这些年轻人莫不是要落草为寇？那这也太嚣张了吧？这里好歹也是官府的范围，待到声音安静下来，叶菩提又让客栈搬出几十坛美酒，然后与这些人喝酒起誓，约定凡白衣盟众，必要团结一致，合力剿魔，弘扬江湖正气。 叶菩提没想过一下就能让这些人对她言听计从，不过先让所有人有一个明确目标，等到除魔之后再观效果，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她回中原之后亦会另寻他人。 看着下方人人端着酒碗豪饮，时不时还要对她举碗说道：“盟主，我敬你。” 叶菩提突然有一种梁山大聚义的错觉。 然后飞快把这个想法扔出脑海，自己带的这群乌合之众是为行侠仗义的，可不是举旗造反。 一番闹哄哄的举动，等到出发已经是日上三竿，白衣盟几十号人在叶菩提的带领下离开小镇，去往凉州城。 第216章 飞马山庄 逐渐接近凉州城，一路上见到的江湖人就越多，大多数都是不及而立之年的年轻人，因为这次主事的是几位青年俊杰以及胭脂榜上的几位女侠，收到号召而来的也都是年轻人。 原本在见过沙州、肃州之后，叶菩提已经对西北几州的城市留下固有印象，但是凉州城却又改变她的看法。 作为西北第一重镇，连通中原与西域、塞外的要隘，凉州城无论雄伟还是繁华，都不比中原城市差多少。 城门前同样有许多等着排队进城的百姓商队，只不过较之其他地方，凉州城的巡查要严格许多，不仅是要验查文牒路引，有时候还会对可疑人物进行搜身验货。 这几日陆陆续续有大批江湖人进城，虽说是打着除魔的名号，但这也并不朝廷官方的命令，而且江湖人一多就容易生事，因此凉州城不敢有丝毫马虎，立刻加派巡逻人手，防止这些江湖人捣乱。 叶菩提带着白衣盟几十人进城时，城门的守卫对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已经见怪不该，但是验查的还是比较仔细。 好在他们没有带什么货物，文牒路引没有问题，检查之后也就放行。 进城之后叶菩提带着众人往城东一处名为万通武馆的地方走去——这一路来她也听其他人解释过，此番除魔大家暂定的集合地点就是万通武馆。 万通武馆在凉州本地也就是二流靠后的实力，在整个中原就更排不上号，不过武馆馆主张虎威是一个豪爽仗义之人，加之性格豪迈，嫉恶如仇，因而在江湖上小名气。 此番听闻除魔大会之后，就主动担当起招待江湖侠客们的事情。 一行人来到万通武馆，还未来得及通报，已经有武馆人迎出来——看他们这群人的架势自然也猜到他们的来历，虽然对方报的这个白衣盟的名号听都没听过。 来人是武馆一位管事，先是客气把一众人请进武馆歇息，然后一番交谈，叶菩提一行人才从这位管事口中了解到如今凉州城的情况。 如今凉州城的情况并没有他们在路上听闻的那般简单。 这群魔教余孽虽然是逃到凉州的丧家犬，但很快便与西北本地的黑道勾结在一起，凶焰大涨，不容小觑。 而且他们极为狡猾，仅在凉州一地就有数个巢穴，而且还有本地黑道帮助，正道想要如之前料想的那样剿灭他们并不容易。 这段日子每日里都有江湖人来到万通武馆，其中许多人都如白衣盟一般，在路上受到过魔教的狙击，有不少人丧生。 鉴于魔道妖人气焰嚣张，此番除魔的几位女侠和俊彦就找上凉州最大的宗门飞马山庄寻求帮助，飞马山庄自不会推辞，应下与众人共同除魔的计划。 如今关于除魔的事情众人还在商议，其中几位重要的主事人已经住到凉州城外十里的飞马山庄中，就连万通武馆的张虎威也留在那边几日了，更多人来到江湖人则是留在凉州城，等待飞马牧场那边传来的消息。 说到最后，管事说道：“如今每日里都有江湖人进城，且不知道山庄那边何时才会传来消息，城中客栈有些紧张，诸位既然已经来到，自当尽快安排住宿，另外两位盟主还需亲自去往飞马山庄一趟，与那边接洽，也好让人知晓，之后自会有人与各位安排行动。” 听闻管事的话，宁和笑着抱拳：“原来如此，多谢老先生解惑，我等这就告辞了。” 管事一脸笑容的把这几十号人送出门，然后揉揉脸颊，这天天接待大堆的江湖游侠，脸都要笑僵了。 离开万通武馆，叶菩提说道：“既然情况如此，咱们先去找客栈安顿下来，然后我与宁和再去一趟飞马山庄。” 众人应允，在城中寻找一家客栈安顿好众人，时间尚早，叶菩提便与宁和带着王淮三兄弟去往飞马山庄。 凉州城热闹非凡，行人商旅，游侠书生络绎不绝，叶菩提走在大街上着实有些引人注目，不过好在她以及身边三人都带着兵器，一看就知道是行走江湖的人，如今凉州城多的是江湖人，也没人上来惹麻烦。 打听过飞马山庄的位置，五人出城直奔飞马山庄，这一路上所见的江湖人也就更多了。 但凡有人上来打招呼，王淮三人就会非常骄傲的告诉他们：“我们来自白衣盟。” 虽然这些江湖人从未听过白衣盟的名字，但也会适时的恭维几句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乐的王淮三人眉开眼笑，觉得大家组建这个白衣盟实在是明智至极。 来到飞马山庄大门前，且不提山庄大门如何高大壮观，一行人还未上前通报，从门内就走出一行年轻人，带头之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那女子看到站在大门前的宁和，先是一愣，接着神色惊喜，疾步走上前来说道：“宁师兄，你也来了？” 宁和看到这女子，同样展颜笑道：“原来是杜师妹，倒是好久不见。” 跟在这女子身后的男子注意到两人是旧识，于是走上来笑道：“原来青玉仙子与这位兄台是旧识啊，不知这几位是……” 说着眼神扫过其余四人，唯独在叶菩提身上停留一瞬，大概是惊艳于她的美貌，但是并未失态，亦没有其他表现。 那女子指着宁和说道：“这位是太白剑宗的宁和宁师兄，另外几位……” 说这有些迟疑的看过去，王淮三人被她自动过滤，唯独把目光停留在叶菩提身上良久，眼神中满是惊讶和艳羡，同时还有过一抹掩饰极好的警惕。 叶菩提同样看向她，这女子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并不知道姓名，去年冬日自己在幽州城帮李誉杀人时解救了她，不过那时自己带着面具，行动也极为迅捷，她未必能认得出来。 宁和说道：“这位是我们白衣盟的盟主叶菩提叶姑娘，这三位是我们白衣盟的……咳咳，骨干，王淮，陈朗，刘扬，都是侠肝义胆之人，此番我们白衣盟也是为除魔而来。” “白衣盟是什么？”女子好奇问道：“宁师兄你什么时候是白衣盟的人？” 宁和轻咳一声：“我们白衣盟正是为铲除魔教而成立的，鄙人不才，忝为白衣盟副盟主，此番来凉州也是想着能为除魔出一份力气。” 虽然大家还是对这个白衣盟不甚了解，不过宁和这么一说那女子却也笑道：“原来如此呢，师兄修为高绝，此番大事有师兄相助，必然是马到功成。” 然后看向叶菩提，说道：“小女子云麓仙居杜青澡，多谢叶盟主带人相助，想来有叶盟主相助，我等除魔定然事半功倍。” 叶菩提淡淡点头回应：“青玉仙子客气了。” 她此刻才知这姑娘的身份来历，如今看起来之前在幽燕的事情并未给她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在这江湖中依然是混的风生水起啊。 杜青澡指着身后那年轻男子介绍道：“这位是飞马山庄的二少爷，屠君悦屠少爷。” 其实自这女子说出宁和来自太白剑宗之后，屠君悦的目光就从叶菩提身上转开，放在宁和身上了。 因为从杜青澡对待宁和的态度上，他突然有一种危机感了。 第217章 屠魔大会 云麓仙居是江湖上顶尖大门派，杜青澡又是云麓仙居内门弟子，胭脂榜上的美人，江湖上的仙子人物。 而飞马山庄虽然在凉州一地势大，但放眼中原却也排不进前十，屠君悦又只是山庄的二公子，未来接手山庄偌大家业的是他大哥而不是他。 如此，他自然要为自己未来来考虑，要是能和杜青澡喜结连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对他都是大有益处，因此此番杜青澡来到飞马山庄，屠君悦全程陪同，殷勤热情，就是希望是能结成秦晋之好。 如今半道杀出一个太白剑宗的弟子，这怎么能不让屠君悦担心呢。 太白剑宗乃是江湖第一宗门，从云麓仙居的角度来说，若是能和太白剑宗结成姻亲，自然远胜他这个飞马山庄不得势的二公子。 且看这宁和武功气度都是极好，杜青澡对其态度更是不同，说不准早已经芳心暗许。 这一切都让屠君悦对宁和留心起来。 几人相互寒暄，然后就在屠君悦的带领下往山庄内部走去。 飞马山庄占地广阔，叶菩提五人在屠君悦和杜青澡的带领下兜兜绕绕半天才终于来到招待江湖豪客的客厅。 客厅有几个男女在对坐喝茶，谈笑风生，看到当先走进来的屠君悦和杜青澡，有人笑道：“二公子不是和青玉仙子散步透气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屠君悦指着身后的叶菩提几人，说道：“凑巧走到大门，遇到这几位白衣盟的朋友，也是来参加除魔大会，所以带他们过来。” 于是客厅的几人就把目光转向屠君悦身后的叶菩提五人。 王淮三人第一次受到这种礼遇，颇有几分紧张局促，跟在叶菩提和宁和身后，亦步亦趋，于是很自然的就被厅堂上的几人无视，只把目光停留在叶菩提与宁和身上。 对于宁和，这几人也只是看几眼，然后就把目光全部放在叶菩提身上。 在场有四男五女，男子都是江湖上最近声名鹊起的俊彦，女子都是胭脂榜上的女侠美人，但即便一向带着骄傲矜持的他们，注意到叶菩提之后也很难把目光转开。 这实在是一个美到让人看到第一眼就很难挪开目光的姑娘。 接下来则是在屠君悦和杜青澡的介绍下双方认识寒暄，与在山庄大门前的客套类似，唯一不同的之后听闻宁和出身太白剑宗之后，这些人终于是把全部投在叶菩提身上的目光转向宁和身上一部分，不再把他当成和王淮三人一般的跑龙套。 几个年轻俊彦一改之前的态度，对他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而几个女子也频频对他目送秋波。 毕竟太白剑宗的名号实在太响亮，而且平常又矜持，江湖上很难见到太白剑宗的弟子，难得见到一个，自然不好怠慢。 这就引得杜青澡隐隐有些不快，先前她见到叶菩提时内心已经极为警惕，如今看到其他几个人也对宁和感兴趣，自然紧张。 一群贱人啊。 杜青澡在心里暗骂，但是面上仍旧笑靥如花，与几个女子以姐妹相称，好不亲热。 胭脂榜上的美人只以美貌来排名，其余并不做考虑，因而各个的性格品德并不相同，大多数也只是为名利奔波的俗人，只不过手段各不相同而已。 除过南宫水袖、李安贞这种含着金汤匙出声的天之骄女，其余人都难以免俗。 如排名第一的洛锦辞，不通武功，也不参与江湖纷争，但人家才气是一等一，有名的大才女，平素往来也都是高门才子或者名宿大儒，再如咱们的贺兰姑娘，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一座明月楼为她赚的盆满钵满，也不用辛苦在江湖上赚人气——当然，贺兰明月的出身也是非凡，只是这姑娘人生坎坷，无法坐享其成。 更多的美人也只能如杜青澡几人这般，给自己树立人设，凝聚人气，才好出头。 众人寒暄，这才知道白衣盟的来历，若只有王淮等人白衣盟，哪怕人数再多十倍，在这些年轻人眼中也还是乌合之众，但是有宁和与叶菩提所在的白衣盟，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却不同。 这些人也曾打听叶菩提的出身来历，这一点上莫说他们不知道，就连宁和与王淮三人都不清楚，也就被叶菩提搪塞过去。 其实这群人坐在客厅，叶菩提很少开口，大多数都是宁和在应酬，这小子天生自来熟的性子，应付这些俊杰仙子并不困难，不过此举却引得杜青澡不满，心中又暗骂那几个女子狐狸精，小贱人之类的。 在场众人都把目光放在谈笑风生的宁和身上，注意到在杜青澡的人不多，场中也就只有心仪杜青澡的屠君悦以及默不作声的叶菩提注意到杜青澡的情绪。 叶菩提把这些认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大略也就明白屠君悦、杜青澡以及宁和之间的关系。 寒暄之后，宁和才终于提及正事，问到此次除魔大会的问题，问到这里，叶菩提也开始侧耳细听，毕竟她之所以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来这里，最大的目标是调查古九州地图的事情。 至于江湖纷争，名利地位什么的，她是不在乎的。 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紫衫男子，这人名叫林峥，出身洗剑山庄，有着天境八品的修为，是江湖青云榜上的年轻俊杰——青云榜排出江湖上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俊杰，只是影响力远不能与武榜、胭脂榜等相提并论。 林峥说道：“我们原本是今日召开除魔大会，安排各项事务，不过由于得知魔教余孽与西北黑道勾结，实力大涨，因此飞马山庄再发英雄令，邀请更多高手来这里，不少人如今还在路上，因此将除魔大会的日子推到五日后，到时候天下英雄齐聚，先共推出一个主事的盟主，然后再由盟主发号施令。” 叶菩提听他这么说，心中暗道：你们还真够废物的，大张旗鼓这么久，连一个主事人都没选出来？更勿论对敌的策略。 看来这群所谓的青年俊杰还要仙子侠女之类的与自己带领着白衣盟也没什么差别，都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其实叶菩提不太了解内情，这群人也不是白痴，也知道选出一个主事人的重要性，但是奈何大家在江湖上都有点脸面，谁也不愿落人之后，因此这件事才僵持下来，到如今都没有解决，只能留到除魔大会当着无数江湖人的面共推出一位了。 林峥继续说道：“另外就是魔教在凉州一地有颇多巢穴，又有黑道相助，因此我们必须摸清楚他们各处巢穴位置，然后才能一网打尽，这些也都需要时间来调查，此番事关重大，我们行事都需小心翼翼，所以请叶盟主和宁兄且安心，待到五日后，各方英雄齐聚，一切自见分晓。” “这是自然。 ”宁和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今日来就是与诸位汇合，既然暂时无事，我等就先回凉州城，等到五日后再来山庄，各位若有用到白衣盟的地方，也可直接差遣，我等都是当仁不让。” 第218章 魔教行动 听到宁和要离开，最不舍的当然是杜青澡，原本还想着这几日正好闲来无事，能与宁和亲近一番，却没想到他竟然还要返回凉州城。 她小心翼翼看叶菩提一眼，心中明白宁和定然是对这女子有些想法，只是对方容貌实在太过出彩，她在这方面没有任何优势。 若是能把他留在飞马山庄就好了。 她起身说道：“宁师兄修为高强，又是太白剑宗高徒，此番大会正是需要师兄这等人物，这几日在山庄也有些事情需要商讨，师兄不若就在山庄住下如何？也省得来回在路上奔波。” 其余人除过屠君悦心有不满外，都是极为赞同杜青澡的提议，劝阻几人留下。 宁和摇摇头说道：“多谢诸位的美意，不过凉州城还有几十号兄弟呢，我留在这里也不合适，而且凉州城离这里也不远，有什么事情派人知会一声即可。” 众人还待劝阻，有人从山庄外飞奔进来，人还未到眼前，已经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屠君悦拦着慌慌张张的这人，一脸不悦的说道：“何事大呼小叫？” 这人被屠君悦拦下，喘一口气才说道：“紫竹仙子，紫竹仙子被……被魔教的人劫走啦！” 嗯？ 这一句话让在场十多人都是一脸惊讶。 此番出面召集江湖同道共讨魔教余孽的正是眼前这群人，其中七仙子中只有紫竹仙子还未到来，众人起先只当路途遥远，紫竹仙子尚在路上，没曾想竟然是遭到魔道阻击。 林峥走上前来，拉着报信的人说道：“到底是什么情况？紫竹仙子是在什么地方被人劫走的？身边只有她一人吗？” 报信人连忙说道：“就在距离此地百里外的一座无名小山，紫竹仙子还有她带来的上百游侠遭到魔道人的阻击，对方高手很多，咱们的人被杀散，对方劫持紫竹仙子后退散了。” “对方有没有留下书信之类的东西？”那人摇摇头说道：“什么都没留下，直接退走的。” 这就让在场众人有些犯愁，对方没留下线索，想要追寻的难度可就很大了。 屠君悦说道：“大家别再这里站着了，进屋商议一下吧。” 紫竹仙子必然是要救的，他们联合组织这次除魔大会，若是大会尚未开始就抛弃队友，这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一行人走进大堂，原本准备离去的宁和无奈看看叶菩提，说道：“咱们呢？” 叶菩提说道：“也进去看看吧。” 既然他们白衣盟也是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遇到眼下的事情自然不好一走了之。 大堂内众人再次坐下，屠君悦说道：“这些妖人劫持紫竹仙子，却又没有留下任何言语和书信，这就说明他们是想要向我们示威，而不是另有所图。” 林峥有些忧心的说道：“这样紫竹仙子就危险了啊。” 若是对方有所图，紫竹仙子还可能安然，但若是只是为示威，这紫竹仙子可就危险了。 “现在人也没有到齐，却又发生这种事情，我等连紫竹仙子被劫持到何处都不知道，想要营救就更加困难了。 ”杜青澡同样一脸担心的说道。 虽然她心中恨不得紫竹仙子立刻暴毙，也好没人在和她较劲，但是表面上还是需要姐妹情深，而且此番关乎到大会的气势，也绝不能让紫竹仙子出事。 林峥说道：“为今之计，自然是先派人摸清紫竹仙子被带到哪里去，然后在调集人手营救。” 顿了顿，他说道：“如今咱们查到魔道余孽在凉州一地共有二十余处巢穴，紫竹仙子是在一百里外被劫持，在这个范围内一共有六处魔教的巢穴，想来这六处巢穴的可能性最大，我们现在先派人去往这几处地方打探，确定目标后再行动。” 林峥的话得到众人的赞同，屠君悦说道：“但是派谁探查这些巢穴呢？不能打草惊蛇，人多不行，武功太低也不行，咱们这里虽然人数众多，但真正顶尖的高手却不多，而且不少还在路上。” 屠君悦环视四周，首先几个女侠仙子就被他直接否决，在场的几位女侠仙子在江湖上人脉很不错，让她们召集人手还行，但是各自的武功嘛……胭脂榜上半数女子都不会武功，会武功的也都是一些半吊子，真正算高手的只有一个半，半个是天境八品的李安贞，一个是天境四品的南宫水袖。 可惜李安贞根本无心江湖争斗，而南宫水袖正在洗剑山庄参悟剑碑，更不会掺和这里的事情。 而且以南宫水袖的出身，要是铲除魔教余孽根本不需要发什么英雄令召集人手，直接找自家老爹借用雍州铁骑就可以了。 排除掉几个仙子，屠君悦的目光只能落在他们这几个江湖上的青年俊杰身上，包括他自己在内一共六人，除过宁和不知道武功高低，其余都是天境以上修为。 于是屠君悦说道：“这件事仅依靠咱们恐怕困难，不过我父亲和张馆主他们都在，我们山庄也有些天境高手，这样吧，我让我父亲调集几位天境高手，然后咱们在场的，我、林兄、赵兄、高兄、颜兄各带几个去查看情况，剩余一处……” 想了想，他说道：“可以让我大哥或者张馆主带人去一趟。” 他说到这里时，叶菩提轻咳一声说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最后一处地方，我们白衣盟可以去一趟。” 屠君悦转头看向叶菩提，和颜悦色的说道：“叶盟主有所不知，凉州附近的这几处巢穴守卫都很森严，我们多次想要派人进去打探更多情况都是无功而返，这次又是去探查紫竹仙子的下落，必然要深入巢穴，很危险的。” “无妨。 ”叶菩提看了宁和一眼说道：“我们宁副盟主武功高强，这件事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叶菩提的话说的宁和浑身舒爽，几乎要飘飘欲仙，但屠君悦却说道：“宁兄是太白剑宗高徒，武功自然高强，只是初来凉州，人生地不熟，恐怕……” 说实话他有点不信任宁和，而且也不愿意看到宁和在杜青澡面前抢走他的风头。 但是不等他的话说完，一旁的杜青澡就笑道：“宁师兄是天境二品的实力。” 于是屠君悦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聚集到宁和身上。 当今江湖，南宫水袖以二十岁之龄修到天境四品，已经被誉为少有的天才人物，没曾想这宁和竟然是天境二品，比南宫水袖更加逆天。 只怪太白剑宗的弟子很少行走江湖，让人难以窥见他们真正的实力，如今见到宁和，他们才明白太白剑宗这个天下第一宗门是何等底蕴。 第219章 探魔巢 听闻宁和的实力，大堂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看着众人震惊的神色，杜青澡心中得意：姑娘我看中的如意郎君，怎么可能简单？ 南宫水袖二十岁修成天境四品，被不少好事者誉为当今江湖年轻一辈的第一天才。 这在杜青澡看来不过是一群庸人的坐井观天，南宫水袖固然优秀，却仍旧比不过宁和，莫说在江湖上，就算在天才林立的太白剑宗内，宁和也是最优秀的几人之一，也只有这么优秀的人才配上她杜青澡倾心呐。 听闻宁和的实力，屠君悦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上去除过出身并没有什么值得吸引人的宁和能得到杜青澡的青眼。 太白剑宗，恐怖如斯啊。 既然宁和有如此实力，事情紧急，屠君悦也不好再反对，说道：“如此那就辛苦宁兄走一趟，相信凭借宁兄天境二品的实力，查看这个巢穴还是易如反掌的。” 宁和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隐隐还有些骄傲，毕竟他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 他略微矜持的说道：“武功高低不重要，都是为江湖做贡献，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 其实他内心也有一颗要做大侠的心。 事情紧急，既然定下对策，一众人也就行动起来。 叶菩提与宁和四人离开飞马山庄，途经凉州城时叶菩提对王淮三人说道：“这事我和宁副盟主去就可以了，你们三人先回客栈，看着其他人不要惹事。” “是。 ”三人领命，然后头也不回往凉州城走去。 宁和说道：“盟主，这件事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也回客栈吧，光凭王淮三人怕是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吧？” 其实他内心主要是担心叶菩提武功差，而这次行动又比较危险，自己万一不小心没有照顾到，让她受伤可就得不偿失，因此才会用这么个委婉的理由劝叶菩提。 以他天境二品的实力，是不可能洞察到叶菩提真正的实力。 但是叶菩提此行正是为魔教而来，可以说比这些江湖正道更想查清魔教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离开。 叶菩提说道：“放心，我不会拖后腿。” 说完不顾宁和的反应，独自往那处魔教巢穴走去。 若有可能，她更希望独自行动，而不是带着宁和，这个拖油瓶在其余人眼中是绝顶高手，在叶菩提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稍小一些的拖油瓶而已。 宁和追上来，还要说什么，叶菩提直接说道：“我才是盟主。” 于是宁和果断闭嘴，他打定主意，一会到地方就让叶菩提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进去探查就好了。 宁和负责探查的这处巢穴距离凉州城约八十里，位于一处山坳中。 宁和运转轻功赶路，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 这一路上他开始为照顾叶菩提，是故意放慢速度，但是很快就发现叶菩提同样可以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于是他又加快速度，发现叶菩提还是如之前一样跟着他。 两人站在半山腰俯视下方的山坳，宁和嘿嘿笑道：“轻功不错。” 叶菩提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说道：“下去看看吧。” 宁和说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在这里帮我放哨，如何？” 叶菩提点点头没说话。 宁和有些诧异看她一眼：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他运转轻功，表朝着下方山坳中的建筑飞奔而去。 待到宁和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叶菩提同样从半山腰一闪而逝，以比之前快出数倍的速度掠向下方山坳。 她正好想支开宁和独自行动，既然对方这么说，她自然不会反对。 这山坳中本是凉州一家地主的宅院，依山而建，一面靠山，三面砌墙，同时还有碉堡垛口，攻守皆备。 后来宅院被土匪攻破，之后土匪又被魔教收服，如今也就成魔教的一处巢穴。 这宅院极大，若没有人指引，在里面很容易迷路，如今里面被魔教余孽占据，更是守卫森严，想要在里面探查线索是很困难的。 叶菩提从与宁和相反的方向潜入宅院，以她的武功自不担心被人发现。 在进来之前，她已经查看过这处宅院的布局，将之记在脑海中，因此潜入之后就直奔宅院的核心地区。 相比于叶菩提的目的明确，宁和要找的是紫竹仙子的下落，还要摸清这里面的布置，因此只能一个个地毯式探索，而且还因为是白天，不如晚上行事方便，因此反而不如叶菩提这般迅速接近宅院的核心。 叶菩提一路来到宅院的核心，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里是一座单独的庭院，外面守卫森严，不过院子内却几乎没有什么护卫。 宅院除过南方，其余三个方向都盖有房屋，美轮美奂，显然是前任主人的心血，可惜如今已经沦为魔巢。 叶菩提先是搜寻过两边的厢房，唯一收获的线索就是这两边厢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过了。 也就是说这处宅院只有正房住人，那么这里的主人身份应当是不简单了，这正合她的心意。 搜寻完最后一间厢房，叶菩提正准备出去，手碰到门时却突然停下，屏气敛息立在门后侧耳倾听。 从正屋的客厅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人，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宋长老，咱们去书房谈吧。” “好。 ”一道温润的中年嗓音回应道。 然后就是只剩下脚步声。 等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叶菩提这才推开想房门走出去，往正房看几眼，然后悄然潜伏到一扇窗下去偷听。 其实以她的武功，在厢房中亦能听到对方谈话，但她更想看看谈话的是什么人，于是才会靠近。 书房内有声音传来。 先是那中年文士的声音：“如今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不知道韩护法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苍老的声音说道：“原本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此番消息泄露，那些正道的小崽子们不知好歹，真当我们已经溃败，想要踩着我们出名，所以纠集一群人要来除魔卫道，如今他们人数不少，近几日可能就有动作，我们的合作只能等到解决完这群小崽子之后了。” 中年文士语气略有不满，说道：“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而已，全宰了就是，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再加上西北道上朋友相助，干掉他们还不简单？要是你们人手不够，我们楼外楼也可以出手帮忙，这些人怎么可能影响到咱们的合作？” 听到这里，叶菩提就知道这中年文士是楼外楼的人。 她记得楼外楼的总部就在凉州，魔教和他们勾结在一处并不意外。 却听那苍老的声音说道：“哪里有这么简单，这群小崽子不足为虑，但是他们多数出身名门，背后都有一群老家伙，把他们宰了容易，他们背后一大堆江湖名门，宰了他们光武榜高手就能引起三四个，咱们对付得了？” “可是地图也耽搁不得。 ”中年文士说道：“那处地方每年只有九月初九才会开启，如今已经是八月下旬，距离开启的时间不足二十天，若是因为这件事耽搁，就要再等一年，而铭心蛊……若是拿不到古九州残图，今年怎么换取铭心蛊的解药？” 听闻中年文士的话，叶菩提细细对应自己之前的线索。 楼外楼和魔教余孽在合谋古九州地图，而且这份地图藏匿之地每年九月九才会开启一次，错过就要等一年。 另外对方还提起一种名为铭心蛊的蛊虫，说到蛊虫她就想起何渔夫，此人正是死于一种她不清楚的蛊虫，会不会就是这个什么铭心蛊？ 若真是铭心蛊，那她心中的猜测就对上了。 长生教十有八九就是魔教改头换面之后的名号，就算不是，双方也紧密的联系，而这其中又牵连到楼外楼这个杀手组织，听这中年文士话中意思，楼外楼也已经被这幕后之人控制。 他们应当是受到幕后之人的指使来取古九州残图，然后才能换取铭心蛊的解药。 这阴谋倒是越来越大了。 第220章 年轻的少侠啊 中年文士的话让另外一人沉默，片刻之后说道：“解药自然是要拿到的。” 屋中传来轻微的踱步声，中年文士说道：“恕在下直言，韩护法你实在太瞻前顾后，却忽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顿了顿他说道：“这件事不是选择题，不是说我们想不想干掉这群正道弟子，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拿到地图，换取解药，能活，拿不到地图，没有解药，我们都要死，韩护法，我们都要死了，你还在乎这群正道弟子背后的人？我们现在唯一能活命的方法是找到古九州残图，任何人都不能阻挡我们的脚步，你明白吗？” 良久之后，苍老的声音说道：“你说得对，是我顾虑太多，我们必须拿到地图，这些正道弟子……既然他们找死，我们也不能留手了。”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路。 ”中年文士说道：“如今我已经调集楼外楼半数杀手待命，再加上你们的人手，若是布置妥当，自然可以将对方一网打尽，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行动，不知道接下来给如何布置。” 苍老的声音说道：“这一点宋长老且安心，今日我们抓到一个正道女子，是这次的主事人之一，原本想着明日杀掉，威慑那些正道的小兔崽子，不过如今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有正好有一计。” 中年文士说道：“引蛇出洞？” 苍老的声音大笑道：“宋长老不愧为楼外楼的智囊，我们既然抓到这女子，那群小兔崽子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我们故意把这女子的消息泄露给他们，然后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将之一网打尽。” “合该如此。 ”中年文士说道：“正道人也知道咱们在寻找地图，不解决他们，我们就没办法去取地图，既然韩护法下定决心，那剩下就只是该如何才能引他们出来了。” 苍老的声音说道：“我的想法是……” 叶菩提侧耳细听，想要听听对方的计策，但就是在这关键时刻宅院中传来骚动，声音之大连屋中的两人都惊动。 两人飞扑出书房，大声喝问：“外面发生什么事？” 有护卫进来禀报：“有一个正道弟子闯进来了。” 在两人飞扑出来前叶菩提已经躲进旁边的厢房，将窗户捅破观察外面。 院中并肩站着两人，一个清瘦的中年文士和一个身材高大的苍髯老者。 听闻手下的禀报，老者怒声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原来就一个人，这里这么多人也抓不住吗？” 护卫胆战心惊的说道：“对方武功很高，我们……我们拦不住。” “一群废物！”老者怒不可遏：“你们这群……” 中年文士连忙拦在老者面前劝道：“韩护法息怒，稍安勿躁，既然对方是个高手，那就说明身份不低，这不正好？再抓住这人，咱们的计划岂不是更加万无一失？” 他的话说到这老者心坎上，原本怒火中烧的他立刻冷静下来，说道：“宋长老说的没错，这些日子被正道这群小崽子气到，实在有些失去理智，宋长老见谅。” “无妨。 ”中年文士笑着说道：“既然这人自己送上门来，咱们就成全他吧。” 老者大笑道：“甚好，就让我来会会他，看看他有本事闯进来，还有没有本事闯出去。” 中年文士点头：“同去，同去。” ……等到这两人离开院子，叶菩提才从厢房出来，原本她想去书房看一下是否能找到一些有用线索，不过很快又放弃这个想法。 现如今对方还没有行动，自己不易打草惊蛇，万一让他们发现书房被人闯进来过，改变之前的计划，又要平添麻烦了。 于是她悄然退去，围着宅院转一大圈，从另一个方向绕向宁和所在的地方。 这小子有天境二品的实力，竟然还能让对方发现，而且被发现之后竟然没有逃走，反而是依仗着自己的武功想要硬闯。 虽说他是第一次行走江湖，经验不足，但是在叶菩提看来依然是太过莽撞，自己知秋境界的修为，做事尚要小心翼翼，有所顾虑，他以为自己天境二品的实力就能随心所欲吗？ 看来这段时间在西北行侠仗义太过顺遂，让这小子有些飘了。 原本宁和仗着自己的武功，面对一群魔教弟子是游刃有余，几乎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被他连续打翻几十号人，闯到宅院的中央，但他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因为那中年文士和苍髯老者已经联袂赶到。 这两人中，中年文士是天境二品实力，苍髯老者则是天境一品。 而且两人卡在这个境界已经十多年，修为早已是融会贯通，圆润如意，远非宁和能比得上的。 看到大杀四方的宁和，苍髯老者说道：“宋长老且在一旁观战，让老夫来擒下这个狂妄小子。” 中年文士笑道：“早就听闻韩护法的烈阳开碑手刚猛霸道，威震江湖，今日正好开眼啊。” “哈哈。 ”苍髯老者大笑道：“还是比不过宋长老的阴阳判官笔，有功夫咱们兄弟可以切磋一二，共同精进。” 中年文士笑笑没有说话。 宁和又干掉一个冲上来送死魔的道弟子，然后看到联袂而来的两人，终于谨慎起来，他感觉得到这两人修为都不在自己之下。 苍髯老者怒视宁和，也不与他废话，一跺脚在地板上踩出一个脚印，朝着宁和扑过来。 与此同时，叶菩提也已经到达战场，她站在一处楼阁的顶端，盯着下方院中的战斗，一时间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叶菩提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副盟主去死，一群乌合之众组建的白衣盟，实力上对她没有什么帮助，但是却能帮她搜集消息，而她自己肯定也没有心思去管理白衣盟，如此宁和这个副盟主出现的就非常及时，所以她不会让宁和死在这里。 但是这小子实在太过鲁莽，给他一些教训也是好的。 因此她等在原地，等着苍髯老者把他打个半死自己再出手。 苍髯老者如苍鹰般扑向宁和，人未至，一股猛烈的气息就扑面而来，破的宁和毫不犹豫拔剑。 黑剑飞出剑鞘，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刺向老者。 那老者须发皆张，面对黑剑不闪不必，一双手泛起微微的红光，迎着黑剑就一掌拍过来。 剑与掌相撞，发出的却是宛如金属碰撞的叮当声，黑剑倒飞回宁和手中，老者进攻的势头同样被一阻。 他的烈阳开碑手刚猛霸道到能徒手折断兵器，但是与宁和的黑剑相碰，黑剑连一道火星都没有溅起，他就知道此剑不是凡品。 于是停下来摸摸从袖中取出一对龙凤环。 他虽以烈阳开碑手成名，但仅凭肉掌对敌，尤其是面对一些神兵利器的时候还是会吃亏，因此他还有这一手龙凤环对敌。 第221章 一袖剑气 “你就是最近在西北道上声名鹊起的那个黑剑游侠吧？”老者取出龙凤环，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反而是开始说话：“你小小年纪能有这等修为，堪称是天才，不过就是太过迂腐，不若弃暗投明，投了我们圣教，我保证能给你一个高位，如何？也好过你在江湖中辛苦打拼了。” 听到对方竟然想要离间自己，宁和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说自己出身，单凭自己斩杀这么多西北黑道人物，就注定不可能和对方是一路人，这老头说这话怕不是失心疯了。 他笑道：“高位？多高的位置，教主？要是这个我还考虑一下。” 老者冷笑道：“你倒是好大口气，我圣教自高白玉教主之后，已经四十年未曾有过教主，你有什么资格做教主？” 老者的话宁和不以为意，但是落在叶菩提耳中却已经留心。 以她之前对长生教的了解，无论是何渔夫也罢，还是青州分舵的人也罢，多次提到长生教教主这么一个神秘人物。 但是如今在这老者口中，他们魔教已经四十余年没有教主。 这般听来，魔教似乎又和长生教没什么关系。 但是她不信双方会这么巧合的都在寻找古九州残图，这其中必然还有什么联系，只是一时之间她还弄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联系。 两人谈到此处，自然也不可能继续下去。 借着短暂的谈话时机，宁和体内气机急速运转，浑厚充沛。 然后在精气神到达顶点的时刻抢先向老者出手。 他手腕一震，手中黑剑脱手而出，朝着老者划过。 “来得好！”老者低喝一声，手中龙凤环脱手飞出，击中宁和的黑剑。 方寸之间有雷霆，庭院的地面炸裂出一到沟壑，气劲弥漫之下，除过中年文士，其余魔教人都已东倒西歪。 这才是属于顶尖天境高手交锋时的画面。 尘埃尚未落地，宁和的黑剑又是剑气弥漫，朝着老者头上斩落，老者的龙凤环如飞燕还巢，返回他的手中，恰在毫厘之间挡住宁和的第二剑。 罡气弥漫，绚烂无双。 接下来，宁和气势不减，一连十多剑都是气劲弥漫，快如闪电。 场中只余下气劲碰撞的炸裂声以及如同地龙翻身一般的狼藉庭院。 老者在他的剑下连续后退，但他的一双龙凤环却能牢牢挡住宁和的黑剑，让他一连十多剑都牢牢停在自己面前一尺，再难寸进。 宁和一鼓作气连续出剑，体内气机运转大不如前，虽没有到油尽灯枯，但是气机运转速度降低，御剑已不如之前如意。 高手过招，毫厘之争。 宁和气机运转放慢，老者自然是能洞察到，于是就在宁和气机运转降低的一刹那，他往前迈出半步。 半步迈出，老者体内气机运转骤然猛烈，左手凤环牢牢吸引住宁和的黑剑，右手龙环则是逐渐转红，好似一块在炉中烧红的烙铁，带着雄浑的罡气横向宁和的脖子。 电光石火之后，宁和就要被他的龙环砸中，只要这一击砸中，宁和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关键时刻，宁和弃剑，强行提起一口气，身体硬生生横移出一丈，但即便如此也没能全身而退。 躲过致命的位置，但是他的肩头仍是被对方的龙环砸中，瞬间血肉模糊，更有一股炽热如烈火的气劲顺着他的肩头钻进他的身体肆虐。 宁和后退十几步，撞塌庭院的院墙，摇摇晃晃才稳住身形。 看一眼自己肩头的伤，他有些自嘲的笑道：“原来我也没多厉害，还好没让叶姑娘来，不然我们俩就真个要一对鬼鸳鸯了。” 老者收起龙凤环，不去看那失去主人控制而落在地上黑剑，一步步走向宁和，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出身太白剑宗，这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原本他还有把对方抓起来引蛇出洞的打算，但是知道对方出身太白剑宗之后他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他们魔教与太白剑宗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昔年正是因为顾青城斩杀六大护法，才让魔教彻底败落下来，直到今日都没有办法恢复元气。 所以他已经动杀心，今日要将这个年轻人留在这里。 年纪轻轻就能有天境二品，这等实力在太白剑宗也算天才，能杀死这样一个太白剑宗的后起之秀，他很开心。 宁和满嘴鲜血，却仍是嘿嘿发笑，瞥一眼在一旁观战的中年文士，然后才说道：“是很有趣，你这老家伙的实力很厉害，不过想要我的命，还没那么容易。” 说话的功夫，他一直缩在袖中的左手猛然伸出，朝着老者一指——原本那落在地上宛如死物的黑剑立刻活过来，悄无声息的飞向老者的后心，直到靠近之后，上边萦绕的剑气才轰然炸裂，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老者微微皱眉：“御剑术果然麻烦。” 说着身体猛然一拧，右手握住龙环，不躲不避的迎上宁和的黑剑。 御剑术神妙，但是老者的修为在宁和之上，而且宁和已经受伤，虽然这一招的偷袭隐藏极深，但是仍被老者的龙环挡下。 这一次的碰撞就不单单是金属的叮当声响，而是洪亮沉闷如钟鼓之音。 老者被他这一剑逼迫的连连后退，但终究是挡下他的偷袭。 “好小子。 ”挡下宁和的御剑术，老者心中登时升起万丈豪情，大笑道：“太白剑宗不过如此，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吧。”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宁和这小子在出手偷袭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已经提气跃起，准备朝着宅院外逃走。 他知道自己不是老者的对手，只能寻找机会遁走，因此才会有之前的偷袭，不为杀敌，只为寻找机会逃走。 果然那老者上当，去接他这一招，而他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逃走。 此番若是宁和与老者是一对一的捉对厮杀，他这一手确实有很大可能逃走，但是这里是对方的巢穴。 宁和一跃而起的瞬间，那在一旁观战许久的中年文士终于出手了。 他似乎早已经洞悉宁和的心思，在他身形一动的瞬间，他已经提前动身，衣襟摇摆，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宁和逃跑的前方。 同时双袖中飞出一双阴阳判官笔，直戳宁和双目，冷笑道：“回去！” 判官笔未到，但气劲已经刺痛他的眼睛。 宁和心中哀叹：今日要栽了啊。 不得已他只好拧身，再落回地面。 这么刹那的功夫，老者也已经回神：“好个奸猾的小子，差点让你逃了。” 一跺脚，他朝着宁和扑过去，身后的中年文士同样赶到。 如此宁和被两人一前一后夹击，回天乏术，只能竭尽全力施展御剑术与之周旋，同时寻找脱身的机会。 然而对方两人修为同样强大，早已封死他的退路，又岂能让他这般容易逃走？ 一前一后，气劲凛冽。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道剑气从天而降，杀气浓烈，让人惊心。 这一道剑气穿过数十丈距离，直直落向宁和背后的中年文士，惊骇的他再也顾不上眼前的宁和，亡命一般往后退去。 剑气落在庭院的一颗大树上，原本枝叶茂盛的大树被剑气撕裂，化成漫天木屑，飘然飞舞。 这一道剑气强大到让院中三人震惊，再也顾不得彼此，朝着某个方向看去，那是一座阁楼的塔尖。 在那里，叶菩提双手背后站在塔尖之上。 神色淡漠。 衣衫胜雪。 恍惚间，如天人临凡。 第222章 竖子不足与谋 看着站在阁楼上的叶菩提，宁和最先反应过来：“原来盟主才是真高手啊。” 难怪先前听闻自己是天境二品，所有人都是一脸羡慕嫉妒恨，只有盟主不动如山，之前还以为她是性子如此。 现在才明白人家是根本没把他这点修为放在眼里。 相隔这么远，她随手一道剑气就能让院中大树化为齑粉，少说也是闻道境界修为，自己和人家相比起来差距太大了。 宁和心生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天才呐。 感慨之后则是欣喜和安心，盟主这么厉害，自己今天的危局算是解开了。 相比于宁和的高兴，那中年文士和苍髯老者面色则是越来越难看，尤其是那中年文士，表情几乎都要哭出来：叶菩提不认识他，但是他却见过叶菩提的画像。 自江南那次楼外楼与烟雨楼台联手对付叶菩提失败之后，楼外楼又查到正是叶菩提杀死他们的少主，因此已经将叶菩提列为楼外楼的头号敌人。 但是叶菩提的强大也是让楼外楼格外头疼，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她突然出现在这里，怎么能让中年文士不头疼呢？ 苍髯老者同样脸色阴晴不定，咬咬牙说道：“上边的朋友，远来是客，何不下来一叙？” 来人若非是叶菩提这样的高手，以老者的暴躁脾气，早就破口大骂，但是面对叶菩提，他实在没有叫骂的勇气。 他们三人都是顶尖的天境高手，比之普通人更是能直观感受到叶菩提此刻放出的气势是多么惊人，那是足以轻松秒杀他们的实力。 来者不可匹敌，实在是让他们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不等老者话说完，就看到眼前一晃，叶菩提已经出现在几人身前。 此时此刻，中年文士也只能装作不认识叶菩提，同时暗自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暴露身份，这样今日说不定还有机会逃得一劫。 他还以为叶菩提并未识破他的身份。 看着近在眼前的叶菩提，苍髯老者定定神，说道：“不知这位姑娘师出何门，今日来此有何指教？” 叶菩提还没说话，宁和已经兴奋的站到她身边，嚣张的大笑道：“这位是我们白衣盟的叶盟主，我是白衣盟的副盟主，你说我们家盟主为什么要来这里？” 老者当然没听过白衣盟，但是面对叶菩提，只能说道：“原来是白衣盟的盟主，失敬失敬，老朽韩复雄，此番……此番都是误会，误会……” 说着又一扯旁边的中年文士，介绍道：“这位是楼外楼的大长老宋宏图宋长老……” 因为楼外楼的总部就在凉州，里面也是有天境一品之上的高手，因此韩复雄才会报出宋宏图的来历，想要借助楼外楼的虎皮，让叶菩提投鼠忌器，却不想他的话让宋宏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宋宏图一边在心中暗骂韩复雄是猪队友，一边偷偷打量叶菩提的神色，看到她似乎没有注意自己，一咬牙趁着众人不备，身形跃起，兔起凫举之间就逃之夭夭。 没有任何防备，宋宏图在韩复雄说出他的身份之后，第一选择竟然是逃？ 韩复雄先是愣住，继而脸色阴沉，内心咆哮：“竖子不足于谋！你们楼外楼同样有一品上的高手，而你身为大长老，见到敌人连一句话都不说就直接逃了？这是何等窝囊？” 他不知道楼外楼与叶菩提的恩怨，不知道楼外楼已经在叶菩提手中折损过多少人手，只当宋宏图胆小怕事。 宋宏图能逃，他韩复雄却没办法逃，只能让自己的老脸堆起笑容说道：“那个，叶盟主，今日之事绝对是误会，我等绝无与白衣盟作对的打算，这个……” 宁和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说误会就误会？明确告诉你，我们今天就是来救人的，你要是不把……” 叶菩提拍拍宁和的肩膀，宁和转头问道：“怎么了？” 叶菩提说道：“你先去追宋宏图，这边交给我。” 宁和一愣，然后说道：“没问题，刚才要不是那家伙，我就走掉了，这次正好和他算账。” 说着御起自己的黑剑朝着宋宏图离开的方向追去。 如此院中只剩下叶菩提与韩复雄。 支开宁和，她说道：“问你几件事情，说清楚，今日我不为难你们，不然的话我也不介意让你比宋宏图先走一步。” 叶菩提的话让韩复雄心中一凛：听这姑娘话中意思今日是不打算放过宋宏图了？还好自己没逃，不然就要宋宏图这个自作聪明的家伙作伴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宋兄一路走好。 他还以为是宋宏图的逃走惹怒叶菩提，所以才会对他起杀心。 定定神，韩复雄说道：“叶盟主请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教主是谁？”虽然她先前已经听这韩复雄说过魔教没有教主，但是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韩复雄老实说道：“我教已经四十年没有教主了，之前一直是六大护法主事，二十年前六大护法被顾青城斩杀，大家也都散了。” “散了？”叶菩提冷声说道：“当我是白痴吗？你们散了，如今怎么还可能拉拢起这么多人马？搞出这么多事情？你说这其中没有牵头主事的人，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咳……”韩复雄轻咳一声，说道：“之前确实没有什么主事人，大家都是各自潜伏，不过半年前几个教中的长老找到我，说是他们这些年在暗中发展出不小的势力，如今兵强马壮，想要寻找正道报仇，拉我入伙，我也是圣教的老人，是看着圣教在高教主手中达到顶峰，然后又看着它衰落下来，因此他们这么一说，我就心动，所以才会再次举旗站出来。” 他说的是一脸坦然，但是叶菩提脸色却阴沉下来，她说道：“跟着贺兰明月走一趟草原，我的心是越来越软，好心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你却不珍惜。” 韩复雄不知道贺兰明月是谁，但仅从叶菩提的语气中就听出危险，因此他二话不说，一招旱地拔葱就要如宋宏图一般逃走。 宋宏图能逃走，那是叶菩提有意为之，不但能支开宁和，还能让韩复雄没办法和他统一口径，方便自己询问事情。 但是韩复雄如何能在叶菩提手下逃走？ 在韩复雄起身的一瞬间，叶菩提的身影同样一闪而逝，然后出现在他面前，一掌拍出，韩复雄立刻运转烈阳开碑手抵挡。 烈阳开碑手不仅能开碑裂石，其手掌的温度更是能灼伤对手。 但是与叶菩提交手，他的烈阳开碑手不但没有伤到叶菩提，还被她破开罡气，两掌相对，韩复雄只感觉一股汹涌如海啸的气劲从叶菩提手掌传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掌之后，原本在半空中的韩复雄就被叶菩提一掌拍下去，整个人陷入地面。 第223章 迷雾中 叶菩提落回庭院，居高临下的看着陷入地面中吐血的韩复雄，说道：“你还有半条命，这次要是再不说实话，这半条命就没了，你死了，我还可以问宋宏图，所以你的命并不值钱。” 叶菩提丝毫不担心宋宏图会逃走，且不说有宁和跟着他，就算让他逃回楼外楼自己也能再次把他揪出来，只是那时候整个楼外楼都要倒霉了。 叶菩提的话让韩复雄心中苦笑，不知道自己哪里说漏嘴，竟然能让她发现端倪。 还有这姑娘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竟然还敢说自己比以前心软？ 他却不知道叶菩提先前已经在书房偷听过他和宋宏图的谈话，已经是知道一些内情，因此直接就能听出他是否在撒谎。 韩复雄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体内还有一股汹涌的气劲肆虐，但是面对满身杀气的叶菩提，他丝毫不敢犹豫，说道：“叶盟主，我不知道你知道什么，我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我们确实是由几位长老联合起来才会再次出山，不过我们并非主事人，几位长老，包括我在内都是被人控制的棋子，我们只是听从背后之人的命令行事，其余并不知情。” “控制你们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韩复雄犹豫一下，说道：“他们不止一个人，而是一个神秘组织。” “长生教？”韩复雄一脸惊讶：“你……你怎么知道的？” 难怪她能发现端倪，原来她早已经知道长生教的存在。 叶菩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这么说你们魔教与长生教不是一个组织了？继续说说你知道的东西。” 韩复雄说道：“不是一个组织，我们只是长生教控制的棋子，是他们把我们聚集起来的，若不是长生教，我们这些圣教弟子都已经一盘散沙，不可能再聚到一起。” “那他们控制你们的目的呢？”韩复雄不敢隐瞒，说道：“一方面是让我们帮他们吸引朝廷和江湖正道的目光，一方面帮他们寻找一些东西，不过寻找东西的不止我们圣教，还有其他势力，包括刚才的楼外楼，都是在为长生教寻找东西。” 叶菩提说道：“古九州残图？” 韩复雄肯定的说道：“是的。” 这次他语气倒是不在惊讶，这姑娘既然连长生教都知道，再知道古九州地图也没什么意外的，而且因为消息走漏，不少正道弟子也是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古九州残图，这个消息算不上太过隐秘。 “地图在哪里？”叶菩提直接问道：“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这一份古九州地图藏在哪里？” 韩复雄抿抿嘴没有说话，这份地图关乎到他的生死，他实在不愿意透露。 叶菩提注意到他犹豫的眼神，很快便明白他在纠结什么，说道：“不说地方，你现在就会死，说出地方，你还有半年时间寻找铭心蛊的解药，你觉得你该怎么选？” 韩复雄实在没想到叶菩提竟然连铭心蛊都知道，咬咬牙说道：“凉州城往西有一座小玉山，不是很高，但是半山腰有一处地方，每年重阳节正午时，阳光照上去的时候那里会开启一座山洞，只能开启四个时辰，据说地图就在里面。” “这件事我会再问宋宏图，要是你俩说的不一样……”“千真万确。 ”韩复雄大声说道：“我说的句句属实，姑娘千万信我。” 为活命，韩复雄已经顾不得太多，而且从之前的话中他也明白叶菩提是知道长生教和古九州地图，甚至连铭心蛊都知道，他实在不清楚这姑娘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要是让她发现自己骗她，估计这半条命也要丢，因此只能实话实说。 叶菩提点点头，然后就准备离开——她掺和正道这档子事不是为行侠仗义，而是为调查长生教，目的非常明确，如今既然得到消息，自然要离开，至于这些魔教余孽，她只需把消息透露给正道，自然由他们来惩奸除恶。 叶菩提觉得自己也没有做大侠的心思，就不去和这些江湖游侠们争抢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 看到叶菩提准备离开，韩复雄心中安定，觉得今日能活命了。 但是叶菩提只走过两步，又停下转身，韩复雄刚刚放松的心态又瞬间沉入低谷——难不成这姑娘要杀人灭口？ 却不想叶菩提只是问道：“我又想起一件事。” 看来她没有想要杀人灭口的算，韩复雄松一口气，堆起一个谄媚的笑容，说道：“叶盟主请问。” “你们对铭心蛊了解多少？”叶菩提问道：“你们既然被种下铭心蛊，不可能没有去了解它吧？” 她突然想到何渔夫的死，于是想要问一下韩复雄有关铭心蛊的事情，若何渔夫真的死于铭心蛊，那么这也是一条追查长生教的线索。 韩复雄说道：“铭心蛊……隐藏在我们的心窍之中，只要修为不过天境一品，都摆脱不了它的控制，这种蛊虫只要被主人唤醒，发作速度极快，片刻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我们每年只有完成长生教交代的任务，才能拿到暂时压制铭心蛊的解药，一年一次，没有解药，就死定了。” 叶菩提点点头：“原来如此，这种蛊虫来自何处？南疆吗？” 韩复雄说道：“长生教说这是他们独有的蛊虫，也只有他们能有解药，但是我毕竟也不愿意被人控制性命，因此私下曾调查过，这种蛊虫最早是来自南疆一个名为巫鲧族的小部族，是他们特有的独门蛊虫。” 叶菩提问道：“既然知道这蛊虫来自巫鲧族，你们为何不去巫鲧族寻找解药？难不成这个小部族也被长生教控制了？” 韩复雄苦笑一声，说道：“叶盟主有所不知，不是我不想，而是……而是这个巫鲧族千年前已经消失了，这些都是我在一本古书残卷上查到的，也曾去过南疆，才发现他们早已经消失，知不知道长生教从何处得来这千年前已经消失的蛊虫，这世间除过长生教，真的没有再没有人会解这铭心蛊了。” 谈到此处，叶菩提心中第一次有过预料之外的惊讶。 已经消失千年的铭心蛊重新出现在长生教手中，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 四圣器、古九州图、六芒星、铭心蛊，以及自家那个葬龙渊，这些都是千年甚至更久远的上古时代的东西，它们绝不是孤立存在的！只是现在自己还不明白这些东西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叶菩提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穿珠子的人，一大堆的珠子摆在自己面前，唯独缺少那根能将它们串联起来的丝线。 她相信长生教就是这根线，但是自己现在还抓不住。 她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不要急，一步步来，先把小玉山的古九州图拿走，然后……以后只要是长生教寻找的东西，自己都去掺和一把。 终究有一天，她会拨开迷雾，走到真相的面前！ 第224章 宏图末路（上） 宋宏图从未想过作为楼外楼的大长老，自己竟然也有狼狈如丧家犬的一天。 原本以为自己从那白衣女子手下逃走，已经是逃出生天，谁曾想没过多久太白剑宗那个小子就追上来了。 这小子会御剑术，速度之快根本是自己甩脱不掉的。 他不怕宁和，但是不愿意和宁和纠缠，生怕耽搁时间，让叶菩提追上来，自己就再难逃走。 但是宁和如今是一心要拦下他，又岂是他能随便摆脱的。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出三十多里地，宋宏图终于是被宁和拦住，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叫骂道：“太白剑宗的小崽子，老子和你有杀父之仇吗？死命追着我不放。” 宁和笑眯眯的说道：“啧啧，刚才要不是你出手，我可就从那个老头手下走掉，你坏我好事，现在还想跑啊？” “哼！”宋宏图冷哼道：“小兔崽子，我怕的可不是你，你不要自寻死路。” “知道知道。 ”宁和摆摆手说道：“你害怕我们盟主嘛，都一样。” 宋宏图眼看着摆脱不掉宁和，于是下定决心先决绝这小兔崽子再说。 于是他猛然看向宁和背后，一脸惊诧的说道：“你这么快就杀掉韩复雄了？” 宁和闻言果然往后看去，他只当是叶菩提已经干掉韩复雄追过来了。 他一转头看到背后什么都没有就知道自己上当，立刻转身。 宋宏图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袖中的阴阳判官笔就飞出来，直取宁和的脖颈，势必要一击致命。 阴阳判官笔带着凛冽的气劲插过来，转瞬即到。 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已经知道上当的宁和连忙御剑抵挡。 黑剑飞起，斜斜刺向宋宏图的心口，同样是迅捷如闪电。 宋宏图的阴阳判官笔能洞穿宁和的咽喉，同样宁和的黑剑也能穿心而过杀死他。 宁和在千钧一发之际选择以命换命的招数，宋宏图不得不撤去自己的阴阳判官笔后退，这凶险的一招就被宁和用这种方法化解。 “无耻老贼。 ”宁和破口大骂：“堂堂天境高手，竟然学些下三滥的偷袭手段，简直对不起你这一身修为！” 宋宏图没有说话，江湖过招，哪里有那么多正大光明，多的都是诡诈手段，怎么好用怎么来，你这小子连这点都不知道，将来早晚要吃大亏。 不过宋宏图又不是宁和他爹，没必要为他说这些，于是沉默以对。 两人皆是谨慎的注视对方，小心对方的突然发难。 片刻时间，宋宏图又是脸色巨变，看着宁和的身后一脸恐惧，似乎看到极为可怕的景象。 宁和嗤笑道：“又想骗我回头是吧？这种招数我要是信两次，我就是白痴！” “你比白痴强点。 ”他的背后传来叶菩提清冷的声音，宁和猛然回头，看到不知道何时叶菩提已经悄然出现在他背后，宁和大喜：“盟主，那边的事情都解决了？” 叶菩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我已经救出紫竹仙子，如今就在十里外的林中，她还在昏迷，你先过去看看，别让她出了意外。” 听闻叶菩提已经救出紫竹仙子，宁和心中大喜，也顾不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离开，点点头说道：“好的。” 说着就准备离开，叶菩提又叫住他说道：“嗯……暂时不要把这里的事情说出来，就说是你自己救出的紫竹仙子，这一切都和我无关，紫竹仙子也已经昏迷，并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你也不要透露。” “这是为何？”宁和挠挠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叶菩提说道：“我不想暴露，更不想被当成猴子围观，而且此番除魔大会是由紫竹仙子这些人发起的，我不想喧宾夺主，再说他们已经认定你是高手，这件事由出身太白剑宗的你来做，比没有身份的我来做，更能壮大我们白衣盟的声势，懂吗？” “懂了。 ”宁和抱拳说道：“盟主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在宁和理解起来，就是叶菩提可是真正的高手，性情高洁，不愿沾染世俗名利，此番出手那也是为匡扶正义，不想被众人围观，而且由自己出面，借助着太白剑宗的威名，还能让白衣盟出名，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因此立刻就对叶菩提表达出敬仰之情，却不知叶菩提仅仅是因为她想要去小玉山，而不想跟着正道们参与剿灭魔教的事情，因此才会找到借口遮掩。 宁和不知道这些，因此就带着叶菩提的吩咐兴高采烈的去寻找紫竹仙子了。 等到宁和离开，叶菩提才正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宋宏图。 自从叶菩提来到之后，宋宏图就陷入巨大恐惧，想逃也不敢逃，不逃又害怕，短短片刻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简直是度日如年。 叶菩提看向他，冷声说道：“想来你是知道我的，也知道我和你们楼外楼之间的恩怨，不然也不可能直接逃，对吧？” 宋宏图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咽咽唾沫，说道：“那个……这件事和我无关，先前对你出手，这是……这都是大护法杨天虎一人一意孤行，与我无关的，我和他一向不对付，派人追杀的事情真的和我无关。” 宋宏图都快气哭了，在楼外楼时他就和杨天虎有矛盾，后来又是对方带人去和烟雨楼台联手对付叶菩提，却不想他们错估叶菩提的实力，一场战斗下来，楼外楼的弟子死伤无数，大护法更是被叶菩提打成残废，多亏桃花公公和桃花婆婆出手牵制，而且叶菩提之后也把目标放在南蝶身上，他才能侥幸捡回一条命逃回楼外楼。 只是他如今也只能每天坐在轮椅上怨毒的想着报仇，其他的都无能为力了。 明明都是他犯的错，为什么要让自己也连带遭罪呢？ 听闻宋宏图的解释，叶菩提说道：“我对你们楼外楼内部的争斗没兴趣，我只知道你是楼外楼的人，这就足够了。” “不是。 ”宋宏图试图为自己的性命辩解：“冤有头债有主，姑娘，咱们俩是第一次见面，而且我也没向你出手，你何苦一定要致我于死地呢？” 叶菩提看着他说道：“杀不杀你没那么重要，我问你几个问题，要是能说出我想要的答案，我会考虑饶你一命。” 宋宏图听得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姑娘你问，宋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225章 宏图末路（下） 于是叶菩提把之前询问汉韩复雄的几个问题同样问过宋宏图一遍，得到的答案与韩复雄差不多，这就说明两人并未说谎。 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地方。 楼外楼同样是被长生教控制，不过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按照宋宏图的说法，就在上次和烟雨楼台联手对付叶菩提不久之后，就有四个神秘高手闯入楼外楼总部。 这四个人皆是闻道境界的绝强修为，而楼外楼只有他们楼主一人是闻道境界，自然是无法阻挡这几个神秘高手。 对方一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闯入楼外楼的核心区域，然后被楼外楼的楼主拦下来。 双方并没有动手，而是对方对楼主说了一些什么，双方就进入书房交谈起来，交谈之后楼外楼就成为长生教控制的棋子了。 至于这群神秘人对楼主说些什么，他们在书房又谈些什么，为什么楼外楼就心甘情愿成为对方棋子，这些宋宏图一概不知，甚至他连对方那几个人的相貌都不知道，因为对方都带着凶恶狰狞的青铜面具。 除过这一点外，其余方面倒是与韩复雄所说不差，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铭心蛊的来历——他们被种下铭心蛊的时间太短，还来不及调查。 了解到这些信息，叶菩提点点头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宋宏图心中大喜，对着叶菩提抱拳：“多谢姑娘手下留情，大恩不言谢，宋某告辞。” 说着他运转轻功，准备离开。 终究是从这个白衣女子手下捡回一条命啊。 这次是让她遇到，下次……哼哼，待我回去将这件事禀报楼主，让他寻来长生教的高手来围剿这白衣女子，四个一品之上的高手，怎么也能杀死她吧？ 他心中正想着下次该如何想办法围杀叶菩提，突然有清越的凤鸣声在他耳边响起。 不等宋宏图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心口处就冒出一截细长的剑尖。 即便是穿心而过，茱萸剑的剑身仍旧没有沾染任何血迹，清亮如水。 宋宏图缓缓低头，看向这一截剑尖，他想说话，想要质问叶菩提为何言而无信，但是当剑气从他体内炸裂的时候，他已经是失去语言能力，这一低头就再也没能抬起来。 茱萸剑回鞘，叶菩提注视着宋宏图的身体倒在荒凉的大地上，这才转身离开。 韩复雄与宋宏图不同，韩复雄所在的魔教与叶菩提并无恩怨，即便他们受到长生教控制，但是也会有正道来对付，不用自己操心，因此她可以承诺不杀韩复雄，她也正是这么做的，甚至连紫竹仙子都是韩复雄堆着笑脸主动送到她手上的——不然她都快忘记这次的任务是来救人的。 若不是韩复雄主动送人，可怜的紫竹仙子现在估计还躺在魔教的巢穴中。 但是宋宏图的楼外楼与魔教不用，他们和叶菩提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事到如今，双方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叶菩提也从未承诺过不杀宋宏图——她说的是考虑考虑，然后经过她一瞬间的思考，还是觉得杀掉他更让自己放心。 原本以宋宏图天境二品的实力还能在叶菩提手下挣扎几下，但是他转身后叶菩提才出手，一个知秋在背后杀一个天境二品，那就是一击毙命。 如此楼外楼除过他们楼主外最重要的几个人物，少主、大长老都已经死在叶菩提手中，大护法也被她废掉成为只能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宋宏图若是来到阴间，见到他们少主的第一句话估计是：“你说你惹她干嘛？” 干掉宋宏图，叶菩提也就不再耽搁，离开这里去和宁和汇合。 不过片刻功夫就来到藏匿紫竹仙子的那处小树林。 紫竹仙子已经醒过来，正在用宁和的水囊喝水。 看到远来的叶菩提，紫竹仙子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她先前已经听宁和说过这次是自己和盟主两人前来，然后自己搭救的她，如今看到叶菩提走来，她就知道这是宁和口中的盟主，只是没想到他的盟主竟然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而且还如此年轻。 紫竹仙子能登上胭脂榜，自然也是美人，但她此刻刚刚逃离魔窟，钗斜鬓乱，好不狼狈，早已经没有江湖仙子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于是本就不如叶菩提漂亮的她就更是有几分自卑了。 紫竹仙子起身，盈盈对着叶菩提行礼说道：“谢玉瑶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叶菩提摆摆手说道：“救你的是宁和，不是我，要谢就谢他吧。” 其实谁都没有救她，是韩复雄主动把她送出来向叶菩提示好的，不然现在她应该还在魔窟中，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对她多说。 叶菩提说完话又看一眼宁和，于是宁和赶紧说道：“哎呀，紫竹仙子客气，你为铲除魔教，不但召集天下有识之士，更是不远万里亲身赶赴凉州，此等胸襟，巾帼不让须眉，实乃我辈侠义之士之楷模，如今不小心被魔教偷袭，身陷魔窟，我等岂能坐视不理？这都是我该做的，无须客气。” 他如此一说，那就是坐实是自己救出的紫竹仙子，与叶菩提无关。 于是紫竹仙子更多的目光也就放在宁和身上了，这小子相貌英俊，武功又高，紫竹仙子又得知他出身太白剑宗，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本就和青玉仙子杜青藻不对付，往后恐怕就更加势如水火了。 于是她说道：“宁公子救命之恩，谢玉瑶无以为报，愿……” 顿了顿她说道：“以后宁公子有任何吩咐，谢玉瑶万死不辞！” 这件事若是换做其他普通人，谢玉瑶估计就要说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但是换成宁和这小子，谢玉瑶若不是碍于叶菩提在一侧，估计就是换成以身相许了。 可惜宁和虽然不是榆木脑袋，但对谢玉瑶也没什么兴趣，旁边有一个比她漂亮十倍，武功高出一百倍的叶盟主在一旁，他早已经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了。 就是可惜咱们的叶盟主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直接让他消失。 三人在林中休息片刻，等到紫竹仙子恢复一些力气，这才踏上返回飞马山庄的路。 此番回去之后，正道众人就该召开除魔大会，正式准备剿灭魔教了。 同时叶菩提也在思考关于小玉山的事情，如今距重阳节只有十多天了。 第226章 意外之事 飞马山庄，几位仙子站在大堂内翘首以盼。 众人去探魔教巢窟已经大半日功夫，眼见暮烟四起，却仍没有人回来，不免都有些心焦。 好在叶菩提与宁和很快便带着紫竹仙子回来，众人看到紫竹仙子平安归来，倒是松一口气——除魔大会尚未开始，便有人折损，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只是紫竹仙子平安归来，其余人却人不见踪迹，这不免让众人有些忐忑，祈祷着不要出什么问题。 很快有山庄下人进来请几人去前厅用饭，于是一群人又往前厅去。 山庄的前厅已经摆下宴席，叶菩提也终于见到飞马山庄如今的主事人——庄主屠金戈，以及他的大儿子，屠君悦的哥哥屠君煜。 屠金戈已经年过六旬，两鬓微白，但是行坐之间仍旧是威风凛凛，丝毫不见暮态。 屠金戈是马户出身，春秋时代西凉国以盛产凉州大马闻名天下，仅凉州一地就有马户十万，屠金戈就是这十万马户中的一员，后来大雍日益强盛，屠金戈就偷偷往大雍贩卖马匹——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但就是在九死一生之间，他积攒下创造飞马山庄的底蕴，待到大雍灭西凉之后，屠金戈摇身一变从贩马户成为飞马山庄的庄主，而且因为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二十余年时间就将飞马山庄打造成如今凉州的第一宗门，他起家的故事也在凉州各地流传，成为无数人口中的传奇人物。 屠金戈如今已经不太插手山庄的事情，除过接待一些江湖上比较重要的人物，大多事物都交给大儿子屠君煜处理，也许再过几年他就会金盆洗手，彻底告别江湖。 相比于江湖少侠般的屠君悦，屠君煜则是个八面玲珑的商人，待人接物都是极为圆滑。 见到新出现的宁和与叶菩提，同样是热情接待，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屠君煜看到叶菩提之后，也是如其他男人见到叶菩提一般，眼中尽是惊艳，但是不同于其他人的情绪外漏，屠君煜只是在一瞬间就能收敛心神，调整心态，以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心态热情招呼叶菩提，既不过分人热情，也没有任何怠慢，仅凭这一点来说，这人的心智城府就比他弟弟屠君悦强出太多。 原本屠金戈基本不会出现在这些年轻小辈的饭局上，但是今天当他听闻有太白剑宗的嫡传弟子来到山庄后就让人准备宴席，打定主意要招待宁和一番。 飞马山庄虽然在凉州是第一宗门，但西北有一座不夜城，威压整座西北江湖，飞马山庄也就仅能在凉州一州之地蹦跶，而且还要看不夜城的脸色。 若是能搭上太白剑宗的路子，飞马山庄也就不会困于一州之地了。 他倒是没想过挑战不夜城的地位——借他十个胆子也敢去挑衅邢渊和苏步雪，但是能壮大飞马山庄也是极好的。 还未开席，众人交谈几句，正准备各自落座，然后就看到六七个年轻人结伴走进来，正是先前去打探情况的几人。 只是出去五波人，如今却只回来三拨，剩余两拨尚未见人，没有回来的正是屠君悦和洗剑山庄的林峥。 众人相互见礼，问起可曾见过屠君悦与林峥，这几人皆是一脸惊讶：这两人查探的魔巢距离凉州城最近，按理说应该是最早回来的，怎么会他们都已经回来，这两拨人还未回来？ 于是一群人的心情都开始忐忑起来。 一群人落座，席间却没有之前欢快轻松的气氛。 吃到一半，又山庄下人飞奔进大厅，慌张的说道：“庄主，方才吕先生满身是伤的跑来，刚到山庄大门前就昏倒了。” 闻言，众人皆惊。 这吕先生乃是飞马山庄一位天境客卿，今日正是他和另外几人跟随屠君悦前去查看情况！……山庄某个小院，已经清醒过来的吕客卿躺在床上，向众人讲述之前的事情。 “……那处魔巢高手甚多，我等与公子进去探查不久便被对方发现，一番大战，我等不是对手，便且战且退，对方得势不饶人，穷追猛打，一路追逐出三十余里，恰好遇到准备返程的林公子等人，只可惜林公子那边也只有五人，即便我们两边联手也难以抵挡，只能被对方逼迫的逃窜，因我轻功较好，便被公子派来向山庄求救，而他们却只能被追的逃往东边的拂风岭。 ”“拂风岭？”屠金戈突然皱起眉头，说道：“拂风岭山头有一个相隔百丈的深渊，中间只有几根铁锁相互连接，他们是想……是想斩断铁链求生吗？” 吕客卿说道：“应当是如此，对方是一心致我们于死地，紧咬不放，也只能如此了。” 百丈深渊，一般武者几乎不可能凭空渡过去，就算是天境一品也需要一两次轻微借力才可以。 屠金戈说道：“他们这是自断生路啊，若是对方没有顶尖高手也罢，若是有，那可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咱们现在又去哪里寻找一个天境一品之上的高手解救他们？” 一直站在一旁的屠君煜说道：“爹，现在重要的是派人去解救二弟他们，只要能击退魔教人，保证他们安然无恙，咱们再派人去不夜城求援也不晚。” 屠金戈说道：“你说得对，为今之计，先保证他们的安全最为重要。” 因为被围困的人之中有屠君悦，整个飞马山庄的高手都行动起来，再加上暂住在飞马山庄的一些江湖人，几百号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往拂风岭而去，一路上火把通明，也不知道惊动多少沿路的村镇。 叶菩提与宁和也在人群之中，不过紫竹仙子等几人却没有来，她们修为不足，来也没有太大作用，不若在山庄等候消息。 拂风岭距离飞马山庄有近百里的距离，这群人赶到也需要数个时辰，因此宁和就与屠金戈商议先行一步，屠金戈担忧儿子的安危，又知道宁和修为高强，连忙点头同意，于是叶菩提与宁和就脱离大队伍，往拂风岭而去。 在这路上，叶菩提说道：“一会到拂风岭，我会出手解决魔教的人，救出屠君悦，之后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暂时无法分身除魔大会的事情，白衣盟的事情就先交给你处理，怎么样？” 第227章 夜探拂风岭（上） 宁和说道：“这个自然没问题。” 顿了顿，他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叶菩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你初出江湖，缺少经验，虽然修为尚可，但江湖险恶，绝非靠着武功高强就能包打天下的，你还不是顾青城。 白衣盟虽然是一个松散的组织，这些游侠武功也不怎么样，品性更说不上多好，但这些人都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过的老油条，江湖经验丰富，你现在缺的就是江湖经验，跟着这些人，多学一些江湖经验，多走走看看，对你以后行走江湖是有好处的。” 如今虽然距离重阳节还有几天，但是她还是想先去小玉山，寻找一下线索，同时防止魔教余孽和楼外楼的人去捣乱。 而且她今晚出手救人，那么这些正道人也就知道她的修为了，难保不会有让她做免费打手的打算，为避免麻烦，还是今晚就离开，把事情交给宁和，然后自己去小玉山守株待兔来的安静。 所以她才会一本正经的忽悠宁和来接管白衣盟。 这个除魔大会她不在乎，纯属凑热闹，但是白衣盟以后还有利用价值，让宁和去打理也好，还能让他和这些游侠们多学一些江湖经验。 这小子各方面都很不错，若是沉下心来历练一些时间，未来武榜必然也会有他一席之地。 武道争锋，并非是一枝独秀就好，无敌最寂寞，只有在对手的鞭策下才能不断进步。 所以从叶菩提自己的角度来看，她还是愿意江湖上多一些高手，也更利于自己修为的进步。 百花齐放才是武道昌盛。 叶菩提的话落在宁和耳中，就理解成盟主对他的关心提点，于是心中不在疑惑，反而是高兴地说道：“我定然是竭尽所能管理好白衣盟，不负盟主重托。”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行出百里。 天已垂暮，两人举目望去，但见前方出现一片山岭，方知已经到拂风岭。 根据屠金戈的说法，拂风岭最高处的山岭一分为二，中间即为那深渊所在，两座山岭，一边层林叠嶂，与山下相连，一边壁立千仞，却是险境，飞鸟不得过，唯有中间锁链相连，乃是来往两峰的唯一通道。 两人不再犹豫，借助月光开始登山，及至半山腰两人已经身处云雾之中，唯能看到山顶在云雾中露出尖角，此处风景倒是极好。 两人皆是以轻功登山，动作轻柔，连飞鸟都不曾惊动，很快便来到山顶，远远望去有许多身影站在悬崖峭壁边张望。 隔着百丈深渊，另一边则是另一座山峰，以叶菩提的目力同样能看到几道身影在张望。 不出所料，屠君悦他们果然是斩断铁链以求生路。 这些魔教余孽中没有一品之上的高手，因此他们才会选择这种办法，不然那就是自断生路了。 叶菩提与宁和悄无声息来到这群魔教余孽背后，听着他们朝着对岸叫骂，叶菩提悄然说道：“你不用出手，在这里等着就好，若是有逃走的，你想出手也可以。” 白日里宁和已经知道叶菩提是一品之上的高手，自然不虞她的安危，点头说道：“好。” 叶菩提轻飘飘出现在这群魔道人的面前，扫过众人，并未发现韩复雄的身影，想来这些人应当是魔教某位长老的手下。 看到叶菩提出现，魔道众人先是愣住，继而哄然大笑：“哎呦，这谁家小姑娘？迷路了吧？” 叶菩提直接动手，她没有背后偷袭已经是非常有道义，如今也不可能和他们说什么废话。 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过，飘飞如穿花蝴蝶，所过之处这些魔教余孽纷纷倒地毙命，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十个魔教余孽，其中还包括几个天境高手，都已经是叶菩提的剑下亡魂，剩余一些机警的人感觉到情况不对，早已经在叶菩提动手的瞬间就溜之大吉，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叶菩提也没有去追赶，且不说旁边还有一个守株待兔的宁和，就算宁和不出手，这些人下山也会碰到往这边赶来的正道群雄，同样是死路一条，也用不到她多费力气。 等到四下已经再无活人，叶菩提这才站在悬崖边往对岸看去。 悬崖边山风猎猎，她的脚旁就是无底深渊，只要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在看对面，对面也在看她。 今晚月色不错，照的大地通亮，对面几人同样也是天境修为，目力过人，因此已经把刚才那一场屠杀看去六七分，知道是自己这边的人来救援，登时心中兴奋不已。 能在这么短时间杀退魔教，来人修为自然是绝顶，只是尚看不清是谁。 屠君悦和林峥站在崖边看着对岸，屠君悦说道：“这等手段，少说天境上三品的修为，莫不是太白剑宗的宁公子来了？” 林峥摇摇头，说道：“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是仅看身段也不像男子。” “这就奇了怪了。 ”屠君悦说道：“如果是女子，如今西北江湖又有谁能有这般修为？难不成是南宫水袖来了？” “南宫大小姐在藏剑池参悟剑碑。 ”林峥解释道：“来之前我曾和她见过一面，她说短时间不会离开藏剑池的。” 出身洗剑山庄的林峥恰好见过南宫水袖，因此很容易判断出来人绝非南宫水袖。 屠君悦说道：“这可就有些奇了，莫不是天后她老人家驾到？” 林峥笑起来，说道：“想什么呢，不夜城离这里多远，天后怎么可能这么巧出现？再说咱们几个人何德何能，能让数十年都不掺和江湖争斗的天后出手相救？” 屠君悦也笑起来：“看来我确实想多了，不管来的是谁，能杀退魔教人那就是极好的。” 难得两人还能有闲谈的心情，心态倒是很好。 两人谈笑风生之间林峥指着对岸大惊道：“你看，她要做什么？” 屠君悦闻言抬头看过去——叶菩提站在悬崖边观察片刻，找到被屠君悦等人斩断的锁链。 这些婴儿手臂粗细的锁链也不知道有几千几百斤重，如今都垂入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 叶菩提如今是知秋境界，横渡这百丈深渊不在话下，不过她若是横渡过去，还需要一个个把对面的人带过来，太过麻烦。 于是她准备把这些锁链再接起来。 只见叶菩提一点脚尖，来到半空中。 山风吹动她的衣袖，露出一截藕白如玉的手臂，体内气机疯狂运转，然后她朝着下方深渊猛然一抓，随着一阵阵哗啦啦的声音，几条原本贴在悬崖上的铁链就如波浪一般被她拉扯上来。 叶菩提脚尖落在锁链上方一寸，然后往对岸飞跃而去，随着她的脚步，下方铁链也跟着她一点点上升，宛如长蛇直立一般，朝着对面而去。 等到她落到对面山崖上，这些锁链也同时出现在对岸，叶菩提再次运转气劲，长袖翻飞，于是这些锁链就被她牢牢钉入悬崖峭壁之中，任凭山风吹拂，也没有断开的可能！深渊的两边，无论是宁和还是屠君悦等人已经完全愣住，被震惊到难以回神。 这一幕可比她刚才干净利落的杀掉魔教余孽震撼太多了。 第228章 夜探拂风岭（下） 屠君悦几人与叶菩提只有一面之缘，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对她印象最深刻也只有绝俗的美貌以及略清冷的性子。 今晚被逼迫到这绝壁上自断生路，他们想过可能会有人来救他们，可能是宁和，可能是某个西北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甚至是天后苏步雪，但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来救人的竟然会是叶菩提。 因为从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们就只注意到她的美貌，丝毫没想到她竟然是一个绝顶高手。 但是事实是叶菩提不但干净利落击溃魔教余孽，而且还如神迹一般重新连接起百丈深渊的锁链。 这等情况，他们想也未曾想过。 因此当叶菩提落在他们眼前淡然说道：“可以走了。” 一群人中也只有屠君悦从发呆状态回神，眼神复杂的看向叶菩提，拱手说道：“叶盟主神功绝世，在下佩服。” 叶菩提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踩着已经连接好的锁链往对岸而去，宛如一只鹰隼一般渡过这深渊。 等到叶菩提渡过去，林峥才反应过来，叹道：“难怪宁和这样的人都只是白衣盟的副盟主，正副盟主都这么厉害，想来这个白衣盟不简单呐。” 屠君悦深以为然的说道：“不管什么来历，能有这样两个高手坐镇，麾下肯定也都是能人异士，接下来的除魔大会咱们要多和白衣盟的人亲近亲近，有他们相助，必定事半功倍。” 其实他们不知道，白衣盟除过叶菩提与宁和，真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叶菩提马上就要去小玉山，根本不会再关心他们这边的事情。 林峥站在悬崖边，弯下腰看那几根重新搭建起来的锁链，看到锁链并没有和悬崖边的铁柱连接，而是被叶菩提钉入悬崖内部，整条铁链都绷的笔直。 他说道：“她能用手隔空抓起几条百丈长的铁链还算在我想象之内，但是她并未直接拽着铁链飞过来，而是凌空用气劲拖拽着铁链过来，最后还能直接把它们钉入悬崖中，这等修为……简直不像人！” 林峥的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最后只能用一句简直不像人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惊骇。 屠君悦也是一脸羡慕惊艳，说道：“她年纪可能还没我们大吧？能有这等修为，未来……应当能进入武榜吧？” 若论对西北江湖的了解，林峥远不如屠君悦这条地头蛇，但是若换成整个天下的绝顶高手，出身名门的林峥可要比屠君悦的眼光强太多了。 听闻屠君悦的话，林峥说道：“武榜前十，屠兄怕还是有些小瞧人家了，这等神鬼莫测的武功，至少在我平生所见高手之中，大概只有我们庄主能与之匹敌，我大概知道她的一些来历了。” “哦？”屠君悦好奇问道：“这姑娘是什么来历？” “半年前容山大鲵出世，这事闹出的动静不小，相比屠兄也应该听说过吧？”这件事屠君悦虽然没有参与，但也听人谈论过，闻言恍然大悟道：“叶盟主便是那晚抢走大鲵的高手？” 林铮点点头。 “据说她后来南下，曾在长江的悬崖峭壁上以剑气刻字，这也是真的了？”“千真万确，据说那一日江中有万鲤出水的神异景象，她便是观鲤而悟，一步入知秋。 ”林铮说道：“她那次南下便是去我们洗剑山庄，只可惜那时我不在山庄，无缘一见。” “一步入知秋啊。 ”屠君悦声音有些飘渺，不知是惊讶还是羡慕。 林铮又说道：“如今事情虽然过去半年，她也再未出现在江湖中，但关于她的传闻一直没有消失，只是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她的姓名、来历，因此在江湖上还比较神秘，叶盟主……按照我们庄主的说法，未来她是有可能挑战顾青城的几人之一。” “顾青城啊……”屠君悦胸中似乎被什么堵着，他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却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最后也只能喃喃说道：“这么说，咱们也算是被天下第一救过？” 林峥笑笑说道：“现在说天下第一还为时尚早，毕竟那是顾青城啊。” 顿了顿，他说道：“好了，咱们也过去吧，有什么问题，之后见到叶盟主再说吧。” 屠君悦点点头，一群人沿着叶菩提连接好的锁链横渡过去，他们都有天境九品或者八品的修为，沿着锁链横渡深渊还是可以的，只是远不如叶菩提那般闲庭信步的从容不迫。 他们想着等到回去之后还能和叶菩提攀谈交情，不说让她指点武功，能有几分善缘，对于以后行走江湖也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等到过去才发现叶菩提已经离开，等候他们的只有宁和。 询问之下才知道叶菩提另有急事离开，甚至都不能参加这次的除魔大会，两人心中顿时怅然若失。 这些高人当真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呐。 不过两人很快就收起失望的心情，转而热情的与宁和交谈起来，比之白日初见更是热情真诚三分叶菩提虽然离开，但是宁和同样是值得拉拢的高手，何况他背后还有太白剑宗和白衣盟。 一群人往山下而去，宁和虽然与屠君悦和林峥交谈，但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情绪都低落几分。 这都是源于方才叶菩提过来时与他交谈的几句话。 “我现在就要离开，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找你。 ”叶菩提看着宁和说道：“所以有几件事说一下。” 先前叶菩提已经对他说过这些事情，宁和心中并不惊讶，点头说道：“盟主请说。” 叶菩提说道：“先是白衣盟的事情，既然你们要打着白衣盟的名号做事，我不反对，不过我希望你们不要暴露我的身份，甚至换你当盟主我都没意见，这涉及到我的一些私密事情。” 宁和点头答应，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既然盟主都说是人家的私密事情，自然不好多问。 “还有白日里我听那韩复雄言语中提及魔教最近正在密谋一个大阴谋。 ”叶菩提说道：“所以铲除魔教余孽这件事宜早不宜迟，你回去之后，最好建议这些正道人尽早动手，以防迟则生变。” 宁和同样点头答应。 叶菩提略微沉吟，似乎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白衣盟并非自己发起，往后能用则用，不用也无所谓。 至于魔教，正道这边早点动手，不仅能让正道先下手为强，避免更大损失，也能防止魔教人来小玉山给自己捣乱，所以才会让宁和多催促他们。 临走之前，叶菩提又说道：“以后要想找我，便让人传信到青州的天海酒楼或者天海医馆。” 第229章 牧童 叶菩提离开拂风岭，也没再返回飞马山庄，甚至没有进凉州城，直奔小玉山而去。 如今距离重阳节还有十几天，她却星夜兼程赶往小玉山，若是让旁人知晓她的目的，怕是要腹诽她是神经病。 但是对叶菩提自己而言，这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做事的目的性很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都是这样。 起先在韩复雄那边了解到古九州残图时，她就已经有抽身离开的打算，毕竟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后来因为觉得白衣盟还有用处，所以才跟着宁和返回飞马山庄，及至去救屠君悦等人，已经是她平常难得的善心，又怎么会留在飞马山庄，等着对方对她献媚拍马。 小玉山与拂风岭一个在凉州城西方，一个在凉州城东方，距离甚远，叶菩提一路赶到小玉山脚下，已经是后半夜时间。 小玉山脚下有一座小镇，依山建镇，名字叫做玉山镇。 如今已经是半夜时间，整座玉山镇漆黑一片，除过更夫偶尔的打更声，四下寂静无声。 叶菩提没有在小镇停留，而是连夜上山。 小玉山有着西北难见的茂密翠色，但整座山不算高，林中也有许多猎户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叶菩提披着星光，很快便来到山顶。 站在小玉山的山顶，借助月光，放眼望去，森林从这里绵延到山脚，远处则是绵延到天际的沟壑，稀稀疏疏生长一些杂草矮树，更多还是裸露在地表的土黄。 一阵山风吹来，树叶此起彼伏，簌簌作响，就好似有无数妖魔怪在妖风中席卷而来，凉爽中裹挟着几分阴森。 叶菩提盘坐山顶调息，等待日出之后看一下这里的地貌，然后再去玉山镇寻一个落脚的地方。 远远的，山脚小镇传来雄鸡报晓的声音，然后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照在小玉山山顶，同样照在盘坐山顶的叶菩提身上，原本白净无瑕的脸上多出几分霞红，她终于迎着朝阳睁开眼。 吐出一口浊气，体内气劲运转愈发如意畅通，让她瞬间精神焕发，丝毫没有连续奔波后的疲态。 她离开山顶，寻找到一条小溪，用溪水洗过脸，然后取出身上的干粮，就着清冽甘甜的溪水解决早饭。 行走江湖，说来是让人羡慕的潇洒举动，但其中辛苦就如同细嚼茶叶，苦涩满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如叶菩提这般出身、修为，也时常风餐露宿，更何况其他普通游侠。 解决过早饭，太阳也已经完全跃出东天，叶菩提这才离开小溪往山腰而去。 韩复雄和宋宏图说每年重阳节太阳照到小玉山的半山腰时会出现一处洞口，内藏一份古九州地图。 这个说法很含糊，因为他们两人也只知道这么多，叶菩提问不出更多东西，只得先在这里确定下大致位置。 太阳的光照会随着节气的变化而有偏差，但并不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因此她能确定下大概位置，剩下的事情就只有守株待兔，等待时间到重阳节了。 叶菩提一路来到半山腰，很快就确定自己的目标——半山腰有一片光滑的石壁，恰在晨光中反射着温柔的光芒。 叶菩提不确定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后来人的的匠心雕琢，但她确定这里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 然后她仔仔细细查看一遍石壁，并未发现有中空的地方，甚至她用茱萸剑插入石壁很多地方，也都是实打实的青石，并无隐藏的山洞。 如此时间已经来到中午，大片阳光照射到石壁上，让这片石壁明亮如鉴，这就让叶菩提更坚定自己的判断。 地方没有错，只是时间不对，她只能一无所获。 如此，又在这边停留片刻，确定一无所获之后才往山下而去，准备去小镇上寻找一处落脚地方，然后等到重阳节再上山。 叶菩提运转轻功，沿着羊肠小路下山，速度飞快，气劲笼罩全身，两侧的枝叶被波动的劈啪作响，宛若风暴肆虐。 走过一半，叶菩提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她听到左侧的林中有人喊救命，稚嫩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应当是个孩童。 艺高人胆大，叶菩提也不虞有其他意外，直接往发出声音地方走去。 走过百丈，叶菩提来到一处悬崖边上，然后从悬崖边往下看去，先看到的是一颗从峭壁上顽强生长出来的崖柏，然后再看到的则是挂在崖柏上的牧童。 牧童七八岁的年纪，脸上挂满泪痕，表情惊恐，大声喊着救命，却又不敢乱动，生怕一挣扎就弄断这颗并不粗壮的崖柏，落下山崖，那可就真的是粉身碎骨了。 原来是失足落下去的牧童。 那牧童自然也看到探头出来的叶菩提，登时心中大喜，宛如抓到救命的稻草，大声喊道：“仙女姐姐救命啊。” 叶菩提不在犹豫，纵身一跃落下山崖，还不等牧童惊呼，她就已经抓住牧童的衣领，脚尖在峭壁上轻轻一点，牧童就觉得自己如坠云雾，瞬间拔高，然后就看到悬崖峭壁在自己脚下缩小。 劲风迷眼，牧童忍不住闭上眼睛，等到脚下传来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落在地上。 牧童这才长长舒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抹抹脸上的泪痕，牧童对着叶菩提一揖到底，说道：“陆家安谢过仙女姐姐救命之恩，以后定当结草衔环报答。” 叶菩提看他明明是牧童打扮，腰上都还别着牧笛，偏偏做事说话又很有礼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也是颇为有趣。 而且在普通人给自家孩子起着诸如狗剩、虎子、三丫之类名字的时代，一个普通牧童能有家安这个名字，不说多稀奇，但也不多见。 叶菩提问道：“你是山下镇子上的孩子？” 陈家安点点头说道：“我家就住在山下小镇。” 说完陈家安又看看这个好似仙女一样的姐姐，小心翼翼问道：“仙女姐姐，你是路过这里吗？” 之前他满心惊恐，纵然注意到这是一个极漂亮极漂亮的姐姐，也没有太多惊讶，但如今回过神来，却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下来。 叶菩提摇摇头没解释什么，只是问道：“既然你住镇子上，可知道镇子上有什么能落脚的客栈吗？” 陈家安摇摇头说道：“我们镇子很小的，而且离凉州城才一百多里，一般路过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停，直接去凉州城，所以没有客栈。” 看到叶菩提微微蹙眉，陈家安又立刻说道：“姐姐你要借宿可以住我家啊，我爹是镇子学堂的先生，我们家可大了，绝对能住下。” 叶菩提看看他，这孩子一脸真诚，看向她的眼神极为期待，难怪他举止礼数周到，原来他父亲是学堂先生。 她说道：“我先下山去看看。” 听到叶菩提并未直接答应，陈家安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赶紧说道：“那我给你带路吧。” “现在才中午，你就回家？”陈家安憨笑道：“我下午还要劈柴呢，刚才就准备回去，看到山边的果子熟了，想着去摘一点回家给妹妹，没想到就滑下去了。” 叶菩提没说什么，陈家安紧跑两步，从山坡下牵出一头老黄牛，然后与叶菩提一道下山。 山道狭窄，叶菩提只好跟在老黄牛背后，陈家安坐在牛背上，先是掏出一把沙棘果递给叶菩提，叶菩提拒绝之后，他又摘下牧笛放在嘴边。 笛声在林中响起，虽是不知名的乡间小调，但是响彻林中却又是如此悠扬悦耳。 第230章 雨 下山途中，有阵雨来临，哗啦啦一阵下。 陆家安在路旁的桐树上撤扯下两片宽大的梧桐叶，一片顶在自己头顶，一片递给叶菩提：“姐姐，这个能挡雨。” 叶菩提淡淡说道：“不用。” “哦。 ”陆家安有些失落的收回自己的梧桐叶，撑在黄牛头顶，然后回头看叶菩提，惊奇的发现叶菩提衣衫干爽，丝毫没有被这阵雨打湿。 仔细观察，陆家安才发现这些雨滴都被她挡在周身三寸外，就好像有一个无形的罩子帮她避雨一般。 “哇，姐姐，你真的是仙女吗？”陆家安顿时惊叹道：“你怎么淋不湿呢？” 叶菩提说道：“这只是武功，没必要大惊小怪。” 路家安还是不死心的问道：“那你武功一定很厉害喽？镇子上王大伯，赵二叔他们也练武，可是我没见过他们还能避雨呢。” 叶菩提点头，算是承认。 两人从林中走出，第一眼便望到山脚下的玉山镇。 大雨落下，水雾笼罩下的玉山镇霎时间多出几分朦胧，青砖黑瓦，阡陌纵横，像是大诗人笔下的桃花源，更像是她记忆深处上辈子没有现代化的山村风景。 这是一个久远的回忆，久到她已经快忘记上辈子的事情。 玉山镇最东边的小院，这里是镇上学堂先生陆望春的家。 无数雨线从屋檐下汇聚落下，组成一张水帘，陆家安站在屋檐下擦着头发，叶菩提与他父亲陆望春坐在厅堂喝茶。 陆望春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相貌不出彩，穿着粗布长衫，一身书卷气，待人温和。 听闻陆家安是被叶菩提救回来的，陆家人对她表示极大的感激，听闻她要在镇上住几日，更是不由分说便为她收拾下一间客房，让她在这里住下。 叶菩提也就没有推辞。 陆家安擦干头发，又换过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就跑进厅堂去听父亲与叶菩提的谈话。 两人闲聊，叶菩提假称自己来小玉山寻找珍贵药材，因此言谈之中向陆望春打探小玉山的情况，问他这里可曾有什么古老的传闻，或者有什么奇异的现象。 她这样变着法打问，也是想要看能否从一些传闻故事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空穴来风，是必有因，传闻故事有的是子虚乌有，但也有一些是有根据的，只不过是被后人以讹传讹夸大而已。 陆望春也没有什么怀疑，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相比于镇子上的其他人，陆望春这个读书人自然了解的故事更多，与叶菩提讲过几个与小玉山有关的传说故事。 这些故事都有浓重的神话色彩，而且多是一些山精水怪的传闻，并没有提及与古九州残图有关的东西。 因此这些故事对于叶菩提来说并没有任何帮助，不过一旁的陆家安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原本他来到厅堂只为看看仙女姐姐，不过毕竟年纪小，孩童心性，听闻父亲讲过几个传说故事，早已经把自己之前的想法抛之脑后，沉浸在父亲的传闻故事中，幻象自己可以是那呼风唤雨的神仙。 最后，陆望春笑道：“这些故事多是子虚乌有的传闻，也没个来源出处，权当戏言，当不得真，叶姑娘若是寻药，这些故事是没什么用的，那些年份足够的药材多是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不好采摘，不过你有武功在身，想来这些地方是难不住你的。”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多谢陆先生指点。” 陆望春摇摇头说道：“叶姑娘无须客气，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时陆望春的妻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走进来，唤几人去吃晚饭。 那小女孩四五岁的模样，皮肤白皙，倒是非常可爱，而且见到叶菩提也没有一般小孩子那般露怯，而是瞪大眼溜溜的大眼睛看她，眼瞳中满是好奇。 陆望春身为镇上唯一的教书先生，自己还有几亩良田，因此家中还算富裕，招待起叶菩提这个大恩人也是大方，因此特意让妻子备下一桌丰盛的晚餐。 晚饭后叶菩提回到陆家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准备休息，未多时，房门敲响，陆家安提着一桶热水走进来，说道：“叶姐姐，这是我娘让我提来给你用的。” 叶菩提接过木桶放在一旁，说道：“多谢了。” 陆家安送完热水，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门前左顾右盼。 叶菩提问道：“怎么了？” 陆家安挠着头，犹豫许久才说道：“叶姐姐，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我能练武吗？” 叶菩提看看他，说道：“为什么问这个？” 从这小半日的相处来看，这孩子并不像是对习武有多大兴趣的人，怎么如今又改口了？ 陆家安原先却是对习武兴趣不大，孩子心性，更喜欢贪玩，看到镇子上习武的人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极为辛苦，他也就没什么兴趣。 但是今日他先是在山上见到叶菩提的神奇武功，回家之后又听到父亲讲述的许多故事，其中不乏一些剑仙之流的传闻故事，这才让他对习武这件事有了兴趣，因此才会吞吞吐吐问叶菩提。 只是对于叶菩提来说，习武资质这种东西是很难具体表述的，先天来说有根骨、悟性，但后天的毅力、机缘影响也很大，除此外家境是否富裕影响也很大。 从根骨上来说，陆家安不过中人之资，家境普通，但叶菩提还不清楚他的悟性、毅力，也不可能预知他未来是否会有机缘，因此根本说不上他是否能习武。 想了想，叶菩提说道：“人人都可以习武，不过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而是问你父亲。” 叶菩提相信陆望春是不愿意自己儿子去练武，因为这样会荒废学业，如今天下逐渐稳定下来，读书可比习武有前途太多了。 于是她直接把这个问题推给陆望春，也断绝陆家安接下来想要说任何话的可能性。 得到叶菩提的回答，陆家安挠挠头哦了一声，心情多少有些失落，想来他也是明白父亲不可能支持自己习武，所以才询问叶菩提。 但是叶菩提又哪里有兴趣影响别人的人生？ 等到陆家安离开，叶菩提洗漱一番，然后就盘膝床上打坐调息。 外面的雨势渐小，等到她从打坐中醒来，雨已经停了，时间也来到午夜。 叶菩提走到窗前，推开窗，泥土的气息与雨后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陆家人已经安睡，整座玉山镇也陷入沈眠，只能偶尔听到蛙鸣，似有似无。 第231章 泼皮 玉山镇不过几百人，因此有什么新鲜事，不消半日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叶菩提在陆家住下的第二天，镇上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来了一个绝色美人，就住在陆先生家里。 陆望春从学堂离开时，一路上与他打招呼闲聊的人比平日多出一倍，闲扯几句，最后总要扯到那绝色美人的身上，变着法打探她的来历。 陆望春只是笑笑，然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远房亲戚，暂住几日”就把对方打发了。 不过对于一年都没什么大事的小镇居民来说，陆望春的这一句话可不能打消他们的好奇心。 若是普通的走亲访友也罢，但是见过美人的人，都把她形容成平生从未见过的绝色美人，这就让小镇上的人没办法不对她好奇了。 三姑六婆、无赖闲汉，这些人闲的蹲在墙角嚼舌根，话题也总离不开那神秘出现的美人，猜测她的身份来历，猜测她的目的，甚至还有人打听是否婚配之类。 只是碍于陆望春是镇子上唯一的教书先生，还有些威望，因此倒不曾有人大胆的趴在陆家院墙往里张望。 其实就算他们爬到陆家墙上，能见到的也只有陆望春妻子的擀面杖和唾骂——相比于陆望春的儒雅随和，他的妻子可就泼辣太多，镇上不怕她的人不多。 不过她虽然泼辣，待人倒是真诚，叶菩提救过陆家安的性命，她就把叶菩提当成恩人一般对待。 叶菩提一大早就出发去往小玉山。 她对陆望春假言自己是来小玉山寻药，自不会整日待在镇上，还不如上山查看一下情况，说不得就能有新的线索。 而且她也不知道那些正道弟子是否对魔教余孽和楼外楼的人动手，若是没有，让这群人悄然摸进小玉山，到时候也是麻烦事情。 因此她白天都是待在小玉山，只有傍晚才会下山回陆家。 陆家安前半天要在学堂上课，后半天则要上山放牛、砍柴，偶尔也会与叶菩提同行，只是叶菩提不希望他们知道自己的事情，因此后来也就不再带他，只说自己要去到山中深处，实在危险，也就不让他跟着。 一连五日，叶菩提都是早出晚归，因此镇子上的百姓见过她的并不多，愈发对她好奇起来。 这一日傍晚，叶菩提又独自走下小玉山，走在通往小镇的路上。 镇子口有一群人在打架，叶菩提看去，却是陆家安带着七八个同龄的孩子与三个年轻人扭打在一起。 七八个八九岁的孩子虽然在人数上有优势，但是无论从体型还是力气上都不可能与三个成年人相比。 不过场面上，这七八个孩子并未吃亏，因为在他们当中有两个孩子不但身体高大壮硕超过同龄人，而且还是练过拳脚功夫的，虽然粗浅，但是与其他人联手对付三个年轻人也没有吃亏，甚至还隐隐站着上风。 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因此这两边的人扭打在一起，一时间也没有拉架，情况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随着时间推移，这群孩子终究是没有三个成年人耐力好，即便有两个孩子练过一些拳脚功夫，他们也逐渐不是这三个年轻人的对手。 因为人群中有陆家安，叶菩提准备走过去把这群人拉开。 不过她还未走近，就看到七八个中年妇女从镇子上冲出来，人人手里不是菜刀就是擀面杖，这其中还包括陆家安的母亲张王氏。 于是叶菩提知道并不用自己出手了，脚步也逐渐放慢。 果然，看到这群彪悍泼辣的妇女骂骂咧咧冲过来，三个年轻人立刻松手，拔腿就往镇子外跑去。 路过叶菩提身边时，三人都多看她几眼，只是想到身后还有一群老娘们在追，也没有生出其他心思，与她擦肩而过就只顾逃命。 这三人从她身边跑出不过三步，却都莫名其妙腿一软栽倒在地上。 三人一脸惊骇，不知道发生什么——就算腿抽筋，也不可能三个人同时抽筋吧？ 容不得三人多想，就想要爬起来再逃，但是很可惜没等他们再爬起来，后方七八个妇女已经追过来。 一个叶菩提目测至少有两个半自己重的妇女看着趴在地上的三人，冷笑一声就是一个泰山压顶，朝着其中一个人扑去。 叶菩提眼看着那人脸色一变，一声惨叫就开始口吐白沫。 惨。 实在太惨了。 其余两人也没有多幸运，被剩余的几个妇女扯着手脚狂揍。 叶菩提看向陆家安的娘亲，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陆家安的娘亲是个高高瘦瘦的女人，相貌白净，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只有玉山镇的人才知道她这幅人畜无害的表面下是多么泼辣的性子。 她一边拿着擀面杖揍人，一边抬头对叶菩提笑道：“隔壁镇上的三个偷鸡贼，就喜欢来镇上偷鸡，都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是让孩子们抓住，我们后面才知道的消息。” 原来如此，叶菩提心中了然。 这个年月，普通人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养鸡是为卖鸡蛋补贴家用，所以对这些偷鸡贼就格外不客气。 她看了几眼也就不再理会，转而走向镇子里，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些偷鸡贼就让这些中年大婶们好好折磨吧。 叶菩提走到镇子口，几个孩子鼻青脸肿的站在那里，原本正在为自家娘亲加油，看到叶菩提过来，却都突然收了声音，有些腼腆的聚在一起，把陆家安推到最前边。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叶菩提就好似是突然出现的仙女，漂亮到让整天一身泥土的他们都不敢靠近。 叶菩提看看他们，说道：“你们很勇敢。” 几个孩子嘿嘿笑起来，陆家安在一旁笑道：“这三个家伙太坏了，隔三差五就来镇子上偷鸡摸狗，我们都太小了，再过几年，他们要是还敢来……哼哼。” 叶菩提没说什么，往镇子里走去，陆家安也连忙跟上来，其余几个孩子互相看看，然后又看到陆家安对他们招手，于是也都大着胆子跟在叶菩提身后，宛如打胜仗的将军一般雄赳赳气昂昂走回去。 镇子外，几个妇女把三个偷鸡的年轻人揍个半死，然后又说一些再敢来打断腿之类的威胁话，这才收起武器，结伴说说笑笑走回去。 好半年，三个原本已经惨叫到没有力气的年轻人才相互搀扶着爬起来你，一瘸一拐的离开。 一个顶着熊猫眼的年轻人说道：“卧槽，这老娘们下手太狠了吧？不就偷两只鸡吗，至于这么狠呐，大哥，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他旁边就是那个被泰山压顶的倒霉鬼，那一坐之下差点给他压断气，现在胸口都还疼的厉害，他说道：“自然不能这么算了，以前咱们惹不起他们，现在咱们可是加入青沙帮了，咱们是青沙帮的人，还能怕这玉山镇的刁民？” “大哥你说怎么办？”熊猫眼的年轻人问道：“咱才刚入帮，帮里能给咱们出头吗？” 这人想了想，眼睛一转，说道：“原本是没办法，不过现在有办法了。” 另外两人齐声问道：“什么办法？” 这人说道：“刚才过去那个白衣小娘子漂亮吧？” “嗯嗯。 ”两人齐齐点头：“太漂亮了，卧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要不是那几个老娘们追的厉害，我都想停下来搭个讪呢。” 这人大笑道：“咱们能不能报仇，可就要看这小娘子的了。” 顿了顿，他看两人一脸不解，说道：“咱们青沙帮的大少爷最好这口，要是咱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说着三人齐声大笑起来，似乎已经看到让自己扬眉吐气的一刻。 第232章 流言 叶菩提在小玉山搜寻古九州残图的时候，一干正道弟子终于是推举出此番除魔大会的盟主——宁和。 这个结果有些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无论是身份或者个人修为，宁和在一众正道弟子中都是出类拔萃，而且刚来凉州城第一天就连续救出紫竹仙子，解救屠君悦等人，瞬间让他名声大噪，因此当上盟主并不奇怪。 而且对于其他几个牵头人来说，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成为盟主，都会让其他人心生不满，但是宁和反而不会有这种问题。 宁和成为盟主后，牢记叶菩提离开前说的除魔宜早不宜迟，因此迅速整顿人手，针对已经探明的几处魔教巢穴发动进攻。 魔教自叶菩提那日闯入之后，引蛇出洞的计划失败，但也并非毫无准备，不仅在短短几天时间就果断放弃数个经营许久的巢穴，让正道人扑空，而且还联合楼外楼与西北黑道伏击正道，一时间双方陷入焦灼，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中原正道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扫尾工作，谁也没想到得到楼外楼和西北黑道相助的魔教竟然还能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内，更多的中原高手开始赶赴西北，如此才让正道在这场争斗中取得压倒性优势。 面对急转直下的局势，原本参与其中的楼外楼则在暗中逐渐开始收缩势力，开始把目光转向小玉山。 他们已经准备放弃魔教这个盟友——毕竟他们只是在长生教的干预下才结盟行事，如今魔教要完蛋，他们自然不会陪葬……算着日子，距离重阳节只余下六日时间。 这日清早，叶菩提再次登上小玉山，原本她准备再去往那半山峭壁，但是刚刚上山，却发现异常之处。 清晨的小玉山霜寒露重，地面泥土也是一层湿润，尚未来得及被阳光蒸干，山中小路上密密麻麻留下无数脚印，沿着小路盘旋而上。 平日登上小玉山的多是玉山镇的民众，放牛砍柴打猎采药，但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同时出现这么多脚印。 叶菩提跟着这些脚印上山，看到脚印在半山腰消失，于是就不难推断出来者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来的人是魔教余孽还是楼外楼，亦或者是两家联手。 叶菩提轻提一口气，整个人宛如没有重量的羽毛，轻飘飘就站在林中大树的树梢之上。 她站在树梢上，身影晃动，就沿着树梢朝着山腰的峭壁处掠去，所过之处，树梢只是轻微晃动，即便有人注意到，也只会当成是鸟雀惊飞的晃动。 叶菩提一口气来到自己之前常去的峭壁，果然在峭壁下方的缓坡上见到许多带着兵器的人。 这群人约莫有五十人，每个人都带着兵器，此刻他们正在安营扎寨，显然是准备在这里停留几日。 叶菩提藏在树梢观察，却没有看到对方的领头人之人，也无从判断这群人到底是来自楼外楼还是魔教。 整个营地非常安静，这些人都只顾着干活，很少有人说话，因此叶菩提就算运功倾听，也没有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不过这些人的到来也让她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准确的，这处峭壁就是埋藏古九州残图的地方。 既然一无所获，叶菩提也不准备惊动这些人，离重阳节还有几天，且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若是他们能拿到古九州残图最好，这样自己再去抢来，也省的许多麻烦。 抢敌人的东西能算是抢吗？ 于是叶菩提观察片刻之后，也就悄然下山。 这段日子是秋收季节，因此学堂只上半日课，叶菩提回到陆家的时候，陆家安正牵着老黄牛准备上山放牛，叶菩提拦着他说道：“这几日你不要上山去放牛，去另一边的小溪旁放吧。” 陆家安牵着绳索，一脸不解：“为什么？” 他之所以要去山上放牛，而不是去小溪，一来是因为小溪边就是庄稼地，防止牛啃庄家，二来他还要上山拾柴，所以除过下雨下雪的日子，他很少去小溪那边。 这几日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陆家安不知道为什么叶菩提要这么说。 叶菩提担心这孩子跑到上山放牛，要是碰到刚才那些人可就危险——这些人都不是良善之辈，为防止消息走漏，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只是这些不能给陆家安解释，她说道：“你听我的就是，回头我会和你爹说这件事的。” 陆家安点点头，说道：“哦。” 他自然是信任叶菩提的，既然她这样说，陆家安也就乖乖照做，牵着黄牛往小溪边走去。 叶菩提走进陆家的院子，看到陆望春正在做桌椅——他的木匠活也非常好，小镇上经常会有人找他来打一些桌椅衣柜之类的家具。 看到叶菩提回来，陆望春放下手中的刨子，笑问道：“叶姑娘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这些日子叶菩提每日上山，早出晚归，陆望春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今日才刚过中午，叶姑娘怎么回来这么早？ 叶菩提半真半假的说道：“今日上山见到一伙人在山上安营扎寨，神神秘秘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都带着兵器，不像善类，所以为避免麻烦就早点回来，刚才我已经让陆家安去小溪放牛，也劳烦先生告知镇上的人，这几日暂时不要上山，以免出现意外。” 陆望春下意识握紧凿子，不解道：“没听过小玉山有什么珍宝啊，这些年也就我们镇上的人会上山砍柴打猎，连强盗都愿意光顾，这地方能有什么？”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以防万一，这几日还是不要让大家上山了。” 几日不上山，并不会影响到镇子上的生活，于是陆望春点点头答应道：“小心无大错，我现在就去给大家说一声，等过几日再上山吧。” 说着放下手中工具匆匆出门。 他在镇上还是有几分威信，听闻他的劝告，镇子上的人也都纷纷答应暂不上山。 不过很快整个小镇又有其他流言传出来，有人说小玉山出了金矿，那些上山的人都是淘金者，也有人说是某个逃婚的千金大小姐与人私奔进了山，山上的人都是出来搜寻私奔的两人，要拉回去浸猪笼，更有人说这是一伙从西北沙漠流窜过来的马贼，要在小玉山安营扎寨。 总之谣言漫天，没有一个与事实沾边，不过也成功让大家打消上山的想法。 第233章 陆烟儿 叶菩提和陆望春在屋檐下棋，两人的旁边蹲着陆望春五岁的小女儿陆烟儿，捧着一块西瓜，吃的满嘴汁水。 小姑娘是个不怕生的性子，这几日晚上都往叶菩提房里跑，与她闲聊，两人相处的比陆家安更为熟稔。 叶菩提于围棋一道精研不多，棋力中等，这只是当年习武之余，叶寻用来帮她磨炼心性的法子，她并未在这一道上多下功夫，陆望春的棋力倒是不错，这几日两人对弈，叶菩提都是输多赢少。 今日对弈，她脑中更多想的还是小玉山的事情，因此下棋时心不在焉，更加不是陆望春的对手，不过百手，已经是尽显败像。 陆烟儿丢掉西瓜皮，擦擦嘴上的汁水，说道：“姐姐，姐姐，你往这里落子，这里……” 说着指着棋盘上某个位置指了指，叶菩提回神，瞥一眼她指的位置，确实是一步好棋，这小姑娘年龄虽小，但在围棋一道上很有天分，又有陆望春这个棋力不俗的老爹从旁指导，小小年纪也能下的不错。 不过叶菩提没有按照她的指点落子，而是将棋子扔到棋盘上，说道：“我输了。” 陆望春看得出她的心不在焉，于是也就收起棋子，转头对陆烟儿笑道：“记得爹爹上次是怎么教你的吗？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怎么能随便开口呢？” 小姑娘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出言有违君子之道，振振有词的说道：“可是爹爹你也说见死不救真小人啊，不对吗？” 她的声音清脆，引得陆望春哈哈大笑，一旁的叶菩提也被她逗得心情大好。 陆望春说道：“此见死不救非彼见死不救，不一样的。” 接下来陆望春就开始为女儿解释什么是君子之道，什么又是比赛切磋，叶菩提也顺势起身说道：“我去镇子里转转。” 陆望春点点头，一旁的陆烟儿立刻挣脱老爹的大手，跑过去抓着叶菩提的衣袖，说道：“我给姐姐带路啊。” “你这丫头……”陆望春气笑道：“不想听我啰嗦就直说，镇子就这么大，你的叶姐姐哪里需要你带路？” 陆烟儿对着老爹做一个鬼脸没有说话，拉着叶菩提的衣袖蹦蹦跳跳离开。 走到厨房门前时，陆望春的妻子伸出头说道：“晚饭就快好了，别太晚了。” 叶菩提笑着点头，牵着陆烟儿走出家门。 这几日住在陆家，和这一家人相处，无论是温文尔雅的陆望春，还是泼辣却热情的陆王氏，以及有些呆头呆脑的陆家安，古灵精怪的陆烟儿，这一家人都给她留下不错的印象。 傍晚时间，小镇上家家户户都冒出炊烟，下地干活的人扛着农具陆陆续续返家，小镇倒是热闹起来。 叶菩提虽然已经来到这里有几日时间，但路过的人还是对她频频注目，擦肩而过之后还要不停回头观望，继而窃窃私语。 叶菩提早已经见怪不怪，拉着陆烟儿绕着村子转一圈，然后就被陆烟儿拉着去小溪边寻找陆家安了。 远远叶菩提就看到老黄牛被陆家安拴在河边饮水，而他自己则是爬到大树上睡觉打盹。 陆烟儿小声对叶菩提说道：“姐姐，我们去吓一下哥哥，好不好？” 然后叶菩提就被她拖着来到老树下，陆烟儿蹑手蹑脚走到老树下，然后猛然对着树上的陆家安大喊道：“好啊，你在偷懒！” 陆家安被她这一吓惊醒，吓得一个骨碌就从树上摔下来，这老树不高，但是旁边就是小溪，他这摔下来未必会受伤，但是跌进小溪里也势必要成落汤鸡，而且小溪里多是鹅卵石，碰到也是危险。 于是在陆家安落下的一瞬间，叶菩提微微一抬手使出一股轻微的气劲，让陆家安摔在地上。 陆家安没有受伤，但是原本的瞌睡也瞬间灰飞烟灭，有些奇败坏的起身，想要看看是谁打扰自己的好梦，然后看到陆烟儿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原本的怒气就化作无奈，说道：“是娘让你来叫我吃饭的吗？” “我才不管你呢。 ”陆烟儿哼道：“我是和叶姐姐出来玩呢。” 陆家安这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叶菩提，手忙脚乱的拍拍身上的尘土，脸色涨红——一连几次都在仙女姐姐面前出丑，实在太丢人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哎呦一声说道：“都这么晚了，该回家吃饭了啊。” 说着跑过去牵过老黄牛，对叶菩提和陆烟儿说道：“叶姐姐，烟儿，我们回家吧？” 叶菩提点点头，陆家安抱着陆烟儿爬上老黄牛的背，三人一前一后朝着镇子上走去。 傍晚的彩霞染红半边天，牛铃声在田野中回荡，微风吹过，满鼻都是秋收的粮食香气，说不出的惬意——如果没有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的话。 七八个青衣小帽打扮的汉子在镇子外往里面张望，形迹可疑，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牛铃声惊动几个人，他们转头看到走来的三人，眼睛放在叶菩提身上，猛然一亮，几个人对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相互点头，也不说话，就这样迅速的离开。 叶菩提看着这几个匆匆离开的人，若有所思，这几个家伙都只会些粗浅的拳脚功夫，连武者都称不上，不可能是魔教或者楼外楼的人，那么他们来玉山镇做什么？这里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 她看向旁边的陆家安问道：“你认识这些人吗？” 陆家安摇摇头，说道：“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呢。” 如此叶菩提也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只要确定不是魔教或者楼外楼的人即可，若是其他势力也对古九州图有兴趣——就凭他们派来的这些探子也能看出实力如何，远不如魔教和楼外楼有威胁。 三人回家之后，晚饭刚刚做好，陆王氏招呼着三人洗手吃饭。 晚饭后，叶菩提正准备休息，却突然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急促，然后她看到陆家安匆匆忙忙从屋中冲出来，抄起放在墙角的锄头就奔出去。 在他身后，陆王氏也急匆匆走出来，先是去陆家安的房间吩咐他照顾好妹妹，锁好房屋们，然后又来到叶菩提的房间说道：“叶姑娘，一会从里面顶好大门，我们不出声，你就不要开门。” 叶菩提好奇问道：“这锣鼓声是什么情况？” “具体不清楚。 ”陆王氏说道：“一般这样敲锣打鼓都是镇上遇到大事了，不是来了狼群和强盗，就是和隔壁村镇发生矛盾了，所以才会叫人。” 说着她也抄起放在墙角的锄头准备出去，叶菩提拉着她的衣袖说道：“我也和你一起去看看。”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去什么？”陆王氏笑道：“别担心，这种事情我们经常遇到，每年和隔壁镇子抢水，都要闹出几次这样的动静，我们都习惯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安心待在屋里，帮我看着家安和烟儿就行。” 叶菩提想起之前见过的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桌上拿起茱萸剑，说道：“没事，我有武功在身，你不用担心我。” 陆王氏看看她手中的茱萸剑，再想想陆家安说过她救自己的时候是飞过起来的，于是陆王氏不在犹豫，说道：“那好，你跟着我吧。” 说这两人走出大门，陆王氏锁好大门，两人一同往镇头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第234章 穷山恶水出刁民 夕阳隐在山后，只余下一缕昏黄，固执的要为大地留下最后半分光明。 玉山镇的东头黑压压围满村民，正在与一伙外来人对峙。 陆王氏拉着叶菩提挤进人群中，她原本以为又是有旁边镇子的人来找事捣乱，但是当她挤进去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一排明亮的钢刀。 一大群穿着青布短打的汉子围住村口，每个人都拿着武器，神情凶恶彪悍。 在这群人前方则是放着三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正是昨日那个三被狠狠揍一顿的偷鸡贼。 一个圆圆胖胖的中年人站在担架旁说道：“在下青沙帮大管家沙谦穆，各位乡亲，不是我青沙帮要来捣乱，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人让你们打成这样，就算是他们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也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吧？这三个都是我们青沙帮的弟子，你们把人打成这样，那不是打我们青沙帮的脸吗？你们的主事人呢？这件事总要给个说法吧？” 玉山镇这边，站在最前方的是陆望春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两人背后还有四五个中年人，皆是对着青沙帮的人怒目而视。 那被陆望春搀扶的老者看一眼躺在担架上的三人，三个人都是鼻青脸肿，模样凄惨，躺在担架上还不住的哼哼惨叫。 老者说道：“老朽是这镇上的镇长，有什么话就对老朽说吧。” 圆圆胖胖的中年人看着老者说道：“原来您老就是镇长，那就好，看您也是德高望重的人，您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老者抬抬眼皮，看他一眼，说道：“沙管家觉得应该怎么办？” 沙谦穆笑道：“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今日来就是想为帮中弟子讨一个公道，首先要把昨日动手打人的凶手找出来，接下来怎么做，您怎么也要给个说法吧？” 老者回身看看身后的人群，问道：“昨日是谁动的手？” 很快包括陆王氏在内的八个中年妇女站出来，老者这才转头看过去说道：“沙管家，你也看到了，就是几个妇道人家，遇到偷鸡贼教训一顿而已，你带这么多人上门，何必呢？” 沙谦穆脸色微沉，说道：“老镇长，我敬您是长辈，可是准备先礼后兵，您却拿这个敷衍我，不觉得有些失礼吗？这些人纵然是妇道人家，那打人也是事实吧？我们的人受伤躺在地上也是事实吧？怎么，您一句妇道人家就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沙管家你看啊……”镇长笑笑说道：“是你说让我给个说法，对吧？我的说法就是都是些妇道人家，这件事就此揭过，您觉得怎么样？” 他身后的人都大笑起来，还有年轻人跟着起哄。 沙谦穆终于生气，他没想到这老镇长如此的强硬顽固，根本就不顾及自己身后大群的青沙帮弟子，这就让他之后的话没发出口，也没办法把事情引到其他方向了。 想起自家大少爷的交代，沙谦穆觉得有必要给这群乡巴佬一些教训，他脸色阴沉的说道：“老家伙，你在耍我？给脸不要脸，一会动起手来，你这把老骨头可不够折腾的。” 老镇长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这句话二十年前就有人对我说过，我们这玉山镇啊，来过江洋大盗，来过乱兵流匪，也来过恶霸地痞，可是玉山镇还是玉山镇，我们一直都好好的在这里活着，从来没有因为来人的身份而变化，那些来捣乱的人……坟头草都有一丈五喽，你们这三个手下的人要不是时常来我们玉山镇偷鸡摸狗，那也不会挨打，你说是不？这件事从根子上就是你们不对，你们错了，怎么还能让我们给你们个说法呢？你们应该给我们个说法啊。” 他的话得到身后几百镇民的响应，笑声四起，似乎根本没把对面上百号拿着兵器的青沙帮弟子放在眼里。 “好！好！好！”沙谦穆气的气急而笑，手指着玉山镇的镇民说道：“你们这群乡巴佬，原本还想给你们留点面子，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青沙帮欺人太甚了。” 说完挥手说道：“狠狠打，给这群乡巴佬一些教训。” 于是大群青沙帮的弟子拿刀冲上来。 他们冲过来，大批的镇民却纷纷后退，似乎并没有如老镇长嘴巴这般的硬骨气。 不过他们后退之后，原地还留下十几个汉子，有老有少，相貌不同，但是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带着兵器。 不是如其他镇民那样的锄头叉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叶菩提也跟着人群后退，原本她还准备趁机出手，就算不出手也可以使点暗招装设弄鬼，把青沙帮这群人都糊弄走她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开杀戒，那样镇子上的人还不把她当成杀人狂魔了？ 不过当她跟着陆王氏挤进人群中之后，却打消这种想法。 因为她很快就发现藏在人群中的这些练家子，这十几个人都不是什么顶尖高手，甚至连一个天境都没有，但他们都是认真练武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人，手底下的功夫绝不是花架子，他们这十几个最低修为也有地境六品的人，对付这一百多青沙帮弟子没有任何问题。 这倒是让叶菩提有些意外，虽然第一天就听陆家安说镇上有人习武，但也没想到这么普普通通的小镇竟能有这么多江湖人，也难怪老镇长说敢来他们镇长捣乱的人坟头草都有一丈五了……这群什么青沙帮的弟子，今日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这群青沙帮的弟子自然不是什么高手，虽然在帮中也是每日习武，但一则是困于资质，二则是没有上乘的修习功法，习武多年也就比普通人强点，勉强算是十八流武者，又怎么可能是玉山镇这群人的对手？ 刚一动手，他们还能依仗人数优势勉强挡住对方，但是转瞬功夫就有十几个人被对方打倒，然后自己这边的人数不断减少，对方十几个人却还是气势如虹，不停的冲过来，骇的剩余的人不停后退。 那些已经倒地的青沙帮弟子也没能再站起来，因为他们刚被打倒，就有许多镇民围攻上来，用手里的工具再来一次痛打落水狗。 二次打击，更为致命。 不过好在有老镇长在一旁吆喝，他们才没闹出人命这些镇民可都不傻，对方打上门来，他们把对方打跑没问题，谁也不能说什么，但要是打死人可就不好收场，这里离凉州城不远，闹起来惊动凉州城的官府，他们也惹不起。 虽说封建时代，政令不过乡，但也要看是什么事情。 战局从僵持到一边倒只用短短半刻中的时间，一群青沙帮的弟子就哭爹喊娘的被玉山镇的人赶出来，没命的往外跑去，甚至还有人慌不择路的钻进旁边的田野山林中，原本躺在担架上的三个年轻人更是眼看情况不对，顾不上演戏，利落的起身逃跑。 此情此景，落在温文尔雅的陆望春眼中，也只剩下撮着牙花子感叹： 惨！凄惨至极！惹谁不好惹我们玉山镇？ 也不去这十里八乡打听打听我们玉山镇是什么地，就敢来撒野？ 第235章 青沙帮 没给叶菩提展露武功的机会，玉山镇善良朴素，热情好客的老百姓们已经把前来捣乱的青沙帮众全部赶跑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大家各自扛着家伙事返回小镇，老镇长还是笑眯眯的站在镇头等大家，等到人到齐，老镇长说道：“什么青沙帮，真当咱们玉山镇是大集市了，以后他们再敢来捣乱，不管是偷鸡摸狗还是其他的，打断腿。” 人群哄笑起来，纷纷答应下来。 老镇长又说道：“今晚多派人守夜巡逻，防止他们回来放火之类的，剩余的明天在安排。” 听完这老镇长的话，叶菩提心中感叹：这些人都是行家呐，连对方会报复的手段都摸得一清二楚。 真的是一群可爱的刁民。 吩咐完之后，老镇长这才背着双手，一步三晃的往回走去。 陆望春夫妇寻到在一旁看热闹的叶菩提，一起往回家走去，边走陆王氏还边说道：“这群毛头小子可真大胆，十里八乡的刁民每一个敢来我们这捣乱，他们还真的敢来。” 叶菩提心道说到刁民，还有谁能比你们更合适吗？ 她说道：“最好不要大意，一般的帮派都是有些高手坐镇的，今次他们大意被你们赶走，原本是小事也变成大事了，下次再来肯定就会带上帮中高手，小心为妙。” 陆王氏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这些阵仗我们见多了，以前抢水，打土匪，那次不死几个人？今天也只是教训他们，都没有下重手。” 一旁的陆望春比较赞同叶菩提的说法，说道：“情况还是不一样的，以前抢水那是邻里之争，打强盗，那些强盗也怕官府，不敢在一个地方久待，但是这一次对方是江湖帮派，甚至可能还有些背景，这些就不一样了。” 叶菩提问道：“你们知道这个青沙帮的来历吗？” 陆望春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是凉州城内的一个帮派，具体就不清楚，不过我已经给老镇长说过这件事情，明早我们就会派人去一趟凉州城打探情况，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 顿了顿，他说道：“我们镇上不少人都在凉州城做活，还有人在万通武馆习武，王二哥还是万通武馆的教习，万通武馆在整个凉州也都是很有名望的门派，张虎威老馆主更是侠名震天，凉州江湖上都要给几分面子，即便这个青沙帮有些来历，我们活动活动万通武馆，也就能解决了。” 听闻陆望春的解释叶菩提才明白镇上为何会有这么多地境的武者，原来都是在万通武馆修行过的。 如此她也就不再多问。 她到凉州之后了解到的大门派只有飞马山庄和万通武馆，这个青沙帮却是听也没听过，如此就说明对方的实力远不如前两个宗门，玉山镇既然有万通武馆的背景，这件事便不用自己多事了。 回家之后，也就各自休息。 这一晚叶菩提果然在半夜听到几次敲锣和呼喊的声音，但是很快就沉寂下来。 期间她曾出去看过一次，发现果然是青沙帮的人准备半夜放火，不过都是很快就被镇上守夜的人赶走，没有闹出更大动静，她也就不再理会，返回房间休息……凉州城，青沙帮内堂。 沙谦穆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冲进来，抱着一个年轻人的腿嚎啕大哭：“大少爷啊，你可要为老奴做主啊。” 那年轻人原本在把玩一柄玉如意，被沙谦穆这么一扑，立刻嫌弃的用玉如意把他的手拍开，说道：“你这一脸眼泪鼻涕的，离我远点。” 沙谦穆果然听过的松手往后爬几步。 年轻人这才仔细看过去，发现他竟然这么凄惨，惊奇的问道：“老沙，美人呢？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还有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少爷啊。 ”沙谦穆哭得伤心：“您是不知道啊，玉山镇，那……那他妈就是一群刁民啊，还好老奴跑得快啊，不然可就见不到您了。” 年轻人一脸不耐烦的说道：“行了行了，别哭了，给我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于是沙谦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己带人去玉山镇的前后都讲出来，说到最后他哭诉道：“那群刁民下手真狠，真狠……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听闻沙谦穆的话，年轻人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说道：“这么说，你们连美人都没见到就被人家赶出来？” 沙谦穆小心翼翼的点头：“是的，老奴还没来得及把话题引到这个方向呢，那群刁民就动手了，完全不给老奴说话的机会啊。” “呵呵。 ”年轻人冷笑道：“一群刁民，以为有几个刁民就能为所欲为了？” 顿了顿，他说道：“从内堂调集几个天境高手，明日我亲自带人过去。” 听到年轻人说要调集天境高手，沙谦穆也顾不得卖惨，连忙说道：“可是……少爷，没有帮主的命令，谁也不能调集内堂的天境高手，您这是不是要给帮主说一声呢？” 年轻人瞥他一眼，说道：“你只管去就好了，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这件事我自会向父亲说明。” 沙谦穆这才把心放进肚子，说道：“那好，老奴这就去办。” 其实他心中也非常想报仇，所以刚才才会故意夸大事实，在年轻人跟前卖惨，就是想要对方调动天境高手去帮他报仇。 天境与地境差距之大，宛如鸿沟，对方就算有十几个地境，也不可能是内堂天境高手的对手。 沙谦穆刚刚退出去，又有下人来禀报：“大少爷，帮助让您去书房一趟。” 年轻人以为父亲是要询问关于玉山镇的事情，一路上都在思考该如何应对回答。 走到书房门前他敲敲门，屋里传来一道声音：“是山儿吗？” 年轻人说道：“爹，是我。” “那就进来吧。 ”年轻人推开门，发现书房却不止父亲一人，另还有一个年约三十的美艳少妇坐在父亲的对面，一脸笑意的打量着他。 年轻人一愣，心道父亲书房藏着个美人，然后叫自己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说什么，书桌后面的老者起身说道：“山儿，这位是楼外楼的朱长老，过来见过朱长老。” 然后又对那美艳少妇说道：“朱长老，这是犬子齐山。” 那朱长老笑道：“令公子龙章凤姿，不是池中之物啊。” 名叫齐山的年轻人知道对方只是恭维之言，但还是忍不住心中欣喜，对着朱长老行礼说道：“齐山见过朱长老” ——难的他眼睛没有在这朱长老身上乱飘，主要是楼外楼名头太大，他可不敢得罪。 见礼之后，青沙帮的帮主齐天这才说道：“山儿，今日寻你前来，主要是要和你说一下咱们青沙帮与楼外楼合作的事情……” 于是齐山坐直身体，仔细倾听。 夜色渐深，书房的火光亮了许久才熄灭。 第236章 少年当读书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叶菩提依然早起去往小玉山，想要看看山上那群人有没有新的动作。 她如昨日一般藏在茂密枝丫之中，屏气敛息，对方毫无察觉。 半山腰，这群人的营地已经搭建完毕，而且人数比之昨天还有增加。 原本叶菩提看过片刻时间，觉得这群人和昨日一样仍旧没有什么收获，就要悄然离开，不过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山腰的顶营地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人引起她的注意力。 男子五十来岁，穿黑衫，蓄长须，神色严肃，女子则是一个美艳少妇，相貌妖冶，身段丰腴，两人走出营地，沿路所有人都对两人恭敬行礼，叶菩提猜测这两人应当就是这次行动的主事者，只是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是什么。 两人走出营地，站在峭壁前面观望良久，男子说道：“这处地方咱们上上下下都已经搜寻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出奇的地方，也不知道东西是不是藏在这里。” 女子说道：“还有五天就是重阳节，到时候自然能见分晓，再说东西在这里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取走，必然是隐藏的极好，不到重阳节那天，咱们估计是找不到什么的，耐心等待就好了。” 男子面有忧色，说道：“就怕这几天出什么意外，根据最新的消息，那白衣女子前些日子已经离开飞马山庄，去向未知，她是知道这件事情的，若是来这里捣乱，怕是会有麻烦。” “按照之前的战绩来看，这白衣女子的武功确实恐怖。 ”女子说道：“咱们除非借助长生教的力量，否则谁也挡不住她，但是长生教很明显不可能为我们出头，如此只能靠咱们自己。” 男子问道：“咱们拿什么抵挡？难道拿人命去堆吗，咱们潜心这么多年才经营下这份家业，本是为复国只用，怎么可能折损到这上面？” 两人的谈话一字不差的落到叶菩提耳朵中，于是她就知道下方这群人来自楼外楼。 只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魔教弟子，还是说楼外楼彻底抛弃魔教准备自己行动了？ 女子妩媚一笑，说道：“怎么可能，咱楼外楼这份家底，你不心疼，楼主还心疼呢，那白衣女子只是打问过古九州图的事情，也没说自己对这个感兴趣，她和咱们的矛盾主要是朱雀令，这个与古九州残图可没什么关系。” “那万一呢？”男子反问道：“万一她要有兴趣呢？我们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敌人手中吧？” 女子赞同的点头，说道：“这种想法非常蠢，咱们楼外楼发展到今天也不是靠着对手的愚蠢，自然有对策，你不是问我为何今日才来吗？这几日楼主安排我联络了凉州地界上的几家门派，如青沙帮、黑龙门之类的二流门派，你猜楼主联合这些宗门是要做什么？” 男子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怎么敢随意揣测楼主的心思？” “其实并不复杂，楼主让我联络这些门派有两个打算，一则如今魔教在正道的追剿之下已经是秋后蚂蚱，没几天好日子了，之后他们很可能会孤注一掷，放弃所有的据点，转而集中力量转向小玉山，为此甚至会暴露我们楼外楼的一部分人员来帮助他们吸引目光，楼主联络这些宗门，许以重金，为的就是让他们出力挡住魔教，好叫咱们能独占取回古九州图这份功劳。 ”女子看着男子解释道。 “这……岂不是我们真的要和魔教反目成仇？”男子眉头紧皱：“我原以为是想要这些人给魔教续命，让魔教帮咱们继续吸引正道目光呢。” 女子冷笑道：“你想多了，长生教每年赐下的铭心蛊解药是有限的，若是咱们和魔教联手，势必要分他们一半解药，之前他们有些势力，咱们才不好翻脸，如今他们已经是苟延残喘，眼看在正道的围追堵截下就要覆灭，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咱们为何还要和他们合作？没有他们，咱们自己就能少死一些人，何乐而不为？你当他们安得好心，若是没有正道人衔尾而来，咱们双方悄然来这里，我敢保证，这些魔教余孽肯定会对咱们下绊子，如今只能说是他们自己太废物，可怪不得咱们翻脸。” 女子的解释让男子信服，点点头说道：“你说两个打算，魔教是其一，另外一个呢？” “自然是为白衣女子了。 ”男子难的笑起来，说道：“别说笑了，凉州境内就没有能挡住那白衣女子的宗门，就算放眼西北，也就不夜城的两位神仙才能做到吧？” “谁说要他们去挡白衣女子了？”女子说道：“就凭他们这些宗门的乌合之众，加一起也不够那女子杀的，别忘了，那女子出手动人一点也不比咱们手下的杀手心慈手软，我们只是向要利用他们的眼线，寻找那女子的下落，若是她不来捣乱也罢，来的话自然会有人对付她。” 男子好奇问道：“什么人？” 不仅是他，就连远处偷听的叶菩提也凝神细听，想要听听这楼外楼准备找什么人来对付自己。 但是让叶菩提失望的是女子并没有说，只是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件事只有楼主知道，重阳节楼主会亲自来，到时候自然就清楚了。” 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叶菩提又细听片刻，再没有得到其他有用的消息，于是就悄然退去。 不过今日上山的收获竟足够了，至少她摸清楚这群人的来历，而且也知道魔教如今的情况，还知道楼外楼接下来的行动。 唯一不清楚的就是楼外楼用来对付自己的后手是什么。 不过如今她已经得知这些，自然会更加小心应付，楼外楼想要阴她也不容易。 叶菩提返回玉山镇，见到小镇比平日多出一些青壮，这些都是昨日群殴之后，镇子上拍出来巡逻的人，为的就是防止青沙帮的人再来捣乱。 说起青沙帮，叶菩提突然想起在山上那女子的话来楼外楼联络过青沙帮，许以重金，目的是让他们对付魔教残余势力以及搜寻自己下落。 而青沙帮眼下又和玉山镇有矛盾，接下来自己倒是要小心行事，不能轻易暴露，不然让青沙帮把消息告知楼外楼，说不得又会平添一些麻烦。 想想昨日的事情，自己没有出手，甚至都没有在人群中露面，应当是不会被青沙帮的人发现。 只是她不知道，青沙帮很早就注意到她，甚至之后来镇子捣乱也是冲她而来，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告知那位大少爷叶菩提的相貌最先高密的三个家伙大字不认识几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叶菩提的相貌，只是说卧槽，太漂亮，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卧槽，好看的没话说啊。 所以多读书是有用处的，至少能精确形容一下对方的相貌气质。 方便以后见面绕着走。 第237章 王大叔和他最后的倔强 这一晚，叶菩提如往常一样在房中打坐，她以为有万通武馆的干涉，青沙帮如今又和楼外楼勾结在一起，已经不会来理会玉山镇的事情。 但是当她体内气机刚刚运转过一个小周天，突然又听到熟悉的锣鼓声，不用想应当是青沙帮又来了。 叶菩提起身推门，果然看到陆望春两口子又抄家伙风风火火冲出去。 她想了想还是抓起茱萸剑跟出去。 还是在熟悉的地方，一大群村民与青沙帮的人对峙，其中还有几个叶菩提不熟悉的陌生面孔，听周围人议论才知道这几个是镇上在万通武馆习武的弟子，听闻镇子上的事情，特意回来撑场子的。 对面，青沙帮的阵势比昨天更大，来了不下两百号人，虽然大多都是地痞无赖之类的角色，但是仅人数上也很有震慑力。 而且除过这两百号青沙帮收拢的泼皮角色，还有四位天境高手，虽然都只是天境九品，但面对玉山镇的十几个地境高手已经可以碾压。 人群最前方站着沙谦穆以及一个紫衣青年人，正是那青沙帮的大少爷。 原本他今日白天就准备带人来玉山镇找茬，不过因为昨晚和楼外楼商议的合作事宜，让他耽搁半日，不过忙完正事之后他还是放不下那还曾见过面的美人，又有沙谦穆在一旁哭诉，所以才带着人手前来。 青沙帮是凉州城的二流门派，实力比不上万通武馆和飞马山庄这样的名门正派。 不过他们青沙帮属于荤素不忌，来者不拒，只要是诚心加入青沙帮的人，除过官府悬赏榜的人物，什么人都敢要。 因此单论人数反而比万通武馆、飞马山庄要多，天境高手也有十几个，不过大多是天境下三品，中三品都极少，上三品更是一个没有。 不过这等实力也勉强够捞到一个二流门派的位置。 这次为撑场面，他更是一口气带出来四位天境护法，可谓是对美人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态之前他了解到玉山镇和万通武馆有些关系，还曾犹豫过，不过如今搭上楼外楼这条线却是助涨他的气焰，已经不把万通武馆放在眼中。 场地中，还是如昨日一般的对峙，老镇长就是不愠不火，大有你讲道理我就讲道理，你要耍流氓我就叫人的架势。 那紫衣年轻人摇着折扇，笑道：“你们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们青沙帮，真当我们青沙帮是好捏的软柿子？” 说着唰的一声合上折扇，指着自己身后的四个人说道：“既然你们恃强凌弱，那本少爷就和你们好好讲讲道理，我这有四个手下，你们镇子上不是有武师吗，随意选人出来，单挑也可以，群上也可以，只要你们那十几个武师能胜过我这四个手下，我们即刻退走，再不在你们玉山镇，如何？” 他来之前已经调查过，玉山镇没有天境高手，只有十几个在万通武馆学过艺的地境武师，实力最强的也不过地境三品，而且年龄也不小，这十几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自家四位天境高手的对手。 老镇长不通武功，但也知道对方被赶走之后还敢纠集人手再来报仇，必然是有所准备，于是问道：“那要是输了呢？” “熟输了？”紫衣年轻人转折折扇，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打量，可惜叶菩提站在人群的最后方，他并没有看到，于是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说道：“输了自然是要赔礼道歉，赔偿我们青沙帮被你们打伤弟子们的汤药费，然后我要在你们镇上带走一个人。” “带走什么人？”“这个就和你没关系了。 ”紫衣年轻人哈哈大笑，说道：“愿赌服输，我要做什么，你们管得着？怎么样，老镇长赶紧找人出来吧。” 不同于昨晚的群殴，今天对方摆明车马是要玩两军对垒，武将单挑的戏码，而且对方这次准备充足，老镇长也不远这些普通镇民冲上去，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闹出人命。 老镇长把目光转向那十几个武师，却发现他们个个都是脸色凝重，显然也发现对方这次来的人不简单。 从这些人脸上，老镇长也推测出对方是有备而来，但是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在低头服软，而且撑过今晚，他们就会去万通武馆寻求帮助，无论如何也可能妥协，不然万通武馆就没有站出来的立场了。 叹息一声，老镇长说道：“你们谁愿意出来和青沙帮的高人们切磋一下呢？” 他这么问，是打定主意单挑，毕竟对方实力强大，自己这边自然是尽量保存实力。 昨晚大发神威的十几个武者齐齐迈步不是往前，是齐齐往后退一步。 地境武者在江湖上多如过江之鲫，这些武师在小镇周围或许是极为厉害的存在，对付起泼皮无赖也是手到擒来，但真正要和天境高手动手，内心还是会胆怯。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退，至少那个地境四品的王大叔就没有后退，而是倔强的站在原地。 老镇长甚为欣慰，终究是有人站出来的，没有丢玉山镇的脸。 而且王大叔地境四品的实力，是玉山镇的第一高手，由他对敌在合适不过。 无数民众也都对王大叔表达出自己的崇敬之情，欣喜的眼神溢于言表，只是他们有些奇怪为何王大叔站在原地半天，怎么一动不动，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殊不知，在王大叔心中早已经破口大骂，问候某个不明身份的人的十八辈祖宗。 他也想后退，但是当他想要迈步后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 就像是被人点穴或者施加定身术一般，别说动，就连话也说不出来，嘴唇紧闭，根本张不开嘴。 这副模样落在外人眼中，那就是王大叔和他最后的骄傲了…… “佩服佩服。 ”紫衣年轻人原本以为自己带来四个天境高手，对面这群刁民就没有人敢出来挑衅，没想到这还有不服输的，于是笑道：“既然这位大叔想要和我们这几位护法切磋一番，那是再好不过了，不知道大叔想要先和谁动手？先说明，我说过你们可以一起上的，只要打败我们这四个护法我们就离开，如今只剩下大叔你一个人，也要胜过这四位护法才可以哦。” 王大叔都快哭出来，别说四个天境，就算一个也不是他能对付的，他很想大声拒绝，但是说不出话来。 紫衣年轻人话说完，王大叔还是不开口，四个天境高手中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凶恶和尚站出来，说道：“少爷，让佛爷我来会会他。” 紫衣年轻人轻轻点头，说道：“好。” 这和尚本是白马寺的出家人，只因不守寺中清规戒律，连连犯戒，最后才被逐出白马寺，最后来到凉州，因为手下有几分功夫，被青沙帮招揽为护法，每日好酒好菜伺候着，成为青沙帮的全职打手。 和尚往前迈出一步，手中禅杖使劲往地上一杵，一声巨响，伴随着烟尘，他脚下的青石就被这一禅杖击碎成几块。 看到这一幕，玉山镇的镇民都暗暗吸冷气，仅这一手镇上的人就没有能做到的。 王大叔同样心中哀嚎，你看这根禅杖它又大又圆，自己这把老骨头可没青石板结实，砸到自己身上还不把自己砸成肉泥？ “兀那汉子。 ”和尚一瞪眼，凶狠的喊道：“别说佛爷欺负你，让你先动手，能在佛爷这根禅杖下活下性命，才有资格去和其他几位护法动手。” 他说完等着王大叔开口，却发现王大叔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看向他，一副世外高人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气的和尚哇哇大叫：“气煞我也！兀那汉子，你当佛爷不存在吗？” 王大叔不说话，于是气急的和尚也顾不得先前说过的话，抄起手中禅杖就冲过来。 和尚这一杖快如闪电，势如奔雷，挥舞起来虎虎生风，在场但凡懂点武功的都知道这绝不是什么花架子，若是落在人身上立刻就会让人骨折筋断，小命休也。 王大叔看着和尚禅杖砸过来，内心绝望，暗道吾命休也，他现在连闭眼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禅杖落下，把自己砸成肉泥。 禅杖距离王大叔不过三寸，千钧一发之际王大叔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再然后一股气劲立刻包裹着自己，鬼使神差的就伸出右手，差之毫厘的抓住和尚即将砸下来的禅杖。 在那股神秘气劲的作用下，王大叔的手不但没有被禅杖砸断，还牢牢抓住禅杖不放手。 和尚没想到自己能被对方空手入白刃，明明只是一个地境四品的糟老头子，半辈子才练到地境四品，简直废物，怎么可能挡的住自己一击？ 和尚想要收回自己的禅杖，但是却发现被那汉子死死抓住，挣脱不得，他运转气机再用力，对方还是纹丝不动……眼看着和尚脸色已经涨红，显然是体内气机已经运转到极致，但还是不能挣脱王大叔的手掌。 和尚有些心惊了：难不成对方在扮猪吃老虎？ 不容他多想，王大叔终于反击。 他反击的也极为干净利落就在和尚用力的极限的时候猛然一松手，于是和尚就循着惯性后退一步，虽然一步之后就立刻稳住身形，但是这瞬间也已经足够王大叔欺身到他眼前，一脚毫不拖泥带水的踹向和尚的小腹丹田，这一脚不仅速度极快，而且还带着那股凛冽的气劲。 于是和尚就被王大叔一脚飞出去，远远抛飞十几丈才重重砸在地上，这还不算完，他的禅杖随着他的动作同样飞出去，然后又重重砸到和尚的脑袋，二次打击最为致命，和尚登时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第238章 高手 叶菩提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王大叔的身体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而行动。 即便两人相距数丈，叶菩提也能控制住他轻易击败这个天境九品的和尚。 白天她才听闻楼外楼已经联络凉州几个帮派共同查找她的下落，晚上就遇到青沙帮的人，她自然要小心一些。 若是她自己出手，那确实可以能加轻松简单解决对方，但如此一来，她的信息很可能就被楼外楼得知，而对方现在就在小玉山上。 她也不可能真的把这青沙帮赶尽杀绝，这里是大雍朝的地盘，青沙帮也不是马贼这样没有跟脚可以随便杀的人。 如此考虑到最后，她就只能暗中出手，让王大叔代为出手教训对方。 当然，叶菩提并不知道对方来此是打她的注意，不然的话很可能就改变想法——等到对方返回的时候，悄悄在路上干掉他们。 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王大叔竟然如此神勇，三下五除二就干掉那凶恶的和尚，一时间都有些被震惊。 青沙帮的人震惊他地境四品的修为强悍的像是天境四品，玉山镇的人则是奇怪一向啰嗦的王大叔今天怎么这么沉默，一句话都不说上去就开打。 解决掉和尚之后，王大叔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才重新落回去。 他知道这是有高人控制自己，而且并不是要自己送死，是要借自己的手教训对方，于是再没之前骂娘的心情了。 忽而，他耳中响起一道细弱蚊呐的声音穿入他的耳中，王大叔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心中惊喜。 只见他微微抬头，睥睨对方，一脸不屑，骄傲的说道：“还有三个呢，一起上吧，大晚上的，早点打完都回去睡觉。” 话音落下，不仅是你紫衣大少爷齐山眉头紧皱，他身后的三个天境九品高手同样愤怒，这厮不过地境四品的实力，却完全没有把他们三人放在眼中，实在让他们有一种被挑衅侮辱的感觉。 真当你打败和尚就能挡得住我们人联手？ 于是不等齐山发话，三人已经联袂站出来：“少爷，既然人家都如此说了，那我们三人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齐山看看三人，再看看一脸傲气的王大叔，心中也是有些恼火，点头说道：“好！” 三人齐齐站到王大叔对面，其中一黑面汉子说道：“兀那汉子，莫说我们三人联手欺负你，我们让你先出手。” 王大叔大笑起来：“先前那和尚也是这般说话，如今还躺在地上，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因着叶菩提在暗中帮他，他心中早已没有任何惧意，三人说让他先出手，他便毫不客气的出手。 万通武馆在凉州有名头，但他们名头更多是老馆主张虎威靠着侠肝义胆撑起来的，论及武功，其实不算特别出彩，只有一本勉强算上乘的《万通神拳》，这种武功叶菩提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但却也只传核心弟子，王大叔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学得到。 他修行的只是二流的拳法，配套的心法更是连二流也算不上，他资质本就一般，如今能有地境四品修为，仅仅是因为几十年如一日的勤修苦练。 这些年他动手的对象基本都是一些地痞无赖，如今日这般对阵天境高手也是人生头一遭，而且他还知道自己是一定能暴打对方，登时心中升起已经被磨灭多年的万丈豪情，大喝一声，一拳直捣对方三人中的一个佩刀胖子。 他这一拳在三个天境高手中眼中速度不快，力度不够，就连出招后的下盘也有破绽，简直不堪一击。 那胖子不知道就凭这武功刚才怎么能击败和尚？ 眼看王大叔一拳捣过来，胖子迅速抽刀，他虽然体型肥胖，但是动作飞快，抽刀出刀一气呵成，眼看就能一刀砍到王大叔即将落下的拳头。 而这时隐藏在人群后的叶菩提也终于再次出手。 她手腕轻转，于是原本出拳的王大叔同样原地飞速一个转圈，差之毫厘的躲过胖子的一刀，然后间不容发的瞬间，右腿迈步上前欺身近胖子的怀中，双手架住胖子的双手，一腿横扫，胖子连刀都来不及收回，就感到一股大力撞击过来，自己的身体被撞击的飞到半空。 接着王大叔并没有如那和尚一样把他扔出去，而是抓着他的双臂将他抡圆横扫过去，恰好挡下另外两人出手的招数。 这两人都用长剑，本是看到胖子危险，然后齐齐出剑为他解围，却没想到王大叔竟然架着胖子转圈，把他当成自己的肉盾，两人不得不收剑回招，以免伤到自己人。 但是他们两人一收剑，胖子就被王大叔狠狠甩出去，这一次虽然没有之前击败和尚时打到关键的丹田位置，但是力气却比之前大出许多，任凭胖子在飞出的一瞬间如何调动气机化解都无济于事，最终只能落到比和尚更远的地方。 相比于直接晕过去的和尚，这胖子就要凄惨太多，骨头都摔断十多根，一段时间内是没办法在与人动手了。 听着胖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再想想和尚的下场，这两人看向王大叔的眼神实在有些惊疑不定，他们已经认定这人是扮猪吃老虎，估计显露出地境四品修为逗他们玩呢。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然后飞跃向王大叔。 这一次两人没有近身缠斗，而是疯狂运转气机，依仗着速度用剑法在王大叔周围游斗，以防被他欺身之后扔出去。 面对两人的联手夹攻，王大叔站在原地没有多余动作，但往往一个轻微的动作，恰好避开两人的杀招。 两人游斗片刻，没能伤到王大叔分毫，但自己内力消耗甚大，气机运转不得不慢下来，于是原本迅捷的速度同样慢下来。 也就是在两人放慢的瞬间，叶菩提控制着王大叔瞬间出手。 只见王大叔脚下一个倒踩七星步，鬼使神差的就出现在其中一名剑士身侧，同时毫不客气的一拳砸到对方的腰眼上，气劲散开，登时就让这剑士倒地。 这还不算完，王大叔弯腰抓起这人举过头顶，一个大力投掷就把对方向石头一样扔向另外一名剑士。 那剑士看到同伴被扔过来，不得不弃剑去接，不然对方就要落得和胖子一般的凄惨下场。 但是他接住同伴的同时，也被他身上的力量连带着后退好几步才稳重身形，然而就是这后退几步的时间，王大叔也已经来到他面前，一套拳法施展开来，一连数拳砸到对方身上，这人哪里还能抵挡，抱着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失去战斗力。 片刻功夫，王大叔就真的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对方四个天境九品的高手。 这一幕别说齐山没想到，玉山镇上会武功的人也都没想到，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大叔竟然还是一个隐藏的绝世高手？ 难道咱们玉山镇还是说书人口中藏龙卧虎的高手聚集地吗？ 这武功，怕是能比得上张虎威老馆主吧？ 齐山退走了，带着四个被王大叔用双拳锤爆的手下，还有两百个小弟，连狠话都没放就这样灰溜溜离开——他害怕自己惹恼那个庄稼汉，被他像是对待其他人一样扔出去，以自己这小身板，那是十死无生。 玉山镇的人欢声如雷，像是对待英雄一样把王大叔围起来，而叶菩提已经悄然回到陆家休息。 这些事情在她看来都不值一晒。 第239章 离别 齐山等人离开后就再也没来过玉山镇。 倒不是齐山为人大度，能受得了失败，而是第二天玉山镇的寻到万通武馆，通过万通武馆与青沙帮和解了。 齐山倒是不想和解，但通武馆在凉州一呼百应，极有威信，他们不敢不给面子，更重要的是他们如今与楼外楼合作对付魔教，也不敢去得罪万通武馆，四面树敌。 这件事齐山自始至终都一口咬定自己是为帮众弟子出头，才会与玉山镇发生矛盾，而只字不提自己其实是为美人而去——他知道若是说实话，他老爹怕是会打断他的腿。 如今正是与楼外楼合作的关键时刻，需要人手，你却因为一个女人而废掉四个天境高手？ 因此只能咬牙说自己是为帮中弟子出头，如此就算是他老爹也不好苛责，只能温言安抚。 这件事之后，那个三个最早告密的无赖被打断腿驱逐出青沙帮，这样的话除过齐山的几个心腹以外就再也没人知道他和玉山镇冲突真正的原因。 无意中倒是为叶菩提减去一个大麻烦……九月九，重阳节。 一大早叶菩提辞别陆家人上山，这次一去，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再回玉山镇，而是直接东去，过雍州去燕王府，然后再南下青州准备返回碧落天。 陆家一家四口把她送出小镇，还是不舍得返回，尤其是陆家安与陆烟儿，对她都是恋恋不舍，陆烟儿脸上的眼泪更是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拉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最后还是陆望春与妻子把陆烟儿抱回家才算了事。 陆家安因为要放牛，没有跟着回家，反而能跟着叶菩提再走一段路，但是同样心情低落。 他趴在牛背上，心不在焉驱赶着老黄牛，一言不发。 又走过几步，陆家安突然说道：“叶姐姐，这次离开就不会回来了吗？”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我还有其他事情。” “哦。 ”陆家安点点头，说道：“叶姐姐，行走江湖有趣吗？” 九岁的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百里外的凉州城。 凉州城很大，也很繁华，但是对于整座江湖，整座天下来说，还是太过渺小，渺小的陆家安没有办法去想象那个刀光剑影的江湖到底精彩在哪里。 以前他对这个也没兴趣，更喜欢读书，或者和小伙伴上山下河的淘气。 如今见过叶菩提之后，尤其听到老爹和叶菩提谈论起的那些江湖趣闻，那些江湖高手，他对这个江湖有些向往了。 他很想看看这个神仙一样的姐姐，所在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算有趣。 ”叶菩提说道：“至少没有我和你爹谈论的那么有趣，那是故事，而且以后的天下是读书人的天下，你好好读书，远胜过去江湖里摸爬滚打。” “哦。 ”少年有些失望的回应一声，虽然叶菩提说江湖无趣，但他觉得并不是这样，有叶姐姐这样的人，江湖怎么会无趣？ 这种失落的情绪只保持很短一段时间，他就立刻换上好心情，说道：“叶姐姐，要不我再吹一曲笛子吧？就当给你送行啦。” 叶菩提点点头。 陆家安解下腰间的牧笛放在嘴边。 两人第一次见面，大雨滂沱，他的笛音清幽，让那被大雨笼罩的山间充满空灵。 这一次分别，万里晴空，他的笛音轻快，没有任何即将离别时的哀愁，只余下一丝丝绕耳的清音。 下一个路口，叶菩提上小玉山，陆家安往小溪去，他一直盯着叶菩提的背影直到被树叶遮去视线。 小小少年，还没有到情窦初开的年纪，说不上爱慕，但神仙姐姐的形象烙印在他心底，即便从此再无缘见面，这个形象一辈子也未曾淡去。 叶菩提没有如往常一般上山，而是依仗自己的轻功挑选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 今日重阳节，正是古九州残图出世的时间，一切都和之前不同。 远远从悬崖峭壁间掠过，叶菩提突然注意到下方的密林中竟然埋伏着不知道多少的江湖人。 她马上就明白这些人的目的，必然是为对付魔教余孽。 果不其然，她又走过不足百丈，下方的林中就传来震天响的喊杀声，叶菩提抽空看去，果然看到两大堆人厮杀在一起。 她还很快就寻找到人群中的韩复雄，她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能在正道的围剿下活下来，还能带着人来到这里，想来已经是孤注一掷了。 不过他武功有天境一品，活下来也不算太过意外。 但是他们魔教此番遭受正道重创，能来到这里的人并不多，高手也只有包括韩复雄在内的两三人，远不是对面埋伏者的对手，尤其是对方同样有数位天境一品、二品的高手——此番为阻挡魔教，楼外楼几乎是倾巢而出，所有能动用天境高手都行动，再联合凉州的几个大门派，魔教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正道都没能完全消灭的魔教，却要覆灭在自己盟友的手中，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莫大讽刺。 但是铭心蛊要命，楼外楼可顾不得你是不是盟友，尤其是在你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不落井下石难道还要雪中送炭？ 叶菩提只是略微观察一下战场，确定魔教肯定完蛋，然后就离开，无论是魔教还是楼外楼，死绝死光对她来说更好。 一路来到半山腰，这一次她没有如以前一样离得太近，因为楼外楼的楼主也到了，他是闻道境界。 同时叶菩提砸人群中还发现一个不算熟的仇人。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美艳女子，有着鲜卑人特有的相貌身材，笑起来就好似鲜花盛开，一脸妩媚。 琳琅郡主石抹如意！ 第240章 机巧 石抹如意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身边，两人时不时交谈几句。 她曾在草原上与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共同追杀过叶菩提，虽然限于修为她基本没有出过手，但是很后续却调集众多人手搜捕叶菩提。 原来楼外楼所谓的后手就是石抹如意吗？ 勾结鲜卑人，这楼外楼也是足够大胆，这件事要是让朝廷知道，怕是不会再纵容他们了。 与石抹如意交谈的老者身材高大，白面长须，腰身挺得笔直，站在原地不怒自威。 这就是楼外楼的楼主董天祺，叶菩提曾经亲手杀掉他的儿子……这人出身西凉皇室宗亲，是西凉末代皇帝的堂叔，自幼习武，但他年轻时心思都放在庙堂争斗之上，武学进步并不快，西凉灭国后才重新拾起武功，以四十岁的年龄再次修行，二十年时间还能进入闻道境界，称得上是天赋异禀。 两人并未交谈与古九州残图有关的事情，而是只谈双方的合作。 叶菩提听过几句才明白，楼外楼自上次没有抓到九公主李濯雪，与吐蕃的合作已经破裂，更别说以后复国时向吐蕃借兵，因此只能寻找新的合作伙伴，放眼大雍的西、北两个方向，西域更西的地方连不夜城都不敢得罪，更勿论大雍朝廷，唯一能合作的也只有鲜卑人了。 鲜卑又一直有跃马南下的野心，楼外楼此刻凑上来，自然是一拍即合。 从两人的谈话中，叶菩提知道楼外楼答应鲜卑，未来一旦鲜卑提兵南下，楼外楼就要尽自己最大能力去帮鲜卑，搜集情报，暗杀人员等等，鲜卑若能占据中原，则会把原西凉的地盘重新给他们，用来让西凉复国，并拥立董天祺称帝。 既然又抱上鲜卑的大腿，楼外楼自然不在乎魔教这个盟友，所以才会联络凉州的几个门派向魔教下手，同时向鲜卑求援，石抹如意才会出现在这里。 这件事本和叶菩提没什么关系，但她和楼外楼是死敌，既然知道这件事，自然不会便宜他们——想来一直关注楼外楼的朝廷要是知道楼外楼勾结鲜卑人，而且还有称帝的打算，那么整座楼外楼估计不会再有活人了。 吐蕃、鲜卑、长生教。 难道这董天祺喜欢做三姓家奴？ 还是说这老小子心中另有谋算，想要同时利用鲜卑和长生教？ 不过不管他有什么心思，叶菩提只需要把楼外楼的消息透露给燕王，他们都死定了……任凭你董天祺在背地里多少谋算，多少阴谋，大雍铁骑直接碾压过来，都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太阳慢慢从东天往西方推移，大地上的影子也一点点变短，就快要到正午时间了。 山脚下对付魔教的战斗也已经结束，遭遇各方围剿，魔教本就是强弩之末，带着仅剩的一些人来小玉山，又被楼外楼算计，结局自然是无可幸免。 叶菩提亲口听到楼外楼的手下人对董天祺禀报已经完成对魔教的剿杀，除过韩复雄等几个高手逃走之外，其余人都已经被杀死。 于是魔教彻底成为过眼云烟，至于以后会不会死灰复燃，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懒散的楼外楼弟子也开始打起精神，开始聚精会神的在外围警戒，防止有人误闯进来。 叶菩提同样注意着阳光和树影的变化。 某一刻，光芒照在那一面光滑的石壁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开启的石洞，所有人都有些失望，就连叶菩提也觉得可能是传言有误，自己之前已经仔细搜查过这石壁，里面也不是中空，怎么可能出现石洞？ 所有楼外楼的高手都是脸色阴沉，因为他们身中铭心蛊，没有一品以上的修为就破解不掉铭心蛊，拿不到古九州残图就换不来解药，怎么能不生气。 在场只有石抹如意脸色轻松，似乎对这个根本不感兴趣。 此番鲜卑本意是派破六韩孔雀南下相助，但南宫武夫出兵塞外，破六韩孔雀不得不去前线阻挡对方，因此只好让她前来。 她并不知道楼外楼口中的死对头是叶菩提，不然未必有孤身南下的勇气。 看到石壁没有任何反应，一直淡然的董天祺也压抑不住心中愤怒，自己等人谋算这么久，甚至不惜与魔教反目，就是为能独占这份功劳，换取解药救自己的手下。 如今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山洞，一切都是徒劳，怎么能不生气？ 拿不到解药，自己的手下就会死很多人，这对抱着复国梦的董天祺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 这样想着董天祺愈发愤怒，有些暴躁的一拳砸向石壁，凭借他闻道的实力，一拳之下石壁上一大片地方立刻如蛛网般裂开，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大片的石块脱落，露出后面更加光滑平整的石壁，那是玉石。 新露出的玉石没有一丝瑕疵，光滑明亮。 看到这里，董天祺愣住了，他与石抹如意对视一眼，两人立刻动手，气机运转，将整块石壁震碎，待到石块脱落后露出后面大片的玉面。 玉石不仅庞大，而且浑然一体，没有任何裂纹。 阳光照在玉石面上，竟然很快聚集在一起，然后有一束强烈的光芒从玉面上反射出去，射向石壁对面的山崖，照射在山崖的某个地方。 看到这束反光，叶菩提立刻便明白所谓山洞的传闻只是假话，真正藏古九州残图的地方应当与这束反射光有关！叶菩提明白这些，石壁跟前的董天祺和石抹如意自然也明白，于是两人毫不犹豫朝着对面山崖飞掠而去。 叶菩提隐藏的位置恰好是两处地方都能看到，于是她只是握住茱萸剑，并没有其他动作——要是地图真在那里藏着，接下来就是杀人夺宝了。 两人飞跃到对面的山崖前，董天祺抬头看向反射光照射的地方，那是一块半山腰凸出的石块。 石块距离地面十多丈，山崖笔直，普通人没有武功很难爬上去，不过难不倒董天祺。 他脚下一顿就从原地跃起，脚尖在山崖上轻轻一点，就来到这凸起的石块前，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石块按下去——石块很快陷入山崖，接着就是一阵咯咯吱吱机关绞索转动的声音，再然后站在山崖下方的石抹如意就发现自己面前原本光滑的石壁朝着两边分开，一个一丈高下的石洞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第241章 山洞 原先的那处山崖光滑明亮，任谁见到都会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却没想到只是一处障眼法，真正的山洞竟然是在对面那毫不起眼的山崖下。 这一点就连叶菩提也是始料未及。 没想到董天祺误打误撞拍碎石壁，竟然能发现这隐藏的秘密。 只有重阳节正午的阳光照在玉石上，才会让阳光反射到对面石壁的机关按钮之上，这样才能发现这处山洞。 也不知是谁设计建造的这处山洞，当真是心思莫测，任凭后来人如何机警聪慧，若不打碎石壁都不可能找到这山洞。 也难怪古九州图藏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竟然都没有被人发现，光是那厚达一尺的石壁就不是很多人能破开的。 就算是换做叶菩提，也决计不可能发现这里的秘密。 说来还是要感谢楼外楼，若非董天祺误打误撞，若非董天祺是闻道境界，能拍碎一尺厚的石壁，他们都不可能发现这里的秘密。 漆黑的山洞不知道在多少年后终于重见天日，阳光也只能照亮山洞前小片的地方，更多的还是隐藏在幽深后面的昏暗，能看到的只有一些厚厚的苔藓。 一股浑浊的气息从洞中传出，石抹如意皱皱眉后退几步，对落下的董天祺说道：“这里面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进入，先让通通风吧。” 董天祺点头说道：“也好，此番终究是没有白来，等到通风之后，郡主若是不愿进去，就在此等候，我等去把东西取上来即可。” 石抹如意听出对方的意思是生怕自己抢他的好处？于是她眼睛一转说道：“这山洞里面是什么情况，咱们都不清楚，我还是和楼主一起下去吧，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身为鲜卑郡主，父亲又是鲜卑七位实权王爷之一，石抹如意见过很多奇珍异宝，若这洞中只是一些金银财宝，她自不感兴趣，但若是有一些和武道修行的东西，她倒是极有兴趣。 石抹如意的武道天赋极高，三十岁不到就能进阶闻道境界，堪称绝顶天才，她也一向骄傲的认为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自己在武道上的天赋和进境，同辈中人也只觉得南宫水袖可称对手，但也仅仅指的天赋，她比南宫水袖年长十岁，她相信自己能一直压制对方，再给她二十年时间，就算是顾青城她都有信心一战。 但自从上次见过叶菩提之后，她才知道这世间还有天赋比自己高，而且是高很多的人。 叶菩提与破六韩孔雀的战斗她根本插不上手，这种挫败感让骄傲的石抹如意如何能忍受？ 于是这段时间她都在闭关勤修苦练，本不愿来中原浪费时间，不过她父亲告诉她此行去寻找古九州残图，那时上古时代的地图，说不准会让她有意外收获，石抹如意才会前来。 如今山洞近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去一探究竟？ 既然石抹如意坚持，董天祺自然不好反对，说道：“那有劳郡主了。” 这些人在原地等过几个时辰，太阳已经开始西斜，这才有人拿着火把往里面走去，走过一段路火把没有熄灭，于是董天祺才宣布带人进去。 进去的人并不多，董天祺和石抹如意带着手下四位长老以及十名精锐弟子，其余人则留在洞外看守警戒。 叶菩提就这样看着董天祺和石抹如意等人进入山洞，成为她探路的石子。 她来此的目的是抢夺古九州地图，但最终目的还是要通过地图来查找长生教，了解长生教到底要做什么，这其中有什么牵扯，因此她自己肯定也要进山洞一趟，看看里面是否另有玄机。 天色逐渐暗下来，叶菩提想要借着天色的掩护进入山洞。 她藏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想要趁着楼外楼的人不注意，施展急速的身法进入。 就在叶菩提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异变突生。 只见从另外一个方向的林中突然蹿出六七道身影，朝着山洞飞掠而来，这几人修为极高，途中遇到的楼外楼弟子都被这些人随手杀死。 这一幕惊变引得楼外楼几位留在原地的护法和长老的注意，几人立刻飞掠过去阻挡对方，双方打作一团。 叶菩提注意到这群人中有那个魔教的韩复雄，立刻就明白这几人的来历，看来这几个魔教余孽是不甘心被楼外楼抢去地图，所以才会趁着夜色掩护硬闯山洞。 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也容不得他们不这样铤而走险。 这边大战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也给叶菩提创造进入山洞的便利，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进去。 这山洞也不知道是何人开掘出来，高大宽敞，只是地面潮湿，又生满苔藓，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到。 叶菩提进入山洞，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用来照明——这是她前些日子特意去一趟凉州城准备好的东西。 夜明珠不算太亮，但凭借叶菩提的武功，只要有这一层蒙蒙的光亮就能让她在黑暗中看的清楚。 走出约莫二十丈，原本笔直的山洞开始曲折起来，沿着曲折的山洞又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叶菩提停下脚步。 因为眼前出现三条岔路，三条一模一样的岔路，不知道通向何处。 叶菩提蹲下身子在三处洞口前仔细查看，想要看董天祺等人选择那条路，潮湿的地面留下脚印，但是很可惜三条路都有脚印，也就是说董天祺等人其实是分开朝着三处地方前进。 于是叶菩提毫不犹豫往左边的岔路而去。 既然对方三路都有人，那她根本不需要犹豫，三条路挨着走一遍即可。 她的白衣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宛如幽灵一般消失在左侧的道路。 在叶菩提走后片刻，后方的山洞中，韩复雄几人同样跟来，只不过相比于叶菩提的闲庭信步，这几个人就凄惨太多，几乎是人人带伤。 虽然他们受伤，但最终还是硬闯进来。 同样来到岔路前，这几个人就远不如叶菩提果断，商议一番之后他们没有分开，而是沿着中间的道路走去。 第242章 幻境 叶菩提走在通道，借助夜明珠微弱的光芒，她能看清四周的情况。 通道是半拱形，两边的石壁光滑，她伸手摸上去，纤白的指尖在石壁上滑过，触感湿滑冰凉。 通道越走越深，叶菩提感觉自己应当是比进洞之前下降十丈有余山洞是往下的，只是坡度极缓，若非叶菩提五感过人，对周遭情况了若指掌，也发现不了这些。 某一刻，眼前豁然开朗，叶菩提已经走出通道，入眼是一个空旷的石洞，四角各有一个石台，上边架着火盆，火盆里面燃烧着火焰。 火舌撩窜，明灭不定，照亮的山洞宛如魑魅魍魉的巢穴。 让叶菩提惊讶的是这山洞中横七竖八倒着几十具尸体，除过之前见过的楼外楼几人外，其余人具已死去不知道多少年月，只是这洞中阴寒，尸体积年不腐，具成湿尸。 叶菩提没有盲目踏进洞里，而是先观察已经死去的楼外楼几人。 楼外楼进入这个山洞的一共五人，包括自己见过的那姓朱的女子以及那长须男子两位长老，此刻五人都已经没有生气。 所有人，包括刚刚死去的楼外楼五人，死相都极为奇特，他们全都是自相残杀而死！很多人身上插的都是自己同伴的兵器。 山洞中只有自己脚下这一条路，目之所及，也没有看到其他活物，或者任何宝物，这些人怎么会自相残杀？ 她的目光一寸寸从山洞扫过，想要找出这么多人死在这里的蛛丝马迹，但是一无所获，没有敌人，没有机关。 在原地等待片刻，叶菩提最终还是选择走进去一探究竟。 轻轻一脚踩在地面上，叶菩提走进山洞，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她先是走到楼外楼五人身边，在那姓朱的女子面前蹲下，此刻原本美貌的她却因为面色扭曲而没有不复任何美貌，只剩狰狞恐怖。 叶菩提在她身上翻翻，尚存温热，叶菩提判断她死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炷香，估算时间大概就在自己进入山洞不久。 再看其他人，也都与她差不多情况。 查看过所有尸体，叶菩提也没弄清楚这些人为什么会自相残杀。 一头雾水，叶菩提准备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再看看，但是当她准备离开时却猛然发现已经没有通道了。 自己来时的道路此刻已经变成一面石壁，四周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叶菩提立刻警惕起来，小心翼翼观察四周，这些人的自相残杀果然是有古怪的。 然后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这满地尸体竟然开始动了。 先是刚刚不久的楼外楼五人，再接着其余已经不知道死去多少年的尸体，都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好似行尸走肉般向她扑过来。 看到这些行尸走肉，茱萸剑瞬间飞出剑鞘，凛冽的剑横扫过去，瞬间就将对方全部拦腰斩断。 叶菩提的瞳孔微缩，有惊讶的神色流转在眼眸原本这些被她一剑斩断的尸体并没有就此消停，而是很快又合在一起。 身体结合的地方连伤口都没有！叶菩提握住茱萸剑的手稍稍用力，眼前这幅诡异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而且结合她之前的所见，对眼前的情况一无所知。 一群行尸走肉再次向她扑过来，这一次叶菩提直接用出第一剑阙，无数剑气在她周身弥漫，然后把冲过的行尸走肉割裂如筛子，接着剑气在他们体内爆发，彻底将这些尸首炸裂成无数碎片。 满地都是碎肉，但是它们还在蠕动！这些碎肉不停地蠕动，然后黏合在一起，又变成之前的模样，继续朝着叶菩提扑过来。 它们就像是拥有不死之身，任凭叶菩提剑气再强，武功再高，总能一次次的复活。 这一次叶菩提没有再出手。 她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这里的不同。 如果说第一次拦腰斩断这些行尸走肉，它们还能依靠某种自己不清楚的秘术再次愈合，但是这一次自己直接把它们炸成肉渣，竟然还能黏合，那就说明问题不在这些行尸走肉之上，能影响对方的东西在这山洞之中！可是她举目望去，整座山洞除过正在向她爬过来的行尸走肉外没有任何东西。 叶菩提眉头蹙起，施展轻功躲避这些行尸走肉。 当她位移到山洞一角的时候，目光一凝，这山洞并不是空无一物，除过行尸走肉外还有一样东西火盆！她来到火盆面前，透过明亮的火焰望过去，里面燃烧的是黑色的油脂。 叶菩提勾勾手指，隔空吸出一块油脂观察，没有任何味道，也很难判断是什么类型的油脂。 略一思索，叶菩提一挥衣袖，澎湃的气劲就将这火盆覆灭，接着她如法炮制，将其余三座火盆同样熄灭，山洞中瞬间陷入黑暗。 然后叶菩提再掏出自己的夜明珠照明。 果然，一切都如她猜测的一般火焰熄灭后，消失的通道重新出现，原本锲而不舍朝她爬过来的行尸走肉也已经不见，那些尸体还躺在原地。 山洞唯一变化的只有被她剑气肆虐过后的狼藉，原本的尸体被剑气割裂，墙壁、地面上都是纵横的裂痕。 叶菩提轻轻呼出一口气，虽然她还不知道这火盆中燃烧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毫无疑问，这些东西会让进入山洞的人产生幻觉。 以自己知秋境界的修为都不能幸免，更何况其与他人，也难怪他们会自相残杀。 想来楼外楼的人进入这里之后点燃火盆，既然才让自己陷入绝境。 看到眼下情况，叶菩提可以断定自己走的是一条歧路，这里是用来杀人的绝境，不可能藏着地图。 于是她立刻退出去，以比之前无数的速度原路返回。 很快她就再此来到三岔路口，这一次她选择走中路。 左边的道路曲折拐弯，但是中间这条路却是一条线笔直通向远方。 叶菩提一路飞掠，很快来到出口，里面竟是一个溶洞，各色钟乳石色彩炫目，让人眼花缭乱。 溶洞有一个向前的道路，四周不见其他人影。 有过之前山洞的经验，叶菩提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四周观察片刻，确定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进入。 阴凉的气息遍布全身，叶菩提绕过溶洞，走进另一条道路。 这条路逐渐往上，有人工雕琢出的台阶，拾阶而上，走过数百阶，叶菩提停下脚步。 这里已经到小玉山的山顶，同样是一个山洞，但是比之前左侧的山洞大出许多，山洞的顶部有缝隙露出，几缕月光顺着缝隙照进来。 山洞的四周有岩壁图画，石抹如意正在一一打量岩壁上的图画。 叶菩提走出台阶的一瞬间，石抹如意猛然转身。 四目相对，两人的表情都非常平静。 叶菩提早已经知道石抹如意前来，所以她是真的波澜不惊，但是猛然看到叶菩提，石抹如意却不可能真的如她脸色一般平静。 心思急转之间，石抹如意就猜到楼外楼口中所谓强大的死对头就是指的叶菩提。 奈何来之前她并未在这方面多做功夫，如今才明白，却是有几分晚，心中登时懊恼与愤怒同生。 懊恼自己的大意，愤怒楼外楼没有告诉她对方是一个知秋境界，不然她也应该猜到是叶菩提了。 不得已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说道：“在这种地方还能见到老相识，咱们倒是有缘。” 石抹如意虽然笑的灿烂，但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体内气机运转到极限，思考着脱身之法。 对方能对敌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两人还能逃命，修为远在她之上，单打独斗自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叶菩提淡然说道：“上次你追杀我，这次换我，你可以试着逃跑。” 说着指指头顶的山洞缝隙，示意她只有一条路可逃，那就是打碎山洞然后跳崖。 以石抹如意闻道境界的修为，做到这些并非不可能前提是叶菩提站在一旁不对她出手。 石抹如意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有些艰涩的说道：“一定要杀我？” 这里是凉州，是大雍的疆土，任凭石抹如意在鲜卑的身份如何尊贵，在这里都没有任何用处。 也是她自己太过托大，只当以她的修为境界来凉州，只要不命背的遇到不夜城的两位以及南宫武夫三人，自可以从容来去。 江湖中一品上的高手总计不超过百人，这还是指的包括四大秘境、中原、鲜卑、扶桑、高丽在内的所有地方，要是不遇到叶菩提，她确实可以潇洒自如的来往与凉州与草原。 但她就是遇到叶菩提，遇到这个曾经被自己追杀过的人。 遇到另外三人，她都觉得未必会死，但是遇到叶菩提这个仇人，她可真的还有些头疼。 难怪临行前族中巫师为自己占卜的是不宜出行，那糟老头子算得真准。 叶菩提看着石抹如意，说道：“想活命也行，就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换自己的性命。” 于叶菩提而言，换个时间地点都一定要杀石抹如意，她也是挺记仇的。 但是今天她主要的目标是取地图，还有一个山洞没去过，要是耽搁时间让楼外楼取走地图，然后离开，那对自己来说是得不偿失。 没想到她这样一问，石抹如意却给她一个大惊喜：“既然你也进来，就说明你在也在古九州地图，很幸运，它在这个山洞，现在就在我手中，你若是放我离开，我就把地图给你，不然……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临死前也绝对能够毁掉这幅地图，不知道这个筹码够不够换我的性命？” 若是石抹如意修为再低一些，叶菩提都有信心在她毁去地图前杀掉她，但石抹如意是一品之上的绝顶修为，也正如她自己所说那样，叶菩提纵然能杀掉她，她也绝对能在死前毁掉地图。 这种两败俱伤的结果是叶菩提不愿意看到的。 第243章 朝歌 山洞中叶菩提与石抹如意相对而立。 几缕月光恰巧照在叶菩提身上，为她披上一层银色的纱衣，衬的她像是即将离尘飞升的仙人。 “希望下次见我的时候能有慕容长河或者破六韩孔雀在你身边。 ”叶菩提让开通道的位置，示意石抹如意可以离开了。 石抹如意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松一口气，自己赌对了，她确实为古九州图而来。 自己这次只是为帮楼外楼，什么古九州地图，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别说地图，就算是要董天祺等人的性命，石抹如意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从叶菩提身边擦肩而过，然后石抹如意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扔给叶菩提，说道：“我希望我们没有下次再见了。” 叶菩提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副卷着的兽皮，展开地图可以上面用上古篆文书写几个字：九州图雍州。 随着时间推移，神州各地的区域划分一直发生着变化，因此古雍州与今日之雍州大有不同，古雍州除过包含如今雍州的大部分地域外，还涵盖整个西北，凉州、肃州、沙州等等都在范围之内，乃是古九州面积最大的州。 这幅地图上详细绘制标注出这些地方的山川地理，人口聚集。 山川地理变化较小，但是人口聚集的地方改变非常大。 仔细确认这幅地图几遍，叶菩提确认这是真的雍州图，并非石抹如意用来欺骗自己的赝品，于是把地图收回怀里。 她还不清楚长生教寻找地图做什么，但是这其中一份被自己拿到，对方如果真的九份都要，那就一定会找上门来。 石抹如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道，叶菩提没有追上去，于她而言，现在去杀石抹如意只会让楼外楼捡便宜，没有任何好处，这与她杀宋宏图时的环境不同。 得到雍州地图，叶菩提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来到洞中。 她刚才进来时就看到石抹如意在观察石壁上的画，想来这墙上不是一些信手涂鸦。 从洞口的位置开始，整个山洞中画着无数壁画，第一幅画面是一群衣着简陋的人在祭天，从画面来看，他们祭天用的祭品是活人。 如今中原已经废除人祭和人殉制度，只有在神州之外的一些化外蛮族保留着这些野蛮制度。 已连接着十多副壁画，都是画着祭天的画面，只不过祭祀的时间从春天开始推移到夏天、秋天、冬天。 祭天的画面结束，然后是神女下凡的画面，一个衣带飘飘的神女站在空中，下方是无数对她顶礼膜拜的人群。 这幅画之后，仍是十多副祭祀画面，但是祭祀的祭品已经从活人改为牛羊等牲畜。 再然后画面变化，成为一幅幅征战的画面，无数人混战在一起，叶菩提在画面中看到战场上激烈战斗的双方，不仅有英勇的战士，还有一些身材高大的巨人，甚至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怪兽。 相比于之前祭祀的画面，后面的神女下凡和战争场面太多虚幻，叶菩提认为这应当是古代先民们的幻象，并非是现实事情。 要是话中出现几位御剑的谪仙人她还相信，但是这些怪兽，在如今可没有任何人见过，连有关的传闻故事都只有一鳞半爪，大家基本都当成故事在听。 壁画已经过大半，战争终于结束，在一条河边，英勇战死的勇士尸首被掩埋，然后幸存的人再次祭天，似乎是在庆祝战争的结束，庆祝己方的胜利。 然后就是大片耕种、建设的画面，人们在山林、平原、丘陵等各种地方开辟建设出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 最后几幅画则是画着大群的人扛着木材、石料等在修建建筑。 从图画上看去，这是在建造一座城市，无数人在为建造而努力，于是随着画面，这座城市的轮廓一点点的显露出来。 最后一幅画面出现的赫然是一座新建而成的巨大城市，无数人站在城下欢呼，欢庆这座城市的建成。 壁画到此结束，叶菩提蹲下来仔细看去，只见最后一幅画中，那已经建成的城市的城门上歪歪扭扭留着两个篆文：朝歌。 叶菩提原本以为这幅画只是在诉说某个远古时代部落的兴衰，但是当她看到朝歌两个字的时候才知道这画面说的竟然就是神州，就是她们这些人皇后裔。 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 朝歌城是上古传闻中的城池，为第一代人皇建造，据说极为繁华富饶，只是如今早已经不见朝歌城，就连原址也消失不见，有人说朝歌毁于战火，如今已经是一片田野，不见任何痕迹，也有人说根本没有什么朝歌城，都只是民间传闻而已。 看完这些壁画，叶菩提就好似看一遍人皇后裔如何从蒙昧中走出来，通过自己不断的努力，最终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生存。 看完壁画，叶菩提再对照身上的古九州地图，思绪纷乱。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长生教是要搞点大事情。 然后她离开这山洞原路返回。 既然地图到手，接下来就该回碧落天，她已经耽搁太多时间，还不知道碧落天会出什么事情。 沿着原路返回，经过溶洞，叶菩提再次回到通道，然后很快来到岔路口。 刚刚走出山洞，她就隐约听到右边的通道传来打斗的声音，略一猜测，叶菩提就知道是魔教那群人进来了。 对方虽然只有六七个人，但是基本都是天境上三品的实力，楼外楼留在山洞外的人是不可能拦下他们。 想了想，叶菩提没有走进去，地图到手，她也不准备插手双方的争斗，就让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她此番运气不错，直接从石抹如意手中拿到地图，免去动手抢夺这也是因为她实力足够强，不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从石抹如意手中抢走地图。 归根结底，她有足够减少麻烦的实力。 离开山洞，叶菩提沿着原路返回，走出山洞。 外面已经是皎月当空，山洞外躺着无数楼外楼弟子的尸体，具都是被魔教的人杀死，同时也没有看到石抹如意的身影，想来她应该已经离开，而且是抛下董天祺直接离开的。 对石抹如意来说，楼外楼并不是不可或缺的盟友，鲜卑兵强马壮，楼外楼这样的春秋后裔对他们来说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因此随时可以放弃。 更何况牵着到石抹如意自己的身家性命，她更不可能为董天祺出头。 叶菩提看看天空，又看看四周，然后一跃而起来到半山腰，寻找到白日看到的那处机关，然后使劲按下去。 很快石块又从山壁上弹出来，接着随着一阵咯咯吱吱的转动声，那块重逾千斤的石门再次合拢，严丝合缝，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竟然还有山洞。 就让楼外楼和魔教这对冤家在里面打到天荒地老吧。 月光下，叶菩提迅速离开小玉山，准备往东直接去幽州。 不过下山时又发生一点小意外。 白日里，以青沙帮为首的几个凉州宗门围攻偷袭魔教仅剩的一些力量，然后大获全胜。 但是他们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按照与楼外楼的约定留在小玉山外围，帮他们做警戒，防止有其他人进来捣乱。 青沙帮恰好防御的就是下山小路。 叶菩提不知道这些，她从山上下来，借着月光，青沙帮几个放哨的人已经远远看到她。 于是在她来到眼前的时候，这些人就从路两边跳出来，拦住叶菩提的去路。 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带人去玉山镇的捣乱的青沙帮大少爷齐山。 原本齐山留在这里，是遵循父亲的意思，想要让他和楼外楼的人套套交情，也便于以后的发展。 毕竟在凉州这块地，楼外楼的势力还是非常大的。 他已经在这里等待一整天，闲到发狂，盼着楼外楼的人能赶紧下来，这样自己才好回凉州城找点乐子。 然后就听到手下人告诉他，拦下一个从山上下来的美人。 一听美人，齐山立刻想到的是楼外楼那位美艳的朱长老，虽然年纪比他大一些，但正是风韵成熟到极点的时间，这种女人对于他这种色中老手来说可是难得极品。 于是齐山兴奋的跟着手下跑过去，一脸殷勤。 要是勾搭上这位长老，那才真的是人财两收呢。 等到他原地才看到并不是朱长老，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借着月光，齐山的眼睛都看直了。 他手下有之前派到玉山镇盯梢的人，认得叶菩提，于是趴在他耳边小声耳语。 听到手下人的解释，齐山更是两眼放光，喃喃自语道：“这叫什么？这就叫命中注定呐，命中注定这美人和我有缘啊。” 说这整理衣衫，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站出来，一脸笑容的对叶菩提说道：“美人，这大晚上的一个人走夜路不害怕吗，到哥哥……” 他话未说完，就听到耳边响起惊呼声，然后视线开始拔高，耳边有呼啸的风声。 齐山这才发现自己的头飞起来他已经看到下方自己失去闹到的身躯，五感就此消失。 青沙帮的人认出叶菩提，叶菩提自然也认出他们。 之前碍于古九州地图的事情，自己为不暴露，在玉山镇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动手，原本以为青沙帮的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他们竟然自己凑上来。 这里不是玉山镇，地图也已经到手，自然不会再客气。 片刻后，留在这里的青沙帮众全部化为亡魂。 这个原本鱼龙混杂的帮派想着投靠楼外楼增强实力，却不想实力没有增强，反而是被叶菩提一通杀戮，折损许多，甚至连帮主的儿子都搭进去。 叶菩提离开小玉山，连夜往雍州方向而去，至于因为她的原因，导致凉州江湖上好一阵动乱，这些就和她没关系了。 第244章 岛上动静 鸡鸣五更，青州码头准备出海的货船已经开始忙碌。 叶菩提在淳于白等人的恭送下来到码头，准备乘船返回碧落天。 仔细算来，她一年前的此时为追寻碧落印来到中原，从青州到长安，又从幽燕到蜀中，再从江南到草原，最后从西北到青州，踏遍半个神州，马不停蹄，行程何止万里。 她纵有千般毅力，万般武功，其中辛苦也不足为外人道。 前些日子她取走古九州地图，便立即离开凉州，一路马不停蹄直奔燕王府。 李安贞与谢夫子等人早已经返回燕王府，听闻她在草原遇险的事情，燕王府也曾派出探子深入草原查探情况，只可惜一无所获，如今见她平安归来，一干人等大喜，心中的担忧才终于放下来。 在燕王府了解到一些她离开之后的情况之，叶菩提没有停留，立刻又动身前往青州，准备返回碧落天。 中原的事情只能暂时放下，拜托燕王府继续帮自己查找剩余几人的下落以及调查长生教的详细信息。 叶菩提也将楼外楼投靠鲜卑人的事情告知燕王，如此就算董天祺等人侥幸逃出那山洞，也会现等待他们的是镇抚司等朝廷机构的围剿。 已经是九月下旬，天气渐凉，叶菩提高挽青丝，斜插玉簪，换上一身白色的留仙裙，衣袖边角绣着金色祥云，端的是雍容华贵，圣洁大气，从远方走来，一路上也不知道惊艳多少人。 她来中原后多穿宽大的白袍，主要是方便行事。 然而回归碧落天，她还是换上一身盛装。 碧落天传承久远，袭承古制，虽然到如今已经废除改进许多规矩，但衣着之上还是有些许要求，尤其是叶菩提身份不同，更是要时刻注意，以免落人话柄。 此番回去，叶菩提没有搭乘碧落天的船，而是选一艘前往扶桑的货船，以免自己的行踪泄露。 太阳从地平线慢腾腾升起来，叶菩提转身对一干掌柜说道：“诸位回去吧。” 一众掌柜对着她躬身行礼“恭送大小姐，祝大小姐一路顺风。 ”叶菩提上船之后直接去往自己的客舱，在最上层位置，清静幽雅，宽敞舒适，而且不虞有人打扰。 上次从蜀中乘船南下，她住的是狭小的普通客房，这一次回家则是由青州大掌柜帮她安排，一切自然都是最好。 安顿好之后，叶菩提去没有心思休息，只愿自己能更早的回到碧落天。 根据她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岛上如今可不太安稳。 果然是自己一出问题就有人急不可耐跳出来。 从青州出，需要十多日才能到达碧落天，这段时间内船是不会靠岸。 这艘船货船去往扶桑，路经碧落天，船上除过货物外，还有不少乘船出海的客人，包括一些游学的书生，还有一些游历的江湖人，不过更多的还是生意人。 一些第一次出海的人没多久就从船舱急不可耐的跑到甲板上欣赏风景，看着船离海岸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都是满脸惊奇。 海中行船，叶菩提自幼已经不知经历过多少，早已没有什么新鲜感，因此没有如其他人一样跑到甲板上看风景，而是留在船舱打坐休息。 她进阶知秋已有几个月时间，之后又经过姜琢玉以及后来在不夜城苏步雪和邢渊的指点，与草原众多高手交手，再加之天赋绝顶，如今对于知秋境界的掌控已经是通明如意，就连第八剑阙也已经初步铸就。 此时的叶菩提虽然与几个月前的自己是同一境界，但实力却提升不少。 之前桃花公公和桃花婆婆两人联手还能在她手下撑过几招，甚至还能逃走，但如今在遇到叶菩提，他们想要逃走可就不容易了。 船行三日，空气中已经尽是潮湿的气息，举目四顾，周围环绕的都是汹涌的海水，天空便仿佛压在头顶，看不见陆地的影子，耳边只有大海的咆哮和海鸟的肃鸣。 叶菩提乘坐的双帆大船身躯庞大，但在这无边的海洋中也如沧海一粟，只能随风浪起伏，宛如一片漂浮在海面上的树叶，飘飘浮浮，完全找不到自己。 短短几日行程就耗尽那些第一次出海人的好奇心，除过透气，很少有人会好奇的站在甲板看风景。 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航行，带个人最多的就是枯燥。 于是这些客人们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乐子，几个书生聚一起聊聊琴棋书画，一些游侠相约着讨教武艺，反正要给自己寻一些事情来打时间。 叶菩提三日都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每日里只是打坐休息。 这一日傍晚她走到甲板透气，顺便问一下如今到何处。 天色已暮，叶菩提站在甲板上，遥望远处夕阳西落，聆听海水温柔轻歌，数不清的海鸟盘旋徘徊在大船四周，风景倒是让她心情逐渐开朗，暂时将一些烦恼事情忘在脑后。 海风习习，潮起潮落的浪声在耳边回荡，叶菩提突然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碧落印、长生教、古九州图，中原、草原、碧落天，这些好像在一瞬间变成非常遥远的事情，只有眼前这般风景才是真实的世界，才是亘古不变的永恒。 叶菩提刚出现在甲板上时，这里的人还不多，但很快甲板上就聚集起许多人，这些都是注意到她之后被吸引过来的人。 今日这身打扮的叶菩提比往昔更加光彩照人，清理绝俗，也难怪本就枯燥的人们会跑到甲板上看美人。 忽而起风，一阵浪拍过来，甲板上大半人都被浇成落汤鸡。 九月转凉，风吹来，遍体生寒，这些人无论是书生还是商人，或者一群武功并不怎么样的游侠，一个个再也顾不上看美人，一股脑冲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叶菩提有内力护体，这浪花丝毫没有淋湿她的衣衫，这就让剩下那些几乎要留着口水看她浑身湿透模样的人失望至极。 船上的水手过来说起风可能要来风雨，让众人回船，叶菩提也就跟着一同回去。 果然如水手所说，刚刚入夜，海面上就开始刮起风浪，船身随着风浪颠簸，俄而又有大雨落下，风雨交加，让船上的客人们都提心吊胆，这一晚注定要有很多人夜不能寐。 叶菩提倒是没有影响，这种程度的风浪还奈何不了这艘大船。 只是希望碧落天的事情也如这风浪就好了虽然风雨大作，但也不会影响到船只通行……碧落天的北部半山腰，这里是一座大宅院，乃是历代天主居住场所，湘君子自继承天主之后就入住这里。 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一年多，但他还是无法喜欢这里，为什么？原因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晚院中的书房灯火通明，湘君子还在处理事务。 天主权利虽大，但要处理的事情同样很多，几万人的衣食住行，还有和外界的通商贸易，以及核心弟子的修炼和资源分配，这个位置并不清闲。 放下南洋送过来的信件，湘君子伸手去摸茶杯，现茶已经凉了。 于是起身添水，这处小院本是有专人伺候，但湘君子入住之后却支走大多数人，只留下一些洒扫的下人来打理卫生，于是许多琐事就需要他亲力亲为。 书房的门被敲响。 湘君子说道：“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年轻貌美的女子走进来。 看着她，湘君子说道：“卿颜，有什么事？” 名叫卿颜的女子说道：“有一封从扶桑来的密信。” 湘君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说道：“信上说什么？” “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卿颜皱眉说道：“咱们在扶桑的商会和当地一位大名起了冲突，闹得很僵。” “起因是什么？”“是因为一批货物，那个大名定了咱们的一批铁器，其中还有一百张硬弩，是那个大名要和隔壁一位大名争地盘用的，但是到交货的日子，咱们商会并没有交出货物，之后那个大名吃了败仗，便把原因怪罪到咱们碧落天头上了。 ”湘君子放下茶杯，说道：“这些大名还真是……且不说这个，我们为什么到日子没有交货？没有打造完吗？” 云卿颜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过去，说道：“自己看吧，这件事有些复杂。” 湘君子接过密信，展开细细看一遍，说道：“叶硕把这一百张硬弩转卖给了高丽？” 云卿颜无奈的点点头，说道：“是的，他转卖给了高丽王，扶桑的生意一直都是叶硕在负责，他又是叶家人，叶菩提也叫他一声伯父，他说要把硬弩转卖给别人，别人也不敢反对，但这件事奇怪就奇怪在之前竟然没有通知咱们。” 她说道：“咱们碧落天做生意向来诚信，若是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上报天主和长老会，但这件事叶硕却没有上报，而且他一直负责扶桑的生意，没听过和高丽王还有来往，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批硬弩转卖给他，这样完全是在砸咱们碧落天的招牌。” 湘君子轻笑道：“我猜测应该是两个原因，一则他上报长老会，然后消息被长老会压下来了，一百张硬弩，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告知我，无论是加紧赶工还是从其地方调度，我们都可以如期交货，但只告诉长老会不告诉我，这种可能性不大，叶硕又不是白痴，完全可以自己来找我。” 顿了顿，他又说道：“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叶硕已经投靠长老会，这件事本就是他在长老会的指引下做的，所以才会瞒天过海，到东窗事发才让我知道。 这段日子咱们在海外的生意不断出问题，原因是什么，我一清二楚” 他身为天主，负责碧落天所有事务，其中之一便是各处生意。 只有不停地赚钱才能维持着碧落天这样一个几万人的小岛正常运转，如今碧落天的生意不断受挫，他这个天主自然难辞其咎。 湘君子知道这段时间生意受挫并非是外部出问题，而是长老会的某些人再给他捣乱，很明显这个叶硕也是被长老会收买给自己捣乱的人之一。 积少成多，当生意越来越差的时候，岛上众人对自己的怨言就会越来越多，就会逐渐动摇自己身为天主的威严和根基。 这可比直接逼宫更厉害。 这是阴谋阳谋共用，就算自己知道对方的意图又能如何？ 自己初为天主，心腹还不够，有生意头脑的心腹更少，自己也没有分身术，不可能亲自负责所有地方的生意。 长老会就是要一步步蚕食掉自己身为天主的威严，然后才能让自己下台。 原本他们做这些事情还非常谨慎，但自从叶菩提失踪的消息传回来，他们显然已经有些急不可耐。 所有人都知道，有叶菩提在，只要她不松口，长老会很难动摇湘君子的位置。 叶菩提虽然不是天主，但在对于碧落天的重要性比之天主有过之而不及。 湘君子的话让云卿颜皱眉不已，说道：“长老会是越来越过分了，还有这叶硕竟然会投靠长老会？” “人之常情。 ”湘君子说道：“若是菩提失踪的消息没有传来，叶家自然铁板一块，所有人都会围绕在她身边，但是现在消息传回来，人心思变，叶家人会有什么动作，便不可猜测了。” “那你就这样看着长老会搞这些事情吗？他们要对付的可是你啊。 ”云卿颜是碧落天四堂之一的鹤堂堂主，负责整座岛的安全，也是湘君子的心腹嫡系，面对她湘君子终究是说出一些实话，说道：“我自然不会等死，这些事情都有对策，只是时间未到，我们还需等待。” 湘君子如此说，作为他心腹的云卿颜也不好再说什么……月明星稀，叶家的某个宅院。 叶铮正在树下练剑，旁边立着几个仆人。 一套上乘剑法在他手中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长剑横扫，隐隐有剑气横扫。 气劲外放，这是地境与天境之间的差距，叶铮虽然还未真正踏足天境，但能做到这一步，距离天境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套剑法施展完，剑上已经穿过一串树叶，每一个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叶铮轻轻一抖手，树叶都从剑身飘落，引得旁边仆人们纷纷叫好。 叶铮收起长剑，立刻有仆人过来递上毛巾。 叶铮一边擦脸一边问道：“我父亲呢？” 那递毛巾的仆人说道：“族老召集，二爷去开会了。” “开什么会？这么晚还开会？”叶铮的眉头皱起来，他虽年轻，未经世事，但也不是傻子，知道家族这么晚开会必然事出有因。 仆人摇头“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叶铮将毛巾递还给他没再多问，长剑回鞘，他准备回屋，走过几步又问道：“对了，中原那边有我姐的消息吗？” 仆人依然摇头“没有，这几日没有咱们自己的船回来，其余商船上也没有大小姐的消息。 ”叶铮心中有些失望，不再多问，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岛上有人在传闻叶菩提身陨中原的消息，这些叶铮自然是不信的，以姐姐的绝世修为，世间又谁能杀死她？ 只是谣言越传越多，即便开始不信的人，现在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族中更是为这事伤透脑筋，三天两头的开会。 虽然叶铮没有参加过族会，但也从父亲偶尔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些情况。 如今族中分成三派，一派观点认为既然叶菩提已经身死，叶家不能群龙无，应当早日再选出头领，带领叶家再度崛起，一派则是认为叶菩提身死，如今的叶家再无出类拔萃的人物，并不足以支撑叶家和长老会正面对抗，因此需要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这一派人主张向长老会或者湘君子靠拢，用来保存实力。 最后一派则是坚定的认为在没有肯定的消息传回来之前，他们还是尊奉叶菩提为叶家头领，这一派是以叶铮的父亲为收，只是响应者寥寥，在三派中人数最少，势力最弱。 叶铮了解到的只有这么多，更多内部的争斗，没人愿意告诉他一个十二岁的小孩。 他能做的只有谨记姐姐的教诲，每日读书习武，勤学苦练。 他也坚信叶菩提一定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 今天就一更，我要思考一下接下来的剧情。 第245章 奕宫 一夜风雨过后，第一次出海的人才终于安心睡去。 与此同时，旭日初升，海面上浮光跃金。 沐浴着初升的朝阳，叶菩提来到甲板上。 清晨天寒，甲板上除过叶菩提以外只有一对父女。 是两个扶桑人，男子一身灰色裃衣，脚蹬木屐，腰间还有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从其装扮来看应当是一位下层武士。 女孩只有七八岁，模样生的较为可爱，粉雕玉琢，好似一个玉娃娃，穿一身绣着樱花的和服。 两人用扶桑语低声交流，几乎都是男子在说，女儿只有偶尔回应一两声，声音软软糯糯，似乎有些腼腆。 叶菩提听得懂扶桑语，知道两人是在商议回家的事情。 风来，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父亲牵着女儿的手往船舱走去。 刚走到船舱，迎面有七八个人壮汉走出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看到这父女两人，其中一个壮汉突然拦在两人面前说一些什么，叽里咕噜一串话，中年男子却是一脸茫然，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叶菩提距离这群人不远，听出这个男子用的是高丽语。 他在对那扶桑武士说道：“你可曾见过我们家小姐？” 中年武士明显不懂高丽语，只是摇头，那几个高丽人还是不依不饶，说道：“甲板上就你们几个人，怎么会没看到？” 中年武士看着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因此拉着女儿往后退几步。 他这么一退，高丽人还当他心中有鬼，因此几个人相互使眼色，立刻就将这扶桑武士和他女儿团团围住。 小女孩受到惊吓，迅速藏在父亲背后。 叶菩提靠着栏杆，想要看看这个中年武士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以这中年武士天境八品的实力，对付这七八个壮汉是易如反掌，只是他身边还有自己的女儿，就看他愿不愿意出手了。 七八个壮汉来者不善，中年武士的手已经放在自己的太刀上，警惕地看着这几人。 就是在这时船舱中再次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年轻公子，一个是鸡皮老者。 那年轻公子叶菩提没有去看，目光几乎都停留在那鸡皮老者的身上，此人气息深厚，已经有天境三品的实力，放在中原也算一个高手。 两人走出船舱，年轻公子立刻呵斥几声，那七八个大汉竟然乖乖收手，明显就是他的手下。 年轻公子打量扶桑武士身上的装扮，然后换上熟练的扶桑语说道：“抱歉，我的这几个手下不懂扶桑语，得罪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终于能听懂对方的谈话，这个扶桑武士也终于松开按在太刀上的手，说道：“没关系。” 年轻公子看看两人，尤其是那武士的裃衣上绣着的标致，说道：“您是风间家的人吗？” 中年武士点点头：“在下风间小五郎。” “幸会，幸会。 ”年轻公子更热情的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风间家族的人，在下高丽奕宫李载敏。” 四周除过甲板上的叶菩提外并没有其他人，因此两人谈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叶菩提把他们的谈话尽收耳中。 她也没想到，这两人身份竟然都不简单，一个来自风间家族，一个来自奕宫。 曾在这两个地方游历过的叶菩提对这两个名字自然不陌生。 风间家族是扶桑顶尖的武士家族，家主风间未绪在扶桑享有剑圣的美誉，据叶菩提了解，他的实力应当与未进入谪仙人境界的岳神秀相差不多。 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竟然出身风间家族，虽然不清楚是宗家还是分家，但应当也属于中上层阶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穿只有下层武士才会穿的裃衣。 至于高丽奕宫，她也不陌生，这高丽奕宫本是高丽王蓄养棋待诏的地方，后来因为中原的春秋乱战，野心勃勃的高丽王将奕宫改为江湖门派，意图染指宗主，不过这一切在大雍立国之后也就成镜花水月，高丽王不得不放弃奕宫，但是他们这些年在高丽王支持下发展出的实力还在，因此成为高丽仅次于天剑流的宗门。 知道两人的身份，叶菩提倒是觉得两人最好发生点冲突，她还是非常愿意见到奕宫和风间家族对上的。 碧落天在东海之上，距离扶桑、高丽都不算太远，之前很多年里，因为有谪仙人的压制，这两个江湖其实没有真正出过什么绝顶的宗门，两座江湖几乎都是以碧落天马首是瞻。 但是如今碧落天没有谪仙人，叶寻逝世的消息即便他们再如何掩盖，这么长时间，对方总能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一旦等对方确认这个消息，以叶菩提对这两个民族的了解，做白眼狼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她不得不防。 这两方在各自的江湖中都很有地位，若是双方发生矛盾，必然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如此自然会把视线从碧落天转开，就能给他们留下喘息的机会。 这样一想，叶菩提甚至觉得自己要不要找机会出手点燃双方的矛盾呢？ 想了想，还是忍住这个令她心动的冲动。 一则这里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一则是不了解双方的具体身份。 她只是知道两人的出身，但是各自在他们宗门的地位却不清楚，若只是两个虾兵蟹将，就算发生矛盾，也不可能影响到双方的宗门，毕竟谁也不是白痴，这种想法在她脑海一闪而逝，然后就被她抛之脑后。 另外一边，李载敏与风间小五郎已经相互谅解，没有如叶菩提心想的那样爆发出大矛盾，李载敏甚至拿出一颗夜明珠送给风间小五郎的女儿，作为自己属下鲁莽的赔偿礼物。 风间小五郎一番推辞，最后还是收下东西，然后带着女儿离开。 于是甲板上就只剩下叶菩提与李载敏几人，他们的目光也就转向叶菩提。 不过有之前的教训，这几人没有鲁莽的上来，而是由李载敏出面和叶菩提交谈。 说起来叶菩提与这奕宫还有些渊源昔年她初出江湖游离江湖，来到高丽第三个挑战的就是奕宫。 第246章 弹指可破 彼时她刚刚进阶天境一品，以一己之力，手持茱萸剑连败奕宫十八位高手，登顶奕宫最高的奕台，挑战对方的宫主，虽然失败，却仍能全身而退，而这次的挑战也是破开她一品桎梏，看到闻道境界的曙光，再之后又过一年，挑战天剑流大宗师才得以进阶闻道。 那一战虽然最后是叶菩提退去，但整个奕宫哀号遍野，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连挑十八位高手，还来到外人不得进入的最高奕台，又在宫主手下全身而退，这对奕宫众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多少人在之后勤修苦练，就盼着有一天能寻找到叶菩提一雪前耻。 不过看这李载敏的目光，似乎并不认识自己。 叶菩提想了想，那是自己不过十五岁，而且还带着面纱，如今四年过去，自己的身高身材都有变化，只要自己不出手，对方认不出也在情理之中。 李载敏惊艳于这白衣女子的美貌，但很快就回神，行礼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见过一个与你同龄的女孩吗？穿蓝色长裙。” 他这一次换上汉家话，于是叶菩提没有用高丽语，说道：“没见过。” 这李载敏听闻她的话也没有多过纠缠，道谢之后就带着自己的手下人匆匆离开。 等到李载敏离开，叶菩提也就返回自己的船舱，只是走到门前她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推门进入。 房间一切如常，看起来与她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叶菩提走到桌前坐下，提起茶壶，浅斟慢饮。 喝完茶，她又拿出一本古籍翻看，房间的窗户打开，能看到远方的海面，微风吹拂，自在悠闲，好不惬意。 翻过半本书，叶菩提放下书籍，自言自语说道：“该吃早饭了。” 然后走到自己的床前，身手敲敲床板，说道：“你不饿吗？” “饿了。 ”床的下方传来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用的却是正宗汉语。 叶菩提说道：“那就出来。” 床底下的声音说到：“你不会打我吧” 叶菩提差点被她逗笑，这是哪来的傻姑娘？ 她说道：“你要不出来，我就把李载敏叫来。” “别别别……”床底下的声音惊慌失措：“我这就出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从叶菩提的床底下钻出来一个身穿蓝裙的姑娘，年龄与叶菩提相仿，模样也算俏丽，只是也不知道在哪沾染许多灰尘，脸上身上都是蓝一块灰一块，看起来像是一只花猫。 叶菩提看着她说道：“先说说你的身份。” 女子站在她身边，双手勾在身前，糯糯说道：“我叫李恩澈，是……是奕宫弟子。” “你在奕宫是什么身份？和李载敏是什么关系？”叶菩提问道：“你为什么要逃到我的房间？” 李恩澈老实说道：“我是奕宫宫主收养的女儿，也是他的弟子，李载敏是宫主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师兄。” 叶菩提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她，于是李恩澈只好继续说道：“这次我们奕宫要借到碧落天，然后南下去往中原岭南，岭南有一个如意宫，如意宫主与我们宫主有些渊源，此番让我和师兄去往如意宫，名义上拜见长辈，邀请对方来我们奕宫做客，但是我偷听师兄的谈话才知道，师父是想和如意宫联姻，让我嫁给如意宫的小公子。” 叶菩提说道：“你不愿意？” 李恩澈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说道：“我不想嫁人，我要当高手，所以我才要逃走。” 叶菩提打量她两眼，不过地境二品的实力，比一般江湖游侠强许多，但是想要成绝顶高手还是有些痴心妄想。 她说道：“你很难有机会成高手。” 叶菩提自然说的是实话，但李恩澈不服气，说到：“你怎么知道的？因为我是女子吗？” 叶菩提摇摇头没有多解释什么。 李恩澈说道：“你可别小瞧女子，几年前我曾见过一个高手，也是女子，那是她似乎与我年纪相仿，但是人家一个人就能单挑我们宗门十八位高手，就连和我师父动手都能全身而退，我那是就励志成为和她一样的高手，所以才不要嫁人呢。” 叶菩提眼神有些怪异，说道：“你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吗？” 李恩澈摇摇头，说到：“不知道，那时她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不过年纪错不了，这样的人才是我向往的人，一人一剑走江湖，所以我才不要成为联姻的对象呢。” 叶菩提听她说完，心中好笑，面色却平静，说道：“我之前遇到李载敏载在寻找你，但这是你的事情，没事就出去吧，我不告诉李载敏就是了。” 眼看叶菩提下逐客令，李恩澈却没有挪动脚步，呐呐说道：“可是……可是除过你这里，我就没地方躲了。” “这和我有关系吗？”叶菩提反问道：“我和你很熟吗？” 李恩澈脸色一红，她也知道叶菩提说的事实，自己确实没有理由要求人家收留自己。 于是她不情不愿的打开叶菩提的房间门走出去，然而不过片刻，她又推开门跑回来，惊慌失措，二话不说就往叶菩提的床下钻去。 一边钻还一边说道：“李载敏过来了，求你了，让我在这里躲一躲吧，拜托了。” 叶菩提看着去而复返的李恩澈，然后一脚踹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揣进床下，李恩澈痛呼一声，然后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心中暗暗大骂叶菩提太过粗鲁。 李恩澈刚刚钻进床底，叶菩提的房门直接就被李载敏推开。 看到坐在桌边的叶菩提，李载敏猛然一愣，然后回神，说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不知道你可曾见过我师妹？一个穿蓝裙子的女孩。” 叶菩提看着李载敏伸出一根手指，李载敏不明白她的意思。 然后叶菩提屈起手指对着李载敏一弹，一股气劲击中李载敏的小腹，然后气劲爆发开，将李载敏整个人击飞到门外，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叶菩提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敲门就进来，你家长辈没教过你礼数吗？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可就没有这么温柔了。” 叶菩提一指之威，登时让李敏赫心惊肉跳，才知道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于是连忙站在门前说道：“在下唐突，此番实属无心之举，非有意为之，还望前辈见谅，等下必备厚礼给前辈赔礼道歉。”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字：“滚！” 于是李载敏再不敢多言，匆忙离开叶菩提的门前。 第247章 助人为乐叶菩提 李载敏走远之后，李恩澈才从叶菩提的床下爬出来。 看着叶菩提一脸傻笑，说道：“谢谢你啊。” 叶菩提瞥她一眼，指着茶桌说：“坐吧。” 李恩澈不知道叶菩提的态度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先前还是拒人千里外的冰冷，怎么再回来就改变主意，让自己藏起来呢？ 难不成是看自己这个美少女太可怜，所以才动的恻隐之心？ 弄不清楚前后态度变化的原因，但她还是听话的乖乖坐到凳子上。 叶菩提在她对面坐下，为她倒上一杯茶递过去。 李恩澈受宠若惊的接过茶水，心中越发忐忑：她不会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吧？ 但是很快她就自嘲的想到，自己现在可是落难，一没钱二没势，人家能图自己什么？ 总不成是贪图自己的美色吧？她可比自己漂亮十倍呢。 等到李恩澈喝完水，定下心神，叶菩提才说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不想嫁人，只是这样躲来躲去是不行的。” “我也知道啊。 ”李恩澈的脸皱起来，可怜兮兮的说道：“可是这都快到碧落天了，我哪里还能管这么许多，不然等到碧落天，我们换乘去岭南的船，那时候就晚了。” 叶菩提冷笑道：“那你也应该等到碧落天时再找机会溜走，现在早早行动，不就让别人知道你的意图吗？真够蠢的。” 听到叶菩提说自己蠢，李恩澈也不敢反驳。 她本就不是多么聪明的人，年轻的人生中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大风浪，因此一遇到事情就手忙脚乱，连一个完善的计划都没有，只想着躲开。 叶菩提继续说道：“这艘船就这么大，想要翻个底朝天并不难，你觉得你走得掉？” 李恩澈摇摇头。 “要是让他找到你，你觉得你还有第二次逃跑的机会吗？”李恩澈继续摇头，她也知道要是这次被师兄抓回去，那必然是会被严加看管，想要再逃可就难了。 看着李恩澈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叶菩提知道已经把这姑娘吓到够呛，于是这才循循善诱道：“你躲在我这里，你师兄自然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他也不敢来我这里要人，这一路倒是安全。” 李恩澈闻言大喜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 叶菩提心中冷笑，你还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就说我是好人，还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她说道：“先别急着谢我，你就就算在船上能安全，到碧落天之后该怎么办？” 李恩澈愣了愣，老实说道：“不知道。” 蠢得可以！叶菩提在心里默默吐槽，她尽量挤出一个和善的神色，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意见，你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啊。 ”李恩澈问道，在她心中已经把叶菩提当成那种古道热肠的侠女了。 对方不但有绝世的容貌，心肠也善良，是个大大的好人。 叶菩提说道：“不外乎两条路，去碧落天之后，然后直接乘船去中原或者扶桑，当然，你要是想去南洋当野人我也不反对。” 李恩澈的头摇的想拨浪鼓，说连连摆手：“我不要去当野人。” 叶菩提难得有耐心和一个人啰嗦这么久，说道：“去中原看起来是个好主意，中原地大物博，但那如意宫既然是岭南大派，那在整个中原的势力就不是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能招架的，所以去中原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我更倾向于让你去扶桑，扶桑与高丽同为中原属国，但毕竟隔着大海，而且你说你想成为高手，眼下正好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扶桑风间家族的人同样也在这艘船上。 ”叶菩提说道：“风间家族是扶桑第一流的武道家族，家主风间未绪更是快要进入谪仙人境界的超级高手，你若是能跟着对方去往扶桑，不但能躲开联姻，还能在风间家族隐居修行，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李恩澈显然对叶菩提的提议心动，只是她的表情还有些纠结，犹豫不定。 叶菩提问道：“还有疑问？” 李恩澈点点头，纠结道：“虽然我很想去扶桑，但是没想过背叛师门，除过这次的婚事，师父其实一直对我很好的。” 原来是为这件事纠结，叶菩提说道：“也没说让你背叛师门，你不投到风间家族不就行了吗？你既然是奕宫宫主的弟子，自然有传承你们奕宫核心的功法吧？” 看到李恩澈点头，叶菩提继续说道：“你去扶桑之后，只管深居简出，每日安心修行，然后找风间家族的人切磋，运气好还能得到风间未绪的指点，这样既能躲开奕宫，也能修行，在扶桑隐修几年，等到你修为上去，你再回奕宫，你觉得你师父还舍得责怪你，舍得把你嫁出去吗？” “对啊！”李恩澈一拍桌子高兴说道：“你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好聪明啊。” 说着看向叶菩提的眼睛已经是满眼小星星，她已经把叶菩提上升到自己毕生崇拜的同龄人的第二位——第一位就是那位曾挑战师父全身而退的超级女侠。 叶菩提心道我不敢说自己多聪明，但是忽悠你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向清冷的她难得挤出一丝微笑，说道：“这样一来你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只是几年时间就能让你师父转怒为乐，你甚至还能完成毕生的夙愿，成为一个高手，何乐而不为？” 李恩澈一脸崇拜，说道：“你这个主意太好了，实在是……实在是太谢谢你，等我武功大乘的时候，你要是遇到麻烦就来找我，我肯定帮你。” 叶菩提笑笑没说话。 很快李恩澈又皱起眉头：“可是……风间家族会让我借住吗？” 叶菩提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认识船上风间家族的人，到时候让他带你去扶桑，放心吧，一切交给我，这段时间你就留在我房间，你师兄不敢进来，等到碧落天，你再跟着风间家族的人去扶桑就好了。” “谢谢，谢谢。 ”除过谢谢，李恩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漂亮姑娘可真是自己平生见到最大的好人了。 “助人为乐乃是我辈江湖中人的道义，无须客气。 ”叶菩提说道：“你在我房间里不要出去，我出去看看情况，顺便和风间家族的人接触一下。” 李恩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第248章 风间小五郎 叶菩提来到甲板，此刻已经是中午时间，甲板上有不少出来透气的人，叶菩提目光扫过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个风间小五郎。 想了想，她找到船上的船长。 这艘商船的船主是一个扶桑人，和碧落天有不少合作，叶菩提是青州分部的大掌柜安排上船，虽然没有表明身份，但精明的船长也已经隐约猜到。 因此见到叶菩提之后，他表现的非常热情殷勤。 叶菩提则是开门见山的询问风间小五郎的住址。 船长没有隐瞒，直接告诉她。 看着船长的表情似乎很熟悉风间小五郎，于是叶菩提又询问他有关风间小五郎的具体信息，船长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风间小五郎是风间家族的宗家子弟，他的父亲是风间未绪的亲弟弟，不过这人也有些不一样，他的身份在家族很尊贵，本应成为风间家族这一代的中坚力量，不过后来发生一些事情……”船长室内，叶菩提和船长对坐，对方给她娓娓道来风间未绪的故事：“这人十八岁出门历练，爱上一个贫困的农家女子，但是他的身份注定两人不可能走到一起，果然后来事情泄露，家族人将他带回来，并且给他安排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却不想这家伙竟然在大婚之夜逃婚，去寻找自己的旧爱，倒是有些痴情，但也是因为他的逃婚，让风间家族颜面尽失，甚至一度将他赶出家门，不仅如此，被他逃婚的那女子同样也出身一个武道大族，这件事后两家闹翻，对方甚至还派出人追杀两人，风间家族也对两人不闻不问，两人在外面躲藏很久，还生下一个女儿……” 船长的话说到此处，叶菩提微不可查的皱眉，要是这风间小五郎已经被风间家族赶出家门，事情倒是有些麻烦，不过问题也不大，最多到碧落天之后自己安排人送李恩澈去扶桑，有碧落天的书信和人，想来风间家族不会不收留李恩澈。 船长继续说道：“后来一次暗杀中那女子不幸被杀，然后就剩下风间小五郎带着女儿浪迹天涯，四年前风间小五郎的母亲重病，临终前想要见他一面，家族才恩准他回来见母亲，却不想这一见，风间家族不知道为何又让他重归家族，传闻……传闻是因为他女儿是个武道天才，然后家主风间未绪才格外开恩允许他回家，而且还要将自己的一生所学尽数传给他的女儿。” 叶菩提仔细回忆自己今早见过那对父女的情况，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风间小五郎身上，并没有太关注过他女儿，也没有特意观察她的根骨，并不能非常准确判断出她的天赋。 叶菩提问道：“那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艘船上，不应该在扶桑吗？” 船长皱皱眉，说道：“他想要为妻子报仇，风间家族虽然让他回归家族，但是并不准备出手帮他，他这些年一直带着女儿在外游历，不停地修行武艺，就是想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去为妻子报仇，这一次好像是风间未绪有书信给他，他才带着女儿回家。” 叶菩提起身说道：“如此多谢了。” 说着告辞离开，船长却从她背后跟来，恭敬的把她带到风间小五郎住的船舱门前，这才告辞离去。 叶菩提敲响房间的门，很快门内有扶桑语传来：“门没锁，请进。” 叶菩提推门进来，看到风间小五郎正坐在窗前教女儿读书。 听到脚步声，风间小五郎转头看过来，看到叶菩提，神色中有不加掩饰的诧异。 叶菩提这么漂亮的人，几乎可以让任何见过她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因此风间小五郎自然是记得她，知道这是早晨自己在甲板上见过的姑娘，只是不知道这姑娘找自己做什么？ 他用汉语说道：“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些年游历在中原，风间小五郎也学会汉话，只是还不算太熟练。 听到他的话，叶菩提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而是把自己的茱萸剑递过去，用熟练的扶桑话说道：“风间先生可认得这把剑？” 风间小五郎有些疑惑的接过茱萸剑，长剑入手，就立刻有凛冽的剑气从剑身传来。 风间小五郎暗道好剑，然后轻轻抽出一截剑身，剑身清亮，宛如有一层湖水流淌其上，他注意到剑柄位置可这两个小字：茱萸。 风间小五郎看向叶菩提的眼神变了：“你是……碧落天的大小姐？” 中原有十大名剑只说，擅长铸造的碧落天同样有十大名剑，这十把剑的名气在中原不算大，但是扶桑与高丽却有不少人知道，尤其是其中的一些武道大宗。 茱萸剑便是其中之一，原本茱萸剑毫无名气，但随着叶菩提挑战各大武道宗师，它便也随着主人的战绩而名扬四海。 风间小五郎出身扶桑第一的武道家族，自然听过茱萸剑的大名，知道它是碧落天大小姐的佩剑。 虽然从未和碧落天大小姐谋面，但也听人说过她是一个绝顶的武道天才，未来极有可能进入谪仙人神仙人物。 却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两人之前还见过一面。 风间小五郎把茱萸剑还给叶菩提，态度比之前恭敬，说道：“先前在下眼拙，竟没有认出大小姐，见谅，大小姐请坐。” “无妨。 ”叶菩提在茶桌前坐下。 风间小五郎说道：“不知道大小姐今日来是？” 因为之前听过风间小五郎的事情，所以叶菩提临时改变想法，不想再拐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的说道：“是想请风间先生帮我一个小忙？” 风间小五郎一脸疑惑：“什么忙？” 他实在搞不明白，碧落天的大小姐，武功高，身份也不一般，有什么是需要自己帮忙的？ 叶菩提说道：“早晨先生也见过李载敏吧？” 这件事叶菩提在一旁全程旁观，风间小五郎自然不会否认，点点头。 叶菩提说道：“这件事就和奕宫有关，李载敏告诉先生他实在寻找他的师妹对吗？这件事就和他的师妹有关。” 风间小五郎没有说话，示意叶菩提继续说下去。 叶菩提继续说道：“这李载敏的师妹名叫李恩澈，乃是奕宫宫主的弟子，如今也在这艘船长，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岭南如意宫，是去联姻，要把李恩澈嫁给如意宫的人，而李恩澈并不愿意。” 听到这里，风间小五郎脸色变了，他自己本就有一段挑战世俗规矩的恋情，因此对于这种大势力之间的联姻极为厌恶，听到叶菩提说李恩澈是逃婚出来的，登时就对她起同情之心，问道：“那这姑娘被找到没有？” “没有。 ”叶菩提说道：“她如今在我那里，李载敏不敢来惹我，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第249章 一切顺利 让自己救李恩澈吗？ 风间小五郎心中疑惑，自己不过天境八品的实力，还带着女儿，怎么可能救得下李恩澈？ 他虽然同情李恩澈，但也不可能不顾女儿的安危去得罪李载敏，更何况叶菩提既然是碧落天的人，想要帮李恩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难道奕宫还敢不给碧落天的面子？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叶菩提说道：“风间先生不必为难，此事我已有万全策略，如今在船上，自然由我照顾李恩澈，船到碧落天之后，我就要离开，届时我会引着李载敏等人下船，然后就由你带李恩澈去扶桑，希望能让她暂时借居风间家族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如何？” 风间小五郎一愣，若是叶菩提真把李载敏等人引下船，自己再带李恩澈去扶桑自然万无一失。 但是这样的话，风间家族岂不是要得罪奕宫？可要是不答应，又要得罪碧落天。 两权相害取其轻，碧落天乃是江湖霸主，奕宫则是一个在高丽都不能称王的宗门，相比较起来，他自然不敢得罪碧落天。 于是他说道：“若是如此，自然可以，只是……” 顿了顿，风间小五郎犹豫道：“我是戴罪之身，在家中没有什么话语权，若只是让李姑娘住在家中自然可以，但若想要风间家族庇护她，还请大小姐能给家主写一封书信，言明情况。” 虽然他好奇叶菩提为什么不自己出面，还要假借风间家族之手，但一想到李恩澈的境遇，心中同情，也没有多问。 他心中暗道：传闻这叶大小姐是极情于武道的武痴，性格冷漠，出手狠辣，她能有如今的善意实在是难得啊。 叶菩提点头说道：“自然可以，如此就麻烦风间先生了。” “大小姐太客气了。 ”风间小五郎笑道：“实不相瞒，我与我的妻子也曾遭遇这种情况，对这种联姻实在深恶痛绝，即便没有遇到大小姐，遇到这种事情，方便的情况下，我也肯定会出手相助。” 叶菩提已经从船长那里得知风间小五郎的过往，对他的事情一清二楚，听闻他的话也只是点点头，没有意外，然后起身告辞：“如此，我先告辞，等到船靠岸碧落天后我就把李恩澈交给你。” 风间小五郎起身把她送到门口，叶菩提眼神扫过他坐在窗边的女儿。 小姑娘捧着一本扶桑语的《论语》，盖在自己的脸上，书眉上露出一半眼睛，偷偷打量叶菩提，看到叶菩提转头看她，又立刻用书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这一次叶菩提留心观察，仅从跟根骨上来说，这女孩确实非常适合习武，看来船长说风间家族因为这个小女孩才让风间小五郎重归家族的传闻并非子虚乌有。 叶菩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刚踏上上层走廊，就看到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自己的门前徘徊，想要偷窥，却又畏手畏脚。 叶菩提立刻就明白应当是李载敏派出的人来打探消息。 看来自己的那一手指让他记忆深刻，已经不敢正大光明来招惹自己了。 看到叶菩提出现在走廊，这几个人立刻脚底抹油的开溜，叶菩提没有阻拦他们，任凭他们离开。 然后推门进去，没有看到李恩澈的身影，走到床下踢了踢，说道：“出来吧。” 李恩澈姑娘从她床底下爬出来，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刚才好几个人都在门口徘徊，肯定是我师兄派来找我的人。” 叶菩提看着她，有些无奈道：“遇事要有静气，不要总往床底下钻。” “嗯嗯。 ”李恩澈使劲点头答应下来。 叶菩提看她模样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并没有用，别看这姑娘现在答应的好，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肯定还要往床底下钻。 也不知道她和谁学的这毛病，你是鸵鸟吗？ 不过叶菩提也不是要教徒弟，没兴趣教她该如何的临危不惧，如何的沉着冷静。 她们就不是一类人，很多东西叶菩提就算大发善心教她，她也学不会的。 于是她直接说道：“你记住一点，在我的房间你就是安全的，你们师门的人不敢闯进来。” 看到李恩澈点头，叶菩提起身走出房间——她让人提桶热水过来，然后让李恩澈洗漱一番，换套干净的衣衫。 趁着李恩澈在隔壁套间洗澡的功夫，叶菩提取出笔墨，给风间未绪写信。 叶菩提从未见过风间未绪——之前她确实准备去挑战风间未绪，不过家中出事，这件事也就耽搁下来。 如今她是以碧落天的名义给风间未绪写信，信中并未直接说明让他收留李恩澈，而是谈起碧落天与风间家族百年的交情，提议双方每年可以互派弟子交流学习，共同增进武道。 叶菩提相信自己的这个提议风间未绪不会拒绝，他也无法拒绝——千余年来，碧落天每一任天主几乎都是谪仙人，而风间家族至今未曾出过谪仙，即便是号称家族百年天才的风间未绪也不过堪堪半步谪仙。 碧落天在扶桑、高丽等地那就是武学圣地，多少人都渴望能拜入碧落天学艺，可惜碧落天传承中原文化，除过岛上自己人以外，收弟子也只收中原人，扶桑和高丽的人，除非资质实在逆天，否则碧落天都不会收入门下的，因此他们纵然仰慕碧落天的武学，却也难以一窥究竟。 叶菩提提议的武学交流未必能让风间家族的实力提升多少，但他们也不会拒绝和碧落天相互切磋的机会。 说完正事，叶菩提才在信的末尾顺便提及李恩澈，让风间未绪在方便的时候为这姑娘提供一些照顾。 先有交流切磋的事情再现，再提庇护李恩澈这件事情，她相信风间未绪一定会照顾好李恩澈。 相比于能和碧落天切磋交流，庇护李恩澈简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如此她就彻底把李恩澈推给风间家族，未来奕宫找到风间家族，因为有自己的书信在前，风间家族也不可能把李恩澈直接交出去——相比于碧落天，奕宫根本不可能被风间家族放在眼中。 如此祸水东引，双方就必然发生矛盾，双方都是各自江湖上有名望的大门派，一旦发生矛盾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如此也可以帮助碧落天分担一些注意力。 回来的船上叶菩提就一直在思考岛上有关的事情，恰好遇到李恩澈送上门，索性就用李恩澈安排出这么一出。 单单一个李恩澈还不至于让奕宫和风间家族成为死敌，但短时间内吸引目光已经足够。 本也没想着用一个小小的李恩澈能彻底解决问题，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随手施为。 此番提出的比武交流也不是她临时起意，而是早有此打算。 碧落天是四大秘境中最保守的地方，这是因为千余年来其余三个秘境的主人早都已经改姓，他们的创始家族或是已经消失，或是已经没落，唯有碧落天的叶家一直辉煌。 如今碧落天作为海上的商道中转中心，在生意这方面与外部接触极多，已经是一个繁华的商业中心，但涉及到武道这方便却又很少接触外界，少有身负武功的碧落天弟子在江湖上历练行走。 这就是为什么碧落天在很多人生意人耳中如雷贯耳，但在江湖上却不如其他三大秘境有名的原因。 叶菩提想要尝试改变这种情况，让碧落天的弟子多出去走走，也有利于他们未来精进武道。 与风间家族的交流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几日，李恩澈待在叶菩提的房间寸步不离，每日吃饭都有船长安排的人送来，李载敏也没敢再派人前来打探消息。 其实不用多探查，只看每日叶菩提房间都会送进两份饭菜，他就已经确定李恩澈藏在叶菩提的房间。 但是知道又如何？ 叶菩提一指头就能把他弹飞，就连他身边的那位奕宫长老都根本做不到，如今在这茫茫大海上，他们根本不敢得罪叶菩提。 于是李载敏与众人商议后，决定到碧落天在摊牌。 这白衣女子虽然凶悍，但碧落天高手如云，自己等人携带奕宫宫主的身份令牌去见碧落天的人，请求他们提供帮助，这件事自己等人占理，白衣女子再如何强悍也不可能和整个碧落天作对。 船行七日，叶菩提终于再次看到碧落天。 烟波浩渺，碧浪磷光，海天一线处有岛屿浮现在众人眼前，随着船越靠越近，岛屿不停在众人眼前放大。 码头停满来自各处的商船、货船，更有目力过人者能看到码头上忙碌卸货的人，极为繁忙。 大船靠岸，叶菩提带着李恩澈走出房间，然后直接拉着李恩澈飞跃下船头，几个起落之间就来到码头。 还站在甲板上的李载敏几人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然后毫不犹豫的追下去，却发现叶菩提与李恩澈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叶菩提带着李恩澈在码头兜兜转转，等到李载敏等人下船之后，这才带着李恩澈又返回船上。 船上，风间小五郎已经等候多时，叶菩提将李恩澈待到他面前，然后又递给他写给风间未绪的信，安排好这一切她才再次下船。 如此，李恩澈就在她的安排下，安稳踏上去往扶桑的路。 她在心中已经把叶菩提当成算无遗策的女中诸葛，极为佩服，甚至还憧憬起到扶桑之后隐修的生活，幻想着自己勤学苦练，有朝一日武功大乘，然后回到师门大大露脸。 第250章 谁同意，谁反对？ 叶菩提一招回马枪，彻底帮李恩澈解决李载敏等人的追寻。 但事情并不会这样就结束——即便李载敏没有找到李恩澈的下落，等到船开走后叶菩提仍会想办法告诉他李恩澈的下落。 这样无论他是选择追过去，还是回师门报告，都是叶菩提愿意看到的结局……碧落天。 岛上南方的小镇热闹非凡，北方却是一片幽静，一静一动，泾渭分明。 今日是长老会召开例会的日子。 长老会要辅佐天主管理碧落天，除过最核心的武道传承无法插手以外，岛上大多数事情都要经过他们的手。 十天一次的例会，主要讨论的是岛上生意的事情。 自叶寻故去之后，这一年来碧落天的生意是每况日下，各处商会出现的问题也让碧落天的声誉受到损失，因此岛上便逐渐出现一些对天主湘君子不满的声音来。 今日的例会，讨论的则是前日子叶硕将一批本该卖给扶桑大名的硬弩转卖给高丽王的事情。 这件事对碧落天没什么损失——整个扶桑大名不下百位，得罪其中一个不算强大的实在是无关紧要。 然而这件事不仅是利益问题，更多影响的还是碧落天的声誉。 言而无信，以后谁还敢和你做生意？ 再加上之前几次出的事情，扶桑那边已经有许多大名对碧落天隐隐不满了。 碍于碧落天强大的实力，他们不敢明着反对，但暗地里却都已经在寻找新的合作伙伴。 这对碧落天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长老会特意召开例会讨论这件事情。 议事大厅中熙熙攘攘坐满人，不仅是叶硕这个当事人在场，湘君子同样在场。 他身为天主，确实要为这件事负一定责任。 湘君子高坐主位，左手下方依次是大长老周世青、二长老常坤等十余位长老，右手下方则坐着四堂堂主。 碧落天下辖四堂，各司其职，是碧落天的武力保障。 青龙堂，主要负责武道传承，铸造传承，弟子大多数都是叶家人，堂主是叶菩提的二叔叶云。 这一堂是叶菩提所掌握的核心势力，虽然不是四堂中最大的堂口，但掌握着武道传承和铸造传承，这两样都是碧落天立世的根本。 白虎堂，入选者都是武道高手，分散在外界的各大商会，充当着保镖的角色，也是碧落天的武力象征，堂主淳于青。 此人是青州天海武馆馆主淳于白的亲哥哥，也是叶菩提父亲叶寻的心腹，但他是不是心向着叶菩提，这还需要打个问号。 朱雀堂，主要负责的是收集情报和联络通讯，必要时刻也充当着杀手、刺客的角色。 堂主是方寸先，此人平素极为低调，但身为情报负责人的他，绝对是掌握岛上最核心秘密的人物之一。 只是此人态度暧昧，看似中立，谁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是向着叶家还是湘君子，亦或者是长老会。 玄武堂，主要负责碧落天岛上的安危，维护岛上秩序，保证生意畅通。 堂主云卿颜，是湘君子的心腹。 云卿颜今年二十三岁，已经有天境二品的修为，这等资质已经堪比南宫水袖和石抹如意。 若非岛上还有叶菩提和湘君子两个更耀眼的天才，她一定是无数人崇拜的偶像，若是在中原，也一定会被顶尖宗门收为嫡传。 她本是中原一富商家千金，十岁那年随着家人南下探亲，路遇强盗，全家都被杀害，她也被强盗掳走，准备卖往青楼。 幸运的是后来她遇到外出砥砺武道的湘君子，便将她救下来带回碧落天。 此后十年时间，她在碧落天潜心修行，终于在三年前回到中原，寻找到那一伙杀害她家人的强盗，手刃仇敌。 因为湘君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对湘君子是极为崇拜与信任的。 四堂本应都是天主的嫡系，但因为种种原因，如今只有云卿颜一人是死心塌地的忠于湘君子。 除过天主、长老、四堂堂主，大堂中还有数十人，都是碧落天的重要管事。 等人到齐，身为大长老的周世青这才环视四周，沉声说道：“肃静！” 于是原本各处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消失，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上方的天主湘君子，看到他面无表情，便又把目光投向周世青。 身为长老会大长老，周世青名义上是碧落天的二号人物，实际上却是排在叶菩提之后的第三号。 看到众人的目光，周世青不动声色的看向湘君子，说道：“天主，人已经到齐，可以开始了吧？” 湘君子斜倚在座位上，一只手撑着下巴，闻言只是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周世青清清嗓子，说道：“那好，各处管事、掌柜的有什么事情要说的吗？” 今日的例会主要是为解决叶硕的事情，但也不仅仅只是这件事情，各处的管事、掌柜的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在例会上提出来，交给长老会和湘君子去解决。 周世青问完，下方陆陆续续有几个掌柜的站起身禀告一些事情，都是最近在生意上遇到的一些麻烦，资金、货物之类的。 这些事情都很好解决。 等到解决完这些事情，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再没有掌柜的站起来。 周世青这才说道：“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那咱们就说最后一件事情吧。” 顿了顿，他说道：“前些日子，扶桑商会的负责人叶硕把本应卖给扶桑大名的一百张硬弩转卖给高丽，这件事想必大家都应该知道吧？” 下方众人纷纷点头，都把目光转向场中一位长衫男子。 这男子年过五旬，相貌堂堂，看起来斯文儒雅，便是碧落天在扶桑的负责人叶硕，从辈分上来说，他是叶菩提的堂伯父。 周世青也把目光转向叶硕，说道：“叶管事，今日大家都在这里，我们也想听听这件事的始末，为什么要把卖给扶桑的硬弩转卖给高丽？” 叶硕站起身，对着上方的湘君子行礼，不急不缓说道：“此事确实事出有因，主要是高丽最近需要武器，因为他们受到大如者室韦部的威胁，据说是鲜卑的某位王爷东征大如者室韦，他们被打的节节败退，一路退往高丽的方向，高丽王心中担忧大如者室韦无处可去，会侵犯他们，便想向我们订购一些武器。” “既然如此，这也不是你毁约的理由！”有清脆的声音质疑。 说话的人是云卿颜，议事大厅只有七八个女子，其中又以云卿颜地位最高，身份最为重要，也只有她敢如此直白的质疑身为叶家人的叶硕。 云卿颜说道：“一百张硬弩，算不得什么大事情，即便你转卖给高丽王，若是及时把这件事情上报，岛上自然可以从其他地方调度出足够的硬弩交给扶桑大名，便也不会造成如今失信于人的局面，一百张硬弩赚的钱对我们碧落天来说是九牛一毛，但这件事我们损失的声誉却不是金钱能衡量的，这其中利弊，叶管事不会不清楚吧？我可是听说，因为这件事，扶桑的一些大名已经在私下联络，准备绕开我们碧落天，开辟新的货商，想要直接和中原交易。” “确实如此啊。 ”一旁的周世青点点头，说道：“云堂主说的很对，你把硬弩转卖给高丽王实在不是什么大事情，但这件事你为什么不上报？” 叶硕对着周世青拱拱手，说道：“大长老有所不知，并非我不想上报，实在是我也不知情啊。” 他苦笑道：“这件事是我手下一位管事私自所为，高丽王因为担忧大如者室韦的威胁，所以迫切需要兵器，因此便用银子贿赂这位管事，将本应该交付给扶桑大名的硬弩高价钱截胡，这件事我也是等到交货那天才知道，所以便是想要上报也来不及了。” “我知道此事后，便将那位管事开除了，但这件事已经已经于事无补，所以才会这么晚上报岛上。 ”周世青了然道：“原来如此，我还当叶管事你是如此糊涂呢，却不想是手下人的私自所为，这也算情有可原，而且这件事叶不全是坏事，虽然得罪扶桑大名，但同样打开高丽那边的生意，如今高丽受到大如者室韦的威胁，未来需要的兵器绝对不在少数，这算是另外开辟出一条生意路线。” 说完他又看向上手的湘君子，看他似乎没有什么表示，继续说道：“当然，这件事叶管事也并非全无责任，毕竟是你手下的人出问题，你也有识人不明，管教不力的责任。” 说着他提高声音：“此事既然不是叶管事所谓，我提议罚叶硕俸禄一年，取消年底的分润红利，以示惩戒，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他的提议让一旁的云卿颜冷笑不已——谁又不是傻子，会相信叶硕的一面之词。 他身为扶桑的负责人，会不知道自己手下人在做什么？ 再者说，堂堂高丽王，便是要截胡别人的武器，也是直接找上负责人，怎么可能去找一个小小的管事？ 很明显，这个小管事不不过是叶硕退出来的替死鬼而已。 但既然知道又如何？ 周世青在包庇叶硕，原本应该是他负起的责任，便被两人一唱一和，变成罚酒三杯了。 看来天主猜测的很对，这个叶硕早已经倒向长老会。 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这两人大庭广众之下在演戏呢！周世青的话让下方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最后长老会的诸位长老都看向周世青，说道：“我等没有疑问。” 除过长老会的诸位长老，其余人响应者寥寥，四位堂主更是缄口不言。 但这件事主要是由长老会负责，如果长老会同意这样的处罚，只要湘君子不反对，便也只能有这样的处罚。 看到没有人站出来，云卿颜有些坐不住了。 这件事最终损害到的是碧落天的声望，而碧落天的声望又和湘君子这位天主紧密相连。 若此番这般惩罚叶硕，势必要开一个不好的先河，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人有样学样，这对湘君子是极为不利的。 她朗声说道：“我反对！” 只见她起身，先是看向湘君子，然后才看向周世青说道：“此事对我们碧落天的声誉影响甚大，我们碧落天做生意以诚信为本，如今却失信于人，作为扶桑的负责人，叶硕的惩罚仅仅是罚俸禄和取消分红，惩戒实在太轻，不但无法向扶桑那边交代，更是会给其管事、掌柜的树立一个极为不好的榜样，惩罚如此之轻，以后各大掌柜岂不是要有样学样？随意毁约，长此以往，谁还敢和我们碧落天做生意？” 有人开口：“云堂主此言差矣。” 说话的是二长老常坤，此人是周世青的心腹，叶硕这件事情他自然明白前因后果，此刻便开口反驳道：“不知者无罪，叶管事事先并不知情，这顶多是失察之罪，此番惩罚已经是合情合理，更何况叶管事还是叶家人。” “叶家人又如何？”云卿颜说道：“碧落天数万人皆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叶硕坏的不仅仅是叶家的利益，还是我们整座碧落天的利益，这件事当然要重罚！我不同意大长老的处罚方案。” 常坤似乎对她的反应不意外，笑道：“云堂主，此事好像不归你管吧？” 这便是拿住云卿颜的软肋——她是玄武堂堂主，主要负责的是岛上的安危，并不能插手生意上的事情，只是她身份地位较高，所以才有位列议事大厅的资格。 常坤的话让云卿颜原本想要慷慨激昂怒斥对方的话憋回肚子里，有些愤愤的说道：“此事确实不归我管，但身为碧落天的人，我有责任要为碧落天的声誉考虑，何况此事天主尚未点头，要如何惩罚叶硕，不应该是由天主决断吗？” 常坤的话让云卿颜无法在这件事上质疑什么，她只好把话题转向湘君子。 她非常信任湘君子，所以想要等湘君子的态度，无论湘君子做出什么样的决断，她都会毫不犹豫支持，因为她知道湘君子是一个一定要有万全之策才会做出决定的人。 云卿颜的话让所有热的目光又从两人的身上转向上手的湘君子。 周世青也行礼说道：“不知道天主意下如何？若天主还有其他决断，还请明示。” 湘君子笑了笑，说道：“叶家的事情还是交给叶家人来处理吧。” 他的话让周世青一愣，说道：“可这件事是岛上的事情，并非是叶家私事，更何况叶家如今还没有族长，这件事……” “这件事我来解决！”有冷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接着一抹白衣从门外翩然而至，好似一缕阳光，照亮这阴凉的大殿。 叶菩提从门外走进来。 乍见叶菩提，大厅中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大多数的表情都是既惊且喜。 之前传言叶菩提有可能身陨中原，再加上几个月都没有她的消息，这就让那个传言更加甚嚣尘上，原本铁板一块的叶家也人心思变。 如今看到她完好无损的出现，这些人自然是惊讶和惊喜交杂。 对于碧落天的众人来说，叶菩提可不仅仅是身份尊贵的大小姐，更是绝对不能缺少的顶尖战斗力。 是未来坐镇坐镇碧落天的两大谪仙之一，是碧落天的定海神针。 经过初期短暂的惊讶，除过湘君子外的所有人立刻起身，恭声说道：“恭迎大小姐平安归来。” 叶菩提点点头，也不多言，走到湘君子身边——那里有着一张椅子，是特意为她而设立的，在湘君子之下，在周世青之上。 叶菩提在椅子坐下，这才环视四周，冷声道：“既然天主说要把这件事交给叶家来处理，那么叶硕的事情就由我来处理。” 张张嘴，周世青说道：“我并非对大小姐不敬，只是叶家如今还未选出族长……” 叶寻故去之后，叶家人立刻选出叶菩提为核心，但之后她便匆忙离开碧落天去中原，并为成为叶家族长，如今叶家的族长位置还在空悬。 叶菩提打断他的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大长老无需多言，从现在开始我便是叶家族长了。” 说着环视四周，冷漠问道：“这件事，谁同意，谁反对？” 第251章 战书 议事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叶菩提说道：“看来大家是默认了，既然如此，那我现在便宣布，撤去叶硕扶桑商会会长之职，撤去叶硕长老会长老之职，撤去叶硕叶家族老会族老身份。” 这句话说完，大堂众人面色各异，有面面相觑者，有愤愤不平者，亦有隔岸观火，幸灾乐祸者。 叶菩提取下茱萸剑放在手旁的桌上，然后一手按在茱萸剑上，说道：“这件事谁同意，谁反对？” 大堂众人看看茱萸剑，又看看叶菩提，最终没有人敢开口反驳，便是之前一唱一和的周世青、常坤都不在出声。 叶硕脸色极为难看，想要说话，但看到叶菩提冷若冰霜的脸色，终究只是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论及备份，他是叶菩提的堂伯父，但实际上他出身偏房，家族中不会有人因为他而和叶菩提起冲突。 眼见无人出声，叶菩提转头看向湘君子，说道：“天主，我如此惩罚可妥当？” 湘君子只是点头，说道：“既然此时已经交给叶家处理，便是你们叶家私事，你如何处理，我都没意见。” 他这句话不仅是肯定了叶菩提对叶硕的惩罚，更是肯定了她叶家族长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说的来做吧。 ”叶菩提说道：“至于空缺的扶桑商会负责人，我会再挑合适人选担任。” 叶菩提的话让一旁的云卿颜微微变色。 扶桑商会会长可是一个重要的位置，如今空缺出来，她自然希望能换上忠于湘君子的心腹。 然而叶菩提一句话便决定这下一任的商会会长肯定还是他们叶家的人。 实际上，这才是叶菩提今日出现的最终目的。 她和湘君子之间的关系绝不仅是盟友这么简单，所以她不是很在乎湘君子的天主威严会不会受到损失。 她在乎的是碧落天，帮助湘君子只是顺手为之，处置叶硕这只蛀虫，顺便换上更忠心自己的人来担任扶桑商会会长。 湘君子也明白叶菩提的想法，所以他才没有如云卿颜这般变色，他知道自己是很难从叶菩提手中抢过扶桑商会的职务——便是抢过来，换上一个自己的心腹过去，但那边商会的都是忠于于叶菩提的叶家人，自己派去一个光杆司令有什么用？ 如此还会得罪叶菩提，实在得不偿失，所以他自始至终表现得很淡然，对叶菩提的话也没有任何异议。 例会结束，众人准备散去，叶菩提叫住准备离开的二叔叶云，说道：“劳烦二叔通知族老，明日召开宗族大会。” 叶云是叶菩提的二叔，也是叶铮的父亲，今年才四十五岁，正值当年。 他身材颀长，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端的是少见的美男子——实际上叶家人的相貌都非常出众，无论男女。 听闻叶菩提的话，叶云停步说道：“你放心，你便是不说，我也会联络族老，前次你走的匆忙，这次回来，这些事情也该定下来了。” 叶菩提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往碧落天最高处的平台走去。 天际线咬住即将坠落的夕阳，留下一丝余晖染红海面。 叶菩提缓步走上来，看到的是湘君子被夕阳拉长的身影。 看到走上来的叶菩提，湘君子说道：“一年不见，你已经进阶知秋，可喜可贺。” 四下无人，叶菩提在距离湘君子一丈外停步，说道：“比不得你，一年不见，你的进步才更让我惊讶。” 湘君子今年已经二十九岁，早几年已经进阶知秋，如今距离谪仙人更是只差临门一脚。 叶菩提十九岁进阶知秋，如此看来她应当是比湘君子更有天赋，但实际上湘君子是十五岁才开始修行。 他六岁时被叶寻带回碧落天，每日做得最多的便是看书、研究花草、垂钓，似乎对习武全然没有兴趣。 叶寻又是一个不拘泥于世俗的性子，湘君子不想习武，他便也不强求，任由他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直到十五岁，湘君子才第一次握剑，仅三年时间便达到可以独自外出游历的修为，之后从铸剑炉取得佩剑秉烛游外出游历，这才有之后救下云卿颜的事情。 他用十四年时间，修到半步谪仙的境界，叶菩提三岁习武，十六年时间才堪堪知秋，所以叶菩提自认为自己的天赋、悟性都不及湘君子。 今日一见，又看出他即将迈入谪仙人。 在许多人看来，叶菩提已经是千年一遇的武道天才，但在叶菩提看来，湘君子才是真的的天才。 对于叶菩提的话，湘君子没有太多表情，只是说道：“前些日子我收到高丽天剑流大宗师尹良阙的战书，邀我十月初二比试。” 叶菩提微微蹙眉，说道：“就只剩下三日时间了，我曾和他交过手，尹良阙很强，他此番挑战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要试探我们碧落天的虚实。” 尹良阙是高丽第一高手，叶菩提曾向他挑战，但败在他手下，而且仅仅只和他交手不到百招。 不过彼时尹良阙是知秋，而叶菩提仅仅是闻道，若是再次交手，胜负便不可预测了。 此时尹良阙下战书挑战湘君子，很大可能性是听到一些碧落天的传闻，所以才要出手试探。 这个高丽第一高手一向非常有野心，不甘心高丽的江湖要为碧落天马首是瞻。 这对现在的碧落天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知道他的意图。 ”湘君子解释道：“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隐忍不和周世青起冲突，便是不想在大战之前浪费力气，平白让外人捡便宜。” “原来如此。 ”叶菩提终于是明白他为何在叶硕的事情上不和周世青正面冲突，而是把他踢到自己这里来。 以她对湘君子的了解，自家这个师兄看上去温文尔雅，一副君子温如玉的模样，但实际上绝对不是一个会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 温和儒雅只是他的伪装。 至于他这层伪装之下是凶恶的獠牙，还是狰狞的面目，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252章 葬龙渊 周世青身为碧落天大长老，他一不是叶家人，二没有顶尖修为，却能窃取此位，盖因他的义父是叶丹青。 叶丹青是叶菩提的叔祖，也是碧落天的太上大长老，是除过叶菩提、湘君子以外，碧落天仅存的一位知秋高手。 只是他已在葬龙渊闭关多年，不再参与岛上事务。 他一生未婚，膝下无儿无女，仅有周世青这么一个义子，自然是当作亲生儿子疼爱。 周世青也是非常聪明，他知道自己在碧落天的最大靠山是叶丹青，因此对叶丹青极为孝顺，靠着这份感情，他如愿做到碧落天大长老的位置，更是在叶寻故去之后，成为和叶菩提、湘君子分庭抗礼的三大势力之一。 湘君子不想和他有正面冲突，实际上是不想和他背后的叶丹青起冲突。 “一个尹良阙不足为虑。 ”湘君子说道：“便是我不出手，你也能打发他，只是若是因此而暴露出我们碧落天如今的困境，那我们便要成为众矢之的了，到时候会引来多少虎狼之辈就不可知了。” “你准备怎么做？”“击败他。 ”湘君子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好似在说晚饭要吃什么，而不是要去和一位剑道大宗师进行生死之战。 但他这样说，叶菩提便也相信他。 因为从小到大，湘君子从未有过食言的时刻，他很少会承诺或保证什么，但一旦说出口，那就必然会做到。 他说能击败尹良阙，叶菩提就相信他一定能击败尹良阙。 叶菩提说道：“那就好，击败尹良阙定然能震慑四周隐有异心的各方势力，可保我碧落天不被虎狼环伺。” 顿了顿，叶菩提说道：“我要去葬龙渊一趟。” 湘君子微微偏头，说道：“葬龙渊倒是一切安好，我先些日子才去过，而且有太上长老他们守着，一般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总要我自己看过才能放心，”说着直接往前方的悬崖下跃去，如同一叶浮萍，朝着悬崖下方的海面跌落。 看到叶菩提跳下悬崖，湘君子站在原地片刻，目光凝视着她的身影被海水淹没，然后才面无表情的离开这里。 葬龙渊是碧落天的绝密之地，除过核心人员，大多数都不知道隐藏在哪里，即便知道在哪里，没有闻道境界也不允许进入。 叶菩提跃下悬崖，然后落入水中，运起内力护体，周身的海水自动向两边分开，丝毫不能浸湿她的衣衫。 水面下两丈深的山崖出有一块凸起的礁石，叶菩提来到近前，按下凸起的礁石，于是她面前的山崖上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这就是葬龙渊！任谁也想不到碧落天最绝密的葬龙渊隐藏在悬崖下的海中，只有跳下悬崖才能进入葬龙渊。 不过这悬崖也有百丈，海面下密布礁石，没有绝顶修为，跳下来就是找死。 叶菩提走进入口，然后按下里面的一个机关，于是入口又缓缓合上，将海水与洞口隔绝开来。 入口后面是连续往上的台阶，这样就能防止海水倒灌进来。 叶菩提沿着台阶走出一段距离，然后眼前逐渐明亮起来，通道的两边每隔不远便有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用来照明。 她走到通道的尽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石洞，宛如一座巨大的宫殿。 石洞四周有十多条通道延伸出去，叶菩提知道这些通道后面都是开辟出来的石室，是岛上闻道以上境界的高手隐修的地方。 闻道以上境界的高手已经可以短时间辟谷，这些人隐居在此，每月会有专人送来食物和水，足够他们生存，也不会打扰到他们的清修。 碧落天能有今日之实力，外面那些人自然非常重要，是他们构成碧落天的方方面面，但隐修在此的高手们同样重要，他们是碧落天强大实力的保障。 即便碧落天暂时没有谪仙人，有葬龙渊这些闻道境界坐镇，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招惹的。 中原十大门派包括太白剑宗在内，也没有任何一个门派能同时派出十位闻道境界以上的高手。 这是碧落天传承一千六百年才有的底蕴。 除过这十多条通道，石洞最显眼的地方就是中央那一丈见方的水池了。 这水池下方不知道通向何处，常年碧绿，水池外八个方向分别雕刻着八条五爪金龙，每一条都是美轮美奂，仿佛随时要腾云驾雾飞走，简直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就是葬龙渊名称的来源。 眼下在水池旁盘膝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他虽然是闭目养神，但周身却始终环绕着一股气息，绵延悠长，经久不绝。 叶菩提走进石洞，老者睁开眼，看着她眼神闪过一丝诧异，说道：“咦，一年不见，小葡萄你进阶到知秋了？厉害啊，怕是不用十年，咱们碧落天又能再出一个谪仙人，这等天赋，啧啧……恐怖如斯。” 叶菩提心中无奈，这世间大概只有他一个人敢叫自己小葡萄，而且自己还没办法反驳。 这老者名叫叶丹青，不仅是碧落天仅存的太上长老，还是叶家人，论及辈分自己要称呼他为二叔祖。 叶丹青虽然是太上长老，但已经很多年不曾插手家族事务，隐修在此地。 之前叶丹青也并不常在葬龙渊附近，只是一年前发生碧落印丢失，池中封印被打开的事情，他才亲自来镇守这里——实际上，池中封印被打开，叶丹青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他是太上长老，整座清修之地以他修为、地位最高，但却未发现潜入的敌人，而且还让打开封印，实在难辞其咎。 但他辈分太高，再加之又是无心之失，谁也没办法责罚他，倒是他自己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自此后便日夜镇守在池边。 这位二叔祖性格上有几分老顽童的模样，会打趣所有的小辈，叶菩提对他的话倒是见怪不怪。 静心凝神，叶菩提说道：“二叔祖，那东西没有再折腾吧？” 叶丹青摇摇头，说道：“我日夜守着它，没有再见什么动静。” 叶菩提走到池边，向里面看去。 一池碧水，波澜不惊，很难想象便是这里面的东西让一代谪仙陨落。 第253章 叶菩提的闺房 看着叶菩提越深越发冷漠，叶丹青说道：“小葡萄，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劝你还是打消这种想法，你父亲一代谪仙尚只能将它封印，你便是进阶谪仙人，确定能超越你父亲，将它彻底消灭？” “二叔祖无需担心，我见过它和我父亲交手，知道它的厉害，不会轻易挑衅的。 ”叶丹青捋捋胡须，长舒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叶家不能没有谪仙人，放眼如今的叶家，庶出、嫡出几千口人，唯有叶菩提一人未来有可能成为谪仙人，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叶菩提都绝对不能出事。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又听叶菩提说道：“等我动手的时候，定然是已经有十分把握了，”叶丹青苦笑一声，说道：“你爹娘都是和善的性子，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和他们性格迥异的女儿呢。” 他知道这姑娘向来是说一不二，既然说未来要动手，那自己是如何也劝不住的，唯一希望的便是她真的能有足够击败池中封印的实力。 叶菩提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微微欠身，说道：“看到此处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如此菩提告退，劳烦二叔祖代菩提向各位长辈问好，我就不去打扰他们清修了。” 叶丹青她盘膝坐下，挥挥手示意她离开，神色颇为无奈。 离开葬龙渊，叶菩提再次回到悬崖上，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海上生明月，碧落天洒满银辉，宛如白昼。 她往南方看去，一岛分两半，南边灯火通明，灯笼、火把、火盆等将半座岛照亮，热闹非凡。 碧落天不是中原，没有宵禁，因此这夜间可比中原热闹许多，小镇上又是来自四海八荒的商人，手里不缺银子，几乎是夜夜笙歌，仅这夜市一项就能为他们带来无数的银子。 相比于南方的热闹，北边可就安静许多，幽静的林中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内门人员的住所，虽然也挂着灯笼，但是远不能与南边的热闹相比。 叶菩提从山顶走下来，一路上凉风习习，倒也清爽。 她住在半山腰的一处独院，虽然不是碧落天最富丽堂皇的住所，但却有着首屈一指的清净，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这里除过她自己以外，只有一个自幼伺候她的小丫鬟居住。 小丫鬟名叫芍药，性子胆怯，以往叶菩提在小院时她和叶菩提住着还没有什么感觉，但叶菩提离开后她却不敢独自居住在这偏僻的地方，于是直接搬去丫鬟女婢们居住的杂院，宁愿和七八个人挤通铺，也不愿意回来住。 只在白天来打扫卫生，不至于让这里落了灰尘。 今日叶菩提现身时已经是下午，小丫鬟得到消息就赶忙从杂院搬回来，然后又是一通忙活收拾，等到叶菩提从葬龙渊回来，她还没有忙完，正在厨房烧热水。 听到大门推开的声音，芍药从厨房跑出来，看到走进来的叶菩提，哇的一声扑过来，说道：“小姐啊，你终于回来啦。” 小丫鬟今年才十四岁，个子不高，相貌清清秀秀。 叶菩提身材高挑修长，小丫鬟才刚到她胸口位置，看着她跑过来，叶菩提伸出手指点在她额头，小丫鬟前扑的姿势就立刻停住。 叶菩提说道：“你别过来，哭的我身上全是眼泪鼻涕。” “哦。 ”芍药立刻答应，乖乖在原地站住，她也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只是一直不习惯，在她看来女子都是水做的，会哭不很正常嘛？ 怎么自家小姐就不一样呢，从小到大就没见她流过一滴眼泪，当真是世间最奇特的女子。 叶菩提与芍药错身而过，朝着自己闺楼走去。 她居住的闺楼隐藏在院中的大片竹林中，楼前是她幼时自己设计的一处取水装置，连接到院外的山泉，可以直接把山泉水接引到院中的莲花池。 幼时她练武到精疲力尽，每每就喜欢坐在这座莲花池边听流水叮咚，一边思考武学要义，一边看着鱼儿跃出水面，于是一天的疲惫就全部消去。 她的闺楼上下两层，但与一般女孩闺楼不同，除过日常居家用品，没有什么女儿家的小物件，多的是书和兵器。 书多是一些地理图志、历史传记，少部分则是一些江湖前辈的武学心得，不少还是孤本，这些书从她小时候看到如今，每一本都翻过许多遍，内容也早都已经烂熟于胸。 不仅是在武道上给她诸多帮助，也帮她更详细的了解这个世界。 除过这些书外，最多的则是剑，一面墙上挂着长短宽窄薄厚各不相同的宝剑上百柄。 碧落天擅长铸剑，有三大剑炉，九小剑炉。 九小剑炉每年开炉一次，铸造的每一柄都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三大剑炉每十年开炉一次，铸造的则是传世名剑。 不过三大剑炉并非每一次开炉都能成功，百年来三大剑炉开炉三十次，却也只铸造出十柄名剑，其中就有她的佩剑茱萸。 她收藏的这上百柄宝剑，少一半是她从各处收集来的名剑，多一半则是来自自家剑炉，其中有四柄出自三大剑炉，仅是她这百柄长剑就已经价值不菲。 推开门，森然凛冽的剑气扑面而来。 虽然叶菩提是碧落天无数年轻人的梦中神女，但绝对没有几个人有勇气进入她的闺楼，单是这股凝而不散的剑气就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比之洗剑山庄的藏剑池也差不了多少。 与其说她这是闺楼，还不如说是剑楼。 因此她这里是无数人想要一窥究竟的地方，也是无数人谈之变色的地方。 也就芍药那小丫鬟能随意进出，她虽然看起来胆子小的和个兔子似的，但自幼跟着叶菩提，也修行剑道，能抵挡这里的剑气。 很快小丫鬟提着热水上来，叶菩提开始沐浴更衣。 片刻后，芍药站在房外轻声道：“小姐，二老爷来了，正在大门外。” 水雾缭绕中传来叶菩提的声音：“请二叔去客厅喝茶，我稍后就来。” 房间外传来小丫鬟渐去渐远的脚步声，叶菩提从浴桶中走出来，曲线玲珑的身体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她很快擦干水渍，又用内力将头发烘干，用木钗随意挽，起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走出去。 照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颊上有几分蒸汽蒸出来的红晕，于是打开窗户透气，待到脸色如常才往外走去。 第254章 继任族长 叶菩提走进客厅，看到叶云正端着茶杯轻吹。 “这么晚，二叔有什么事情吗？”叶菩提边走边说道。 看到叶菩提，叶云放下茶杯，笑道：“确实有一件事要和你说说。” 叶菩提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什么事？” 叶云笑道：“下午之后，你回来的事情就在族中传来，我还未一一上门，各位族老便寻到我的住处，言明要召开家族大会，推举你为家族族长。” 叶菩提脸色平静，叶云说的事情在她意料之中。 她虽然没有族长之名，却有族长之实，先前因为要去中原，没有来得及继位，如今她回来第一件事便是严惩叶硕。 这件事在家族传开，族老们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叶硕本就是族老之一，还是叶菩提的堂伯父，叶菩提惩罚他都毫不留情，若是换作他们，那只会更狠。 所以叶硕的事情便是一个引子，让本就忠心叶菩提的人更加忠心，让原本有异心的人心生忌惮，让那些尸位素餐的蛀虫明白谁才是能让他们继续富贵下去的人。 现在的叶家根本离不开叶菩提，他们是荣辱与共，所以这些人只能选择围绕在叶菩提四周。 无法对抗，那就只能选择加入。 若是他们站出来推举叶菩提做族长，那就相当于从龙之功，这谁不想要？ 叶菩提欣然接受，说道：“那好，可有什么是需要我准备的？” 她对权力没有任何迷恋，但是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她必须要把这个位置拿到手。 “不用，不用。 ”叶云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明日穿的庄重一些便是，其余由族老们张罗。” “那就好。 ”叶云告诉她这个消息之后，便也不再耽搁，起身准备告辞。 只是走出客厅时他脚步一顿，说道：“对了，你回来还没见过叶铮吧？那小子最近也不知道是转性还是怎么了，读书练武都非常勤奋，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叶菩提明白他话中所指，说道：“叶铮是咱们长房嫡系，未来是要挑起家族大梁的人，他能用功自然是好的，这样才不负我对他的期望。” 得到叶菩提的答复，叶云显然心情很好，笑道：“希望那小子不是一时性起就好。” 作为叶寻的亲弟弟，叶云纵然武功不济，但在家族中也有很深的威望，若是他愿意，绝对可以在家族中成为和叶菩提分庭抗礼的人物，然而他却始终坚定不移地支持着叶菩提。 正是因为有他的鼎力支持，整个叶家大多数人才会围绕在叶菩提周围。 叶云如此支持叶菩提，一方面是他明白只有叶菩提才能让叶家在困境中屹立不倒，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和叶菩提达成某个协议。 这个协议让他成为叶菩提最坚定的支持者。 送走叶云，叶菩提关上大门，转身就看到芍药扑闪着大眼睛看自己。 叶菩提微微蹙眉：“不去睡觉，在这干什么？” 小丫鬟脆生生问道：“小姐，你要当族长了吗？” “嗯。 ”叶菩提点点头：“这个你不是早知了吗？” 芍药是她的贴身丫鬟，虽然两人没有别的小姐和贴身丫鬟那样亲密无间，但叶菩提的很多事情芍药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往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芍药天真的问道：“那你当族长会搬到老爷的院子去住吗？” 叶寻生前常住的是碧落天历代天主住的院子，除过这处院子，叶家历代族长还有一个专门的小院，只是叶寻当族长时很少住那边，也就一直空下来。 “应该不会。 ”叶菩提道：“家族没有规定族长必须住在那里，我觉得这里清净，挺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到叶菩提说不会，小丫鬟的脸皱巴巴垮下来，小声说道：“这个院子太僻静，一个人住着就和鬼屋一样。” 叶菩提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一下，说道：“我当是什么事情，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搬去其他人多的院子，你以前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她这一弹指快若闪电，小丫鬟虽然抬手去挡，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双手捂着额头说道：“可是搬来搬去很麻烦，也不方便打扫啊。” 叶菩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说道：“明日我给你支些银子，你再置办一套东西放在别的院子，至于打扫……这个没办法，一般人进不了这个院子。” 楼中百剑，剑气溢于四周，没有几分修为进来少不得大病一场。 于是原本泫然欲泣的小丫鬟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谢谢小姐。” ……一唱雄鸡天下白。 既然已经决定共推叶菩提做族长，叶家人的行动是极快的，吃过早饭便都到祠堂集合——叶家女人可以进祠堂的，这点倒是与中原大为不同，不过也仅限嫡系，而且需是云英未嫁，因为嫁人从夫，那便不是叶家人了。 旁系、嫡系，叶家各房主事人加起来超过五十人，再加上族老和一些德高望重的长辈，聚集在祠堂叶家人超过百人。 如今叶家辈分最高之人是叶菩提的一位曾叔祖，比叶丹青还要高出一辈。 这位曾叔祖天赋平平，修为平平，性格也是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最大的特长就是能活……活到如今的年纪，已经是五世同堂，如今身子骨还算硬朗，不敢说能熬到六世同堂，但是再撑三五年还是没有问题。 这一次叶菩提继任族长的事情就由辈分最高的他来主持。 等到所有人到齐，一身盛装的叶菩提才迈步走进家族祠堂，然后穿过两边的人群，来到台阶的上方。 她的曾叔祖看在一旁说道：“一年前，我叶氏遭逢变故，先族长不幸故去，国不可一日无君，族亦不可一日无主，幸先族长之女叶菩提，聪慧机敏，又兼得修为高强，胸怀广阔，深得人心，在先族长故去之后带领族人团结一致，不至让我叶氏沉沦，故此经过族中各家主事、族老商议，共推先族长之女叶菩提为我叶氏新一任族长，于今日敬告天地、先祖，继承族长之位，各位可有意见？” 这本就是众人共推出来的结果，自然没有人有意见，于是在一片赞同的声音中，曾叔祖宣布叶菩提继任叶家族长之位。 之后则是举行祭拜大典，先是祭祀天地，然后祭祀先祖，接过象征族长权利的身份令牌，叶菩提正式成为叶家的新任族长。 叶家历史上也出现过女性族长，但叶家同样有一条不成为的规矩——女性一旦成为族长，那就不能再嫁人，直到她卸任族长之后。 因此叶家历史上出现过的几个女族长无一例外不是单身到老，然后将位置传给嫡系的子侄辈。 叶菩提接过象征族长的令牌，那就代表她在卸下族长位置之前，没有人会考虑她的婚事问题，她自己更不能嫁人。 当然，这本也是她所求，心中并无特别的想法。 继位的过程极为顺利，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这本就是叶家人决定后的结果，自然也没人敢来捣乱。 等到一切结束，已经是日上三竿，叶菩提在勉励家族众人一番之后，这次的宗族大会也就结束，一众人先后告辞离去，自此叶家算是翻开新的篇章。 第255章 郡主来访 继任族长三日，叶菩提每日都忙成陀螺。 身为一个几千人的大家族族长，叶菩提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尤其是在之前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面叶家走没有族长，许多事情都要族老会商议着解决，一旦出现不同意见，这些事情便要搁置下来。 如今家族堆积的事情已经太多，叶菩提自然要非常忙碌了。 今日叶菩提正在自己的小院与叶云谈话。 主要是在商议马上就到年底，族中各处的年底分红问题。 利益是捆绑一个团体的根本所在，叶家几千人，若是叶菩提不能把这件事解决好，肯定会让许多人心有不满，她这个新任的族长权威便也会受到影响。 几千人，叶菩提不可能考虑到每一个人，所以只能给各房分配一个数字，然后由各房再自己分下去，这其中要考虑平衡各房的利益，所以是一个非常繁琐的事情，需要反复考量，因此叶菩提才找到二叔前来帮忙。 两人正在说话，院门被推开，芍药走进来，说道：“小姐，二爷，新罗的青璃台的人到了，您要不要去见一见？” 叶菩提说道：“天主呢？” 一般接待的事情自然是由天主来做，叶菩提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而且青璃台这种小地方，随意派个长老去接待就可以，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面？ 芍药说道：“是云堂主来请您的，天主有事去葬龙渊了。” 云卿颜？ 她和对方接触不多，几乎没什么大的交集，但也知道这女子是湘君子的心腹，她来请自己是什么意思？ 叶菩提皱皱眉，看着叶云说道：“那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叶云点点头笑道：“也好，青璃台和咱们有一些生意往来，上次他们也说过要派一些弟子来咱们碧落天交流学习。” 新罗虽然是蕞尔小国，青璃台的实力更是不值一晒，不过他们与碧落天也是多年合作伙伴，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两人走出大门，然后就看到云卿颜带着几个人等在门外，看到叶菩提，云倾颜说道：“大小姐，青璃台的人到了，天主不在，只好来打扰您了。” 叶菩提看看她，一脸坦然，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于是说道：“走吧，去看看。” 叶菩提当先走去，叶云与云卿颜跟在她身后，一群人去往南岛。 约莫一炷香时间，她们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前，这里是碧落天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的会馆。 青璃台这次一共来五十人，除过带队的三位长老外，一共有四十七位来交流的弟子。 叶菩提走进大厅，看到厅堂上坐着三个中年人，想来就是青璃台的三位长老了。 会馆掌柜连忙上来，指着三人中间的那个长须黑面的中年人，对叶菩提说道：“大小姐，这位是青璃台的大长老金次雄，另外两位也是青璃台的长老，他们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叶菩提看向金次雄，微微颔，不冷不淡的说道：“欢迎金长老来碧落天。” 金次雄和另外两人站起身，熟练的用汉语说道：“没想到是大小姐您亲来前来，倒是让我等受宠若惊。” 早就听闻这碧落天大小姐乃是人间绝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倒是这自己三人大饱眼福。 叶菩提在金次雄的对面坐下，叶云和云倾颜挨着她落座。 然后就是礼貌的客套，不过这些叶菩提没有怎么说话，更多的都是交给叶云，这方面他比叶菩提熟悉太多，应对起来也是滴水不漏。 不咸不淡的客套完，金次雄终于说道：“我等这次率领弟子前来碧落天，大开眼界啊，实在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繁华的地方，以后也应当多多加强交流才是。” 叶云笑笑，说道：“金长老过誉，咱们两家一衣带水，相互交流也是应该的。” 和青璃台交流，这是长老会做出的决定，但叶菩提等人也是同意。 说过几句，叶云说道：“金长老放心，你们这些弟子来到我们碧落天，我们自会尽地主之谊，让他们和我们的弟子多多交流切磋，增进武道修行。” “那就好，那就好。 ”金次雄笑道：“新罗是个小国，一直仰慕中原正统文化，我青璃台受到王上看重，本应该去中原学习，但中原各大宗门多有门第之见，瞧不上我等小门小派，好在碧落天也是人皇正统，且愿意给予我等学习的机会，实在是感激不尽。”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这也是无奈之举。 碧落天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庞然大物，能前来学习自然要态度恭敬。 他们新罗多年来都生活在野心勃勃的高丽人阴影下，高丽还有一个尹良阙坐镇，新罗却连一个闻道境界都没有，所以他们渴望自家能出一些高手，用来抗衡高丽。 这次能得到来碧落天学习的机会，自然是万分珍惜。 叶菩提同意这件事情，自然是希望未来新罗能给高丽找些麻烦，也好不让他们给碧落天添乱。 事情已经说定，叶菩提便让人招待金次雄一行人，然后她也告辞离开。 三人穿过繁华的街道往北走去，走过半座岛才终于在看到同往北岛的青石大道，相比于南岛，北岛就要安静太多，分界线的牌楼前站着八个护卫，清一色天境高手，有他们守护，外人在没有得到应允之前是不能进入北岛的。 此刻牌楼下除过这八个护卫，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人。 两人站在牌楼下，没有离开的意思，那年轻公子还对护卫们说着什么。 看着从街道上走出过来的三人，其中一个护卫说道：“我没有骗您，大小姐确实在镇子上，您看，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年轻人回头，正好看到走过来的叶菩提三人。 他脸上勾勒出笑容，唰的一声合起扇子，走到叶菩提面前，略微轻佻的说道：“美人啊，你可算回来了，一段时间不见又漂亮了。” 叶菩提身后的叶云和云卿颜以及旁边的八个护卫看到这年轻人不但出言轻佻，还敢大胆的用扇子去拍她的肩头，甚至还想大胆的去搂她的肩膀，顿时胆战心惊：依着叶菩提的脾气，这年轻人下一刻可能就要被茱萸剑削去脑袋吧？ 然而让他们震惊的是，叶菩提竟然没生气！在他们印象中几乎不和异性接触的叶菩提竟然没有一剑杀掉他，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表情。 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叶菩提吗？难不成是什么人假装的？ 叶菩提没有理会这年轻公子，反而是看向那低矮老者，说道：“孙伯，好久不见。” 老者笑着拱手：“确实好久不见。” 似乎是注意到旁人诧异的眼神，叶菩提连忙侧身闪开女扮男装想要搂自己脖子的贺兰明月，然后说道：“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叶云和云卿颜从惊诧中回神，连连点头。 叶菩提这才说道：“先回去再说吧。” 于是五人走过牌楼，朝着半山腰走去。 第256章 赠剑 看到自家小姐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肩并肩走回来，一路上还不时低声交谈几句，芍药惊的瞠目结舌。 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和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过？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姑爷？ 呸呸呸！自家小姐现在是叶氏族长，怎么可能嫁人。 难不成是上门女婿？ 小丫鬟站在原地发呆，脑补出无数故事。 冷不丁叶菩提已经来到她面前，看着发呆的小丫鬟，隔空朝着她轻点一下。 于是小丫鬟捂着额头清醒过来，有些委屈的看向叶菩提。 “去打盆温水来……我们进去说吧。 ”前一句是对芍药说的，后一句则是对贺兰明月和孙伯所说。 叶云和云卿颜已经提前离去，三人走进叶菩提的小院，贺兰明月环视一圈，赞叹道：“好别致啊。” 此刻她虽还是一副男子装扮，但已经没有故意捏着声音，清脆的嗓音如同泉水叮咚。 叶菩提的院中池水清澈，松竹四合，闺楼用松木与竹子建成，未施脂漆，也无勾心斗角，飞瓦流檐，仿佛是随心搭建，但前方一弯莲花池，后方成片青竹林，瞧来也是别有风味。 难怪贺兰明月一见就心生喜欢。 芍药端来一盆温水，贺兰明月洗去脸上的伪装，重新露出真容。 看到这年轻公子变成一个美貌少女，芍药这才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会与她这么亲近了。 三人在莲花池边的石桌前坐下，叶菩提又对芍药吩咐去准备一些酒菜。 等到芍药离开，叶菩提才问道：“你怎么想到来碧落天？” 贺兰明月笑道：“回中原无聊啊，然后你不是让杜神医来京城嘛，我听他说你才回去不久，就想要是去青州等你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呢，索性就直接来碧落天。” 叶菩提去青州之后，曾吩咐神医杜以渐去京城为贺兰明月诊治病情，所以她才能从杜以渐那里得到自己的消息。 叶菩提问道：“杜老如何说？” 杜以渐的医术极高，叶菩提相信他不应该束手无策。 贺兰明月说道：“能怎么说，我这是绝症呐，不过杜神医虽然治不好我，但能配出另外一味药缓解病情，倒是能多活几年了。” 原本贺兰明月的寒疾一直靠一种暖阳丸压制，只是随着她越服越多，那种药丸的效果也在逐渐减弱，如今杜以渐寻到新的替代药物，虽然不能除根，但能多续命几年，她也能有更多时间去查找鲛珠的下落。 也难怪她还有心情悠哉悠哉来碧落天寻叶菩提。 莲花池边，两人把各自分开后的事情大略说一番。 贺兰明月的事情没有什么出奇的，聚拢齐自己的护卫们后就离开不夜城回长安。 再然后杜以渐到来，帮她续命，她才有心情踏上前来碧落天的路。 叶菩提讲述自己这段时间，当她提起宁和与白衣盟的时候，贺兰明月笑道：“宁和啊，那小子我认识。” “嗯？”叶菩提好奇道：“你还认识太白剑宗的人？” 贺兰明月点头承认“当然，我在长安混的，怎么可能不认识太白剑宗的人？宁和那小子，人傻了点，其余还好。 ”叶菩提想起宁和带着白衣盟去凉州后的事情，没有自己，他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说道：“你说得对。” 那小子大概是把太多心思放在习武上，江湖经验实在匮乏，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在白衣盟各位游侠的熏陶下有没有进步。 芍药从厨房端来酒菜，三人就在这莲花池边解决掉午饭。 然后孙伯回南边的客栈，贺兰明月则留在叶菩提这里。 叶菩提带她走进自己闺楼，一推们便有一股剑气铺面而来，叶菩提轻叩一下茱萸剑，于是满屋的铮铮剑意就消失，但森寒的剑气仍旧肆虐。 叶菩提知道贺兰明月是怕冷的体质，于是放出气劲挡在她面前，不至于让她被剑气伤到。 贺兰明月好奇的在她的闺楼上上下下，最后才说道：“你这里什么都好，但是挂这么多剑做什么？谁家闺楼会挂这么多剑？别说闺楼，就算是一般的住所，也不能放这么多兵器，金戈杀戮之气太重了。” “收藏爱好。 ”叶菩提说道：“而且我自有练剑，这些剑的剑气剑意可以每时每刻的让我砥砺修行。” “难怪你这么厉害呢。 ”贺兰明月说道：“这相当于睡觉还在练剑啊。” 叶菩提说道：“这里一共一百柄剑，是我从小到大的收藏，从未送过人，你要是喜欢，可以挑一柄，上次你送我玉石手链，我也应该回赠你一份礼物，我身无长物，便只有这满屋宝剑了。” “嘿嘿。 ”贺兰明月笑道：“就我这武功，用这些神兵利器，那可真真是明珠蒙尘，还是不要糟蹋这些剑，它们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叶菩提将茱萸剑挂在墙上，说道：“我有茱萸已经足够了，你可以挑一柄防身用。” 行走江湖，无论武功高低，几乎人人带兵器，所以贺兰明月配一柄剑没有任何问题。 她歪头想想，说道：“那你给我挑一柄吧，这方面你比我专业。” 叶菩提没有拒绝，直接从墙上取下一柄两尺短剑地给她，说道：“这柄就挺好。” 贺兰明月抽出剑柄，锋利雪亮的剑身映照出她如水的双眸，贺兰明月叹道：“是把好剑。” “锦瑟？”她手摸过剑身上的两个小字，笑道：“这个名字好。” 叶菩提在一旁坐下，说道：“这柄剑出自我们碧落天三大剑炉之一的江山剑炉，铸造于二十年前，用时三年才铸造成功，我父亲在我五岁时把它送我做生日礼物，不过我从未用过，也就一直挂在这里，这柄剑非常锋利，削金断玉不在话下，防身也好用。” “哇。 ”贺兰明月抚摸着剑身，说道：“这是你爹送你的礼物，送我合适吗？” 叶菩提说道：“没什么不合适，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很多，光宝剑就不下三十柄，你且收好就行了。” 贺兰明月收起锦瑟，瞥一眼外面，看到芍药端着两杯茶走进来，说道：“你准备在家留多久？” 接过芍药的茶杯，叶菩提轻啜一口说道：“怎么，你要去归墟城吗？” “这个倒是不着急。 ”贺兰明月说道：“鲛珠这种东西只在传闻中听过，能不能找到还未可知，不急于这一时。” 贺兰明月说到这里，神色严肃起来，说道：“我的人见到柳鸣镝了。” 第257章 新的线索 叶菩提放下茶杯，说道：“他还活着呢？” 燕王府和贺兰明月同时发动人手帮她寻找这七个人，但是毫无线索，结合之前庄陇贤和何渔夫的情况，叶菩提心中的推测更倾向于这几人很可能也如另外两人一般已经被灭口，但在西乌山的时候却意外见到单言辞，如今突然又听到柳鸣镝的消息。 贺兰明月说道：“还活着，就在咱们从草原返回的时候，他也返回长安城，被我派去盯梢的人发现，不过那时咱们两人都不在长安城，我也是回去之后才知道。” “那他现在的下落呢？”贺兰明月说道：“我回来时他已经离开长安城，我的人跟着他，看他是往南疆而去，但不知道去做什么。” “南疆啊。 ”叶菩提的身体微微后仰，暗暗思忖何渔夫在给雪域老叟的信中提过要去南疆帮长生教的教主做什么事情，魔教也提起过他们中的铭心蛊也是来自南疆，如今柳鸣镝也去南疆。 这个长生教和南疆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南疆多山，多瘴气毒虫，环境复杂，杂居着汉、苗、黎、白等十几个族群，风俗与中原大有不同，虽然臣服大雍，这些年也比较安分，但远不如中原其他地方那样政令畅通。 长生教若隐藏在南疆，也确实不容易被发现。 想到这里，叶菩提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看来自己的行程要多加上一个地方了。 她说道：“这几日处理一些宗门的事情，之后我要去扶桑一趟，回来可能都要过年，大概年后会去中原吧。” “扶桑啊。 ”贺兰明月奇道：“你去哪里做什么？” “去做个见证。 ”叶菩提解释道：“高丽第一高手尹良阙要挑战扶桑第一高手风间未绪，风间未绪邀请我做个见证人。” 前些日子叶菩提忽悠李恩澈去风间家族避难，又给风间未绪修书一封，因此风间家族毫无意外的收留李恩澈。 然而叶菩提转身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李载敏，李载敏也是冲动，直接带人追到扶桑去，在风间家族大闹一场，最后被揍一顿返回高丽，这一下就惹恼奕宫的宫主，奈何他知道自己与风间未绪修为相去甚远，不是他的对手，于是请了天剑流大宗师尹良阙出面。 尹良阙原本已经对湘君子下了战书，邀约比武，本不愿再掺和奕宫和扶桑之间的争斗，但奕宫却寻到高丽王出面说情，尹良阙碍于高丽王的情面，只得修书湘君子，将二人的决战延期，他先要去一趟扶桑。 风间家族身为扶桑第一的武道家族，倒是不怕尹良阙和奕宫，但因为这件事情，两地的江湖上也热闹起来，站在两边的江湖人时不时爆发出一些摩擦，让这件事愈演愈烈。 风间未绪虽然接下尹良阙的战书，但还是给碧落天修书一封，希望叶菩提能去扶桑为这一战做一个见证。 这件事情叶菩提乐意至极。 首先这件事本就是她有意为之，如今看来效果好的出乎自己的想象，其次无论此战结果如何，之后尹良阙还是会去挑战湘君子，自己提前见证这场决战，也能对尹良阙有更多了解，可以帮助湘君子料敌于先。 不同于青璃台这种在中原也不过三流门派到地方，风间家族的底蕴还是非常深厚的，剑道传承也有其独到之处，绝对是一个强大的家族。 因此叶菩提也就答应下去扶桑见证这一场高丽与扶桑顶尖高手的对决。 贺兰明月沉吟一下，说道：“我还没去过扶桑，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要去我是不反对的。 ”叶菩提说道：“不过你的身体状态允许吗？” 她担心贺兰明月半路病发，就和在草原那样，那就危险了。 “没事，我这次带足够的药，我这毛病，只要不犯病，也没多大问题的。 ”叶菩提点点头“那好，你现在岛上歇息几天，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咱们起航去扶桑。” “话说……扶桑有什么好玩地方吗？”贺兰明月突然问道。 叶菩提回忆自己曾经去过扶桑的情景，说道：“这我也不清楚，我虽然去过扶桑几次，但都是去挑战他们的武道高手，基本是上岸直奔目的地，打完架换下一家，都打完就乘船回来了。” 贺兰明月笑起来“倒也符合你的性格。 ”顿了顿，她说道：“中原也有一些扶桑人，做生意或者修行，我接触过一些，最大印象就是他们实在很谦虚啊，非常仰慕大雍，听说他们那边的食物和咱们大有不同，而且樱花很漂亮，很早就想去看看，可惜一直没有时间。” “扶桑人啊……”叶菩提说道：“他们确实谦虚，那是建立在大雍比他们强大的基础上，要是彼此换位，他们就会立刻露出獠牙，这些人尊强而凌弱，说实话，不算一个好邻居，这些年他们对大雍毕恭毕敬，那是因为大雍比他们强大太多，但是他们对高丽、新罗、百济这些比他们弱的国度可没这么谦虚，傲慢无礼，时刻想着吞并对方，以至于双方矛盾尖锐，至于其他，他们比大雍穷太多，估计会让你失望的。” 现在的扶桑不是叶菩提记忆深处的后世扶桑，大有不同，如今的扶桑是大雍的属国，几乎事事都在学习大雍，但受限于地理位置，非常的穷困。 他们的王室尊大雍为宗主国，被奉为扶桑王，有大雍赐下的印玺，因此即便如今扶桑内部分成无数股大名势力征战不休，却也都乖乖尊奉王室为正统，没有人敢取而代之。 扶桑一旦统一，他们就立刻会把目光转向高丽方向，时刻想着吞并半岛三国，双方本就矛盾尖锐，所以叶菩提这一次把李恩澈送到风间家族才会在两边的江湖上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她只是往炸药桶扔一个炮仗，然后炸药桶立刻就爆炸了。 现阶段这件事对碧落天是大为有利的，叶菩提也就顺手去做了。 听闻叶菩提的解释，贺兰明月不以为意的说道：“那就让他们打呗，反正骚扰不到大雍就行，就算骚扰到大雍，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也不可能有多大威胁。” 叶菩提知道贺兰明月说的是实话，在她脑海深处的历史上，扶桑即便在古代也时常来骚扰中原，是个很麻烦的角色，他们和中原的一些人勾结成海盗，经常劫掠中原的沿海，让老百姓苦不堪言。 不过在这个时空却没有这个麻烦，因为这个时空存在武林高手。 四大秘境中的碧落天、归墟城占据东海、南海两个方位，沿海还有墨岭剑斋、云麓仙居、洗剑山庄、如意宫这样的中原顶尖大派，各个实力强大，震慑的扶桑浪人和海盗之流根本不敢上岸打劫，偶尔小打小闹还要担心会不会被官府抓到。 第258章 心意 贺兰明月在叶菩提的小院住下，每日里叶菩提要处理叶家的诸多事务，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于是就为她找了一个向导叶铮。 叶铮自从中原回来后，每日里在岛上读书习武，想要重点表现一番，也好让叶菩提回来能夸奖他。 可惜叶菩提回来之后几乎没有闲暇时间，一直在处理事务，和他连见面都很少，也就没有去考察的功课和武功，让他有一种无处炫耀的郁闷。 等到贺兰明月来到之后，叶菩提才终于想起叶铮，吩咐他带着贺兰明月在岛上游览一番。 原本心中碎碎念的叶铮得到姐姐的吩咐，立刻将之前的一丝怨气抛到爪哇国，兴高采烈的带着贺兰明月在岛上四处乱窜。 他是叶家大少爷，岛上人基本都认识他，由他做贺兰明月的向导，也不虞会出什么意外。 今日一大早贺兰明月和孙伯就在向导叶铮的带领下下山，不过三人并没有去往镇上，而是转向岛的东北方。 一条小道从山下蜿蜒向山后，叶铮走在最前方，边走边说道：“从这里绕过去就到我们碧落天的剑炉了。” 碧落天的铸剑术出众，贺兰明月也是早有耳闻，昨晚好奇问一句能不能来看看，叶铮立刻就答应下来。 碧落天有自己堵门的锻造技术，想要掌握就需要深入的学习了解，并非是看几眼就能学会，因此不虞会被人学去，不过一般人还是不让进来的。 叶铮边走边为两人介绍道：“我们碧落天有三大九小十二座剑炉，江山、春秋、赤阳三大剑炉理论上是十年开启一次，不过很多时候因为其他原因，二十年或者三十年也未必能启用，至少我出生到现在，只有赤阳剑炉开过一次炉，而且还失败了，九小剑炉每年都开炉，成功率也比三大剑炉高许多，但铸造的剑品质也不如三大剑炉，明月姐姐你这柄锦瑟就是江山剑炉铸造的，江山剑炉百年开炉过七次，只锻造成功三柄剑，一柄是你的锦瑟，一柄是我姐的茱萸，还有一柄名叫白首，珍藏在藏剑阁，从未示人。” 贺兰明月摸摸自己新得的佩剑，笑道：“原来我和你姐的剑是一个剑炉出来的啊。” 顿了顿，叹道：“茱萸、锦瑟、白首？都挺好听的，谁起的名字？” 叶铮解释道：“这三柄剑，白首最早锻造出来，是我太爷爷亲手锻造的，起名白首，本是从给我太奶奶的礼物，可惜剑成之后我太奶奶已经过世，太爷爷就把这柄剑放进藏剑阁，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之后则是姐姐你的锦瑟，成剑于三十年前，这是我大伯亲手锻造，名字也是他起的，本来是我大伯母的佩剑，后来送给我姐姐，茱萸剑则是锻造于十九年前，在我姐刚出生时，我大伯特意开了江山剑炉，专门为她打造这把茱萸剑作为佩剑，我姐三岁开始习剑，六岁佩戴茱萸剑，到如今茱萸剑从未离身，也不知道有多少恶人丧命在她剑下了。” “这把锦瑟……”贺兰明月突然有点心跳加快的感觉“是你大伯送给你大伯母的？”叶铮的伯父伯母也就是叶菩提的父母。 叶铮点头“我也好奇姐姐为什么把这柄剑给你，这柄剑本来是我大伯锻造后送给大伯母的，我大伯母的剑术也很厉害的，可惜姐姐出生后还不到一年就因为意外去世，后来大伯就把这柄剑送给姐姐，这些年一直放在她那里，从来也没有动过，虽说姐姐多得是宝剑，但这柄是她藏剑中比较特殊的几柄之一，会送人也太意外了。 ”贺兰明月握着锦瑟的手微微用力，这礼物有些贵重啊。 她笑道：“我和你姐是好朋友，你姐有几个朋友？送一柄剑有什么好奇的？” 一旁的孙伯笑而不语，叶铮赞同的点头“确实，我姐姐几乎没有什么好朋友，好不容易交到姐姐你这个朋友，大方一些也是正常，毕竟我大伯母给她留下十几柄剑呢。 ”贺兰明月“……”十几柄，这是贩剑吗？ 她问道：“十几柄都是你大伯亲手打造的？” 叶铮遥遥头“那倒不是，我大伯那么忙，怎么可能天天在剑炉铸剑？我大伯这辈子铸造成功的名剑只有三柄，一柄是你的锦瑟，一柄是我姐的茱萸，还有就是湘君子师兄的佩剑秉烛游，不过秉烛游出自春秋剑炉，和你们这个不是一个剑炉。 ”于是贺兰明月心情好起来，继而转移话题说道：“你的剑呢？你肯定也有佩剑吧？” 叶铮得意的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家几乎人人习剑，每个人都有佩剑，我的剑出自赤阳剑炉，是我爷爷锻造的，剑名封疆，不过我在岛上一般不佩剑的，只有及冠后，如果要出去游历，才能佩剑离开碧落天。 ”贺兰明月歪歪脑袋，说道：“唔，我记得你姐姐说过她是十三岁就离家游历的，怎么到你这就成及冠了？” 叶铮一脸无奈，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能和我姐比吗，她十三岁就天境二品，我今天十二岁，才刚摸到天境的门槛呢，我们家规矩是及冠才能去游历，不到及冠，除非能达到天境上三品的修为才能离开，我们叶家近三百年来也就我姐姐一个人打破这个规矩了。” 贺兰明月笑眯眯的说道：“你姐厉害！” “那是。 ”叶铮满脸自豪“我姐当然是厉害的，要不然家里人也不会都这么怕她，听她的话。 ”“湘君子呢？话说他是什么历来，怎么会有这么个奇怪的名字？”贺兰明月一脸好的问到。 叶铮的脸色有些尴尬“虽然我们家都把湘君子师兄当成亲人，但实际他不是我们叶家的人，并不适用这个规矩，师兄是我大伯收养的孤儿，当年我大伯去中原游历，遇到六岁的师兄流落在街头，看他资质绝顶，就把他带回碧落天，视若己出，师兄的名字是他自己说的，我大伯也没有给他改掉。 ”两人一路闲谈，终于是绕过半座山，来到一处山坳处。 山坳连绵的铺开九座大殿，每一座都有高手把守，叶铮介绍道：“这就是九小剑炉了。” 贺兰明月举目望去，九座大殿的门牌上各自书写着“大霜剑炉”“归一剑炉”“小竹剑炉”等名字，其中有三座大殿的烟囱冒着烟，叶铮说道：“目前九座剑炉里，只有小竹、快雪、听风三座剑炉开炉铸剑，其余都是封炉的状态。” 第259章 剑炉的秘密 叶铮指着前方说道：“绕过这九座大殿就是另外的三大剑炉，如今三大剑炉都已经封炉，倒是看不成，不过年后，江山剑炉就要再开炉，到时候非常热闹呢，明月姐姐你要是有时间，等到过年就能看到了。” 说着领着贺兰明月来到一座剑炉见面，贺兰明月抬头看到那剑炉的牌匾上挂着“听风剑炉”四个大字。 守卫剑炉的两个护卫看到叶铮连忙行礼，叶铮点点头，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两位是我姐的朋友，我姐让我带他们参观剑炉，打开门，我们进去看看。” 听闻是叶菩提的朋友，两个护卫不敢阻拦，立刻打开大门放贺兰明月进去。 贺兰明月一脸好奇“咦，铸剑怎么还要关门。 ”听闻她的问题，叶铮笑道：“以前是不关门的，但是有一年归墟城派人前来交流，名为交流，实则想要偷学我们的铸剑术，也是自那次之后，规定剑炉铸剑就必须挂门。” 这是多年前的一桩事情。 曾经归墟城眼红碧落天的生意，便想要为抢夺碧落天的商道，因此寻人假扮海盗袭击来往碧落天商船，逼迫商船改走归墟城的商道。 这件事导致两大秘境长达十年的火拼，最终碧落天以自己深厚的底蕴在这场火拼中胜出，彻底坐稳自家海上贸易中心的地位。 归墟城眼见争夺无望，便想要和碧落天和解。 他们给碧落天出让一些利益，换取碧落天的谅解，之后更是以同气连枝为名，邀碧落天派出弟子相互交流学习，碧落天欣然同意。 然而没想到归墟城派来的弟子却是包藏祸心，名义上是交流，实则是为盗取碧落天核心的铸剑术。 虽然铸剑术没有被归墟城盗走，但两大秘境是彻底闹翻，老死不相往来了。 自这件事之后，碧落天才有剑炉必须闭门铸剑的规矩。 也是因此，叶菩提对归墟城的感观极差，之前遇到来自归墟城的江南雁的时候态度才会如此冷淡。 “额……”得知前因后果，贺兰明月跟着笑起来“归墟城这么无耻的吗？不过也对，这才符合他们的风格，总想着把天下好事全占了。 ”四大秘境之中以归墟城野心最大，一直希望能压过其他三个秘境，奈何自风满庭之后，归墟城再没有出过能压住其他三大秘境的高手，而他们不但不低调的积蓄实力，反而是和其他三大秘境摩擦不断。 这样的结果就是导致归墟城在四大秘境中垫底的尴尬境地。 不夜城和归墟城同样是矛盾重重，贺兰明月一向对归墟城没什么好感。 三人走进大殿，这大殿极高极广，按照天地人的格局，分为三进，如民宅一般，同样有梁柱，不过建造的材料都用的是耐火砖而已。 叶铮解释道：“这里按照天地人的格局建造，共有三室，最外边的是材料室，堆放矿石、燃料，中间一间是火炉，最里面才是锻造炉。” 大殿内的温度很高，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汗流浃背，不少人抱着矿石和木柴进进出出。 叶铮劝道：“明月姐姐，里面两间的温度很高，咱们就不进去了吧？而且里面的人……一般都是打着赤膊。” 他年纪还小，面皮薄，面对贺兰明月这样一个大美人，说起这些微微有些脸红。 贺兰明月点点头“我也不会打铁，进去确实没什么看的，就在这外面转一圈就好。 ”三人大致参观一下外室然后就离开，走出听风剑炉，贺兰明月问道：“能在这里铸剑的都是些什么人？只有你们叶家人吗？” 叶铮回答道：“铸剑术是我们碧落天的核心之一，所以对于学习这门技艺的弟子要求很高的，一般只有叶家人可以学习，其余人除非是天赋过人，不然是不能进入剑炉的，我们叶家这些年的子弟数量众多，大多数人都没有习武的资质，毕竟我姐那种几百年才能出一个，所以大多数也都会选择进入剑炉，这门技艺还是可以靠着勤奋来弥补天赋的，这就导致非叶姓弟子进入剑炉的越来越少，其实这种情况不太好，因为铸剑不仅是一门技艺，还能锻炼嗯的根基和心性，对武道修行大有裨益，所以我姐和湘君子师兄已经逐渐在改变，想要把一些年轻的，有天赋的外姓弟子送进来。” 贺兰明月问道：“那这里真的能锻炼根基和心性吗？” “当然可以。 ”叶铮解释道：“我们碧落天有独门的锻造技艺，搭配着我们的心法，确实可以起到锻炼根基和心性的效果，甚至还能提高修为，锻造即修行，我有一位叔父就是在剑炉修行二十年才进阶闻道，但是这种事情不是简单苦修就可以的，因为我那位叔父是在三大剑炉之中的春秋剑炉修行的，三大剑炉的神妙根本不是这九小剑炉能比拟的，若是进入九小剑炉修行，其实用处不大。” 贺兰明月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以前只知道你们碧落天的铸剑术很厉害，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奥秘呢。” 突然她想到什么，问道：“那你姐有没有打过铁？” 她幻想一下叶菩提抡大锤的模样，顿时一身恶寒，觉得她那完美的仙女形象在自己面前崩塌了。 叶铮说道：“没有，我们家几千人，不是人人都会这门技艺，也要找有资质悟性的人学，虽然以我姐的聪明，肯定学得会，但她在剑道上的天赋更高，家里人怎么舍得让她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我姐的剑道是最狠辣的杀人剑道，我爹说过，单论杀人术，天下能我和我姐比肩的不超过三人，她这样的人，要是把心思放在铸剑术上，那就是暴殄天物。” 贺兰明月赞同的点头“剑术……我师父也说过这种话。 ”叶菩提肯定不是世界上最强的剑道高手，至少现在还不是，但只论及杀人的剑术，她绝对入前三甲之列。 只是这样的评价落在她一个女孩身上，并不是什么好的评价。 只不过叶菩提不在乎这些。 第260章 抵达扶桑 十月下旬，闷热的秋老虎终于收起爪牙，天气一天凉过一天。 距离叶菩提回来已经过去一个月。 岛上事情暂时处理完，距离尹良阙和风间未绪的决斗之日只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叶菩提与贺兰明月踏上前往扶桑的船。 除过贺兰明月，孙伯也在同行之列，他是贺兰明月最为倚重的护卫，只要不出意外，几乎都和她形影不离。 她们从碧落天出，经过十日的行船，在下关上岸，然后在去往风间家族所在的平安京。 上岸时已经是十一月初，扶桑正好下第一场雪。 地面落一层薄雪，贺兰明月的靴子踩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脚印，她举目四顾，惊讶道：“这里是码头啊，怎么看起来这么荒凉呢？” 确实，下关虽然是码头，但周围只有几个村子，并无城镇，远不如碧落天的码头那样繁华，更不要说和中原的大城池相提并论。 虽然大地白茫茫一片的景色不错，但看到这码头如此破烂，商客行人都不多，贺兰明月还是有些失望。 叶菩提解释道：“如今扶桑比较繁华的是平安京、南都、江户这些地方，下关确实就这样，我之前给你说过，你来之后一定会的失望的，而且现在入冬，你也看不到樱花。” 贺兰明月有些丧气的说道：“那就很没意思，我还当有什么不同呢。” “扶桑的景色还是不错的，尤其现在下雪，景色更美。 ”叶菩提说道：“而且平安京也算繁华，来看看也不错。” “好吧好吧。 ”贺兰明月已经没有来时的兴致勃勃，说道：“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转头回去吧。” 从下关到平安京不算太远——这个不太远是以中原城市之间的距离来算。 风间家族已经派人前来接叶菩提，来人正是那个风间小五郎，整个风间家族叶菩提也就认识他一人，家族自然派他前来。 风间小五郎带着几个仆人，赶着一辆马车，见到叶菩提之后毕恭毕敬。 先前在船上他知道叶菩提是碧落天的大小姐，态度已经很好，等到回家之后，从风间未绪口中又知道叶菩提是和风间未绪一个级数的高手，此番就更加恭敬。 两人交谈几句，眼看着雪有越下越大的架势，风间小五郎说道：“叶小姐，咱们还是早些启程吧，不然时间太晚，可能天黑前就赶不到下榻的地方。” 叶菩提点点头：“客随主便。” 她和贺兰明月两人钻进马车，风间小五郎和孙伯一坐一走坐在车外，赶着马车离开码头，至于他带来的那些仆人，只能跟在马车后面慢跑。 这马车空间还算宽敞，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一左一右坐下，也不觉得逼仄，风间小五郎解释道：“这是家主的马车，听闻叶小姐赏光驾到，特意让我用这辆车接您过去。” 叶菩提说道：“多谢。” 如今的扶桑非常穷，穷到难以想象，即便是属于上层建筑的风间家族也远不能和中原的富商、贵族相比，只说这辆风间未绪自己的马车，在中原也就是普通富商乘坐而已。 从下关前往平安京约五百里的路程，赶车需要四到五天时间才能到、今天叶菩提是中午才登陆，因此只走出五十里地天色就暗下来，再加上下雪的路难走，风间小五郎就带着她们在附近一个村子借宿。 这个时间点的扶桑，没有任何后世所熟识的繁华，能直观感受到的只有贫穷和落后，对于中原人来说，属于正常人都不会来的地方，因此听闻叶菩提肯赏光前来见证风间未绪和尹良阙的决斗，风间家族的人也非常意外和惊喜，要不是平安京距离下关太远，他们家族的接待规格肯定不止如此。 他们下榻的是距离下关不远的一个小村子，借住在村子的村长家中。 风间家族是扶桑第一武道家族，家主风间未绪是扶桑第一高手，无论是在贵族还是平民中都有着极高的声誉，因此听闻风间小五郎来自风间家族，村长立刻在家中收拾出客房用来招待他们这一行人，甚至因为人员安置不下，还连夜敲开村中其他人的大门，将风间小五郎带来的这些仆从安排进去。 盘坐在主屋的叠敷上，贺兰明月小声说道：“这东西和中原的席居倒是有些像。” 叶菩提为她解释道：“这东西中原一般称为榻榻米，他们自己称为叠敷，确实源自中原的席居，不过春秋之后胡凳从西域传进来，中原基本摒弃这种生活方式，扶桑倒是还保留着。” 贺兰明月好奇的打量村长家中的家具，虽然破旧，但因为与中原不同，倒是让她好一阵惊奇，连看到一个晴天娃娃都感觉好奇，直到叶菩提为她解释之后，她才明白中原也有这种东西，被称作扫晴娘，不过多为纸做，与扶桑不同。 贺兰明月好奇的问过许多东西，等到叶菩提一一为她解答之后，她感叹道：“扶桑处处都能看到中原的影子，不过若不是出来走走，也是看不到的，这趟倒是没有白来。” 很快村长为叶菩提他们准备好晚饭饭团、咸鱼、腌肉、野菜以及一碗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汤。 至于叶菩提之前给她提起过的生鱼片、寿司之类的一样也没见到。 面对这些食物，贺兰明月在海上颠簸几天的身体实在没有胃口，但当着主人的面，也不好表现出来，仍是热情的感谢过后，然后浅尝即止，借口自己晕船，胃口有些不好。 她很想问问叶菩提，说好的生鱼片呢？说好的寿司呢？你个大骗子！叶菩提也没有吃多少，倒是孙伯估计是饿了，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食物横扫一空，倒是缓解三人的尴尬。 村长家中的房屋并不多，叶菩提不得不和贺兰明月共挤在一张榻榻米上面。 等到躺下之后，贺兰明月才抱怨道：“你不是说扶桑的食物很有特色吗？怎么都是些咸鱼腌肉啊，本来我这几天在海上颠的就胃口不好，整天吃的也是这些东西，没想到上岸还是这些。” 黑暗中叶菩提解释道：“这两样最早也是传自中原，不过如今中原吃的并不多了。 生鱼片一般都是现捞的鱼才能做，这大晚上，还下着雪，你让村长去哪里捞鱼？寿司……扶桑吃的寿司是为出远门准备的食物，是将饭团和鱼肉用醋、盐腌制吃的，我觉得你不一定会喜欢吃。” “那也要尝尝才知道啊。 ”“好吧。 ”叶菩提妥协，说道：“这里只是一个小村子，什么都没有，等到平安京，你肯定都能尝到。” 叶菩提来过扶桑几次，但都是来去匆匆，她对扶桑的了解，更多还是通过书本和来往碧落天的商客口中。 这些年练武的闲暇时间她总喜欢看一些史书和风物志，对比一下这个世界和自己记忆中的世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文化上大同小异，但是历史的轨迹却南辕北辙，根本找不到点滴符合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第261章 雪夜中的浪人 这一晚躺在榻榻米上，虽然远不如自己的大床舒服，但结束连日来在海上晃荡的日子，能躺在榻榻米上也是非常舒服，因此贺兰明月和叶菩提说过几句话，很快就熟睡。 睡到半夜，一阵急促的锣鼓声把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从睡梦中惊醒。 贺兰明月揉揉眼睛，无奈说道：“怎么回事啊，每次和你出门，三更半夜都会遇到点事情，难不成咱俩命里相克？” 黑暗中叶菩提默默穿好衣服，然后才说道：“你睡蒙了吧？” 贺兰明月嘿嘿一笑，穿好衣服，这才说道：“三更半夜敲锣打鼓，难不成还有强盗？这么穷的地方也有强盗光顾？抢什么，咸鱼还是腊肉？” 这个时代，不管是中原还是扶桑，三更半夜的敲锣打鼓不外乎两件事，一件就是天灾，地震或者洪水之类，一件就是人祸，起火或者有强盗来袭。 叶菩提已经拿起茱萸剑，走到门前说道：“那是你没见过更穷的，相比之下这个村子还算不错了。” 贺兰明月也抱起自己的锦瑟准备和她一起出去看看究竟，叶菩提拉开门，冷风裹着雪花就从外面的走廊吹进来，冷的贺兰明月一个哆嗦，连忙又反身去找自己的披风。 两人站在走廊，雪还在下，天地混沌一片。 叶菩提看到风间小五郎和孙伯也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叶菩提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风间小五郎说道：“不太清楚，可能是浪人。” “什么是浪人？”贺兰明月好奇问道，她对扶桑的了解仅限于听过几个来中原的扶桑人的吹嘘和叶菩提的解释，对这片土地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才有此问。 叶菩提解释道：“通俗来说，你可以理解为流寇，都是一些居无定所的落魄武士，如今扶桑分成许多股力量在混战，这些浪人就游走在各个势力之间，为自己的主人效命，一旦自己的主人战败或者被消灭，他们就只能寻找下家，找不到合适的就只能去流浪，他们什么事情都干。 如果是浪人的话，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村子可以说是富裕地方了。” 贺兰明月笑起来：“在草原的时候，事事都是我为你解惑，到扶桑却又成你事事为我解惑，以后会不会去一个地方，咱俩都是两眼一抹黑？” “肯定会。 ”叶菩提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回答道：“暹罗，占巴还有更远的天竺，这些地方我也只是听过，没有去过，如果将来去的话，那咱们就真的什么都不懂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没关系，我有茱萸剑。” 依自己的武功，叶菩提觉得自己就算去天竺遇到巴霍巴利王也是不虚的，前提是他们不要开挂。 村长家的门已经打开，一串脚印从雪中延伸到外面，显然村长已经出去。 叶菩提看看一旁的三人，说道：“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三人应允，于是一起走出去。 村子一片漆黑，只有通往村外的一条路上有火把亮起，四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村长在组织村民们防守，几十个年轻的青壮拿着粗制的弓箭和鱼叉挡在最前边，在村民的对面，一群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武士正在叫嚣。 贺兰明月听不懂扶桑语，不得不让叶菩提为她翻译。 叶菩提说道：“这些人说他们要在村中借宿过夜，村长不同意。” 贺兰明月看看对面没几十个武士，人人都带着兵器，低声笑道：“换成是我，我也不同意，这些人是不是傻，这么大一群人带着兵器来借宿，一看就不是好人，村长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同意吧？换成是我，肯定让几个人先摸进来踩点，能等到搞清楚这里的情况，在通知其他人来把这里端了，这都是草原上马贼常用的路数，这些人连这也不懂，还敢出来混？这扶桑的江湖也太好混了吧？” 叶菩提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扶桑的浪人很多都是单独行动，除过某一方势力招揽，不然很难聚集大群人，他们都是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哪里管得这么许多，这一次应该是雪太大，所以才会逼这么多走投无路的浪人一起朝着村子过来，又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还能先踩点在下手。” “这么一说他们好像还挺可怜的？”叶菩提说道：“马贼可怜吗？流寇可怜吗？一个道理。” 这边村长和那群浪人交涉几句，双方互不退让，村长坚决不允许这群人留在村子过夜，但是对方很明显也是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 叶菩提看看风间小五郎，说道：“风间先生难道不准备出面吗？” 这种事情叶菩提自然不会出面干预，但风间小五郎应当不会坐视不理。 风间小五郎苦笑一声，说道：“叶小姐既然知道我们扶桑如今的乱局，也应该知道下关并不从属平安京，虽然名义上它尊奉平安京的王上，但实际的掌舵人是足利高义，就连王上也没办法命令他，我们风间家族是王上的坚定支持者，和足利高义并不和睦，这件事……再看看吧，不到最后我是不愿意出面的。” 他倒是想过要是叶菩提出手，自然可以轻松打这些浪人，但他没有任何立场请叶菩提出手，只能暂时先观望一番。 这些浪人若真的动手，依靠着村民手中的弓箭、鱼叉是挡不住的，毕竟他们大多还是有功夫在身，到那时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他心中还是期望这些浪人能知难而退，这样不至于让他左右为难。 雪越来越大。 村民和浪人们的对峙还在继续，双方似乎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这样的雪夜，浪人们要是找不到栖身的地方，这一晚可不好过。 双方就好似干柴烈火，虽然都极力保持克制，但即局势还是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浪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通道，一个人从后方走出来。 随着他的脚步，原本鼓噪的浪人们纷纷平息下来，看向他的眼神有着不加掩饰的崇拜和狂热。 叶菩提小声对叶菩提说道：“来了个高手。” “多高？”贺兰明月好奇问道。 叶菩提说道：“天境三品。” “那今晚的事情有意思了。 ”贺兰明月小声笑道：“看来这群浪人的来历不简单啊。” “看看那再说吧。” 第262章 疾风的剑道 扶桑人普遍身材矮小，但这人却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就算在中原也算得上身材高大。 三十多岁的年纪，神色肃穆，气质孤傲，他腰间挂着一把武士剑，走到村长面前，庄重说道：“打扰各位了，既然这里不方便，我等这便离开。” 说完对着村长深深一鞠躬，表示歉意。 然后就带着这群浪人准备离开，说来也怪，本来群情激愤吵闹着一定要在村中借宿的浪人们，听到他要离开没有任何人反对，竟然都是顺从的跟在他身后，真的要离开这里。 村长本来老眼昏花，但是这人高大的身材实在太过显眼，又听对方的话，他迟疑一下，出声说道：“且慢……” 那男子转身，村长试探性的问道：“阁下可是疾风？” 男子没有说话，反倒是他身边的浪人们鼓噪道：“我们老大就是大名鼎鼎的疾风，现在知道我们没骗你吧？我们真的只是来借宿的。” 村长松一口气，但并未完全放心，说道：“如果是疾风阁下，我等自然是欢迎，只是村中没有多余客房，只有一间空仓库，各位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留下。” 被称作疾风的男子愣了愣，说道：“仓库就可以，感谢村长收留我等，给您添麻烦了，也请村长放心，吾等虽然是流浪之人，却不会如其他人那般作恶，吾等有吾等的道义。” 说着又是一个深鞠躬。 其余浪人有样学样，都如同他一般鞠躬，以示感谢。 “我也曾听闻各位的事迹。 ”村长笑道：“很尊重像疾风阁下这样的人。” 于是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消失。 听到对方的名字，风间小五郎也是诧异说道：“原来这人就是疾风。” 叶菩提好奇问道：“他是什么人？” 只是报出一个疾风的名字，就能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这个被称作疾风的男人看起来很厉害啊。 风间小五郎解释道：“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疾风是我们给与他的称号，意思是他的剑如同疾风一般迅捷，他与一般作恶的浪人不同，他是一位真正的剑士，坚守自己的剑道，从不恃强凌弱，而且勇敢善良，会帮助那些弱小的人，他有着强大的剑术，但并不为任何势力效命，因为他坚守和平，不愿用手中的剑伤及无辜，成为那些大人物争权夺利的棋子，他流浪在扶桑各地，时长出手锄强扶弱，被尊为疾风剑客，就算是恶名昭彰的浪人也很尊重他，甚至很多人愿意跟随他，或为修行，或为追寻自己的道。” 叶菩提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村长会这么快改变态度。” 不懂扶桑的贺兰明月听得一头雾水，连忙向叶菩提询问，叶菩提把前因后果讲给她听，贺兰明月低声道：“还以为能打起来呢……不过如果真如他说的这样，这个疾风是位大侠啊，这样的人，就算是在中原也很让人尊敬吧？” 叶菩提点点头。 村长引着疾风和其他浪人们往村中走去，路过风间小五郎的身边时，惊讶说道：“风间先生，怎么连你也惊动了？雪越来越大，您和几位客人还是赶紧回去吧。” 风间小五郎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疾风，同时疾风也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风间小五郎开口说道：“在下风间小五郎，久闻阁下大名，幸会。” 疾风是一个比较严肃的人，不苟言笑，平静说道：“原来是风间小五郎阁下，我也曾听过你的事迹，你不妥协的精神令人尊敬，幸会。” 风间小五郎曾因悔婚而被逐出风间家族，让许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疾风听过他的名字并不稀奇。 疾风说完这句话把目光转向站在风间小五郎身边的叶菩提和孙伯两人。 风间小五郎不过堪堪天境九品的实力，和疾风相比差得很远，但他身边的孙伯是天境三品，叶菩提更是知秋境界，疾风自然能感受到两人身上的雄浑气势不容小觑。 他肃穆道：“两位可是从中原来？” 孙伯听不懂扶桑语，叶菩提只好说道：“确实，我等从中原而来。” 疾风说道：“传闻中原人杰地灵，高手如云，今日有幸得见两位，当真是名不虚传，幸会。” 叶菩提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疾风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知道明日可否有时间，让吾向两位请教切磋一番？” 叶菩提说道：“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那好吧。 ”疾风有些遗憾的说道：“打扰您了，抱歉。” 叶菩提说道：“无妨，若想要切磋，也不必等明天，眼下也可以。” 疾风神色一喜，说道：“真的可以吗？” 叶菩提说道：“你尽管出剑。” 疾风收起欣喜的神色，郑重对着叶菩提一鞠躬，说道：“请多多指教！” 叶菩提转身对贺兰明月和孙伯说道：“你们退开一些，这位疾风先生要和我切磋一番。” 于是贺兰明月三人都退到远处。 因为疾风停下来，他身边的那些浪人也停下来，村民们也只好停下来，一大群人站在远处，围观这场雪夜中的切磋。 除过贺兰明月三人，其余人都是一脸兴奋的盯着疾风。 他的名气太大，剑术太高，已经成为扶桑家喻户晓的侠客，无数年轻人崇拜的对象，能见到他出手，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幸运。 但是面对叶菩提的疾风却不敢有丝毫托大，他比在场所有人都能直观感受到叶菩提的强大。 他甚至觉得这是自己毕生遇到最厉害的高手。 他直起身，说道：“御剑于心，这是吾追求的剑道，愿以吾剑道讨教阁下高招。” 言罢，他的身影在风雪中开始扭曲，宛如一缕青烟，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叶菩提面前。 果然如他的称号一般，快如疾风。 叶菩提身形一动不动，但她周身的风雪却开始不由自主的围绕她盘旋，平地起龙卷。 下一刻，疾风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剑气凛冽，一道剑气卷起风雪朝着叶菩提袭来。 同时他的人也飞到空中，整个人宛如融入这风雪之中，化作一片残影冲过来。 一剑，随风前行，一念，一往无前。 他坚守的疾风剑道让他成为得到大家认可的人物，当他握住剑的时候，他的道就会让他勇往直前，即便面对的是风间未绪，他也敢毫不犹豫的出手。 但他这一剑终究还是落空。 叶菩提周围的风雪就好似一堵牢不可破的墙，死死挡住他的剑锋，任凭他的剑如何锋利，如何快如疾风，都没有办法再寸进。 这一幕落在旁观者眼中格外惊讶——疾风人在半空，他的剑在叶菩提头顶一寸，但无法寸进。 叶菩提周身宛如静止一般，无论是疾风还是那漫天的雪花，都被她强大的气劲牵引，一动不动。 一瞬间的静止之后，叶菩提以指做剑，两指点在疾风的剑身上，剑气迸发，光华起舞。 原本静止的一些都开始动起来，疾风连同他手中的剑被叶菩提的剑气激荡，远远抛飞出去。 落地之后，疾风半跪着双脚在地面摩擦出两条十几丈长的痕迹，然后将长剑插入雪地，这才止住后退之势。 现场有一瞬间的震惊，除过贺兰明月三人，没有人知道叶菩提为什么能这么简单就击败疾风。 这可是疾风啊，是扶桑鼎鼎有名的人物，无数人都希望能跟随他修行，但是他却被这来自中原的美人轻易击败。 传闻中原乃是人间天堂，人杰地灵，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叶菩提一招击退疾风，没有太多情绪。 其实她击败疾风并不是依靠剑术，而是依靠强大的修为，以她知秋境界的修为，实力上碾压天境三品的疾风，因此才能这么举重若轻的出手。 至于剑术，她的茱萸剑并未出鞘，而且她也不觉得疾风能从她的九重剑阙中悟出什么。 他有自己的疾风剑道，只要安心按照自己的剑道走下去就行，那样扶桑未来还真有可能再出一位风间未绪。 叶菩提之前一招只是弹开疾风，并不准备伤人，因此疾风被她弹飞之后也只是体内气劲翻涌，但并未受伤。 片刻后疾风缓缓直起身，长长吐一口气，然后说道：“我输了，您的强大匪夷所思，您是一位真正的强者。” “你也不错。 ”叶菩提说道：“坚持你自己的剑道，未来你的修为必然更强大。” 疾风认真的点头，说道：“感谢您的指点，我将遵循此道，直至终结。” 叶菩提点点头，转身朝着贺兰明月走去。 第263章 随行 第二天雪停日出，不影响叶菩提他们去往平安京。 只是叶菩提走出村长家大门时，看到疾风以及他手下的浪人们已经早早等候在大门前。 看到叶菩提，疾风深深一鞠躬，说道：“您的强大让我震惊，请允许我跟随您修行，拜托了！” 其他的浪人们也一同鞠躬，说道：“拜托了！” 叶菩提转头看向风间小五郎，他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叶菩提只好对疾风说道：“我此行是受到风间未绪老先生的邀请，只在扶桑停留很短的时间，你若要跟着就要问我身边的风间小五郎先生了。” 于是疾风又对着冯小五郎鞠躬，说道：“拜托了！” 风间小五郎哭笑不得，最后只好说道：“您要跟随叶小姐我自然不反对，只是叶小姐要去平安京，您要去吗？” “这是自然。 ”疾风说道：“既然要跟着强者修行，自然要跟随强者的脚步。” 风间小五郎说道：“只是……我们途中要经过柴田家族的领地，您……” 柴田家族是扶桑乱局中的一股势力，家主柴田义久与疾风有仇，他要是去柴田家族的领地，怕是会生出一些麻烦。 疾风为坚持修行，不惧任何危险，他说道：“修行从来都不会一帆风顺，只有战斗才能磨砺我，让我不断变强。” 于是原本只有几个人的队伍，再出发时就变成几十人。 半日时间，他们终于离开下关的势力范围，一路上平安无事。 无论是车上挂出的风间家族旗号，还是马车周围跟着的几十号浪人，都能让任何别有用心的人退避三舍。 两日后叶菩提他们踏入柴田家族的领地。 柴田家族在扶桑诸多力量中排中下游水平，家主柴田义久曾招揽过疾风，但是被拒绝。 后来疾风浪迹到柴田家族的领地，打抱不平时伤到柴田义久的亲卫，新仇旧恨，两人就此结下仇怨。 柴田义久曾经发布过针对疾风的追杀悬赏，不少忍者都出手过，但是疾风依仗自己的修行次次化险为夷，这就越发让柴田义久心中不爽，对他也是越来越讨厌。 这一次疾风跟随叶菩提等人过境，半天时间，得到消息的柴田义久就带人围上来，将他们围在一座矮山之下。 只是让柴田义久没想到的是疾风身边竟然跟着风间小五郎。 风间家族是报王党，并不属于任何势力，在扶桑也有很高的名气，更重要的是风间未绪乃是扶桑第一高手，轻易得罪不得。 柴田义久有些纠结，一方面他很希望干掉疾风，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如愿，一方面他也不愿意得罪风间家族。 面对围困自己的反柴田义久，疾风反而坦荡许多，他直言道：“你我之间的仇怨与风间家族无关，和这些跟随我的浪人也无关，你若想要杀我，自可以挑战我，或者请你手下的武士挑战我。” 柴田义久冷声说道：“忍者都杀不死你，我怎么会让我手下的武士白白送性命？” 乱世争霸，这些武士就是他们争霸的资本，面对必死的局，柴田义久自然不愿意他们送死。 柴田义久此番来，是为解决疾风这个眼中钉，所以根本没有准备展示任何武士的道德礼仪，也不准备让人和疾风单打独斗，一挥手就让自己的手下冲上去群殴。 叶菩提与风间小五郎则选择置身事外。 这件事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而且疾风先前有言在先，这件事不需要他们插手，这场战斗是属于他自己的道，他有着自己的骄傲。 既然他要卫道，叶菩提等人自然乐的成全，远远的作壁上观。 柴田义久为杀死疾风这个眼中钉，此行带来的都是家族精锐，人数超过五百，而且还有大量弓弩助战。 跟随疾风的这些浪人出身良莠不齐，但大多数都下功夫不弱，而且在跟随疾风修行之前，大多数也都干的打家劫舍的事情，有一股子狠辣，柴田家族的人数虽然众多，但在弓弩的帮助下也仅仅是能压制住疾风，短时间也没办法消灭他。 疾风化作幻影，飞速的从人群中穿过，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摸到他的衣角，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每次从一个人身边经过，手中的剑就会毫不留情穿过对方的身体，带起一连串的血迹。 站在远处观战的贺兰明月讶然说道：“这人速度好快。” 昨晚疾风挑战叶菩提，虽然也展示出非凡的速度，但只是一招就败落，贺兰明月还没有直观感受到他的速度，今日的战斗却换成他大显身手，贺兰明月才发现他的速度和动作是如此的迅捷飘逸。 一连串的幻影过后，地面就倒下一片柴田家族的精锐。 叶菩提说道：“这就是他的剑道，以疾风为名，快到极致，每一分剑气都能恰到好处的杀死敌人，这个人若是能修行到谪仙人，那必然是天下间出剑最快的人。” “比你都快吗？”贺兰明月不止一次见过叶菩提出手，知道她的速度也很快，身法快到堪称鬼魅，这疾风速度虽然快，昨天还不是照样被叶菩提轻松挡下来。 叶菩提说道：“我说的是谪仙人境界，他若进阶谪仙人，单论出剑，我估计是比不上他。” “快也没什么用啊。 ”听闻叶菩提说自己的速度比不过这个疾风，贺兰明月不服气的说道：“跑得快并不代表高明到哪里去，高手过招，肯定不是只看速度吧？” 贺兰明月自己虽然武功很差，但身边都是世间顶尖高手，在武道上的见识还是有的，一些高手的战斗，她受限于修为看不明白，但若有叶菩提这样的高手在一旁为她解释，她立刻就能明白其中的原委。 叶菩提点头说道：“你这点倒是说的没错，高手交锋，速度是优势，但不是唯一的优势，这个疾风就算他到谪仙人，速度能其他人都快，但同是谪仙人争斗，他未必能赢其他人，因为他的剑道有一个很大的缺陷或者说也是优点。” “既然是缺陷，怎么又会成优点？”问出这句话的不是贺兰明月，而是站在一旁的风间小五郎。 第264章 疾风剑道的缺点 风间小五郎曾被逐出家族，当过一段时间浪人，听闻过疾风大名，对他也是非常仰慕。 如今听闻叶菩提说疾风的剑道有缺陷，自然想要知道是什么，毕竟两人都是他心中仰慕的绝顶高手，他也想知道叶菩提能说出什么他们这些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他的速度快，但是快不过他的剑气。 ”叶菩提解释道：“他在出剑的同时，无数道剑气已经四散到周围的敌人身上，这些四散的剑气就像是一个引子，能指引着他甚至连看都不用看，心之所向，直接就可以出现在对方的身边，这就是疾风剑道，如风一般迅捷，如风一般无所不在，普通人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已经出剑，甚至是已经来到下一个目标身边。” 顿了顿，叶菩提说道：“他这招在混战的时候自然是极快，对方连他衣角都摸不到，他人都不见了，而且遇到厉害的对手，他还能迅速转移目标到其他人身边，但若是和高手单打独斗，就没有优势，因为没有这么多人给他作为标记，高手交锋，都会感受对方的气机，他若是这么做，任凭他速度多快的，都会给人留下寻找他的气机，所以说这种情况下，他的速度反而不占便宜，因为他位移不了。” 最后，叶菩提总结道：“所以我说他这招既是缺陷也是优点，就如现在，他的疾风剑道就是优点，只要在内力耗尽之前，柴田家族根本拿他没办法，不仅速度块，而且随时可以依靠剑气的指引转移，但是他要和我动手，昨晚你们也见到，这招并没有什么用。” 贺兰明月笑起来：“这样啊，也就说这招对付小喽啰好用，但是对高手反而会暴露自己？” “就是这样。 ”风间小五郎也是一脸心悦诚服，真正的高手都能看到武道的本质，先前自己只觉得疾风厉害，但是却说不上来厉害在哪里，如今听叶菩提一番解释，顿时茅塞顿开。 他说道：“如此说来，疾风阁下的武道倒是与我们风间家族的心剑术有几分相似。” “你们的心剑术更厉害。 ”叶菩提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扶桑的武功而贬低对方，实话实话说道：“疾风只是速度快，但你们的心剑术几乎可以料敌先机，这本是知秋境界才能有的能耐，你们却能在知秋之前做到，堪称奇迹。” 武道一途，各方都有各方的优劣，中原的武道固然比扶桑强大无数倍，但扶桑的武道也并非一无是处。 叶菩提励志要登顶武道巅峰，闭门造车自不可取，她多年来博览各家武学，与《碧落赋》相互对比，从来不会小觑任何一个能成名的武道途径，风间家族能成为扶桑最强的武道家族，他们的心剑术非常强大，叶寻也曾非常推崇，认为他们的心剑术是知秋之下最强大的剑术——当然，仅限于知秋之下。 叶菩提此番去风间家族，除过见证风间未绪和尹良阙的战斗外，也打着挑战风间未绪的目的。 在碧落天出事之前，她接下来的挑战目标就是风间未绪，只可惜因为家中的事情耽搁，如今既然来到扶桑，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完成上次未完成的挑战。 听闻叶菩提赞扬自家的心剑术，风间小五郎也是心有荣焉，但这些年跟随中原学来的文化让他在表面上还是表示出谦虚：“哪里哪里，与碧落天参天大树般的武学传承比起来，我们家族的只是旁枝末节，不值一提。” 叶菩提说道：“世间从来只有无敌的人，没有无敌的武学，碧落天也罢，风间家族也罢，武学传承再高深，后辈弟子若不争气，也只会让明珠蒙尘，还不如这疾风，说句不客气的话，以疾风的修为，我弹指间可以杀他，但我欣赏的地方是他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武道，而且在这条道路上坚定的走下去，纵然现在看来他的道还有缺陷，但若再给他二十年时间，他必然也会成为真正的开山祖师。” 叶菩提的说法无疑是让风间小五郎更加深刻的了解到疾风，他满脸崇敬的说道：“如此说来，疾风阁下当真是一位执着的剑士。” 叶菩提点点头：“苦心人，天不负，他诚心求剑，在这条路上自然会越走越远，从这方面来说，他甚至可以说是扶桑未来的剑道扛鼎之人，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未来的变数太多，一切都说不好。” 风间小五郎赞同的点头：“首先他就要先过柴田义久这关。” 叶菩提几人在这边指点战场良久，战场上的情况也逐渐发生变化。 疾风的身法快，剑术更快，几人说话的时间，他已经来回从上百人身上位移过去，至少一半人都倒在他的剑下。 跟随他修行的浪人们也是悍不畏死，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人数众多而退去。 扶桑人骨子里有一种变态的疯狂，可以让他们作出任何旁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这些浪人都是崇拜疾风之人，所以才跟着疾风修行，如今面对柴田义久，他们心中激发出对疾风的狂热，战斗越发勇猛，纵然已经有不少人倒下，但所有人都没有胆怯，更没有逃走。 这一幕不仅是让柴田义久头疼，就连观战的贺兰明月也是一阵阵咋舌，她趴在叶菩提耳边悄声说道：“这些扶桑人疯了？那些柔然蛮子也没有这么疯狂啊。” 叶菩提瞥一眼一旁的风间小五郎，看到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战场，丝毫没有注意两人的交头接耳，叶菩提传音说道：“论文明程度，茹毛饮血的柔然人比起扶桑人确实是野蛮人，但扶桑人骨子里的变态，可比柔然人还疯狂，只不过他们掩饰的很好。” 叶菩提用的是传音入密，毕竟是说人家的坏话，这样就不虞被风间小五郎听到，虽然背后说人非君子所为，但贺兰明月既然问，叶菩提自然要为她解答。 听到叶菩提传音入密说扶桑人坏话，一旁的风间小五郎还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贺兰明月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战场上极为焦灼，双方骨子里的疯狂都被激发出来，悍不畏死的和对方搏杀。 柴田义久这边毕竟人数众多，虽然被疾风杀死几十人，但更多的人还是把他们团团围住，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随着时间推移，疾风的内力消耗是非常巨大的，他又做不出丢弃其他浪人独自逃走的举动，只能一次次的瞬移到遇到危险的浪人身边，帮助他们解围。 当跟随他身边的浪人只剩下一半的时候，疾风终于位移到自己想要移动的地方——他的剑气终于有足够距离标记反柴田义久。 原本柴田义久远离战场，甚至比叶菩提他们站的还远，他一直在防备疾风朝他冲过来。 但疾风疾风并没有第一时间朝他冲过去，反而是搏杀一阵，等到柴田义久把他身边的人也派过来参战，他才寻找机会朝着柴田义久瞬移过去。 从他脚下站的位置到柴田义久的眼前出现一道幻影，然后他就瞬间出现在柴田义久身前。 柴田义久发觉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开始准备撤退，但疾风的速度太快，他刚有动作疾风已经来到他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柴田义久的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一个全身雪白的人。 因为昨晚下雪，天地一片雪白，这人隐藏在柴田义久身边，又是一身雪白，一直专心战斗的疾风并没有注意到他。 这人出现的悄无声息，宛如鬼魅，扬手一连串手里剑就朝着疾风扔去。 “这是什么人？”贺兰明月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是忍者。 ”一旁的风间小五郎为她解释道：“是我们扶桑特有的一种职业，一般负责保护自己的雇主，执行雇主的命令，他们善于隐藏，有自己的行事规范，大多精通搜集情报、暗杀、破坏以及斩首行动。” 贺兰明月问道：“密谍和杀手、护卫的结合？” 风间小五郎说道：“可以这么理解。” 突然出现的忍者并没有让疾风惊慌，他已经用剑气标记柴田义久，只要他逃不远，自己都能追上。 面对对方一连串的手里剑，疾风长剑一指，一道剑气凝聚的粉风墙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连串响声之后，手里剑就全部落在地上。 那忍者在扔出手里剑的同时已经飞速朝着疾风冲过来，一矮身，以一个半跪的姿态滑行到疾风面前，一把苦无悄然刺向疾风的小腹。 苦无尚未刺入疾风的小腹，他已经在剑气的指引下凌空飞起，朝着另一边的柴田义久飞过去。 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救柴田义久，疾风一把抓住柴田义久肥胖的身体，把自己的剑架到他的脖子上，说道：“阁下可以让你的人停手了。” 柴田义久的脸色涨的通红，宛如猪肝，大声命令自己的手下停手。 那些不明所以的武士们才终于注意到自家主上已经被疾风挟持。 “疾风从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所以我不会杀你。 ”疾风说道：“但是麻烦你跟着我一起离开，等到我们离开柴田家族的领地，自然会放你离开。” 第265章 抵达平安京 战场上想起一阵欢呼声，那些跟随疾风的浪人们大声呼喊疾风的名字。 他们坚信疾风会创造奇迹，坚信疾风会带他们走向胜利，所以他们跟随疾风，崇拜疾风。 疾风也不负众望，以擒得柴田义久作为这场战斗的终结。 柴田义久被疾风抓住，无奈只能放他们离开。 疾风的速度足够快，柴田义久的手下没有办法在疾风杀死他之前救出他，于是叶菩提前往平安京的队伍就更加庞大。 除过原本风间家族的人，还有疾风的浪人以及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柴田义久家族的精锐们。 自己的主公被擒，他们必须要救出柴田义久才能离开。 就这样，叶菩提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走在扶桑的土地上，一路上引得无数势力围观。 所有人都好奇风间家族、柴田家族、疾风这三方怎么会聚集在一起。 一日行程，他们离开柴田家族的领地，踏入扶桑王的势力范围，疾风也如约放柴田义久离开。 至于之后柴田义久会如何想方设法的报复的疾风，那就是以后的事情，至少叶菩提不会再见证了。 相比于其他地方，平安京的领地要繁华太多，不仅是建筑密集漂亮，就连居民的脸色也红润许多，不再是面黄肌瘦。 如此又一日路程，她们终于来到平安京。 平安京坐落在盆地之中，三面环山，放眼望去青山绿水，神殿古庙，古木建筑分布在起伏的街道两侧，错落有致。 叶菩提前世曾去过另外一个时空的平安京，那时已经是现代文明，平安京也已经改名京都，但仍保持着很完善的古建筑，这一点给叶菩提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今次再见平安京，瞬间让她有着一种时空转换的恍惚，仿佛自己又回到曾经那个世界。 旁边传来贺兰明月心生感叹的声音：“这里的布局和长安好像啊。” 风间小五郎解释道：“贺兰小姐慧眼如炬，平安京整体的布局、形制正是仿照天朝的长安，内里坊市则是仿照东都洛阳，百年前我扶桑一位佛门大师带弟子去中原求经，他的弟子中有一人是工匠大师，后来王上从平成京迁都平安京的时候命他为监造，他就仿照长安与洛阳监造出平安京。” 这个时代，扶桑人极为崇拜中原，一切都以学习中原为荣耀，仿照中原建都，在他们看来是极为骄傲的事情。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错落有致，很不错。” 贺兰明月自下关登岸之后，所见都是扶桑穷困的一面，为此没少吐槽，直到今天见到平安京才终于发现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少有的夸奖一句，登时让风间小五郎眉开眼笑。 但很快贺兰明月又说道：“不过没有长安大气，也不如洛阳繁华。” 风间小五郎深以为然道：“这是自然，扶桑小国，远不能和天朝上国相提并论。” 其实贺兰明月这句话只是有感而发的实话实说，并没有其他意思，风间小五郎却理解成她身为中原人的骄傲，故而才会如此说。 一行人并没有进城，而来往西边走去。 风间家族并不是在平安京城内，而是在城外有一处大宅院，家族人都生活在这里。 虽然城外比城内混乱许多，但因为有风间未绪坐镇，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人敢来风间家族捣乱。 风间家族早已经得到叶菩提前来的消息，等到叶菩提他们来到宅院门前时，风间家族已经摆出辉煌的仪仗欢迎她们。 大门前除过几十个男女之外，最显眼的自然是站在人群最前方的老者。 他满脸的皱纹犹如风干的老树皮，密布如刀刻出来一般，一条一条皱纹的纹路隐隐带着一股坚毅的味道。 脸部棱角分明，眼眸明亮，眼神坚毅，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心性极为刚强坚韧之人。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直垂，袖袍宽大，腰间配着一柄武士剑，脚踩木屐，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地气势。 不用说，叶菩提就知道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扶桑第一高手风间未绪。 风间小五郎小跑到风间未绪面前，一个深鞠躬：“家主，叶小姐到了。” 风间未绪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然后走到叶菩提面前，同样的礼节，说道：“老朽风间未绪，欢迎叶小姐光临寒舍。” 竟然是一个口流利的汉话。 “风间老先生客气。 ”叶菩提说道：“您是扶桑剑道大师，尹良阙则是高丽剑道大师，你们二人的比试，我自是不容错过。” 风间未绪让开位置，说道：“几位舟车劳顿，还请进宅休息。”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并肩走进去，孙伯紧跟两人身后，然后是疾风和他的一众浪人，与柴田家族一战，跟随疾风的浪人们战死一半，如今只剩下不足二十，看起来倒没之前那般人多势众。 疾风没有跟着叶菩提进去，而是对风间未绪行礼，说道：“在下疾风，见过风间先生，此番为修行，所以跟随叶小姐来此，唐突之处，还望先生见谅。” 风间未绪似早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并未意外，点头淡然说道：“我知道你，你是我们扶桑真正的剑士，能来这里也是缘分，一同进去休息吧。” 疾风这才带着自己的十几个浪人手下踏进风间家族的大门。 这些浪人本都是性子桀骜之人，平生除过疾风谁也不放在眼里，不过如今面对风间家族，任凭他们如何桀骜不驯，都不敢有丝毫放肆，跟在疾风背后，亦步亦趋，极为老实。 距离风间未绪与尹良阙决斗还有六日时间，风间家族为叶菩提等人安排一处安静的小院下榻。 巧合的是小院旁边就是李恩澈如今居住的地方，叶菩提相信这绝对是风间家族刻意安排的。 风间未绪亲自将叶菩提三人送进小院，然后在客厅与她见面交谈。 平日里风间未绪是一个极为严厉之人，不苟言笑，叶菩提同样是一个清冷的性子，于是两人的交谈在贺兰明月听来就是无聊至极。 不过两人却不这样觉得，两人都是世间顶尖的高手，也都认可对方的修为，言谈自然与面对普通人时有所不同。 除过谈及六日后的大战，两人也只在修行上讨论几句，然后风间未绪就告辞离开，给她们留下时间休息。 风间未绪离开没多久，有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闯进小院，正是得到消息的李恩澈。 她先前不知道叶菩提的身份，只当成是女中诸葛，后来到风间家族之后才知她不仅是碧落天的大小姐，还是世间顶尖的高手，登时心中懊悔留在那位小姐身边，不仅能避开奕宫的人，还能跟着修行，丝毫不比风间家族差，而且奕宫敢得罪风间家族也不敢得罪碧落天，何苦漂洋过海来扶桑？ 只是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徒呼奈何。 今日听闻叶菩提已经来到风间家族，她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来见叶菩提。 刨除叶菩提的身份不谈，那也是拯救她与水火之中的恩人，自然要来见一见。 贺兰明月已经听叶菩提讲述过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知道李恩澈在这件事情中的特殊身份，因此见到李恩澈时下意识多打量她几眼。 嗯，一看就很傻很天真，难怪能被叶菩提几句就忽悠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李恩澈进门后看到坐在厅堂喝茶的叶菩提三人，立刻高兴的说道：“恩人，你终于来了。” 叶菩提放下茶杯说道：“看来你在风间家族过得不错。” “嗯嗯。 ”李恩澈点头：“这都是摆恩人所赐，风间家族的人对我很好，而且在这里没有人打扰，我能安静修行，最近武功进步很快。” 叶菩提看看她，武功已经从初见的地境六品进阶到地境五品，确实进步很快。 个人资质悟性不同，修为进境速度不同。 李恩澈的修行速度要是叶菩提比起来，自然是朽木不可雕也，但以她自己的资质悟性来说，确实算得上很快，也说明这段时间她在风间家族确实努力修行，更能说明叶菩提对她的忽悠是极为成功的。 无题终于是到这里，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感慨什么的就留到结束再说吧，就这样吧，故事尚未结束，旅途仍在继续。 —— 第266章 扶桑见闻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来到风间家族的第二天，贺兰明月便迫不及待拉着叶菩提准备进城，看看这平安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前几日下的细雪化开，空气微冷。 贺兰明月穿着厚厚的冬装，包裹得像是一个雪粽子，一旁的叶菩提则仍是一身白色单衣，面色红润，丝毫不受这天气影响。 跺跺脚，贺兰明月往手上哈一口热气，问道：“我们今日去哪里玩？” 叶菩提说道：“这个就要问风间先生了，客随主便。” 两人的身侧站着风间小五郎，他是风间家族专门派来给两人做向导的，闻言笑道：“不知道两位喜欢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贺兰明月想了想，说道：“先去城里逛逛吧，看到什么好玩的再说。” 于是一行六人便乘着马车进城——除过叶菩提、贺兰明月、孙伯、风间小五郎、疾风五人外，此行还有李恩澈这个小丫头片子。 她本是想来找叶菩提请教武学问题的，但是恰好遇到五人要外出，便也跟着去了。 一炷香功夫，马车驶进平安京。 冬日的街道比往常多出几分萧瑟，但街道两旁仍是开满店铺，进出的客人也不少。 在这里除过各类商品铺子，开得最多的便是酒肆。 一般酒肆都很简陋，临街搭着木棚，挂着半截门帘。 门帘后摆出柜台，然后是简单的木凳。 老板在柜台后面，客人则是坐木凳，趴在柜台上喝酒闲聊。 然而就是这样简陋的酒肆，几乎每一家都是满座。 来喝酒的大多数是武士，一些落魄潦倒，一些看起来还算体面。 贺兰明月似乎对这些有些兴趣，便说道：“这一路走来虽然也见到不少武士，但像现在这么样这么多聚集的却不多见，怎么，武士们都喜欢聚集在平安京吗？” 闻言，一旁的风间小五郎连忙解释道：“武士们并不是长聚集在平安京，只是这几日平安京要举行一场比武大会，这是王上筹备的，表现优异的武士可得到王上的青睐，成为王室的家臣，消息传开，各地的武士才纷纷赶往平安京。” “这样啊。 ”贺兰明月略一思索，说道：“这么说这些武士有些像我们中原的游侠啊，你们扶桑不是大名在掌握着实权吗？你们的王上这么大规模召集武士，其他的大名会坐视不理？” 她不是扶桑人，对于扶桑的事情便毫无顾忌，想到这些问题就直接问出来。 但是风间小五郎却不好把话说的太直白，尴尬的一笑，说道：“大名们名义上也是要效忠王上不是吗？” 贺兰明月知他不想多说这个尴尬的问题，便口风一转，将话题引开：“我们也去喝酒吧，我还没有唱尝过扶桑的酒呢。” 风间小五郎笑道：“那我们去城中心的酒楼吧，这边都是武士们喝酒的地方，你们身份尊贵，我们还是去酒楼，那是贵族们常去的地方。” “不用不用。 ”贺兰明月摆手道：“要说豪华，我在长安城什么样的豪华酒楼没见过？我们就去这种街边小店，这样才有意思啊。” 风间小五郎有些为难的看向叶菩提，他接到家族的命令是一定要照顾好这几个人，现在要让他带着碧落天的大小姐在街边酒肆喝酒，这要是让风间未绪知道，少不得要教训他几句，觉得他怠慢客人了。 然而叶菩提直接说道：“听她的。” 风间小五郎无奈，既然叶菩提都如此说，他也只好遵命。 只是这些小酒肆都是满客，他们走过好几条街，才终于寻到一处可以坐下六个人的地方。 这家酒肆开在一个比较偏僻的街道，经营酒肆的是一对父子，父亲已经头发花白，脸上更是镌刻着岁月留下的风霜，儿子则是不到二十岁，正是朝气蓬勃。 酒肆不大，但很干净。 看到有客人上门，父亲连忙招呼起来，那儿子却有些呆愣的看向叶菩提和贺兰明月，许是没想到会有这样两个大美人出现在自家的酒肆。 直到被父亲踢了一脚，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收起眼神开始忙碌起来。 酒是清酒，叶菩提之前来扶桑都曾品尝过。 她喜欢喝酒，自然不可能错过扶桑的特色，这也是她除过挑战武道高手外，对扶桑最有兴趣的东西了。 叶菩提唱过清酒，贺兰明月却从未喝过，满眼都是好奇。 待到老板把酒端上来，她便迫不急的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叶菩提一直侧目注视她，看到她喝完酒，便问道：“感觉如何？” “还行。 ”咂咂嘴，贺兰明月说道：“芳香清爽，还不错，你也尝尝啊。”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好。” 很快老板又端上来几样佐酒小菜，毛豆、豆腐以及贺兰明月在船上便说要尝尝的生鱼片和寿司。 只是在尝过之后，她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吃这两样东西，便放下筷子，只是喝酒。 叶菩提同样不怎么喜欢这两样食物，便也陪着她喝酒，两人若无旁人的对饮，几份佐酒小菜统统被其余四人解决。 原本酒肆只有他们这一伙六个人，吃到一半，门帘被掀起，几个武士打扮的人走进来。 叶菩提余光扫过这几个武士，只是身强体壮，武功实在稀松，和李恩澈一个水平，便也不再关注。 但是老板父子看到这几个武士却是满脸紧张，连忙从柜台后面走出来，陪着笑脸邀请几位武士入座。 却不想这几个武士丝毫不领情，带头之人更是一把揪住老板的衣领，一脸凶神恶煞地用扶桑语喝道：“黑田老板，你已经拖欠一个多月了，什么时候交钱啊？” 黑田老板一脸谄笑，说道：“几位，再宽限几日，就几日时间，你们也看到了，我这小店生意很冷清……” 话还未说完，那抓着他衣领的武士便将他直接扔出去，喝道：“你生意不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贺兰明月听不懂扶桑语，连忙问叶菩提发生什么事情。 叶菩提给她翻译一遍，末了又说道：“看样子像是收保护费的。” 贺兰明月笑起来，说道：“看来各地情况差不多啊，长安城也有这么一伙专门收保护费的家伙，而且还成立一个帮派，一般人还不敢招惹他们。” “也去明月楼收吗？”“他们敢！”贺兰明月哼道：“那些人也就欺负欺负老实人，敢惹我？我第二天就能让他们从长安城消失，你当我养那么多天境高手是看戏的？一个收保护费的帮派，孙伯就能全解决了，事后不但没人会给他们出头，刑部还会给我发奖章呢。 不过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能在长安城站稳脚跟，还是有些眼力见的，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我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打我们明月楼的主意。” “厉害厉害。 ”叶菩提竖起大拇指说道：“看来荷兰老板才是长安城真正的地头蛇啊。” 贺兰明月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说道：“地头蛇算不上，不过一般人却是不会来招惹我。” 说到这里她趴在叶菩提耳边，呵气如兰，笑道：“以后跟着姐混，保证你在长安城吃香的喝辣的，横着走路都没人敢惹。” 叶菩提也笑起来，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当然当然。 ”贺兰明月笑道：“姐姐我向来说一不二，说要罩着你，那肯定要罩着你的，以后要是在长安城遇到哪个不开眼的招惹你，尽管来找我，全给你解决了。” 两人闲聊的片刻，酒肆的情况又发生变化。 那老板被武士扔出去，跌倒在街面上，半天站不起来。 他的儿子连忙跑出去扶起他，然后对着几个武士怒目而视，说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的生意本来就不好，你们还要多交钱，我们哪里来的钱给你们？” 几个武士狞笑起来，说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管收钱，这是上杉家的规矩，我们也只是奉着上山家住的命令前来，有什么不满的，你可以去找上杉家住。” 说着几人又踏前几步，来到父子二人面前，带头的武士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武士刀，指着父子二人喝道：“我们已经仁慈的允许你们拖欠一个月时间了，现在不能再拖了，今天我们来这里，要么拿到钱，那么你们从这里搬走，还有许多人等着在这里开店呢。” 父子二人表情痛苦——他们现在是拿不出钱的，但如果从这里搬走，同样是死路一条。 这家酒肆是父子二人唯一的栖身之地，也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如今正是冬天，要是他们从这里搬走，便是一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等待片刻，武士们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带头的武士有些不耐烦，上前一步，喝道：“如果你们还拿不出钱，那可就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便一刀朝着店主父子二人砍下去。 他不是要杀人，只是想要吓唬一下这对父子，让他们乖乖交钱。 然而他手抬起来，却如何也砍不下去。 一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一只手钳住他的手腕，让他握刀的手动弹不得。 出手的不是叶菩提和孙伯，也不是风间小五郎，而是疾风。 他身材高大，俯视着这个跋扈的武士，说道：“真正的武士不应该对手无寸铁的弱者出手，更不应该用手中的刀来威胁他们，你让我们所有的武士蒙羞！” 出手的武士有些发懵，这是哪里来的疯子？ 他用出吃奶力气，却也挣脱不了疾风宛如铁钳一般的手掌。 “八嘎！”叫骂一声，武士另一只手握拳，朝着疾风的小腹捣去，想要逼迫他松手。 然而他才刚出手，疾风的另一只手却好似长眼睛一般，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就抓住对方的手，然后猛然一折——“啊，痛痛痛……”这个武士瞬间脸色苍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落下，表情扭曲，惨叫不已。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武士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出武士刀，哇哇怪叫的朝着疾风看啥过来，生怕他注意不到自己几人似的。 面对冲过来的几个武士，疾风面无表情，他先是一把将带头的武士扔出去，然后瞬间拔出自己的武士刀，一道气劲便从他的武士刀上逸散开来，宛如龙卷风肆虐，将冲过来的几个武士卷飞出去，然后重重跌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坐在位置上的贺兰明月叹道：“这个疾风的剑道对付小杂鱼确实好用。” 叶菩提说道：“他的修为在这里放着呢，换作任何一个天境三品的高手，对付这些人都是轻而易举，而且这疾风之前在几百个武士中还能游刃有余的穿梭，轻松擒下那个大名，对付这些武士还不是手到擒来。” 疾风这一出手，便立刻震住这些收保护费的武士，几个武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相互对视，然后头也不回的逃走。 疾风收回武士刀，伸出手搀扶起店主父子二人。 却见那店主父子满面愁容，对疾风说道：“客人，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他们不会这样放过你们的。” 疾风脸色冷峻，说道：“不用担心我。” 在店中，目睹这一切的风间小五郎脸色也不太好看，说道：“这下有大麻烦了。” 他是特意解释给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听的，因此用的是汉话。 听闻他的话，贺兰明月好奇：“这些收保护费的很有背景？我听菩提说，他们是什么上杉家族，很厉害吗？” 贺兰明月在长安城混了多年，自然是见多识广，明白疾风便是打抱不平帮店家暂解决麻烦，但后续他们肯定还会受到威胁，这些却不是好解决的。 很多时候，看似是仗义之举，但也会让事情恶化，反而是害人害己。 风间小五郎解释道：“确实很麻烦，上杉家族的上杉信吉是我们扶桑的大将军，名义上统领着全扶桑的士卒和武士，手下有很多为他效命的人。” 贺兰明月想了想，说道：“这有点像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感觉，类比的话，好像比鲜卑七王和李策、南宫武夫的地位都高啊。” 顿了顿，她又说道：“不过他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会让手下人来守保护费？这是不是穷疯了？还是说他要这些保护费充当军饷？” 风间小五郎摇摇头，说道：“不是的，上杉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帮助王上平定那些大名和叛乱，而且他的封地也不再这里，并不常留在平安京，留在这里的是上杉家的上杉义川，上杉义川是上杉御三家之一水户上杉家的三子，自幼被送到平安京，据说是一个非常嚣张跋扈的人，不过我并未见过。” 他这段话绕的贺兰明月头晕眼花，连忙把目光转向叶菩提求救，说道：“他在说什么呀？什么御三家？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叶菩提对扶桑还有些了解的，解释道：“扶桑的大将军位置是可以世袭的，而所谓的御三家就是上杉家的三个分家，不过是三个和宗家很亲近的分家，若是宗家无子嗣继承大将军位置，便可以从御三家中过继一人来继承。” “这样啊。 ”贺兰明月说道：“这样说来，这个什么分家的三子上杉义川也有继承大将军的可能性？” “有是有。 ”风间小五郎解释道：“但可能性很小，一个是他品行不端，这个许多人都知道，再一个大将军是有子嗣的，而且上杉义川还有两个兄长，便是要过继，也轮不到他。” 弄清楚这群收保护费的背后靠山，贺兰明月说道：“这么说来，这店家是要遭殃了，疾风虽然帮他们打发了这几个武士，但对方肯定很快还会派人过来的。” 风间小五郎沉默的点点头，这正是他所担心的，疾风虽然暂时打发对方，但对方势必也会报复，到时候自己这些人都不在，这对父子该如何解决？ 虽然风间家族也是扶桑望族，但却也不好插手上杉家族的事情。 更何况他们是坚定的保王党，如今王上又筹备着比武大会，要为自己招揽心腹武士，目的也是为对付这些拥兵自重的大名，其中上杉家族又是最大的目标。 此时此刻，风间家族极为不愿意和上杉家族因为这件小事而起摩擦。 所以他虽然很同情这对店家，也对疾风仗义出手感到欣慰，但实际上很难用风间家族的身份为他们提供庇护。 而且这件事并未涉及到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他的目的是给这两位当导游，只要这两位不插手，他便无需理会这些。 若出手的是叶菩提，风间小五郎肯定会考虑要不要用风间家族的身份来解决这件麻烦了。 碧落天可是威压扶桑、高丽等江湖千余年的庞然大物，岛上高手无数不说，还有精良的武器以及雄厚的财力。 对于扶桑的大名们来说，碧落天那可是亲爹一样的存在，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得罪。 几人的谈话正好被返回酒肆的疾风听到。 他沉默一下，端起桌上的酒盅一饮而尽，说道：“这件事既然是我出手，便由我来解决，和诸位无关，等下你们先行离开，我在这里等上杉家族的人便是。” 懒得分章了，脖子也疼的厉害，今天就这样了，睡了，明天会好好更新。 第267章 贺兰明月的心思 疾风的话让几人沉默一瞬间。 最后还是风间小五郎开口说道：“疾风先生大可放心，上杉家族虽然很强大，但也不至于一手遮天，就让这对父子随我们回风间家，然后再安排他们去别处生活，想来上杉家族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和我们家翻脸。” 疾风摇摇头拒绝，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由我而起，自然由我来结束，这是我的武道。” 风间小五郎不好再说什么，主要是他也不是风间家族的实权人物，在家中说话没有分量，如今借助着女儿的天赋，以及认识叶菩提这件事才终于得到家族的些许赏识，他其实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使得自己在家中的前途受挫——他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但他现在还有一个女儿，这是他和妻子唯一的血脉，他希望女儿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风间小五郎没有太多表示，叶菩提也没有多说什么，主要是她不愿意插手扶桑的事情。 如今碧落天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自己就没必要再往身上揽事情了。 倒是贺兰明月，拉拉叶菩提的衣袖，说道：“给我当个翻译，我有话对疾风说。” 叶菩提诧异地问道：“你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贺兰明月摇摇头，说道：“你只管翻译便是。” 于是叶菩提就把目光转向疾风。 贺兰明月说道：“疾风先生，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根据风间先生所言，眼下这件事怕是难以善了。 ”贺兰明月说道：“这个上杉家族既然是扶桑的顶尖家族，这个上杉义川又是一个跋扈的人，自然不会忍气吞声，相信很快便会让人来找你的麻烦，当然，你的修为很高，未必就怕他们，但你毕竟只是一个人，就算是加上跟随你的那些武士，也不可能比的上上杉家族不是吗？” 疾风神色肃穆，说道：“那些跟随我的武士都是想要修行的武士，并非是我的属下，我也不会让他们因为我的事情而送死，先前的事情虽然是他们主动帮忙，但已经让我内心非常愧疚了。” 贺兰明月笑道：“您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愿意让别人因为你而受到牵连，但是很多事情也不是以你自己的意志来转移的不是吗？打抱不平是会付出代价的，即便你的武功高强也一样，我也见过比你武功高很多的人仗义出手，但结果还不是被人打得很惨？”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叶菩提的，脸上满是揶揄的笑容。 所谓比你武功高很多的人也被人打得很惨，自然说的是之前叶菩提杀掉独孤回风，然后被贺楼佩打伤的事情。 原本只做翻译的叶菩提闻言斜看一眼贺兰明月，说道：“下次见面，我肯定要把他打个半死。” 贺兰明月挥挥拳头，说道：“不是打个半死，是直接打死。” “好，直接打死。 ”得到叶菩提的保证，贺兰明月这才对疾风继续说道：“你若想是以你一人之力对抗上杉家族，显然不现实，能做的便只有逃走，但眼下麻烦还未解决，您又不愿意这样离开，接下来一场恶战是无可避免了。” “多谢姑娘的关心。 ”疾风肃穆说道：“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运，我是不会退去的，我师父曾告诉我，手中的刀会给与我保护弱者的善意，也会给予我面对强敌的勇气，我今日既然已经拔刀，便不会再退缩。” “知道知道。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勇敢的武士，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做一个懦弱的逃兵，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可以在之后的恶战中胜出，但即便胜出，你考虑过之后该怎么办？上杉家族可不会善罢甘休，这可不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个大名所能比拟的强大敌人，到时候扶桑之大，恐怕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 翻译到这里，叶菩提突然盯着贺兰明月看去，看的贺兰明月一脸莫名其妙，摸摸脸颊，问道：“我脸上有花吗？” 叶菩提说道：“我算是明白你的目的了，你是想把他拐回中原当打手吧？” 贺兰明月也很光棍的承认，说道：“当然喽，不然我废这么多话做什么？这可是个天境三品的高手，和孙伯一个水平的，放哪里都会让人在意的吧？再说我这也是好意，以他这性格，这次肯定得罪死上杉家族，那可比在中原得罪燕王还麻烦，这扶桑还能有他的容身之地？这么一个高手，莫名其妙死在这里也太可惜了吧？跟着我回中原，我能得到一个厉害的保镖，他也能躲开上杉家族的追杀，这可是双赢的结果，而且你还说他武道天赋不错，中原高手数量远超扶桑，他在中原几年，历练一番，说不准还能进步，何乐而不为呢？” “必须承认。 ”叶菩提说道：“精打细算这方面你比我厉害太多了，我都怀疑这疾风要真被你骗回中原，会不会免费保护你几年，还要给你倒贴钱呢。” “那也是对待别人，姑娘我对你那可是非常大方的。 ”叶菩提不再理会她，转头对着疾风把贺兰明月的话翻译一遍，末了她又补充道：“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在我看来，你有成为绝顶强者的潜力，中原或许更适合你。” 叶菩提本身就是武道上的顶尖人物，世间能入她眼的武者实在不多，且大多数都是已经登峰造极的前辈，年轻一辈能让她觉得很厉害的人实在不多，这个疾风就算一个。 她认为对方是有机会窥探谪仙人境界的。 这样一个人，叶菩提也不愿看到就这样消失在扶桑。 于是借着贺兰明月的话劝道：“此事过后，你便是扶桑之敌，这里再无你的容身之所，不若跟着我们去中原，一方面可以躲避麻烦，一方面也可以挑战中原的武道高手，以你的天资，欠缺的便是和真正的高手交手，以此来磨砺自己，若是能在中原历练几年，你的修为必然有巨大的进步，到时候这点的问题可续已经解决，你再返回也不迟，所以我是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明月的建议。” 第268章 隆法寺 这些话换做贺兰明月亲自给他说，或者其他人给他说，都未必能打动疾风。 但是换做叶菩提却不同，她在疾风眼中可是和风间未绪一个级别的超凡高手，有着自己难以望其项背的修为，若是她的提议，疾风自然要好好考虑。 眼见他沉默下来，叶菩提起身说道：“我们也该离开了，虽然这件事我很想帮你，但很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出手。” 扶桑是碧落天重要的商贸对象，先前因为叶硕的事情，已经让碧落天和扶桑的某些大名心有间隙，叶菩提就更不可能为了疾风而得罪上杉家族。 碧落天有几万人，实在没办法和银子过不去。 她做不到为了一个疾风，让碧落天几万人为她的任性买单。 不过她还是补充道：“这件事你还是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之后你便直接去下关，在码头等我们。” 虽然没办法直接出手，但若是疾风想要离开，她还是可以提供一些庇护。 说完她便和贺兰明月几人起身离开酒肆，只剩下疾风和店主父子。 她倒是不担心疾风接下来的安危，毕竟是天境三品的高手，上杉家若不出动同级或者更厉害的高手，是很难留下他的。 几个人走在街道上。 贺兰明月问道：“你说他会接受我们的邀请吗？” “不知道啊。 ”叶菩提说道：“我又不会读心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正常来说应该会，接下来他若还是和上杉家族爆发冲突，扶桑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能去哪里？而且他明显也是一个武痴，知道中原有无数高手，又有你我的邀请，他很难拒绝。” “希望一切都按照你的想法来吧。 ”贺兰明月双手合十，满怀期待看向叶菩提，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叶菩提无奈地把目光转向风间小五郎，说道：“我们还是听风间先生的意见吧。” 她虽然来过扶桑几次，但来去匆忙，对这里的了解还非常有限，更多的东西反而是前世的记忆，又怎么可能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但是贺兰明月比她了解的更少，基本是睁眼瞎，所以每每她也只能去问风间小五郎。 至于孙伯和李恩澈，好吧，他们只是凑人数的。 看到几人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风间小五郎想了想，说道：“今日城中应该有歌姬表演，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若是不想看表演，附近还有几座山，虽不如中原的名山大川雄险奇骏，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可以登高望远，还有琵琶湖，这是我们扶桑最大的湖泊，泛舟湖上也是不错的体验。” “我出生在贺兰山脚下，成长在不夜城，后来又移居长安，什么山啊湖啊，已经见过太多，都没有兴趣。 ”贺兰明月笑道：“至于歌姬表演，长安那边是有扶桑的歌姬表演的，我也看过几次，倒是不新鲜了。” 说完又看向叶菩提，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很麻烦？” “没有。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我对这些也没有兴趣，只可惜咱们不是春天来的，不然倒是可以去看看樱花。” 想了想，贺兰明月问道：“这附近应该有寺庙吧？我想去上香。” 叶菩提一脸诧异，说道：“怎么想起去寺庙了？” 三四月才是山寺花开的季节，现在去寺庙上香，难道是想要去看和尚？ 再者说，中原的寺庙可比扶桑还要多，不在中原上香，特意来扶桑上香吗？ 贺兰明月解释道：“中原这些年崇道抑佛，许多寺庙已经空了，反倒是周围的一些地方，鲜卑、西域、扶桑，佛家的发展还很不错，我突然想起来这些，便想要去看看。” 如今的扶桑，佛家是最大的宗教，甚至已经和上层贵族融为一体，因此完全没有受到大雍崇道抑佛的影响。 闻言。 风间小五郎说道：“寺庙的话，我们这边有很多，距离咱们最近的是隆法寺，贺兰姑娘若是想要去上香或者听经，隆法寺是一个很好的去出，里面的住持源海大师是一个佛法高深的得道高僧。” “那就去隆法寺。 ”于是风间小五郎赶着马车朝着隆法寺而去。 法隆寺建在平安京东城外，距离不远，一炷香时间，马车便来到寺庙大门前。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隆法寺大门紧闭，竟然闭门谢客。 除此外大门前还站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武士，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注意到那些武士衣服上绣的图案，风间小五郎皱皱眉头，说道：“是柴崎家的家徽。” 什么柴崎家族，叶菩提、贺兰明月自然一无所知，但想来也明白应该又是扶桑的一个贵族家族。 贺兰明月只是关心能不能进去，问道：“这么说我们进不去了吗？” “这里面应该是柴崎家族的族长。 ”风间小五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柴崎家隆法寺最大的香客，捐赠过许多的香油钱，所以他们的族长每次来隆法寺上香听经，隆法寺都会关闭寺门，只招待他一人。” 叶菩提问道：“能让寺庙封寺招待，这个柴崎家是什么来历？” “和我们风间家族有些相似。 ”风间小五郎说道：“他们也是王上忠实的拥护者，不过我们风间家族是武士家族，柴崎家则是书香门第，他们的家主柴崎正一曾在中原的尼山书院求学数十年，是上任大祭酒的弟子，也是享誉扶桑的儒学大师，非常受人尊敬，我们风间家和柴崎家并称是王上的文武双臂。” “原来如此。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那么咱们去其他地方吧？” 风间小五郎停住马车，说道：“我们两家有些交情，我去问问是否能通融一下，让我们也进去。” 说着便朝寺庙大门走去，很快就被门前的武士拦下来，双方交谈几句，然后风间小五郎就满面笑容的走回来。 “他们说我们可以进去，只是不要去大雄宝殿打扰源海大师和他们家主即可。” 第269章 柴崎正一 风间家族的名号还是有些用处，至少和他们关系比较和睦的柴崎家就很愿意给他们一个面子。 自他接到叶菩提一行人，几日时间所遇到的事情都没有一个地方能展现出风间家族在扶桑的地位，反而是遇到一些麻烦的时候，从家族利益角度考虑很难搬出风间家族。 以至于他觉得这段时间已经让叶菩提有些看轻风间家族，今日终于能借助风间家族的名头做一些事情，这自然让他欣喜。 得到允许，风间小五郎便安置好马车，带着几人走向隆法寺。 果然如他所说那样，这几个人并未阻拦，打开寺门放一行人进去。 迈进大门，看到的便是无数木制建筑，形制与春秋时期中原的寺庙建筑颇为相似。 因为是封寺，里面非常清冷，只有一些洒扫的僧人偶尔路过，面对突然出现的叶菩提一行人也表现得很淡定，大多数也都只是行个佛礼，然后就此离开。 原本贺兰明月是想去大雄宝殿上香，但是既然答应柴崎家族的人不去打扰他们的家主和主持，自然就不再去。 一行人便只走到天王殿，叩拜一下菩萨和天王。 叶菩提是不信宗教的人，但她毕竟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因此面对这些菩萨、天王也还保留着一丝敬畏之心。 原本她想着敬而远之，只在殿外等着贺兰明月，但贺兰明月显然不是这样想的，不由分说拉着她走进去。 殿内只有一个值守的老僧人，打扮和中原僧人相似——这个时间，扶桑的佛教还未发展出自己的特点，僧人持戒与中原相同，因此处处能见到中原僧人的影子。 两人一同上香，又一同给弥勒菩萨叩首。 每次叩首，那僧人便在一旁敲一下大钟，然后说一句佛语。 三叩首之后，两人起身向着僧人行礼道谢，然后退出大殿。 两人退出来，风间小五郎三人又进去，然后两人就在殿外等候。 贺兰明月小声问道：“刚才你有没有许愿？”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没有。” “啧，你不许愿，菩萨怎么能帮你实现愿望呢？”“我对僧道都保持有敬畏之心，也很尊敬他们。 ”叶菩提说道：“但是我要做的事情，菩萨也帮不上我。” 若是许愿就能找回碧落印，叶菩提肯定早就把中原的寺庙叩拜一遍了，又何须辛苦的行万里路。 “不需愿，你怎么知道菩萨帮不帮的上你呢？”叶菩提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寺庙之类的地方，还是少说妄言更好。 等过片刻，叶菩提说道：“那你刚才许的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 ”贺兰明月哼道：“你都不许愿，我告诉你我的愿望，岂不是太亏了？” 叶菩提耸耸肩，说道：“那好吧，你的愿望就留在你的肚子里吧。” 说话的功夫，院外传来喧嚣声，一行人走进来。 为首是一个白眉老僧和一个长衫老者，其后则跟着十几个武士和僧人。 看着白眉老僧的袈裟，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就明白这老僧应当就是风间小五郎口中的主持源海大师，那么不用说他身边的老者肯定就是柴崎家的家主柴崎正一，和风间未绪一样是坚定的保王党。 叶菩提看到他们，他们也看到叶菩提，都是微微一愣。 柴崎正一背后的武士们看到有陌生人出现，立刻警惕地挡在他面前，其中一个出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贺兰明月听不懂扶桑语，叶菩提则是没有说话，然后就看到风间小五郎快步从大殿跑出来，用着扶桑语喊道：“大家不要动手，我是风间家族的人，这两位都是我们风间家族的贵客，大家千万不要动手。” 听闻对方报出风间家族的名号，这些武士似乎是松一口气，但并未收起警戒的姿态，仍是握着武士刀看着他们。 反倒是武士身后的柴崎正一从武士的背后走出来，看向风间小五郎笑道：“原来是小五郎，有几年没见了啊。” 说着又对武士吩咐道：“不用担心，这位确实是风间家族的人，你们可以放下兵器了。” 武士们闻言这才收起兵器，重新回到柴崎正一的背后。 面对柴崎正一，风间小五郎的态度也非常恭敬，说道：“小五郎见过柴崎先生。” 然后又对着他介绍道：“这位是从碧落天而来的叶菩提小姐，这位是从中原来的贺兰明月小姐，她们都是我们风间家族的贵客，绝不是怀有目的的人，柴崎先生可以放心。” 贺兰明月先不提，但出身碧落天的叶菩提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柴田正一忽略，他换上一个和煦的笑容，说道：“原来是碧落天的贵客，欢迎你来到扶桑，也欢迎你来我们柴崎家族作客。” 相比于风间家族，柴崎家族更看重碧落天的力量。 对于风间家族而言，碧落天最厉害的地方自然是传承深厚完整的武道，但对于一心保王的柴崎正一来说，碧落天则代表着无数精良的武器和雄厚的财富。 若是能得到碧落天的支持，王上必然能组织起一支精锐力量，然后一步步荡平各处的割据势力，让整个扶桑真正成为政令统一的王国。 叶菩提还礼，然后侧身让出位置，示意柴崎正一他们可以先过去。 却不想柴崎正一并未走进大殿，而是说道：“我已经准备离开，就不打扰各位了。” 说着又行一礼，然后带头往寺庙外走去。 同行的源海大师也对几人微笑行礼，送柴崎正一离开。 等到这一行人走出这里，叶菩提问道：“现在这个柴崎正一已经离开，大雄宝殿也能进去了，你要不要去上香？” “算了。 ”贺兰明月笑道：“你都不许愿的，我去做什么？一个人太无聊了。” 说着伸个懒腰，道：“而且今个走过这么多路，也有些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没来之前，她对着扶桑有诸多幻想，虽然叶菩提已经一再给她提醒扶桑没有她想象中的有趣，但没亲眼见到之前，她还是不信，直到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叶菩提所言不虚。 如今她便盼着风间未绪和尹良阙早日决战。 一则是能看到一幕高手之间的战斗，一则也是能早点离开这里。 既然这里这么无趣，还不如返回碧落天等着过年，然后再去寻找对自己极为重要的鲛珠。 贺兰明月说要回去，那一行人也就准备打道回府。 他们从天王殿直奔死外。 恰好柴崎正一还未离开，正站在寺门前和源海大师说话。 看到走出来的几人，有些诧异，问道：“几位这便要离开吗？” 风间小五郎点点头，说道：“几位贵客有些乏了，准备回去休息。” 柴崎正一的本意是想邀请叶菩提等人去他府上作客，以便能和碧落天拉近一些关系，但听闻客人们有些累了，便只好打消这个想法，准备择日再登门。 也是在这时，柴崎家的武士把柴崎正一的马车赶过来。 柴崎正一于源海法师告别，准备上车离开。 叶菩提等人原本是站在原地等待风间小五郎把马车赶过来，然而就在柴崎正一正准备上车的一瞬间，叶菩提突然出手。 她一把抓住柴崎正一的衣领，轻轻一提，便带着他后退出一丈。 嗖！破空声传来，一支暗箭从马车中射出来，擦着柴崎正一的鬓角射在旁边的大树上！ 第270章 决斗之日 暗箭入木三寸，惊得柴崎正一一身冷汗。 一旁的武士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抽刀将马车围起来。 下一瞬间，马车的车顶掀飞，一道身影从车顶飞出，落在人群外围。 这人全身笼罩在灰色的衣衫之中，只露出一双死鱼眼。 这幅装扮很明显是忍者的装扮。 这个忍者落地之后，立刻扔出一枚烟雾弹，想要遁去。 也是在这时，叶菩提身形一晃，人已经来到烟雾之中。 浓烟遮蔽她的视线，但却无法阻挡她的感知，那忍者还未来得及借助烟雾逃走，便被叶菩提欺身近前，一招一指禅点向忍者的后背。 她这招速度极快，以那忍者的敏捷反应也闪避不及，被她点中后背，一股气劲宛如游蛇一般钻进他的体内，迅速游走在奇经八脉，封锁住他的经脉运行路线。 那忍者猛然间感觉到自己失去对身体的掌控，瞬间倒地，全身僵硬，一时间内心骇然，却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 叶菩提返回贺兰明月的身边，对柴崎正一说道：“已经抓住了，柴崎先生可以放心了。” 柴崎正一惊魂未定，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 一旁的武士们则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速度如鬼魅的叶菩提，不知道该说什么。 柴崎正一一个读书几十年的老儒生，虽然满腹经纶，但也是手无缚鸡之力，陡然面对这种突发情况，瞬间有些慌神也是正常，不过很快便平复心情，倒也有几分定力，对着叶菩提行礼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先生言重了。 ”叶菩提微微颔首，说道：“举手之劳，先生不必挂怀。” 浓烟散去，露出僵卧在地的忍者，被叶菩提封住全身经脉，他连自尽的能力都没有了。 几个武士连忙上前将他捆个结实，至于之后他们能不能从这个忍者口中问出些什么，这就不是叶菩提所关心的了。 拒绝柴崎正一摆宴席感谢她们的邀请，叶菩提几人乘着自己的马车返回风间家族。 风间小五郎在外面驾车，贺兰明月小声对叶菩提说道：“这么正大光明的刺杀，看来扶桑这边的情况比咱们看到的更加复杂。” “嗯。 ”叶菩提说道：“起先我们只知道这边是各大名混战的局面，他们的扶桑王就只是一个泥胎雕像，所有大名都打着他的旗号相互征战，如今看来却有些不同，这个扶桑王似乎不甘心只做一个任人摆弄的木偶，所以他才要自己招募武士，这样一来其他大名肯定担心，首当其中受到冲击的就是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上杉大将军，风间未绪和柴崎正一都是坚定的保王党，两人一文一武，算得上扶桑王的依仗的左膀右臂，这些大名既然不想看到扶桑王掌握实权，肯定要想办法反击，能剪除他的左膀右臂自然是最好的，然而风间未绪可是扶桑第一高手，哪里是这么容易对付的，那么目标只能放在柴崎正一身上了。” “你是说……这个忍者是上杉家族派来的人？”叶菩提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但你就是这个意思啊。 ”“换做是从我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上杉家族嫌疑最大，但这种事情只能怀疑，是说不清楚的，即便抓住那个忍者，他们也不可能问出什么，当然这也是我自己的揣测，扶桑的格局会变成什么样，对我来说影响不是很大。 ”贺兰明月问道：“影响不大，你干嘛要救柴崎正一？” 初见面，她觉得叶菩提就像是一个冷心冷情的冰块，而且心狠手辣，但相处时间长就发现其实她也有可爱和善良的一面。 但她便是善良，也没有多少热心肠，既然自己都说扶桑的格局对她没影响，为什么又要帮助柴崎正一？ 叶菩提解释道：“扶桑的格局变成什么样是对我没什么影响，因为扶桑是一个资源比较贫乏的地方，而且开采和提炼的技术很有限，所以他们在许多资源方面要依靠着我们碧落天……主要是依靠中原，但我们碧落天是一个很重要的中转地点，他们绕不开的，再加上我们的铸造，无论未来扶桑的格局成什么样，当权者肯定还会选择和我们合作，我救下柴崎正一只是因为如今的情况，最近我们碧落天在扶桑的生意遇到一些麻烦，这个时候和他们结下善缘，对我们碧落天是有利的。” 两人聊天的时间，马车已经回到风间家族。 回到风间家之后，两人才得知疾风已经离开平安京。 上杉家族是扶桑的顶层贵族，自家人派去收保护费的武士被人打一顿赶回来，他们肯定受不了这个气，一切都如之前所预料的那样，上杉家族派去更多的高手，想要教训疾风一一番。 结果自然是疾风大杀四方，将上杉家族的人再一次暴打一顿。 这一次之后，那对父子也无法在平安京立足，疾风便好人做到底，护送着他们离开平安京，去往他处谋生。 至于疾风护送完两人，是会接受贺兰明月的邀请去中原，还是继续留在扶桑，这就不是叶菩提两人所知道的了。 接下来几天时间，贺兰明月已经失去对扶桑的兴趣，每日只待在风间家族，等待着尹良阙到来，然后等到两人打完，便能返回碧落天过年——回不夜城的路太远，她已经决定留在碧落天过年。 这几日时间，叶菩提大多时间却没有去陪贺兰明月，而是和风间未绪切磋一些武学。 她希望风间未绪能胜过尹良阙——最起码要逼出对方所有的后招，这对之后湘君子的战斗有利。 现阶段，叶菩提绝对不希望身为天主的湘君子败给尹良阙。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月，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贺兰明月便也越发不爱出门，整日在抱着暖炉取暖。 这一日冷风刺骨，风间家族后山，叶菩提带着贺兰明月和孙伯登上山顶。 山顶上已经有数人。 一方十数人，以风间未绪为首，皆是风间家族的精英。 这场知秋大战，若能有幸观战，对于武道进步必然是有帮助的，因此风间未绪就挑选出十数个家族优秀的后辈观战。 其中还包括风间小五郎，虽然他的天赋一般，但他女儿却是个天才，因此被允许带着女儿来观战。 这个名叫风间樱雪的小姑娘虽然只有十岁，性格也很腼腆内向，但在剑术上确实有独到的天赋，回归风间家族几年，在风间未绪亲自的指导下修行，如今竟然已经摸到天境的门槛。 这样比起来，叶铮那小子都远不如人家。 看着这个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叶菩提突发奇想——是不是可以和封建家族搞一手联姻？ 联姻的双方自然是叶铮和风间樱雪，这样对于两大势力来说都是极好的结果，想来风间家族是不会拒绝的。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在她心中一闪而逝，然后就被她抛之脑后。 且不说利益问题，她也不愿意拿叶铮和风间樱雪两个人的未来感情来做利益交换。 碧落天还没有堕落到需要联姻来保证自己的实力。 站在风间家族对面的同样有十数人，其中还包括叶菩提之前见过的李载敏。 此番是事情是由奕宫而起，李载敏自然赶来，不仅是他，同行的还有奕宫的数位长老。 从中也可以看得出奕宫对于和如意宫联姻的重视程度。 除过奕宫数人意外，对方这一群人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站在首位的那人。 这是一位老者，身材高大宽阔，有着一头披肩长发，灰白夹杂，面容古朴肃穆。 这便是高丽的第一高手尹良阙。 他这副装扮与叶菩提先前认识的岳神秀有几分相似，但是两人的气势却是截然不同。 岳神秀更加朴实无华，不似一个武道高手，更像是一个普通人，但尹良阙却极为孤傲……这站在原地就有一种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傲气。 以他的修为，有些傲气也是正常。 随着叶菩提一步步登山，两边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实际上，这件事本是由叶菩提引起，只是她的实力在那里放着，奕宫便是不满，也不敢得罪碧落天，只好把目标转向风间家族。 最先站出来的人不是风间未绪，而是尹良阙，他看着叶菩提，目光如炬，说道：“原本是想着和湘君子一战，但因为姑娘你引起的意外，我不得已只能先来扶桑，此事过后希望姑娘不要在捣乱，能让我讨教一下碧落天的高招。” 在尹良阙看来，叶菩提此番行事，定然是为帮她的师兄湘君子，所以才要祸水东引。 如此就更加坚定自己先前听到的一些传闻，碧落天有大变故，这正是自己等人的机会。 “碧落天就在那里。 ”叶菩提说道：“不会失踪，尹先生想要登门挑战，自去便是，若是我师兄技不如人，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尹良阙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虽然有些恼怒这些被叶菩提惹出来的意外之事，但也有几分高手风范，既然叶菩提话已至此，他又能说些什么。 何况叶菩提也是与他同一境界的高手，并非一个可以任他拿捏的江湖小辈。 眼见两人之间虽然有些火气，但并没有剑拔弩张，风间未绪站出来了，说道：“此番尹先生前来与老夫切磋，实乃高丽、扶桑两座江湖少有之事，老夫也希望能通过此次切磋，让两座江湖化干戈为玉帛，此后多多交流，为此老夫特意请来碧落天的叶菩提大小姐代为见证，今日吾二人，无论谁胜谁负，都只是武道切磋，不参杂个人恩怨。” 他话音落下，站在尹良阙身后的李载敏却不愿意了，站出来说道：“风间先生，此番你们二人切磋可不仅仅是你们二人的事情，最重要我们是想要寻回我宫内弟子李恩澈，还望先生能依约在比武切磋之后放回我宫弟子。” 风间未绪笑了起来，说道：“李公子，老夫之前已经说明白了，风间家族从未囚禁贵宫弟子，李小姐是风间家族的朋友，我们是以座上宾来招待李小姐，这一点你可以亲自问李小姐，至于李小姐愿不愿意离开，那是她自己的事情，风间家族对待朋友向来厚道，哪里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 囚禁别人家的弟子，这等名声传出去对风间家族的声誉可是很大的污损，风间未绪自然不愿意自家背上这样的污名。 何况他们确实也没有囚禁过李恩澈，是这小姑娘自家赖在风间家族不愿意离开的，碍于叶菩提的情面，风间家族也只能好吃好喝的找带着她。 奕宫的人不敢招惹碧落天，就只能来他们这里要人了。 风间未绪的话让李载敏气到吐血，他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李恩澈的身影——这小姑娘见到他们就害怕，今日得知他们会来，又怎么敢现身。 他又看向始作俑者叶菩提和冥顽不灵的风间未绪，这两人都是知秋境界的高手，他一个也惹不起。 最后只能把求救的目光转向尹良阙，期望着这位高丽第一高手能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然而尹良阙却未看他一眼，只是说道：“时间不早了，风间先生，请！” 他这句话说完，身上的气势陡然攀升，似有缕缕气劲从他周身逸散，宛如旋风一般盘旋着冲上天际。 与此同时风间未绪也恢复古井无波的表情。 观战的数十人很默契的后退下去。 直到来到距离两人数十丈外的一处观景台前才驻足停步。 悬崖边，风间未绪和尹良阙相对而立。 山风吹拂，两人的衣衫猎猎飞舞，表情却是越发深邃平静。 于两人而言，这场大战很重要，但却不是生死之战——风间家族要保扶扶桑王，自然不能失去风间未绪这个扶桑第一高手，尹良阙则是野心勃勃，欲要登顶武道巅峰，彻底让高丽的江湖从碧落天的阴影中释放出来。 两人都没有抱着必死的决心和对方交手，因此叶菩提心心念念希望风间未绪能逼出尹良阙一些压箱底的绝技的想法，怕是很难实现了。 两人对视，先动手的是尹良阙。 只见他衣衫晃动，便化作一道青虹，如长虹贯日一般电射向风间未绪。 这一瞬间，尹良阙宛如消失一般，速度之快，原地只留下片片残影。 他这一剑没有任何花里胡哨，Zh只占着一个快字，快到极致，返璞归真。 然而他的抢先出手并未让自己占到便宜，封建家族赖以成名是心剑术，这是一种类似于知秋境界可以提前感悟对方招式轨迹的剑术，能做到料敌预先。 在心剑术面前，对手便是先出手，也很难有抢得先机的机会。 面对尹良阙速度极快的一剑，风间未绪腰间的武士剑后发而至，朦胧青光中这一剑没有任何烟火气，圆润如意，却恰好挡下尹良阙的来袭。 就好似它已经计算精确，原本就应该出现在这里，原本就应该挡下这一剑。 说一下哈，最近更新不给力，不是因为到新章节了，而是我的身体出问题了，颈椎疼的越来越厉害，已经影响到我平常的生活，睡觉、走路都会受到影响，很难受，所以这几天我要好好恢复一下，之后才能恢复更新，见谅。 第271章 天剑vs心剑（上） 尹良阙的剑在空中划过完美的弧度，迎面撞向风间未绪的朦胧剑光。 交锋的瞬间没有发出任何金铁交鸣的声音，两道剑光相互吸引，然后朝着天空激射，迸发出绚丽的光芒。 风间未绪是用剑气牵引尹良阙的剑，使他的剑气和自己的剑气纠缠在一起，使之不但无法伤害到自己，而且还滑向尹良阙本人，这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尹良阙的反应也非常迅速，立刻抽身，欲从侧面进攻，风间未绪无奈才引导着两股剑气直冲天际，使其消散在半空之中。 两人交手只是一瞬间，但其中复杂却不足为外人道，观战的数十人中也只有叶菩提一人能看的清楚明白。 风间未绪化解掉尹良阙的攻势，同时也激发出他心中的战意，他的精神开始高度集中，全神贯注投入到剑锋之上，心意一动，满布剑气的长剑蓦然一跳，宛如活过来一般，又好似困鸟挣脱囚笼，从和风间未绪额剑气的纠缠中脱离出来，朝着风间未绪胸膛刺去！与此同时，风间未绪却轻轻闭上眼睛。 他能感受到战场上所有的存在，包括观战的叶菩提、贺兰明月、李载敏等人，但是当他闭眼的那一刻，观战的叶菩提、贺兰明月等人却统统从他的感官中消失。 他的世界只剩下对手，只剩下尹良阙。 此时他已经不再受限于五感，而是通过气机来分辨。 在这种状态下，他能清晰感知到尹良阙的剑势移动，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这便是能料敌预先，后发制人的心剑术。 但心剑术还不仅止步于此。 不仅能让风间未绪窥见尹良阙的剑势，甚至还能洞悉其中的变招和破绽。 这才是心剑术厉害的地方。 尹良阙的剑寸寸前行，如同一道流光，这一剑虽然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数，但剑意却已经圆满无暇。 习剑之人，必从剑招开始，剑招炉火纯青，然后才可揣摩剑势，及至剑势圆满，方可打磨剑意。 如今的叶菩提，便是处在打磨剑意这一层境界，只要在给她一些时间，将自身剑意打磨的圆润如意，再无瑕疵，便能进阶谪仙人，成就那万人艳羡的剑仙境界。 习剑者是按照这三层的顺序修行，但这三层并非一定是要层层递进，初次习剑之人亦有剑势、剑意，只是以他们当时的心境、修为，根本无法感知和理解这些，若真的去理解思考，也不过是囫囵吞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所以还需要长时间修行积累，方才能感悟其中真谛。 剑招、剑势、剑意，这是从古至今，无数先贤大能摸索出来的一条习剑捷径，步步登高，步步生莲。 尹良阙与风间未绪都和叶菩提处在同意境界，但两人进入这一境界却比叶菩提早太多时间，所以他们的剑意早已经圆满，所欠缺的只是进入剑仙的机缘——机缘妙不可言，谁也无法明说，但有一点却是可以明确的，那便是人数越多机缘越大，所以百年来中原和鲜卑从不缺谪仙人，但扶桑和高丽却从未出过一个谪仙人。 尹良阙的剑意圆满，换做其他人和他对敌都是无可奈何，即便是叶菩提也会头疼，但风间未绪何许人也？ 扶桑百年不出的武道天才，真正有机会进入谪仙人境界的知秋高手，又岂能和旁人一般。 风间未绪严肃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手腕轻轻一摆，武士剑便摆出一个可攻可守的姿态。 尹良阙递出的这一剑确实已经圆满，便是风间未绪以心剑术也看不到什么破绽，但他依然有对策。 这便是后发先至，尹良阙确实可以一剑刺中他，但在刺中他的同时，他的心剑术亦会正中尹良阙。 这便是风间未绪的打算，既然无可避免，那便以伤换伤。 这种套路在高手交锋时并不少见，叶菩提和侯莫陈泰、破六韩孔雀交手时都曾用过以伤换伤的方法。 盖因能修行到同一境界的高手，只要不是借助邪门歪道走捷径，而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修行上来，各方面都不会差，一旦交手，双方都是千百般算计，比拼的就是细节，以伤换伤就是在自己落在下风时一种最为保险的套路。 这一剑，尹良阙占得先机，但他并不愿意和风间未绪以伤换伤，于是剑锋一转，流光灿烂，手中长剑轨迹变换，毫无烟火气的碰向风间未绪的武士剑。 这一次的交锋如同前次一样，没有任何轰鸣声。 在场的众人，大多数只能感受到两人磅礴的气劲，但并没有看到他们想象中天崩地裂的激战场面，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两个知秋高手交战，似乎还没有天境高手来的刺激好看，甚至都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场中亦有能明白其中凶险的高手。 叶菩提自不在话下，她与这两人在同意境界，能清晰感知到两人者看似风轻云淡的交手之下是何等的凶险，两人的剑意又已经达到何等登峰造极的境界。 便是清高孤傲如她，也对这两人刮目相看——代表着高丽、扶桑两座江湖的顶尖高手确实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除过叶菩提以外，在场的天境高手，像是孙伯，风间家族的精英，奕宫的诸位长老，也能隐约感受到两人风平浪静之下有着不同寻常的变化。 只是这些人尚不到闻道，还无法触摸到高深莫测的剑意，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远不如叶菩提这般洞若观火。 除过这些人以外，剩余的人也只能看个热闹，而且还看不明白。 就如咱们的贺兰小姐。 她裹着厚厚的冬装，披着雪白的狐皮披风，站在衣衫单薄的叶菩提身边，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冰雪雕塑。 原本她兴致勃勃来观战，本以为能见到如叶菩提与贺楼佩交手时的激烈场景，没成想看到的却是如此温吞水的画面，登时有些无聊，抱怨道：“这两人在过家家呢，上呀，打呀，你们手里的剑是玩具吗？捅他啊，剑气呢？那种BiuBiuBiu的剑气呢？” 在她看来，高手交锋，就应该像是叶菩提对战贺楼佩那样，一剑就能搅动半池湖水，一掌就能拍出排山倒海。 那样才能有观赏性啊。 第272章 天剑vs心剑术（中） 似两人这般打，岂不是能把人看瞌睡了。 听闻她的抱怨，叶菩提暗叹一口气，说道：“这边观战的除过你我孙伯三人，都是风间未绪和尹良阙的晚辈，你这话可别让他们听见。” 贺兰明月下意识往一旁观战的两群人看过去，那两群人都在聚精会神注视着战场，并没有注意她，于是她又说道：“我说的是事实诶，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懂得门道？” “那当然。 ”看着求知欲满满的贺兰明月，叶菩提不得不解释道：“这两位都堪称是半步谪仙人的高手，比之没有进入谪仙人境界的岳先生也分毫不差，所以两人交手都会考虑甚多，同境界交锋，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所以他们都不愿意多浪费力气，施展那种看起来非常有视觉冲击力的招数，所以才会有你眼下看到的这一幕。 两人比拼的是境界和武道见解，不是单纯的力气，虽然出手朴实无华，但其中蕴含的武道见解已经是天下九成九的武者一辈子难以理解的了。” “可是……”贺兰明月依然不解，说道：“上次你和贺楼佩打架可不是这样哦，比这好看多了。” “能一样吗？”叶菩提笑道：“这两人是比武切磋，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上次可是要拼命的，自然是什么招数厉害施展什么，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这些。 眼下这两人要是生死之战，都打红眼了，你看他们两人还有没有心思去比拼什么武道见解，怕是早就剑气满天飞了，恨不得下一招就把对方大卸八块。” 顿了顿，她又说道：“再说这旁边还有这么多人观战，都是两人的晚辈，他们真要放开手打，这些人也要遭殃，你忘了上次我和贺楼佩打，你是离得多远？” 贺兰明月想了想，说道：“怕是有好几里路了。” 当时叶菩提与贺楼佩在北海之上大战，贺兰明月则是留在岸边，距离非常远，甚至都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只能看到满天纵横的气劲，以及那被两人气劲挟裹出来的骇人景象。 “那就是了。 ”叶菩提说道：“两个知秋高手真正放手一搏，一般人可是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这里这么多两人的晚辈，这两人也不可能真正的生死之战。” 两人说话的功夫，场中情况再变。 风间未绪化解掉尹良阙的无暇一剑，尹良阙对此也好似没有半点意外，心神如一，波澜不惊，剑光一转，又缠绕向风间未绪。 似的他的境界，根本不会因为一剑的落空而动容。 这种境界的高手比武，比拼的不仅是实力，还有智力、心智和经验的较量。 他这一剑，剑意再变，层层叠叠似是千层浪，拍向风间未绪。 既然以巧无法破他的心剑术，那边以力破之。 看着尹良阙出手，叶菩提轻咦一声——他这招倒是与自家九重剑阙有几分相似，只是磅礴雄浑尚不及九重剑阙。 于是她睁大眼睛，想要看风间未绪如何应对这一招。 风间未绪仍不为所动，他的剑在方寸之间腾挪变幻，霎那间便变幻出数十剑招，每一次剑锋都不与尹良阙正面相碰，但却恰到好处的破开他的攻势。 他以心剑术将周身以及尹良阙都纳入自己的掌控范围，两人之间每一寸一毫的距离他都把握到完美无缺，精妙的让人赞叹。 他对两人交战空间的掌握已经达到一个令叶菩提也叹为观止的地步。 心剑术果然有其独到之处。 便是这一手，换做世间任何一个知秋都难以做到，或许只有到更高的谪仙人境界才能施展。 尹良阙虽然又千层叠浪，但在风间未绪四周，每一层浪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想要破开实在是易如反掌。 现在的情况便是，尹良阙的剑意无比的强大，进攻一次比一次凌厉，就像是一柄锋锐无比的矛。 风间未绪虽然没有能力敌对方的盾，但他却能提前看清楚对方矛的进攻轨迹，任凭尹良阙的矛如何锋利，就是刺不中风间未绪。 两人交手的速度也随着尹良阙不断的进攻越来越快，在场观战的众人不禁都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 便是一开始抱怨的贺兰姑娘也不再说话——战斗越来越激烈，这对她来说才有观赏性啊。 至于什么知秋高手交战，普通人难以观战的说法……这不是自己旁边有叶菩提嘛，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的修为都已经登峰造极，只欠缺临门一脚就能进入谪仙人境界，如此交手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分数胜负。 两人周身的气势逐渐攀升，宛如惊涛骇浪，逼迫的观战的人群不得已一次次后退，唯有贺兰明月在叶菩提的保护下可以不动如山。 再一次化解尹良阙的剑势，风间未绪终于决定要转守为攻，这也是两人交手一来，风间未绪第一次主动出击。 只见他身形洒脱，往前迈出一步，如同鱼跃出海，手中武士剑在在空中荡起一个半圆，所指之处恰是尹良阙手腕之处。 尹良阙一剑递出，恰是难以收招之时，风间未绪似乎已经算好一般，极为精准的递出这一剑。 这一幕让观战的叶菩提轻轻蹙眉。 注意到她的表情，贺兰明月问道：“怎么了？” 叶菩提轻声说道：“风间未绪着急了，他的心剑术可以让他后发制人，立于不败之地，但他现在却主动寻求机会，放弃了这种后发制人，说明他已经着急，有些难以招架尹良阙的进攻了。” “这么说，风间未绪要输了？”叶菩提摇摇头：“不一定，看下去才知道。” 风间未绪手中武士剑迸发绚丽的气芒，千万光点，宛如星辰，布满天空，Jia剑锋所指，快如闪电，誓要斩断尹良阙持剑的手腕。 漫天剑气将尹良阙完美笼罩其中，似是已经注定尹良阙失败的结局。 然而尹良阙对此却是不闻不问，仍是挥剑直刺。 “锵！”是金铁交鸣的声音，不清脆，尖细如啸，全场皆闻，震得所有人心血翻涌，烦乱不堪，甚至有功力差的直欲吐血。 贺兰明月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看想那些面色难看的观战人群，说道：“这一招这么厉害吗？” “当然。 ”叶菩提风轻云淡地说道：“要不是我替你挡着，你比他们还惨。” 第273章 天剑vs心剑术（下） 漫天剑光散开，风间未绪并未刺中尹良阙，而是刺到他的长剑剑锋之上。 以两人为中心，剑气四射，逼迫的观战众人不得不再次后退。 剑锋对剑锋，一触即散，尹良阙连连后退出十几步，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深深的脚印，脸色酡红如醉酒。 而风间未绪则是身躯巨震，如同触电，蓦然间在无数人惊讶的目光中喷出一口血雾。 贺兰明月瞪大眼睛，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这一问也是在场无数人心中的疑惑：明明是看到风间未绪刺中尹良阙的手腕，但为什么又变成剑锋相交，而且看起来风间未绪要比尹良阙还凄惨？ 现场也只有叶菩提一人能为他们解惑，叶菩提说道：“尹良阙真的很厉害啊，他的天剑流剑意已经修到化虚为实、化实为虚，虚实转换的境界了，方才风间先生一剑本应该让他弃剑，但是他却在刹那间虚实转换，剑意变换之快，便是心剑术也没有办法察觉，这才让风间先生的一剑恰好撞在他的剑锋之上，而这本就是尹良阙希望看到而风间先生一直在竭力避免的局面，如此自然是风间先生吃亏。” 叶菩提一直不曾小看过尹良阙——无论她对高丽这个民族有什么看法，但这不会影响到她对客观事实的判断。 尹良阙既然敢挑战湘君子，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他的修为也绝对不是花架子。 但今日见到他与风间未绪交手，才发现这人竟然比自己预想中还要厉害几分。 风间未绪和尹良阙都是即将迈入谪仙人的高手，湘君子同样如此，三人同境界，但风间未绪和尹良阙交手却落在下风。 这让她不得不担心湘君子是否能胜过尹良阙了。 虽然她对湘君子很有信心，但尹良阙也不是易与之辈，此人能将知秋境界发挥到如此地步，不敢说是知秋境界第一人，但也绝对是非常难缠的角色。 两人此番交手风间未绪落在下风，但是战斗并未就此结束。 风间未绪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情，然后佝偻的腰身逐渐挺的笔直，宛如他手中的武士剑，宁折不弯。 他的身躯一动不动，在这寒风猎猎的山巅宛如神人，生出一种奇异的韵味。 另一边的尹良阙却开始迈步，他一步步走向风间未绪，步履坚定有力每一步的尺寸都相同，轻重如一，仿佛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落在他身上一般，自然而然生出一种一种异乎寻常的节奏。 两人一动一静，画面天成。 观战的众人也开始屏息凝气，他们隐约感知到这很可能是两人交手的最后一招。 两人隔着三丈的方圆。 尹良阙的长剑忽然跃动，如有灵性一般的飞向天空，划出一条微微弯曲的抛物线，向着风间未绪刺来。 同一时间，风间未绪横剑胸前。 尹良阙的剑初始度并不快，但是这一剑刺出，却每一时每一刻都在不停的加，初时，尚能看清剑锋，但是当上升一半之时，剑锋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肉眼难以分辨，而当长剑达到上升之势的最顶点的时候，却蓦然的消失不见。 风间未绪胸前长剑暴涌出一团光雨，接着剑芒扩散，瞬那间如一团绽放开的星空，将身前一丈的范围化作星辰空间。 一颗颗星辰一闪而灭，无尽的星辰汇聚成一道星河，前赴后继的浩荡而去，与尹良阙那遁入虚空的无形之剑展开最激烈的交锋。 “锵锵锵……”急促的声响拉成一道尖细的啸声，刺耳的魔音横贯山林，惊得鸟雀走兽纷纷四散奔跑，惊得众人无不捂耳呻吟。 无形与有形的激烈交锋，撞击出灿烂的火花，如燃放的烟花一般，艳丽夺目。 光点倏地散去。 两人静立在闪山巅，相隔三丈距离，平静对望，仿佛从来没有交过手一样。 过了片刻，风间未绪转头看向叶菩提，轻声说道：“叶姑娘，可以说了。” 叶菩提点点头，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传遍人群：“此番切磋，胜者是……高丽天剑流大宗师尹良阙。”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场中众人的窃窃私语。 风间家族的人似是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一般，看着山巅的两人，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相反，高丽这边的一行人却都是喜形于色。 多年来高丽和扶桑的武道江湖都生活在碧落天的阴影之下，但他们相互之间亦有激烈的竞争，如今高丽第一高手胜过扶桑第一高手，怎么能让他们不兴奋？ 这些高丽人中最兴奋的莫过于奕宫的李载敏一行人，此番胜过风间未绪，风间家族该把李恩澈交出来了吧？ 李恩澈自己不愿意？ 没关系，失去风间家族的庇护，她还能上天不成？ 相比于场下或是难以置信或者喜形于色的观众，场上的两人倒是都非常平静。 修为至他们这种境界，早已经胸有沟壑，喜怒不形于色，不会轻易把情绪表露在脸上。 更何况此番切磋，尹良阙也仅仅是棋高一招，不代表风间未绪的实力不行。 而且两人近乎是点到为止的交手，并未真正的生死相向，要真说他尹良阙比风间未绪强出多少，未免有些太过自大。 真正生死相向，更大可能性是两人同归于尽。 因此尹良阙倒不会有任何骄傲自满的心情——他的涵养没有这么浅薄，他的目标也不仅仅是一个风间未绪，这样的胜利还不足以让他狂喜。 尹良阙非常郑重的对着风间未绪行礼，说道：“承让，风间先生是一位真正的高手，能和你交手，是我的荣幸。” 这些话他说的倒也真心。 风间未绪这样的高手足以让他胜出敬意。 风间未绪同样礼数十足，回应道：“尹先生客气，阁下的天剑才是真的厉害，今日交手让老夫感悟颇深，虽然败在阁下手中，却也是心服口服，期待下次能再讨教阁下高招。” “好！”尹良阙点头应道，然后率先离开。 他只是答应高丽王帮奕宫和风间未绪交手，但可没答应帮奕宫要人，所以接下来奕宫能不能从风间家族要走人，这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挑战风间未绪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还要挑战碧落天的湘君子，然后还有草原和中原的诸多高手。 他的武道目标绝不会止步在这里。 第274章 李恩澈的决定 人群逐渐往山下而去。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几人走在人群的最后，知道此时，跟在贺兰明月身旁的孙伯才有机会问道：“叶姑娘，方才这两人的最后一招是怎么回事？” 现场中如孙伯这样疑惑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根本没看清楚两人最后的交手，心中疑惑：为什么最后是尹良阙胜出，而不是风间未绪胜出？ 但是这些人可没有叶菩提来为他们解答，只能等风间未绪或者尹良阙心情好时才会说给他们听。 现场中，贺兰明月反倒是不太在乎结果，这两人都和她没有什么利益牵扯，谁胜谁负都无所谓，只要过程精彩就可以，她权当在看热闹。 想了想，叶菩提说道：“最后一招时风间未绪收招了，原本以他的心剑术是有可能和尹良阙拼个同归于尽的，但这毕竟不是生死之战，所以他收招了，这一收招便给了尹良阙可趁之机，不仅趁势破去他的心剑术，还封住他的全部退路，所以他输了。” 顿了顿，叶菩提详细说道：“这样看来两人是平手，但尹良阙掌握着主动权，攻敌于先，只要两人不是生死之战，他都一直能占得先机，心剑术即便是能后发制人，也仅仅是被动防御，所以最后尹良阙胜出。” 叶菩提解释的有些似是而非，只说了两人最后胜负的原因，却没有解释两人交手的细节，孙伯听的有些迷糊，但是看到叶菩提并没有详细为他解释的架势，便也没敢多问。 武道一途，很多时候要靠自己的感悟，只听别人说来的是没用的。 纵然叶菩提为他解释的再清楚，他自己感悟不到，也只能浅显的了解一部分，根本无法真正理解。 尹良阙和风间未绪的切磋已经结束，但双方的事情还未了结。 李恩澈到底愿不愿意跟着李载敏返回奕宫还是未知数。 这其中还有叶菩提的干预，双方都不能不给她面子。 回到风间家族，风间未绪决定设宴招待尹良阙一行人——打架虽然打输了，但该有的风度还是不能少的。 宴会下午开始，叶菩提与贺兰明月亦在邀请之列，且高坐主宾。 尹良阙与叶菩提同桌，坐的时四平八稳，但随他同来的李载敏一行人显然没有吃喝的心情，一个个满面愁容。 宫主交代的是这一次一定要把李恩澈带回去，但现在打架已经打完了，尹良阙也罢、风间未绪也罢、叶菩提也罢，谁都不提李恩澈的事情。 那这一架不是白打了？自家宫主去求高丽王不是白求了？ 李载敏满面愁容，面对风间家族摆出满桌涌来招待他们的佳肴也是食不知味。 宴席过一半，他才终于鼓起勇气，说道：“风间家主，不知道我们宗门的李恩澈现在身在何处？” 风间未绪端着酒杯的手一顿，说道：“老夫已经让人去请李小姐了，怎么，她没来吗？” 李载敏无辜的看着他，说道：“没来啊。” 风间未绪环顾四周，确实没有看到李恩澈的身影，于是叫来身旁的人，问道：“不是让人去请李小姐了吗？怎么还没有来？” 那人也是一问三不知，连忙跑出去询问其他人。 过了片刻，这人面色难看的跑进来，把一封书信递给风间未绪，说道：“家主，李小姐不辞而别了。” “什么！”发出惊讶声音的是李载敏，而不是风间未绪。 他面色难看的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书信，果然在上面看到李恩澈熟悉的笔迹。 信上的内容也比较简单，李恩澈先是感激了风间家族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庇护和照顾，然后有说明自己是励志要成为高手的人，所以绝不会低头去做宗门的联姻牺牲品，因此她便趁着双方比斗，趁机离开平安京。 最后她说自己要去中原，那边有更多的武道高手，更多的进步机会，等到自己以后武功大成，一定会来感激风间家族的庇护之恩。 短短一封信，把李载敏气到暴走，若非场面上还有三位知秋高手震着，他早已经暴跳如雷了。 这一次是李恩澈一意孤行，他却怪不到叶菩提和风间家族头上了——虽然心中还有些埋怨当时叶菩提在船上时的多管闲事，不然也不会给李恩澈这么多逃跑的机会，但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了解到信上的内容，风间未绪叹一口气，说道：“李小姐也是刚毅之人啊，李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载敏虽然心中烦闷，但面对风间未绪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说道：“风间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风间未绪说道：“武道一途，天赋机缘很重要，但毅力同样重要，贵宗的李小姐既然有如此执念，且能做到如今，足以说明她也是一位心意坚定之人，有这等毅力之人，值得贵宗好好培养啊。 当然，这也是老夫一家之言，绝无过问贵宗家事的意思。” 风间未绪并不讨厌家族式联姻，作为扶桑第一武道家族的族长，用着手段巩固家族利益并非是什么值得他大惊小怪的事情，前边还有风间小五郎的例子。 但是面对李恩澈这样一心武道的弟子，扪心自问，他应该不会做出把对方送出的做法，联姻的人好找，愿意在武道一途上献身一生的人却不多见，无论她未来能达到什么境界，都值得培养。 李载敏又则么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是他却有自己的难处。 苦笑一声说道：“我明白风间先生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做决定的是我们宫主，而不是我。” 一旁一直只顾喝酒的尹良阙突然插嘴说道：“你们宫主是老糊涂了。” 尹良阙不怎么喜欢奕宫的宫主，不仅是因为这次对方说动高丽王请他出山，浪费他挑战湘君子的机会，主要是以往奕宫都和高丽王走的比较近，这让更沉浸在江湖之中的尹良阙所不喜。 他希望江湖是江湖，庙堂是庙堂。 换若其他人嘲讽宫主，李载敏早就翻脸，但说话的人是尹良阙，他却无可奈何——这先生可是只有高丽王才能请得动，自己这样的角色根本不能入人家的法眼。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尹先生有所不知，这件事不仅仅是诸位知道的这样，其中还另有隐情，不然我们也不会一定要带回李师妹了，实在是此事的人非李师妹莫属，换做其他人都不行，不然我们也不会如此执着了。” 第275章 请帖与拒绝 “哦？这其中有什么隐情？”问话的是坐在一旁的贺兰明月。 原本一整场宴会他都没怎么开口，但如今听到这件事竟然还另有隐情，心中登时燃烧起八卦之火，故而才会有此疑问。 李载敏大致了解到贺兰明月的身份，知道她和叶菩提关系匪浅，因此也不敢怠慢，只是讪讪笑道：“这件事是我们奕宫的秘密，没有宫主的允许，在下也不敢轻易透露，还请姑娘见谅。” 贺兰明月摊手，说道：“好吧。” 转而她又悄声对叶菩提说道：“难道这个李恩澈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所以如意宫非要娶她不可？” “这我怎么知道？”叶菩提说道：“既然这是人家宗门的秘密，咱们就别多问了。” 贺兰明月摇头晃脑，说道：“我就是没想到者李恩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被你几句话忽悠的找不到东西南北，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勇气？” “人不可貌相，她原本就像当高手，再经过我的鼓动以及在风间家族的所见，当然是越发坚定心中所想，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属于正常。 ”贺兰明月轻笑道：“只可惜这奕宫啊，好不容易请出尹良阙，尹良阙也很争气的打赢风间未绪，到头来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确实，如今李载敏一行人心中的怒火和郁闷已经是到达顶点，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去往中原把李恩澈抓回来。 但是李恩澈留下的信中只提到她会去中原，根本没说明要去中原哪里。 中原地域千万里，人口亿万万，自己这一行，人生地不熟，比大海捞针还难，去哪里找她？ 李恩澈的一封信让李载敏心中不再忐忑，他不再纠结风间家族会不会放人，不再纠结叶菩提会不会再度插手。 他现在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苦闷，诉之不尽。 宫主严令此番要把李恩澈带回来，不然他们也不要回来了，所以吃过这顿宴席，他们就要踏上去往中原寻人的漫漫之路了。 中原之大，一百个高丽都能装下，自己去哪里寻找？ 这样想着，他手中端着的清酒就越发的没有滋味了，桌上的珍馐美味吃到嘴里也是味同嚼蜡。 李载敏的心情如何沮丧都不会影响到桌上其他人，直到宴会结束，宾主尽欢。 宴席散去，风间未绪为尹良阙一行人安排住宿，虽然他们只住一晚，明日就会离开，但风间家族还是尽所能为对方安排下舒适的地方。 同样的，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几人明日也会离开风间家族。 已经十一月中旬，年关将近，叶菩提也要赶回碧落天过年了。 所以她明天便会离开平安京去往下关，然后乘船返回碧落天。 分别之前，尹良阙对她说道：“叶小姐，我与贵宗师兄相约比斗，但因此事耽搁，万分抱歉，还请叶小姐转告贵师兄，一月之后尹良阙必然按时赴约，有不足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叶菩提点点头：“随时恭候尹先生大驾。” 返回住所的路上，贺兰明月小声道：“这个尹良阙很自信啊，你说他和你师兄湘君子谁更厉害？” “没打过的事情，我也不好判断。 ”叶菩提说道：“但是我更信任湘君子，他这个人实在是看不明白。” “你这么聪明，你俩还认识十几年，你还看不明白？”叶菩提毫无避讳的点头承认：“确实看不透啊，或许以后会，但是现在还不行。” 两人回到小院没多久，风间家族的下人送来一封请帖。 叶菩提打开才知道，这时柴崎正一发来的请帖，邀请她明日过府赴宴，以感激她之前的救命之恩。 其实这件事已经过好几日，叶菩提也已经抛之脑后，没想到马上离开时竟然还会收到柴崎正一的请帖。 或许他前几日都在忙着调查刺杀的事情，所以才会到今日才想起来邀请叶菩提。 只是无论他是什么情况，叶菩提确实要离开平安京了，她的行程既定，也不原因因为这种事情而耽搁。 因此便让婉拒了柴崎正一的邀请。 虽然以后碧落天很有可能会和柴崎家族有更多的合作，但这是两家都愿意看到的结果，并不一定需要叶菩提这个大小姐出面。 婉拒对方之后，叶菩提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却没想到第二天准备离开时，在风间家族的门前遇到了柴崎正一。 柴崎正一得知叶菩提即将离开平安京的消息，于是便亲自赶来。 他不是来拦下叶菩提的，而是为她送行，表达自己谢意的。 柴崎正一年龄大叶菩提太多，但态度却放的极为平和，不仅是亲自来送叶菩提离开，甚至还带来许多的谢礼，颇有几分诚心相交的架势。 谢礼叶菩提一分没收，仅是和柴崎正一浅聊几句作罢。 不过就是这片刻的聊天，双方也都颇有收获，至少都已经看得出对方想要和自己合作的意愿。 这样叶菩提之后便能让扶桑商会这边的负责人和柴崎家族接触一番。 扶桑王如今正在大规模招募武士为自己效力，想要摆脱提线木偶的局面，那么他肯定需要大量的兵器，作为扶桑王左膀右臂的风间、柴崎两大家族肯定愿意帮助王上分忧解难，那么碧落天肯定是他们的首选目标。 这也是柴崎正一肯屈尊亲自前来送叶菩提这么一个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的姑娘的主要原因。 而恰好碧落天最近在扶桑的生意受挫，正是需要寻找新的合作伙伴的时刻，风间家族和柴崎家族自然是非常理想的合作对象。 双方是一拍即合。 因此她虽然和柴崎正一交流很短，但很短时间内已经达成双方都满意的意向，更多的合作内容还要等到后续详细去制定。 叶菩提等人来时是一辆马车，跟着疾风和他的一堆武士。 如今疾风已经不知所踪，那些留在风间家族的武士也顺便被风间家族收编，成为未来效忠扶桑王的力量。 但叶菩提她们此行回去仍是有大队人马。 因为李载敏跟他们同路。 尹良阙独自离开，为接下来挑战湘君子做准备，但李载敏等人却还要去中原寻找李恩澈。 因此便选择和叶菩提同路，乘船先去碧落天，然后从碧落天转道中原。 谢谢大家的关心啦，今天去让人按摩了半个小时颈椎，感觉舒服多了，状态我肯定是慢慢调整的，我也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去拼，毕竟身体才是革命本钱，写书又是个细水长流的事情。 谢谢关心。 第276章 谪仙人的秘密 瀚海蓝天，阳光明媚。 悬挂着碧落天旗帜的商船行驶在海面上。 这艘船从扶桑出发，回到碧落天补给，然后会继续去往中原。 这是他们出航的第三天，再有五日便能抵达碧落天。 疾风站在甲板上远眺，他的身下是劈开的海浪，头顶是盘旋的海鸟，风景甚好，但第一次离开扶桑的疾风却没有多少看风景的心情。 他生于扶桑的没落武士家族，自幼见惯扶桑百姓的苦难，以及上层大名的奢靡，这鲜明的对比让他对扶桑的百姓充满同情心。 以他的武功，本可以成为任何一个大名的座上宾，享受着荣华富贵，但他不愿这样做，流浪在扶桑各地，只为帮助那些需要他帮助的人。 他这样的人本该成为万人敬仰的大侠，但可惜此时此刻只能远离故土，踏上未知的旅途。 他最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当然不是贺兰明月忽悠成功，然而叶菩提的一席话，这才让他下定决心离开扶桑。 当然，他并不是要永远离开扶桑，正如叶菩提所说那样，中原武道比扶桑昌盛千百倍，他此去中原除过避祸，便是要磨砺自身，精进武道。 他希望当自己再次踏足故土的时候，可以有着无视任何大名的实力。 今日天气不错，贺兰明月便在甲板上架起烧烤的炉子，烤上新鲜的海鱼，再配上美酒，倒是极为惬意。 除过叶菩提和孙伯以外，还有李载敏，这小子跟着碧落天的船准备去往中原。 许是觉得之前有些得罪叶菩提，在船上时他倒是非常殷勤，鞍前马后，想着拉近奕宫和碧落天的关系。 贺兰明月难得亲自动手，烤好的东西也都先递给叶菩提尝尝。 先前在草原时，叶菩提也曾尝过贺兰明月的手艺，是在一言难尽，不顾这段时间她应该是向自己手下的厨子请教过，至少这烧烤的手艺是直线进步，今次烤出来的东西味道已经很不错了。 贺兰明月先是递给叶菩提一条烤好的鱼，然后又对着倚在船舷上发呆的疾风说道：“疾风先生，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 疾风转头，看向这个未来一段时间都会是自己的老板的年轻姑娘，轻轻摇头，说道：“我不饿。” 贺兰明月又抓起旁边的酒壶，说道：“那就来喝酒啊，一个人看风景有什么意思。” 这一次疾风没有拒绝，走过来拿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口，说道：“好酒。” 贺兰明月看不到疾风不吃东西，便把自己手中的这一条鱼递给孙伯，然后拿起烤架上最后一条，准备犒劳一下自己。 一旁的李载敏连忙问道：“贺兰姑娘，我的呢？我的呢？这鱼还是我钓上来的呢。” 贺兰明月微微翻个白眼，说道：“炉子在那呢，鱼也在旁边，想吃自己动手烤啊。” 她又不是伺候人的小丫鬟，她帮叶菩提和孙伯也罢，你小子倒是哪里冒出来的？ 之前她之所以会殷勤的招呼疾风，也是因为疾风现在可是跟着她混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都和孙伯一样是自己的保镖。 对待新来的员工，老板自然要多多关心了。 至于和她没什么关系的李载敏，她才懒得搭理。 不理会这边的闹剧，叶菩提提着酒壶走到疾风身边，说道：“你这是有些故土难离啊。” 灌下一口酒，疾风说道：“我在出生在扶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三十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样狼狈的离开。” “你终究是会回去的，你这次的离开不仅仅是避祸，更多的还是修行，这也是你一直都在追求的不是吗？”叶菩提说道：“中原武道昌盛，高手如云，非常适合你这样的人，我相信等你再次踏上扶桑故土的时候，一定会脱胎换骨的。” 疾风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他而言，中原纵然有千般繁华，万般昌盛，但终究不是他的故乡，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愿离开扶桑的。 叶菩提又说道：“明月一直在寻找一些东西，这其中可能会有许多的凶险，以后疾风先生跟在她身边，还请多多照顾。” 疾风郑重说道：“这是自然，贺兰小姐给与我在中原的庇护之地，我自然会拼尽全力来保护她，信守承诺，也是我修行的道。” “那就多谢疾风先生了。 ”……商船在海上又走过几日，风平浪静，终于安全地在碧落天靠岸。 脚踩在碧落天坚实的土地上，贺兰明月伸个懒腰，说道：“我还是习惯生活在陆地上，坐船太受罪了。” 鲜卑是马背上的民族，贺兰明月有着一半鲜卑的血统，幼年也在草原生活数年，更习惯的是骑马，而非乘船，此番去往扶桑，一来一回可是让她遭了大罪，直呼这辈子都不想再坐船了。 因为船上需要补给，所以要在碧落天停留两日，因此李载敏等人便也下船等待，然后两日后继续乘船东去中原。 马上就到春节，而他们这一行人注定要在中原的异国他乡来度过这个新年了。 时间是十一月底，再有一月时间就要过年，岛上新年的气氛也是一日热闹过一日。 回到碧落天，叶菩提先是安排好贺兰明月、孙伯、疾风三人的住宿，然后便马不停蹄赶往湘君子的住所。 尹良阙与湘君子约定在腊八节那天一决高下，如今算起来只剩下不到十天时间。 叶菩提必须把她见证过尹良阙和风间未绪战斗的经过讲给湘君子，以便他提前有一定的准备。 没奈何，她心中虽然不怎么喜欢湘君子，但利益上两人是一致。 湘君子正在处理事务，他得知叶菩提最近几天会回来，但并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乍见她，也有几分心喜，放下手中的毛笔，说道：“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呢？我也好让人提前安排。” 叶菩提在椅子上坐下，说道：“回家而已，没必要搞得众人皆知。” 湘君子起身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然后取出两个茶杯倒茶，说道：“这都是应该的，因为家里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常年在外奔波，非常辛苦啊。” “大局为重。 ”叶菩提说道：“这都是为了我们碧落天的未来，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再说岛上这么多繁琐的事情，你让我来处理，反而是头疼，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 湘君子叹一口气，说道：“若非是这样的变故，你也不用如此辛苦了，你此行还顺利吧？” 叶菩提点点头：“一切都好。” 顿了顿，她又说道：“风间未绪输给尹良阙了。” “嗯。 ”听到这个消息，湘君子也只是点头应一声，似乎不以为意。 叶菩提继续说道：“尹良阙的天剑流已经修行到虚实转换的境界，剑意随心而动，便是风间未绪的心剑术也奈何他不得，很是难对付。” “没关系的。 ”湘君子说道：“一个尹良阙而已，这一战我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你……”虽然叶菩提非常信任湘君子的实力，但她毕竟也是亲眼见识过尹良阙出手，知道这是个难产的对手。 因此对湘君子如此的自信也有几分疑惑。 但是转念一想，湘君子这人虽然很少做出什么决定或者承诺，但他一旦说出口的话必然都能做到。 如今他和尹良阙都是半步谪仙的境界，他为何如此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一定能胜过尹良阙。 毕竟这尹良阙也是一步一个脚印修行到如今的境界，绝非易与之辈。 难道……这样想着，叶菩提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向湘君子，说道：“你已经进阶谪仙人了吗？” 如今湘君子气息全敛，叶菩提也感受不到他的具体境界。 摇摇头，湘君子否定道：“还没有，谪仙人不是这么容易的。” 看着叶菩提似乎不相信的目光，湘君子解释道：“不过我确实感受到一丝的机会。” 犹豫一下，叶菩提问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还不是谪仙人，也不清楚谪仙人之间的秘密，听闻湘君子说自己感悟到谪仙人的机会，便忍不住询问。 湘君子说道：“这世间同一时间至多会出现九位谪仙人，九为数之极，如果超过这个数字，那便立刻会有谪仙人陨落，你算算如今世间有多少谪仙人？” 叶菩提在心中默算一下，说道：“原先武榜有五位，最近岳神秀进阶，应该是六位，再加上贺楼佩，应该是七位，只是不知道独孤珈蓝是什么境界，若是谪仙人，那就有八位了。” 湘君子肯定道：“独孤珈蓝是谪仙人，再加上师父，这便是上一代所有的谪仙人。” 顿了顿，他又说道：“如今师父陨落，谪仙人便空出一个位置，这个位置我们若是不占，便会有其他人来占，到时候我们碧落天若想再出以为谪仙人，那就必须让一位谪仙人陨落。” “如今无论是中原还是草原，都有着许多的武道天才，草原的拓跋重元，中原的南宫武夫，还有扶桑的风间未绪、高丽的尹良阙，这四人都和我一样是半步谪仙人，也就是说我们五人是最有可能占据最后一个谪仙人位置的，这也是为什么尹良阙要这么迫不及待的来挑战我，想要试探我们碧落天是其一，争夺最后一个谪仙位置是其二，毕竟对付我一个半步谪仙人的武者，总比挑战要给谪仙人要稳妥太多。 ”叶菩提冷笑道：“他倒是打的好算盘。” 湘君子说道：“不过这也不仅是他的机会，同时也是我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并不多，而且……这个天下的知秋实在太多了，咱家有你和太上师叔，草原有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赫连威武三人，中原更多，归墟城和不夜城也都有，如今天下间的知秋至少在十五人以上，这是江湖很多年不曾出现的盛况，这些人每一个都有机会进阶谪仙人的，算下来是接近二十位武道天才争抢最后一个谪仙人位置，我们现在若能抢占先机，总比之后被动挨打要好很多。” “原来是这样。 ”叶菩提说道：“所以你先感受到机会，是能确定这次可以胜过他，然后顺利进阶？” “这种事情哪里是能确定的。 ”湘君子笑道：“我能感受到的，但这只是个预料，并非是最终结果，至于最后谁能胜出，这还是未知的，只不过身为碧落天的天主，我对自己有信心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说道：“其实相比我自己，我更担心的是你，毕竟这是最后一个谪仙人位置了。” 这是最后一个谪仙人位置，也就意味着未来叶菩提想要进阶，那就必须有一位谪仙人陨落。 江湖如今的八位谪仙人，年龄最大的也不过刚刚六十岁，以谪仙人的修为，再活一个甲子也不是难事，叶菩提不可能等待六十年的。 那么她未来想要进阶谪仙人，就势必要去挑战一位谪仙人，而且要战而胜之。 虽然之前有岳神秀成功挑战贺楼佩的先例，但那时九之极尚未满，与叶菩提未来要面对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也有可能在叶菩提需要进阶之前，有某位谪仙人意外陨落，因而空出位置，可以顺利让她跻身。 只是这种可能性极为渺茫。 如今的八位谪仙人，中原六人，草原两人，无不是正值当年，除非是发生如碧落天这样的变故，否则很难意外陨落。 而且即便空缺出来，也不定就是叶菩提能补上，如今天下间的十几位知秋，任何一个人都有机会，而在知秋之下还有一群闻道境界的天才在虎视眈眈。 叶菩提自然也是明白这个，她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三岁习武开始，便从未想过走捷径，未来便是没有这个桎梏，我肯定也会去挑战谪仙人。” 便没有湘君子所说的这些，未来她也肯定要和某些谪仙人一较高下的。 其中贺楼佩、钟离图，这两人是无可避免的。 相比于湘君子的担忧，叶菩提更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世间同时存在的谪仙人只能有九位，这种秘闻本应该只有谪仙人自己才能知道，便是她自己也从未听父亲说过，湘君子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他不仅知道这些，还能清晰感知到进阶谪仙人的机会，叶菩提可不认为这些是谁都能知道的。 至少尹良阙、风间未绪，以及她见过的南宫武夫，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表示。 湘君子为何知道这些秘闻？ 她一直都知道湘君子身上有许多的秘密，但她也一直无从窥见过湘君子隐藏的秘密。 第277章 腊月初八 临近年关，家族中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便是回到碧落天，叶菩提同样是不得清闲。 甚至在好几天时间内，她因为忙着家族内部的年终分红问题，连与贺兰明月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把让叶铮这个向导带着她四处瞎转悠。 年终分红的问题，在叶菩提看来只是一个小问题，因为她不是一个非常看重金钱的人，但对于叶家几千口人却是头等大事——叶家几千人，大多数是无法成为武道高手，他们也只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辛苦一年，当然想着口袋里能落下一些银子。 所以这年终的分红就格外重要。 更何况这是叶菩提成为叶家族长之后第一次分红，无数人眼睛都在看着她，所以叶菩提做起这件事是格外谨慎，无论是偏房还是正房，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她都要仔细考虑，不患寡为患不均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 时间就像是个小贼，一不小心便溜走几天，这一日便是腊月初八了。 忙碌数日的叶菩提也终于走出账房，准备去见证湘君子和尹良阙的这一战。 这一战早在数月前已经广而告之，传遍碧落天，甚至在高丽、扶桑也有无数人讨论，因而今日碧落天格外热闹，从外面来了许多看热闹的江湖人——其实这些人早几日都已经到碧落天，只是今日才终于出来活动，想要见识一下传闻中两位知秋高人的战斗。 不过今日之战注定是要无数人失望了。 因为这场战斗只有叶菩提和几位修为高的长老、堂主能去观战，其余人都是不准踏入比武场地的。 唯一例外的就只有贺兰明月一行人了。 她是跟在叶菩提身边的，也没有人敢阻拦。 同行的还有叶铮这小子，这一次的战斗叶菩提本来是不想让他来的，以他的修为便是观摩这一场战斗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注定是浪费时间。 但是他这段时间给贺兰明月当向导，人前人后姐姐长姐姐断的，把贺兰明月哄得非常开心，所以这一次他是央求贺兰明月带他来的。 两人比斗的地点便是设在碧落天北岛的最高处，这里一侧是万里碧波，一侧则能俯瞰整座碧落天。 朝阳尚未升起，天地只是一片朦胧的晦暗，迎着冬日入骨的冷风，叶菩提等十余人便已经登上宗门的这处禁地。 一行人中只有修为低下的贺兰明月与叶铮是冬衣严裹，外面还罩着厚厚的披风，其余人修为最低的疾风、孙伯、云卿颜也有天境三品的实力，都已经到无惧严寒酷暑的境界。 湘君子和尹良阙都尚未现身，一行人也只能在山顶等待。 贺兰明月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好奇的四处乱转，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站在这里就能一眼看遍整座碧落天，诶，你以前怎么都没带我来过？”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旁边的叶铮说的。 叶铮讪笑道：“明月姐姐，这里是我们碧落天的禁地，一般是不能上来的，今天也是特殊，我姐开恩，咱们才能上来呢。” 贺兰明月扯扯叶菩提的衣袖，小声道：“原来这里是禁地啊，那你让我上来没问题吗？” 说着还有眼神示意站在不远处那几位面色古板的碧落天长老和面色不渝的云卿颜。 叶菩提摇摇头轻声道：“没关系。” 这里之所以碧落天禁地，重要的不是这山顶，而是隐藏在悬崖面的葬龙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所以叶菩提不介意让贺兰明月几人上来。 长老会的几人，周世青、常坤等人也无法多说什么。 贺兰明月又说道：“这里风景虽好，但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怎么能成禁地呢？” “因为它高啊。 ”叶菩提漫不经心的解释道：“这里是整座碧落天最高的地方，所以就是禁地。” 贺兰明月：“……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但我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叶铮在一旁偷笑，贺兰明月察觉到，斜他一眼，说道：“笑什么？你知道原因？” 叶铮连忙摇头表示否定。 他还没有成年，尚不清楚葬龙渊的事情，贺兰明月问他也是白问，而且叶菩提就在他身边，既然叶菩提都不愿意解释，他就算知道也不敢说。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姐姐一定是在忽悠贺兰明月。 太阳逐渐从海面升起，第一缕阳光投射在山顶，带来几分心灵上的温暖。 结束漫漫长夜，终于破晓。 湘君子踏着朝阳送来的霞光，翩然而至，一身普通的淡色长袍随风飞扬，没有束起来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俊逸的脸上一片宁静。 他从容自若的走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儒雅宁静。 手中挟着一把古朴长剑，非但没有锋芒毕露的杀气，反而是增添几分飘逸出尘，衬托得他好似是即将羽化飞仙的世外高人。 看到他手中之剑，叶铮眼睛一亮，轻声对贺兰明月说道：“姐姐你看，湘君子师兄手中的便是我给你提过的秉烛游，这柄剑和你的锦瑟，还有我姐的茱萸都是我大伯亲手打造的。” 贺兰明月下意识看向湘君子手中之剑。 看起来非常的朴实无华，剑身较叶菩提的茱萸宽一些，较自己的锦瑟长一些，除此外并未看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湘君子来到此出，也不说话，只是往崖边一战，朗声道：“尹先生，在下在此处恭候先生大驾，还望现身一见。” 话音落下，远方传来长啸声，一艘轻舟乘风破浪，激射而来。 船头是一身黑衣的尹良阙，面无表情，怀抱长剑。 他的身躯挺得笔直，宛如标枪一般挺立在船头，唯有衣衫和发梢在海风中猎猎飞舞。 及至岸边，他脚下微微用力，船头猛然一沉，他整个人拔地而起，如利箭穿透苍穹，瞬间便落到悬崖边。 隔着数丈的距离，尹良阙先是环视四周，和叶菩提对视一眼，点头说道：“叶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叶菩提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看到出现在此出的尹良阙，叶菩提心头微沉：他看起来比之前和风间未绪比斗时更加厉害了，整个人气机内敛，没有一丝一毫的泄露。 看来是和风间未绪的一战才让他在短短一月不到的时间内有了这样的进步。 尹良阙站在湘君子对面，说道：“我今日邀约阁下比斗，与那日和风间未绪比斗不同，今日你我乃是下过战书的生死之战，我之所以定下这生死之战，也并非是与你有什么仇怨，此番比斗，一则是为在武道上磨砺我自己，二来也是为我高丽江湖正名，千百年来，我高丽江湖一直都臣服在碧落天之下，无数人对碧落天顶礼膜拜，然而再观中原、草原，谪仙人高手却是层出不穷，千百年来从未断绝，高丽从未出过谪仙人，我等一直以为是高丽武学不如碧落天博大精深，但直到我修行到如今地步，才能隐约感知到并非如此，实乃因为碧落天的压制，若没有碧落天，我高丽本该百年出一位谪仙人。” 顿了顿，他缓缓说道：“今日之战，我便是要为我高丽未来江湖挣得那谪仙人的位置。” “此番比斗生死无论，还请阁下三思，若是阁下惜命，也可以取消此次比斗，只是那谪仙人的位置，我高丽便要收下了。 ”他话已至此，湘君子自然不可能退缩——虽然说谪仙人的位置并不是想让就能随便让的，但若湘君子真的不敢应战，此番必然心境大跌，以后也不要再提什么谪仙人的事情，尹良阙自然有把握抢占先机。 如此以后高丽的武道必然开始繁荣昌盛。 当然，湘君子是不会退缩的。 他看着尹良阙，嘴角少有露出笑容，说道：“我碧落天能传承千年，自然是有我们的底蕴所在，你们高丽无法出谪仙人，不是我们抢占你们的位置，真的是因为你们武道传承太差劲，便是没有我们碧落天，这千年来谪仙人大概率也是出现在扶桑，而不是你们高丽。” 虽然他言语中的轻视尽显无余，但也是事实。 虽然尹良阙这一次以毫厘之差胜过风间未绪，但并不意味着高丽的江湖能比扶桑更厉害。 扶桑有传承数百年之武道家族，更有许多如疾风这样的虔诚武痴，反观高丽的江湖，却远远不如扶桑。 高丽的江湖属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传承连扶桑都不比过，却天天想着能超越碧落天。 等到终于出了尹良阙这样一个武道天才，整座高丽江湖都沸腾了，只盼着尹良阙能立刻击败湘君子，让高丽江湖从此扬眉吐气。 若非此番碧落天不允许外人观战，怕是此出早已经被高丽的江湖武夫围满了。 湘君子一向温文尔雅，难得出言嘲讽对方，引得山顶数人瞩目。 尹良阙脸上隐有怒气，一闪而逝，说道：“过去之事已经是过往云烟，未来之事尚在脚下。 今日之后我们便知道是碧落天继续威压几座江湖，还是我们高丽开千年未有之先河。” 他话中所指意味明显，但这话落在围观的碧落天众人耳中却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既不愤怒，也不担忧，更没有看井底之蛙的心态，有的只是古井无波。 千余年的传承，碧落天的众人对自己宗门都有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 他们坚信自己的传承会继续下去，他们也坚信即便尹良阙这一次能胜过湘君子，也不会让碧落天衰落下去。 碧落天可不仅有湘君子一位天才，还有叶菩提这位十九岁就晋阶知秋境界的大小姐。 十九岁晋级知秋境界，一千年来唯有风满庭与叶菩提两人而已。 湘君子本不是多话之人，更不喜欢给别人解释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之前出言也不过是因为对方气势汹汹，他身为天主自然不能露怯。 此刻两人也不再废话。 湘君子说道：“多说无益，还是让我领教一下阁下虚实转换的剑术吧。” 蓦然天地间静止下来，时间、空间似乎都永恒的停留在这一刻。 便是在这一瞬间，湘君子就从漫不经心的状态转换成精神高度集中，气机在一瞬间攀升到巅峰。 锵！一声清脆的剑鸣，仿佛是从九天之上传来，响彻山崖，余音绕梁，久久不息。 他手中的秉烛游瞬间出鞘。 寒风啸，湘君子的衣襟在风中飞扬，他全身散发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如同这亘古屹立在此的山脉，与这方天地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 气势沉静，深不可测。 尹良阙根本无法从他的气机中觉察到任何意图，但他必须要接下湘君子出鞘的第一剑。 他怀中的剑一寸寸出鞘，迎着朝阳，每一寸剑锋上都弥漫着无匹的剑气。 他的剑每多出一寸，他的气机便暴涨一分，引动的四周劲风呼啸。 秉烛游在天空划过圆弧，如朝阳一般炫彩夺目，锋芒毕露，笼罩向尹良阙。 剑身后面则是湘君子若隐若现的潇洒身影，飘逸洒脱。 剑锋及至尹良阙面前，他怀中之剑终于全部出鞘，气劲暴涨，在半空中化成无形的气罩。 然后和湘君子的剑锋狠狠碰撞！朝阳下，光芒闪烁，如云蒸霞蔚，绚丽无边，美丽中又有着致命的危险。 湘君子似是闲庭信步，在满天霞光中破去尹良阙的气罩，手中的秉烛游化作流光，卷起剑雨，快如雷霆的攻向尹良阙。 面对湘君子的进攻，尹良阙则是不动如山，每每都以绝强的剑气来硬撼对方，一时间也不见落入下风。 这一次两人选择的硬碰硬的战斗，没有任何多余算计，有的只是对于战斗的理解，对武道的感悟，和自身纯粹的实力。 这一次虽然尹良阙一改面对风间未绪时的主动进攻，看起来只能防守，但两人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胜负还是未知数。 两人交手不过瞬间，湘君子便已经出剑不下百次，整个人化作幻影，快如闪电，然后他蓦然收剑，仍是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疲态，仿佛刚才的动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看着尹良阙，他的眼眸越发的平静，直如千年寒潭，平静到再无波澜，说道：“我说碧落天传承远胜高丽，不仅仅是在嘲讽你，更是在说一个事实。” 说着他横剑胸前，手指轻轻一弹。 铮铮龙吟响彻天际，磅礴到令人心惊的气劲在他周身弥漫。 一圈圈剑影出现在他背后，幻化如曜。 他终于施展出九重剑阙了！诶，最近老是不在状态，你们的留言我也看到了，许多地方是需要修改一下，但这个我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先这样吧，溜了。 请假抱歉，今天还是无更。 我调一下作息时间，最近状态也不好，就算强行写，很多地方也不满意。 明天正常更新。 —— 第278章 一场激战 同样的招数，湘君子施展出来，威力比之叶菩提有过之而不及。 一圈圈的剑气弥漫，湘君子身上杀戮的气息也随之高涨。 面对碧落天传承千年，并让高丽、扶桑两座江湖俯首称臣的绝技，尹良阙自不敢有任何小觑之心。 他虽然面不改色，但暗中却开始全神贯注。 深吸一口气，尹良阙抬手，状若漫不经心的劈出一剑。 这一剑出剑是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还有几分软弱无力，然而当它划到半空，剑势陡转凌厉，剑意更是磅礴不弱于湘君子。 叮！尹良阙这一剑准确应向第一剑阙幻化剑气的中心点，正中红心。 湘君子所有的剑气为之一顿。 嘭嘭嘭。 刹那间，一连串的气劲炸裂，尹良阙一剑之后并未收手，剑意浑圆，又是一连串的进攻，每一次都精准封主湘君子幻化剑阙进攻的路径，两股气劲在半空激撞。 劲风扑面，许多人都是感觉到窒息，下意识往后退去。 湘君子许久没有与人动手，如今见到尹良阙能精准挡下自己的九重剑阙，不怒反喜，心中畅快。 长啸一声，手腕翻飞，秉烛游竖立身前，湘君子两指从剑身划过。 剑气笼罩他全身，第二剑阙！比之第一剑阙，湘君子第二剑阙虽然少去一些花哨，但剑气更为充沛，体内气机一瞬间便流转千百里，只一呼吸的时间，便让第二剑阙的气势达到巅峰。 这等速度，就算是叶菩提也很难做到。 湘君子踏前一步，然后剑气横扫，剑光闪耀，满天剑风呼啸，数十丈的空间皆森然剑气笼罩。 尹良阙只觉得自己宛如立在狂风暴雨中一般，湘君子的剑阙纵横捭阖，剑光连成一片，宛如青色的海洋，无数道剑气落下，似乎要把他斩落成碎片。 湘君子的剑很快，但快中却没有任何杂乱，每一剑都是他精心设计之后的出手，磅礴大气，威力无穷。 换若其他境界的武者，置身在这其中早已经被剑气搅成肉泥，但尹良阙毕竟是当世顶尖高手，修为与湘君子相去无几，自有自己的应对之法。 面对他的煌煌剑势，尹良阙长身而立，单手持剑，心灵进入通明澄澈的境界。 于是湘君子快如闪电的剑光在他眼中慢下来。 当湘君子距离他不足一丈的距离时，他也终于出剑。 澎湃剑气自剑身涌出，剑光飞掠，密集的剑气从他的长剑之上飞涌，然后一分为三，三化为九，九极而至八十一剑。 八十一道剑光如矫健翻腾的蛟龙，以不可阻挡之势，影响湘君子的漫天剑气。 尹良阙连连变招，八十一道剑气便快如闪电，声如雷霆的交织起一张剑网，彻底将湘君子的剑气阻挡在外。 砰砰。 一连串剑气炸裂的声音传来，如雨打芭蕉一般绵密，响彻山巅。 一股无形的气浪冲撞开去，这处山巅就宛如被飓风洗礼过一般。 好在在场观战的大多数人都有不弱的修为，弱的也有强者照顾，倒也不至于被交手的余波所影响。 双方的剑气在激烈的进攻中碰撞，最终轰然爆裂，宛如在这里绽放出一朵巨大的烟花。 这番动静终于也是惊动岛上其他人，无数人朝着交战的方向看去。 人人都知道那里应该是湘君子和尹良阙交手的地方，这等动静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造出来。 然而这次比武时不对外公开的，他们这些人便是知道，便是心想难耐的想要观战，也不可能有机会目睹。 剧烈的碰撞之后，两人同时飞身退出十几丈，然后才各自止步。 两人的脸色看上去还都如常，都是气定神闲，似乎在之前激烈的对拼之中没有受伤。 湘君子说道：“难得高丽能出你这样的武道天才。” 尹良阙面无表情说道：“你年纪小我太多，却有着和我平分秋色的修为，还是你更厉害。” 先前无论两人如何注意风度，但出于自己的身份，总会对对方有几分蔑视。 但眼下交手之后，两人都各自了解对对方的实力，也都明白对方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反倒是心中多出一份敬意。 湘君子说道：“碧落天共有九重剑阙，如今才是第二重，接下来还有七重，敬请先生指教。” 言罢，他的身形就这样从原地消失，只留下偏偏残影。 原本在观战的贺兰明月悄声问叶菩提，道：“我倒是知道你们的九重剑阙，不过我还不知道你能施展几重啊？是不是全部都可以？” “原先算是七重半。 ”叶菩提说道：“第八剑阙只能勉强用出来，但威力还不及第七重，反而是会消耗大量真气，我也是与贺楼佩战斗之后才得出的经验，那时我为抵挡他的谪仙一剑，便一口气将一到八重的剑阙全部施展出来，结果你看到的，我被打得很惨，其实那时我若没有一口气用出八重剑阙，不至于败的这么惨，虽然结果可能还是一样，至少能多挣扎一会。” 与贺楼佩交手是叶菩提平生第一次与谪仙人交手，而且那时她为保护其他人周全，因此出手便是全力以赴，但结果却非常惨。 若是她能和对战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时一样，一重重施展剑阙，寻找机会，还是能多在贺楼佩手下撑一段时间的。 “不过……”说到这里叶菩提话锋一转，又说道：“与贺楼佩交手让我还是有些感悟的，再加上又见证了尹良阙与风间未绪的战斗，收益颇丰，如今已经可以施展出八重剑阙，相信下次见到贺楼佩，我便不是他的对手，也能活着离开。” “就活着离开啊？”贺兰明月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说道：“我还以为你下次见面就能揍扁他呢。” 叶菩提被这姑娘气笑了，说道：“你也太小瞧贺楼佩了，他是谪仙人啊，这天下一共才几个谪仙人？一双手都能数过来，他要是那么好揍扁的，还能叫谪仙人吗？你有两个武榜前五的师父，自然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但这世间如你这般的人有几个？下次见面，我若是能进阶谪仙人，自然无惧于他，但若没有呢？凡是不能总往好的想。” “那你就努力修行吖。 ”贺兰明月说道：“至少你有很大可能成为高手，不像我，明明有着两位谪仙人高手的师父，但自己却是个废柴，想要修行都不行呢，这就像是守着一堆财宝，但是一两银子都不能花，这种感觉才是真的煎熬呢。” “人和人的命运是不同的。 ”叶菩提说道：“等你的病治好，你自然可以继续修行啊，不要说年龄，我师兄是十五岁才开始修行，你看他现在的修为，一切皆有可能。” “算了算了。 ”贺兰明月摆摆手，说道：“不说这些让人高兴的事情了，我们还是看你师兄暴揍尹良阙吧。” 贺兰明月说是让湘君子暴揍尹良阙，但实际上两人的战斗还非常焦灼。 一时半刻难以分出胜负。 湘君子身形飘然一转，秉烛游在半空划出完美的圆形，第三座剑楼出现。 湘君子身形包裹在剑气中，身影如梦似幻，剑楼之内一瞬间剑气千万，如乱石穿云，雪花似的洒向尹良阙。 这一次尹良阙终于不再是以慢打快，踏出奇异的步伐，身形不断回旋，周身出现层层幻影，撑起一片剑幕。 这一次两人都是以快打快，身影幻化如闪电，以惊人的速度在山巅腾挪辗转，速度之快肉眼已经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第三剑阙，第四剑阙，第五剑阙……叶菩提眼睁睁看着湘君子已经施展到第七剑阙，然而两人的身影丝毫还没有慢下来的趋势。 无边的剑气已经布满半座山，为数不多的看客已经全部运转真气来抵挡，并且是一退再退，已经远离两人战斗的地方已数里路。 叶菩提本可以再近处观战，但是奈何贺兰明月实在是林黛玉的身子，弱不禁风，其余人都只能勉强自保，唯有她有能力护着对方。 不得已只好也带着贺兰明月后退，远离战场。 直到此时，两人才终于是进入战斗的高潮时刻。 两人的战斗虽然都是极快，但还是有本质上的不同。 湘君子依托着九重剑阙，剑招千变万化，许多招数都是不落痕迹的神来之笔，完全无迹可寻，但却又精妙至极。 而尹良阙的剑虽然快，但每一剑都非常平稳，心神合一，毫无破绽。 一次次的气劲碰撞，一次次的剑气纵横，让观战的人心惊肉跳。 两人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如长龙一般拔地而起，而后又飘摇直下，劲风呼啸，漫天都是清光剑气。 两人落地竟还不停歇，翻身又落入悬崖，飞身之下。 下方传来夹杂在海浪声中的剑锋碰撞，响彻山崖。 便是不断下坠，两人也仍在展开最激烈的交手，下方海浪被两人的剑气割裂，轰然冲击着悬崖峭壁。 看到两人身影消失，观战者无不想要好奇的靠近，然而没等他们行动，两人的身影又蓦地从下方飞上来。 两人一触即分，终于显现出身影。 相距数丈，湘君子的衣衫仍是不染纤尘，神色淡然出尘； 尹良阙也是不见疲态，静立一侧，十足世外高人。 尹良阙叹道：“今日一战，让我大开眼界，彻底见识了碧落天的深厚传承，当真是不枉此行。” 湘君子摇摇头，说道：“阁下的武道也是出乎我的意料，能一口气接下七重剑阙，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天剑流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但是我碧落天的传承可不仅仅止步于此，接下来还有最后两重剑阙，若你能接下来，这场比斗便是我输了。” “好。 ”尹良阙说道：“若是我没能挡下，那边是我命丧阁下剑下的时刻。” 湘君子点点头，说道：“小心了。” 说着他的身体陡然拔地而起，如旭日一般冉冉上升，直冲到天际二十余丈，秉烛游随身而动，宛如活过来一般，游弋在他身旁。 风起。 云动。 湘君子周身五十丈内的气流急速运转，一股股有如利刃的剑气，以秉烛游为中心在这片空间飞旋。 他的背后是万丈阳光，金色的霞光披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像是顺光下凡的金甲天神。 剑气愈转愈急，湘君子已经凝聚出毕生功力，秉烛游冲天而起，直欲刺破天际，竟然让人生出一种电闪雷鸣一般的错觉。 秉烛游直入天际，没入云端，瞬间又从天而降。 随着这宛如一线流星摘拽落的长剑，天地间响彻起龙吟虎啸。 一座恍若天宫的剑气楼阁亦随着秉烛游的降落从天而降。 这便是叶菩提都从未施展出来的第八剑阙。 以湘君子现在的修为，这几乎是他的极限。 当湘君子腾空而起的一瞬间，第八剑阙便已经出现，当秉烛游飞跃天际的时候，剑阙已经开始在剑身的周围开始凝聚——看似是从天而降的剑阙自然不会真的是从天上下来的，而是借由秉烛游凝聚而成。 剑阙出现在尹良阙眼中的时候，威力已经显现。 一瞬间，天地间只剩下这座巍峨剑楼，以及伴随着剑楼出现的虎啸龙吟。 这一幕不同于之前的交手，这一幕让碧落天无数人清清楚楚看在眼中。 一座宫殿就这样从云端落下，瞬间就让许多人惊得心神震颤，就差顶礼膜拜了。 原本就对这场战斗好奇的人此刻就更加心如猫抓，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战斗才能引动这样恢弘的天象。 更有谣言，言之凿凿说这两人的战斗已经不属于人间之战，乃是真正的天人交手。 面对湘君子倾力使出的第八剑阙，尹良阙终于动容了。 这重剑楼凌空而下，隐隐笼罩着整座山头，宛如一座无处可逃的牢笼，将他牢牢锁定，让他瞬间生出避不开挡不住的错觉。 第一次，尹良阙感受到死亡的阴影笼罩向自己。 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他的心神格外宁静，沉浸在最纯粹的剑意之中。 在这一瞬间，他便做到无数江湖高手向往的人剑合一境界。 他和他的剑化作一道炫目的电光，撕裂成空，义无反顾地迎向湘君子这势必要斩杀他的第八重剑阙！ 第279章 胜负已分 煌煌剑楼从天而降，犹如雷霆天威。 这一刻不仅是尹良阙感受到巨大的生死威胁，整座小岛所有的人也都能感受到这从天而降的压力，就好似山雨欲来之前低气压的空气，让人胸口发闷。 面对湘君子的第八剑阙，尹良阙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像是一个孤傲的勇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这几乎要将之化为齑粉的剑楼。 他的长剑在剑楼面前渺小的宛如蝼蚁，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没有任何意外的相撞。 大音希声。 山石崩裂，滚滚而落。 接着下方传来无数巨石砸入大海的浪涛声，庞大而充盈的真气充斥在天地。 一股惊天的狂暴气浪席卷而来，方圆数里皆被笼罩在内，劲风扑面，所有人下意识闭眼。 这群人处在战场的边缘，仍是被两人战斗的余波所影响，只觉得呼吸艰难，身形不由自主往后方退去。 叶菩提一手拉着贺兰明月，一手拉着叶铮，同样后退几步。 她倒是不会被两人影响，甚至对两人战斗场面也没有多少惊讶——两人之间的战斗虽然激烈，但还比不过谪仙人之间的交手，她也不止一次见过谪仙人交手。 但是贺兰明月与叶铮修为太弱，即便是有她护着，还是往后退几步更安全。 气浪持续片刻，众人目不能视，只有山石崩落入海的声音不断传来。 这番动静彻底惊动碧落天所有人，明白的人知道是两人在战斗，暗自揣测这应该是什么样的修为才能有这般动静，不明所以的商人们还以为是海啸地震，心惊胆战半天，眼见没有后续，这才松一口气。 风止，烟散。 湘君子已经再次落地，而他所站的山巅已经化作废墟，之前成片的竹林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狼藉，宛如地龙翻身。 这处碧落天的最高点就在两人的战斗中硬生生被削去一丈。 此刻的湘君子再难保持之前的气定神闲，以剑拄地，脸色苍白如纸。 而他的面前已经没有尹良阙的身影。 看清楚这一幕，碧落天众人无不松一口气，看样子是天主赢了呢。 贺兰明月问道：“谁赢了？” 叶菩提道：“我师兄赢了。” “可以的。 ”贺兰明月笑道：“没有辱没咱们四大秘境的威名。” “就算输了，丢人也丢我们碧落天的人。 ”叶菩提说道：“又不丢你们不夜城的人，你担心什么。” 贺兰明月笑道：“我当然关心了，要是你们碧落天输给区区一个高丽，会让人觉得四大秘境不过如。” “尹良阙很弱吗？弱的是高丽，不是尹良阙，就他今日的表现，在中原绝对可以取代吴珩或者于拙然在武榜的位置。 ”“我可是为咱们好，毕竟四大秘境同气连枝啊。 ”“同气连枝……这话让我想起一个人，以前他也说过这句话。 ”贺兰明月好奇问道：“后来怎么样了？听你这意思，这应该是其他秘境的人吧？这人是谁呀？” “归墟城的江南雁，你应该知道他，后来也没什么，他现在应该是婚姻美满，恩爱有加吧。 ”“我听过他的明自，毕竟也是嫡传，不过归墟城现在一团乱麻，他这个嫡传可远不如咱们其他地方的人过得舒服。 ”叶菩提说道：“归墟城自风满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能压住其他三大秘境的人物，偏生又喜欢内斗，实力一损再损，要不是他们在南海之上，荒无人烟，怕是早就已经被人取而代之了。” 贺兰明月笑嘻嘻说道：“四大秘境变成三大秘境，似乎也不错？要是能把摘星楼灭掉就更好了，到时候就剩我们两家，一东一西，并称二圣，那就更好了。” 叶菩提笑笑，不置一言。 相处时间长了，叶菩提也就知道贺兰明月除过做生意精明意外，其实还有些喜欢做白日梦。 当然，换个说说法就是少女的浪漫幻想，只是这些幻想太过不切实际。 归墟城已经衰弱多年，如今尚还能屹立于世，至少还有着接近中原一流门派的实力，摘星楼可是还有两位谪仙人呢，而且他们还有鲜卑族的鼎力支持，怎么可能被灭掉？ 她的目光投向战场，原本半跪着的湘君子已经站起身来，云卿颜连忙赶过去扶住他。 贺兰明月的目光同样望向战场，问道：“尹良阙呢？该不是被你师兄轰成肉渣了吧？” “没有，埋在乱石堆里，我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还没有死。 ”“说好的生死之战呢？该不会是你师兄防水吧？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怎么可能，我师兄是杀不死他，这第八剑阙已经是他全力出手，只能说尹良阙的修为足够强大而已。 ”战斗结束，尹良阙虽然落败，但并未陨落。 虽说当时他下的战书是生死自负，但眼下碧落天众人也做不出战斗结束再把他干掉的举动。 就算有人这样想，叶菩提也一定会阻止。 这是对一个真正武道高手的尊重，也是叶菩提对碧落天的自信。 若是就这样干掉尹良阙，岂不说明碧落天自己心虚了吗？ 尹良阙资质很好，修为也高，更是高丽千百年来最接近谪仙人的高手，但他毕竟五十多岁了，无论叶菩提还是湘君子都比他年轻太多，此番他没有胜过湘君子，叶菩提又怎么会担心未来他还能胜过自己两人？ 云卿颜扶着湘君子走下山，正好叶菩提带着一行人上山。 相遇之时，湘君子虽然很虚弱，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对你说能胜过他，此番也不算食言吧。”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你自己受伤也很重，先好好修养吧，这边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湘君子点点头没有拒绝，在云卿颜的搀扶下离开。 叶菩提领着一群人重新来到已经化作废墟的山巅，让人去把埋在乱石堆里奄奄一息的尹良阙挖出来，然后送去治疗。 接着她还要派人过来休整这片废墟，同时把两人战斗的消息公之于众。 湘君子胜过尹良阙，对于此时此刻的碧落天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可以稳定人心，也可震慑附近上有异心之人。 看着这片废墟，贺兰明月不停咋舌，说道：“这里可是你们碧落天的禁地，现在成这样，但我看你们怎么好像都不怎么在乎的样子？这个禁地是假的吧？” 叶菩提说道：“禁地毁了，再建就是了，胜过尹良阙就行了。” 对于碧落天来说，真正的禁地是下方的葬龙渊，这里毁坏与否并不重要，而这场战斗虽然很激烈，但还不至于毁掉葬龙渊，而且有叶丹青的镇守，更是可以高枕无忧。 下午时，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传遍整座碧落天。 所以翘首以盼战斗结果的人终于是如愿以偿，碧落天的众人以及依靠着碧落天做生意的商人们自然是欣喜万分，但对于那些对尹良阙寄以厚望的高丽武者来说，这简直是糟糕透顶的消息。 多少年了，高丽的江湖上终于出现一位可以挑战碧落天的高手，有可能打破碧落天的不败神话，然而最终的结果却还是让他们大失所望。 更可怕的是失去这次机会，高丽未来还有机会吗？ 高丽的江湖上许多人也都知道碧落天有两位年轻的天才，他们欠缺的只是时间，如果这一次没有机会，大概永远就不会有机会了。 这也是为什么两人的战斗会吸引这么多高丽的武者来岛上。 得到消息的高丽武者如丧考妣，更有极端者，原本对尹良阙推崇万分的人转而开始痛骂起他来。 湘君子、叶菩提对尹良阙这样的强者还是有着一丝尊敬之意的，反而是这些修为低下的高丽武者，对他痛恨不已。 这大概就是由爱生恨吧。 这件事的影响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发酵，不仅是高丽、扶桑等地，即便中原也会有一些人关注——关注碧落天的基本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中原太大，新鲜的事情太多，普通的武者可没这个闲心关心一个东海上小岛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无论这场战斗以后会流传出多少个版本，至少在现在的碧落天它已经是过去式。 比斗结束，今年的碧落天就没什么大的事情了，剩下的就只有准备过新年了。 一个几万人的地方，过年还是非常热闹的，会准备许多的活动。 接下来几天时间，湘君子需要安静调养，便不再负责岛上的事务，于是原本是天主负责的事情便只能交给叶菩提和大长老周世青共同商议解决。 但是叶菩提还要负责叶家的事情，尤其是年终事务繁忙，更是分身乏术，于是名义上两人负责的事情，更多的时候还是要由周世青来负责。 好在如今叶菩提平安归来，原本人心惶惶的岛上已经没有流言蜚语，叶家众人以再次凝聚在叶菩提身边，所以周世青没有敢如之前，利用手中的职权拉拢其他人，做事也是规规矩矩。 其实相比于湘君子这个天主，周世青更害怕叶菩提。 她是上任天主的唯一血脉，是叶家的族长，掌握着整个碧落天最核心的武道传承和铸造术。 最重要，湘君子作为天主，且他不是叶家人，碍于很多阻碍，是很难真正对自己动手的。 但叶菩提不同，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个良善的性子，杀人更不会心慈手软。 把她惹急了，真的会一剑砍了自己。 湘君子动手杀他，很可能在岛上引起轩然大波，但换做是叶菩提就没有什么问题，光是她背后的叶家几千家族弟子就足够让所有人闭嘴。 叶菩提要处理的事情很多，除过分红以外，她作为家族族长还要考核家族年轻一辈弟子的功课，表现优异的不仅有奖励，未来还能得到家族的重点培养。 叶铮也是参与考核的弟子之一，他的表现让叶菩提还算满意，无用论是读书还是习武，看得出这小子从中原回来之后的大半年时间确实是有在努力的。 他作为叶家大少爷，有着丰富可用的资源，只要自身肯努力，未来的成就肯定不会太差。 叶菩提可是对他寄予厚望的，虽然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只以为姐姐并不怎么待见自己……处理完这些繁琐的家族事务，小半月时间过去，距离春节越来越近。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三，叶菩提终于从繁琐的事务中解脱。 接下来她便也要和其他人一样准备过年，然后年后仍是要离开碧落天，去往归墟城，家族的事情只能交给族老会来处理。 以往她的新年过得很清冷，只有她和父亲叶寻，以及照顾父亲起居的老仆人和自己的丫鬟芍药。 父亲去世后，她也让老仆人回家颐养天年，只留下了一个芍药。 不过去年她是在燕王府过年，今年则多了出贺兰明月、孙伯和疾风三人，而且贺兰明月又是一个能闹的性子，反倒是比父亲在世时还热闹。 在她的小院，五个人从大年二十三就开始忙活起来。 置办年货、打扫卫生、送灶王、贴春联等等，这些传统的习俗与她前世所差无几。 原先她对这个是没有多少兴趣的，主要是前世对春节看重的人越来越少，她便也受到影响，但在这个世界，春节还是所有人最看重的节日，必须要热闹的操办起来。 就算叶菩提自己不在乎，小丫鬟芍药也不可能不在乎，总觉得如今家中只剩下小姐一人，若是再不热闹一下，就实在太凄冷了。 过年是穿新衣，芍药已经提前给家族的裁缝打过招呼，要为叶菩提准备几件新衣。 这件事家族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距离新年还有几天时间，裁缝已经把赶制的新衣送来，不仅是有叶菩提的，小丫鬟还非常贴心为另外三人也准备了。 只是当衣服送来的时候，贺兰明月却不满意了——她不是不满意自己的衣服，她是不满意叶菩提的衣服。 芍药知道自家小姐几乎只穿白衣，所以让裁缝做的便是都白色的袍子或者裙子，每一件都是精织细裁……贺兰明月捧着她的白裙子，吐槽道：“这是过年啊，过年！你穿这么素干嘛，过年就应该红红火火，穿的喜庆一些才好呢。” 一旁送衣服的老裁缝也不停点头，极为赞同贺兰明月的话，说道：“姑娘言之有理，过年就应该穿的华贵一些，大小姐的衣服确实有些素净了。” “对吧。 ”贺兰明月说道：“白衣服虽然好看，但也不能天天穿，难道你成亲也要穿白衣服？” 叶菩提被这姑娘吐槽的头疼，意味深长的说道：“千年后许多人成亲真的穿白衣服。” “骗鬼呢？”贺兰明月自然是不信：“你怎么知道千年后的事情？再说一千年前成亲也是穿红色的喜服，也没见到今天有变化啊。” “你不信我能怎么办？我也没办法让你活一千年，再说我之前过年也这样穿，今年怎么就不行了？”“今年我在这呢，我在这就不行。 ”说着她看向老裁缝，问道：“现在做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来得及。 ”老裁缝点头说道：“还有几天时间，只做大小姐的衣服，绝对来得及。” 于是贺兰明月做出决定：“那就行了，你就按现在这个样式，每一件从重做，换成红色或者黄色的，这样才喜庆。” “好好好。 ”老裁缝连忙点头，看到叶菩提似乎也没有反对，便欢天喜地离开——能在大小姐面前露脸自然是好事，要是因为这件小事让大小姐记住自己那就更好了。 自己一家人都生活在碧落天，能得到大小姐的青眼，自己的儿子、孙子以后的发展也是前途无量啊。 老裁缝带着几个弟子连夜赶工，两天时间就把叶菩提的衣服做出来，然后立刻就拿过来让叶菩提过目。 贺兰明月对打扮叶菩提似乎很有兴趣，明明是给叶菩提送衣服，她却要亲自过问。 看着新作出来的几件衣服，贺兰明月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这才像那么回事呢，别忘了，你可是族长，大年初一可是有很多人给你拜年，你也要给很多人拜年，穿的喜庆才能讨喜啊。” 她说的倒是叶菩提不曾考虑过的。 作为家族族长，新年时穿着一身白衣，确实有欠妥当，尤其是在这个注重礼法规矩的时代。 以前都是父亲在做这件事，现在换做是她，还没有考虑这么全面。 虽然叶菩提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看着新送来的衣服，还是有些头疼的说道：“你确定穿这些？” 她揉揉太阳穴，说道：“这哪里是过年的衣服，这太花哨了，像是喜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成亲了呢。” 第280章 万象更新 “像就对了。 ”贺兰明月笑嘻嘻说道：“成亲是大喜事吧？过年也是大喜事吧？喜事要热热闹闹，红红火火，这不是理所当然的？” 叶菩提放下手中的衣服，不再纠结这件事情，说道：“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 大年二十九，大扫除。 叶菩提着一座小院只有芍药一个小丫鬟，大扫除这种事情要是只让这个小丫鬟去做，一整天也做不完。 而她的小院一般人仆人没办法进来帮忙，因此以往也都是叶菩提帮忙。 不过今年多出疾风和孙伯两个免费的帮手，她倒是落得清闲，与贺兰明月一道喝喝茶，然后动动嘴指挥一下两人即可。 除夕夜。 年夜饭是五人自己动手做的，规定是每人都要做几道拿手的菜。 但是这件事对叶菩提有点困难，上辈子她的厨艺仅限于花式制作方便面，这辈子则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武道修行之中，厨艺就更是一窍不通。 但这个规矩是咱们贺兰姑娘定下来，叶菩提只能现学现卖，跟着芍药去学。 芍药在一旁指挥着，叶菩提亲自动手，几道菜也做的是有模有样。 主要是她修行多年，有着极强的动手能力，对力道和重量的控制都已经登峰造极，只要听着芍药的指挥，还是能做一个合格的大厨的。 不过即便她在芍药的帮助下做出几道菜，但比其他几个人还有些差距。 其几个人，芍药自不必多少，小丫鬟年纪不大，但一直都是她伺候着叶菩提的衣食起居，贺兰明月开的是酒楼，整日看着一群顶尖的大厨施展厨艺，偶尔自己心情好还会亲自下厨，因此也有几分手艺。 孙伯则是年轻时游离在外，什么事情都要一个人解决，练就出一身求生手艺，疾风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常年在扶桑流浪，不仅是见多识广，自己每天也要动手解决吃饭问题。 相比之下，叶菩提就算是聪明，动手能力强，现学现卖也比不过人家几个人。 不过好歹是完成贺兰明月交代的任务。 刚入夜，五人围坐在桌前，摆上酒菜，他们五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便是成这个新年团聚在一起的一家人。 “除夕夜，应该说一些祝福的话吧。 ”贺兰明月笑嘻嘻说道：“那我先来，祝咱们每一个在新的一年都能心想事成，我觉得这个是最适合咱们的祝福了。” 新的一年，叶菩提想要查清楚长生教，想要寻找到碧落印； 贺兰明月则是要寻找到鲛珠，对她们来说确实是心想事成最贴切。 看着满面笑容的贺兰明月，叶菩提说道：“那我就祝福新的一年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平安安安。 ”这是小丫鬟芍药。 “财源广进。 ”这是孙伯，碧落天和明月楼都做生意，他这么说倒也贴切。 “春风得意。 ”这是疾风，他最近在恶补汉语。 最后五人齐举杯。 “新年快乐。 ”吃过年夜饭，叶菩提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岛上要在午夜放烟花庆祝，叶菩提必须到场。 她换上新的衣服，大红色的裙装衬着她的冰肌雪肤，让人眼前一亮。 贺兰明月啧啧笑道：“你穿红色也很好看啊。” 芍药点头赞同：“小姐生的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不过以前就是只喜欢穿白色的，太素净，现在才能看到她穿别的衣服。” 两人还在对她品头论足，叶菩提却率先走出去，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今晚碧落天整座岛都会放烟花，不过要由她和湘君子放第一朵，取一个彩头。 古老而无趣的规矩。 叶菩提是这样觉得，但这是碧落天从很久之前传下来的规矩，岛上的百姓也都盼着天主亲手燃放的烟花能给他们带来幸福。 今晚是自和尹良阙决战后，叶菩提第一次见到湘君子。 他已经痊愈，精气神看起来都很不错。 早些年，湘君子也是和叶菩提一家过年的，只是自成年后他搬出去住，便一直都是自己过了。 叶菩提与他虽然是师兄妹，看起来关系也不错，但实际上还是有些距离，很难真正亲近。 除过湘君子，岛上其他一些重要的人物也都会过来，乌泱泱几十人走向半山腰一处平台。 这处露天平台修建在半山腰，只比天主的居所以及长老会的议事大厅低一些，站在这里可以俯视全岛，同时岛上的人也能从下方看到这里。 湘君子、叶菩提、周世青三人并肩走在最前方，来到露天平台上。 这里已经摆放下许多的烟花，下方的各处院落，小镇也准备了许多烟花，只等三人开始燃放烟火，整座小岛都会被绚丽的烟花所笼罩。 爆竹声悦耳，一朵巨大的烟花在上空绽放，点亮整座小岛。 然后不等烟花消散，整座小岛各处地方都开始响起爆炸声，无数烟花接二连三升空，照的整座小岛亮如白昼，五颜六色的烟火渲染的每个人脸上都生出光晕。 三人放完第一朵烟火，其余的人也都跟着将露天平台的烟火点燃，等到这些都放完，湘君子和叶菩提、周世青各说一些祝福的话，仪式也就结束，大家各自散去，回家守岁。 临行前，湘君子突然说道：“菩提，新年快乐。” 叶菩提一愣，自从湘君子从家中搬走，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除夕夜听到这句话了。 愣了一下，叶菩提点点头，轻声道：“新年快乐。” 然后她便离开这里。 长大后很多事情已经和幼年时不同了，更何况两人幼年时也没有多么亲近。 新年第一天，万象更新。 叶菩提一大早便要出门，去给族中一些长辈拜年——都是族长辈分非常高的老人，为了叶家，为了碧落天奉献了一生。 叶菩提作为新任的族长，必须要上门给这些长辈一一拜年。 这些人虽然不在管理家族的事务，但在家族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有着他们的鼎力相助，叶菩提这个族长的位置才能坐的安稳。 一圈拜年下来，时间已经到中午，但是这一天还没结束。 在她以晚辈的身份给长辈们拜完年之后，就轮到许多人以族人的身份给她这个族长拜年了。 这都是规矩礼法，管理一个封建大家族，规矩礼法可以修改，可以酌情，但再繁琐麻烦都不能废除。 叶菩提深知这个道理，因此只能安静等着族人们上门给她拜年问好。 这一圈下来，新年第一天就这样过去。 但是这一天给叶菩提的感觉却比她和别人打一架还要累。 第281章 此乃人间仙 年后几天是走亲访友的时间。 叶菩提便一一登门拜访了族老们。 偌大的一个叶家，叶菩提也只能管理大的事情，具体的细节，以及琐碎事情，还全要靠族老们来做。 等拜访完族中的重要人物，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叶菩提便准备等到正月十五之后便离开碧落天。 接下来她会先去一趟燕王府，看看最近是否有查到什么新的线索，然后陪着贺兰明月去一趟归墟城寻找鲛珠，顺便看一下长生教是否已经盯上归墟城。 最后则是要去一趟南疆。 何渔夫在信中提及他奉着教主之命去南疆做事，魔教教主也提及过长生教用来控制人的铭心蛊源自南疆已经消失千年的巫鲧族。 这些线索都说明长生教和南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很可能他们的老巢就在那里。 所以这趟南疆之行是她的重中之重，也就放在行程的后半段。 只是到底能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如今失去碧落印，葬龙渊随时处于危险的状态，即便有叶寻也性命镇压，但没有碧落印的作用，碧落天始终会受到威胁。 虽然有叶丹青的看守，但叶菩提心知肚明，这只是个安慰而已，里面封印的东西，连自己的父亲都对付不了，一个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叶丹青怎么可能有用？ 叶菩提实在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耽搁太久时间了。 但是长生教又是一个极其狡诈隐秘的组织，就算是借助着燕王府和贺兰明月的相助，也不过是查到些许线索，终究是没有将他们彻底挖出来。 她准备在元宵节后离开，是因为元宵节岛上有热闹的活动，还要祭祀天神——碧落天虽是属于中原文化圈，但并不信仰道家或者佛家，反而是信仰天神，即上古时代的先天神灵，倒是与鲜卑在宗教信仰上有些许相似，自有一套自己的信仰体系，只是传承到如今早已被中原同化，只剩下祭祀，其余都已经没人提及了。 而祭祀这样隆重的场面，叶菩提也应该露面。 元宵节在这个世界被称作上元节，春节时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反倒是上元节能更清闲几分，有心情去准备更多热闹活动。 一大早整座岛上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无论是南边的小镇，还是北边的居住区，都开始张灯结彩，布置起来。 到晚上，这里会有数不清的花灯，还会燃放烟火，猜灯谜，舞龙狮，岛上还请了杂耍班子和戏班子，会通宵表演。 不过这些叶菩提未必有时间参加，晚上的时候她要和岛上众人去神庙祭祀天神。 余晖将尽的时候大戏开罗，人们便纷纷走出家中，或是放花灯，或猜灯谜。 傍晚时，叶菩提换上一身衣服，芍药帮着她整理衣襟，贺兰明月推门而入——今晚的祭祀是只允许碧落天重要人物参与，外人是不能进入神庙的，所以叶菩提也没办法带着贺兰明月几人过去，便让芍药带着她们去镇上逛逛，看花灯猜字谜打发时间。 叶菩提云髻如墨，身穿白色绣金色祥云纹饰的华服，素面如花，衬着她好似翩然下凡的瑶池神女。 这一幕让进门的贺兰明月眼前一亮，笑道：“这衣服好看啊，怎么没见你以前穿过？” 这身衣裳虽然华美，但叶菩提却是人比衣服更美，衬托得气质脱俗。 闻言，一旁为叶菩提整理衣袖的芍药连忙解释道：“这件是祭祀专门用的礼服，平常小姐是不会穿的，这衣服是用蚕丝做成，上面的祥云都是用金丝线绣上去的呢。” 贺兰明月哈哈大笑：“你家小姐都这么有钱了，还在乎一件衣服？” “不是钱不钱的事情。 ”叶菩提解释道：“主要是这件衣服太招摇，而且穿起来太麻烦，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打理它。” “倒是符合你的性格。 ”贺兰明月单手托腮，从上到下大量叶菩提一遍，说道：“主要你太漂亮了，再穿这件衣服，确实太招摇，你又不是那种喜欢被围观的人。” “不说这些了。 ”整理好衣领，叶菩提对她说道：“祭祀的时间少说要一个时辰，你们先上街去吧，等我忙完再去找你们。” “安啦。 ”贺兰明月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再说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们很安全的。” 叶菩提点点头走出房间。 身后贺兰明月搂着芍药的肩膀走出来，笑道：“走啦，小妹妹，姐姐带你看热闹去。” 三人在小院门口分别，贺兰明月几个人去往小镇，叶菩提则是去往半山腰的神庙。 神庙是碧落天用来祭祀天神的地方，建造在后山半山腰，全部用青石垒造。 这是碧落天最古老的一座建筑，传闻是在碧落天创立时建造，千年时光经过了无数次翻修，如今仍旧屹立在这里。 这里除过古老，倒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叶菩提从小到大几乎每年都要来一次，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平日里这里有专门的高手看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唯有每年祭祀的时候，才会允许岛上重要人物进去。 除过叶菩提外，湘君子、周世青、常坤等几十个碧落天权贵也要参与祭祀。 青铜大门开启，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湘君子率领一行人缓步迈入。 神庙高为三丈三，长宽则有九丈九，正神位摆放着是青帝神像，下方配祀句芒。 祭祀仪式很繁琐，先要向青帝供奉牲畜果蔬，众人行礼，然后主祭官唱祭词，神秘低沉的祭词唱完，众人行礼，然后祈愿，众人行礼，结尾告退，众人行礼。 这一趟流程走下来，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从前山遥遥传来烟花的爆炸声，绚丽的色彩布满天空，与这后山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青铜大门再次锁上，众人离开后山。 叶菩提与湘君子并肩而行，说道：“师兄接下来做什么？” “回去休息吧。 ”湘君子说道：“明天你一走，这岛上的许多事情就要我一个人来处理，不好好休息怎么能行呢。” 叶菩提说道：“今晚前边很热闹，师兄不去看看吗？” “不去了。 ”湘君子摇摇头，说道：“还是你去吧，别让你的朋友久等了。” ……贺兰姑娘现在很开心，也没有觉得叶菩提去参加祭祀过去多久的时间。 她带着几个人走在花街上，街道上挂门花灯，每一盏花灯都有一个字迷，第一个猜出来可以得到一份奖品。 贺兰明月还是非常聪明的，而且闲来也喜欢读书，许多灯谜她一看便知，因此很快便赢得许多奖品。 她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了芍药。 小姑娘捧着满怀的奖品，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贺兰明月，已经把她拜在和自家小姐一般崇拜的高度。 不仅是芍药，附近许多看热闹的人也被她吸引。 首先这姑娘生的实在漂亮，又在这短短时间内猜出这么多灯谜，于是很快就成为无数人瞩目的焦点。 芍药已经从之前的被动听着贺兰明月说话变成主动询问了。 每遇到一个她觉得有趣或者是觉得自己怎么猜也猜不出来的灯谜，她都会去问贺兰明月。 “品尝杜康樽半空，贺兰姐姐，这个谜底是什么啊？”小姑娘的脆生生地问道，称呼也从之前的贺兰小姐变成贺兰姐姐。 贺兰明月略一思索，道：“谜底是棣棠，对不对？” 一旁负责灯花的人连连点头，笑道：“恭喜这位姑娘，您又猜对了。” “哇。 ”芍药脸色因为兴奋而变得红扑扑的，说道：“贺兰姐姐，你太厉害了啊。” 贺兰明月嘻嘻笑道：“小意思啦。” 说着把猜出奖励的一个兔子面具放在芍药怀里。 走过几步，芍药又问道：“又见携手极度来？贺兰姐姐，这个是什么？” “这个应该是字谜，让我想想啊。 ”想了想，贺兰明月说道：“是投降的投字吧？” “恭喜这位姑娘，又有答对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哄闹声，似乎在为她能说出这么多灯谜而好奇。 看着已经对自己崇拜的无以复加的芍药，她得意道：“要说打架砍人，我是没你家小姐厉害，她一个能顶我一百个，但要说是聪明智慧，我肯定更厉害，我们两这是一文一武，天下无敌。” “我该说你是自信还是厚脸皮呢？”背后传来淡淡的笑声。 芍药立刻兴奋地转身，喊道：“小姐，你来了？” 贺兰明月也跟着转身。 街市间灯火辉煌，人群来往，各种喧闹的声音络绎不绝，叶菩提就站在街道中央。 浅笑嫣然，遗世独立。 贺兰明月紧走进步上前，轻声道：“都忙完了？”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吗？” “还好吧。 ”贺兰明月笑道：“我准备把这些灯谜都猜出来，不会有人觉得我是来砸场子的吧？” “不会，这是我的地盘。 ”……离开神庙，湘君子没有直接返回自己居住的小院，而是徒步来到碧落天最高的山巅。 一月前他就是在这里和尹良阙一战。 如今山顶的废墟已经被清理出来，但还未来得及栽种新的树木，也没有布置原本的桌椅，月色洒下，光秃秃一片，颇有几分凄凉。 湘君子站在山巅，注视着山下，那边灯火辉煌，无数人在这个上元节的夜晚尽情娱乐嬉戏。 但是这些繁华都不属于他。 于是他转身面向大海。 海上浮光跃金。 他腰间的秉烛游飞跃出鞘，落入手中，然后他施展开身法，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在他手中施展开来。 此刻他的剑气自不比那一日和尹良阙战斗时的充沛磅礴，但一套剑法施展开来，圆润如意。 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一招一式，丝丝入扣，隐合天地至理。 他的身法初始很慢，但随后越来越快，如闪电，如雷霆。 云卿颜提着一壶酒走上山来。 她也参加了祭祀，祭祀完之后见到湘君子独身一人回小院，便提了一壶酒来找他。 虽然她在碧落天身居高位，也一直将碧落天当作自己的家，但她在这里还真没有多少可以喝酒的知心好友。 反而是湘君子，两人在平日更像是朋友，而非上下级。 她知道湘君子既然选择一个人回去，那必然不会再有人打扰他，便想找他来喝酒，也算是过了上元节。 只是当她来到湘君子的小院时并没有找到他，打问用人之后方才知道他肚子上山了。 于是她才提着酒壶上山找湘君子。 登山赏月，喝酒闲谈，这样过一个上元节也是一桩美事。 只是没想到等到她登山才发现湘君子是在练剑。 看着湘君子的身法越来越来，逐渐只剩下幻影，甚至于已经忘乎所以的投入天地之中，她便也没有出声惊扰，只在不远处驻足观看。 湘君子整个人都投入到剑法之中，此时此刻他忘记一切。 忘记自己天主的身份，忘记叶菩提，忘记云卿颜，忘记叶寻，忘记这世间的一切一切，在他的世界只剩下剑。 一套剑法施展完，他还是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他开始施展九重剑阙。 第一剑阙。 剑气直冲云霄。 第二剑阙。 剑气纵横八荒。 第三剑阙，第四剑阙，第五剑阙……湘君子一口气施展出八重剑阙，一座巍峨剑楼从天而降，再夜色中若隐若现。 岛上烟火弥漫，众人都被这灿烂无双的烟花吸引，除过叶菩提和身临其境的云卿颜以外，无人再见这磅礴大气宛如神迹的一剑。 施展出第八重剑阙，湘君子却让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甚至他没有丝毫的疲惫，身体内气机越发通畅，根本没有如之前与尹良阙一战时的空虚。 经脉之中，一瞬息气机便能奔行三千里，宛如江河倾斜。 内力充沛如日月天光，无处不在。 不远处，云卿颜已经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中满是震惊和狂喜。 湘君子再次挥剑，这一剑似慢实快，轻飘飘一剑递出，轻如鸿毛，但一种宛如泰山压顶的感觉却从天而降。 这一剑笼罩天地四方。 原本浅笑着和贺兰明月说话的叶菩提突然住口，目光怔怔望向山巅。 “怎么了？”觉察到她的异常，贺兰明月出声问道。 “没什么。 ”叶菩提轻描淡写道：“我师兄进阶了。” “进阶？”贺兰明月先是一愣，继而醒悟，惊讶道：“谪仙人？”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谪仙人。” 这一剑终于让岛上所有的人注意到山巅的异常。 不仅仅是山巅，整座碧落天小岛都在笼罩范围。 森森剑气无所不在，无孔不入。 好在湘君子并没有杀意，而且已经融入天地，这森然剑气才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人。 这剑气已经不仅是有他自己施展，而是他融入天地之后，自然而然的施展，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第九重剑阙，可令四海起潮，可令九天落云。 上元节当晚，湘君子入谪仙人境界，虽未有这般天地异象，但那一刻，那一幕却让有幸见到的几万人都终生难忘。 明月已经升到高空，然后又是一轮海上生明月。 这是湘君子施展九重剑阙之后的煌煌异象，他背后凝聚出一轮剑气，大如明月，亮如日光。 其形其象，以非恍如仙人。 他就是人间仙！ 第282章 新榜 叶寻之后，碧落天再无谪仙人，因此不得不对外隐瞒消息，以防有人趁虚而入。 直到今晚湘君子悟道入谪仙，悬在所有碧落天高层心中的心才终于是踏实落下。 新的谪仙人出世，不仅是让碧落天可以安问渡过此番危机，更是能让族内一些有异心之人安分守己。 于是就在湘君子进阶谪仙人的第二天，碧落天便大肆宣扬这个消息，更是特意举行热闹的活动用来庆祝。 这种行为在碧落天历史上是很少见的。 因为之前他们之前很少有如今这般尴尬断层。 通过这次的活动也是向外界释放信号，震慑周围宵小。 果然，得知湘君子成为谪仙人之后，原本出问题的各处商会也就再没有问题。 隐藏在暗处的波涛汹涌终于是平静下来——当然不是真的风平浪静，这只是更大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至少叶菩提是这样坚定认为的。 此时此刻，她已经踏上东去的船，与贺兰明月三人一同去往燕王府。 她们会先去一趟燕王府，然后赶往归墟城，若是时间来得及，叶菩提还要亲自去一趟齐州。 今年的闰五月初五，曾经去过碧落天的七人要在齐州凤仪阁聚会，叶菩提当然要去见一见他们。 只是这些人中已经的庄拢贤、何渔夫两人已死，她不知道其余五人知不知道消息，若是知道又会不会再去凤仪阁。 若是时间不允许，她便会让燕王府派人过去，若真见到几人，先控制起来再说——李誉答应过帮她寻找这七个人的下落，向来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船行五日，一行人终于再次看到青州的海岸线。 青州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繁华如往昔。 叶菩提四人来到天海街，见到了掌管青州生意的刘大掌柜、淳于白等人，还有访友归来的神医杜以渐。 杜以渐提贺兰明月查看了一下病情。 情况还算好，他的药还能管一段时间，有足够时间给她们寻找鲛珠。 同时贺兰明月将自己的古药药方拿出来给杜以渐看，确定这个药方是有效的。 几人在青州停留一日，便踏上北去燕王府的路。 春日暖阳，万物复苏，原本冬日的荒芜苍凉已经逐渐被返青的绿色所替代。 官道上赶路的人不少，四人骑马代步，且行且停，直入踏青春游的游客。 这一路上有不少新鲜的消息流传，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新一期的武榜、胭脂榜出来了。 这两个榜单都是由齐州的天机阁发布，也只有天机阁发布的这个榜单才是最权威，最受江湖人认可的榜单。 这个天机阁是和蜀中唐门、南疆沈月宫并称天下三大暗器机关宗门。 三大宗门中，唐门的机关暗器精妙微小，便于携带，流传甚广。 而天机阁则多以建造大型器械为主，甚至朝廷的将作监、军器监立都有许多他们的弟子门人。 沈月宫是两派皆有，兼容并蓄，但任何一种都不及这两大门派。 不过沈月宫没有这两大门派名气声望大，也不仅仅是机关暗器的问题，三大门派中唐门除过暗器以外，还有制毒之术冠绝停下，天机阁则是武榜和胭脂榜的发布者。 天机阁每年都会发布一次武榜和胭脂榜，虽然变动不大，但每一次都会受到许多江湖人的关注。 这些人修武不积极，但是对于这些江湖趣闻，八卦闲谈却一个比一个有兴趣。 叶菩提原本对这个倒不是非常有兴趣，但后来听到旁人谈论，才知道这两个榜单竟然都和自己有关系，便认真打探了一番。 首先是武榜，前五人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顾青城、邢渊、姜琢玉、苏步雪、钟离图五人。 但是后面的五位却有些不同。 首先是已经步入谪仙人境界的岳神秀，不出任何意外，他位列第六，已经超越南宫武夫。 随着他进阶谪仙人的消息传开，已经没有人在去讨论他和南宫武夫孰强孰弱了。 这个低调半辈子的刀客终于一战成名，天下皆知。 岳神秀之后并不是南宫武夫，新一期的武榜天下第七是湘君子。 对于这个名字，许多的江湖人都很陌生，反倒是一些经常出海跑商的人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虽然很多人都对这个名字陌生，但是当看到武评上书谪仙人三个字的时候，便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回会怀疑他的实力。 更多的人都是好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谪仙人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之前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得知湘君子上榜，叶菩提也颇为意外。 之前天机阁一直不排除过不夜城以外其余三大秘境的高手，倒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三个地方，而是因为这三个地方都不在中原的统治之下。 摘星楼和鲜卑密不可分，天机阁自然不会排贺楼佩和独孤珈蓝来给中原人添堵。 碧落天和归墟城则是游离于中原统治之外，自成一体，上榜也不合适。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为什么会打破以往的规矩，让湘君子上榜。 接下来以此则是南宫武夫、于拙然和唐若川，分别位列第八、第九、第十。 之前武榜第八的吴珩则是主动言明不再不愿再上榜了。 他已经年过百岁，在江湖上名声地位声望都不缺，已经不在乎这些，便主动退让，天机阁也尊重他的决定。 吴珩这等做法一时间传为江湖美谈。 武榜之上同时出现七位谪仙人，这是江湖上数百年罕见的事情。 许多人都认为这是江湖百年未有之大气象，是武道当兴的前兆，甚至有人断言未来武榜会全部都是谪仙人，知秋境界已经没有资格上榜了。 相比于武榜出现湘君子，更让叶菩提意外的是胭脂榜。 胭脂榜不同于武榜只排十人，胭脂榜没有固定数量，多则上百人，少则五六十人。 毕竟这个天下漂亮的美人可比谪仙人多太多了。 这一次的胭脂榜上榜八十八人，比去年的榜单只多出一人，但是却引起无数人的关注。 因为多出的一个人赫然位列胭脂榜的第一位。 之前五年，胭脂榜榜首一直都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女洛锦辞，所有人也都习以为常。 谁也没想到今年突然就窜出一个新的名字，还取代了洛锦辞的位置。 新上榜的胭脂榜夺魁者名为叶菩提。 这个不仅是让无数人大吃一惊，便叶菩提自己也惊讶不已。 天机阁会排湘君子进武榜还有些许可能，毕竟他是实打实的谪仙人，但是为什么会把自己排进胭脂榜？ 而且还是排在第一位。 如此以来，自己就算是名动天下了。 这样对叶菩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她更喜欢低调行事。 她确定长生教已经知道自己在调查他们，但她不希望有无数人都盯着自己，这样不利于自己来调查长生教。 胭脂榜把她排在第一位，但有意思的是，胭脂榜并没有太多描述她的美貌，仅仅是以天仙化人来形容。 这四个字或许会让人遐想无限，但终究没有实际的描述，让从未见过她的人只能脑部，一时间不少都在猜测这个新的天下第一美人到底能漂亮到什么程度。 除过这四个字意外，胭脂榜上对她描述最多的却是她的战绩。 在青城山与侯莫陈泰交手，在江上揽舟救人，刻字留书，在凉州时曾单人杀退魔教几十人，又一袖卷起百丈铁索。 这些都是她在中原的战绩，叙述起来直让人觉得大开眼界，觉得此女武功之高简直鬼神莫测，至于更精彩的和破六汉孔雀、慕容长河交手则没有被提及。 当然，知道这一战的人寥寥无几，更大可能性是天机阁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仅仅是这些事情也足够让无数人为之侧目，大呼小叫了。 很长一段时间，胭脂榜都是和武榜并称的榜单，胭脂榜上同样也有无数或是自称或是别人封的仙子、女侠，但实际上这些仙子、女侠武功并不出众，大多数都是因为漂亮，拥有不少拥趸，打出行侠仗义的旗号，便能专赚取名声和钱财。 除过这些女侠、仙子以外，上榜的更多的还是大家闺秀、才女佳人，打打杀杀什么的，是在不符合美人的形象啊。 之前整个胭脂榜，称得上高手的女子也仅仅有南宫水袖和李安贞两人而已。 但是这一次不同，榜首的叶菩提可是有着实打实的战绩，而且还有无数人都曾亲眼目睹。 如今她当时入知秋境界时留在悬崖上的刻字仍在，已经成为乘船沿江上下的人门必然要瞻仰的地方之一。 一个胭脂榜的第一美人，还是一个知秋境界的绝世高手。 而且这位新上榜的美人非常低调，几乎不和中原江湖有任何的往来，只听问她曾出现在洗剑山庄和飞马牧场两处地方，而且都是稍作停留便飘然离去，不知芳踪，颇有几分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高人风范。 这可比那些整日里带着拥趸们招摇过市的仙子、女侠们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这一段时间江湖上大家最感兴趣的便是这武榜新上榜的谪仙人湘君子、胭脂榜的榜首叶菩提。 尤其是当看到上面写着两人都是出自一个叫做碧落天的地方之后，无数的江湖人更是对碧落天有了兴趣，想要知道这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竟然同时有两人登榜，一个武榜，一个胭脂榜。 关于碧落天并不难了解，因为中原有许多人生意人都和碧落天有着生意上的往来。 只是江湖游侠们不专注这些，更视海外为蛮荒之地，没有兴趣，也就不知道了。 在之前很多年里，碧落天在许多中原商人眼中都是一个海上贸易的中转地，是一个每天日进斗金的富裕地方。 而且还没有中原那么多的规矩，没有宵禁之类的，在这里只要不违背碧落天的规矩，然后肯花钱，就能做到许多中原都做不到的事情，称之为世外桃源或者放纵乐园，都是可以的。 中原的众多江湖人了解碧落天之后才知道这世间竟然还有这么一块海外乐土，觉得是大开眼界。 这个时代遵奉的是士农工商的尊卑地位，崇尚的是耕读传家，所以中原即富强却也封闭，普通人连自家二百里外的事情都不清楚，更别说远在东海的碧落天了，江湖游侠们虽然喜欢凑热闹，但关注的都是中原的事情，在这个消息闭塞的时代，不知道碧落天也属正常。 唯有那些来往与海上的商人们对这里非常清楚。 相比之下，中原顶尖的宗门和高手，没有一个不知道的碧落天的，甚至对于湘君子和叶菩提也是早有耳闻，没有一个敢小觑这个几乎一直都有谪仙人坐镇的地方。 不仅是碧落天，连带着四大秘境都在中原掀起一阵讨论的热潮。 不夜城、摘星楼、碧落天、归墟城，这便是四大秘境，其中不夜城他们已经非常熟悉，里面有邢渊、苏步雪两位武榜谪仙人坐镇，那么另外三个和不夜城齐名的地方自然也是真正的高门大派了。 四大秘境的传闻不仅是让许多中原江湖人有兴趣，甚至其中一些人还准备出海亲自走一趟——既然是和不夜城一样的超级大宗门，那么说不准自己有机会拜入门下习得绝世武功呢？ 不夜城的武神和天后已经不再收徒弟，难道这两大秘境的高人也不收？ 不管收不收，去碰碰运气也不亏啊，万一收了，自己岂不是成为高手就指日可待了？ 所以这段时间四大秘境已经成中原江湖上传播最广的名词了。 流言甚至都已经将这几处地方说成是仙家福地，世外洞天了。 毕竟有不夜城珠玉在前，其他三大秘境怎么也不会太差了吧？ 殊不知，谪仙人也不是大白菜，像不夜城这样同时拥有两位谪仙人的情况，在四大秘境千余年的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不夜城其实已经是四大秘境中最强大的一处地方了。 叶菩提是在前往燕王府的路上得知些江湖传闻的。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叶菩提心情是有些郁闷的，根本不知道天机阁想要搞什么名堂，怎么会一反常态将湘君子和自己排上榜单。 而且既然已经排上碧落天，怎么不提及摘星楼。 怎么说人家也是和不夜城一样有两位谪仙人坐镇的地方——虽然大概率贺楼佩加上独孤珈蓝是打不过邢渊加上苏步雪的。 难道只是因为对方是鲜卑的宗门？ 门户之见？ 相比于叶菩提的些许郁闷，贺兰明月则是开心的哈哈大笑，道：“这个胭脂榜的榜首终于换人了啊。” “换人你很开心？”叶菩提说道：“你和这个洛锦辞有什么矛盾？” “没矛盾啊。 ”贺兰明月笑道：“我和她只见过一面，能有什么矛盾？要是别人我才不关心呢，这不是换成你了嘛，所以我是替你开心啊。” 叶菩提淡淡道：“没什么可开心的，你应该明白，我并不想出名，而且这么做对我现在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是会让更多的目光聚集过来，对于我查长生教的事情很不利。” 第283章 燕王府的喜事 叶菩提不知道天机阁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破例把她和湘君子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对她以及碧落天来说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的事情。 碧落天孤悬海外，奉行的是闷声发大财，不掺和中原事务的原则。 碧落天虽无资源，但凭借着铸造术和便利的海上位置，这么多年来积累下雄厚到可以让任何人眼馋的财富。 所以碧落天才一直要保持着强大的武力威慑，每一代至少要有一位谪仙人坐镇，还设有青龙白虎等四大堂口用来保障安全。 财富再多，若无实力守护，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叶家人掌握着碧落天最核心的武道传承，这是碧落天安危的最大保障，因此叶家才能在碧落天一直保持着超然地位。 碧落天和中原的距离不算太远，若是战乱年代，中原自然无暇顾及碧落天，一些地方割据势力也撼动不了碧落天，但一旦中原统一，这大一统的王朝就会威胁到碧落天。 曾经的大晋、大虞莫不如此，那都是碧落天最危机的时刻，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就连曾经的大秦也打过海外的注意，不过他们当时把目光瞄向的是南海的归墟城，而那时风满庭尚在世，大秦也奈何归墟城不得。 如今的大雍虽然没有任何开拓海外的野心，但这是因为北方鲜卑的威胁大太，不是大雍朝廷毫无野心，所以碧落天自身也需要休养生息，低调行事。 然而天机阁的两张榜单却又把碧落天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天机阁虽是江湖门派，但门人弟子多有在朝廷工部公职，甚至工部的将作监、军器监主事人都出自天机阁，他们和朝廷的联系极为紧密，如今这般做法，叶菩提不得不怀疑这是大雍朝廷某些人在打碧落天的主意。 这是在提前造势。 或许并不是大雍朝廷整体的意思，但或许朝廷中的某些人已经盯上他们了。 而且他们有这么做的道理——大雍自立国之后便是战事不断，中原境内时不时会有九国余孽造反，南疆、高丽各地也是表面臣服，暗中心怀鬼胎，需以武力威慑。 最重要大雍的西南有强大的吐蕃，北边有强大的鲜卑。 因为大雍的一些阴谋，吐蕃如今内部矛盾重重，几乎是在分裂边缘，不足为惧，但鲜卑不同，这是一个强大的草原帝国，统领着他们的是一个雄狮一般的帝王，时刻有着牧马南下的野心。 面对鲜卑的威胁，大雍的北方边境一直戍守重兵，还设有让不少人诟病的都护府。 这些加起来，大雍王朝的军队就已经不少于八十万，养着这些军队需要多少银子？ 如今的大雍又是休养生息，轻徭薄赋的养民政策，立国二十年还未恢复到大虞朝最巅峰的时刻，而大虞国力鼎盛之时也不过养兵六十万，如今大雍朝廷的财政何等吃紧，这是可想而知的。 而碧落天千年积累的财富也是众人皆知——大雍朝廷的官老爷们不可能像市井小民那样无知，他们对碧落天可是非常清楚的。 这么大一笔财富，谁能不心动？ 碧落天上次出现在中原普通人视线中，那已经是百年前大虞朝末期的事情了。 百年前，内政腐败，王朝末路，神州狼烟四起，起义军、藩镇割据层出不穷，为镇压这些造反势力，大虞朝廷横征暴敛，导致百姓能民怨四起，然后造反的人便更多，如此恶性循环，大虞的财政早已经崩溃，无以为继。 当时朝廷便把目光瞄向其他富饶之处，四大秘境都是他们的目标。 但摘星楼隔着大草原，不夜城也因为战乱隔绝丝绸之路而和中原断了往来，唯有碧落天、归墟城可以畅通无阻。 当然，当时的大虞朝廷并没有直接强硬的去劫掠，而是派人前去封赏——将这两处地方纳为大虞领土，将碧落天天主封为东海王，将归墟城城主封为南海王。 即是大虞领土，自当上缴纳税。 按照大虞朝廷的想法，海外番邦能得到中原王朝的承认，还不得感激涕零。 谁曾想直接被这两各地方的人赶了出去，只当那圣旨是一张废纸。 两大秘境的做法让大虞朝廷极为恼火，但他们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因为在这件事发生半年之后，红莲教义军便在他们教主莫山桐带领下攻入帝都，大虞朝宣告覆灭，此事便不了了之。 时隔百年，碧落天重新出现在无数人眼中，而且是以这种夺人眼球的方式出现。 从叶菩提的角度来看，这绝非是什么好事情。 必须要有危机意识啊。 所以在得知消息之后，她便决定如果自己五月去齐州，除过去凤仪阁，定然还要去天机阁走一趟。 若只是天机阁自作主张也罢，不过是让江湖中多处一桩趣谈，但若这背后还另有深意，那碧落天就必须要未雨绸缪了。 原本北去燕王府的路上，一路踏青春游，叶菩提的心情还算不错，但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她已经没有兴趣再去关注什么春色宜人，心中涌起淡淡忧虑。 贺兰明月虽是调侃她，但也能猜到她心中的担忧。 便温言劝道：“你也别的太担心，这说不好是天机阁觉得最近江湖太平静了，所以才要找点吸引眼球的东西呢。” “天机阁不会如此不智。 ”叶菩提说道：“这几百年来他们很少掺和江湖大事，反而是和朝廷的合作更紧密，所以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情，必然是有一定深意。” 贺兰明月说道：“你就不要瞎猜了，我让人帮你去打探一下口风便知道了。”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也好。” 贺兰明月在长安城是有些依仗的，结识的达官显贵也不再少数，她去打探消息，肯定比叶菩提自己去猜疑来的更准确。 甚至燕王府可能都没她的消息灵通，毕竟王府和京城已经是有了隔阂。 不过无论贺兰明月打探出来的消息是什么，叶菩提都提前给岛上去了一封书信言明此事，让他们早做准备，多多关注中原这边的风向和动静。 既然已经出名，且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叶菩提表面决定要暂避锋芒，再出行赶路，便租了一辆马车，与贺兰明月两人躲在马车上，如果需要抛头露面，也都带上帷帽，用来掩人耳目。 如此这一路上赶路的速度便快出许多。 终于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清晨，叶菩提一行人来到燕王府。 贺兰明月是第一次来到燕王府，饶是她见惯长安城的繁华似锦，高门宅邸，但仍对燕王府的雄伟感到惊叹。 她掐着指头算计，碎碎念：“这可都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这宅子要是我的，我还用开酒楼……” 叶菩提耳朵尖，把她的碎碎念听得一清二楚，调侃道：“你已经够有钱了还想要多少钱？难道你要搂着银子过一辈子？” “你可算说对了。 ”贺兰明月说道：“和银子过有什么不好的？银子嘛，至少看得见摸得着，总好过那看不清摸不准的人心啊。” 燕王府的已经对叶菩提非常熟悉了，知道这是府中贵客，因此不敢怠慢。 掌门的管家一脸谄笑的跑过来，躬身说道：“叶姑娘，您来了？王爷、殿下还有郡主可是念叨您许久了呢。” “张管家辛苦了。 ”叶菩提微微颔首：“不知道王爷、郡主、世子可都在府中？” “王爷去边关巡视了，这是惯例的春巡，每年都如此。 ”管家说道：“郡主和世子都在府中。” 说着便引着叶菩提走进府去。 府中奢华依旧，只是让叶菩提不解的是多出许多忙活的下人，不停地有人把各种东西从外面搬进府中，从绫罗绸缎到桌椅家具，吃穿用度，应有尽有。 叶菩提好奇道：“张管家，王府最近有什么喜事吗？” 张管家开怀大笑，说道：“叶小姐，您有所不知，我们世子殿下要成亲了，所以王府才要大肆操办一番呢。” 李誉？ 成亲？ 李誉比她还年长一岁，算算已经是二十一岁，这个时代十六七岁成亲者比比皆是，李誉已经算是大龄剩男，所以要成亲也不算什么意外的事情。 而且他还是燕王府世子，身份不同，按理说早就该成亲了。 只是之前他纨绔名声在外，而李策又凶名在外，敢和燕王府结亲的人还真不多——想结亲的家世太差，燕王府看不上； 底蕴深厚的豪门大族又不愿意和燕王府沾染关系，不愿自家晚辈嫁进来。 再者李誉刚成年去被叫去京城守孝，也就错过了成亲的时间。 闻言，叶菩提笑道：“这是好事，恭喜啊，日子定在那天？娶得又是那家的千金小姐？” 张管家说道：“日子就在五日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娶得是江南洛家的千金小姐洛锦辞。” 洛锦辞？ 听到这个名字，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对视一眼，眼中均是惊讶不已。 这位曾经胭脂榜第一，如今被叶菩提挤到第二的大美人不仅生的美若天仙，还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女，无数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 李誉倒是很有艳福啊。 而且这洛家可不是普通家族，洛锦辞也不仅仅是有一个漂亮皮囊的普通人。 春秋时期洛家便已经是干朝的名门望族，虽没有出仕，但在儒林和百姓之中也是有着极高的声望。 大雍一统天下之后，先皇南巡江南时便曾登门拜访，此后洛家人便开始在大雍朝出仕，如今已经有数人是朝廷重臣了。 更难得的是洛家在江南也是枝叶繁茂，根深蒂固，影响不弱于叶菩提曾见过的江南陈家。 这般说来，洛锦辞可是真正的家世、才貌俱全的美人儿，嫁给李誉，两家绝对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只是……洛家可是有数人在朝为官，而如今朝廷又和燕王府心生间隙，洛家怎么会愿意把掌上明珠嫁给李誉？ 一般家中女性晚辈也罢，洛锦辞却大有不同啊。 洛锦辞是洛家长房大小姐，正儿八经的嫡亲大小姐，而且还名动天下，便是京城也有无数豪门世家想要将她娶回家中。 曾有方士在她幼年为她断命，言及此女乃是天凤之躯，贵妃之命，更是为她的人生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样一位姑娘嫁给李誉，对于两家来说，是不是太过招摇了呢？ 你们有考虑过龙椅上那位是什么想法吗？ 然而不等叶菩提考虑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张管家已经为她解答疑惑了：“这婚事是陛下赐婚，因此我们府中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忙活，府中前些日子也曾往碧落天发过请帖，却不知道叶小姐有没有收到。” “这倒不曾。 ”叶菩提说道：“我十五过后便乘船来中原，想来是岔开了。” 张管家笑道：“岔开了没事，您及时赶到便好，这也说明是缘分啊。” 叶菩提在王府享受的可是和李安贞一般的待遇，这一切张管家都是看在眼中的，因此知道这位姑娘绝对不能按照一般人对待，因此有什么话，便都是直言不讳。 听闻这桩婚事是陛下钦赐，叶菩提心中的疑惑才解开。 只是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是如何想的，竟然会把洛锦辞嫁给李誉，这可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难道是是想动洛家？ 以前叶菩提是根本不关心这位大雍皇帝想什么的，他是大雍的皇帝，不是碧落天的皇帝。 但现在不同了，因为天机阁的事情，叶菩提也不得不去揣测这位皇帝陛下到底要干什么。 但是天威难测，大雍朝如今的这位天子可不是一个庸碌的昏君。 他登基时鲜卑可汗拓跋徽南下，而在此之前恰逢大雍的第三次北伐失败，先皇郁郁驾崩，举国正是人心惶惶之时。 内忧外患之下，他登集为天子，不仅是大雍国祚延续，还一步步强盛起来，虽还未到历朝历代的巅峰时刻，但也一扫之前的积病弊端。 这样一位人物，叶菩提实在猜不出他想要做什么。 她只需要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一只温柔的猫咪，而是一头野心勃勃的猛虎，这就可以了。 猫咪会迷惑人心，但老虎却会让人时刻提防。 叶菩提现在就不得不时刻提放。 碧落天很大，高手也很多，但要和坐拥天下的中原天子相比，那也是云泥之别。 第284章 李誉的心思 叶菩提在别院住下没多久，得到消息的李誉就颠颠赶过来。 一段时间不见，这小子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成熟许多，不在整天一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模样。 但是这种成熟没能保持一时三刻，他一开口说话，顽劣的本性便暴露无遗。 李誉进门，看得到的是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对坐饮茶的画面，脸上登时挂出笑容，笑道：“今个可真是个好日子啊，不仅咱们的叶女侠回来，连咱们明月楼的美人老板都来了，稀客，稀客啊。” 他曾在长安城为质子，也曾游览过明月楼，与贺兰明月也是相识的。 贺兰明月放下手中茶盏，微笑道：“怎么，世子殿下不欢迎吗？” “哪能呢？哪能呢？”李誉连连摆手，道：“明月姑娘愿意光临寒舍，那是让我燕王府蓬荜生辉啊，怎么可能不欢迎，我也就是不知道您二位来的消息，不然肯定是清水撒道，黄土铺路，出城远迎十里啊。” 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油嘴滑舌，逗得贺兰明月咯咯大笑。 叶菩提瞥他一眼，说道：“本以为你要成亲，能稳重一些，看来是我想多了。” 李誉在两人对面坐下，说道：“这婚事是天子赐婚，不然谁愿意娶那个女人？要我说啊，我是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呢。” 贺兰明月好奇道：“洛锦辞那可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女，大美人，而且我和她见过面，是个很温柔的人，你这还不满意啊？” 李誉捏着下巴，呲牙咧嘴道：“这种事情……不是说漂亮不漂亮的事情，要说漂亮的话，咱们叶女侠没有她漂亮？” “怎么？”贺兰明月白他一眼，说道：“你喜欢菩提？” 李誉连连否认，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举个例子而已，我和咱们叶女侠可是表亲，而且咱们叶女侠看起来也不太像那种在乎儿女情长的人啊。” 贺兰明月自动忽略他的前一句话，问道：“你俩是表亲，我怎么不知道？” 李誉看看她，又看看叶菩提，说道：“还是让叶女侠和你说吧，我怕我说不好，她会揍我。” 贺兰明月又把目光转向叶菩提，满脸的好奇表情。 叶菩提也没有隐瞒，大致将当年的事情复述一遍，贺兰明月听完直呼有趣，说道：“我就说燕王府怎么会这么卖力的帮你忙呢，原来你们是亲戚。” 叶菩提解释完两家的关系，李誉才继续说道：“所以说我们俩不存在什么亲上加亲的可能，再者说我虽然很崇拜咱们的叶女侠，但也不想她同床共枕，万一哪天心情不好，趁着我熟睡，一剑就把我砍了，我找谁说理去？” 贺兰明月撇撇嘴道：“你想枕还没机会呢，我俩才是天天躺一张床上呢，你就靠边吧。” 叶菩提转过头看她，说道：“也没有天天吧？” “差不多吧？”李誉不想听这两人讨论睡觉的事情，便说道：“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咱们的叶女侠，恭喜你登上胭脂榜成为魁首，可喜可贺啊。” 叶菩提头也不抬的说道：“你是认真的？” 李誉也和叶菩提认识一段时间了，自然知道这个姑娘的性子，知道她并不喜欢抛头露面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这次上榜向来是烦恼的紧。 于是连忙说道：“当然是真的，不过我也明白咱们叶女侠是不爱名利的世外高人，胭脂榜什么的，你肯定没兴趣，武榜还差不多，所以我这是预祝，胭脂榜只是个开始，以后叶女侠肯定还是要登上武榜的，我这是预祝你胭脂榜、武榜双榜夺魁啊，到时候肯定是名动天下，千秋无二。” 一旁的贺兰明月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是很期待呢，双榜夺魁，还真是千秋无二呢，我想那便是真正的风华绝代了吧。” 两人一唱一和吹捧叶菩提，李誉说道：“那必须的，风华绝代，这个词也只有咱们的叶女侠配得上了。” “行了。 ”叶菩提无奈说道：“我连武榜都没上呢，你们这就双榜夺魁了？说我还不如说洛锦辞呢，这么漂亮一位姑娘，听你的意思，怎么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李誉说道：“这洛锦辞虽然很漂亮，也很有才，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这可是要和我共度一生的，我不喜欢怎么行呢？不过好在我还没继承王位，现在娶的只是侧妃。” “侧妃？你这人真挑剔。 ”贺兰明月说道：“这么好的姑娘都是侧妃，那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你的法眼？” “漂亮、大气、武功高、性子直、做事爽利，足够坚强，不会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贺兰明月一脸古怪，随后一拍桌子，呵道：“你这说的不就是菩提吗？刚才还不承认呢。” “不是，真不是。 ”李誉辩解道：“她可是我妹妹啊。” 叶菩提看看贺兰明月，再看看李誉，突然说道：“你喜欢南宫水袖，是吧？” “呃……”李誉的辩解声戛然而止，有些郁闷的看向叶菩提，说道：“我有向你提起过吗？” “这个不难猜啊。 ”叶菩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说才说道：“你与她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 “不是一起长大。 ”李誉解释道：“是我从小被她揍到大。” “扑哧。 ”一旁的贺兰明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这你也好意思说？你一个男人被人家小姑娘从小揍到大，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菩提替他辩解道：“对方是南宫水袖，被她揍也不丢人。” “还是咱们的叶女侠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啊。 ”李誉小小拍一个马屁，如此说道。 叶菩提说道：“可问题是你喜欢南宫水袖，人家喜欢你吗？我之前见过她一面，她似乎对你可没什么好感。” 叶菩提在南宫水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这样的一位奇女子，会喜欢李誉这个纨绔子弟？ 这姑娘是个剑痴，而且心气也极高，未必会在乎什么儿女情长。 李誉脸色垮下来，叹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贺兰明月分析道：“说起来，你俩要是成了，还真是门当户对啊，不过你们两家的身份都太特殊，我觉得基本没什么希望，就算你和南宫水袖两情相悦，你们两家人也未必会同意，就算你们两家人都同意，其他人也未必同意。” 一个手握三十万重兵的王爷，一个手握八万铁骑的大将军，两人还都是帝国名将，这两人要是联姻，长安城那位岂不是要夜不能寐了？ 这件事牵扯到的利益太多，根本不是李誉本人可以左右事情走向的。 更何况，人家南宫水袖喜欢他吗？ 叶菩提不再关注李誉的婚事，问道：“最近我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她说的自然是拜托燕王府调查那七个去过碧落天之人的下落。 一提到这个，李誉立刻一拍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咱们老友重逢，光闲聊了，差点把正事忘了。” 顿了顿，他说道：“我们抓住了雪域老叟杜老九。” “什么！”叶菩提霍然起身，原本平静的神色也在一瞬间冷如冰霜，寒声问道：“他在哪里？” “王府后山地牢。 ”李誉说道：“这事还多亏了我姐，是她偶然间在野外堪舆时遇到杜老九，当时他正在被什么人追杀，伤势很严重，我姐便救下他。 起先不知道他的身份，还帮他疗伤来着，后来才知道他便是我们一直寻找的人之一，然后就把人交给我，我就把他关在后山地牢了。” “带我去见他。 ”李誉歪头看看外面的天空，说道：“到饭点了，吃过饭再去吧？你们大老远来，我也应该为你们接风洗尘啊，反正他在王府地牢关着，有那么多高手看着，插翅难逃。” 叶菩提原本是一刻也不愿意耽搁，但看李誉诚挚邀请，而且她们一行人从早晨赶路到现在都是水米未进，贺兰明月几人早已经饥肠辘辘，便只能答应下来。 正如李誉所说，这里可是燕王府，不比皇宫大内简单，任凭长生教多么神秘厉害，也都休想从王府地牢把人带走。 于是李誉连忙让人去准备酒菜。 很快便准备妥当，叶菩提也见到从藏书楼赶来的李安贞。 她已经有数月时间没见过这位郡主，她看起来还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待人接物比以前更加圆滑。 此番能寻到杜老九，全靠李安贞，席间叶菩提也向李安贞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李安贞一心希望两家能重修于好，因此帮叶菩提时也是不遗余力。 席间除过叙旧以外，李安贞还谈了王府对长生教的调查情况。 其实不仅是王府，镇抚司和刑部缉司也都在调查长生教。 毕竟这个长生教怎么看都是一个邪教啊。 偷碧落印的事情且不提，他们还在中原非法发展信众，盗墓、聚集搞事情，还曾差点干掉四大神捕之一的任非笑。 种种行为都是在挑衅大雍朝廷啊，镇抚司和缉捕司怎么可能放过它？ 现在也就是查到的线索还不够多，没办法将长生教一网打尽，不然轮不到镇抚司和刑部缉捕司出手，大内密谍司就会直接出手灭掉祂它们。 这样一个为作死而生的邪教，一旦暴露，会去调查他们的人就很多了。 除过长生教的事情，叶菩提在席间还打听了大雍朝廷最近的风向，看看他们是否对碧落天有想法。 当然，她没有直接问，而是以大雍是否会对海外贸易有兴趣来旁敲侧击。 大雍不禁海，但也不鼓励出海，因此如今的海上贸易完全就是民间百姓的私人的商业活动。 即便如此，碧落天每天都能赚的盆满钵满，很难想象要是大雍朝廷鼓励出海，海上商贸会繁华到何种程度。 朝堂上这些年也一直有这种声音，但是奈何北方的威胁太大，根本无暇它顾。 李安贞说道：“海运之事，确实利国利民，朝廷之前也有不少人讨论，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听到大雍朝廷暂时放弃海运，叶菩提暗暗松一口气，虽然长久来看海运对大雍是有益的，但碧落天却是收益和风险并存。 如今湘君子虽然进阶谪仙人，但碧落天的实力还是有限，最好是等自己也能进阶，这样才会更保险。 如此看来，天机阁之事，绝非大雍朝廷上下的意思，最多也就是朝中某人放出来试探风声而已。 需要警惕，但无需谨慎过头。 李安贞说道：“原本这个进展还算顺利，但是年前鲜卑可汗拓跋徽北征柔然大获全胜，柔然人被彻底赶出他们的牧场，而且东边破六韩拔凌又奔袭大如者室韦部，成功拿下了辽东一部分地盘，直接可以威胁辽东都护府，两场大胜仗，不仅是让鲜卑士气如虹，拓跋徽的威望达到顶点，还让他们除去后顾之忧，直接把全部精力放在南边了，所以现在朝廷在北方边境的压力大增，已经顾不得什么出海不出海了。” 鲜卑北征和破六韩拔凌奔袭两件事情叶菩提也一清二楚，甚至她还曾遭遇过破六韩拔凌的一小队游骑哨兵。 只不过当时这一队游骑哨兵被她直接杀掉了，没有过多询问，不然她就能知道破六韩拔凌东征的消息，然后再告知李安贞，燕王府这边也会提前有动作。 那时等破六韩拔凌抵达大如者室韦，就会惊喜地发现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有大如者室韦的部族，还有燕王府精甲天下的铁甲劲弩。 只可惜这一切叶菩提事后才明白，早已经错失良机。 只能说破六韩拔凌的运气着实不错。 若是破六韩拔凌东征失败，那么高丽就不会感到威胁，也不会向碧落天求助，碧落天也不会因此让在扶桑的生意受损，家族内部就会比现在更加团结，叶菩提对家族的掌控就会更上一层楼。 因果相连，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巧妙。 听闻这些消息，坐在叶菩提身边的贺兰明月微微皱眉。 她其实一直都有在关注鲜卑的局势。 她身上虽然流淌着一半图兰王的血脉，但对鲜卑没什么好感，甚至对锦绣郡主这个封号都不屑一顾，关注这些消息也仅仅是为自己考虑。 之前几个月时间她都跟在叶菩提身边，对这些事情也是一无所知，如今听闻，便问道：“那么有可能开战吗？” “很有可能。 ”说话的李誉，他说道：“拓跋徽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对这个人想来明月姑娘比我更熟悉？” 贺兰明月点点头，说道：“确实，拓跋徽野心勃勃，堪称鲜卑少有的雄主，一直觊觎中原沃土，希望有一天能饮马江南，但他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虽不至于立刻驾崩，但过几年是否还能骑的了马，挽的了弓？他这样一个人，不仅喜欢征服，更喜欢亲自征服，他肯定希望有生之年能亲自提兵南下，攻破长城，将中原的万里疆土纳入版图，所以解决后顾之忧以后，他肯定是要迫不及待南下了。” “正是这样。 ”李誉说道：“鲜卑来者不善，陛下便是想要握手言和也只是一厢情愿，因此只能往北边增兵了，除过原本驻守北方的数十万大军，兵部另外还调集十三万大军开赴凉州。” 贺兰明月点点头：“东部幽燕有燕王，中部云州有南宫武夫，都是名将，唯有西北方向没有什么名将坐镇，若我是拓跋徽，肯定也选择将西北作为突破口，而且后方还有吐蕃这个隐患，虽然内乱，但给大雍捣乱还是可以的。” “正是如此啊，所以如今中原也是人心惶惶，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边就要开战，这一次要是开战，可不比以前的小摩擦，这绝对是不亚于三次北伐的大战。 ”李誉说道：“原本每一期武榜和胭脂榜出来都是让无数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但今年情况不同，便是有咱们叶女侠上榜，也不如往年吸引人，讨论的都是一些江湖人，那些原本对胭脂榜最有兴趣的书生才子反而是谈及时局的更多。” 江湖人关注武榜更多，书生才子关注胭脂榜更多一些，不外乎行侠仗义和才子佳人两大美梦在作祟。 如今江湖人还在关注武榜和胭脂榜，但书生才子们却已经把目光转向边疆，由此可见如今的局势微妙到何种程度。 “一群纸上谈兵的妄人罢了。 ”一旁的李安贞突然插嘴说道：“即无安邦定国之策，又无沙场扬刀之勇，只会夸夸其谈，还好朝廷上做决断的不是这些书生，不然真的是误国误民，千秋罪人！” 难得看到李安贞带着情绪说话，叶菩提与贺兰明月都把目光转向李誉，满是好奇的询问。 李誉苦笑道：“月前我姐在尼山书院，每日里都会遇到打着讨论家国大事来对她献殷勤的书生，不胜其烦，所以才躲回来，图个清静，所以她是被那群人烦透了。” 两人同时点头。 身边从不缺少献殷勤的两人非常能理解李安贞的心情。 第285章 解谜（上） 宴席之后，叶菩提便与李安贞、李誉姐弟一同前往燕王府后山的地牢。 燕王府的地牢修建在后山山坳，以一个天然洞穴改造而来，不仅有铁栅栏囚禁，外面还有大量高手守着，一旦身陷囹圄，便是插翅难逃。 这里面关着的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便是身份极为重要之人。 仆人前方举着火把带路，叶菩提三人跟在后方，地牢墙角都已经生出苔藓，潮湿阴暗。 一走进来，叶菩提便闻道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五感灵敏的她甚至还能听到地牢深处传来囚犯们的叫骂声。 一边走，李誉一边解释道：“这处地牢分三层，每一次都关着不同的犯人，越往下越是危险。” 叶菩提问道：“杜老九关在哪里？” “第一层。 ”李誉说道：“这人只有天境八品的实力，而且身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根本不担心他能越狱，所以就关在最上面一层。” 路过一间间牢房，借着飘摇不定的火把光芒，叶菩提看到铁栅栏后面关着的是一个个形容枯槁的犯人。 有人听到脚步声，便趴在栅栏边喊叫辱骂，也有些人对路过的他们充耳不闻，整个人好似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这里的地牢就是一个只有鬼没有人的地方。 雪域老叟杜老九的牢房在第一层的最后位置，牢房中只关着他一个人。 杜老九已经年过六旬，是当时七人中年纪最长者，虽然修为不是最高，但在其中隐隐有发号施令的架势。 之前叶菩提所见的杜老九乃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虽然武功不高，却颇有高人风范。 但这次再见，却与之前的形象天差地别。 如今他已经是满头白发，和两年前见面时判若两人。 来到牢门前，看管的人打开牢门，叶菩提便推门走进去。 听到动静，原本在睡觉的杜老九从床上爬起来，老眼昏花的他仔细看向走进来的叶菩提。 他神色憔悴，想来是这段时间受伤，再加上被囚禁至此，心力憔悴所至。 浑浊的老眼辨认半天，杜老九方才认出叶菩提，登时满脸震惊，结结巴巴说道：“叶……叶，大小姐，你，你怎来了？” 叶菩提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李誉和李安贞，问道：“你们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抓他吗？” 李誉摇摇头，笑道：“没有，我们燕王府抓人还需要理由？再说这段时间府上里里外外都在忙着我的婚事，谁还有心情去关心他。” 已经老眼昏花的杜老九此时此刻才注意到站在牢房外的李誉和李安贞两人。 他恍然大悟，说道：“原来燕王府将老夫囚禁在此，全是叶大小姐的意思？不知道你们两家是什么关系，碧落天竟然能请动燕王府帮忙？”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叶菩提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燕王府为什么要抓你，想来也该明白我要问你什么吧？” “知道。 ”杜老九点点头：“您是要问碧落印的下落？” “明白就好，在找到你之前，我已经找过庄拢贤和何渔夫了，可很不幸，他们两人都死了，都被人杀害了，你知道他们被谁杀的吗？”杜老九直言不讳道：“我知道他们死了，也知道是我们教主要杀人灭口，我在被郡主殿下救下时也在遭遇追杀，追杀我的便是教主派来的人。” “既然如此，说明你们教主已经把你们当成弃子了，你也没必要为他保守秘密了，不是吗？”杜老九看着叶菩提，笑起来，说道：“大小姐，我确实可以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叶菩提微微一愣，这么好说话？ 长生教将他当成弃子，他这是要向自己倒戈了？ 她问道：“什么条件？” “在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之后，希望还能让我留在这里。 ”这算什么条件？ 他的这句话让叶菩提三人都笑起来，李誉说道：“本世子第一次见坐牢坐上瘾的，难不成这牢里还有什么人才，能让你在这里学点东西？” 杜老九解释道：“三位应该知道，老夫如今正在被长生教追杀，长生教不仅高手众多，其势力延伸也极广，老夫若是出去，就凭这不入流的功夫，怕不是一时三刻就要被长生教分尸了，这世间还有几处地方能比燕王府还安全？” “但是没必要住在牢里啊。 ”李誉说道：“只要你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本世子不但放你出来，还给你一个王府客卿的身份，让你留在王府，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岂不是比住在这里舒服太多了？这个长生教再厉害，还敢来我们燕王府杀人？” “多谢世子殿下美意。 ”杜老九说道：“但老夫已经是风烛残年了，老夫这一生，从出生便在江湖上飘着，一生漂泊不定，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到如今的年纪，早已经过知天命，什么也都已经看开了，这里便很好了，够清净也足够安全，在这里了此残生，总好过出去被人乱刀分尸。” 顿了顿，他又笑道：“能关在这里的人，每一个都不简单，或是曾经的黑道巨枭，或是曾经的九国贵胄，他们的人生也很精彩，能有这么些大人物和我一起相伴残生，也值得了。” “可不嘛。 ”李誉说道：“能被关进王府地牢的，那能是一般人？” 杜老九试探问道：“这么说，几位是答应老夫的请求了？” 李誉点点头：“当然，只要你说出你知道的事情，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本世子再让人为你收拾出房间，保证比外面的客栈住着还舒服。” “不用不用，这里就挺好。 ”杜老九说道：“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 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这里足够了。” 一旁的叶菩提说道：“好了，既然你想在这里住，那就留在这里住吧，我们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你也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了吧？” 杜老九点点头，说道：“诸位切莫着急，让老夫一一说来。” 顿了顿，他说道：“大小姐关心的是碧落印，但是碧落印如今在教主手中，而教主行踪成谜，老夫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方，大小姐若是想问老夫碧落印的下落确实不成了，老夫着实是不知道。” “这个我已经从单言辞与何渔夫那里得知，我也不是问你碧落印的下落，而是想要知道长生教的底细，你尽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那好。 ”清清嗓子，杜老九说道：“长生教由来已久，但具体诞生在什么时间，老夫却不清楚，老夫是三十年前加入长生教的，那时教中已经有许多人了，也就是说长生教最少已经存在三十年了。” 三十年前，那是春秋乱战的末期，大雍已经吞并中原的十之八九，即将定鼎中原，结束百年乱局。 “我们的教主惯以青铜面具示人，无人知晓他的真实面目，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以教主称呼，不过他修为极为高深，已经是谪仙人境界……”“等等……”叶菩提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你们教主是谪仙人？” 她记得湘君子说过，同时代最多能出现九位谪仙人，如今湘君子已经补齐第九位谪仙人，他们这个教主如何能是谪仙人？ 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吗？或者说湘君子进阶时，有某位谪仙人陨落？ 这更不可能了，每一位谪仙人消失或者陨落，都是震惊天下的大事情，自己不可能什么风声都没有收到啊。 杜老九点头说道：“千真万确，我们教主的的确确是谪仙人。” “如何证明？”“这是高白玉亲口所说，绝不可能是假的。 ”高白玉是上一代的武榜第二，相当于今日的邢渊，若是他亲口所说，应当是千真万确。 只是这怎么可能？ 要么是杜老九骗自己，要么是……湘君子在骗自己！叶菩提确实不信任湘君子，湘君子也知道自己不信任他，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似乎没有说谎的理由啊。 同样，杜老九似乎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啊。 他一个天境八品的武夫，应当是不知道谪仙人的这些事情才对啊。 叶菩提问道：“这么说你们教主认识高白玉？你又是如何得知高白玉说过这句话？” 三十年前，武榜第二的高白玉和武榜第一的桓剑通在长江鬼门关一战，而后双双消失在江湖上，他们这个教主是如何认识的高白玉？还是说他是在三十多年前已经认识对方了？ 而且这个神秘的教主要真的是三十年前便认识高白玉，那就说明他的年龄应该也不小了。 说实话，在此之前，叶菩提曾怀疑过某个人可能是这一切事情的幕后黑手，但如今得知这个消息，似乎又不可能了。 “这句话确实是高白玉所说。 ”杜老九说道：“三十多年前，我那时刚刚加入长生教，便跟随教主上北邙山寻找魔教，本意是想要与他们合作，但那时高白玉已经邀约桓剑通决战，心思全部放在这一战之上，已经没有心情再理会其他，便婉拒了教主的邀请。” 北邙山魔教和长生教不是一回事，这点叶菩提早在凉州时已经弄清楚，对杜老九的话倒是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三十年前长生教就打过魔教的主意。 杜老九说道：“我们离开北邙山之前，高白玉对我们教主说了一席话，这才让我知道我们教主竟然也是一位谪仙人。” “他说什么？”“高白玉说：你虽是谪仙人，但若想以一己之力与天下人为敌，却还是痴心妄想，谪仙人毕竟还有一个谪字，并非真仙。 ”“我们教主回他：谪仙也罢，真仙也罢，只要在这人世间，我便只信事在人为。 ”“高白玉又说道：我这一生见人无数，杀人无数，但似你这般偏执的，却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做值得吗？”“我们教主回道：值得，江山我要，美人我也要，只要江山，或者只要美人，都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高白玉哈哈大笑道：人人都说我高白玉狂放不羁，但是在我看来，你比我狂放不羁十倍啊。 ”“我们教主回道：你本也应该是枭雄似的人物，在这乱世中可为一方诸侯，却因为一个女子而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堂堂天下第二竟然看不透儿女情长，在我看来简直愚蠢至极！”“然后高白玉便做出送客的架势，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边是我唯一一次见过高白玉，也是从他口中我才知道我们教主是谪仙人。 ”他话已至此，若非有心骗自己，叶菩提可以确定他们这个教主当真是谪仙人无疑，而且是一位三十年前就已经进阶的谪仙人！一旁的李安贞闻言，问道：“听你这话中意思，你们这个教主所谋甚大，他想要造反夺天下？” 杜老九苦笑道：“这一点老夫就不清楚了。” 他解释道：“当年教主确实说过江山美人统统都要的话，但那时天下尚未统一，在大雍统一中原之后，我便再没有听过教主说这句话了。” “那么这三十年来你们又在做什么，目的是什么？”杜老九说道：“这三十年来，我们一直都在修生养息，暗中发展教众，但是并没有出现在江湖上做什么事情，我们第一次真正有动作就是两年前奉命去碧落天盗取碧落印。” “其次就是这几年我们一直都在寻找古九州地图，为的是找到朝歌城。 ”朝歌城！叶菩提说道：“可是上古人皇都城朝歌？” 杜老九点头：“正是。” 她曾在小玉山的山洞中见过古老的壁画，画上便是上古时朝歌城建造的过程，从那时起她便怀疑长生教的目的和朝歌城有关系了。 如今得到杜老九的亲口确认，也能证实她之前的猜测。 只是传闻朝歌城早已经毁于战火，连地基都找不到了，长生教寻它做什么？ 这一点杜老九也不清楚，他说道：“长生教的规矩森严，寻找朝歌城的目的，教主不说，我们也不敢问，所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朝歌城。” “那么偷碧落印呢？”叶菩提问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也是和朝歌城有关。 ”杜老九说道：“你们四大秘境的圣器似乎和教主寻找朝歌城的目的有密切的关系，但具体有什么用处，我也不知道。” 话到此处，终于是和叶菩提之前的猜测对应上了。 长生教果然不光是在打碧落天的主意，也没准备放过其他三大秘境。 传说四大秘境是人皇后裔，为避战乱，所以才逃到如今的地方避世。 也就是说长生教寻找这些东西，一定是和上古时代的人皇有什么关系。 第286章 解谜（下） “如今看来，就连你们长生教内部，都不知道你们这个教主想要做什么？”“虽然难以置信。 ”杜老九说道：“但确是如此。” “那么你们的教主又凭什么让你们为他卖命？银子？还是其他的？”“一个是银子，一个是信仰。 ”“信仰？”原本只当听故事的李誉哈哈大笑，问道：“你们信什么？” “信仰莲花佛母。 ”莲花佛母？ 听到这几个字，叶菩提和李誉、李安贞的脸色都是微变，异口同声道：“你们是红莲教的！” 一百年前，大虞朝天灾人祸，内忧外患，王朝走向末路。 第一个揭竿而起，反抗暴政的便是红莲教！红莲教据传闻是由四百年前的太平教分支演化而来，当年太平教造反，欲要推翻大晋王朝，但可惜失败，胜利的果实被大虞朝的太祖皇帝摘取。 失败后的太平教就此分裂，分成无数支脉，红莲教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信仰的便是莲花佛母。 在他们信仰中，莲花佛母在红莲火焰中降生，将用红莲业火焚烧世间罪恶，唯有信仰莲花佛母，方能在业火中得以涅盘重生，进入佛母的无上佛国，享受无边极乐。 这种教义在叶菩提等人看来无疑是蛊惑人心的邪教教义，但对于民间许多愚昧无知的愚夫愚妇来说却能让他们奉为圭臬，死心塌地的信仰。 红莲教一直有恢复太平教巅峰时百万信徒的野心，但也知道大虞朝国力鼎盛，难以撼动，便就此潜伏下来。 之后两百多年，太平教的其余分支都被一一剿灭，唯有红莲教在一次次的围剿中坚强存活，一直熬到大虞末期，然后在教主莫山桐的带领下揭竿而起，竖起反抗大虞朝暴政的第一面旗。 当时莫山桐刚刚打出口号，五湖四海便有无数被压迫的百姓响应，一时间红莲教声威大震，如日中天。 大虞朝大厦将倾。 莫山桐带领着教众一路西进，每到一地，便有无数百姓加入，箪食壶浆迎其到来，攻城略地如探囊取物，一路直奔长安城。 终于是在起事五年后攻入长安城，一把火烧毁大虞朝的皇宫，风雨飘摇的大虞朝也随着这一把火而轰然倒塌。 只可惜莫山桐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他刚攻入长安城，还没来得及把龙椅捂热，十八路原本反抗大虞朝的诸侯便合兵一处讨伐他，最终结果就是莫山桐葬身火海，红莲教就此覆灭。 自莫山桐身死之后，红莲教就此消失在世间，谁能想到百年后的今天会有一个长生教借尸还魂。 红莲教是开启春秋乱战的祸首，百年乱战，也不知有多少人称王称帝，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这样一个教派，不仅是李誉、李安贞不陌生，便是长居海外的叶菩提也不陌生。 长生教信仰莲花佛母，他们不是红莲教余孽是什么？ 而对于红莲教，李誉和李安贞又怎么能不上心？ 太平教是大晋朝覆灭的主力，红莲教又是大虞朝覆灭的主力。 现在又出一个长生教，难道想要做大雍覆灭的主力？ 自太平教至今四百余年，这股力量就好似有着不死之身，只要有机会就会死灰复燃，任何统治者都对他们极为头痛和警惕。 原本三人进来是叶菩提要询问事情，但听闻红莲教的事情，李誉和李安贞也坐不住了。 百年前的余孽，这是想要死灰复燃？ 李誉连忙问道：“你们现在有多少信众，多少分舵？你们的总部在哪里？平日如何联系？你们的教主到底是何人？” 他一口气问出几个问题，杜老九只能一一作答，说道：“殿下，老夫确实不清楚教主到底是何人，这么多年他都是以青铜面具示人，我连他的年纪都猜不出，因为这些年他的声音从未变过，我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他肯定是红莲教的后人。” “何以见得？”杜老九解释道：“因为我也是红莲教的后人，不仅是我，教中的骨干全部都是红莲教的后人。” 叶菩提问道：“去碧落天的七个人也都是？” 杜老九点头确认：“都是，正因为我们都是红莲教后人，我才能确定教主也是，因为只有红莲教的后人才能找到红莲教的后人，如今教中的骨干或是教主亲自登门，或是给我们名单去寻找的，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可以确定他绝对是红莲教后人。” 杜老九做出此番解释，终于是解开叶菩提心中一处疑惑：为何年龄、身份各异的七个人不仅是长生教中人，私底下还是好友，原来他们都是红莲教的后人。 那么，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长生教确实是红莲教改头换面之后的教派。 既然是红莲教一脉，那么造反肯定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毕竟他们一直有造反的传统。 或者说他们寻找四大秘境的圣器，寻找朝歌城都是为造反布局准备的。 只是这些东西和造反有什么联系，叶菩提如今还弄不清楚。 按理说造反啊，应该是储备钱财、人员、兵甲、粮食之类的，寻找朝歌城能给他这些吗？ 那就是一处废墟啊。 要是为了金银财宝，应该是去寻找秦帝宝库啊。 开启秦帝宝库的四圣令曾经也在红莲教手中出现过，怎么不见他们有什么动作？ 但话又说回来，叶菩提也不敢保证长生教私下里就没有准备这些。 因为她又想起一件事：一年前她去蜀中时，蜀中首富赵家便遭到长生教的勒索，想要他们以举家财富换取平安，最终引出四大神捕中的宗彦之。 当时还不清楚长生教的具体目的，如今想来，八成便是为此而做准备。 想到这些，叶菩提便把蜀中赵家的事情说出来。 赵家乃是燕王李策旧部，得知这个消息，李誉也是满脸惊讶，看向杜老九问道：“当真如此？” “这件事不是我负责的，我也不太清楚。 ”杜老九说道：“教中财务大权一直是右护法周亶律负责的，若此事真为长生教所为，也应该是周亶律负责的。” 叶菩提说道：“继续说长生教的事情吧，包括你们教中的职务高低，主要人物，还有总部和各分舵的情况，以及如今发展出多少信众。” 杜老九说道：“教中职务最高便是教主，教主之下则是左右二位护法，左护法袁谷白，右护法周亶律，左护法负责信众，右护法负责钱财，这二人都是知秋境界，左右护法之下又有六大尊主，统领核心的六大堂口，皆是闻道境界，然后便是我们七散人，我们七人武功高低各不相同，也没有具体的职务，但因为都有一些其他的本事，便直接听命于教主，为他办事，再往下便是三十六分舵舵主，对应大雍三十六州，每位舵主手下又各有若干管事。” “我们没有总部，至少我是不知道总部在哪里，若是教主要召集所有人，便会临时指定一处分舵为会面地点； 如今各大分舵发展并不顺利，三十六分舵，青州分舵去年被宗彦之和任非笑剿灭，如今尚未重建，其余三十五处，多则几百人，少则几十人，全教加起来堪堪过万人，远比不得红莲教巅峰时的百万之众。 ”李誉冷笑道：“我大雍有八十万铁甲，你们纵然有百万之众又如何？不过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反手可灭！” 杜老九笑笑没有反驳，说道：“世子所言极是。” 叶菩提说道：“虽然不清楚你们为什么要寻找四大秘境的圣器，但我想知道，除过我们的碧落印，其余三大秘境的圣器你们可曾拿到手？” “不夜城的山河鼎，摘星楼的玉皇尺还未拿到，因为这两处地方都有两位谪仙人坐镇，实在难以对付，不过归墟城的玄冥镜已经到手了，归墟城内乱，实力孱弱，教主便亲自登门去取，风央、风修二人放下成见联手，也未能抵挡住教主。 ”他所谓的取自然是强取豪夺了。 如今归墟城早已经不复当年风满庭坐镇时的威风，风家两兄弟甚至都只有闻道境界的修为，放在中原也不过勉强能摸到一流门派门槛的实力，自然挡不住谪仙人境界的长生教教主。 既然玄冥镜已经被长生教取走，那么叶菩提再去归墟城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过她还是要陪贺兰明月去一趟，去查一下是否有鲛珠的线索。 “对了。 ”叶菩提说道：“你可知道铭心蛊？” 杜老九脸色微变，说道：“原来你连铭心蛊都知道。” 他说道：“铭心蛊是我们教主用来控制下属的手段之一，虽然说有银子和信仰两种手段，但教主还是不放心，对许多人下了铭心蛊。 传闻这种蛊是千年前一个名为巫鲧族的南疆部族特有的毒虫，本来是女子给心爱男子下的蛊虫，取自刻骨铭心之意，若是男方变心，女方便能催动母蛊，让对方剧痛钻心，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他脸色很难看，似是会想起自己被铭心蛊折磨的痛苦，心有余悸。 “巫鲧族已经消失年千年，我也不知教主是从何处得来这种蛊虫。 ”“你也被种下了铭心蛊？”“是的，不过我已经拿到解药彻底解除了，也正是因为我私下偷到解药，教主才知道我已经萌生退意，才会让人追杀我。 ”杜老九是七散人，直接听命于长生教教主，并不参与教中管理，因此对长生教内部情况了解不太详细，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出来了。 其中最有价值的则是长生教相互之间的联络方式。 只是按他的说法，长生教的联络方式，包括暗号，联络印记等等都不固定，经常变换，他已经被关在这里月余，也不敢保证长生教有没有换掉这些。 杜老九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三人再也问不出什么，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叶菩提突然转身，问道：“还有两件事情。” “大小姐请讲。 ”“你们七人相约今年闰五月初五在齐州凤仪阁相聚，这个约定可曾取消？”“不曾。 ”杜老九说道：“我们已经得知何渔夫和庄拢贤身死的消息，正是要聚会商议下接下来的事情，其实这么多年他们和我一样都厌倦这样的生活，我也曾把解药分给他们，所以我猜测他们现在可能也已经被教主发现，或者已经遭遇不测，大小姐若想在凤仪阁堵他们，可能会……” “明白了。 ”叶菩提说道：“另外一个问题，你们七人当日去碧落天盗取碧落印，凭借你们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成功，肯定会有内应，这个人……是谁！”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最后两个字，声音冰冷。 其实这个问题是她一开始就想问的，但是她心中还有些犹豫——能帮这七人的必然是岛上的高层核心，若是知道是谁，那她就必须要痛下杀手清理门户。 虽然她性子有些冷漠，但岛上都是她的亲人，要她杀死一个自己亲近之人，她也是会心软的。 当然，心软归心软，该做事的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无论是谁，做了这件事，那便是该死！“这个……”杜老九突然犹豫起来，吞吞吐吐半天。 一旁的李誉劝道：“那么多事情都说了，也不差这一句吧？” “不是不肯说。 ”杜老九说道：“确实有岛上人接应我们，我们才能拿到碧落印，不然我们连葬龙渊都找不到，不过接应我们的人也戴着一张和我们教主一模一样的青铜鬼面具，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仅仅能分辨出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当然身材也可以通过武功改变。” “男子？”叶菩提说道：“能听出他的声音吗？你们也是见过我碧落天各个高层的，没有印象？” “那人用内力改变了声线，他修为胜过我等，所以我分辨不出来。” “明白了。 ”叶菩提点点头，不再多说。 七人中修为最高者是天境一品的何渔夫，那人修为还胜过何渔夫，那就是说至少闻道境界了。 岛上闻道境界以上一共也就不到二十人，目标锁定这群人即可。 三人离开地牢往外走去。 来时李誉和李安贞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走时两人都有些心事重重。 红莲教的死灰复燃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客厅中，三人对坐，李誉提起茶壶为两人各斟上一杯茶水，然后又为自己倒一杯，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说道：“我们把刚才的事情捋捋。” 他说道：“这个长生教就是当年的红莲教，教中骨干力量都是当年红莲余孽的后人，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目的，但按照他们的一贯风格，我们就按照造反来对待，他们要造反，所以才要发展信众，但是我想不通的是造反就造反吧，干嘛去叶女侠家里偷东西？还有他们盗墓找古九州图，找朝歌城，又有什么目的？这个和造反没关系吧？” “这就要问他们那个教主了。 ”叶菩提说道：“既然咱们得到他们的联络方式，可以试着去联络一下，看看能否顺藤摸瓜，找出一些长生教的线索，只要抓到他们那个教主，一切也就能真相大白了。” “好。 ”李誉说道：“我马上安排人去做。” 这件事已经不仅是叶菩提的事情，李誉也不再是因为欠叶菩提人情而帮助她，他现在也要为自家考虑了。 第005章 月份来了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先祝大家劳动节快乐吖。 然后写这个感言只要谈一下本书最近的一些问题。 看到有人说玩梗的事情，目前得到的反馈是大家并不喜欢，那么我肯定也会虚心接受，接下来肯不会再有这种梗出现，之前的梗也会修改，尽量不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 还有错别字的问题，以及最近我的状态问题。 确实，整个四月份我的状态都不是很好，主要是身体原因，导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五月的第一天，我感觉状态还可以，接下来也会更加用心创作，错别字也会在这个月逐一修改（感谢所有提出错别字的同学们）再说剧情的事情，这本书好几年了，最初创作时只准备写一百万字，后来经过多次波折，现在既定的是一百五到一百八十万左右，现在已经七十万了，也就说过一小半了。 原本有些秘密是要在更后面才能透漏的，例如长生教其实是红莲教，例如他们的教主身份、碧落天内鬼的身份等等，因为这些涉及到结局。 不过因为看到不止一个读者反映节奏太慢，看得云里雾里，且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讲道理，我的风格本来也就慢热，当然我并没有要批评读者爸爸的意思——求生欲）所以在思考之后，我把一些东西提前放出来，但是并不影响整体走向。 另外，感谢之前所有打赏的大佬们，稍后我会整理一份打赏名单贴出来，谢谢大佬们的打赏，大佬大气，大佬威武。 大概就这些？ 哦，再补充两句。 本月开始更新《驭青》和《双语之城》，当然，更新量上大家就别期盼太多了，每天能有两千字就不错了。 还有，更新时间我也会尽量改在白天，毕竟熬夜太伤身，还是那句话，该睡觉的时候要是我还没更新，大家就别等了，早早休息，第二天肯定就有更新了。 OK，我滚去码字了…… 第287章 人生第一次 叶菩提来燕王府，本就是为想看看是否有新的线索，没想到燕王府直接抓住了杜老九。 这倒是给她一个意外之喜。 从杜老九那里她们得知长生教的底细，虽然还不知道他们这个教主是何方神圣，但仅凭着红莲教余孽这一个身份就可以让燕王府和朝廷足够重视了。 借助官方的力量，她再追查和对付长生教可就比自己单枪匹马容易太多了。 自从得知长生教的底细，李誉也不仅仅是帮她寻找七散人的下落，而是调动燕王府所有的谍子开始调查长生教的底细，同时又把消息传到京城。 不出意外，朝廷内收到红莲教的消息，同样非常重视，甚至比燕王府更重视。 这件事情原本是刑部缉捕司在调查，但得到确凿消息之后，事情已经由专门负责这类大事情的大内密谍司接手。 相比于调查刑事案件的缉捕司和督察百官、江湖武夫的镇抚司，大内密谍司权限更大，也只有类似红莲教这类的事情才会惊动他们。 原本叶菩提计划在燕王府拿到消息九离开，与贺兰明月一同去往归墟城。 但是如今得知李誉即将大婚的消息，她却无法就这样离开。 不管怎么说，她在中原这两年，燕王府助她良多，这其中固然有自己对李誉的帮助，但也有燕王念及过往之情的照拂。 李誉大婚，她怎么也要准备一份礼物，然后参加完婚礼，这样才能离开。 好在婚礼只剩下五天，她在这边多耽搁几天时间也不打紧。 这一晚，叶菩提正在藏书阁闲读史书。 得知长生教的真实身份，叶菩提便有意的开始多读诗书，想要多了解一下他们。 从太平教到红莲教，史书上都有记载，但可惜都是语焉不详，寥寥数笔带过。 唯一让叶菩提意外的是，史书上虽然对太平教和红莲教描述不多，但是对红莲教最后一任教主莫山桐却有不少记录。 红莲教虽然在历史上存在久远，但却一直岌非常低调，存在感极低，是最后一任教主莫山桐将它带上辉煌和顶峰，只可惜这样的辉煌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史书上详细记录了莫山桐的生平，从出生到起事，再到败亡，算不上详细，但是却也比记录红莲教本身的文字更多。 叶菩提正在闲读，李誉便提着酒壶登楼。 一如两年前那一幕，叶菩提合书，问道：“又有事找我？” 李誉把其中一壶酒扔过来，笑道：“聪明！” 她挥手抓起茱萸剑，问道：“说吧，这次又是要杀谁？” “不杀人，不杀人。 ”李誉连连摆手：“虽然女侠神功盖世，但也不能事事都让你出手啊，太大材小用了。” “那你找我做什么？”两人相识也有两年时间，李誉也了解到这姑娘是个爽利的性子，便不再啰嗦，直言道：“帮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意思？你可是燕王世子，还有是什么人是你不敢见的？还是说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让我去忙你接头？”“都不是，我想让你帮我见一见洛锦辞。 ”“啊？”叶菩提愣住了，说道：“见她做什么？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是再有四天你们俩就成亲了，有什么话成亲后再说不就行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偷偷去看她一看，不要让她知道。 ”叶菩提若有所思，道：“你是想让我帮你看看她漂不漂亮？” 这个时代，男女成亲之前自然不能见面，李誉之前也没有见过洛锦辞，虽然有媒人送来画像，但毕竟比不得真人，所以这小子大概率是好奇未来的媳妇是何模样？ 因为江南路远，燕王府去江南迎亲自不现实，所以月前洛家人已经到幽州，住在城外燕王府的一处别院山庄中。 那山庄守卫森严，一般人根本闯不进去。 “漂亮肯定是漂亮的。 ”李誉灌下一大口酒，说道：“天下第二美人呢，能不漂亮？我是想让你帮我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外界传闻的很好，但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叶菩提听出点意思了：这小子是有点婚前恐惧症了。 相识两年，叶菩提对这小子也有那么丁点了解的，他未来能不能成为合格的燕王，撑起幽燕三十万将士的大梁不好说，但他骨子里是有一些浪漫元素的。 或者说他是有那么丁点理想主义者。 所以面对新婚，他才会有些紧张，何况他心仪的其实是南宫水袖，自然想要在新婚前见一见洛锦辞，两厢对比。 叶菩提说道：“你当我是神仙，只看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不等李誉说话，叶菩提又说道：“想要看，你自己去看就好了。” 李誉苦笑道：“我的叶女侠啊，要是我自己能去，我还来找你干嘛？婚前男女不能见面，这是老规矩了，而且那边山庄也有许多王府的高手保护，我露面岂不是落人笑柄？这种事情，也就交给你我才放心，一是你武功够高，二是山庄那边可没人认得你，三则是你很聪明，我也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叶菩提不客气说道：“你真蠢。” 李誉一愣，尴尬笑道：“女侠有何高见，还请赐教。” “要看你自己亲自去看，远比我代替你去看要好太多，至于你担心什么规矩或者被人发现，有我带着你，怎么可能被人发现？你偷偷去看了，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什么关系？”“对啊。 ”李誉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怎么这么糊涂呢？” “你不是糊涂，你是紧张了。 ”李誉嘿嘿一笑，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女侠果然冰雪聪明，看得透彻啊。” 这小子还是非常狡猾鸡贼的，绝非一个迂腐的蠢人，只不过关心则乱，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他说道：“那咱们现在出发？” 叶菩提放下酒壶，抓起茱萸剑，说道：“走！” 天色已黑，两人抹黑出了王府，然后叶菩提便如那一晚带他去杀人一般拎着他的衣领穿墙越户，一路直奔城外山庄。 天已经黑透，月色朦胧，正是月黑风高的杀人夜。 不过叶菩提这次不是去杀人，而是去偷窥美人，这种事情她也是第一次做，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她要是个男人，去做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刺激，但她现在可是个姑娘。 而且刚登上胭脂榜第一。 天下第一美人带着一个男人去偷看天下第二美人，这事要是传出去，怕是会让天下人乐翻天，脑补出无数曲折离奇的故事。 这处山庄修建在城外山中，是燕王府的避暑山庄，山庄占地广阔，门垂青翠，粉泥墙壁，远望去，清幽中又见几分壮丽，内里深阁琼楼，珠宫贝阙，虽不甚奢华，却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将洛家人安排在此出，可见燕王府对此次联姻也是极为重视。 山庄内外守卫森严，且极为复杂，若没有李誉指路，叶菩提自己也是要兜兜绕绕许久才能找到地方。 在李誉的指挥下，叶菩提轻轻松松绕过所有的护卫潜入到山庄内部。 山庄处处描红洒金，大红灯笼点缀其间，喜庆的氛围迎面扑来。 李誉并不知道洛锦辞的住处，只能是说出山庄几处主要的宅院，然后一一去查看寻找。 去的第一处宅院，住着的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正在书房读书。 两人爬上屋顶，揭开瓦片往下看，看着下方目不斜视的中年人，李誉无声对叶菩提说道：“这是我岳丈。” 叶菩提便知道这是洛锦辞的父亲洛青山。 洛青山虽然只是扬州下的一郡别驾，官职不高，但他自己本身是江南有名望的大儒，父亲洛忠廷又是国子监祭酒，未来的前途还是非常光明的。 此番和燕王府结亲，成了燕王李策的亲家，在许多不明就里的人看来那又是锦上添花，洛青山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前途怎么样，叶菩提没兴趣，既然寻找错地方，两人就悄然离开。 洛家来的人着实不少，亲友、仆妇、佣人、护卫加起来好几百人，再加上燕王府派过来的人，偌大的山庄全部住满。 这给叶菩提寻找洛锦辞的住处带来一些麻烦，接下来两人逛了李誉大舅哥的住处，二舅哥的住处，还逛了洛家几位女眷的住处，终于是在一处小院找到她们此此行的目标。 这处小院并不是在山庄的核心处，反而是远离喧嚣。 小院布置的极为清幽，水榭假山、花园桌椅、竹林七秋千，每一样摆设都巧夺天工，匠心独运。 李誉小声道：“这处小院是我姐最喜欢的地方，以前每次来避暑，我姐都会住在这里。” 叶菩提点点头：“这位洛姑娘品味不错。” 为了通风，洛锦辞所住的闺阁半掀开半扇窗，透过灯火，两人可以看到坐在窗前的洛锦辞，所以这一次两人没有做那梁上君子，而是在一处无人高阁处看过去。 昏黄灯火下坐着一个美人，虽然只露出一张侧面，但也能见蛾眉横翠，粉面生春。 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 这位便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女洛锦辞。 美人正在读书，似是读到舒心处，起身捧卷在心口，围绕著书桌前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当真是半含笑处如樱桃绽放，缓步行时似弱柳扶风。 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叶菩提说道：“看到真人了，可还满意？” 李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可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两人距离书房较远，李誉只能看到美人樱唇轻启，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叶菩提修为深厚，耳力过人，确能听得见。 “是在读诗。 ”叶菩提说道：“是一首怀古诗。” 接着她像是复读机一样，把洛锦辞说的每一个字都转述给李誉。 李誉挠挠头，说道：“我对诗词一向没兴趣，你帮我点评一下这首诗如何？” 李誉倒不是个文盲，只不过自幼的教育教导的都是王道，诗词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小道，没有深入研究过。 叶菩提说道：“这应该是某个才子的新作，水平还不错，不过用典太多，未免有故意卖弄之嫌。” 叶菩提也不怎么研究诗词，但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她前世也曾研读过许多诗词，对此还是有一些品鉴能力的，读的出这首诗的好坏。 “啧。 ”李誉笑道：“不是说这洛锦辞是有名气的大才女吗，怎么也喜欢这样的诗词？” “你抓住重点好吗，抛开用典不说，这首诗还是不错的，不说佳作，也是上品了，正因为洛锦辞是大才女，所以才能品读出这首诗的精妙之处啊。 ”“看来她这个才女之名是没有参杂水分了。 ”“那是当然，你当是江湖上那些出名的女侠吗？那些女侠还可以靠着美貌笼络一些拥趸，然后只需要自己喊喊口号，就有一些人为她们奔走，但是才女不同，你至少自己要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才行啊，而且像她这种名满天下的大才女，就更是经受过众人检验，做不得假的。 ”“我觉得还是你和我姐这种人更厉害，打架厉害，讲道理厉害，说起诗词也是头头是道。 ”叶菩提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笑道：“你也可以把南宫水袖加上，不用不好意思。” 李誉笑笑没说话。 叶菩提说道：“喜欢看，你就慢慢看，我可没兴趣在这里陪你，我去其他地方转转，过一炷香时间再来接你。” 不容李誉反驳，叶菩提已经悄然起身离开，甚快便融入黑暗之中。 今晚之事，对她来说都是极为新鲜，但是换位思考，自己换成李誉，怕是也会有这种好奇的心思。 归根结底，她和李誉都不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那种循规蹈矩的人。 她是因为有着前世的记忆，但李誉为什么生成这种性格就不得而知了。 只能说他们燕王府一家子都是奇葩。 不过好在见到真人之后，这个洛锦辞也没让人失望，无论是外貌、气度都是万里挑一，绝对称得上李誉的佳偶良配。 山庄所在的这处山脉是燕山的支脉，山势不高，多丘陵，绵延不绝，山中清凉安静，是夏日避暑的圣地。 不过如今才出春，夜晚的山中还是有几分阴冷，更远处隐隐还能听到兽嚎。 叶菩提躲开李誉，一个人在山庄四处闲逛，凭借着高绝的修为，没有任何人发现她。 一炷香时间后，叶菩提如约返回，准备带着李誉离开——她们离开燕王府已经有段时间，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再不回去怕是王府的人该着急了。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到她回到小院却没有发现李誉的身影。 叶菩提眉头轻蹙，飞掠至洛锦辞的闺房窗前，然后在窗下的走廊中发现昏迷不醒的李誉。 再往房间内看去，伺候洛锦辞的几个小丫鬟也同样昏迷不醒，但是却不见洛锦辞的身影。 叶菩提一探李誉的脉搏，松一口气，这小子只是被人打晕过去。 她赶紧渡一缕真气到他体内，帮他推宫过血。 片刻后李誉清醒过来，睁眼看到叶菩提。 他先是大喜，继而大惊，说道：“女侠，大事不好了，洛锦辞被人劫走了。” “嗯？”叶菩提问道：“你可看清楚是什么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李誉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一个黑衣人，武功很高，闯进来打晕所有的丫鬟，然后劫走洛锦辞，我一着急便要出声喊人，被那人发现，然后也被打晕了。” 顿了顿，他抓着叶菩提的衣袖，焦急说道：“女侠，快救人啊。” 叶菩提也不废话，直接说道：“你在这里等着。” 说着便走到墙根去查看情况，夜里露水重，来人虽然没有留下脚印，但叶菩提还是根据草地轻微的痕迹寻到来人离开的方向。 然后她纵身飞跃，宛如一缕幽魂从原地消失。 第288章 绑架的真相 月色暗淡，叶菩提向着山庄西北方追踪而去。 虽然她一路追出来，但是对于是否能追上洛锦辞心中也无十足把握。 从来人留下的微末痕迹能看出此人武功很高，而自己是晚一炷香时间才追出来的，而且越是往前方追去，对方留下的痕迹就越少，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困扰。 这洛锦辞一个大家闺秀，平日结交的也都是一些文人墨客，应当不至于和人结仇，为什么会有人劫她？ 不过叶菩提和她不甚熟悉，也不知道她的私人事情，自己猜测的也不准确，只能等追上去才能一探究竟……幽州一直往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月色中，洛锦辞被一黑衣人挟在腰间飞奔，黑衣人速度极快，劲风扑面而来，洛锦辞以手遮面，却仍难以抵挡狂风吹过的窒息感觉。 她有心想要开口说话，但是一开口就有狂风吹灌，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她虽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弱千金，但平素来往也都是谦谦君子，何曾见过这等高绝轻功，心中即是惊骇又是不解。 她能感觉到劫掠自己的黑衣人是个女子，但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 暗中思忖：自己自幼便受家族熏陶，待人接物也都及有礼数，平时也很注意不与人结怨，怎么会有仇家？ 从这黑衣女子身上她感受不到任何熟悉的气息，应当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这人劫掠自己是为何目的？ 要是说对方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是不信的，毕竟能从那么大的山庄中精确找到她，对方之前肯定是调查过的。 感知到对方是个女子，她倒是能安心几分，不至于乱了方寸，但心中仍有深深的忧虑。 她不知道这黑衣人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这黑衣人武功极高，带走自己，除过那几个晕倒在房中的丫鬟，再无人知晓，等到那些丫鬟们苏醒再去叫人求救，怕是自己已经被带离幽州地界了，到时候天大地大，就算是自己和燕王府也很难找到。 况且找到自己也需要时间，谁知道那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祈求别人来救自己已经不现实，自己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自救。 可是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该如何自救？ 黑衣人带着她狂奔出几个时辰才终于停下脚步，此时此刻，她们已经来到幽州边境，再往西就要进入并州，从并州往西南则是晋州，往西北则是云州洛锦辞根本不知道这个黑衣人要把她带向何方。 两人站在一座小山丘上，下方是宽敞的官道，黑衣人将她放下来，终于开口说话：“跑了一晚上，也该是歇息歇息了，下边有一家茶肆，我们去歇歇脚再走。” 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苍老，听得出这黑衣女子年龄应该不小了。 洛锦辞捂着胸口喘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苦笑道：“这位前辈，不知道你将我带出来有何指教？” 黑衣女子瞥她一眼，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女子明白。 ”洛锦辞说道：“前辈您武功高绝，若是想对我不利，在山庄就可以下手，又何苦将我带出来，只是我还不清楚前辈为何要这么做，我们之前应当没见过面吧？” “第一次见面。 ”“那不知道小女子可曾有的罪过前辈的地方？”“不曾。 ”洛锦辞一脸郁闷，说道：“那不知道前辈为何要将我带出来呢？” 黑衣女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手扯下身上的夜行衣，露出本来面容。 这是一个年过五旬的中年妇人，夜行衣下是一身青色道袍，做女冠打扮。 女道士说道：“我本不愿如此，但是……这一路还很长，我慢慢讲给你听吧。” 洛锦辞无奈，这人铁了心要绑走自己，有什么办法？ 她活了这么多年，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是第一次遇到，说道：“那不知道前辈准备带我去哪里？” “先去凉州，然后再去西域。 ”“西……西域！”听到目的地是西域，洛锦辞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说道：“为什么要去西域？” 西域距离此处万里之遥，自己这辈子也只听过，从未去过，最关键是朝廷对那边的掌控力度远不如对中原的掌控，要是自己真被这女道人带到西域，还能回来吗？ 她想干嘛，想把自己卖到西域的黑作坊去吗？冒这么大风险，值得吗？ 她说道：“前辈有所不知道，我本是要嫁入燕王府的，还有四天就是我成亲的日子，您现在把我带出……若是四日后成亲不见我的人，燕王府肯定会迁怒于我的家族，燕王李策是何等人物，他若是一怒，怕是我家族几百族人的性命就危险了，恳请前辈怜悯我家族几百条人命，放我回去吧，您放心，我回去会将今日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半分。” 她也是无奈，这女道人武功这么高，性格也摸不准，所以她不敢用家族和燕王府的势力来威胁她，万一激怒对方可就糟了，只能用家族为借口，希望她能心生怜悯同情。 然而女道人油盐不进，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说道：“我对你们的事情一清二楚，若非你要嫁入燕王府，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所以在动手之前，我便已经考虑的一清二楚了。” “听闻前辈的意思，您绑我和这次的亲事有关？”洛锦辞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和燕王府有仇？” 按照她的了解，自家事书香门第，且乐善好施，在江南有着极好的名声，不至于和人结仇，但燕王府就不同了。 李策可是仇敌满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希望他暴毙呢。 如今得知自己要嫁入燕王府，说不定就有燕王的仇人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通过自己来威胁燕王府。 若真如此，她也说不上多恼怒，因此在陛下下旨赐婚时她已经想到这些，但心中总会有几分不甘心。 她和李誉本是两个毫无干系的人，李誉有他的风花雪月，锦绣前程，自己有自己的琴棋书画，寄情山水，但就是因为天子的一纸婚书，两人的命运就此被绑在一起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自己面都没过的李誉而受到牵连，她怎么能甘心。 却不想她在这里猜测半天，女道人直接否认道：“我和燕王府没仇，我是为你而来的，当然我敢这么做，就说明我根本不怕李策，我们一路往西，等到西域之后，李策便是有通天能耐，也奈何我不得。” “唉。 ”洛锦辞叹气道：“既然如此，我想知道前辈您为什么要抓我呢？您不是为燕王府而来，和我也没仇怨，总要有个理由吧？” 女道人看看天空，开始泛白，下方的茶肆还未开门，便说道：“也好，此处距离幽州城已有数百里，料想山庄的人也追不上，我便将事情一一说清楚。” 顿了顿，她说道：“我本出生江湖世家，自有习得一身武功，再后来嫁人为妻，夫君是个读书人，不喜欢打打杀杀，我便也金盆洗手，不再沾染江湖事非，本想着就此和夫君白头到老，奈何造化弄人，一入江湖又岂是这么容易离开的？我的夫君最后还是因为我而被仇家害死，我虽手刃仇敌，但我的夫君却也无法复生了。” 洛锦辞侧耳恭听，虽然女道人说起自己的平生，似乎和她绑架自己没什么关系，但眼下她也只能选择耐心听下去了。 女道人说道：“我与夫君只有一子，夫君亡故之后，我这儿子便成唯一血脉，我不愿他走上我的老路，便只让他读书，不让他习武，好在他也是争气，读书用功很刻苦，没几年就考取了秀才，然后又是举人，考取举人之后他便上京参加科举，可惜三年不中，于是去往江南游学，准备在江南多拜几位大儒为师，再潜心学习几年。” “他到江南，凭借着才学很快便结实一些同龄人，然后又在同龄人的引荐下拜在江南一位大儒门下。 ”“跟随大儒学习的过程中，他也经常与同龄的学子参加一些诗会、经辩的聚会，逐渐也在江南博取一些才名”“去年中秋节，江南几州官府联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兰台诗会，云集了江南所有的才子，我那儿子也在受邀之列。 ”话到此处，洛锦辞隐隐觉得有些眉目了，因为去年那场兰台诗会，她也是参加了的。 女道人说道：“在那场诗会上，我儿子虽不至于才惊四座，但也做出几首佳作，奈何诗会上惹人注目的却是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最后的评比之时，我儿子的诗作虽然好于另一人，但因为另一人出身世家，在场的裁判们便判定那人的诗作夺魁，在场众人无不附和，唯有姑娘你站出来，为他仗义执言。” 说到这里，洛锦辞终于明白她的身份，脱口而出：“你是陶子谦的娘亲？” 去年兰台诗会的事情她到如今还是历历在目，当时愿意仗义执言，一则是她心知那世家子的作品乃是请人代笔，不耻对方的人品，也不愿意看到好的作品被埋没； 二则是那夺魁的世家子弟多次对她献殷勤，但自己又没多少真本事，扰的她不胜其烦，就想要借题发挥，给他一点教训。 实在没想到，因为当日之事会给自己招来今日的祸患。 这难道是恩将仇报？ 却听女道人说道：“我那儿子读书用功，所以至今未娶，自那日见你之后便惊为天人，又得你仗义执言，心中更是感激涕零，自此便喜欢上你。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自此以后，但凡是有你参加的诗会，他都必然会到场。” “我那傻儿子啊，他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能天天看到她，能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却不想这世间多少事情都是因为不愿开口而错失良机？他原本去年就该返家，只是因为你才继续留在江南，直到传来天子赐婚的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他是心如死灰，曾多次向你寄去书信，可惜都是石沈大海，得不到回应，最后只能黯然神伤的返回凉州。 ”“他回家之后便病倒了，我遍寻名医也医治不得，都以为他是读书读的太过耗费神思，开些药吃了也不见好，把我焦急的恨不能以身替他受苦。 好在后来遇到与友人游历到此的神医杜以渐，杜神医瞧过之后，我才会知道我这痴心的傻儿子竟然是得了相思病。 ”“我多次逼问，才终于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便定下今日之行。 ”女道人说完这些，洛锦辞终于明白她绑自己的意图。 内心除过震惊以外，更多还是觉得莫名其妙和可不思议。 那陶子谦她是有几分印象，曾为他仗义执言，是为公理，也是为落那骚扰自己的世家子的面子，并不是对那书生有什么好感。 至于他会暗恋自己，这种事情她是从未注意过的，甚至自那次之后她都没见过对方，也不知道对方会跟着自己参加诗会——一场诗会少则数十人，多则数百人，她肯定不可能一一认出来。 至于什么情书之类得，她自十三岁开始，每年每日都会收到数不清的爱慕书信，早就不胜其烦，这些书信根本交不到她手中，就被下人们送去火房烧火了。 谁曾想，自己当时只是仗义执言一句话，就会让一个年轻人深陷情网，难以自拔，甚至染上相思病。 更奇葩的是他的这个母亲，竟然为了儿子千里迢迢来绑人。 这都是什么事啊！如果是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洛锦辞真的想要开口骂人了：我对您儿子真的没有任何兴趣，帮他也只是出于良心，仅此而已，谁能想到他会如此自作多情以至于难以自拔。 女道人说道：“我此番带你走，便是先去凉州，待你和我儿成亲，咱们再远去西域，朝廷便是想要追查也找不到的。” 听闻她的原因，洛锦辞心中惊骇，自己对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陶子谦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想嫁给他，更不想去西域一辈子都回不来。 她苦笑道：“前辈，虽然我很同情您，但是这件事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我这还是天子赐婚，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我既然已经要和李誉成亲，自然是无法再嫁他人了，还请您谅解，放我回去吧。” 女道人说道：“放你回去是不可能的，我那儿子相貌品行都是非常出众的，绝对是姑娘你的良配，你们喜结连理，不仅可解我儿相思之苦，救他性命，也可以成就一段姻缘佳话。” “我……”洛锦辞快要被她气哭了，还有这种事情？ 公然抢新娘不说，抢的还是天子赐婚的新娘，你真当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了吗？ 看看四周寂静的荒野，洛锦辞暗暗祈祷，祈祷山庄的人早些发现她失踪的消息，然后告之燕王府，由燕王府派出高手来救她。 这女子武功这么高，自己这一路上就算能求救，一般人也救不了自己啊。 此时此刻，叶菩提已经到百里之外，若是两人再耽搁片刻，她便能追逐上来。 第289章 魔菩萨 夜里的追踪不比白天，再加上女道人留下的痕迹非常轻微，因此叶菩提在追踪过程中几次都追错方向，如此导致她与那两人距离才会越来越远，好在她最终是寻找到正确的路线。 天光大亮，女道人与洛锦辞在茶肆休息。 时间尚早，两人是茶肆唯一的客人。 经营茶肆的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妇，招呼完两人，老妇人便走向后面的灶台，开始为两人准备早饭。 那老板则是坐在空桌旁抽着旱烟。 许是好奇两人怎么会这么早来喝茶，许是好奇一个女道人怎么会带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赶路。 老板边抽烟边说道：“道长这是回山吗？” 女道人面对老板却宛如换一个人，丝毫没有对待洛锦辞时的和颜悦色，冷声说道：“贫道的事情你最好少打听。” 老板有些尴尬的笑笑，没敢反驳，转过头去抽自己的旱烟。 他在这里开茶肆这么多年，也见过无数性格各异的人，他本是只想闲聊几句，看对方是出家人，又是个出家人，说不得心情好就给她把茶钱免了呢，不过既然对方不愿和自己说话，他便也不再多问。 至于茶钱，绝对要一文不少的。 洛锦辞轻啜一口青瓷碗里的粗茶，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女道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半天，直看的她心里发毛，最后才终于点头说道：“一刻钟。” 洛锦辞点点头，起身往茶肆后方走去。 老板有心想提醒她茅房不在后面，但转念一想怕这姑娘面皮薄，便没有开口，反正的她到后院找不到地方，肯定会问自家老婆子，老婆子说起话来也比自己方便，于是便缄口不言，装作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女道人说是一刻钟，也就真的给她一刻钟，她根本不担心洛锦辞能逃走。 这前后十多里地就只有这一间茶肆，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在一刻钟时间内从自己手中逃窜。 只要洛锦辞不是太蠢，肯定不会去做这件事情。 果然，不到一刻钟，洛锦辞便从后边返回来，然后坐在女道人身边，神色如常，端庄优雅地捧着碗喝茶。 老妇人从后院走出来，端着咸菜稀粥，摆在老板的桌上，说道：“老头子，吃饭了。” 说完她没去看坐在桌旁的女道人和洛锦辞，而是匆匆返回后院。 女道人三下五除二喝完茶，然后又吃完面饼和咸菜，这才擦擦嘴，慢条斯理地说道：“一直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年轻时因为一些事情被逐出师门，所以闺阁之名不提也罢，被逐出师门后我易容成道士行走江湖，道士不过是我的身份伪装，因此我便自己给自己起了一个道号，名叫弃尘子，意思是忘记我曾经的过往，再后来我又还俗嫁人，便随了夫君姓名，别人只称呼我为陶氏。” 顿了顿她说道：“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这些事情我也不会瞒你，我年轻时不是什么好人，在江湖上沾染不少鲜血，惹下了仇家，再后来我夫君被仇人所害，我便重出江湖，先是杀光害我夫君的仇家，然后为养育我的儿子，金盆洗手的我又重操旧业，因为做事够狠，便在西北江湖上落下一个魔菩萨的凶名，曾经西北黑道大大有名魔头锦绣客、乔郎君都是我的弟子，可惜这两个东西不争气，一个死在貔貅城，一个死在太白剑宗嫡传手中，我虽有些实力，但终究抵不上貔貅城背后的南宫武夫和整个太白剑宗。” “所以这两个家伙死也就只能白死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很平淡，并没有因为两位弟子的身死而伤心或者愤懑。 只是这些江湖事情，洛锦辞先前都不知道，也不感兴趣，如今听来心中却是骇然：起先她还当这只是一个为救儿子而不择手段的母亲，只是无奈之举，但如今听她说起过往，才明白这女道人压根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做这件事才会如此的理所当然，毫无压力。 说来也是，正常人谁会这么丧心病狂的奔波万里来抢人的？ 犹豫一下，洛锦辞说道：“你的身份，陶子谦知道吗？” 被西北江湖称为魔菩萨的女道人摇摇头，说道：“我那儿子心思单纯，秉性纯良，平常连杀鸡都不敢，我又怎么可能让他知道他的娘亲是西北江湖上人人惧怕的大魔头？” “我们家中有良田万顷，商铺百间，奴仆千人，在西北也是富裕豪奢之家，当然这些都是我挣来的，有着这层身份掩护，我才能在西北落脚扎根，只是这些从未告诉我儿，只说是他爹留下的遗产，这么多年来，我在他心中便是一个温柔贤惠，乐善好施同时又精明能干，将家中生意做大的好娘亲。 ”陶子谦家境很好，这一点洛锦辞早就能猜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衣着、佩饰的奢华程度甚至尤胜她家族的同辈兄弟。 而且若非家境不好，他也不可能连续在京城科举三年，然后还能悠哉游哉南下江南游学。 只是他毕竟是外地人，对于江南本地注重门第的豪门望族来说，他也不过是从西北来的土财主而已，纵然有些才学，别人也瞧不上他。 魔菩萨说道：“我告诉你这些，一是让你明白，你嫁到我家是来做少奶奶的，而不是来受苦的，你也无须为未来的生活担忧，便是去了西域，你依然可以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千金小姐生活，二也是让你明白，你是不可能从这里逃走的，所以不要再有什么其他想法，我今日对你所说之后，你以后也万万不可对我儿提及，另外我虽然是在西北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但那只是对我的仇家和对头而言，我对待自己人还是非常好的，而且我已经是家资万贯，变卖之后去西域一样足够吃几辈子，所以我已经准备在这件事之后彻底金盆洗手，我们一家人归隐西域，安度余生便好。” 洛锦辞内心无奈至极：遇到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人，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自己便是腹有诗书，巧舌如簧，又如何能说服她？ 对方在西北非常有势力，然后她自己亲自来做这件事，那便是已经有万全安排，一旦自己到她的地盘，怕是这辈子都难以脱身了啊。 现如今，只希望自己先前做的能有用吧……然而没等她看到希望，魔菩萨又说道：“你还要记得一点，魔菩萨之名切不可在我儿面前提起，实际上这世间知道我就是魔菩萨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数知道的也已经被我让下地狱了。” 说着还轻瞥旁边正在吃早饭的茶肆老板一眼，神色冷漠宛如在看一只蝼蚁。 只这一眼便让之前因好奇心大起而侧耳偷听的老板大惊失色。 他一个激灵从板凳上跳起来，顾不得被稀粥呛到，声泪俱下的喊道：“道长饶命，道长饶命，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而丢掉性命啊。 这一幕也吓坏了洛锦辞，连忙说道：“我保证不向你儿子提起，你……你能不能不要伤害他们，他们都只是无辜的人。” “这可怪不得我。 ”魔菩萨摇着头说道：“他若不偷听，自不会惹来这等祸事，何况你先前去后院，不也就是向那老妇人求救吗？让她去燕王府报信，对也不对？” 她的这句话也让洛锦辞大惊失色，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求求你，千万别伤害他们，他们都只是无辜的老百姓啊。” 魔菩萨说道：“我说过的，我只对自己的人很宽容。 这对夫妇有太多该死的理由了，且不说他们偷听我说话和想要为你传信这两件事情，便是他们见过你我的真容，我就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直到此刻，洛锦辞才终于明白对方明明是绑人，为何还敢这样大大咧咧出现在茶肆，还任凭自己去向老妇人求救，原来这魔菩萨自一开始便没打算放过这对夫妇啊。 虽说自己是绝不可能嫁给陶子谦的，但之前也是对他们母子的遭遇有过一丝同情，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所有的同情都是多余的，这女人根本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视人命为蝼蚁的侩子手。 这样一个女人，莫说自己根本不喜欢陶子谦，便是和他两情相悦也绝不敢嫁入他们家门的。 对于洛锦辞的求情，魔菩萨无动于衷，手中拂尘轻扬，散作一团的拂尘瞬间被气劲包裹，笔直凝聚一线，激射向老板的眉心。 那老板乃是年老体衰的老者，如何能抵挡魔菩萨势必杀他的出手一击。 一线气劲宛如箭镞，轻而易举便洞穿老板的眉心，宛如利刃切割豆腐一般轻松。 而且气劲洞穿他的脑袋，余劲凝而不散，直冲背后的桌椅，一阵响动过后，所有的桌椅便散落一地。 听闻动静的老妇人从后院跑过来，看到已经倒地的老板登时懵了，踉跄几步走近，看清老板惊恐的面容，经受不住刺激，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一旁的洛锦辞也震惊了。 她是个不通武功的千金小姐，自然也不可能挡的下的魔菩萨。 不仅拦不住对方，甚至在老板倒地身亡后她也没有回神，整个人浑浑噩噩，宛如灵魂出窍一般。 她虽出身富贵，但本性却是纯良，平时遇到受伤的猫猫狗狗都会救助一番，更别说如今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倒在她的面前。 而这件事还是由她而起。 这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直到魔菩萨第二次抬手，又准备杀死那晕死过去的老妇人，洛锦辞才终于站出来。 此时此刻她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勇气，就这样直接冲过去挡在老妇人面前，厉声说道：“你不能伤害她，你要想杀她，就先杀了我！” 她这句话乍听有些幼稚，但却是她如今能想到唯一救人的方法了。 魔菩萨极为宠溺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儿子甚至不远万里来幽州绑人，既然如此她就赌魔菩萨不愿意杀她。 无论如何她都要救下这个老妇人。 不仅是因为她是一个无辜的妇人，更重要的是自己之前央求她传信求救，她虽然很害怕，但最终还是答应自己的请求了。 这是一个很善良的老人，她不愿意看到对方无辜枉死。 看到洛锦辞拦在老妇人身前，魔菩萨果然停手，但并没有如洛锦辞想象那样的罢手。 她冷笑道：“我不会杀你的，但是你也救不了她，你所有的威胁在我的面前都不堪一提。” 她有这样的自信，别说洛锦辞和老妇人两个不通武功的普通人，便是普通的江湖高手，在她眼中也不足为惧。 江湖中让她害怕的武夫有，但是不多。 她的话让洛锦辞陷入绝望，就如她所说，自己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老妇人，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从来不关心江湖事情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江湖高手就可以让自己的千金小姐陷入绝望，永远看不到希望。 她确实很有名气，大到天下皆知，大到皇帝陛下亲自赐婚，但她的名气在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作用。 对于连续多年霸占胭脂榜榜首位置，她自己是有些恼怒的，她是比较闲散的性子，过着自己舒适的日子，并不愿意出名，成为无数人的焦点和讨论的对象。 她不喜欢别人每时每刻都在讨论她吃什么、穿什么，又作出什么诗作，参加了某某诗会，和某某才子走得比较近。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愿意当这个胭脂榜魁首。 自皇帝陛下赐婚之后，她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唯有在得知胭脂榜魁首换人之后，心中有过欣喜。 虽然只是下降一个名次，但从状元换成榜眼，却能为她挡下无数流言蜚语。 她没见过那个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叶菩提，但她很感激对方，她也相信胭脂榜上对她的描述，那是一个天仙化人的姑娘。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姑娘很神秘，而且还有这高绝的武功，这样的一个人众人便是想要深扒她的故事应该也是不容易的吧？ 至少不会像自己那样被人把祖宗八辈都详细的调查出来。 此时此刻她倒是有些羡慕那个叫叶菩提的天下第一美人了，同样都是美人儿，但对方却有着高绝的武功，自己要是她，恐怕就不会被这魔菩萨抓走了吧？ 更有甚，自己都可以选择拒绝这次并不太喜欢的联姻了。 然后，就在洛锦辞复杂而绝望的心情中，叶菩提自官道的另一头走过来。 她的步伐不紧不慢，但一步步走来却给魔菩萨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 魔菩萨甚至没有再去看洛锦辞，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走来的叶菩提身上。 走到茶肆不远处，叶菩提停下脚步，瞥一眼倒地的茶肆老板夫妇，然后目光从洛锦辞惊愕的脸上划过，最后定格在魔菩萨身上。 她说道：“能让我追这么久，你可以很骄傲的去死了。” 第290章 不夜城弃徒 茶肆老板身下鲜血溢出，开始有血腥气充斥在这个微冷的初春清晨。 魔菩萨紧盯着走过来的叶菩提，说道：“小小年纪，就能有知秋境界的修为，你应该就是碧落天那位大小姐吧？” 叶菩提并不惊讶对方一语道破她的身份，因为自她登上胭脂榜开始，已经成中原无数江湖人关注的对象。 年轻、漂亮，还有知秋境界的修为，能同时满足这三点的，普天之下也只有叶菩提一人了。 “你呢？”叶菩提问道：“你也有知秋境界的修为，想来应当不是无名之辈吧。” 魔菩萨的修为是叶菩提不曾预料到的，她没想到绑走洛锦辞的竟然会是知秋高手，也难怪自己追踪起来如此费力。 只是她一个知秋境界的高手为什么要去为难洛锦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呢？ 魔菩萨说道：“我曾在不夜城学艺，一身武功皆出自不夜城，至于名号……在我被逐出不夜城那一天起便已经弃用，不提也罢。” 叶菩提点点头：“原来是不夜城的弃徒。” 看这女子年纪，她若真出自不夜城，那必然是和邢渊苏步雪同辈的弟子。 而且她还有这知秋境界的修为，当年应该也是不夜城的核心弟子，只是不知为何会被其逐出师门，这种事情想来贺兰明月应该知道吧？回头应该可以向她打问一下。 听得出叶菩提似乎要插手这件事情，魔菩萨说道：“我和你们碧落天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这件事也与你无关，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 叶菩提却没有对她说话，而是对着另一边已经呆滞的洛锦辞招招手，说道：“过来吧。” 洛锦辞原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拦在茶肆老板夫妇身前的——其实她是个很惜命的人，这一次能勇敢站到两人面前，已经是用尽所有的勇气。 没想到等到的不是魔菩萨痛下杀手，而是一个绝美的美人。 最关键她通过魔菩萨的态度看得出这个美人似乎很不简单。 当魔菩萨说出她是碧落天大小姐的时候，洛锦辞脑海中立刻就知道对方的身份——正是那夺走自己胭脂榜榜首位置的叶菩提。 对于这个名字她可是印象深刻呢。 以前的她是不关心胭脂榜的，因为无论怎么排她都是第一，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反而是今年换了榜单，她终于不再是第一，她才终于有心情去看新的榜单。 这其中最关注的自然是替代自己成为榜首的叶菩提。 叶菩提的登顶相当于帮她吸引去无数人的目光，分担无数的压力，她是非常感激这位神秘出现的姑娘的。 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她曾翻看过胭脂榜上关于叶菩提的描述，但所知寥寥，最后还是多方打听，才弄出碧落天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说实话，她是有些羡慕这个素未谋面的叶菩提的。 至少她有着绝顶的武功，她可以自由自在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像自己，虽然看着光鲜，实则有苦难言。 她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两人见面，说不准她们还能成为朋友。 她对什么江湖高手，江湖故事都没太大的兴趣，但是却想知道叶菩提这么一个姑娘，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厉害的高手，明明漂亮的姑娘并不需要这么辛苦啊。 谁曾想，在自己莫名其妙被绑走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这里救自己的竟然会是她。 看到叶菩提对自己招手，洛锦辞连忙回神，小跑着奔向叶菩提。 来到近前，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叶菩提却已经把目光转向魔菩萨，说道：“我追了你们几百里，怎么可能空手而归？所以这闲事我是管定了。” 魔菩萨被她的态度激怒，冷笑道：“我念及你我同出四大秘境，所以本想放你一马，但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也成全你，这些年死在我手中的青年才俊也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缺你一个天才，只可惜你本是有机会征得谪仙的人，却因为自大而自毁前途啊。” “聒噪！”回应魔菩萨的是茱萸剑清脆的凤鸣声。 自草原受伤之后，叶菩提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没有与同境界的高手有过交锋。 但是这一段时间来，她每日也并未懈怠修行，反而是半年时间的沉淀让她对知秋境界的理解更加的通透，修为是愈发精进。 今日之事并没有是先的准备，她甚至都不知道绑走洛锦辞的也是同境界高手，但也正是如此，正好可以用今日之战来检测自己这一段时间修行的效果。 她并不惧怕和同境界高手交锋，初入知秋时便曾一人大战同境界的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虽然最后自己重伤，但同样破六韩孔雀亦是重伤，若非还有慕容长河再一旁阻挠，她那一战已经有机会送破六韩孔雀归西了。 如今只有这魔菩萨一人，她自是无所畏惧。 叶菩提一剑激射而出，剑气直冲魔菩萨眉心，杀气凛冽更胜往昔。 “来的好！”魔菩萨暴喝一声，手中拂尘舞动，如同伞面展开，飞速旋转，一层磅礴的气劲弥漫，让她的身前宛如幻化出一面坚实的钢铁城墙。 叶菩提出手一剑，势如破竹，刹那间刺到魔菩萨身前，正中她拂尘的中心。 魔菩萨的拂尘同样是神兵利器，其上又有她灌输的气劲，叶菩提的茱萸剑刺中拂尘，一连串的火星四溅，叶菩提却没有收手的架势，让是一往无前的推进。 每进一步，她身上的气势就会雄厚一分，魔菩萨同样后退一步，但她手中的拂尘同样会旋转一圈，每一次旋转就会凝实一分，挡住茱萸剑进攻的锋芒。 茱萸剑与拂尘交击，仿佛是磁铁吸引，牢牢黏在一起，但是周围不断爆响起的气劲炸裂声却明白显示着这是一场极为激烈的战斗。 而且随着两人的动作，两人体内气机都是疯狂运转，宛如即将喷薄的火山一般。 两人一口气退出茶肆数十丈远，魔菩萨才终于稳住脚步，与此同时茱萸剑泛出耀眼光芒，剑气如同万千祥瑞，一道道从魔菩萨伞面之中穿过。 “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天际，两人酝酿许久的气机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彻底爆发开来。 一股气浪冲天而起，宛如龙卷风一般席卷四周，摧枯拉朽，肆虐横扫。 官道两旁草木横折，山石剥落，如同天塌地陷。 距离两人数十丈的洛锦辞也受到影响，被地面的晃动震的东倒西歪，踉跄倒地。 她还算机警，倒地后顾不得心中的惊讶和骇然，立刻咬牙忍着痛苦爬起来，拉扯着还昏迷在地的老妇人往茶肆外面跑去——两人这番动静已经是让着茶肆摇摇欲坠，再来一次，这里必然会倒塌。 那老妇人被晃震动惊醒，感觉自己被人拉扯着，迷迷糊糊中也就只能跟着洛锦辞往外跑去。 两人跌跌撞撞跑出茶肆，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只听一阵闷响，身后这座在官道旁开了十几年的茶肆救轰然倒塌。 眼见着察司倒塌，自己夫君的遗体也被掩埋在废墟里面，老妇人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放声痛哭，一旁的洛锦辞手足无措，连声安慰。 叶菩提将魔菩萨逼出茶肆，便是不想伤害到茶肆中的两人，但是着魔菩萨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强悍几分，竟然只退出数十丈便停步，最终两人战斗的余波还是波及到茶肆。 不过她余光撇到洛锦辞两人已经逃出生天，便放下心里，专心来对付魔菩萨。 魔菩萨出身不夜城，传承的武学自然也是高深至极。 碧落天传承以剑术出名，《九重剑阙》的威名甚至比《碧落赋》更出名，不夜城则不同，他们传承的核心名为《大衍天书》，是一门包罗万象，极其复杂的武学，其深奥程度比之《碧落赋》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不夜城的人一般都专修《大衍天书》，很少在涉猎其他，因为这门武学太过复杂高深，无数人修行一生也难以窥探十之一二。 这就让不夜城没有在如碧落天这般有着出名的兵器，他们大多数甚至都不使用兵器，修行到一定境界，万物皆为兵器。 魔菩萨年轻时便被逐出师门，虽然曾修行的是核心功法，但毕竟时间尚短，且后续没有人传授她更高的心法以及帮她解答在武道上的疑惑，所以她对《大衍天书》的修行尚未大乘——大衍之数四十九，《大衍天书》便划分为四十九重，魔菩萨只修行到三十六重，比之邢渊和苏步雪双双四十九重的大乘境界相去甚远。 只不过她被逐出师门后又从道家某处盗得一本高深心法《玉皇经》，配合着《大衍天书》修行，再加之资质不错，才能有今日之修为。 只是她这修行毕竟是移花接木拼接而成，虽然两种心法都是极为高深的武学，但她难以融会贯通，所以修行三十年始终无法触及谪仙人境界，也就始终只能隐姓埋名的活在邢渊和苏步雪的阴影之中。 如今面对已经将《碧落赋》修行透彻，且《九重剑阙》修行到第八重的叶菩提，这一剑终于是被叶菩提破去她的拂尘。 万千道锋锐剑气之中，魔菩萨长啸一声，飞身斜掠出去，原本已经被剑气洞穿的拂尘又被她用气劲聚拢到一起，宛如一柄可以穿石裂金的长矛，电光石火的瞬间朝着叶菩提刺去。 拂尘未至，一股杀气决然的气劲已经扑面而来，让她白皙的皮肤泛起阵阵寒意。 间不容发的瞬间，叶菩提不慌不忙的折身，然后突然又向左转身法诡异，飘忽不定。 魔菩萨拂尘一变，恰巧就飞向叶菩提飞掠的方向，就好似她能未卜先知，预知到叶菩提所有的变化路线一般。 这是知秋境界才能有的实力，不仅是魔菩萨，任何一位知秋境界的高手都能通过细察Du对手的各处变化而预知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可是，魔菩萨一拂尘刺出去却虚不受力，仿佛击中空气！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急收拂尘，护在身前。 而在她刺中的地方，原本的叶菩提身形却在缓缓变淡，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刻，叶菩提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 她的脚下是由涟漪凝聚出的莲花，一朵朵绽放。 远处洛锦辞和那老妇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嗔目结舌，洛锦辞捂着嘴喃喃自语道：“步步生莲，这……她是菩萨转世吗？” 知秋境界都能预知对手的动作，魔菩萨可以，叶菩提自然也可以。 于是她在魔菩萨改变进攻路线，准备封锁自己所有退路的时候便施展出步步生莲的绝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对方的背后。 此时她施展出的步步生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纯熟，不仅身法迅捷到让对手无法摸清，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便是魔菩萨也没有丝毫的觉察。 剑光亮起，仿佛是黑暗中乍现的一点烛光。 魔菩萨猛然转身，用尽全部力量拍向叶菩提刺来的必杀一剑。 弥漫着气劲的手掌拍到茱萸剑的剑身上之上。 与此同时她另一只手的拂尘也散乱开来，化钢为柔，瞬间缠绕向叶菩提的手臂。 肉掌与茱萸剑相碰，即便以气劲包裹，但她的手掌仍旧是被锋利无匹的剑气割裂。 剑气战碎她的气劲，然后肆无忌惮的冲击她的手掌，一瞬间便是鲜血淋漓，好在她一触之下便立刻收手，不然她这手掌就要被茱萸剑的剑气斩断了。 与此同时，她缠绕向叶菩提手臂的拂尘却宛如一条巨蟒，紧紧裹着叶菩提的手臂，越勒越紧。 叶菩提气运手臂，以磅礴的真气硬生生将这拂尘撑开三寸，这拂尘也不知道是用何等材质打造，面对叶菩提如此猛烈的真气冲击，竟然也没有寸寸断裂，反而是颇具柔韧性的散开，转而又瞬间聚龙。 不放便是在弹开三寸的瞬间，叶菩提已经抽身退出去，再次凝聚的拂尘便是化柔为钢，又成一线坚硬矛头。 魔菩萨甚至顾不得另一只手的伤势，宛如风魔一般，朝着叶菩提扑过去。 她知道今天若是不解决叶菩提，自己是无法带走洛锦辞的，带不走洛锦辞，自己那患了相思病的儿子便无法痊愈。 所以交手至今，她虽隐隐落入下风，感觉到极大的威胁，但仍没有任何遁走的打算。 第291章 第八剑阙 叶菩提退后几步，茱萸剑卷起团团剑气如同百花绽放，不仅挡下魔菩萨气势汹汹的进攻，四溢的剑气还如同一张大网一般笼罩向魔菩萨。 魔菩萨见势不妙，立刻故技重施，灌输气劲将拂尘撑开，宛如一面铁伞挡在身前。 叶菩提的千万道剑气击中在伞面，猛烈的气劲爆裂开来，激荡的空气炸响。 在这一剑之后，叶菩提终于不在留手，横剑胸前，一寸寸剑气自茱萸剑上激荡而出。 剑气幻化，弥漫她周身，一座巍峨剑楼拔地而起，不容的魔菩萨喘息，万千剑气如同暴雨冲击，朝着魔菩萨而去。 魔菩萨一口气挡下叶菩提先手一剑，本以为她也需要喘息，让经脉奔腾的气机稍作休息。 却没想到此时叶菩提已经不愿与她缠斗，一出手便是第五重剑阙。 这魔菩萨虽然也是知秋境界的修为，但她前后传承不同，两种传承都为研究到景精深，终其一生也只能卡在知秋境界，叶菩提与她交手一段时间，已经了解透彻，也无需再和她多过纠缠。 面对叶菩提狂风暴雨的剑气，魔菩萨先是心中一惊，继而飞身后退，但是这些剑气宛如附骨之疽，一寸不让的飞向魔菩萨。 更让魔菩萨头疼的是这是一座剑楼，只要剑楼不破，这无边剑气就会源源不断，而自己只能被逼的被动防守。 开始想要击破叶菩提的剑楼，那她就要迎着这些可以洞穿金石的无穷剑气主动进攻叶菩。 这种事情，谪仙人或许能做到，但她不行。 所以她只能一退再退。 魔菩萨连续退出百丈，心中已经萌生退意。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虽然与叶菩提在同一境界，但实战之中并不是她的对手。 论及战斗经验，两人相差不多，都是有过与许多高手交手的经历，性格上魔菩萨作为黑道巨枭，自然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叶菩提同样是雷厉风行。 两人的差距主要是因为叶菩提武学悟性和资质都比她高手，且传承完整，有着《碧落赋》为根基，又习得《九重剑阙》这样高深的剑术，而魔菩萨虽习得两种高深心法，但都没有修行到最高深处，自然无法与叶菩提相提并论。 而且这场战斗，叶菩提心中顾及较少，魔菩萨则是一边要和叶菩提动手，一边还担心燕王府的高手赶到。 既然无法力敌叶菩提，她心中萌生退意，便不再犹豫，一退退出数十丈，然后如同秃鹫一般朝着站在茶肆外看戏的洛锦辞扑过去——虽说要逃走，但是还是不能忘记此行的目的。 洛锦辞的心情这在个清晨时一波三折，眼看着陷入绝望，然后一个绝世高手从天而降，拯救自己与水火之中。 看着高手和那女道人打的有来有回，甚至都已经压制住对方，谁能想到对方狗急跳墙，竟然朝着自己扑过来。 她下意识就像拔腿逃跑，但是还不等她有动作，魔菩萨已经扑过来。 看到那张凶恶的脸距自己越来越近，洛锦辞只觉得有一股凶猛的杀气扑面而来，让她全身颤栗。 眼看着洛锦辞近在眼前，而叶菩提似乎也没有追逐过来，魔菩萨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只要抓住洛锦辞，自己就马不停蹄赶往凉州，半途绝不停留，等到凉州后便直奔西域，若是他们还能追到西域，那自己就再往西，阿拔斯、伏卢尼、拜占庭，这些地方可都是大雍鞭长莫及的帝国。 注意到魔菩萨连连后退，叶菩提以然猜测到她的打算，但是她并没有动身追过去。 原本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弄，茱萸剑自她手中扶摇直上，瞬息间直冲九霄。 然后随着一声响彻九天的凤鸣声，一座煌煌剑楼从天而降。 第八剑阙！这是叶菩提进阶知秋后第一次全力施展第八剑阙，不同与和贺楼佩交手时只有雏形的剑楼，这一次的第八剑阙已经不比当日湘君子对战尹良阙时施展出来的手段差了。 湘君子在进步，叶菩提又何曾在原地踏步？ 这一座剑楼从天而降，宛如一座五指山笼罩向魔菩萨，位置恰好就是她即将抓住的洛锦辞。 看似来就像是叶菩提想要把洛锦辞和她一同斩碎成齑粉一般。 感受到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魔菩萨抬头望天，直感觉呼吸都为之一窒，这一座煌煌剑楼让她感觉到绝望，心中全是无法与之抗衡的念头。 这一幕的异响也惊动洛锦辞，她抬头看到降落的空中楼阁，差点就要顶礼膜拜。 然后她才发现这座剑楼似乎是朝着自己头顶砸落的？ 这是要自己一起杀死吗？ 她的脸色煞白，几欲晕厥，受到剑楼气势压迫，忍不住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面对叶菩提不顾一切代价都要杀死她的一招，魔菩萨绝望了，她才能够白叶菩提是故意将她逼到这个位置，对方早已经看透她的心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的气机疯狂运转，将自己的身法施展到极限，再也顾不得洛锦辞，与洛锦辞擦肩而过之后，飞身朝着远方逃逸。 然而第八剑阙从天而降的速度比她逃跑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在她们目光触及的时刻，便已经降落下来。 洛锦辞已经绝望，开始闭眼等死。 然而等剑楼降落在她头顶不足十丈距离时，叶菩提双手轻轻合十——随着她的动作，剑楼陡然崩裂，然而碎裂的无边剑气却没有散开，而是宛如被吸附一般萦绕在茱萸剑剑身之上。 接着凝聚着整座剑阙剑气的茱萸剑化作一道闪电，宛如有灵性的活物，瞬息朝着逃走的魔菩萨激射而去。 速度之快，茱萸剑已经洞穿她的身体，魔菩萨仍是疯狂飞掠。 直到她飞奔出十余丈，剑气才从她身体内炸裂，游走在她的奇经八脉，疯狂破坏着她所有的生机。 魔菩萨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个被茱萸剑洞穿的伤口。 伤口狰狞，却不见鲜血，她艰难的转头，看看叶菩提，又看看洛锦辞，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最终只能嗬嗬几声，倒地气绝，死不瞑目。 这一刻，她不恨叶菩提，也不恨贺兰明月，她心中仅剩下一个念头：我那可怜的孩儿没救了。 从叶菩提的第八剑阙下逃得一命，洛锦辞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看到倒地的魔菩萨死死盯着自己，登时又是吓了一大跳，这一惊一吓，实在是她平生从未经历过的凶险，洛大才女终于是受不了刺激，双眼一番，晕厥过去……洛锦辞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人抓走，然后被卖到一个陌生的国度，嫁给一个非常凶恶的人，给他生儿生女不说，每天还有做繁重的家务，嫁的那人动辄还要对自己拳脚相加。 自己再也无法坐在阁楼中欣赏着花园的鲜花，品读自己喜欢的诗词，也没办法在与朋友们踏青赏月，谈古论今了。 她曾拥有的一切印记都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能做的只有整日以泪洗面。 她就在这个噩梦中被惊醒。 醒来的她先感受到的是身下的颠簸，脑袋晕晕乎乎，继而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辆马车之中，颠簸也是因为马车的原因。 先前的记忆缓慢回归，她终于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忘不了魔菩萨临死前看向自己那死不瞑目的眼神，实在太过惊悚了。 马车中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慌乱的爬到门口，然后掀起马车车帘。 叶菩提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 看到这一抹白衣，洛锦辞才终于确定魔菩萨确实是死了，高悬的心完全落回肚子里。 “那个……”酝酿一下，洛锦辞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说来两人见面之后只有叶菩提对她说过一句来过，其余再无交流，而且两人也并不相识，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和这位武功高绝的女侠打招呼了。 不等她酝酿完措辞，叶菩提开口道：“马车里面有水，渴了可以喝，吃的没有，不过我们马上就到幽州城了。” 时间已经到正午，两人距离幽州城也不过百里，再有几个时辰就能进城，可惜洛锦辞自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进食，腹中早已经饥肠辘辘。 然而叶菩提说没有吃的，她也不敢多说，只好忍着腹饥感，同时说道：“好的，多谢你救我。” “不用客气。 ”叶菩提说道：“我与李誉是朋友，救你是应该的。” “原来你是他的朋友……”洛锦辞说道。 叶菩提点点头：“我和他是朋友，又恰好得知这件事情，便追上来，也幸亏是我追上来，不然以这女道人的修为，幽州境内除过我和钟离图还真没有人能拦下她。” 魔菩萨是知秋境界的修为，正是因为修为高绝，才敢做出万里奔袭掳人的疯狂举动。 她想着幽州境内也只有一个钟离图能胜过自己，而墨岭剑斋距离幽州城还有些距离，便是钟离图得到消息，等他赶来寻找自己，自己怕是已经回到幽州了。 但是她没想到半路会突然杀出一个叶菩提。 其实当时叶菩提是避嫌，所以借口离开李誉，不然她根本不可能从山庄中把人掳走。 洛锦辞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你实在太厉害了，看你我年纪差不多大，你怎么会这么厉害呢？” “没什么，家传手艺。 ”叶菩提淡淡说道：“比不得你们这些才女出口成章，各有不同罢了。” 当然，叶菩提这么说只是不想洛锦辞追根问底，她虽不是什么才女，也无心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但只要她愿意，她绝对可以超越洛锦辞的才名，甚至说夺走李安贞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头与也毫无压力。 光是李杜苏辛四位大佬的诗词已经足够她吊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才子诗人了。 但她志不在此——和人逞口舌之利，哪有直接拿剑砍人来的爽利？ 回忆起叶菩提和魔菩萨交手的一幕幕，再回想起自己的噩梦，洛锦辞看向她的眼神是越发崇拜了——就是这位白衣女侠解救自己与水深火热之中啊。 她说道：“不一样的，作诗作词有什么用？文不能治国，武不能安邦，仅是博取一些名声罢了，都是一些不得志的才子抒发情感或者我们这些深居闺阁的女儿家解闷用，真正有志向的大人物可不屑于此。” “大人物作诗作词厉害也很多。 ”“可是他们并不是只会作诗作词啊，人家作这些只不过是抒发情感。 ”叶菩提不愿与她讨论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两人就该谈古论今，说尽史书上所有的名人了。 她说道：“你可知这女道人的名讳？她为什么要绑你？” 先前魔菩萨只说自己是不夜城弃徒，并未言及其他，叶菩提也并不清楚她西北黑道巨枭的身份，故而有此问，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绑架洛锦辞。 洛锦辞也没有向她隐瞒，事无巨细，将魔菩萨先前之言一字不差的复述给叶菩提。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直背对她的叶菩提终于转头，看她一眼，说道：“嗯，这么漂亮的姑娘，换做其他人估计也会这么做。” 洛锦辞苦笑道：“你是想说红颜祸水吗？可是你现在才是胭脂榜第一啊，连我都觉得是生的实在漂亮呢。” 叶菩提矢口否认：“我可没这么说。” “再说我本也不认同红颜祸水的说法，不过是一些失败者把自己失败的原因的黑锅甩给女人罢了，自上古至今，能真正影响王朝走势，江山更替的女人有几个？几乎是一个都没有。 ”洛锦辞说道：“你说的对，我觉得你的见解真的和我遇到的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而且你武功还那么高，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武功就好了。” 叶菩提说道：“你很想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她叫李恩澈。 ”叶菩提说道：“是高丽一个江湖门派的嫡传弟子，一心向武，渴望成为一个武道高手，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叶菩提其实是想说她和李恩澈一样，都是很傻很天真的类型，但这姑娘毕竟马上就要和李誉成亲了，算起来还是自己的嫂子，终究是没好意思点破。 当然，洛锦辞可要比李恩澈聪明太多，也优秀太多，只是这些叶菩提没有了解过，自然就不知道。 洛锦辞喜形于色，说道：“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说着她腹中突然传来一阵咕咕叫声，洛锦辞顿时窘迫的红脸。 叶菩提说道：“我们看前边能不能遇到客栈或者酒楼，吃点东西再赶路。” “好。 ”洛锦辞声如蚊子呐般回应，属实是这姑娘一生顺遂，家教礼仪又极为严格，平生从未有过失仪失态的时刻。 洛锦辞缩回马车，叶菩提继续驾车前行。 片刻后，洛锦辞又探出脑袋，问道：“那个……” “什么事？”“我想问问那个茶肆的老婆婆……”洛锦辞是非常感激茶肆那位老妇人的，在自己说明情况之后，对方明明非常害怕，但还是答应帮助自己。 而且之后也是因为自己，茶肆的老板才惨遭横祸，如今自己被叶菩提就走，那剩下的老妇人呢？ 她一个人该如何？ 叶菩提反问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我……”洛锦辞犹豫不定，说道：“我不知道。” “我给了她一些银两。 ”叶菩提说道：“足够她安葬老板，重建茶肆，你若心中过意不去，回去之后可以对李誉提及此事，他自然会安排好一切。” 第292章 魔菩萨的来历 中午时间，官道上的行人旅客渐多。 叶菩提赶着马车走出数十里，终于是走到一座小镇。 因为距离幽州城很近，这座小镇非常繁华，行人如织自不必多说，还有许多沿街叫卖的小摊贩，各类小吃更是多到让人眼花撩乱。 阵阵香气飘来，引得马车里面的洛锦辞食指大动，忍不住挑起车帘往外张望。 车外传来叶菩提的声音：“我找个地方停车，然后再吃点东西吧。” “哦。 ”洛锦辞回神，说道：“那个……” 叶菩提说道：“有话你就直说。” “我们能不能就在街上找些吃的？不去酒楼。 ”“可以啊，不过我们需要准备点东西。 ”“准备什么？”“帷帽。 ”叶菩提解释道：“这样能减少一些麻烦。” 两人都是匆忙走出来的，洛锦辞除过穿的一身衣服，再无他物，叶菩提也没有带多余的东西，这姑娘要真的在街上尝尝小吃，两人都不带帷帽，怕是要被围观，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只有叶菩提一人，她是不在乎这些，不过带着洛锦辞这个拖油瓶，麻烦还是少一些的好。 叶菩提将马车赶到一处成衣店买了两顶帷帽，顺便将马车放在这里，然后才带着洛锦辞上街。 洛锦辞虽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千金，但毕竟家规森严，平素往来也都是鸿儒才子，极少有机会体验这种极具乡土气息的的生活，乍见之下，显得很兴奋。 她也是饿极了，跟着叶菩提，几乎是走一路吃一路，羹、糕、饼，粥，各类小吃，只要是看到的她基本都要尝尝，每样都是浅尝即止。 最后两人在一处槐叶冷淘的摊位上坐下。 洛锦辞兴奋说道：“我来幽州这么长世间，一次都没吃到过槐叶冷淘，原本我以为只有我们江南有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这东西确实只有江南才有。 ”叶菩提说道：“老板应该是江南人，所以你才能在这里见到冷淘。” 闻言，老板笑道：“姑娘可真聪明，我们一家老小都是春秋乱战时从江南逃难来的幽州，没啥谋生的手艺，想起家乡的小吃，就在这里支个小摊讨口饭吃，这一晃眼都三十年喽。” 很快两碗槐叶冷淘端上桌来，色泽鲜碧，香气扑鼻。 洛锦辞掀起帷帽的薄纱，拿筷子挑起冷淘，刚要入口，突然又看向叶菩提，说道：“我是不是太能吃了？” 两人从这小镇的西边逛到东边，她几乎没有停嘴，到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吃多了？ 叶菩提觉得这姑娘的脑回路实在难以理解，说道：“你每样东西都吃一口，加起来还没有这碗冷淘多，这也算能吃吗？再说将来是李誉养你，堂堂燕王府，难道还能让你吃穷了？” “我平常吃不了这么多的。 ”洛锦辞解释道：“今天是因为太饿了，而且我平常也很少有机会吃这些街边小吃，便是出门会友，也多是去一些大酒楼，其实我是真的不喜欢哪些大的酒楼。” “我能理解，你不用和我解释。 ”你和我解释什么，未来是李誉养你，又不是我养你。 这姑娘大概是担心自己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李誉吧。 “其实……”洛锦辞吞吞吐吐说道：“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你。” 叶菩提说道：“你有话直说，不要反复让我强调，这一点李誉就比你爽快多了。” 洛锦辞赶紧说道：“我就是想问，你和李誉是朋友，那么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嗯？ 叶菩提抬头看她一眼，再想起李誉请自己带他去看洛锦辞的模样，想来在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大时代下，大家还都是有一颗向往浪漫爱情的心啊。 但是一个人不是这么容易评价的，叶菩提也不会轻易对一个人结论。 她一直觉得人都是有多面性的，轻易下结论很容易误导自己。 想了想，叶菩提说道：“这么说吧，他肯定是和外界传闻的不一样的，至于到底有哪里不一样，这需要你自己去看了，我说的只是我自己认识的李誉，和你未来要认识的李誉肯定不一样。” “你们俩关系很好？能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我们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不坏。 我们两家是故交。 ”叶菩提解释道：“算起来他是我表哥，你是我未来的嫂子，所以我来救你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 ”洛锦辞点头表示明白，起先她是猜测过叶菩提和李誉到底是什么关系的，不过如今看来自己的猜测确实有些不靠谱。 虽说这个时代表亲之间结亲很正常，但看叶菩提的态度，对李誉也不是多上心，甚至有几分嫌弃，这两人之间估计不会有什么了。 她的心态说不上吃醋，但叶菩提毕竟是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她心中总有些担忧，这些也是这么多年，为数不多能让她感觉到压力的姑娘。 比她漂亮，比她武功高，还比她见多识广，能压力不大吗？ 这世间女子多是相妒，尤其漂亮女子之间更是如此，洛锦辞也难以免俗，所以如叶菩提、贺兰明月这样不但不相互妒忌，还能互生好感的实在稀少。 吃完东西，洛锦辞看天色已经不早，便也没有继续逛下去，终于是肯踏上回幽州城的路。 赶了马车，两人继续往幽州城方向而去。 未行几里路，便看到前方烟尘弥漫，马蹄声震耳，一队打着燕王府旗号的剽悍骑兵风驰电掣奔来。 来到马车前，这一行骑兵立刻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为首的将领恭声说道：“末将燕王府校尉白天诚，见过叶姑娘。” “白校尉无须多礼。 ”叶菩提说道：“洛姑娘已经救回来，就在这马车里。” 白天城又对马车里面的洛锦辞行礼，说道：“末将救驾来迟，来往洛姑娘恕罪。” 马车停了，洛锦辞也从里面探出脑袋，说道：“叶姑娘来的很及时，我没事，多谢白校尉。” 昨晚叶菩提去追魔菩萨之后，李誉便调动燕王府的护卫和高手去营救洛锦辞，无数人如罗网一样撒出去。 但是叶菩提和魔菩萨的动作实在太快，等到燕王府确认方向之后，叶菩提都已经把魔菩萨宰了，所以他们的人直到此刻才遇到回来的叶菩提。 也幸亏是有叶菩提在场，不然呀燕王府的高手怕不是要追到凉州去了。 一旦如此，那消息便会传遍天下，大婚之际，新娘却被人劫走，燕王府怕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一行人踏上返回幽州城的路，一路上还有其他得到消息的骑兵赶来，等回到幽州城，跟随在两人身后的骑兵已经不下千人。 看到王府出动如此规模的骑兵，幽州城的百姓非常好奇，纷纷打听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惜这件事燕王府下了严令，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外人根本不知道发什么事情了——起先燕王府并不知道劫走洛锦辞的是什么人，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万一……那咱们的世子殿下岂不是还未成亲就戴上一顶绿帽子了。 不过好在劫走洛锦辞的是魔菩萨，并未发生这种事情。 车队穿越幽州城直奔山中的山庄，等到山庄之后，叶菩提便把人完璧归赵，同时也见到洛家的人，包括洛锦辞的父亲等，这些对她自然是万分感激，不过全程叶菩提都没有看到李誉的身影——两人还未成亲，不能见面。 至于李誉偷偷跑来偷看洛锦辞这件事情，李誉并未对外言明，他心中虽然焦急洛锦辞被绑走，但因为有叶菩提追过去，也不至于乱了方寸，便先偷偷赶回王府，然后才调集人手去追去。 洛家人还以为他是得到消息才派人去的。 这件事大概率只有叶菩提和李誉两人知道了。 叶菩提也不是喜欢多嘴的人，李誉很放心她会帮自己保守秘密。 将人交还回去，叶菩提也就离开山庄返回燕王府。 离开时她明显感受到山庄中多出几股强大的气息，看来是这件事之后燕王府加强了警戒，往山庄派出了高手坐镇。 回到王府，李誉早已经等候多时，他已经提前得知洛锦辞平安归来的消息，心中也不再担忧，见到叶菩提之后对她自然是千恩万谢——这姑娘不仅帮自己去看洛锦辞，还帮自己救人。 这哪里是表妹啊，这是亲妹妹啊。 他说道：“知道绑人的是什么来历吗？” “魔菩萨。 ”叶菩提说道：“西北隐藏的黑道巨枭，具体你自己去查吧，目的嘛……她儿子思慕洛锦辞，她溺爱儿子，便来幽州抢人了。” 以燕王府的势力，只要知道名字，那肯定是要把魔菩萨翻个底朝天的，也无需自己多言。 李誉挠挠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你说我该不会是横刀夺爱吧？就像戏本里演的那样，富家千金和穷书生郎有情妾有意，然后我就是那个横空出世的恶霸纨绔，垂涎千金小姐的美色，然后……” “停停停！”叶菩提抬手示意他闭嘴，说道：“我现在发现你和洛锦辞真的是天生一对，天生一对脑子都不好使。” “哈，这洛锦辞是个傻子吗？昨晚看起来不像啊。 ”叶菩提：“……” “首先，洛锦辞和那个书生只见过一面，根本就不喜欢他，是那个书生单相思罢了，谁让她生的太漂亮呢。 其次魔菩萨可是黑道巨枭，人家在西北也是家资万贯，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不是什么穷书生，最后，洛锦辞也不是傻子，只是和你一样天真浪漫。 ”说完这些，叶菩提便起身离开。 她要去找贺兰明月，打听一下这个魔菩萨的来历。 这人既然是不夜城弃徒，于情于理也该是让贺兰明月知道，而且还能从她那里得知一些魔菩萨过去的事情。 早起时贺兰明月看到隔壁叶菩提的房间没有人，也曾询问过王府下人，没有得到答案，便去寻了李誉。 然后李誉没找到，却遇到李安贞，然后从李安贞口中得知叶菩提去帮李誉追人，也没有多想什么。 毕竟咱们叶女侠武功高强，还有燕王府当背景，在中原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叶菩提寻来的时候，贺兰明月正在花园中悠哉喝茶。 看到叶菩提走过来，贺兰明月坐直身体，招招手说道：“这王府珍藏的茶叶可是极品，快来尝尝。” 叶菩提在她对面坐下，接过贺兰明月递过来的茶杯，说道：“向你打听一个人。” 贺兰明月好奇问道：“谁呀？” “魔菩萨。 ”“魔菩萨？”贺兰明月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我好像记得西北黑道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惜一向神秘，许多事情都是通过手下人去做，真实的身份无人知晓，怎么，劫走李誉媳妇的是这个魔菩萨？” “对。 ”叶菩提说道：“我把她杀了，我之所以问你，是因为她说自己曾是不夜城的弃徒，所以才想要向你打听一下。” “嗯？”贺兰明月来了兴趣，说道：“能说说这人的相貌吗？这么多年，我们不夜城也有许多人离开，大多数都是触犯门规被逐出去的，弃徒也不是一个两个。” “是个女子，五十多岁。 ”叶菩提说道：“有知秋境界的修为，当年应该是不夜城的嫡传。” 听到叶菩提的描述，贺兰明月惊讶道：“啊？原来是她。” 顿了顿，她解释道：“这么多年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不夜城的人确实不少，但嫡传不同，都是不夜城最宝贵的核心资源，所以近三十年被逐出不夜城的嫡传只有一位，就是我两位师父的师妹苏素如，她本有着极高的武学天赋，是有可能和我大师父争夺城主位置的人选。” “那么她为什么会被逐出不夜城，是因为你大师父吗？”贺兰明月的大师父是武神邢渊，而魔菩萨是当年能邢渊一争长短的人物，也难怪会成为西北黑道巨枭。 “是，也不是。 她虽然武学资质很高，但我大师父更厉害，而且她是女子，我大师父是男子，这就注定师祖肯定会把城主位置传给大师父了，也是因此让她心中不满，种下祸根，她曾经勾结过一伙贼人准备颠覆不夜城，后来被发现，所以严格说起来，她不是被逐出不夜城，是自己叛逃出不夜城的，至于她后来怎么成为魔菩萨的，这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如此。 ”叶菩提说道：“看来她并非是叛逃不夜城之后才堕入黑道的，而是离开之前就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应该是这样，当年我们不夜城也曾大力搜捕过她，可惜一无所获，她就像是人家蒸发一样，我们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再后来我大师父成为城主，念及以往的师兄妹情分，又觉得她已经死了，便撤去搜捕，不再关注她，谁曾想会养出这么一个祸害来。” “这也不能怪你们，她这些年一直隐藏在暗中，这一次若不是爱子心切，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身份了。” 第293章 新婚 这场由魔菩萨引起的闹剧终究是落幕，大家虚惊一场，然后继续紧锣密鼓的准备这两人的婚事。 李誉大婚，不仅是燕王府操办起来，成亲当日，整座幽州城都披红挂彩，热闹气氛堪比过节。 迎亲队伍排出十里，奢华的排场让王朝内无数人啧啧称奇。 这场婚礼除过燕王府操办以外，赐婚的天子同样赏赐下无数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堆满数十个房间。 这些年燕王和天子不合的传闻在王朝内外流传甚广，然而此番赐婚却这种传闻为之一顿，许多人都觉得天子和燕王毕竟是亲兄弟，从这一次的赐婚来看，那是恩宠依旧。 燕王李策是在成亲前的两天才从鸿山关赶回王府，虽然李誉成亲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鲜卑最近的动向也让人担忧，他不得不以国事为重。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留下来只是做观礼宾客，也不需要做其他什么，这几日留在燕王府倒也是难得清闲。 成亲之日，燕王府大宴宾客，宴席从王府半山摆到山脚，幽燕一地的世家豪绅全部在列，王朝内有名的高官、望族，即便没有派人前来，也会送来一份厚礼。 王府门前收下的礼物堆成大山，让人眼花缭乱。 叶菩提也送出一份礼物，是贺兰明月帮她挑选的一对玉如意，价值不菲。 燕王府不缺稀世珍宝，叶菩提觉得心意到就可以，所以准备亲手写一幅字送给两人，但贺兰明月不同意，觉得那样实在太过轻慢，于是她亲自帮叶菩提挑选一件礼物，没想到这姑娘就挑了玉如意，花了叶菩提两千两银子。 送出礼物，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往王府内走去，身边挤满来贺喜的宾客，摩肩接踵，比庙会更热闹。 叶菩提护着两人不至于被人挤到，贺兰明月说道：“今日宾客这么多，每一个人都挖空心思送来珍宝，光着堆积的礼品就足够我明月楼十年的收入了。” “眼馋了？”“那可不，要是我有这么多钱，干嘛还这么辛辛苦苦开酒楼赚钱？我早就带着钱游山玩水去了。 ”说到这里，她一只手搂着叶菩提的肩膀，笑道：“当然，肯定也会带上你的，没你这个超级高手保驾护航，我岂不是成别人的大肥羊了。” “我自己也很有钱啊。 ”叶菩提说道：“碧落天的财富任我取予。” 贺兰明月理直气壮地说道：“可是你不舍得花啊，你和燕王府还有亲戚呢，送个玉如意都心疼。” 叶菩提被她逗笑了，说道：“你哪里看出我心疼了？正是因为我和燕王府关系匪浅，所以我才要准备一些特殊的礼物啊，燕王府敛聚世间珍宝，肯定不缺我这一对玉如意，放在其中并不起眼，还不如我亲手写字祝福更有诚意。”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啊。 ”贺兰明月也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她若是愿意，依着她郡主的身份，要是嫁给七皇子拓跋寒鹰，排场绝不会输给眼下的李誉、洛锦辞，只是这是她不愿做的事情，给多少金银财宝都不愿意。 两人正在低声浅谈，一道身影拦在两人身前，是一个青衣儒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拦在两人面前，先是拱手行礼，然后笑道：“叶姑娘，又见面了，幸会。” 叶菩提抬头看向年轻人，确实是个熟人。 这个名叫陈牧川的书生曾被自己救过性命，后来又入尼山书院求学，半道遇到自己和李安贞。 除过这两次见面，两人再无交集，若非叶菩提记忆过人，怕是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说道：“原来是陈公子，幸会。” 陈牧川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叶姑娘，实在太巧了，你也是来从参加世子殿下的喜宴的吗？” “是啊。 ”叶菩提淡淡说道：“陈公子也是吧？” “嗯嗯。 ”陈牧川用力点头，说道：“我的老师是尼山书院的童先生，应王府邀请来参加喜宴，我便跟着先生过来，也好伺候左右。” “这样啊。 ”燕王府和尼山书院的关系有些特殊，书院中一些人非常讨厌燕王府，认为李策一直有不臣之心，而且随着大雍平定天下，李策还握有这么多重兵，着实是尾大不掉，另一部分人则对王府持肯定态度，觉得对付鲜卑还是需要李策这样的帝国名将。 口碑两极分化很严重。 然后李安贞又曾在尼山书院求学，后来还成为书院最年轻的讲席先生，所以燕王府婚宴也是邀请了尼山书院众多的大儒。 无论喜不喜欢李策，光是尼山书院，前前后后就来了几十位大儒——他们就算不给李策面子，也要给洛家面子。 洛家家主可是国子监大祭酒，尼山书院诸多学子未来想要在庙堂一展所学，可都绕不过国子监。 看着陈牧川似乎有叙旧的打算，贺兰明月扯扯叶菩提的衣袖，示意她赶紧把这家伙打法了。 于是叶菩提说道：“陈公子这是要去往何处？” 陈牧川挠挠头，说道：“童先生和几位夫子在半山的闲月花厅喝茶，我闲来无事便出来逛逛，谁曾想王府实在太大，逛着逛着便迷路了，眼看着新人及将迎进门，宴席马上就开始，我现在找不到闲月花厅了，正想找人询问一下，便看到姑娘二人。” 叶菩提手指一个方向，说道：“你朝着这个方向走，绕过一座湖，然后往北边的庭院走去，再穿过一条长廊和两座花园便能到闲月花厅了。” “叶姑娘对燕王府很熟悉啊。 ”叶菩提假装没有听出这小子还向继续聊下去的心思，说道：“宴会马上开始了，陈公子还是早点过去吧，莫让你家先生等着急了。” 说完就和贺兰明月朝着令一个方向走去。 留下欲言又止的陈牧川，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神莫名。 算算时间，李誉迎亲快要回来了，两人便往正堂走去。 路上贺兰明月好奇问道：“刚那人是谁呀？” “我们在荣山是救下的那个书生，你应该见过的。 ”“没印象。 ”贺兰明月说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才懒得记。” 正堂宾客云集，被围得水泄不通，叶菩提与贺兰明月站在较远处，并未依仗着武功硬挤进去。 不久震天响的鞭炮声从山脚下传来，众人便知道是新郎回来了，无数人抻着脑袋向外张望。 贺兰明月踮着脚尖张望，嘟囔道：“什么也看不到啊。” 有人听到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笑声：“让你身边的叶姑娘帮你啊，叶姑娘武功高绝，随随便便就能带你到屋顶，自然一览无余。” 这道声音对于贺兰明月有些陌生，她好奇转头，想看看是谁在说话。 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两人不远处，怀抱长剑，英姿飒爽，素面朝天，笑靥如花。 贺兰明月还未说话，叶菩提已经先开口道：“南宫小姐，好久不见。” 出现在这里的正是南宫武夫的宝贝女儿，墨岭剑斋的嫡传弟子南宫水袖了。 李誉大婚，南宫武夫自然不适合出现，那么她便最适合代表南宫武夫前来，而且她还是墨岭剑斋弟子，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对于她的出现叶菩提倒是不意外。 在叶菩提登榜之前，这姑娘和李安贞是胭脂榜唯二相貌出彩的同时武功还非常厉害的美人，而且相比于李安贞毁誉参半的评价，南宫水袖获得的则全部都是赞誉，无论是江湖中还是庙堂中都有无数青年才俊甘愿成为她的拥趸。 不仅是这些人，便是李誉也对她心生好感。 只可惜这姑娘的追求和叶菩提有几分相似，只专注于剑道修行，无意于儿女情长。 而且她在武道的进步也是非常惊人的，一年前两人在洗剑山庄相遇，那时南宫水袖才不过天境四品的修为，如今才一年过去，她已经进阶天境二品。 前后不过一年时间，想来是她在洗剑山庄观碑时颇有收获才能一年连晋两境。 听到叶菩提口称南宫姑娘，贺兰明月立刻就明白对方的身份。 然后她细细去打量这个早有耳闻的南宫水袖，作为胭脂榜上的美人，相貌自然是清丽脱俗，气质更是出尘，再加上她身上各类光环的加持，也难怪名声还要大过洛锦辞。 看着一脸笑容的南宫水袖，贺兰明月心中有着怪异的感觉闪过：她是知道李誉心仪南宫水袖的，奈何谁也猜不透这姑娘的心思，不然今天这大花轿坐很可能就不是洛锦辞，而是南宫水袖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李誉喜欢自己，知道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南宫水袖对叶菩提微微拱手，说道：“叶姑娘，许久不见。” 然后对贺兰明月说道：“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贺兰明月姑娘吧？我听李誉提提及你来了燕王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罕见的大美人呢。” “南宫小姐过誉了，你才是名满天下的大美人呢，和你比起来，我可是差远了。 ”虽然南宫水袖和叶菩提有那么几分相似，但对于贺兰明月来说却是天差地别，面对叶菩提她可以嬉笑怒骂，谈笑风生，毫无压力，但是面对南宫水袖可不行。 应对得体的同时又有几分锋芒毕露。 第294章 惊闻 一阵锣鼓声传来，鞭炮齐鸣，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三人得知定然是新人进门了。 然而前方挡的人实在太多，贺兰明月便是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耸动的人头，其余什么也瞧不见。 叶菩提见状便拉着她一跃而起，来到不远处一座凉亭顶上，两人前脚落地，南宫水袖后脚便也跟上来。 洛锦辞凤冠霞披，缓步走进喜堂，站在右侧； 未几，一身红装的李誉进门，站在左侧。 站在凉亭之顶，下方喜堂一览无余，贺兰明月叹道：“这身衣服真好看，可惜看不到新娘的脸。” 叶菩提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她。” “不一样啊，凤冠霞披一生只能穿一次呢。 ”一旁的南宫水袖笑道：“说起来，你我三人早都过了成亲的年龄，我未婚是因为想成为无拘无束的女侠，儿女情长什么的太影响本姑娘行走江湖了，我猜叶姑娘和我差不多，那么贺兰姑娘呢？你可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多少豪门贵族都恨不得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去，你怎么到现在还是单身呢？” “这话说的。 ”贺兰明月道：“别人想娶，我就要嫁吗？姑娘我这辈子就没有想过嫁人。” “同道中人啊，我也是这般想法呢。 ”贺兰明月说道：“我们和你可不一样，你是大将军的女儿，墨岭剑斋的高徒，未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总会有人替你安排这些的，我们就不一样了，菩提她们家她最大，谁也不敢替她做主，我呢，孤家寡人一个，就更不担心这些问题了。” “不不不。 ”南宫水袖摆手说道：“我自己的事情除过我自己，没有人能替我做主，我爹也不行。” 看到两人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叶菩提连忙说道：“好了，开始拜堂了。” 两人遂住口，朝着下方喜堂看去。 这个时代拜堂成亲的仪式极为繁琐，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然后才能礼毕，新娘送入洞房。 拜完堂才能开宴，观礼完毕的三人跃下凉亭，很快便有管家指引三人入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三人被安排在同一席位，同桌也都是王府女眷。 这般安排倒是和去年新年时的安排相似。 王府实在是没把她当外人。 整个成亲的过程极为顺利，没有出任何意外，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吃完酒席也就回转小院，准备明日就离开。 此番若非适逢李誉成亲，她们一行人应该已经踏上去往归墟城的路，所以李誉婚礼之后，她们就会立刻离开。 至于闹洞房之类的事情，她们是没有兴趣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人还是别打扰人家了。 这么多年，燕王府内其实一直都是李安贞在扮演者当家女主的角色，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由她来处理，但李安贞可不仅仅是一个要管理王府后院的普通女子，她还是一个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王府里面许多大事情也需要她来谋划和处理。 如此一来，注定是有些分身乏术。 如今李誉迎娶洛锦辞这个大才女，燕王府这后院才总算是有一位正儿八经的女主人了。 至于王府之后是会风起云涌还是太平祥和，这就不是叶菩提所关心的了，李誉成亲的第二天她便此别王府，与贺兰明月、孙伯、疾风一行人踏上南下归墟城的路。 原先她们打算从王府去青州，然后从青州乘船出海，直奔南海的归墟城。 这是贺兰明月在不夜城时就和叶菩提商量好的，但之前她去了一趟碧落天，又跟着叶菩提跑去扶桑，来来回回乘船折腾，实在不愿意在坐船，于是几人不得不改变路线，准备一路往南，穿过齐州、江南，然后再到岭南，从梅州出海去往归墟城，这样她们只需要乘船几日便可以了。 一辆宽敞的马车上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坐在车厢内，孙伯和疾风坐在车外驾车。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幽州已经两日，进入到齐州地界。 两人坐在马车上，贺兰明月翻出一幅地图查看，说道：“从这里一直南下，陆路加海路，差不多有一万里了。” 叶菩提的眼睛从地图上扫过，没有去看南下的路，反而是把目光转向其他地方，说道：“从中原到草原，再到西伯利亚，再回西域，然后去扶桑，去年咱们两人走的路远不止一万里了。” “那么希望今年能少走一些路吧，一万里就足够多了。 ”她话中的意思自然是希望能在归墟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菩提说道：“我也希望是这样，不过从归墟城回来，我还要去南疆一趟，时间允许的话还要去齐州凤仪阁一趟，肯定要比你走的远。” “没关系，我没你一起去啊。 ”“嗯？”叶菩提诧异地看她一眼，说道：“你酒楼不要了？” “我手底下那么多人呢，总不能让我事必躬亲吧。 ”“那也没必要跟着我到处乱跑。 ”“你本不用再去归墟城的，都跟着我去了，我陪你去南疆有什么不行的？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累赘？”“没有没有。 ”叶菩提连忙否认：“你见多识广，消息渠道也多，有你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 贺兰明月一拍手，说道：“那就说定了，咱们不光今年要走一万里，以后每年都要走一万里，看便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叶菩提笑笑，说道：“好。” 便是在这时，马车外传来孙伯的声音：“小姐，叶姑娘，前方路边好像有人在被追杀，大声求救呢。” 原本想要说什么的贺兰明月闻言没好气道：“关我们什么事情。” “可是……”孙伯说道：“疾风先生已经冲过去救人了。” 贺兰明月：“……” “我才是老板好吗，他这喜欢管闲事的毛病是一点没变啊。 ”说是这样说，既然疾风已经冲过去，那么贺兰明月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等到孙伯将马车停稳，两人掀开车帘下车。 入眼可以看到前方的道路上有一辆马车朝着他们狂奔，马车后面则呼啸跟着十几个骑马大汉，人人手持兵器，喊打喊杀的紧追着马车不放。 原本坐在车辕处的疾风已经真正化身疾风，朝着马车冲过去。 与马车擦肩而过之后，疾风瞬间停下脚步，拦在这十几骑之前。 他的神色肃穆，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那十几骑眼见着杀出一个疾风，根本没想去搭理他，骑在马背上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入旋风一般冲过来，竟然准备直接撞死他。 眼看着两边的距离只剩下一丈，已经是普通人无法躲开的距离，最先那一骑的大汉脸上已经露出狞笑，仿佛是预见疾风被他的坐骑撞到骨折筋断的下场。 也是在这一丈的距离疾风选择出手。 他摆出一个弓步，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之上，一道寒光闪过，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这一骑的背后。 然后他动作不停，连连闪身，化身迅捷疾风，一气呵成，出现在这十几骑的身后。 这些人还在狂奔，疾风骤然还剑归鞘。 下一刻，一阵阵惨叫声响起，这十几骑的马腿全部被斩断，骤然失去胯下坐骑，十几个人齐齐摔倒在地，惨呼声此起彼伏。 疾风只杀马不杀人，倒也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这里毕竟是中原，他也有所顾忌，不敢肆无忌惮出手。 这十几人摔倒在地，剧痛传来，他们才终于惊醒，看着十几匹被斩断马腿的坐骑，再看看好整以暇的疾风，这十几个人面面相觑，心有余悸，然后二话不说便窜进道路两盘的林中，四散奔逃。 眼见这些人逃走，那辆逃命的马车也停下来。 驾车的车夫掀开车帘，马车上走下一人。 是一个很秀气的姑娘，气质柔弱，她对着走来的疾风遥遥行一礼，说道：“多谢义士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疾风摆摆手，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不用客气。” 这段时间他跟在贺兰明月身边，也在学习汉话，还有些生疏，不过简单的日常交流已经足够。 站在一旁的叶菩提打量着姑娘几眼，突然开口道：“你是朝云姑娘？” 那姑娘闻言连忙住转头，看向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叶菩提与贺兰明月。 她的脸上满是疑惑，说道：“这位姑娘，我们见过吗？” 马车上下来的两位姑娘都是仙女似的人儿，自己要是见过，定然是印象深刻，但是自己看到说话的那绝色美人却没有任何记忆。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前年冬日在辽城我曾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是易容，向姑娘打听过芸香姑娘的事情。” “啊！”朝云姑娘微微张嘴，说道：“你……你是那个叶公子？” 叶菩提点点头：“对，是我。” 朝云赞叹道：“原来你这么漂亮啊。” 前年她是遇到过叶菩提一次，叶菩提为调查金银庄的案子去过软玉楼，只是那时叶菩提易容，虽然被她瞧出破绽，但毕竟没有见的真容，所以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 叶菩提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人追杀？” 这里是齐州地界，距离辽城可是有数千里，她一个软香楼的清倌人怎么会来这里？ 而且她当时不是和一个姓夏的富家子弟互生情意吗，怎么又会来齐州？ 朝云姑娘笑笑说道：“这些年我也攒下些银子，所以前些日子便给自己赎了身，好在妈妈通情达理，并未为难我。 我被卖到辽城前家住江南，所以赎身后便准备返回江南。” “恭喜恭喜。 ”叶菩提说道：“困鸟出笼，凤鸣九天； 游龙入海，遨游四方。 恭喜姑娘重得自由之身。” “多谢叶公子……啊，应该是叶姑娘，多谢叶姑娘吉言。 ”“对了，你即是归乡有何至于被人追杀，这些人是强盗劫匪吗？”提及此事，朝云姑娘神色凝重地说道：“不是的，这些人不是强盗，他们是芸香的手下。” “芸香？那个已经死了的芸香？你又见到她了？”金银庄的案子，当时江九横等人是怀疑和芸香有关的，奈何等到他们查到软玉楼时芸香已经病逝，她唯一的丫鬟也被她提前赎身也离开软玉楼，线索就此中断，直到今日这件案子还是悬而未决。 “是的。 ”朝云姑娘说道：“芸香没死，死的是她的丫鬟蓝儿，她是诈死脱身！” 补上那天欠的一章 第295章 芸香的秘密 两辆马车朝着齐州城而去。 马车上惊魂未定的朝云姑娘正在讲述事情的始末。 “前几日我方到齐州城，临行前妈妈让我给她在齐州的朋友捎一封信，妈妈的那位朋友留我在这里玩耍几日，我从辽东南下也有十余日，正好便在齐州城歇息一下。 ”“前日我去逛街，在一个胭脂铺子遇到了芸香，她也在买胭脂，刚看到她，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起先我问她是不是芸香，她还矢口否认，最后被我连番追问，才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 ”“她说自己当年是厌倦风月场所，所以想要离开，可是有没有足够的银两赎身，恰好贴身的丫鬟蓝儿患了不治之症，两人便商议出这个瞒天过海之计，毕竟给一个小丫环赎身远比给她这样一个当红的歌姬赎身便宜太多。 ”“事情没这么简单吧？”叶菩提说道：“不然她为何又要派人追杀你呢？” 初听闻芸香未死的消息，叶菩提也是惊讶不已，所以才请了朝云姑娘与她同回齐州，原本这姑娘已经被吓破胆，只想着早早回家，而不是再去齐州，好在最后她发现救下她的恩人疾风竟然是叶菩提等人的车夫，这才让她安心下来，跟着叶菩提返回齐州城。 朝云姑娘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起先我对她的话也是深信不疑，也很感动她和蓝儿之间的情谊，她告诉我如今她在齐州城盘下一处宅院，帮着齐州城各大秦楼楚馆教歌舞，我也信以为真，住在齐州这几日，便时常去她那里玩耍，再叙一叙姐妹感情。 ”“今早她邀我去喝酒，不多时有人唤她，她便暂时离席，而我恰好想要方便一下，在她离开不久后也就离开，只是我那时喝酒喝的有几分醉意，朦胧中走到她的书房，听到……听到……”叶菩提练连忙追问：“听到什么？” “我听见她正在与人商议杀人越货的事情！”“姑娘可否记得当时她与别人的对话？”“记得。 ”朝云姑娘说道：“当时我听见房间内有一男子说道：去年就该上交的银子我们现在都还没有上交，右护法已经很不满意，严令这几日交出去，你这边的情况如何？芸香说道：若非你鲁莽行事，让齐州城的富商都有了警觉，我们怎么会凑不齐银子？” “那男子说道：我这也不是因为上边催的紧吗？按照你的办法，我们何时才能凑足上边要的银子？芸香说道：那也不应该杀人，你这一动手，洗劫了柳家，虽然可以得到一笔银子，但却让其他人警觉起来，就连官府都闻风而动，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怎么凑齐上边的银子？”“那男子说道：你的办法太慢，想要谋得一家富商的财富就需要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我们哪里有时间？”“芸香说道：那现在呢，现在到处都警觉提起来，不还是要按照我的办法来吗？早知如此，你若是能听我的，现在一样把柳家拿下来了，还不用闹的齐州城人心惶惶。 ”“男子说道：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如今我们想的应该是如何凑足上边需要的银子，这齐州城是你我两人负责的，凑不足银两，别说教主会如何惩罚我们，便是左护法那一关我们都过不了。 ”朝云姑娘说到这里便停嘴，顿了顿说道：“我只听到这里，便不敢再听下去，匆忙离开。” “后来呢？”“后来我便直接回到妈妈那位朋友的住处，但越想越害怕，就赶紧找了马车出城，谁曾想刚出城没多久，便于到这些追杀我的人，想来是芸香知道我听到她们的话了。 ”“你不该走的。 ”叶菩提道：“你当时就应该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的喝酒，喝完酒再离开，自然平安无事，不然芸香回去一看你不辞而别，自然就会起疑心了。” 朝云姑娘苦笑一声，说道：“我事后也清醒过来，知道当时不该离开的，但那时我害怕极了，心中只有着赶紧离开的念头，哪里还能想到其他呢。” 一旁的贺兰明月笑道：“人家这是正常反应，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那么冷静，何况她当时那么还跑，就算她留下，也难保不会漏出破绽，若是漏出破绽，就根本走出那宅子了。” 叶菩提说道：“我刚才提及什么齐州柳家，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的。 ”朝云姑娘说道：“这件事闹得很大，我方来齐州就听不少人在谈论了，说是在大年夜的时候齐州富商柳家被土匪洗劫了，全府上下一百多口全被杀害，府中所有财物都被洗劫一空。” “这件事闹开，齐州城富商人人自危，都开始招募高手护卫，案子还被御史捅到京城去了，官府最近也是疯了一样在寻找凶手，另外刑部派出四大神捕中的白芷柔前来查案，另外据说镇抚司也有人来。 ”“这么说，这柳家的案子是芸香她们一伙人所为？”“按照我听到的，应该是这样。 ”叶菩提转头看向贺兰明月，说道：“你怎么看？” “按咱们现在掌握的线索，还有朝云姑娘听到的那些话，这个芸香必然是长生教的人无疑，至于齐州城的事情，还要看你想怎么做。 ”顿了顿，她又笑道：“不过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 “什么？”“齐州城太守今年在吏部的考核肯定是下等，能保住眼下的位子都要看齐州官府破案的速度，升迁什么的，就别想了，即便他很有背景，短时间也别想挪窝了。 ”“你说的和我们好像什么关系吧？怎么，听你这幸灾乐祸的语气，你认识这齐州太守，还有点矛盾？”“那到不至于。 ”贺兰明月说道：“不过这齐州城太守名为黄廷茂。” “黄廷茂？这个名很特别吗？”贺兰明月意味深长的说道：“黄廷茂是尚书右仆射黄书璞的长子，黄铭章的亲哥哥。” 叶菩提这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说道：“原来如此。” 贺兰明月叹息道：“可惜啊，这黄书璞膝下三子，长子黄廷茂不到四十岁，已经是一城太守，二子黄思国则在南宫将军帐下效命，如今已经是副都尉，唯有三子黄铭章，年纪轻轻便夭折，可叹，可叹啊。” 叶菩提听出这姑娘话里话外是在揶揄自己，便也说道：“人的命运啊，永远是不可捉摸的，或许是上天看黄三公子实在太可爱，便召唤他上天享福去了呢。” 贺兰明月大笑道：“你说的太对了，多好的青年才俊，可惜就是眼瞎哦。” 贺兰明月借着黄铭章的事情调侃叶菩提，让一旁的朝云姑娘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个大美人在打什么哑谜。 叶菩提杀死黄铭章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而且这件事也已经被燕王李策亲自出面解决，便是黄书璞也只能心中暗恨，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如今到得这齐州城，太守又是黄铭章的亲哥哥，若是让对方知道这件事情，虽然不敢正面为难叶菩提，但私下很可能会暗算她。 贺兰明月调侃归调侃，但终于是为叶菩提考虑的，她提起这件事其实是想告诉叶菩提，这齐州城太守和你是仇家，若你想借助齐州官府的力量来调查芸香和长生教的事情，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这件事情，她们若要插手，也只能暗地里去查。 叶菩提自然也明白她中的意思，说道：“如此我们就只能自己去查了。” 她看向朝云姑娘，说道：“朝云姑娘，你可还记得芸香的住处？” “记得。 ”她不止一次去过芸香府上，自然记得地方，听叶菩提提及，又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住处，但我自己不能去的。” “我明白。 ”叶菩提笑道：“你肯告诉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让你涉险？回到齐州城，我们便找一处客栈住下，我让疾风先生去保护你，剩余的事情我自己处理，之后你可以自己南下，或者跟着我们南下，无论是哪种肯定都比你现在孤身一人上路安全。” 芸香派来追杀朝云姑娘的一群人可都是毫发无损的回去了，芸香必然还会派人去追杀朝云姑娘，她如今就上路，远不如跟在叶菩提等人身边安全。 起先朝云姑娘是有些担忧，但听说会让疾风保护她，便点头答应下来。 没奈何，疾风之前出手救人实在太潇洒，留给朝云姑娘的印象实在太深刻，有疾风这样一位高手在身边保护，满满都是安全感。 齐州虽只是三十六州中的中等州，但地处北接幽燕、东临青州，西边是豫州，南边则是明、荆二州，属于中原富饶地区，因此齐州城修建的格外雄伟。 城中店铺林立，鳞次栉比，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这等繁华城池，客栈酒楼自然多如牛毛。 为了安全起见，进城前，她们已经让朝云姑娘的车夫自行离去，让她跟着叶菩提两人同乘一车。 一行五人在城中寻得一家客栈下榻，然后开了五间上房。 朝云姑娘早起便吃酒，然后又经历惊魂一幕，早已经身心俱疲，晕晕乎乎，因此到客栈后便回屋沉沉睡去。 疾风住在她隔壁，能时刻保证她的安全。 然后贺兰明月则到叶菩提的房间内，商议有关芸香的事情。 叶菩提说道：“今晚我先去芸香的宅子探探底，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便捉了她拷问，然后再将她们扔到官府门前。” 贺兰明月没有反对，而是说道：“让孙伯跟着你去吧，虽然你武功很高，但多一个人，也能帮你照应着。” “不用。 ”叶菩提说道：“孙伯留下来保护你，我一个人足以。” 根据她从杜老九那里了解到关于长生教的信息，长生教中他们那个神秘教主是谪仙人外，左右两位护法是知秋，除过这三人，再没有人是自己对手，而且她也不虚任何同境界的武夫。 也就是说除过他们那个神秘教主，长生教单打独斗她不害怕任何人，所以对于这次行动，她并不担忧。 出于对叶菩提实力的信任，也是对她性格了解，贺兰明月不再坚持，说道：“我现在有些担心，从之前你和长生教短暂的交际来看，他们行事是极为谨慎的，我担心那些杀手回去复命，芸香知道朝云没死，会不会有所警觉，提前撤退？” “你说的有可能。 ”叶菩提道：“但按照朝云姑娘说的，芸香的那处宅子是在闹市区，而且也不便于惊动官府，所以不能白天行事。” “一切都等到我探完再说吧，本来这次也没想过会和长生教有什么交集，南疆之行才是关键，如今遇到，便是探上一探，有收获自然是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晚饭五人没有在外面吃，直接让店小二送进房间解决。 然后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在房间中手谈打发时间。 咱们的贺兰姑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这个时代，对于出身好的姑娘们来说。 这些都是必修技能。 不过她的水平比之叶菩提还有些差距，因为她的技能都点在赚钱上面了，反而是叶菩提，小时被父亲以锻炼静气为名认真学习过几年，比不过名家国手，但下赢贺兰明月没有问题。 手谈三局，贺兰明月都是惨败，最后把棋子一扔，说道：“没意思，不下了。” 叶菩提看看窗外，说道：“也好，天色已晚，我也该动身了。” 此时已经是灯笼高挂，月上梢头的夜晚，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宵禁时间了。 说着便抓起一旁的茱萸剑，准备夜探芸香的宅邸。 犹豫一下，贺兰明月起身说道：“虽然你武功很高很高，但是我还是想多说……一切小心，平安回来。” 叶菩提点头：“好。” 说完便推门走出去。 今晚月明星稀，其实不适合夜探，但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找个黄道吉日，只能这般去做了。 月色下，叶菩提如幽影鬼魅，穿梭在齐州城的大街小巷，朝着芸香的宅邸而去。 第296章 夜探 临着闹市，有一座三进的大宅子，这便是芸香如今的落脚处。 接近宵禁世间，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 打更人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从各个巷子穿绕过去。 一只小猫踩过屋顶，瓦片有着轻微的响动声。 小猫从房顶跳跃下来，钻进黑暗中，然后叶菩提的身影也来到这里，踩过瓦片朝着前方飞掠，却没有一丝响动。 临着闹市的这一片区域都是住宅，据说是齐州城地段最好，价格最高的地方，能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朝云姑娘对叶菩提提及这里的时候也是满脸艳羡，她虽有些积蓄，但赎身之后还要考虑以后的生活，还准备做些小生意谋生，便是要购置房产，也不会选择这些昂贵的地段，能有片瓦挡风遮雨及已经心满意足了。 看着她的神情，叶菩提也是心有感悟——谁说只有现代人才发愁房子，古代人一样买不起房啊。 长安居，大不易。 相对于朝云姑娘的精打细算，芸香这处宅子可就是毫无疑问的豪宅。 以她在软玉楼还没有朝云姑娘大的名气，这些年肯定是攒不下这么多因子的，那么她的这些钱肯定是借助着长生教聚敛来的。 宅院很大，但是因为有朝云姑娘的提似，叶菩提知道主卧在何处，摸进宅院之后直奔主卧。 甫近宅院，她就能感受到几股不弱的气息，都是一些天境高手。 按照朝云姑娘的描述，那芸香应当是不通武艺的，但她的宅院中却能有如此多的天境高手，说明她在长生教的地位不低，甚至可能还在七散人之上。 叶菩提悄然摸向芸香住的院子，正准备翻墙而入，却听院中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高喊道：“有贼人！有贼人闯进来了！” 接着叶菩提感受到的那几股高手气息便都闻风而动，朝着叶菩提所在的这处院子而来。 叶菩提微微一愣：以自己的武功应当是没有惊动对方才对，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还是说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机关，自己不小心触发机关，所以才惊动他们？ 可是以自己的武功，所过之处纤毫毕现，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警戒机关啊。 叶菩提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先暂避锋芒，不然芸香警觉起来，自己可能还没抓到她就被她溜走了。 然而等她准备起身时才发现事情和自己想想象的有些不同。 一墙之隔，芸香的院子中，已经有人开始交手。 交手的双方都是天境修为。 叶菩提这才明白原来是另外有天境高手闯进来了，惊动了对方。 而自己则是误把闯进来的那个天境高手也算到对方的人中去了。 既然如此，她便不忙离去，而是悄然跃上旁边的一颗大树，借着青翠茂密的枝叶隐藏自己，然后朝着芸香的院子中看去。 她要看看是谁坏自己的事情。 院中有七人在激斗，一位天境三品的年轻女子，相貌很清秀，但是眼神过于冷肃，给人难以亲近的距离感。 她正在被其余六位天境高手围攻。 这六位天境高手修为最高天境四品，最低天境六品。 这六人虽然修为不及那女子，但他们精通合击之术，六人身法施展开来，将那女子牢牢困住。 六人这套合击之术非常精妙，隐含某种阵法，他们以一人为进攻的矛，其余五人则是守护的盾。 六人成六边形占位，一人进攻，其余五人守护，被围困的那女子只能硬接进攻的那人，若是她改变目标，则是原本守护的盾立刻变为矛，这时便是两人为矛，四人为盾。 若是她再改变进攻目标，则三人为矛，三人为盾，再继续则是四人为矛，二人为盾。 进攻者则会腹背受敌，穷途末路。 若是她不改变进攻目标，则对方就会和她车轮战，每个人只进攻一轮，然后立刻换人。 且不说这几人武功不同，骤然换人会让这女子措手不及，仅仅是内力，她一人也比不上六人相加。 于是交手不过片刻时间，她就已经被这六人牢牢压制，只能再有限空间内拼命抵抗。 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内力终究会消耗殆尽，到时候便是死路一条。 院中除过这激斗的七人以外，从房间内又走出一位披着衣衫的年轻美女。 不用提醒，叶菩提也知道这女子应该就是那个诈死的芸香了。 芸香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出现在自己宅院的不速之客，说道：“这姑娘，不知道你这三更半夜闯入我的府中有何贵干？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便是，何必舞刀弄枪呢？” 那女子已有几分力竭，绷着脸不回答芸香的问话，只是竭力对敌。 芸香又说道：“这里可是齐州城，你这样闯进别人的宅院行凶，置王朝律法于何地？若我今晚擒下你交给官府发落，少说也要判你流放三千里，你说这又是何苦呢？只要你放下武器，咱们就心平气和的谈谈，如何？” 那女子还是不答话，实际上她已经被这六人逼到极限，更不愿意分神说话。 芸香见状，也收起笑脸，冷声道：“抓活的！” 六人闻言，齐声怒吼，然后阵法再变，六人如穿花蝴蝶一般围绕着那女子飞速旋转。 六人同时出手，十二只手同时抓向女子的肩腰腿，如同铁钳一般将她箍住，让她一动不能动。 看到这女子被控制住，芸香从屋檐的台阶上走下来，来到她面前，说道：“现在可以说说阁下的来意了吧？说完了，我也好送你上路。” 那女子被六个高手控制住，这六人不仅是控制住她的身体，同时还用内力封锁她的经脉，阻塞她的气机运行，如此她连运功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听闻芸香的话，女子冷漠的表情不曾有丝毫改变，只是朗声说道：“我乃刑部缉捕司神捕白芷柔，奉刑部之命前来查案，你敢杀我？” 听闻女子报出名号，芸香微微一愣，然后把手伸进她的胸口，一阵摸索后取出一块令牌，这是她在刑部的身份腰牌。 捕快是吏，与官员不同，属于较底的职位，但做到神捕这一层却又不同，大雍王朝数十万捕快，能做到神捕的只有这四人。 代表的是刑部缉捕司的权威。 这四人权力较普通人大许多，一般只有大案子才会惊动他们，而且他们到某地去也有权调用当地官府力量，只不过州府的刺史、太守都不怎么把他们放在眼中而已——就如之前任非笑、宗彦之在青州查案，当地府衙基本就是表面应承，私下却出工不出力。 如今白芷柔被擒下来，立刻便表明身份，想让芸香心生顾忌，毕竟一位神捕的死亡或者失踪不是小事，朝廷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果然，翻看着白芷柔的身份腰牌，芸香的心里有些纠结了。 如今齐州城因为柳家的案子已经是风声鹤唳，若是此时此刻在神秘失踪一位神捕，那就更乱了，朝廷肯定会派更多高手前来。 她这里的六位天境高手可以对付白芷柔，但更多的人呢？ 四大神捕中再多来两位，自己这边都难以招架了。 更何况还有镇抚司和大内密谍司，根据教中传来的消息，也不知怎么的朝廷就知道他们红莲教后人的身份，这两大恶名昭著的机构已经开始在调查他们了。 自己这边本就为给教中上交的银子发愁，若是在惹出镇抚司和密谍司过来，怕是自己这个齐州分舵的负责人就要以死谢罪了。 可是也不能这样放走白芷柔啊。 齐州城百姓都知道，神捕白芷柔是奉命前来调查柳家案子的，她现在出现在自己这里，很明显是已经查过来了。 就这样放她走？ 一时之间，芸香也陷两难之境。 听到白芷柔自报身份，原本躲在树上看戏的叶菩提便准备出手救下她了。 不是出于侠义心肠，而是白芷柔的神捕身份对她有用——齐州太守黄廷茂可是和她有仇，自己是没办法借助齐州官府力量的，而白芷柔是来自刑部的神捕，和齐州城没有关系，绝对是自己合作的最佳对象。 在青州时她便是和宗彦之合作捣毁掉长生教的一座分舵，从那时起才逐步揭开长生教的神秘面纱。 如今在齐州，她自然也可以和白芷柔合作，反正她已经朝云姑娘那里得知柳家的案子确实是长生教所为，两人合作，一人查案子，一人查长生教，各取所需。 不过她刚刚把手放在腰间，却有突然住手。 因为就在这时，又有人推开院门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乃男子，方面长耳，面白无须。 着一身黑色长袍。 这人有天境七品的修为，不算多高。 看到这人进门，那六个高手齐声道：“马舵主。” 芸香的脸色则不太好看，说道：“你怎么来了？” 那被称为马舵主的男子说道：“你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我当然要过来看看，怎么？这女子是什么人？” “哼！”芸香冷哼一声，说道：“还不是你惹的麻烦？你自己看吧。” 说着便把白芷柔的腰牌仍过去。 马舵主接过腰牌一看，愣了一下，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神捕啊，不知道白神捕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白芷柔说道：“我来做什么，你们不清楚吗？” “这话倒是奇怪。 ”马舵主笑起来，说道：“我们都是本分的商人，做点小生意谋生，神捕若要查案抓人，也不应该来找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啊。” “平头老百姓？”白芷柔说道：“能做下柳家一百六十三口灭门案的恶徒，你们也敢说自己是平头老百姓？” “大人，说话要讲证据的。 ”马舵主说道：“你可不能污人清白，我们都是老百姓，别说杀人，杀鸡都不敢啊。” “不敢？”白芷柔反问道：“那你们这里的六位天境高手怎么解释？难道你想说这是你们请来看家护院的护卫？” 马舵主哈哈大笑：“大人真聪明，一猜就中，这六人确实是我们请来的护卫啊，最近齐州城发生柳家的灭门惨案，人人自危啊，我们也一样，所以便花大价钱请来这六位高手保护。” “说来这还是你们官府办案不力啊，若是早日追查出柳家案子的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我们这些老百姓也能早点过上安心日子，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呐。 ”白芷柔呵斥道：“巧言令色！” 她说道：“若不早日将你们这群凶手绳之以法，齐州城的百姓才是永无安宁之日。” “你们以商人为名，假借身份，其实暗地里却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真当你们做的事情天衣无缝马？”听到此出，叶菩提顿时觉得这姑娘好像没有宗彦之老谋深算啊。 当时在青州，宗彦之是摸清长生教分舵的情况，然后又有自己帮助的情况下，然后还带着两百个捕快才行动的。 这姑娘呢？ 孤身一人就敢闯魔巢。 不知道她只是来打探消息，还是仗着自己天境三品的修为想要捉拿凶手呢。 前者还好说，要是后者，那她就太蠢了。 一旁的芸香有些不耐烦说道：“你和她说这么多干嘛？人家既然查到这里，肯定是掌握一些线索了，我们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应对这件事。” 马舵主转头反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麻烦是你惹出来的，自然应该你来想办法解决。 ”芸香说道：“更何况这齐州，你是舵主，我是副舵主。” 马舵主笑道：“不容易啊，咱们的芸香姑娘终于想起来我才是舵主了，我还以为有右护法给你撑腰，你都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呢。” “若不是你行事鲁莽，教中又何必派我来？如今你惹出这些乱子，却都要算到你我头上，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争这些吗？”“好好好。 ”马舵主说道：“咱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齐州这边若是暴露，教主必然震怒，你就算有右护法罩着，也难辞其咎，我就更惨了，估计是生不如死。” “知道就好，知道就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白芷柔该如何处理？”“麻烦啊。 ”马舵主咂嘴说道：“放不得，也杀不得，要不然我给她喂下名铭心蛊？” 芸香说道：“铭心蛊又不能控制人的心智，她只要离开肯定就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然后调集人手来围剿我们，若是我们提前离开，就等于放弃齐州分舵，教主怕不是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再说她背后是大雍朝廷，你保证大雍朝廷就没有办法解决铭心蛊？”马舵主说道：“言之有理，那就……杀了她！死人总不会坏事吧？” “她是神捕，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要是她死了，会惹出多大乱子？”“没关系的。 ”马舵主说道：“我有一李代桃僵之计，定然叫人看不出破绽。” “何计？” “南疆沈月宫，易容之术天下少有，近日他们终于臣服于我们，所以我们便可以让沈月宫用易容之术，找人伪装成她，然后在让伪装之人寻找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假死，这样便能撇清我们的嫌疑，也可以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去见阎王！” 第297章 救人与审讯 “此计甚妙！”芸香拍手说道：“这样谁也想不到真正的神捕早已经去见阎王爷，也没有人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听到芸香的夸赞，马舵主内心冷笑：女人就是女人，一遇到大事便手忙脚乱，难成大气候，关键时刻还要靠老子。 若非你是那右护法的小情人，老子会把你放在眼里？ 又听芸香说道：“问题是，她是天境三品的高手，我们从那里去找一个天境三品，而且是女子的高手？” “这就靠你了啊。 ”马舵主已经习惯在脸上堆出假笑，说道：“右护法手下高手众多，区区一个天境三品的高手还不容易找出来？” 犹豫一下，芸香点头说道：“我这便让人修书一封。” 然后她看着白芷柔，说道：“这女子怎么办？” “先留着。 ”马舵主说道：“易容之术不仅易的外貌，还有形神，想要瞒天过海不是那么容易，等到沈月宫的人到了之后再送她上路。” 白芷柔听着这两人谈论如何处理自己，越听越心惊，要是按照两人这招李代桃僵之计，自己怕不是要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但如今她受制于人，想要反抗也不得。 如今她便是期盼齐州府衙能发现她失踪的事情，然后派出高手前来寻找。 因为她今晚只是来打探消息，所以未带其他人手，但府衙那边是有人知道她今晚行动的。 根据得来的线索，她对这里产生怀疑，所以前来查看，到如今她已经不是怀疑，而是可以确定柳家的案子就是这群人做下的。 但是知道又如何？ 谁能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天境高手呢。 最糟心的还是自己没办法把消息传回去，只能寄希望于知道自己去向的那些捕快能发现异常之处。 她暗暗叹息：那些捕快应该不至于这么蠢吧？ 另一边，叶菩提也已经目睹出完这一切，更是将所有的谈话尽收耳中。 芸香等人是长生教众，这点在她意料之中，她不是武道高手，金银庄的案子未必是她所做，但必然和她脱不了干系。 更让叶菩提意外的是得知长生教已经控制沈月宫的消息。 沈月宫是南疆大派，擅机关暗器，易容制毒，宗门实力不容小觑，但如今依然被长生教控制，可想而知，长生教在南疆已经有多大势力。 既然得知这些消息，叶菩提就不准备在继续观望下去。 白芷柔肯定是要救的，芸香也是要抓的，审讯手段之类的，她肯定是比不上白芷柔这些专业的神捕。 树影婆娑，叶菩提便闪身掠进宅院中。 马舵主大喝一声：“谁！” 叶菩提无心和他们废话，先是遥遥一袖掀飞那六个控制住白芷柔的天境高手。 白芷柔逃脱束缚，立刻回身抽剑，迎着六人杀过去。 原本那六人精通合击之术，她以一敌六，根本不是对手，但如今这六人被叶菩提一袖掀飞，体内真气激荡，气血直冲喉管，早已经乱了阵脚，再面对怒而出手的白芷柔，便无法在继续使用合击之术，面对她的进攻就有些手慢脚乱。 另一边，叶菩提的目标则是直奔芸香和那马舵主，这两人才是她今晚来此的正主。 马舵主只是天境七品实力，仅仅是喊出一个谁字，便已经被叶菩提欺身近前。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记重击砸向他的脑袋，然后眼前一黑，人便晕过去了。 另一边的芸香见势不妙，准备开溜，但她前边才抬脚，叶菩提后边人已至，同样一记重击将她打晕过去。 自始至终，这两人都没看清楚出手的人是谁。 实力相差太大，叶菩提也没有和两人多废话的心思，便是这样的结局。 叶菩提打晕马舵主和芸香，转头看去，发现白芷柔竟然还没有解决那六人。 着实有些废啊。 她抬手弹出几道剑气，剑气迅如闪电，飞射出去。 白芷柔只感觉到耳边有风声吹过，然后就看到原本还在和自己交手的六个天境高手就这样软绵绵倒地，眉心皆是洞穿一道手指粗细的伤口，鲜血汩汩而流。 从她被人救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然而结局却已经反转。 白芷柔心中满是惊讶，连忙转身。 月光下，叶菩提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白芷柔诧异道：“姑娘好武功，不知道师承何人？又为何救我？” 她是真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事情就会发生这样的翻转，片刻之前她还在担心那些捕快会不会太蠢，片刻之后这群人就全部收拾了。 叶菩提说道：“我叫叶菩提，救你只是凑巧，我本也是为查长生教的事情才来这里的。” “叶菩提？”白芷柔惊呼一声：“胭脂榜第一的那个叶菩提？” 叶菩提摸摸脸，说道：“原来我已经这么有名了，连白神捕都知道了。” 白芷柔点头说道：“当然了，胭脂榜第一啊，你已经是名满天下了，但凡是消息灵通的人，有几个没听过你的名字呢？” “我宁愿没有这么出名。 ”“其实在这之前我也已经知道你了。 ”白芷柔解释道：“我听宗大人提起过你，青州之时便是多亏你出手，才能顺利捣毁长生教的分舵，没想到今晚也能遇到你，我还真是好运气呢。” 青州之时，差点让任非笑折损在那里，宗彦之向刑部求援，白芷柔和高淮也被派过来协助他，之是让两人没想到的是等他们到青州才发现事情已经解决，不但任非笑被救回来了，长生教在青州的分舵也被一并端了。 细问之下，才知道是因为有叶菩提的帮助。 这也是白芷柔第一次听闻叶菩提的名字，在此之前她一直觉得天下女子之中能作到自己这般的寥寥无几——她不像南宫水袖和李安贞这样有着优越的出身，但依然凭借着卓绝的天赋，年纪轻轻便有着天境上三品的修为，更是成为刑部唯一的女神捕。 这些都让她心中有几分傲气，所谓江湖名气，女侠少侠之类的，她都不放在眼里，她觉得自己只是无心江湖争斗，若是自己不做这个神捕，而是闯荡江湖，同样也会创出偌大名声。 直到后来听到宗彦之说起叶菩提的事情，她才终于明白什么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原想着自己未来有机会倒是可以见一见这位姑娘，没想到今晚就见到本人了。 “你怎么一个人就过来呢？”叶菩提说道：“今晚若非我恰好在这里，你可就要栽了，相比之下，宗彦之可比你稳重太多，类似这种探查消息的事情，肯定不会亲自出马的。” 白芷柔说道：“宗大人做了二十多年的神捕，查案无数，经验自然远非我能相提并论的，而且……” “这件案子是我主动接手的，因为那被害的柳家大小姐生前是我好友，我此番为查案，也是为帮好友报仇，得到这边的线索，便迫不及待的赶来，若是换做平常，我肯定不会这么冲动。 ”叶菩提也是顺嘴一问，并非要追根问底，更不想教她做事，既然得知她是为好友报仇心切，那也是情有可原。 得知她非要前来的原因，叶菩提问道：“这些人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带回府衙审问了。 ”“你要带他们走，我没意见，但是能在先让我问他们一些事情？”“你想问什么？”“长生教有关的事情。 ”叶菩提说道：“你也听到了，这群人都是长生教齐州分舵的人，我一直在调查长生教的事情，所以有事情要问他们。” 白芷柔试探问道：“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要调查长生教？据我所知，镇抚司最近也在调查他们。” 之前宗彦之、任非笑在追杀长生教，但后来随着线索越来越多，尤其是得知长生教就是红莲教余孽之后，镇抚司已经全面接手这件案子，所以白芷柔来齐州，本意是只为查柳家的灭门案，并没有想到会牵连到长生教的事情之中。 既然这案子镇抚司接手，她为什么也要追查下去？ 听说她和燕王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不成其实是燕王府在查这件事情吗？ 要是这样，自己好像不应该多问了。 朝廷和燕王府的关系很微妙，自己身在刑部，虽然挂着神捕的名头，但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这些庙堂之争还是少掺和为妙。 叶菩提说道：“这是我私人的事情，恕我无可奉告，不知道白神捕可否行个方便？” 方便吗？ 当然方便啊，毕竟刚才人家才救过自己的性命，而且这院里就自己和她两人，这姑娘可是知秋境界的高手，她要留下这两人询问，自己也拦不住啊。 于是白芷柔笑道：“那好吧，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只不过等问过之后，还请把这两人交给我，他们牵扯到灭门案，我要带回去。” “可以。 ”叶菩提只想知道和长生教有关的消息，对芸香这两人接下来的结局没有任何兴趣，交给白芷柔也没有任何问题。 叶菩提猜测单凭他们坐下柳家这等灭门惨案，已经是罪无可恕，不过这两人都是长生教的领导，对大雍朝廷来说还有价值，这件事最后的结局很大可能性都镇抚司接手。 既然得到白芷柔的同意，叶菩提便先让芸香醒过来。 那芸香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头顶明亮的圆月，接着就是白芷柔和叶菩提凑过来的脸。 白芷柔她已经认识，但对叶菩提却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她很快便想明白，刚才应该就是这神秘女子出手，才会将自己一群人打晕过去。 她转转脖子朝四周看去，原本六个天境护卫已经横尸当场，那马舵主也已经扑到在院中，生死不知。 此情此景让她心中有些慌乱，强颜欢笑道：“这位姑娘好身手，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和小女子有何过节呢？” 叶菩提这样的美人，见过她的人几乎都会留下深刻印象，而自己却没有任何记忆，那就说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我和你没什么过节，就是有几件事情想要问你，若是姑娘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自然不会为难姑娘。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芸香很能认清眼下的状况，说道：“请讲。” 叶菩提显示问了几个已经问过杜老九的问题，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很多东西，她甚至还没有杜老九知道的清楚。 从这一点就可以证明，杜老九和芸香两人说的都是实话。 芸香一边回答问题，一边偷看叶菩提的表情，发现这姑娘全程绷着脸，连眼神都未曾有变化，自己根本无法从她的表情来揣测她的心思，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有没有让她满意。 说到最后，叶菩提突然问道：“金银庄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芸香猛然愣住，眼神中的慌乱一闪而逝，勉强笑道：“什么金银庄？我从未听过啊。” “辽城富商庄拢贤所在的金银庄，准确说是长生教七散人之一庄拢贤所在的金银庄灭门案。 ”叶菩提冷声道：“还要我再详细去说吗？我既然寻找到这里，你觉得我会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以为这件事是天衣无缝的吗？你杀死蓝儿，然后从软玉楼金蝉脱壳，这些事情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一旁的白芷柔旁听到此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姑娘是为金银庄的案子而来啊，当年金银庄的惨案震惊朝廷上下，燕王府也极为重视，可是当日线索全无，直到今日也未能水落石出。 这姑娘和燕王府有关系，一直在追查这个案子，所以才会追到这里。 这么说来，咱们两人还是同行？可惜是各为其主啊。 这些都是白芷柔自己的揣测，当然和事实相去甚远，叶菩提也不知道她的心思，更不会主动解释。 叶菩提的几句话彻底让芸香慌神，因为知直到此刻她都不知道叶菩提到底是何来历。 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没有任何相关记忆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还说两年前的事情，而且还是自己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她甚至感觉到有些惊悚，颤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能做下金银庄案子的至少也应该是闻道以上的境界，所以不可能是你动手，但这件事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我想知道这件事是你们长生教两位知秋境的护法还是那六位闻道境的尊主出的手？”芸香有些认命说道：“不是六尊主，是……是右护法。” 第298章 叶菩提的决断 叶菩提依稀记得杜老九说过，长生教的右护法名叫周亶律，有着知秋境界的修为。 燕王府曾调查过这个名字，得到的线索不少，但却没有一个能和长生教对上，毕竟是一个知秋境界的高手还是很稀少的。 金银庄的案子，叶菩提曾亲临过现场，推测出凶手武功极高，若凶手是知秋境界的周亶律，那么一切都能对上了。 仅从这件事来看，这个周亶律显然是一个心狠手辣至极的人物。 她说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庄拢贤，杀人灭口吗？” “我不知道。 ”芸香摇头道：“我只负责引路，还有就是潜伏进金银庄做内应，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杀庄拢贤，却不是我的身份能打问的。” “你见过你们的教主吗？”“见过一次，只是他一直戴着面具，我也不知他的具体相貌，而且他的声音明显也是经过伪装的，听不出来什么。 ”芸香所说，与杜老九无二3，证明他们这个长生教教主确实非常谨慎，便是自己的下属，对他也是一无所知。 时隔两年，她才终于遇到芸香，其实意义已经不大了。 两年前她若是能当场抓到芸香，便能更早知道长生教，确实有些用处，但这两年时间她从何渔夫、单言辞、杜老九等人，以及燕王府的谍子中得到的消息已经远超芸香掌握的信息，所以说抓住芸香并没有给她意外的惊喜。 确实芸香再不知道什么了，叶菩提便一指点在她的脖颈，让她昏迷过去，然后对白芷柔说道：“这个人可以交给你了，我再问问另一个。” 白芷柔一直在旁听，她只想查柳家灭门的案子，对长生教没多少兴趣，因为这件事是镇抚司负责的，她要是插手，无疑有越职之嫌，查到有用的消息，也是给镇抚司做嫁衣，查不到徒惹人嫌，实在划不来。 因此她对芸香说的长生教信息丝毫没有兴趣，只想等着叶菩提问完，好把这两人带回衙门审问，彻底查清柳家灭门惨案的真相。 芸香是不通武功的普通女子，叶菩提当时下手时便留情，只是打晕她，但是对于马舵主可就没这么客气，之前那一记重击直接能要他半条命。 昏迷中的马舵主醒来，五感尚未回归，但周身已经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叫起来。 好一阵才缓过来，但是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视觉慢慢恢复，他看到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在面前。 叶菩提冷声说道：“没死就吱一声，不然你另外半条命也马上没了。” 忍着剧痛，马舵主问道：“感概偷袭我的是你？你是什么人，又为何偷袭我？” “说的你正大光明打得过我似的。 ”叶菩提说道：“请你明白，现在你是我的阶下囚，所以该是我问你问题。” “你……你想问什么？”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半身瘫软，就算是想要殊死一搏也做不到。 叶菩提先问照旧问他长生教有关的信息。 他已经从杜老九和芸香口中得知这些内容，再问马舵主，只是想确认这家伙没有没有说实话。 这人倒也老实，所说与芸香、杜老九二人无二——主要是他现在重伤，半条命都没了，他怕不老实说话，另外半条命也会没了。 他倒是想糊弄过去，但叶菩提直接告诉他已经问过芸香了，要是发现他有一句话说的和芸香不同，就直接宰了他。 他根本不知道之前芸香说过什么，又有生死威胁，不敢不老实。 问完这些，叶菩提说道：“我想知道你们长生教各大分舵是不是每年都要向你们的教主上交银子？” “是这样的。 ”马舵主说道：“分舵的任务便是发展信众和聚敛银钱。” “需要上交多少？”“每个州的情况不同，上交的数额也不同，我们齐州属于比较富庶的州，每年需要向教主上交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但对于一州之地似乎又不是很多，想他们这种蛊惑人心的邪教，应该是很容易弄到的。 只是杜老九先前说过长生教发展的并不顺利，所以这齐州分舵凑不齐上交的银两，故而才铤而走险洗劫柳家。 叶菩提又问道：“知道不知道你们教主要这笔钱做什么？你们没有总部，这么大一笔银子又如何交到他手中，是现银还是银票？” “我不知道教主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马舵主说道：“我虽是舵主，但在教中也只能算中层，我在教中依仗的是六尊主中的四尊主，但是他在教中并不得势，所以我知道的东西非常有限。” “至于银子，这么多银子自然是无法用现银的，都是银票。 ”“用的那个钱庄？”“聚德钱庄。 ”聚德钱庄？ 这个消息对叶菩提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只要让燕王府的谍子们顺着聚德钱庄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准就能摸出长生教这个神秘教主了。 最后，她问道：“你应该见过你们教主吧？” “见过是见过，但是……”“但是他戴着面具是吧？”叶菩提说道：“难道你们长生教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们教主是什么人吗？” 马舵主苦笑一声，说道：“我位置太低，或许护法大人或者尊主们知道教主是什么人吧。” 叶菩提有些头疼，自己已经见过这么多长生教的人，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这个教主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他是个孤魂野鬼吗？ 一个谪仙人，就这样凭空冒出来，没有任何根底的吗？ 她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留你何用？” 马佐舵主大骇，说道：“姑娘，我真的把我知道的全说了，姑娘你饶命啊。” 一旁的白芷柔也说道：“叶姑娘，这人是柳家案子的重要人物，你可不能杀他。” “人是我抓的，我想怎么处理，还要白大人来教我？”白芷柔忍不住皱眉，说道：“这，这……” 她无言以对啊，人确实是人家抓的，自己也是人家救的，好像真的没什么理由教人家做事啊。 至于什么国法律规，这怎么可能约束的了这姑娘？ 她还不至于天真到以为搬出大雍朝的法律能改变叶菩提的心意。 眼看着姑娘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自己老命的架势，马舵主心中害怕到极点，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痛苦还是被叶菩提的态度吓到，说道：“姑娘，姑娘且慢动手！” “要交代遗言？”“不是，不是。 ”马舵主说道：“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姑娘，我，我想起来！” “你想起来什么了？”“这个月的月底，二十九号，我们教主会去剑荡山的天一峰。 ”剑荡山叶菩提曾经去过，那里最高的天一峰绝顶是桓剑通和赵无眠年轻时切磋的地方，如今也算个名胜古迹，每年都有不少人登山瞻仰桓剑通留下的墨宝。 “不是说你们教主行踪成谜吗？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你先前在骗我？”“没有没有。 ”马舵主连摇头说道：“我岂敢欺骗姑娘，我先前所言，句句属实，这一次我之所以能知道教主的行踪，是因为教主要召集附近几个州的舵主见面，我也在被召之列，所以才知道这个消息。” “千真万确！”马舵主赌咒发誓道：“我若有一句假话，定遭天谴，被红莲劫火焚烧成灰烬！” 长生教信仰的是莲花佛母，对他们而言，被莲花佛母的红莲劫火烧成灰烬是最可怕的惩罚，这人既然以此来发誓，想来说的是真话。 这个消息对叶菩提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终于有机会见一见这个长生教的神秘教主，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要找到这个长生教的教主，夺回碧落印，自己也用不到再去南疆了。 想到此处，叶菩提长舒一口气，说道：“很好，你的命保住了，也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然除非你归西了，不然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挫骨扬灰！” 马舵主立刻谄笑道：“不敢，不敢，在下绝不敢欺瞒姑娘。” 叶菩提不再理会她，转头对白芷柔说道：“好了，我问完了，这两人交给你了。” 白芷柔抱拳说道：“多谢，以后有机会来京城，我请你吃饭。” “好。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叶菩提纵身飞跃，翻到墙外，身形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既然已经得到消息，那自己再抓这两人就没意义了，直接交给白芷柔解决就好，至于两人的下场是什么，她才不关心这些。 叶菩提一路回到客栈，时间已经很晚，其他人都已经休息，叶菩提也就没有打扰他们，径直返回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 虽然得到长生教教主的消息，但对方是谪仙人，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叶菩提也不至于鲁莽到想要亲自去对付一位谪仙人。 要想对付这个长生教教主，那就必须也要有谪仙人。 所以叶菩提准备修书一封，请师兄湘君子亲自前来，合自己和湘君子两人之力，应当是能对付的了这个长生教的神秘教主。 先前湘君子因为要处理岛上的众多事务，无法分身来中原，追查碧落印的事情只能自己亲自动手，而且因为怀疑岛上有内鬼，也没有动用其他人。 如今已经确认这个教主的行踪，也是该让湘君子前来，两人合力夺回碧落印了。 她很想知道这个派人偷走碧落印的长生教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叶菩提连夜写好书信，只等明天派人送去青州，然后再转到湘君子手中。 好在眼下距离月底还有些时间，湘君子有足够时间赶来。 写完信，她也就洗漱休息了。 躺在床上，叶菩提却没有任何的睡意。 自碧落印丢失，这两年她踏遍千山万水追寻不得，如今终于看见曙光，她如今是思绪万千。 这一次唯一可惜的就是自己尚未到谪仙人境界，没办法手刃这个长生教教主——知秋境界里面她绝对算是个中强者，但面对谪仙人显然还不行，隔境如隔山，天境一品之上，一重境界就是天壤之别。 这一晚，叶菩提到很久才入睡。 但是第二天她仍是第一个醒来。 等到所有人都醒来，已经聚集在楼下准备吃早饭，贺兰明月才姗姗来迟——这姑娘的身子骨还是有些柔弱，昨天坐马车赶一天路，早已经疲惫不堪，因此便睡的时间长一些。 看到安静坐在桌边的叶菩提，贺兰明月好奇问道：“事情都解决？”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我们今天能继续赶路了。” 眼下客栈内人多眼杂，并非是谈话的好地方，因此贺兰明月只是点头，没有询问昨晚的事情，她准备等到在路上的时候再问。 叶菩提又看向朝云姑娘，说道：“朝云姑娘，那芸香已经被官府缉拿归案，也不会有人追杀你，所以你现在很安全，不过我们这次也要去江南，你还是跟着我们一起上路安全一些，你孤身一人，又生得漂亮，不安全。” 得知芸香已经被缉拿，朝云姑娘担忧的心思终于安定下来，大松一口气。 听到叶菩提的提意，她笑道：“能跟你们同路，自然是极好的。” 他们这一行人有疾风这个高手护驾，自然比自己单独上路安全，她又怎么会拒绝呢。 吃过早饭，五人便离开齐州城，南下而去。 在马车上贺兰明月终于询问起昨晚的事情，叶菩提也是事无巨细的告知她。 最后她说道：“所以出了齐州地界，我要向西折向剑荡山一趟，你们且先去江南，在越州的永定城等我几日，待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与你们汇合去归墟城。” 得知叶菩提的打算，贺兰明月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担忧道：“那人是谪仙人啊，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无妨。 ”叶菩提说道：“我已经给我师兄写信了，请他前来，我们两人联手，应该没问题。” “可是……”贺兰明月犹豫道：“我觉得你师兄不怎么靠谱，毕竟你以前也……” “现在也一样。 ”叶菩提说道：“到此时此刻，我对他的感官没有任何变化，但他是碧落天的天主，有责任和义务追回碧落印，如果他来，自然万无一失，若不来，也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可是他要是不来，你怎么夺回碧落印？” “放心，我虽然不是一个谪仙人的对手，但想要逃走问题也不大，若是他不来，我自然不会轻易出手，再次寻找机会便是。” 第299章 故地重游 叶菩提虽然说是不需要担心，但贺兰明月心中还是担忧不已。 毕竟从之前和叶菩提的相处中，从她的言语中能感受到她的那个师兄湘君子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她担忧道：“还是要万无一失来的保险，不若我请我的两位师父与你同行，有他们两人，不管是谪仙还是真仙，肯定都能留下。” 叶菩提摆摆手，说道：“没必要惊动武神和天后，他们两位已经二十多年不曾踏足中原，极少插手江湖事宜，没必要我破例，而且西域距离此地万里之遥，你传书信回去，便是他们两人星夜兼程，也未必能赶到，何苦再让两位前辈劳苦奔波呢。” “不放心啊。 ”贺兰明月说道：“对方是与贺楼佩一样的谪仙人。” 叶菩提说道：“世界上本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如果对谪仙人畏之如虎，那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谪仙人。” ……向南走出齐州，便是明州地界，然后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分道扬镳。 贺兰明月几人溯游南下，去往永定城，叶菩提则是逆行北上，去往剑荡山。 这是她第二次乘船渡江。 相比于上次船上一票难求的热闹情形，这一次她北上时船上的游人就少了许多，主要是上次许多人是南下参加洗剑山庄的论剑大会，这一次却没有什么盛事能汇聚人气了。 船上的江湖人很少，多的是外出游学的书生士子。 春日远游，冬日归家。 暖阳春日，正是许多读书人选择出门的最佳时机。 这一趟北上剑荡山，叶菩提特意戴了一顶帷帽，一来是为路上减少麻烦，而来则是去剑荡山之后也能伪装自己。 叶菩提曾经见过单言辞，而且还让破六韩孔雀救走了他，所以叶菩提确定这个长生教主是知道自己来中原的消息的，只是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相貌。 无论知不知道，还是要低调一些为好，毕竟自己不戴帷帽实在太过扎眼。 她上船是三月初七，逆流而上，需要七日时间才能到剑荡山，好在长生教主召集分舵舵主的日子是在二十九日，她有足够的时间。 春暖花开，沿江一路的景色极美，所以那些书生士子几乎没有待在房间里的，全部三五成群聚集在甲板上，饮酒作诗，观景畅聊。 这一天船靠岸。 叶菩提这几天几乎都是留在船舱内修行，没有外出，因此便不知道这船走到何处，只知道还未到剑荡山。 几日来她第一次走出船舱，想要看看这是走到哪里了。 船停的地方让她有些意外。 这里距离她两年刻字的悬崖不太远，船就停在下游的一处码头旁。 这座码头明显是新修建的，停靠这许多的商船。 叶菩提打问一番才知道船为何要在这里停留了。 原来从这出新码头上岸五里路便是南武郡的郡城，这南武郡是荆州的东大门，商贸繁华，富庶安宁。 原本南武郡在下游还有一处码头，但近年来因为商贸越来越繁荣，那一处码头已经不能满足日常船只的停靠，于是便在一年前新建了这座码头。 叶菩提乘坐的这艘是纯粹的客船，并未载货，所以并不需要每一座城都停留，但也需要补充物资，这一次他们便是要在南武郡停留一天。 既然停船靠岸，船客们也都下船去透气。 叶菩提戴上帷帽，便也下船，然后她就发现许多下船的人并没有朝着南武郡城的方向而去，反而是沿激江岸朝着上有徒步。 若是一两人如此也罢，偏生船上大部分年轻人都是如此，叶菩提就有些好奇了。 忙拦下几个结伴的书生询问原因。 那几个书生中的一人笑道：“大家都是要去观景台看剑仙崖呢。” “剑仙崖？”叶菩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也曾走过水路，怎么不知道这附近竟然还有剑仙崖？” 那书生说道：“以前是没有的，两年前一位女剑仙路过此地，在那悬崖边以剑气刻下四行大字，便有了这仙剑崖了。” 叶菩提：“……” 感情弄了半天，原来都是去看自己的字的。 她自己都没想到两年前破境时随手写下的四行字如今竟然也能成为风景区。 这和当年桓剑通在剑荡山刻下这几行字的情形时何其相似。 她说道：“我记得那行字应该在对岸吧，你们怎么都往上走？难不成还要乘船过江？” “您说笑了。 ”书生说道：“那仙剑崖陡峭绝壁，猿猴愁攀，飞鸟难渡，我们这些人怎么上的去？对岸是上不去的，想要看那剑仙崖，要么乘小舟靠近，要么就是沿着江岸走到剑仙崖的对面山顶。” “原来如此，多谢了。 ”叶菩提弄明白这些，便也准备去那观景台看一看。 她很是好奇，自己当年随手写的东西怎么会成为一处景点，这么多人都去看什么，难不成觉得看过这几行字就能进阶成知秋高手了嘛？ 那些江湖游侠好奇也罢，怎么这些书生也好奇呢。 天下美景数不胜数，何必要去看这剑仙崖呢？ 去南武郡城寻一家酒楼饮酒作诗不好吗？寻一处青楼偎红倚翠不潇洒吗？ 叶菩提在前边走，只听身后那几个书生也在讨论剑仙崖。 “王兄，传闻在这剑仙崖刻下四行字的便是如今胭脂榜第一的那位大美人？也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那被称作王兄的人，便是先前为叶菩提解惑之人，他笑道：“天机阁的胭脂榜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自然是千真万确，怎么徐兄还不信天机阁吗？” “天机阁自然时无需说谎的。 ”那徐兄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说这么漂亮一姑娘，学学吟诗作对，做个大家闺秀，名满天下的才女不好吗？为什么要练武，还能练成这么厉害的高手，图什么呢？” 那王兄哈哈大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吧，上一位榜首便是名满天下的才女，许是天机阁觉得也该换个人了，上一次是才女，这一次便是侠女，如此这般才有吸引力不是吗？” 其余几人也哄笑起来，纷纷调侃道：“王兄深谙人性，不去做商贾，却学我们这些穷酸读书，着实浪费天赋啊。” “不成的，不成的。 ”那王兄笑着摆手：“商贾多奸诈，无利不起早，我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只能读读书，作作诗，混混日子而已。” “王兄谦虚了不是，你可是名动江南的大才子，若非寄情山水，安心科举，早就可以皇榜提名做个状元郎了。 ”“就是就是，若是王兄高中状元，说不准陛下赐婚，就是你和洛锦辞喜结连理，百年好合，也不会便宜李誉那个纨绔子了。 ”提及此事，那王兄立刻变了脸色，忙说道：“燕王世子和洛锦辞那时陛下赐婚，乃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我等岂敢非议？你们可别乱说话。 更何况我与洛锦辞素不相识，毫无瓜葛，你们可别乱开玩笑。” 他心中暗道：你们这几个刁民居心叵测，想要害我啊，试问天下谁人不知李誉和洛锦辞是天子赐婚？ 这等大事，便是有无数人心中不满，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也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啊。 他平生夙愿乃是做一个寄情山水的潇洒之人，饮酒作乐，赏花赋诗，不愿沾染是非。 自己这几个朋友许是无心，但这毕竟是在外面，说话还是应该多注意，小心隔墙有耳，徒惹来没必要的麻烦。 他那几个朋友听闻此言，也举得有些不妥，便不再乱开玩笑。 有人道：“如今洛锦辞已经嫁为人妻，按照胭脂榜的规矩，明年便不会排她，如此那明月楼的贺兰明月就又回到第二了。” 其余人七嘴八舌说道：“说来也是有意思，贺兰明月做了多年胭脂榜第二，好不容易换了榜首，她却成第三了，明年再回第二，看来她这个天下第二要一直坐下去了。” “天下第二就天下第二，人家也未必稀罕这个胭脂榜呢。 ”“就是，除过那些想要出名的侠女、才女，胭脂榜上的许多美人，人家其实是不愿意出名的，就如这个如今的榜首叶菩提，除过榜单上写的那些事情，你们可曾再听过人家有出现过？有什么事迹流传出来？”“这倒也是哦。 ”有人说道：“如今这个胭脂榜的榜首比那洛锦辞还要低调啊，大多数人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而且据说是来自海外蛮夷之地，这倒是很新鲜呢。” 之前没有说话的王兄笑道：“那可不是什么蛮夷之地，几年前我曾出海，有幸游历过碧落天，且不说他们的文化传承与中原大体无二，便是那里的富庶也是让人艳羡呢，称得上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富饶之处呢，而且孤悬海外，自成一体，不受约束，堪称是世外桃源。” 有人说道：“如此说来，要是谁娶了这叶菩提，那岂不是人财双收？而且还能做那海岛的无冕之王。” “说的你想娶，人家就会嫁你似的，那姑娘可是能用剑气在悬崖峭壁刻字的猛人呢，你连杀鸡都不敢，能和人家相比？”那人又说道：“那岂不是更妙？不但能娶一美人，还能当保驾护航的保镖，以后天下之大，尽可去矣。” 其余人轰然道：“听褚兄这么一说，我突然对这剑仙崖有些兴趣了啊，便是让我们见识一下这位女子剑仙的墨宝也好呢。” 原来这群人之所以想起去剑仙崖，而不是去南武郡城寻欢作乐，皆是因为那姓王的书生提意，他对这些有些兴趣，又在这几个人中颇有威望，几人便同意他的提意，其实内心深处并没有他大兴趣。 只是走在这路上谈论一番，其余几人逐渐也有了兴趣。 前行的叶菩提把这几人的话一字不差收入耳中，从她成为胭脂榜第一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有关自己的传言不会少的。 以后如这几个书生这样谈论自己的人肯定会更多，自己也没办法堵住天下人的嘴，只能听之任之了。 好在她对这些谈论不放在心上，也不会影响到她什么。 沿江往上，片刻功夫便能遥遥看到自己刻在对岸的四行大字，反射着眼光，煜煜生辉。 然后叶菩提愣住了。 在她此处的位置只能远远看到对岸，若想要看得更清楚，便需要再往前走，登上一座和四行字隔岸相对的矮峰。 但是！这矮峰唯一的登山入口竟然被人用木栅栏拦起来，十几个彪形大汉守着栅栏门，若有人要登山，便需要向他们缴纳银子。 叶菩提有些发懵，这里真的改成景区了？ 门前人不多，稀稀拉拉七八人，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交钱进去。 只听那几个大汉中的一人正在卖力吆喝：“五十文！你只需要花五十文钱，就能从这里登山，近距离去瞻仰女剑仙的剑气手书，若是有悟性高或者机缘到的朋友，说不准一见之下便能立刻感悟到剑仙前辈的武学精髓，自此武功大进，成为一代江湖高手啊。” “各位，你们喝杯茶也要几文钱吧？五十文也就几壶茶水钱，但要是错过这剑仙前辈的亲笔，那可是要抱憾终身的啊。 ”叶菩提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这里哪里是景区，这是有人借着自己的名头圈地捞钱嗯。 就这么在设个木栅栏，守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然后就开始收钱，这和抢劫有什么区别？ 那几个大汉还在卖力的吆喝，说道：“大家要上去的快点啊，等会天色晚了，上去了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原本跟在叶菩提身后的一群书生也过来，看到那拦路收费的地方，也是愣住了。 姓王的书生说道：“没听过这里还有人收钱呢。” “就是就是”其余人起哄道：“若是收费，我们为何不租一条小舟，沿江近距离观看，干嘛要上山呢？不就图个不要钱吗？再说这里除过那峭壁，再无其他，你这人便要在这里收费，这不是拦路抢劫吗？” 这几个书生的话落入那些大汉耳中，原本还满脸笑容的大汉们立刻变脸，有人冲过来，一把揪住那说话书生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大汉咆哮道：“你知道什么？这里乃是剑仙前辈亲自允许我们设下栅栏收费的，懂吗？岂能和你乘舟相提并论，收费不是重点，重点是寻找有缘人懂吗？通过这种方法，没有缘分的自然无法感受到剑仙前辈精深武功奥义，懂吗？拜佛还要心诚则灵呢，想要瞻仰剑仙前辈的风采，还想一文钱不花？” 原本看到收费，叶菩提是准备离开，但听闻这大汉的话，她又不准备走了。 你们这些人在此处设下关卡收费也罢，自己懒得多管闲事，但还敢打着自己的名号来搞事情？ 这样所有来过这里又不明所以的人岂不是要对自己口诛笔伐？落下无边骂名？ 你们抢钱，还想让我给你们背锅？ 第300章 斩断前缘 叶菩提走到这几个大汉面前，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是谁让你在这里收钱的？” “剑仙啊。 ”大汉不耐烦说道：“当年剑仙前辈乘船路过此地，在此刻下四行字，我们老大当时有幸与前辈同船，甚是有缘，老大就想拜前辈为师，奈何前辈觉得我们老大资质不足，机缘不够，便没有应允。” “那这和你在此收钱有什么关系？可有经过官府允许？”大汉说瞪眼道：“你是谁呀，管的这么多？想要上去就交钱，不然就一边玩去。” 叶菩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那大汉脸色登时变成猪肝色，疼的额头直冒汗，大吼道：“你给老子松开！松开！” 其余十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同样围上来。 “你赶紧放开！”“小娘皮，反了天了？”原本留在门前的人，包括那群与叶菩提同来的书生们则全部齐齐后退。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也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自然不会管这等闲事。 叶菩提环视四周，或许看她是个姑娘，所以这群大汉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而是将她团团围住。 叶菩提没有松手，反而是运转气机，将那大汉猛然拽到身前。 然后将他提起来，当作武器，抡圆扔出去。 她这一下并未用足全部力气，但一圈砸过去，也足够撞飞这些围着她的大汉。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大汉还未搞清楚状况，便都被叶菩提砸倒。 清理完这些围着自己的人，叶菩提又走到最前回话的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现在你能给我说说为什么你们能在这里收钱了吗？还有你们那个老大是什么人？” 这人之前的张狂之色顿敛，唯唯诺诺道：“具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老大说那剑仙并未收她为徒，他甚为失落，便询问剑仙可否在此守护，剑仙便也应允，所以我们……” 叶菩提怒道：“一派胡言！” 那大汉连连解释道：“女侠，我所说千真万确，前者万确啊！” 叶菩提没好气道：“我没说你。” 什么拜剑仙为师，什么代替剑仙守护这里，这群人的老大完全是胡说八道。 竟然敢打着自己的名号敛财，简直是不知死活。 她问道：“你们老大在哪里？” “就在山上。 ”大汉指指上方说道：“那里有三间木屋，我们老大便住在那里。” 耶普图不再理会他，走到栅栏前，一掌拍在上面，气劲迸发，将这木栅栏化作木屑，然后踏着木屑登上。 身后的十几个大汉看着她的动作，面有惊慌之色，好在自己刚才没动手，不然这姑娘怕就不是只把自己摔出去，而是要了老命了。 最为惊喜的则是原本犹豫着要不要上山的人，如今看到山门大开，叶菩提已经带头上去，而那群大汉也不敢加以阻拦，便也跟在叶菩提身后上山。 这座山不过百来米，片刻功夫就能登顶。 叶菩提走上山来，稀稀拉拉能看到一些游客，人数不是很多。 这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还多是江湖游侠打扮，应该是和去剑荡山观看桓剑通的刻字一样的想法，想着看几眼说不准就有机缘悟的无上剑道。 事实上也是，除过这些抱着侥幸心理，想着看能否从高人剑法中悟出一丝玄机的游侠们，谁愿意做这个冤大头呢？ 那在此处收钱的人，便也是知道这些人的心理，因此谎称自己曾见过叶菩提，杜撰出什么机缘之说，用来骗人钱财。 站在这山顶，确实可以一览无余看到对面山壁上自己之前刻下的四行大字，银钩铁画，笔走龙蛇。 这个时代，但凡读得书，识得字的人，书法都属于必修技能，因此叶菩提这手字虽然不错，但还不至于让人惊艳赞叹，大家更多是对她刻字内容以及那虚无缥缈的剑法感兴趣。 山顶的一处平地，有一小片竹林，竹林前是三座竹屋。 站在这竹屋前便能看到对面自己的字，下方又是滔滔江水，倒是个风景极佳之处。 只是这等风雅之处，住的应该是高洁之人，而不是被这样一个打着自己名号敛财的人窃居。 叶菩提走到竹屋前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睡意朦胧的声音：“谁呀？打扰老子睡觉！” 这厮正在午睡，根本没有出来开门的打算。 叶菩提又等片刻，还不见他出来。 于是抽出茱萸剑，一剑朝着竹屋站落下来！她这一剑不准备杀人，但锋锐的剑气却将三间木屋彻底摧毁。 那屋中之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正午睡的舒服，房子突然就塌了？ 好在叶菩提这一剑没想杀他，这木屋又是用竹子搭建，因此他被砸的鼻青脸肿，但只是些皮肉伤。 这人胡乱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竹子，跳起来怒吼道：“谁！谁！那个孙子干的！” 叶菩提看向从废墟中站起来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相貌平平，看起来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 但是从他刚才的态度和言语来看，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气劲运转，叶菩提隔空将那人吸过来，一把抓在手中。 那人原本是气急败坏的想要找拆掉自己木屋的罪魁祸首，但是人还未找到，便感觉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席卷全身，然后自己就不由自主被吸走了。 被人掐住脖子，这人才看清楚抓自己的人是一个戴着帷帽的白衣女子。 她眼珠一转，瞬间也就明白，应该是这白衣女子拆了自己的房子的。 虽然不清楚自己哪里得罪她了，但仅凭对方这隔空吸人的本事就不是自己能找惹得起的。 于是堆砌一个笑脸，说道：“这位女侠，有话好好说，不知道小的那里得罪您老人家了？” “是你让人在山下设栅栏收钱的？”这人愣一下，承认道：“是这样的，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留下对面那几行字的前辈曾和在下有一面之缘，在下也受前辈所托看护这里，但是前辈的光荣事迹传出去，来这里的人便越来越多，我生怕有人对前辈不敬，这才想出收钱的办法，控制来此的人数。 ”“信口雌黄！”叶菩提怒道：“这几行字都在对面，你在这里看护什么？” “这个……这个……”这人眼珠乱转，显然是在想着用什么理由敷衍叶菩提。 半天他说道：“前辈说这几行字暗含大机缘，需要有缘者才能观看感悟，此地就只有此处视野最佳，所以来的人多，我便是要减少来这里的人，以便找到前辈所说的真正的有缘人。” 叶菩提是被这人的胡搅蛮缠逗笑了，说道：“那位前辈可曾告诉你这有机缘之人是男是女，相貌如何，年龄几何？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谁有缘谁没有缘？” “所以才要交钱啊。 ”那人理直气壮道：“心诚则灵，什么是心诚？不交钱就想上来？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这不就是不心诚吗？” 叶菩提点点头：“好一个心诚则灵，看来下面那些人都是你教出来的啊，你是一个人才，可惜生错时代。” 这人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谄笑道：“女侠谬赞，谬赞了。” “你在这里收钱，官府就不管嘛？”这也是叶菩提所好奇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群人在这里占山为王，设卡收费，南武郡的官员都当作没看见吗？ 听到叶菩提有此问，这人笑道：“多新鲜，我给官府交税呢，他们为什么要管我？没有我，这里便是一座光秃秃的山，一文钱银子也没有，现在呢？一座山还能生钱，官府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让多少人骂你们？多少人去骂那位留字的前辈？”“谁敢！”这人一瞪眼，说道：“我们这么多兄弟在这次，谁敢骂剑仙前辈？至于到其他地方，那个……大雍也不是我们家的，人家说什么，咱也管不到不是吗？” 叶菩提说道：“打得一手好算盘，你这是拿我来赚钱，还要我来替你背骂名。” 这人一脸茫然，说道：“女侠，这……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问道：“难道你是那位前辈的传人？” “呵。 ”叶菩提说道：“我还没有收过弟子，怎么可能有传人。” “女侠，你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叶菩提放下他，说道：“给你半个时辰时间，收拾你的东西，然后带你的兄弟们滚远点。” “女侠，这是为何？”这人当然是不想离开的，这是一处轻松又挣钱的地方，他当然是不愿意放弃。 但是很明显这个神秘的白衣女子也不好惹，自己要是不听话，会不会也变成和竹屋一个下场。 他小心翼翼问道：“难道女侠你也看重这里？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可以合作啊，以后收的钱五五分账如何？” “你……”叶菩提努力平复自己怒气，说道：“这次我北上，答应过某人尽量不杀人，也尽量不惹事，所以你现在还活着，不然就是和你这木屋一个下场，在我还不想违背承诺之前，你最好赶紧滚！” 此番北上，贺兰明月曾千叮咛万嘱咐：“你这次面对的是一位谪仙人，实力深不可测，而且手下小弟众多，所以一定要低调行事，万事要学会忍耐，尽量不要暴露行踪，千万不要随便杀人。” 叶菩提是答应她不随便杀人随便惹事的，因此才能忍耐这群人到如今，换做其他时间，她早就把这群人丢进江里喂鱼了。 她直接一脚踹向这人，将他提出十几丈远，落在那废墟中之中，说道：“带上你的东西，赶紧滚！” 这人不明所以，但已经被叶菩提出手吓到，忍着身体的剧痛，爬起来从废墟中扒拉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这里。 他不是想要放弃这里，而是打算暂避锋芒，等到叶菩提离开之后再回来，然后继续坐地收钱。 然而他的心思叶菩提早已经猜到，根本不准备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 她离开木屋，向着崖边走去。 原本她在这边折腾出的这一幕已经惊动山上为数不多的游客，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仅凭她刚才能从十几丈外将那人吸过来的功夫，已经说明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少说也应该是天境三品以上的修为。 看到叶菩提走过来，这些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人纷纷闪开，给她腾出位置。 叶菩提站在崖边，先是往下看看，看到江中并无过往的船只，然后才凌空一跃。 来到半空之中，叶菩提横跨出数十丈距离，引得山顶众人惊呼。 然后凤鸣声在山壁两侧回荡，茱萸剑在阳光下泛出清亮的光芒。 茱萸剑在手，叶菩提便是当空一剑斩落向对面，剑气跨越半空，正中她之前刻下的字，横着划出一剑。 一剑之后，叶菩提又是连续出三间，一横两竖。 围绕着自己之前刻下的四行字，她用剑气画了一个正方形。 原本不明所以的人群鼓噪起来，为这一幕喝彩，只觉得心神摇曳，激动难耐。 这四剑之后，叶菩提体内气机流转，茱萸剑破空而上，第八剑阙瞬间出现。 一座巍峨剑楼从天而降，宛如天宫降临，无数道剑气飞射而来，撞向她刻下的四行大字。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就算是再蠢，也明白过来，原来叶菩提就是刻下这四行字的原主啊。 江湖上喜欢佩剑的女侠很多，喜欢穿白衣的女侠同样很多，所以叶菩提这般形象并不少见，没有出手之前，谁也想不到这个白衣女子就是两年前在这里留下字的那个女剑仙。 场中除过那设卡收费之人如丧考妣，其余人都是一脸兴奋。 两年来这里只有传闻，如今他们却能见到真人，自然是兴奋难耐，觉得不虚此行啊。 剑气所过，催山裂海，无数碎石剥落，滚滚砸入江中，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待到落石全部入水，叶菩提才收回茱萸剑，第八重剑阙自半空中消散。 再看去，那原本刻下四行大字的地方只留下一块完整光滑的石壁，什么也没有了。 她当年以剑气刻字，那是她的心中感悟，并非是为博取名声，更不是为让后人参悟。 不曾想如今这里被有心人利用，借机敛财，那她便毁掉这里，不让那些人借她的名义来收取不义之财。 自此江湖上便少一处高手真迹。 第301章 仙人御剑下江南 南武郡作为荆州东门户，东去西来之商客极多，繁华程度不输王朝内的中等州城。 叶菩提自山上下来，便直接去往南武郡。 她身后跟着的是那几个同她一路上山的书生。 几个人亦步亦趋，她走他们便走，她停他们便停。 走到山下，果然见那群设栅栏的大汉们散去——此处已无法帮他们敛财，又有她这个女煞星在此，自然是早早离去才能安心。 在山脚处，叶菩提停步，转头看向那跟着自己的一群书生，问道：“有事？” 几个书生停步，面面相顾，最后还是那先前回她问话的王姓书生站出来，先是行一礼，然后说道：“唐突姑娘了，我等没有恶意。” “我知道。 ”叶菩提淡淡说道：“就凭你们几个，想要有恶意也不现实。” 王姓书生嘿嘿笑道：“姑娘明鉴，我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都不够您一根指头戳呢。” 鉴于之前曾向他们打问过事情，叶菩提倒是没有直接翻脸撵人，问道：“有什么事？” “就是……”王书生说道：“我们几个就是好奇，既然姑娘你以惊天剑术将那悬崖上的刻字抹去，敢问那些字可是你刻上去的？” 虽然他们心中隐约确认眼前这神秘女子应当就是当年在悬崖刻字之人，但没有听到叶菩提亲口确认，也不敢肯定，于是便跟着她下山，想要确定此事。 当然，确定此事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当年在此处刻字的女子名叫叶菩提，乃是如今胭脂榜的第一美人。 如果这样的话，岂不是说眼前这女子便是那胭脂榜的上的头名？ 今年胭脂榜发布以来，还未有几个人见过叶菩提，于是各种传闻越传越多，人们对她的好奇心也越来越重。 这几个书生也是如此，所以才要跟下来一探究竟。 当然，他们只是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并没有想看看帷帽下是否有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这姑娘一剑就能抹去大江对面悬崖峭壁上的刻字，他们几个书生的骨头可没有那山壁上的岩石坚硬。 在几个人探究和期待的眼神中，叶菩提点头承认。 于是这几人的神色都有些兴奋，毕竟能和胭脂榜第一的美人同游山川，还能见识她的惊天剑术，那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和谈论资本的事情。 王书生说道：“果然啊。” 顿了顿，他竖起大拇指，说道：“能毫不留恋抹去当年留下的墨宝，只因不愿让人赚取不义之财，姑娘高义，仅凭这一点足以当得起剑仙二字。” “我当不得剑仙二字。 ”叶菩提说道：“至少现在还不是。” 王书生说道：“天下间都称你为女剑仙，方才我们也见识过你出手，当真是匪夷所思，这都不算剑仙吗？” “不算。 ”王书生好奇问道：“那真正的剑仙该是什么样？顾青城那样？还是说真的就是仙人，可以手摘星辰，足踏江河？起死回生，翻江倒海？” “你说的是神仙，不是剑仙，你大概是话本小说看多了。 ”王书生是个乐天派，闻言嘿嘿笑道：“实不相瞒，在下平素就是喜欢看一些神鬼志怪的野史话本，经常搜集有关的书籍，不但看，自己还写。” “哦？”叶菩提有了点兴趣，问道：“你还写过书？写的什么书？” “拙作不值一提，就不说出来让姑娘嘲笑了。 ”然而他虽说是拙作，但身边的几个朋友却不管这么多有，听到叶菩提提问，众人七嘴八舌道：“他写的书名叫《桃花仙缘》，说的是一个桃花精幻化人形，追求长生大道，最终成仙的故事，不过这本书卖的不好。” “他还写过一本《平江妖奇谈》，里面写了许多妖怪和鬼的故事，都是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这本书倒是比《桃花仙缘》火爆很多，许多大家闺秀、千金小姐都喜欢看呢。 ”“王兄可是我们扬州有名的才子呢，不过不同于那些喜欢作诗作词的才子，王兄便是以他的话本小说出名，不知道多少闺中千金都在等着他更新呢，每有新书上市，立刻就会被抢购一空。 ”听到他的同伴这样说，叶菩提便细细打量这王书生几眼。 外表看上去着实平平无奇，谁能想到这还是大雍版的蒲松龄呢。 听到同伴们将自己老底透露一空，王书生笑道：“这是大家抬爱，抬爱，我这水平有限，作不得诗，写不得词，偏好这些神怪话本，便动笔写了几本，都是瞎写，上不得台面。” “都是舞文弄墨，何来高下之分？”叶菩提说道：“你便是有这方面的才华，那就该在这方面好好发展，将你心中所想记录下来，说不定后人还会给你编纂一本故事集，好让你流芳百世，比之那些写了一辈子诗文，却没有半个字留下来的才子们，不知好出多少。” 得到叶菩提的鼓励，王书生显然有些兴奋，说道：“姑娘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叶菩提看看他们，说道：“还有事吗？” “敢问姑娘，真正的剑仙到底是什么样的？”叶菩提叹气道：“这你要等到我成为剑仙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或者那天见到顾青城，我可以替你问问。” “好吧，那我没问题了。 ”王书生说道：“耽搁姑娘时间，实在抱歉。” “无妨。 ”叶菩提说道：“先前你帮我解惑，如今我再帮你解惑，这都是应该的。” 说完径自离开。 她的脚步极快，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一群书生抛在身后不见踪影。 下山之后，叶菩提直奔南武郡城已经是下午时间，南武郡城依然热闹如正午。 叶菩提觉得肚中饥饿，便寻了一家酒楼吃饭。 此时正是吃饭时间，酒楼宾客满座，热闹至极。 原本叶菩提想要寻一间包房安静吃完，但奈何所有包房都已经满座，只能在店小二的带领下坐到二楼大堂。 这里的位置临窗，一歪头就能看到外面大街上热闹的场景，贩夫走卒，商贾书生，游侠女眷，人群熙熙攘攘。 临着叶菩提的三个桌上都坐满客人。 看打扮都是些走南闯北之人，脸上有着难掩的疲倦和风尘。 酒楼生意太好，大家伙都忙着喝酒吃饭，因此叶菩提摘下帷帽就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酒菜上来的时间，她便细耳去听这大堂众人的交谈，想要听听是否有什么何自己有关的事情。 细听之下，虽然没有听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但却发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背对着她坐的是一桌四个江湖客人，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你们听说了吗？顾青城离开太白山了。” “嗯？”有人疑惑道：“真的假的？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不会是讹传吧？” “就是就是，顾青城二十年没有离开过太白山了，怎么会突然离开？再说他突然离开，万一姜琢玉杀到长安，谁能挡的下姜琢玉？”“千真万确。 ”最先开口那人说道：“此事乃是顾青城亲自告诉太白剑宗弟子，然后由太白剑宗弟子在长安城传开的。” “什么时候的事？”“三日前。 ”那人说道：“这个消息是在太让人震惊，所以才短短三日已经传遍许多地方，我也是听从北边来的朋友所说。” “他为什么要离开太白山？”有人问道：“他这些年基本不过问世事，怎么突然就下山了？去哪里了？” “这谁知道啊，人家也没说啊。 ”“难道是鲜卑蛮子又来了？”“怎么可能？你以为咱们大雍还是二十年前的大雍？即便鲜卑蛮子举国南下，也用不到剑神亲自出马啊，北边可是有燕王和南宫将军两位名将，还有几十万精锐呢。 ”“那就是又有魔教余孽作祟？”“那更不可能了，年前魔教那些余孽闹事，你看那些武榜高手哪个出动了？光是年轻一辈就足够把他们剿灭了，何至于惊动顾剑神这尊大佛？”“那他为什么离开太白山？”“又来了不是？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下山，人家顾剑神又没有亲口告诉我。 ”顾青城下山？ 这个消息落在叶菩提耳中，也是一阵诧异。 某种意义上来说，顾青城在江湖中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着世间最强者的符号，一个代表着中原江湖最高峰的符号。 他是大多数江湖人公认的天下第一，有着所有大侠该有的特点。 无论是个人的武功修为，还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全做到了他这二十年都在太白山，除过姜琢玉来秦川，他基本就不会离开太白山，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无数江湖人口中永远不会消失的话题。 每每提及他，有的就只是敬仰和佩服。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无数人关注。 试问江湖武者，谁人不想做顾青城？ 这样一位即便再避世也会受到万人瞩目的人离开太白山，离开秦川，当然会引起无数人注意了。 叶菩提也是一样，她曾将顾青城视为自己武道之中最后一块磨刀石。 她不想争天下第一的名头，但她希望能和这样一位绝世强者交手。 如今他离开太白山，可是又遇到什么值得自己出手的对手了吗？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太白山上的太白剑宗，这是无数人向往却难以一窥真面目的天下第一宗们。 大雍立国之前，这里的名气不及墨岭剑斋和江山问剑楼，此二宗并称“北墨岭，南问剑”，是公认的剑道圣地。 此时的太白剑宗不过去秦川一地大宗，在江湖上名气甚至都比不过洗剑山庄。 此时的太白剑宗招收弟子，便都是以才取之。 直到后来太白剑宗出了一位名叫顾青城的弟子，以而立之年成就天下第一的威名，让太白剑宗名声大噪。 而后又有一剑挡下百万师的壮举，挽中原于将倾之际。 至此后，太白剑宗便成为天下第一宗们——这个天下第一乃是天子下旨亲封，如今天子的亲笔题字还挂在宗门大门之上。 有传言，当年天子是有意封顾青城为王，但被顾青城以大雍立国从未有过异姓王为由拒绝。 成为天下第一宗门之后，无数王公贵族便都把自家子弟送往太白剑宗，不求能学成武功高手，但求能在这里得到一层身份。 如此时至今日，太白剑宗收录弟子，便是要一看身份，二看天赋了。 这里是无数江湖人向往而不可及的圣地，曾幻想过这里是何等的繁华。 但是实际上的太白剑宗即无华丽的宫宇，也无看宽阔的广场，有的只是隐藏在树荫重点古朴建筑。 许多建筑的历史已经可以追溯到大虞朝初立的时代，经过无数次翻修，如今依旧是屹立在这山中。 太白山的最高峰，这里终年积雪。 站在雪山之巅，四周一览无余，然后有一连串脚印延伸出去。 脚印最终延伸到悬崖边的一块岩石旁边。 细看去，岩石上躺着一人，枕着臂膀午睡。 阳光照在他脸上，这人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岁的年纪，相貌英俊，气宇轩昂。 他的呼吸极为缓慢，几乎是一刻钟才能看到他有着轻微的动作，若不仔细查看，都很难发现这是一个活人。 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声传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童子喘着气艰难爬上来。 一步步走到岩石边，然后高声道：“师叔祖，师叔祖，有你的信。” 连续几声高呼，那躺在岩石上的男子才缓缓睁眼，他有着一双和面相年龄不相称的双眼，幽深如星辰。 他缓缓起身，伸个懒腰，然后转头看向岩石下几乎被岩石遮挡住去身影的小童子，问道：“小鱼，我这一觉睡了多久啊？” 他的声音沧桑沉稳，听着更像是五六十岁的老者才能有的声色。 那童子脆生生回答道：“回师叔祖的话，您睡了十五天了。” “唔，才十五天啊。 ”男子喃喃自语道：“浮生若梦，浮生若梦，我为什么不能一觉睡一辈子呢？” 定定神，他看向童子问道：“这次怎么半个月就把我叫醒了？” “有你的信。 ”童子递出一封信，说道：“是你说的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姑娘寄过来的。” 男子点点头，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童子手中的信无风自动飞向他。 他一眼便看完这封信，然后将信抛飞，任凭这封信被太白山巅峰的山风撕扯。 他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身上的青袍，笑道：“已经三月，山下桃花开了，我要下山去看看。” 说完便轻轻一跃——他这轻轻一跃，便是离地百丈，然后有剑啸声自下方太白剑宗的楼宇中传来。 那柄悬挂在太白剑宗藏剑阁最高处的神剑自阁中飞出，宛如一颗流星，带着冉冉光华，激射向太白剑宗的最高处。 无数太白剑宗弟子被惊动，纷纷站在院中或者广场上，目送着这柄剑的离开。 “掌门下山了？”“肯定是掌门下山了，不然青冥剑怎么会飞出去？”“掌门为什么要下山？”青冥剑如天外飞仙，瞬息之间便飞落到男子脚下。 然后这一人一剑扶摇直上入青冥，消失在万仞白云之间。 夫仙人者，御气乘风。 这一年，阳春三月，桃花刚开时，顾青城御剑下江南。 第302章 章剑仙前来 在南武郡城停留一日，船又逆流而上。 叶菩提上船后又恢复闭门修行的状态，船行三日，来到剑荡山码头。 相比于南武郡，剑荡山附近要萧条许多，码头上停靠的船只不是很多，来往码头的商客货物也不多。 如今距离月底还有十日时间，叶菩提便不着急登山，先是去剑荡山下的小镇上寻得一家客栈住下。 如今这剑荡山已经比不得当年，会去登山赏景的人逐年减少，原本盘踞在山顶的小贩商客们也一天比一天少。 他们都是中附近的村民，如今回归田园，倒是让以前荒芜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叶菩提在这小镇唯一的客栈住下，每日里无事，便是能看镇上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也回归到这种田园牧歌的生活中。 小镇虽然不大，但该有的倒是一应俱全，包括酒楼、客栈、商铺，甚至还有一家私塾。 私塾就在客栈隔壁，叶菩提每日里都能听到稚童朗朗的读书声。 教私塾的是一个老先生，是一个很严肃的老者，每日里都会抽查学生们的功课，但有答不出来的，就会被他打手掌。 叶菩提闲来无事，便会在客栈的楼顶去看那些被罚的孩童们，倒是非常有趣。 一连三天，学生们也注意到这个天天出现在房顶的仙女姐姐，甚为好奇。 课堂上他们虽然听着课，但总会三心二意，忍不住往客栈的楼顶去张望，想要看仙女姐姐出现没有。 他们这些动作都瞒不过课堂上的老先生，便会叫那些走神的孩子站起来回答问题。 每当这个时候，叶菩提就会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顶看热闹。 孩子们回答不出问题，便会受到责罚，但是注意到房顶出现的叶菩提，许是不想再仙女姐姐面前露怯，所以便是被责罚也是一声不吭，连眼泪也不掉一滴。 如此这般，老先生就更生气了，这属于挑衅他的权威啊，于是责罚的就更重了。 连着几天，学堂的孩子们已经摸出规律，只要有人受罚，仙女姐姐一定会准时出现。 于是老先生就惊奇地发现，这段时间以来调皮捣蛋的学生是越来越多，上课不好好听讲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老先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忍不住去询问学生，这才终于弄清楚原因。 知道原因，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喜欢漂亮的女孩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这样一位小仙女，但是这些孩子们的做法着实太过幼稚了。 不过如果这姑娘天天出现在房顶，也是不妥啊，这样自己还怎么管教这群学生？ 于是在这一日下学之后，老先生便来到客栈登门拜访。 “老夫姓徐。 ”老先生自我介绍道：“是这隔壁私塾的讲席先生，今日登门叨扰姑娘，是有一事相求。” 老先生说话很直接，没有怪外抹角，叶菩提也猜到他的来意，说道：“徐夫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就是希望姑娘以后在我上课时不要在去房顶了。 ”徐夫子说道：“这样的话，孩子们都去看你，没人听课了。” 说完他还解释一下这几日学堂的情况。 徐夫子着实有些无奈，这群小屁孩，年纪不大，但却很好面子，不愿在仙女姐姐面前露怯，于是自己以前百试百灵的戒尺都没用了。 听完徐夫子的解释，叶菩提欣然同意，说道：“没问题。” 徐夫子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犹豫一下，他又问道：“冒昧问一下，姑娘为何要在房顶看老夫上课呢？可是老夫所讲的地方有些错误？” “并不是。 ”叶菩提说道：“老先生学问深厚，我可不敢妄议对错。” “我只是无意中看到旁边的学堂，便在闲暇时上楼看一看。 ”徐夫子问道：“那为何只看老夫惩罚学生呢？” 这才是他心中最为好奇的地方，你说一个仙女似的姑娘，什么不爱看专爱看自己体罚学生，她是不是有些问题啊？ 叶菩提说道：“没什么，起先是因为这一幕让我想起我幼时的事情，也曾被父亲惩罚过，所以看到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 叶菩提小时候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非常的刻苦，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让父亲不满意的地方，完不成一些课程，也是会受到责罚，如今父亲已经故去，再看这一幕，心中有着颇多感慨。 “不过后来我是发现这些孩子们很有意思，之前徐夫子一惩罚他们，他们要么嚎啕大哭，要么立刻改正，但如今却是打死都不吭一声，我一直看便是想看看有没有那个孩子先打破这个惯例。 ”徐夫子无奈道：“这群孩子啊，小小年纪，却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遇到这么一群学生，他这个老学究也很无奈。 这件事过后，叶菩提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客栈的楼顶，学堂中一切也都回复正常。 不过还是会有孩子时不时看向窗外的屋顶，期望那个漂亮的姐姐再次出现。 这一天学堂休息，孩子们都没有来上课，叶菩提便再次出现在屋顶晒太阳。 半睡半醒之间，她听到耳边有呼唤声：“姐姐，姐姐……” 叶菩提睁开眼睛，歪头看下去，只见隔壁的私塾院子中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粉雕玉琢，极为可爱。 小姑娘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正在叫她。 这个小姑娘她很有印象，因为她是这个私塾里面唯一的女学生。 叶菩提问道：“有事吗？” 她的态度有些冷漠，小姑娘吓得后退一步，继而又往前一步，怯生生说道：“姐姐，你是怎么上去的？” 说着她还举起手中的糖葫芦，说道：“你要是告诉我你是怎么上去的，我给你吃糖葫芦。” 叶菩提目光扫过已经被她舔过一遍的糖葫芦，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我也想上去。 ”叶菩提一翻身从屋顶翻越进私塾，然后拉着这个小姑娘一跃而起。 小姑娘感觉脚下一轻，哇的一声叫出来，然后就发现自己稳稳当当站在了三层客栈的楼顶。 “好神奇啊。 ”小姑娘兴奋道：“姐姐你是仙女吗？怎么会飞呢？” 叶菩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今天不上课，你怎么来书院了？” 小姑娘脆生生道：“这里是我家啊。” 叶菩提才知道这小姑娘竟然是徐夫子的家人，难怪她能来读书。 “徐夫子是你爷爷吗？”小姑娘用力点头，说道：“是的，我叫徐聘婷。” 两人在屋顶并排坐下，小姑娘将手中的糖葫芦递过来，说道：“姐姐，你吃。” 叶菩提看看她手中沾满口水的糖葫芦，再看看一脸真挚的小姑娘，轻笑道：“姐姐不能吃甜的。” “为什么？”“小时候吃太多，牙齿坏了，所以现在不能吃甜的。 ”“啊？”小姑娘震惊了：“那我的牙齿以后也会坏掉吗？” “吃太多就会了，不过这一串还没问题。 ”小姑娘这才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她可舍不得丢掉手里的糖葫芦。 啃着糖葫芦，小姑娘用手指着小镇四周，如数家珍般说道：“那里是李二牛家，李二牛读书可笨了，我三岁都认得一百个字，他现在都还认不到一百个字，但是他力气可大了，学堂里顶牛，大家都顶不过他。” “那便是王老实家，王老实总是被人欺负，每次都是我帮他，有我罩着，学堂里才没人敢欺负他，不过他读书还可以的。 ”“那边赵顺家，他读书可厉害了，爷爷说他将来能当状元，不过我不喜欢他，因为他不爱和我们玩。 ”小姑娘用细细的手指指点着小镇四周，说出自己每一个同学的家力，那模样仿佛是在指点江山。 她这样说着，叶菩提便在一旁安静听着。 很多年里，她都忙着太多的事情，早已经忘记童趣童真，这些对她来说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在今天她却从一个小姑娘身上看到这些，不禁有些怀念。 说到最后，小姑娘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然后豪气地将木签扔到下面，双手叉腰，说道：“以后这个小镇都要听我的！” 叶菩提笑出声：“你要当镇长啊？” “我要当女侠。 ”小姑娘哈哈大笑道：“一拳就能把赵顺打飞，然后一脚再把李二牛踢飞。” 叶菩提：“……” 你这是女侠吗？你这明明一欺男霸女的女恶霸啊。 正在这时，小姑娘突然手舞足蹈，指着前方兴奋道：“姐姐，快看，天上有神仙！” 原本低头的叶菩提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到有一黑影御空而来，瞬息便划过半边天空。 叶菩提神色逐渐凝重，手甚至已经放在茱萸剑上。 她站起身看着那由远及近的身影，然后对方就落在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挺拔，相貌英俊，浑身散发着儒雅气质。 他站在叶菩提面前，周身气息宁而不散，宛如深不见底的九幽深渊。 叶菩提先是撇一眼他腰间佩剑，然后才问道：“敢问前辈可是顾青城？” 男子点点头，说道：“是我。” 果然，自己并没有看错，他腰间那柄剑便是兵器谱上的第一名剑青冥剑。 叶菩提问道：“前辈这是路过还是？” 前几日她才听说顾青城离开太白山的消息，没想到今日就能见到他，这位武榜第一人身上还有这太多光环，实在太过瞩目，叶菩提对他也是非常好奇。 顾青城说道：“我不是路过，我是特意来寻你的。” “不知道前辈寻我有何事？”叶菩提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和太白剑宗可没什么交集，唯一认识的便是太白剑宗的弟子宁和，但两人也不算太熟，顾青城找自己做什么？ 顾青城笑道：“陪你去一趟剑荡山。” “啊？”饶是叶菩提心如止水，也被他这个到访的理由惊到了。 如今江湖上无数人在谈论顾青城离开秦川的原因，谁曾向竟然是因为自己？ 无缘无故，他为什么要陪自己去剑荡山？ 好在顾青城没有多卖关子，很快便为她解惑，说道：“是贺兰明月给我传书的，那长生教教主是谪仙人，她不放心你的安全，便让我给你当个保镖，我先是去江南一趟，然后便来你这里了。” 贺兰明月让顾青城来给她当保镖？ 原来顾青城二十年来第一次出山，竟然是给自己当保镖？ 这种事情，说出去谁人能相信？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贺兰明月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这样说起来，咱们的贺兰姑娘的江湖背景实在有些骇人啊，武榜前五位谪仙人，她一个人就能请动三位。 叶菩提好奇问道：“敢问明月她……” “你想是问我们两人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又会答应她的请求吧？”“对！”顾青城边思索，边解释道：“这其中涉及到一些陈年旧事，不太方便说，或者你可以亲自去问她，如果她愿意告诉你那就告诉你，但是我不能说，我们两人的关系……她算是我的子侄辈。” 叶菩提说道：“这样啊，我实在没想到他会把前辈你请来，毕竟你已经二十年不曾踏出秦川了。” “如果不是她，换做其他人我也不会离开太白山。 ”顾青城说道：“但她亲自给我写信了，我怎么能不答应。” 能让二十年不离开秦川的顾青城出山，贺兰明月的面子也太大了吧？这个子侄辈可不是一般的资质辈啊。 贺兰明月有一半的汉人血脉，所以顾青城很可能是她娘亲那边的亲人？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猜测，事情的真相还要等以后去问贺兰明月。 无论如何，得知顾青城是贺兰明月请来帮自己的人，叶菩提心中还是非常感动的。 她原先说要请武神天后前来保驾护航，被自己以山高路远为理由拒绝，没想到她转头又请来顾青城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当保镖。 叶菩提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关系过自己了——这个世界上关心自己的人很多，有的是真关心，但只是因为利益牵连，有的是假关心，不过是掩饰自己虚伪面具下的狼子野心。 只有贺兰明月，她关心自己不是因为任何的利益牵连。 她甚至只是因为自己曾说过不信任湘君子，就千里迢迢请来了顾青城。 叶菩提突然醒悟道：“她在长安混迹多年，上到王宫最贵族，下到平头百姓都不敢得罪她，是因为有前辈你在背后给她撑腰？” 顾青城点点头，说道：“是的，当年她在贺兰家受到欺负，是我将她接走的，只是碍于她鲜卑郡主的身份无法收入太白剑宗，便将她送往不夜城，拜在邢渊和苏步雪门下，再后来她愿意来长安发展，我便向陛下求得便利，明月楼三个字就是陛下亲笔所题，有陛下和我为她撑腰，长安城谁敢动她？” 说到这里，叶菩提才终于明白贺兰明月一个鲜卑郡主，又身患顽疾，是怎么拜入不夜城门下的。 而且以她一半鲜卑血脉的身份，还可以在长安城混的风生水起。 原来她背后最大的依仗不是邢渊和苏步雪，而是顾青城啊。 有这位大佬撑腰，甚至还请出当今天子，那她确实可以在长安城横行无忌了。 因为有这个背景，她才能笼络到这么多高手效命，才能认得九公主李濯雪，认得黄铭章，才能在长安做着赚钱的买卖。 因为有顾青城的照顾，先前她身上的一切也就能解释通顺了。 第303章 仙与谪仙 叶菩提留在剑荡山脚下的小镇，最重要的目的是等师兄湘君子的到来。 然而传信回去已经大半个月，她仍未见到湘君子的身影。 直到二十七号这一天，有碧落天的信使从青州而来，带来的是一封信。 这不是湘君子的信，而是二叔叶云写给她的，在信中叶云说岛上已经收到她的来信，但是奈何天主湘君子半月前已经启程赶往扶桑，据说是经过风间家族和柴田家族的牵线，扶桑王有意想要和碧落天达成一些协议，所以湘君子才会亲自赶去。 直到今日尚未回归，所以是无法赶来中原帮助叶菩提的。 在信中叶云建议叶菩提放弃这次的行动，等到湘君子回来在寻找机会。 收到这封信，叶菩提的心情有些复杂。 算起时间，应该是自己刚把信寄出去时，湘君子便启程赶往扶桑了。 从时间来看，这或许只是个巧合。 而且他去扶桑还有极为正当的理由，甚至风间家族和柴田家族这两条线，还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和碧落天搭上的。 但是……万一湘君子真的和这个长生教有什么联系呢？ 那是不是说自己这一次的打算，早已经被长生教所洞悉？ 湘君子没有前来，并不影响叶菩提这次的行动，因为谁也想不到咱们的贺兰大小姐会这么大手笔的请动顾青城出山。 有顾青城坐镇，任凭长生教的教主有通天修为，也奈何叶菩提不得。 但是万一长生教洞悉她的打算，这个教主这一次压根就不准备在剑荡山召集麾下分舵舵主，自己岂不是要白跑一趟？ 但事到临头，距离二十九号只隔一天，她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若长生教教主准时出现，那么就是说自己先前的推测有些误差，湘君子并非内鬼，这内鬼另有其人。 若是没有出现，那么如今的这一切就不仅仅是用巧合能解释通的。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湘君子时内鬼，但长生教教主依然准时出现，不过他出现的目的不在是召集麾下分舵舵主，而是为杀叶菩提而来。 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若没有顾青城坐镇，叶菩提又得不到湘君子的帮助，面对一个早有预谋的杀局，她肯定非常危险。 还好贺兰明月因为担心她的安慰，特意请来一位举世无双的保镖，让她这一堂行动不再有任何的危险。 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保护别人，这一次终于换做别人来保护她了。 以叶菩提骄傲的性子，自然是不允许自己成为被别人保护的弱小，但这一次的情况不同，事关大局，她要保证不能出半点纰漏，所以对于顾青城的到来自然是万分感激。 顾青城来此已经有几日时间，他住在叶菩提隔壁。 两人每天喝茶论道，下棋闲谈，钓鱼赏花，倒也悠闲自在。 顾青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依叶菩提这几日相处的情况来看，顾青城无疑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言谈举止都非常随和，举手投足丝毫没有天下第一的架子，更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儒雅学士。 他不仅武功高绝，学识同样非常渊博，古今上下，几乎没有他不涉猎的范围。 而且他不仅是理论知识很渊博，实践动手能力也不差，这几日叶菩提跟着他在小镇上瞎晃悠，亲眼见过他帮铁匠打铁，帮木匠刨木，帮老农耕田，甚至遇到一户人家修房子，他还帮人放线和砌墙。 这个人似乎对什么都有兴趣，对什么也都精通。 如果不是习武，他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铁匠、木匠、泥瓦匠，也可能科举高中，成为庙堂上长袖善舞的权臣。 甚至他对兵法韬略，排兵布阵都所研究，虽然目前看来是纸上谈兵，但终究不是门外汉。 叶菩提好奇问过他为什么对这么多东西有兴趣。 顾青城笑着反问道：“你说这世间有仙人吗？” 叶菩提不知道他何故有此问，回道：“谪仙人算的话便是有，不算的话应该是没有，因为我没见过，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浅见，这世间有太多东西是我所不能了解的。” “你说得对，谪仙人不算仙人，这世间也没有仙人，以前有，但是现在，还有未来，再不可能出现，人间最后一位真仙，已经消失七百年了。 ”“人间最后一位真仙？”叶菩提好奇道：“七百年前的话……你是说风满庭？” 顾青城摇摇头，说道：“风满庭是可以成仙而不愿成仙，而且他是可以成为杀伐最强的武仙人，但他自己放弃了，最后一位真仙是道教的大真人阴长生。” 原来如此！叶菩提记得自己去青城山时瞻仰过传说中阴长生的飞升之地云霭台。 那一日还有紫气东来，可惜机缘未到，她并未直接晋升知秋，不过正是因为那一次的紫气东来才让她看到一条晋升知秋的道路。 可以说正是有那一次的机缘，才让她彻底看到未来武道可期的希望。 这么说自己算是受到阴长生的福荫了？ 只可惜历史上关于这位阴大真人的记载太少，只有寥寥数言，其余多为民间传闻，并不足以信。 顾青城又说道：“不能成仙，在这人世间不过大梦一场，既然如此，那我便要多看看多学学，等到大梦初醒，也好有二三谈资。” 叶菩提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隐约有了些明悟和猜测。 只可惜她父亲叶寻意外逝世，有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对她言明，导致她现在对谪仙人这一重还有许多的不解和迷惑。 如今和顾青城交谈，他所知道的东西绝不会比叶寻少，倒是让叶菩提颇有收获。 这几日时间，两人便是这样悠闲渡过。 期间两人什么都有谈论，但唯独不曾谈论剑道。 顾青城在剑道上是何等造诣？ 通天造诣！但是即便他有通天的造诣，叶菩提也不曾向他提及和剑道有关的半个字。 换做其他人，能和顾青城这般相处，怕是早就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撒泼打滚也要求他指点一二。 但是叶菩提不会这么做，她很敬重顾青城，毕竟是当之无愧的武道第一人。 但是她所走的并不是顾青城的路，她有自己的剑道要追求。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才是她心中的追求和信念。 时间流转，很快便到二十九号这一天。 一大早叶菩提和顾青城就离开小镇，往剑荡山而去。 如今季节，外出游历，访名山大川的人不少，但剑荡山并非是名山，若是没有桓剑通的真迹，早就是人迹罕至了。 今日上山的人也不多，叶菩提和顾青城并肩而行，前后左右都不见什么游人。 上山的路上，叶菩提问道：“传闻桓剑通和高白玉在鬼门关一战，然后双双消失，先生知道这一战的最终结果吗？” “知道的。 ”顾青城点头笑道：“两人都是不胜不败，桓剑通虽然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但实则心气极高，骄傲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一生与人交手不下百次，皆是大获全胜，独占武榜鳌头四十余年，唯有最后这一战不败不胜，算作平局，对他打击很大，因此战后他回转墨岭剑斋将佩剑观沧海束之高阁，发誓一生不再碰剑，几年后坐化而去，他去世后观沧海再没有主人，不过后来却不知为何遗失了，直到如今还未找到。” 观沧海的丢失，这件事叶菩提一清二楚，这是她不愿提及的一件往事，也是因此她有一段和墨岭剑斋解不开的恩怨。 只是这件事不方便对顾青城提及，于是她便问道：“那高白玉呢？” “据说是弃剑入江，然后西出阳关去了西域，后来的下落便无人知晓了。 ”“可惜啊。 ”叶菩提叹道：“如此精彩的大战，却没有人能得知一观，我若早生三十年，定然不会错过这等大战。” “有人观战的。 ”顾青城说道：“两人当时的大战，唯有蜀中唐门的唐若川得见，此人亦是武道奇才，观二人之战后便一鸣惊人，未来绝对可以成为谪仙人，只可惜后来被奸人所害，一身武学丧失殆尽，后来虽然再度入知秋，但终因先天根基已失，此生无缘谪仙人境界了。” 唐若川是和顾青城同辈的人物，武榜第十人，而且已经雷打不动做了很多年的第十人，因此被人调侃为武榜守门员，他的励志人生鼓舞过许多初入江湖的少侠，堪称一代逆袭的典范。 唐若川此生无缘谪仙人，叶菩提听来没什么感慨，毕竟知秋境界已经是江湖中九成九的人不敢奢望的境界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曾听人说过，天下谪仙人之数为九，过九则不可能再出谪仙人，不知道这种传言是真是假？” “仙为九。 ”顾青城指指天空解释道：“受箓方为仙，所以头上的规定仙为九，那人间便只能有九仙，但我之前说过谪仙不是仙，人间也没有仙，所以不受这个限制。” “所以……谪仙人并非只有九位？”“对！”顾青城的解释让叶菩提有些迷惑——顾青城没有理由骗自己，那么湘君子先前是否是在骗自己？还是说他没有弄清楚仙和谪仙的区别，将二者混淆了？ 第304章 石上对弈 以两人的修为，举步之间就已经到达山巅，于是叶菩提只能将疑惑暂时压在心底，专心面对即将要面对的情况。 很快就有可能见道自己苦寻两年的最大仇家，叶菩提的心情反而是逐渐平复下来，既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只有一丝丝的遗憾。 遗憾自己还不是谪仙人，不能手刃对方。 山顶的人不多，比自己上一次更萧条几分，不过那几处卖武功秘籍和宝剑宝刀的摊贩还在，只是生意惨淡，多数人都是躺着懒洋洋晒太阳。 叶菩提翻看过那些武功秘籍，发现和自己上次看过的并无不同，看来大多数人也不傻，知道这是什么货色。 也幸亏没人购买，不然照着这些武功秘籍练下去，少不得练出一个神经病。 桓剑通手书刻字之处，人倒是和以前一样多，都是一些年轻的游侠，围在石刻前，有人闭目沈思，有人聚精会神观看，还有人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比比划划。 顾青城也站到石刻前，看过桓剑通的手书，然后笑着说道：“字不错。” 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便是全盛时期的桓剑通也不敢轻言能胜过他，更何况这只是桓剑通年轻时的手笔，所以他对这副刻字的评价也仅仅是字不错。 似是看他气度不凡，旁边有一个正在参悟的年轻游侠搭话，说道：“看这位兄台像是个读书人吧？” 他一边说话还一边看向顾青城腰间的佩剑，不过顾青城请气质儒雅，年轻游侠只当他的佩剑是装饰物——这年头出门在外，会不会武功的人都会配把剑，剑已经不仅仅是兵器，还是非常重要的装饰物。 顾青城不明所以，点点头说道：“读过几年书。” 以他的年龄，这年轻人称呼他叔伯更妥当，但他外貌年轻，人也随和，便没有点破。 这年轻游侠笑道：“对于兄台你们这些饱读诗书之人来说，桓剑通的石刻也只是一副好书法，但对我们来说却有不同的意义，这些都是我们这些习武之人才能看的出来的。” 顾青城觉得有些好笑，问道：“恕我眼拙，不知道这石刻这对于你们来说有什么不同的意义？” “当然是剑道感悟啊。 ”年轻游侠说道：“桓剑通知道吧？上一代武榜第一高手，那就相当于如今的顾青城，这可不仅仅是一副石刻，上边还饱含桓剑通在剑道上的感悟，对于我们来说，这块石刻的意义绝不亚于一本高深的武功秘籍，这些东西你们读书人是不懂的。” “受教了。 ”顾青城说道：“不知你们从这石刻上能感悟到什么样的剑道？” “每个人的感悟都不尽相同啊。 ”年轻游侠得意说道：“这种事情，你不会武功，说出来你也不明白，读书做文章，我不如你，但这武道修行，你却不如我，这就叫术有专精。” 顾青城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种有意思的话了，他心中倒也不至于嘲笑这个年轻游侠，毕竟对方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觉得有趣，说道：“桓剑通这四行字，锋芒毕露，于书法一途，称得上不错，但毕竟不是什么剑道心得，而且已经过去五十年，便是他当年用剑气镌刻，如今上边的剑气也早已经逸散殆尽，在这里观看刻字，还不如去洗剑山庄参加论剑大会，毕竟洗剑山庄那些剑碑都是难得的绝学。” 年轻游侠大笑道：“外行了不是？洗剑山庄的论剑大会虽然名气大，远超这里，但那里岂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光是第一轮的论剑大会，就没有几个人能闯进去，那里剑碑虽然很多，大多数人也还是无缘一观，不若这里，谁都能上来。” 顿了顿，他说道：“我就是打算现在这里看几日，然后便乘船南下去仙剑崖，那里还有处女剑仙留下的刻字，两相对照，说不准会有一些明悟呢。” 顾青城先前和叶菩提闲聊时已经得知她毁去剑仙崖刻字的事情，闻言说道：“你消息落后了，前些日子，那位女剑仙故地重游，眼见有人在剑仙崖借着她的名号圈地收钱，一怒之下便毁去了剑仙崖，如今那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啦。” “这样啊？”年轻游侠挠挠头，有些惋惜的说道：“那实在可惜，我还没见过呢，听闻刻字的那位女剑仙乃是胭脂榜的第一美人，当真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可惜无缘一见啊。” 顾青城闻言瞥一眼另一边的叶菩提，发现她正在摊贩前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武功秘籍，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他说道：“这种事情讲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兄台不愧是读书人。 ”年轻游侠竖起大拇指说道：“这说话就是有道理。” 顿了顿，他又感慨道：“能亲手毁去自己的墨宝，这位女剑仙倒是颇有高人风范。” “当然。 ”顾青城毫不吝惜赞扬道：“她未来可是剑道的抗鼎之人，至少也是之一。” “你又知道啦？”年轻游侠说道：“你说你这些读书人，做学问肯定是一等一的，但这些好为人师的毛病应该改改的，这江湖上的事情和你们读书人的事情可不一样，江湖上有太多不确定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你说对吧？” “对对对。 ”顾青城笑道：“受教了，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欺我。” 叶菩提放下手中的武功秘籍，走过来说道：“顾先生，我们上去吧。” 顾青城点头：“好！” 此时两人所在的是剑荡山最高峰的平台，但并非最高处，最高处乃是桓剑通刻下四行大字的地方。 这是一块屹立在山巅的巨石，高有数十丈，被称作飞来石，局势表面光滑陡峭，寻常人难以攀登上去，两人要去的便是这飞来石之上。 叶菩提一跃而起，纵身飞起数十丈，中途连一次停顿和借力都没有，便飘飘然落在这飞来石之上。 这一幕惊动四周所有的人，纷纷向着飞来石投来目光，奈何这飞来石太高，又太过陡峭，并不见登上顶的叶菩提身影。 原本和顾青城说话的年轻游侠震惊地看看飞身而起的叶菩提，又看看顾青城，艰难说道：“你……你朋友？” 顾青城点点头，说道：“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我们有缘再见。” 说完同样一纵身，拔地而起，同样一步落在飞来石的顶端。 那留下的年轻游侠一脸呆滞，转而醒悟：难怪这人先前说什么无缘对面不相识，果然是意有所指。 这样两位高人在眼前，自己竟然有眼不识泰山，难道自己真的没有成为高手的潜质？ 不行不行，这两位高人就在这飞来石之上，他们终究是会下来的，自己就在这里等待，等两位高人下来，怎么也要厚着脸皮求指点个一招半式的。 这飞来石上边有数丈方圆的空间，经过无数年风吹日晒，表面一层岩石已经风华，脚踩上去便是一个浅浅的脚印。 举目四顾，甚至能看到远处奔流不息的大江，以及江面上那点点白帆。 两人站在空无一人的飞来石上方，叶菩提说道：“已经快到上午，也没见到人出现，或许是不会来了。” “不要着急。 ”顾青城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说道：“既然来了，就安心等待吧，该出现的总会出现。” 他二十年不曾离开过秦川一地，这一次被贺兰明月请出山，只为解决叶菩提这一件事情，所以他有足够耐心等待下去。 说着便默运真气，挥袖之间扫去一片石屑，然后盘膝坐下，解下腰间的酒葫，然后又从袖中取出两只小酒杯，笑道：“此处风景独好，喝一杯？” 叶菩提在他对面坐下，接过酒杯，说道：“左右无事，也好。” 顾青城说道：“如此良辰美景，只是饮酒也是无趣，可惜没带一副围棋过来，也可以打发时间。” 叶菩提说道：“先生若想下棋，我们可以盲下几局，如何？” 顾青城大笑：“甚好。” 于是叶菩提以剑气在两人身前石面刻下纵横十九道，两人虚空落子。 两人皆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心算能力也是上佳，便是盲下，也是算无遗策，点滴不差。 千丈高空独有这一块飞来石，飞来石上仅有这二人，饮酒观景，隔空对弈，飘飘乎恍若仙人临凡。 这件事若要传到江湖上，又将是一桩传颂多年的美谈。 只可惜这一幕无人得见，也就不会有以后的流传。 两人这一壶酒，一盘棋，直下到日暮时分，就连飞来石下的游侠和商贩都逐渐散去。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从飞来石的边缘跌落下去，两人同时停手。 顾青城说道：“和棋？” 叶菩提点头：“和棋。” 顾青城晃晃手边空空如也的酒壶，说道：“可惜没酒了。” 叶菩提说道：“先生若喜欢喝酒，等我得空，便送千百坛美酒上太白山。” 顾青城连连摆手：“不必了，我并不嗜酒，偶尔心情好才喝几杯，你要是送几百坛美酒上太白山，最后还是会便宜我的那些徒子徒孙，而且以后肯定还会传出顾青城嗜酒如命的传言，不知多少人又会挖空心思送东西上来，此事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说完这段话，两人同时起身。 顾青城笑道：“总算没有白来一趟。” 两人目之所及，有一道黑影正在上山，速度如鬼魅，片刻已至山腰！ 第305章 长生教主的秘密 叶菩提与顾青城解释屏息敛气，静待黑影的到来。 很快那黑影便来都峰顶，也不理会那些尚未散去的游侠们，同样一跃而起，来到飞来石之上。 下方的游侠们纷纷惊呼：今个是什么日子？平常难得一见的高人，一天之内出现三位，江湖上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情吗？ 那黑影落在飞来石顶端，方才注意到叶菩提与顾青城。 叶菩提看向这个应该是自己苦苦追查的幕后黑手。 正如她先前所了解到的那样，这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面上戴着一副青铜鬼面具，根本看不出他的年龄和相貌。 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袖中露出的双手，一只手白皙如玉，另一只手却空空如也——他的左手自手腕齐根而断！仅凭这一点，叶菩提可以确认这人并非自己认识的任何人，甚至都不是听过的江湖名宿。 注意到等待的两人，黑袍人身形一顿，显然有些出意。 他看向叶菩提，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能追查到我的踪迹，真的是很厉害的小姑娘啊。” 声音飘渺不定，叶菩提也无法从他的声音中判处这人的年龄。 他的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叶菩提问道：“你便是那长生教教主吧？” “没错。 ”黑袍人说道。 然后他看向一旁的顾青城，叹道：“原来他在这里，难怪你敢直接来找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请动他的？” 顾青城笑道：“无所谓请不请，我对你也很有兴趣，便来看看，这个江湖上已经太多年没有出现其他谪仙人了，我也想知道你这突然冒出来的谪仙人是什么孤魂野鬼。” 顾青城对长生教主的态度并不是很好，主要是受到贺兰明月的影响。 贺兰明月的原话是：“见到那个长生教主一定不要客气，往死里打，让他把碧落印交出来。” 长生教主笑道：“那么你这个天下第一看得出我这孤魂野鬼的来历吗？” “说实话，并没有，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你都不符合我记忆中的任何人，便是桓剑通那一代的谪仙人，也没有和你相符的。 ”“也是。 ”长生教主哈哈大笑：“已经太多年了，太多年了，世人早已经将我遗忘，当年的高白玉尚能认出我的身份，但自他以后，这个江湖上还有谁认得我？你们这一代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叶菩提冷声道：“碧落印呢？我没兴趣听你的废话，你交出碧落印，我便不再掺和你们长生教的事情。” 这长生教是要造反也罢，寻找朝歌城也罢，她都没兴趣，她只是想拿回碧落印，长生教自然会有大雍朝廷来对付。 长生教主摇摇头：“怎么可能，我谋划这么多年，你们四大秘境的圣器都是很重要的一环，我怎么可能给你？” “那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顾青城也说道：“不告而取是为盗，阁下若是交换叶姑娘家的碧落印，今日我不为难你。” 两人的话让长生教主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听到极为好笑的笑话，半天才说道：“你们啊，真的很天真，你以为你和顾青城联手便能留下我？我想走，你们拦不住的。” 这人所说是实话，这人是上代甚至是上上代的谪仙人，几十年的修行，修为早已经深不可测，即便不能胜过顾青城，但一心想要逃走，顾青城也很难留下他。 谪仙人之中，顾青城和邢渊最强，但其余人若不想死，一心逃命，两人想要杀死对方也很难。 不说同境界的谪仙人，就是叶菩提这个知秋境界中比较厉害的人，都有很大可能性从一位谪仙人手下逃走。 就如邢渊去草原狠揍贺楼佩一顿，他能揍得贺楼佩鼻青脸肿，但真想要杀贺楼佩，还是有些难度的。 而这个长生教教主的实力明显还要强过贺楼佩。 他若不想和顾青城拼命，只管逃走，顾青城也很难拿他怎么样，总不至于亡命一般追他到天南海北吧。 而且叶菩提的目的是追回碧落印，而不是让顾青城天南海北的去追杀他。 就算能打败他，他就是不交出碧落印，又能如何？ 长生教主看着叶菩提，说道：“你是我很欣赏的人，如果你愿意加入长生教，我可以让你做副教主，以后教主的位置也会传给你，你很优秀，可以成为我非常优秀的接班人。” 叶菩提仔细打量着这位长生教的教主，从头到脚，不放过分毫，如此才确认他不是失心疯在说胡话，他竟然真的是想要邀请自己加入长生教。 不禁嗤笑道：“你在做梦吗？” “我不是在做梦，是你知道的事情太少，我从你出生便已经关注你了，你的成长让我很满意。 ”叶菩提心中一凛，沉声道：“你二十年前便已经在谋算我们碧落天？” 这人说什么自己一出生便已经关注自己，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碧落天内应该还有更多自己不知道的阴谋啊。 自己作为碧落天的大小姐，一举一动都受到未知力量的窥探，那么碧落天内到底隐藏着多少内鬼？ 这个长生教的教主到底是什么身份？ 长生教教主笑道：“我说过我已经谋划很久了，你是我的谋划中很重要的一环，甚至重要过碧落印，我本不愿这么早和你见面，但既然你寻找来了，我便向你说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 说着他抽出腰间的佩剑，示意叶菩提，说道：“你可认得我佩剑上的这三个字？” 月光下，叶菩提朝着他手中佩剑望去。 不等她认出剑身上的三个小字，顾青城已经抢先开口道：“观沧海！” 观沧海！长生教主手中佩剑赫然便是墨岭剑斋上代斋主桓剑通的佩剑观沧海！这柄剑当年被人盗走，引发碧落天和墨岭剑斋的巨大矛盾，没想到盗走观沧海的竟然是长生教的教主！也就是说……其实自己娘亲的死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眼前这人而引起的！一声凤鸣响起，茱萸剑出现在叶菩提手中，她说道：“这么说我爹娘都是因你而死？” “你要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也可以。 ”长生教主说道：“因为最早时，我看中的目标是你娘亲，她是我计划中的一环，可惜她后来嫁入碧落天，我当时非常失望，所以才盗走观沧海，引发她和钟离图之间的误会，不过让我欣慰的是你的出生，虽然你娘亲已经无法为我所用，但你的出生却让又看到希望，正是因为你的出生，我才一步步推迟计划，让长生教继续蛰伏了二十年。” 这人所说这些，对叶菩提来说不可谓不震惊。 原来二十年前的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都在这人的算计之中，甚至连刚出生的自己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原来长生教蛰伏二十年并非是在积蓄力量，而是因为自己！那么自己在他的谋划之中到底有什么用处？ 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是当作接班人？成为下一代长生教的教主？ 且不说叶菩提对长生教没有任何好感，就她现在的身份，坐拥富可敌国的碧落天，就不可能看得上长生教这个红莲教余孽所建立的邪教组织。 她对当邪教头目没有丁点的兴趣。 顾青城插嘴道：“说这么多，你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似你这般的修为境界，还是什么是你看不透的？” “看不透的太多了。 ”长生教主说道：“你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还要强过当年巅峰时的桓剑通，我进阶谪仙人时，你还未出生，但我现在依然不是你的对手，你绝对是江湖百年来最强者，但是强如你，不一样也有看不开的事情吗？不然你为什么二十年不离开秦川半步？” 顾青城沉默。 是啊，强如他这样的天下第一，心中也是有太多执念，太多遗憾。 叶菩提说道：“你若愿意交还碧落印，我便不为难长生教，不然……” 她说的是不难为长生教，但并没有说不为难长生教主，此人是自己父母身亡的幕后推手，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放过他。 只是如今限于修为，尚无法手刃此獠。 想到这里，叶菩提倒是希望顾青城这一次不要动手，因为她希望以后自己可以亲手杀了他！“不然如何？”“你既然谋划这么久，那么你所谋划的，对长生教和你自己来说应该是非常重。 ”叶菩提缓缓说道：“我虽然没办法从你手中夺回碧落印，但我可以对付长生教，我可以调动碧落天的力量，借用燕王府和大雍朝廷的力量，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毁灭掉长生教！不知道长生教除过你以外，还有其他谪仙人没有？若是没有，那我肯定会成为他们生命的终结者。” 两人之间除过仇怨，也没什么好说的，叶菩提也不在乎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威胁他。 长生教主击掌赞叹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够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这种手段我很欣赏。” “我本不愿如此，也不愿多造杀戮，但若你不归还碧落印，我也只能如此，以大雍朝廷和燕王府的力量，查清楚你们长生教三十六处分舵的信息并不难，我会一一铲除他们。 ”“不仅如此。 ”叶菩提说道：“出过顾先生以外，我若愿意，至少还可以寻来三位谪仙人对付你，你能从一位谪仙人手下逃命，能从四位谪仙人联手中逃命吗？” “不能。 ”长生教主摇头：“除非风满庭复活，不然人间无人能从四位谪仙人的联手下活命。” “但是……”他又说道：“你太看重长生教对我的用处了，我可以建立长生教，那就可以再建立永生教，或者其他什么教，只要我还在，它就不会消失。 如今长生教的上万人就算死光，只要不影响到我的谋划，我都不会在乎的，所以你杀不杀他们，对我来说影响不大。” 叶菩提说道：“不知道这番话若是被你的手下人听到，会作何感想？他们是否还会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我有铭心蛊，他们不敢不卖命。 ”长生教主说道：“你应该是见过铭心蛊发作时的状态吧？那何渔夫便是死于铭心蛊，就死在你面前，当时我便在不远处，是我催动了铭心蛊。” 何渔夫铭心蛊发作而死时，叶菩提是听到过一段箫声，正是那段箫声催动了铭心蛊的发作，后来她便猜测吹箫之人应当就是眼前这位长生教教主。 如今他亲口承认，倒是不意外。 长生教主说道：“铭心蛊可是个好东西，你知道谁是给我的吗？” 叶菩提说道：“没兴趣知道，”自见到这个长生教教主之后，所了解的事情已经大大出乎叶菩提的预料，甚至连二十年前的谜团也就此揭开。 但是她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 这个长生教主既然敢和她说这些，就说明他心中早有依仗，并不害怕自己知道这些。 他甚至连想要利用自己这种事情都能告诉自己。 长生教主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追踪到我的下落的，但既然你请来顾青城，我也只能暂避锋芒了，我知道你们很想留下我，但能不能做到，你们可以试试。” 叶菩提冷哼道：“装神弄鬼！” 顾青城轻声道：“阁下是否有些小看我等？” “不敢不敢。 ”长生教主笑道：“你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这一点我是承认的。” “不！”顾青城摇头道：“你觉得谪仙人之间的战斗很难分生死，一个谪仙人就算能胜过另一个谪仙人，也不可能杀死他，江湖上许多人也都这样认为，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若想杀你，是可以的，你们可能忘了，我不是第一次杀谪仙人了。” 这长生教主的一番话，显然也有些激怒激怒顾青城了。 江湖中的高手，从闻道到知秋，甚至包括一部分谪仙人，都认为谪仙人是很难杀死另外一位谪仙人的。 胜负易分，生死难决。 这是共识。 但顾青城不一样，他是天下第一，他是百年来最强的谪仙人，他曾在三十年前就杀死过一位谪仙人——江山问剑楼最后一位楼主，上一代武榜第三的赵无眠便是死于顾青城之手！大雍灭南干，江山问剑楼作为南干皇室宗门，满门弟子死战，赵无眠更是肆无忌惮出手，杀死无数大雍将士，最终顾青城南下与之一战，将其斩杀。 这才是他第一次的成名之战。 一战名动天下。 之后的雪夜下太白杀魔教六大天魔，以及一剑可挡百万师则是确立他江湖百年第一人的地位，成为不朽的江湖神话。 顾青城话说完，长生教主陡然一惊，顾不得其他，立刻飞身撤退。 与此同时，一道粗壮的剑气从天而降，直直砸落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剑气逸散，掀起阵阵尘埃，飞来石上方的三人同时腾空而起。 叶菩提人在半空，朗声大喝道：“下方众人快快退散！速速下山！” 她以深厚的内力发出此声，震慑的原本一些还在参悟石碑的游侠们心神大震，不少人脑袋嗡嗡作响，口鼻之中渗出血迹。 这些人不明所以，但被她的声音震惊到，立刻起身，把腿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也就在这些人前脚离开飞来石，后脚飞来石的表面便龟裂开来，宛如密布的蜘蛛网。 一声声巨响，这块数十丈高的飞来石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碎石滚落。 这便是顾青城随手的一击！ 第306章 谪仙人之战 剑荡山以桓剑通的四行刻字而出名，但是今晚顾青城的随手一击就毁掉了它。 如此也就断了那些梦想着一步登天的游侠们的白日梦。 长生教主后退的速度不可谓不快，身旁不断有碎石被他周身气劲挟裹，然后撞击在一起，瞬间化作粉尘。 同样，顾青城一击出手，得势不饶人，大踏步朝他掠去。 他的步伐不大，但每一步跨出便有数十丈距离，深得轻功绝学中缩地成寸的精髓。 顾青城看似没有太多底蕴和讲究，迎向长生教主，甚至都没有出剑，只是一袖剑气飞出。 长生教主则是在飞退之后离开飞沙走石，然后身形立刻顿住，手中观沧海直直迎向顾青城。 两道无匹的剑气在半空激撞，引动两人磅礴气机纠缠撞击，天地之间骤然响起黄钟大吕般的庄重声音。 一撞之下，长生教主身形下坠，硬生生在下方的山石上踩出两个数寸深的脚印。 另一边的顾青城却仍旧御风而行，后撤出一段距离。 初次交手，就能看得出两位谪仙人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顾青城的身形在三丈外停顿，止住颓势，然后大袖飘摇，飘飘乎如登仙。 顾青城掸掸衣袖，笑了起来，说道：“你刚才用的是《坐忘长生经》？” 想要杀死一位谪仙人，那就必须先破坏他的气机。 气机是什么，是真气在体内运转的机理，包括速度、经脉运转路线等等，高深的心法，气机运转都隐约能引动天地异象，暗含天地至理。 气机一但运转混乱，则经脉逆行，真气倒行逆施，由内而外破坏一个人的体魄，这人便再无强健的体魄和雄浑的真气，继而就能破坏其血肉筋骨皮，将其置之死地。 论及气机运转，世间自然无人比得上谪仙人，这等境界的气机运转都能和天地共鸣，近乎是源源不断。 晋升谪仙人难就难在这和天地共鸣。 但一旦进阶，就很难被杀死。 顾青城与这长生教主都是谪仙人，体内气机都是源源不断，顾青城原想用自己强大的剑气破开对方的体魄，然后在引动他的气机混乱，只要他气机混乱，顾青城就有机会杀死他。 但他没想到这人修行的是《坐忘长生经》，这种高深的功法可以随意改变体内气机运转路线，将混乱转化为秩序。 这就是顾青城明明剑气无双，一袖剑气就能将他击落，但却无法让他受到伤害——这些原本要破坏他气机的剑气在进入他身体内后就瞬间被《坐忘长生经》同化！顾青城说道：“《坐忘长生经》是红莲教的绝学，自百年前红莲教主莫山桐身死之后便失传，你是从何处学的这门功法的？” “这小姑娘没告诉你吗？”长生教主笑道：“如今的长生教正是当年的红莲教啊，我会《坐忘长生经》很奇怪吗？” “原来如此。 ”顾青城点点头，说道：“能见识到失传百年的绝学，不虚此行啊。” 说完这句话，他的双手突然下压。 风云突变。 空气流速骤然加快，一瞬间便有一道粗壮的龙卷风凝聚在他手中，然后朝着下方的长生教主狠狠卷扫过去。 山顶，长生教主断掉的左臂舞动衣袖，山顶碎石便在他挥手间拔地而起，很快凝聚出一柄碎石长剑。 两人都没有多余心思，皆是用自己强大的体魄去硬撼对方的攻击。 龙卷风在长生教主身前一寸寸消失，石剑同样在顾青城胸口前一寸寸崩碎。 两人的身形皆是纹丝不动，但他们的衣衫却出现一阵阵的涟漪，跌宕不休。 下一瞬间，顾青城腰间的青冥终于出鞘，伴随着一阵龙吟声，青冥剑出鞘便自动飞向长生教主。 长生教主同样不甘示弱，以气驭剑，观沧海如离弦之箭，直冲上方青冥。 两把绝世名剑碰撞再一次，宛如针尖对麦芒，磅礴的气劲逸散开来，方圆数里的地面都为之震，云雾升腾，山石崩落，宛如末日天灾。 气劲散去，两人同时落回地面。 落地瞬间，长生教主随手一甩，便是数道粗壮剑气，宛如蛟龙一般，缠绕向顾青城，想要在他落地瞬间趁虚而入。 但顾青城却只是轻描淡写伸出左手，一把掐住蛟龙的脖子，微微用力，这些剑气就溃散如雨，徒手捏碎这些剑气，顾青城更是得势不饶人，一步步朝着长生教主走去。 每踏出一步，便有龙蛇起于陆地，无数道白虹扶摇而起，扑杀向长生教主。 长生教主则是一步步后退，同时手中的观沧海舞动如风，硬生生将这无数道白虹斩杀在自己身前。 这幅恢弘场景持续一炷香时间，两人从山巅一直打到山脚。 两人所过之处，满目疮痍，天空中亦有被两人气劲所引动的云气，风云变幻。 此情此景，早已经超脱世俗武夫之间的战斗。 也幸亏有叶菩提提醒在前，之前逗留在山上的游侠们纷纷下山躲避，才不至于被两人杀人于无形的气机所影响到。 眼见剑荡山发生的这一幕，那些已经下山的游侠纷纷驻足观望。 这等绝世高手之间的战斗实在罕见，他们都不想错过。 但是看着这气劲波动的影响从山巅开始逐渐往下蔓延，游侠们恐慌起来，纷纷拔足狂奔——战斗虽然精彩，但也要有命看。 有幸得见今晚一战的游侠们不禁大呼幸运。 先前曾听闻南宫武夫与姜琢玉一战打碎半座城，他们还当时夸大之言，如今的见这两位高手之战，才明白传闻不虚。 这世间绝顶高手之间的交锋果真是恐怖至极。 只是遗憾的是至今他们都不知道山顶上交手的是什么人。 从山顶至山脚，两人皆是绝学尽出，每一次的出手都是雷霆万钧，好好一座剑荡山，硬生生被两人打成废墟。 然而两人还没有停手的趋势，仍是朝着远方且行且战。 如此两人所过之处，除过叶菩提以外，在无人能靠近。 顾青城丝毫不见颓势，甚至是越战越勇，但长生教主同样没有露出败相。 谪仙人之间的战斗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叶菩提也想过去帮顾青城，但终究因为两人气机纠缠过于紧密而放弃。 以她现在的情况，若是贸然插手两人之间的战斗，结果很可能就会和自己之前在草原大战破六韩孔雀时，闻道境界的石抹如意出手偷袭的结果一样直接被击飞。 远处是波澜壮阔的大江。 明月照大江，波光粼粼，宛如白昼，两人的身影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江面，千万丈宽阔的江面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两人相隔百丈远，顾青城御风而立，手中青冥剑瞬间斩落，如同彗星撞大地，长生教主瞬间就被他这一道剑气狠狠砸入江中！江面掀起滔天巨浪，好似一艘巨舰沉没。 一击将长生教主砸入江中，顾青城却没有轻松的表情，脸色反而是越来越阴沉，俯瞰着下方。 果然，下一刻一道身影自还未平息的浪涛中拔地而起。 快如惊雷，挟裹着一道长虹剑气，杀向顾青城。 一缕缕剑气自下而上，擦着顾青城的发梢飞过。 顾青城身影巍然不动，横起青冥剑，手指轻叩剑身。 每次叩动都会有清脆的声音荡开，一声高过一声，初如金石撞击，待到他轻叩九下，声音已经大如雷鸣，远震百里。 同时那破开江面的惊天一剑也在这一声声的轻叩中消散殆尽。 谪仙人，气机运转可与天地共鸣，可引动天地异象，正如眼下之顾青城。 所谓超凡入圣，大抵如此。 长生教主先前一剑势在必得，他是先于顾青城抵达江面，但他不惜让顾青城先手将他打落江面。 为的就是准备这一剑。 但天下第一终究是天下第一，弹指轻叩，天地异动，就这样破去他的剑。 不仅如此，顾青城又岂是只会挨打不会反击之人。 他右手握剑，自面前横扫而过。 一剑划出，先是有雷霆炸裂，接着剑气以一线天之势撕裂天际，由远及近，势如奔雷。 伴随着剑气，天空风起云涌，如黑云压城，煌煌天威，逼迫的感受到这股气势的所有人呼吸紧迫。 剑气飞掠大江，雾蒙蒙的江面上，白练横江，江潮渐起。 这一招顾青城用来举重若轻，洒脱写意，就如同一人掸去衣衫上的尘埃般轻松。 但是面对这一剑的长生教主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剑气横江，他避无可避，索性收起观沧海，双手衣袖舞动，在身前划出弧度。 半空之中，一缕缕的云气就被他这样撕扯下来，化作团团白雾，萦绕在他身前。 剑气携大潮如昆仑雪崩，倾泻而下。 白雾化铁壁，如擎天玉柱般屹立不倒。 然后两者相撞！不远处观战的叶菩提忙运转气机护在身前。 下一刻，刚刚平静的江面再起波澜，肉眼可见，江面裂开了！如同神话中使用分海珠一般，以两人气劲对撞为中心，整座江面一分为二，裂开足有数十丈宽，无数江水被气劲挟裹，停滞在原地，形成两面壮观的水壁，深不见底。 奔涌的大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静止有数个呼吸，然后才继续动起来。 无数江水倾泻而下，卷起的浪涛足够击沈任何过往船只。 惊涛骇浪足足支持半炷香才逐渐恢复平静。 待到江面恢复平静许久之后，两边那些因为这番动静而不敢前行的船只才再次行动起来，扬帆起航。 江面上只剩下顾青城一人，却不见长生教主的踪影。 叶菩提由远及近，来到顾青城面前。 “抱歉。 ”顾青城说道：“还是让他逃了。”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没关系，我也不希望他就这样死了，因为将来我要亲自取他性命。” 对于这场大战，也只有叶菩提看得明白。 顾青城确实是全程占据上风，压着长生教主在打，他这个天下第一是没有水分的。 此番两人交手，顾青城最多出七成实力，长生教主则至少出八成实力。 最后让长生教主逃走，其实是顾青城有意为之——换做无人的千里沙漠，或者广袤的东海之上，顾青城都不会这么轻易放他离开，但是剑荡山附近不行，大江之上更不行。 这里的平民百姓太多，过往的船只也太多了。 两位谪仙人的交手太容易影响到这些普通人，以两人的实力，只是气劲余波都足以造成一场场人间惨剧。 似刚才撕裂江面的那一幕，再多来几次，这附近的船只怕是都要被殃及鱼池了。 长生教主可以不在乎这些普通人的生死，但顾青城做不到。 他是大侠，是为国为民的大侠。 所以如果他继续强行要留下长生教主，最后一定会造成无辜的人深受牵连，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叶菩提自然也明白顾青城的心思，所以并不会怪罪他。 就算换做是她，对待敌人可以狠辣无情，但也不会去牵连到其他无辜之人。 此番虽然没有从对方手中夺回碧落印，但也了解到不少秘密，也不算白跑一趟。 碧落印暂时没有找回来也无妨，她手里还有其他筹码——古九州残图以及那枚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六芒星。 这两样都是长生教势在必得的东西。 无论长生教主说过如何不在乎长生教，叶菩提也都会如她自己之前所说那样，一一铲除长生教所有的分舵，杀光他们所有的信众！眼看着向两人靠拢过来的船只越来越多，两人遂离开，去往剑荡山脚下的小镇。 原本已经入睡的小镇早已经被顾青城两人的战斗惊醒，纷纷点燃蜡烛，挂住灯笼，走出门张望。 他们还以为是山崩或者地震。 叶菩提与顾青城敲开之前下榻的那家客栈的大门，要了两间上房。 店小二收拾房间的功夫，两人在大堂坐下，要了酒菜吃喝——从早晨上山到现在，两人多是什么东西也没吃了。 虽然影响不大，但如今既然已经来到客栈，也就无需忍耐了。 两人坐下，顾青城说道：“这人修为之深厚，天下间除过我和邢渊，再无人可及，便是姜琢玉估摸着也要差半筹，只可惜我到现在也看不破他的身份来历。” 叶菩提叹道：“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却好事凭空冒出来一般，着实让人头疼。” “是啊。 ”顾青城说道：“关键他这个长生教还是红莲教的余孽，百年前红莲教乱世，祸害不轻，如今又死灰复燃，还有如此厉害的一位教主带领，此番我回秦川就要去京城一趟，也该是让朝廷重视起来了。” “朝廷不是一直在查吗？”顾青城笑道：“是吗？我很久没去过长安城了，倒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叶菩提解释道：“是燕王府那边传过去的消息。” “如此就好。 ”顾青城说道：“此人修为深厚，且老谋深算，谋划甚多，绝不能掉以轻心，此番过后我要去云麓仙居一趟，询问一下吴珩，看看这位前辈是否知道一些情况。” 第307章 倾城之约 剑荡山一行，到此就算结束。 没有夺回碧落印，但是却意外知道当年观沧海被盗的真相。 至此，顾青城这个被贺兰明月请来的保镖也算完成自己的任务。 知晓长生教的来历，顾青城这个二十年都不曾再插手江湖纷争的人也有了兴趣，准备去云麓仙居问一下吴珩这个活化石，看看能否的了解到一些和这个神秘的长生教主有关的线索。 清晨，两人便在小镇分别，叶菩提要去永定城与贺兰明月汇合，顾青城则要赶往扬州的云麓仙居。 临行前，顾青城说道：“鲛珠这种东西，我之前也曾查过一些古籍，但并没有找到具体的记载。 我年轻时也曾去归墟城，从未听过与此有关的传言，所以你们此行不要抱太大希望。” “不过归墟城有一本《归墟实录》，这算是归墟城用来记录他们自己历史的东西，上溯一千多年的历史都能找到，上面或许有鲛珠的线索，你们可以借阅一观，但是……我估计不太好借来。 ”“我明白。 ”叶菩提说道：“这里面应该记录不少归墟城的辛秘，他们自然不愿意让外人看。” 碧落天也有类似的记录，能有资格查看的也不过寥寥几人，其余人要想借阅，都是要经过长老会和天主同意的。 顾青城笑道：“正是如此，当年我也曾好奇借阅，但是被人家一口拒绝。” “没关系，事在人为，归墟城如今也是内忧外患，困境重重，我相信只要提出足够的条件，他们会同意的。 ”“但愿如此吧。 ”两人便是这样一路走到码头。 登船之前，叶菩提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请讲。 ”“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侥幸进入谪仙人，希望可以向先生问剑。 ”“好。 ”顾青城没有犹豫，直接说道：“我在太白山恭候你的大驾光临。” ……客船顺流而下，乘客众多。 江南繁华，名士颇多，因此喜欢南下游学的书生就越来越多。 朝廷如今大开科举，读书人日渐增多，这种游学的氛围便一日浓烈过一日，如今这种景象是在正常。 南下时，叶菩提倒是时常出现在甲板上透风。 相比于来时的忐忑和纠结，南下时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既然事情已经成定局，碧落印没有拿回来，那就只能按照原定计划行事。 一旦祛除心中杂念，她便也有心情欣赏这些山水美景了。 这一船客人，大多数都是书生士子，聚在一起谈论多是时局朝政，什么鲜卑将要挑起战端，什么朝廷明年许是要开恩科，或者是一些诗词歌赋，某某才子又有新作，技惊四座，某某歌姬因为唱谁的词而一夜成名，成为花魁。 家国大事，风花雪月，不过如是。 关于江湖上的讨论倒是极少，这几天江湖上发生的大事也不过就顾青城离开秦川，叶菩提毁去剑仙崖以及昨晚顾青城和长生教主的一场大战。 这三件事大家也都只知道个皮毛，并不了解内情，讨论一段时间，自然也就无人提及了。 当客船再次经过剑仙崖时，那些原本准备点评一下剑仙书法如何的书生们才愕然发现这里竟然什么都没有了，光秃秃只剩下一面峭壁。 多方打听，才知道竟然是前几日被剑仙她老人家亲手毁去了。 不禁大感有趣，倒是再船上掀起一阵关于叶菩提的讨论。 就这样，船行数日，终于抵达最终目的地永定城。 永定城作为南干旧都，原本叫做神凰城，其热闹繁华方眼中原也是首屈一指，超过长安与洛阳，与洗剑山庄所在的安宁城并称江南双姝。 大雍灭南干之后，改为永定城。 如今旧事随流水，永定城再无帝王之气，但繁华依旧。 白日里四方城门大开，进出的商贾小贩、书生游侠摩肩接踵，热闹景象丝毫不亚于长安与洛阳。 叶菩提也乖乖跟着排队，准备进城。 然后让她有些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进城的队伍排出很远，叶菩提惊讶发现者排除的队伍，前后几乎是每隔几个人就会有一个和她装扮相似的女子。 都是白衣帷帽，腰佩长剑的打扮。 虽然说白衣女侠这种装扮自古已有——要想俏，一身孝嘛。 平日穿着打扮，披麻戴孝自然不妥，但穿白衣服又没什么问题，因此白衣女侠一直是江湖女侠的主流打扮。 但是这也太多了吧？ 一眼看去，至少十几个这般打扮的女子，而且还都是进城，没有一个出城的。 这是什么情况？ 忽如一夜白衣来，天下全是叶菩提？ 正巧和她相隔一个身位的背后也站着这样一个装扮的女子。 叶菩提便转头问道：“冒昧问一下，今日成立是有什么活动吗？怎么都是你我这般打扮？” 被她问话的女子先是一愣，然后笑道：“你都这般打扮，不知道吗？” 听她声音略微有些稚嫩，似是年龄不大。 叶菩提说道：“我平常就是这般打扮。” “这样啊。 ”那少女先是拉拉身前男子的衣袖，说道：“大叔，能让个位置吗，我要和你前边的姐姐说话。” 那被她称作大叔的人实则是一个弱冠之龄的书生，只是因为相貌老成，才经常被人误会。 他似是已经习惯这种误会，无奈说道：“姑娘，你还是叫我大哥为好。” 说着让开位置。 那少女嘻嘻一笑，道一声谢，然后换过位置挤到叶菩提身边，说道：“姐姐你知道烟雨楼台吗？” 烟雨楼台？ 叶菩提也算比较熟悉了，先前还和他们有过一些矛盾，不过后来姜琢玉出面，双方才罢手言和。 叶菩提知道烟雨楼台背后是有姜琢玉支持的，所以他们其实是南干余孽，叶菩提也一直习惯性和他们保持着距离，不想掺合到这些事情当中去。 说来烟雨楼台便是在者永定城内，今日之情况又和烟雨楼台有什么关系？ 那少女嘻嘻道：“前段日子烟雨楼台非常大手笔的拿出千金，筹备举办一个倾城之约，要求参赛的女子都要这般打扮呢。” “倾城之约又是什么？”“就是比才艺啊，分成琴棋书画、针织刺绣、诗词歌赋、厨艺等十几类比赛，二十岁以下未婚的姑娘家都能参加，每个人最多能报三样比赛。 ”叶菩提看看排队的前后人数，明白参加这个比赛的女子绝对不少，有些奇怪问道：“烟雨楼台不是青……歌舞楼吗？怎么这个比赛会这么受欢迎？” 大雍的风气较为开放，类似于天朝大唐，但清白人家的女孩蜂拥去参加青楼的比赛，这种事情多少也有些惊世骇俗了。 “给钱的啊。 ”那少女解释道：“报名不要钱，只要能进入前十名都有银子可拿，第一名更是有千两白银的奖励呢，这么多银子呢，大家可不都来了呢。” 叶菩提叹道：“这么算来，这一场活动举办下来，烟雨楼台至少要花几万两银子啊，真有钱！” 虽然知道烟雨楼台的背后有姜琢玉，姜琢玉又是南干皇室，有钱是应该的，但随便举办一个活动花几万两，太奢侈了。 最关键是，叶菩提不明白他们花这么多钱为的是什么，这么做对他们没有任何收益啊。 难道仅仅只是想要让烟雨楼台出名？ 叶菩提又问道：“为什么规定一定要这副打扮？” 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之一，先前还以为是自己出名之后惹来的模仿者，可是仔细一样，者天下认得自己的人没几个，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平常的装扮，怎么模仿？ 少女说道：“烟雨楼台就是这般要求的，说是此番倾城之约，比试的是才华，而非美貌，所以才要人人遮掩容貌，至于佩剑，这都是装饰啦。” “原来如此，多谢你帮我解惑。 ”“没关系啦。 ”少女摆摆手，说道：“这位姐姐既然碰上了，那你也可以报名参加啊，不说是得第一名，便是进入前十也能有银子拿的，而且大家都不露脸，也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呢。” “算了。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我来这里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不掺和了，祝你能旗开得胜，将那千两白银捧回家。” 直到进城前，少女还在劝着叶菩提去参加这个倾城之约。 进城后，叶菩提直奔城南的名楼客栈，这里是她和贺兰明月约定见面的地方。 一进门，店小二便热情迎上来，问道：“客观，打尖还是住店？” “寻人。 ”叶菩提说道：“有一个叫贺兰明月的姑娘实不是住在这里？” “是住这里。 ”店小二连连点头，笑道：“您是叶姑娘吧？贺兰姑娘在这边包下一处独院，她吩咐过了，只要您来，就带您过去，不过贺兰明月眼下不在客栈，一大早就带人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无妨，我去等她。 ”店小二引着叶菩提往后院走去。 名楼是永定城比较出名的大客栈，光是独栋的别院就有十多处，每一处别院都建造的极为精致，宛如山水画卷，也难怪贺兰明月点名要住在这里。 贺兰明月早已经为叶菩提在别院留下房间，每日里都要人来打扫干净，叶菩提可以直接入住。 别院无人，应该是贺兰明月带着他们出去了，于是叶菩提只能安心等着她们回来。 贺兰明月比她预计回来要晚些，直到落日后才回来。 同行的除过疾风和孙伯以外，朝云姑娘赫然也在。 叶菩提记得这姑娘家乡便是永定城，如今到了地方，她怎么还没有离开？ 见到叶菩提，贺兰明月显然很开心，笑道：“算算时间，你也该到了，怎么样？这一堂还算顺利吧？” “还好吧，虽然没有拿回碧落印，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贺兰明月问道：“顾青城都去了，还没把东西抢回来吗？” 叶菩提说道：“没这么简单。” 说完又把剑荡山之行的经过细细说一遍，贺兰明月这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听完说道：“这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千年王八，以后逮住他，肯定要敲碎他的乌龟壳。” “嗯，下次再见，肯定不会让他这么轻易逃走了。 ”顿了顿，叶菩提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归墟城？” “不急。 ”贺兰明月说道：“再等几日。” “嗯？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吗？”“不是我，是朝云姑娘。 ”“她遇到麻烦了？”“没有没有。 ”贺兰明月摇头，说道：“烟雨楼台便是在这里，她们最近要举办一个倾城之约的比赛，胜者有银子拿，朝云姑娘虽然家在这里，但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依靠，身上的银子也不多，想要生活并不容易，我便鼓动她去参加这次的倾城之约，赚上几百上千两的银子，也足够她生活了。”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们今天出去便是参加比赛去了？”“不是。 ”贺兰明月说道：“三日后才是预赛，她报名的是琴艺和歌舞两样，我们今日出门一是为她挑一把好琴，二是找人为她写词，歌舞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只是还差一手应景的词。” “那可如意？”“琴是买到了，但是词却没有找到。 ”说到这里贺兰明月有几分气愤，说道：“那些但凡有点名气的才子可都傲气着呢，我们去见了几个，都觉得朝云没有什么名气，不愿为她写诗词，这些人连银子都不愿意赚呢，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动笔的，啧啧，那水平还没我高呢。” 说到最后她吐槽道：“也就是这次参加比赛的人比较多，找他们写词的人比较多，所以这些才子才能挑肥拣瘦，换做平时，他们穷的连锅都揭不开，还敢这么傲气？一个个，随随便一个小名气的诗会都能让他们挤破头，这次倒好，竟然还给我摆起架子了。” “要是换做长安城，我哪里会受这等气？要不是不想惹事，早就让孙伯把他们扔进秦淮河了。 ”叶菩提笑道：“你也说正是赶上这次比赛了，你明白，人家也明白啊。” “你是没见啊。 ”贺兰明月生气道：“起先我让朝云和疾风去见他们，那一个个眼高于顶，都不拿正眼看人的，后来我亲自进去，一个个又变成花痴，让他们写首诗，还要变着法打听我的来历，着实让人讨厌。 索性不用他们了。” “这样啊。 ”叶菩提说道：“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样的应景诗词？” “对呀。 ”贺兰明月一拍手说道：“我记得你也写出过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样的诗句呢，水平不知道比那些自命不凡的才子高多少呢，要不你来写吧？” 叶菩提讪笑道：“说过很多次了，这是一个叫做王维的人写的诗，不是我写的，我只是恰好知道，你可不敢张冠李戴，把人家的东西嫁接到我头上。” 顿了顿，又说道：“你先说说需要什么样的诗词，说不定我还记得几首不错的。” “可是用别的人诗词妥当吗？我们不要告知原主吗？”“我们又不是剽窃。 ”叶菩提说道：“我们用的时候注明原作者，让别人知道这是谁写的诗词啊，我们又不是将人家的东西占为己有。” “可是人家原作要是找上门来怎么办？”“应该不会吧？”叶菩提说道：“他们找来也没事的，这些人都是我朋友，很好说话的，最多给些银子就能打发的。” “早说嘛。 ”贺兰明月豪气的挥手道：“银子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 第308章 往事如烟 “先说说你们需要什么样的词吧？”“唔。 ”贺兰明月说道：“我们编了个故事，主要是讲一位女子送别自己的意中人远行，然后她非常思念她的意中人，这词曲就是要表达思念之情……哎呀，这些情情爱爱，才子佳人的故事，最受大家欢迎了嘛。 反正就是这么个故事，我们想要找人依着这个故事来作词，那些才子却说什么是无病呻吟？真的笑死人，他们平日无病呻吟作出来的诗词还少吗？如今倒是端起架子来了。” “咳。 ”叶菩提轻咳一声，说道：“这个故事确实有点俗气……” 眼看着贺兰明月眼神不对，她又连忙改口道：“不过俗气也有俗气的好处，通俗易懂，更容易被大家接受。” “就是嘛，我们是为比赛，是为让朝云拿奖励，自然是怎么受欢迎怎来啦，这种相思愁断肠的故事，最受那些千金小姐们的欢迎了。 ”叶菩提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还真记得有这么一首词，是一位名叫辛弃疾的先生所作，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写下来。 ”贺兰明月笑道：“写下来看看啊。” 叶菩提一挥手：“取笔墨纸砚来。” 贺兰明月立刻出门，吩咐孙伯取来笔墨纸砚。 然后她亲手研磨，铺平宣纸，又把毛笔递给叶菩提。 叶菩提挽袖提笔，回忆一下脑海中曾经读过的那首词，然后落笔如有神，一首《鹧鸪天》便一气呵成。 “晚日寒鸦一片愁。 柳塘新绿却温柔。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 相思重上小红楼。 ”“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这首《鹧鸪天》是辛弃疾代一位妇人而赋，表达的正是相思之情。 叶菩提曾经是读过不少古诗，但来这里这么多年，许多已经被她抛之脑后，贺兰明月说是需要一首相思之词，她一时间也只想到这一首。 写完之后，叶菩提轻轻吹干墨迹，然后递给贺兰明月，说道：“喏，我就记得这一首，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 贺兰明月接过她手中的词，细细读一遍，眼前一亮，赞叹道：“好词啊！” “怎么样，可以用吗？”“当然可以。 ”贺兰明月笑道：“这可比那些什么江南才子的水平高多啦，你可真厉害！大才女啊。” 叶菩提指指词的落笔处，说道：“说了这不是我写的啊，是辛弃疾写的。” 贺兰明月细看过去，果然见到那里有三个小小的字：辛弃疾。 “仅是从这首词就能看得出这位名叫辛弃疾的人很厉害，你从哪里认得这么厉害的人物？我怎么从未听过他的名字？”叶菩提讪笑一声，心道人家是词中之龙，大文豪，能不厉害？ 她说道：“有缘，偶遇，偶遇。” 贺兰明月小心翼翼折起宣纸，说道：“有这首词，再配上我亲自排练的舞蹈，以及朝云自己出色的歌喉，这一次肯定能在倾城之约上大放异彩，至少也能拿到名次的。” “你这么热心这件事情，怎么？难道还有钱赚？”“当然啦。 ”贺兰明月得意说道：“我可是帮着给她排练歌舞的，要是她能赚到银子，要分我三成呢。” 叶菩提知道贺兰明月跳舞非常厉害，名动长安城，她也曾在伊吾龙城见过贺兰明月跳舞，称得上是惊艳，由她来帮朝云姑娘准备舞蹈，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热情竟然是因为能和朝云姑娘分账？ 贺兰明月叹道：“我在这里等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朝云参加倾城之约，这样一来，我自己有银子赚，她也能给自己攒下未来生活的家底，我们这是互惠互利的合作，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很好。 ”叶菩提说道：“你这赚钱的能耐是越来越大了，什么事情都能赚到银子，可以的。” 贺兰明月笑得眯起眼睛：“多谢夸奖。” 叶菩提拉着贺兰明月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我帮了你一个忙，你也帮我解答一个疑惑吧？” 贺兰明月问道：“什么疑惑？” “你是怎么请来顾青城的？”叶菩提说道：“或者说你的面子怎么这么大，谁都能请来呢？” 贺兰明月反问道：“你没问他吗？” “问了，他不愿意说，让我来问你。 ”“这样啊……”贺兰明月想了想，突然冲她笑道：“那你猜猜看。” “他说你是他的子侄辈，你俩有亲戚？可你还是鲜卑的锦绣郡主，那必然不可能是贺兰家这边的关系，莫非是你母亲？”贺兰明月摇头，说道：“这你可猜错啦。” “我娘亲是汉人不假，但只是凉州普通人家的女子，当年图兰王贺兰镇海南下劫掠，我娘亲便是被他劫掠回去的，娘亲家中除过她自己，已经全部遇害，再没有亲戚了。 ”“顾青城照顾我，确确实实是因为贺兰家族的关系，因为他是我姑父。 ”“呃？”这一次叶菩提是真的有些惊讶：顾青城有妻子，还是贺兰明月的姑姑？这都是什么奇葩的关系？这在江湖中可从未有过传闻啊。 看着叶菩提惊讶的神色，贺兰明月狡黠一笑，说道：“很难得有你猜不准的事情呢，想不想听听顾青城的往事？” “很想听。 ”叶菩提乖乖说道。 顾青城是这世间少有的几位需要她仰望的存在，她很有兴趣了解一下顾青城的过往，尤其这其中还涉及到鲜卑的图兰王府。 “嘻嘻，这个故事有些长。 ”贺兰明月说道：“一时半刻说不完，不若咱们今晚同榻而眠，我慢慢讲给你听。” 叶菩提看看窗外天空，已经月上柳梢头，于是说道：“好啊。” 于是两人各自洗漱，然后穿着中衣钻进被窝，四月初天气还有些许凉意，两人都盖的严实。 枕着一个枕头，贺兰明月在叶菩提耳边呵气如兰，说道：“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非常少，而且每一个都会守口如瓶。”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不是你问了吗？再说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说来也没什么了。 ”酝酿片刻，贺兰明月说道：“先从那里说呢？从我姑姑说起吧。” “我姑姑名叫贺兰飞雪，传闻她出生那一天贺兰山下起数十年不遇的大雪，千里银装，因此便起名飞雪。 我姑姑不仅继承贺兰家族出色的外貌，同时还是一个极为聪慧之人，聪慧的令人惊讶，族人都认为她是贺兰山的冰雪女神转世。 ”“她有着和你一样过目不忘的本领，还能快速理解非常深奥的儒家学问，族中甚至特意从凉州请来一位大儒教她汉学，她仅仅是学到十三岁，那位大儒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她了。 ”“再后来她又进入摘星楼学艺，成为独孤珈蓝与贺楼佩的师妹，学艺六年就达到天境四品的修为，速快之快让人惊讶”“之后她离开摘星楼返回图兰王帐，恰逢大雍第二次北伐，彼时我父王贺兰镇海刚刚继承图兰王的王位，大雍已故名将张鸿慎率领五万大军出凉州进攻图兰王的地盘，贺兰镇海初出茅庐，被张鸿慎打的落花流水，眼见连贺兰山都要被人家占领了，关键时刻还是我姑姑出手，亲自带兵偷袭张鸿慎的辎重补给，才逼迫的张鸿慎不得不撤兵，那年她才十九岁。 贺兰镇海也借此追击，大败张鸿慎，从此奠定他族中名将的基础。 ”“大雍第二次北伐失败，但所有人都知道大雍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所以我姑姑便请命亲自去往中原，她的本意是想一边打探消息，一边了解中原，也好做到知己知彼，”“她从卓尔草原南下，一路从西域游历到中原，途径十多州，然后她就决定留在中原，以方便给王府传递消息。 ”“正是因为这个决定她才……最后她游历到长安，便在那里开了一座名为飞雪楼的酒楼。 ”她说到这里，叶菩提出声问道：“那明月楼？”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飞雪楼的前身就是明月楼，只不过在我接手之后才改的名字。” “我姑姑初到长安便开起酒楼，殊不知长安城的水有多深，没过多久，她的酒楼就常常被人捣乱，甚至有一次有人故意往酒楼饭菜下毒，造成许多食客中毒，一时间不仅飞雪楼在长安城开不下去，便是我姑姑自己也是麻烦缠身。” “我姑姑性子要强，摆脱这些麻烦之后，便要查明是谁在背后捣鬼，查来查去发现是长安城的一个地头蛇帮会，因为她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开店没有给那些人交保护费，又将来收钱的混混打出去，这才惹来麻烦。” “查明事情的真相，我姑姑一怒之下便要仗着武功替天行道，谁曾想那地头蛇也不简单，竟然是和魔教有染，内藏魔教高手，我姑姑一时不查，竟然陷入险境。 幸好关键时刻顾青城出现，来了一出英雄救美，原来那时刚巧顾青城斩杀魔教六大护法天魔，然后顺藤摸瓜，准备将魔教彻底清剿，恰好遇到我姑姑。” “此后两人便算是认识，在顾青城的帮助下，我姑姑又重新经营起飞雪楼，顾青城也常来光顾，两人皆是极为出彩之人，性情相投，一来二去便互生情愫。” “后来呢？”叶菩提问道。 贺兰明月苦笑一声，说道：“后来啊，我姑姑也真是大胆，她本是来中原刺探情报的，但和顾青城相恋之后，竟然做出留在中原的决定，甚至瞒着家族私下和他私定终身。” “如果事情到此也罢，她便是跟着顾青城回太白山，做一辈子的太白剑宗掌门夫人也好，然而天不遂人意，我姑姑毕竟不是正经来中原经商的，她的身份被人知道了，更糟糕的是当时长安城发生一件刺杀事件，死的是先帝的六皇子，据说是一位极为优秀的皇子。 ”“这位皇子身死，在我看来应该是储君之争的牺牲品，但当时所有人都把怀疑的目光集中到我姑姑身上，便是顾青城也对她有所怀疑，好在他心中还是爱我姑姑的，趁着镇抚司抓捕她之前便将她送回草原，自此两人虽然心中各自挂念着对方，但天各一方，一个是中原正道魁首，一个是鲜卑王族郡主，家国情仇之下两人再难相见。 ”“我姑姑回到王府没多久，我便出生了，出生没多久，我娘亲病逝。 许是我身上有一半汉人血统，又许是我的身世比较可怜，姑姑非常疼爱我，在那座冰冷的王府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只有我姑姑护着我，如此我才能活下来。 ”“我三岁那年，大雍终于决定第三次北伐，这是大雍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北伐，甚至先帝都御驾亲征，然后结果你们都知道，他被独孤珈蓝设计困在音达山，虽然最后解围，但回到长安没多久就郁郁而终，拓跋徽正是得知他驾崩的消息才敢提兵南下。 ”“后边的故事江湖上有许多版本，流传最广的便是拓跋徽提兵南下，正值国丧的大雍人心惶惶，关键时刻是顾青城一人一剑挡下拓跋徽，令他退兵而去，这才有了一件可挡百万师的美名。 ”叶菩提插嘴问道：“事实肯定不止如此吧？” “当然。 ”贺兰明月说道：“鲜卑亦有独孤珈蓝和贺楼佩两位谪仙人，顾青城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当着两位谪仙人的面杀掉拓跋徽的。” “事情的真相是当时顾青城确实拦在拓跋徽的中军大帐之前，但并非是威胁拓跋徽，而是告诉他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他告诉拓跋徽，原本按照他命令南下进攻凉州的图兰王部八万精锐没有继续南下，而是已经返回王帐，如此西北战线便留出一条千里长的空白区域，如果拓跋徽执意挑起战端，那这一片空白区域足够凉州铁骑长驱直入的奔袭伊吾龙城，也足够凉州铁骑绕后截断拓跋徽的退路，他若不退兵，很快凉州铁骑就会和李策、南宫武夫对他形成三面夹击之态。 ”“怎么可能？”叶菩提惊讶道：“我便是不通兵法，也知道军令如山，图兰王怎么会无缘无故撤兵？他怎么敢？顾青城是在诳拓跋徽吗？” “并没有。 ”贺兰明月冷声说道：“图兰王部确实撤兵了，在没有拓跋徽下令的情况下私自从西北战场撤离！但是下命令的却不是贺兰镇海，而是我姑姑贺兰飞雪，她本就在族中有着不弱于我父亲的威望，也曾给族中立下许多功劳，又夺了贺兰镇海的调兵虎符。 她武功高，在贺兰镇海毫无防备之下便控制了他，然后假借贺兰镇海之名撤兵，王部八万将士不疑有他，竟然真的撤兵了。” “这……”叶菩提一时之间也不该说些什么，只能呐呐说道：“好胆色，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吧？” 贺兰明月苦笑道：“什么好胆色，她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顾青城来求她，问她可有破去危局的方法，她便一口答应下来，谁曾想她竟然会用这种惊世骇俗的方法？至于诛九族，至少拓跋徽不会这样处理图兰部，鲜卑和大雍不同，图兰部是七大部族之一，有几十万子民，十万带甲，拓跋徽若不想掀起内战是不敢诛九族的。” “结果呢？”“结果？”说到这里，贺兰明月突然落泪，哽咽道：“虽然不至于诛九族，但军令如山啊，八万将士私自撤退这是多大的罪责？滔天之罪！鲜卑甚至因此失去南下的最佳机会，她就是鲜卑的千古罪人啊！这总要给族人们一个交代的。 之后的拓跋徽自然是大怒，本意是要以军法处斩贺兰镇海，贺兰镇海此人虽然薄情寡义，但对我姑姑这个妹妹却极好，因此我姑姑虽然犯下滔天罪责，贺兰镇海却都一肩抗下，然而我姑姑知道之后便偷偷去王庭向拓跋徽面陈此事请罪，之后……之后便自裁谢罪了。 拓跋徽虽然怒火未消，但因为我姑姑的死，也不敢得罪图兰部太深，此事便就此作罢，这也是族中绝密，不允许提及，这才有江湖上传闻的顾青城一剑可挡百万师。” “他哪里能挡下百万雄师啊，那是我姑姑用性命给他换来的！”看她眼睛红肿，叶菩提提起衣袖帮她擦干眼泪，劝慰道：“你姑姑那么疼爱你，想来不愿看到你现在还因为她而这么难过吧？” 她又问道：“后来呢？顾青城就是因此二十年不下太白山的？” “差不多吧。 ”贺兰明月揉揉眼睛，说道：“因为他的一句话，我姑姑便不惜背叛族人，成为千古罪人。 顾青城后面得到消息，曾亲自去王庭一趟，却只带走我姑姑的遗体，将她埋葬在太白山巅，之后二十年他便是一直守在那里，不曾踏出过秦川。” 顿了顿，她又说道：“其实他曾秘密下山一趟的，只不过没有人知道。 他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姑姑极是疼爱我，便偷偷去贺兰王府看我，见我被人欺负，便将我带去了不夜城，再后来我又去长安城，接手了飞雪楼，改名为明月楼，再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有他的照顾，只要我不主动惹事，长安城也没人敢招惹我。” 听完这个故事，叶菩提长长舒一口气，说道：“原来此中竟还有这么多曲折啊。” 想起之前那个温文尔雅好似饱学儒生的顾青城，很难想象他还有这么一段缠绵悱恻的苦情恋。 顾青城为贺兰飞雪守墓二十年，早已经不理世事，换做其他人，根本就请不动他。 这世间也只有贺兰明月能请动他了。 第309章 相思难断情更长 说完顾青城的故事，两人便是长久的沉默。 但是谁也没睡着，辗转反侧，显然都有各自的心事。 黑暗中是长久的静谧，良久之后，贺兰明月突然出声，说道：“你睡着了吗？” “没有。 ”黑暗中传来叶菩提轻声的回答。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说爱情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吗？”顿了顿，她说道：“我姑姑是多么聪明一个人啊，可是陷入情网之后，还是做出这样的傻事。” “我不知道啊。 ”叶菩提叹道：“这世间有太多事情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或许你姑姑之前心里是装着家国天下的，但当她去偷虎符那一刻，爱情肯定在她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了。” 贺兰明月说道：“其实我心里是很讨厌顾青城的……他，他武功那么高，明明是有机会救我姑姑的，他明明知道偷盗虎符，私自撤兵是多么大的罪，可他还是让我姑姑去做了，因为在他心中，天下终究是比我姑姑重要。” “他明明有机会阻止悲剧的发生，但是他没有这么去做。 ”叶菩提转过身来，面对着她，说道：“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在顾青城心中，天下应该是比你姑姑更重要，可是在这件事之后，肯定是你姑姑比天下重要，不然他为什么隐居太白山二十年，再不愿插手人间俗事？” “但是人已经死了，他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这么照顾我，也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感。 ”贺兰明月说道：“但我是不会原谅他的，这次也是我第一次求他，若不是因为担忧你的安危，我这辈子都不会求他任何事情的。” 叶菩提心中有些感动，不禁握住她的手，说道：“这次的事情真的要多谢你，不然湘君子不出现，只凭我一个人，便是见到那长生教主，大概率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更不可能得知观沧海的下落了。” “哎呀。 ”贺兰明月笑起来，说道：“和我客气什么呢？” 她说道：“很早以前我就觉得我们两个人和世间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的声音很轻，宛如呓语：“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因为不管他们伪装的多好，我都会觉得他们就是贺兰镇海，都是顾青城，权力、地位、财富，这些在他们心中永远比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 “你信不信，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是一种心动的感觉，看不到你的时候我会很焦虑，看到你的时候就会安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感觉，我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地方，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可是我一直不敢说出口。 ”“我怕拒绝，怕失望，怕世间人会用奇怪的目光来看我。 ”“今晚说起姑姑的事情，我突然间就明白了，许多事情，若是现在不说，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颤音，说道：“菩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只过了几个呼吸，但是在贺兰明月感觉却好似已经是沧海桑田。 然后她就听到叶菩提轻声的，坚定的回答：“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贺兰明月原本忐忑的心情欢快起来，她觉得自己这一生似乎都没有如眼前这般开心快活，一切的烦恼都随着叶菩提的这句话烟消云散。 她说道：“我也是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然后她大着胆子凑上前来，黑暗中红唇相接，一触即分。 随后她舔舔嘴唇，心满意足笑道：“甜的。” 叶菩提无奈道：“赶紧睡觉。” 贺兰明月不应，嘿嘿笑道：“我实在太开心了。” 叶菩提只得装作假寐，不再理会她。 过了许久，贺兰明月小心翼翼说道：“你说咱们两人这样……会不会，会不会有些奇怪？要是传开，会不会让人觉得……” 感受到她忐忑的心情，叶菩提笑起来，说道：“世人怎么看，关我什么事？我们的事情又何须别人多嘴？我们又不是为别人而活的，他们多嘴影响我们吗？还是说他们的嘴巴比我的茱萸剑更厉害？” 她说道：“我们本就都是流离在主流之外的存在，也从未想过融入主流，何必在乎旁人的眼光？我们这一生但求活得肆意洒脱，无拘无束，踏遍千山万水，看尽世间景色，自己开心就好。 我们不曾影响过别人什么，他们说什么，我们根本无须在意！若真的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子，我一剑杀了他便是。” 经过叶菩提这一番潇洒的开解，贺兰明月便放下心来，说道：“杀人就不必了吧，咱们自己开心就好，我们已经走过那么多地方，以后肯定还会去更多的地方，世间之人都不过你我身边的过客，我只在乎你，你不在乎，我便不在乎。” 叶菩提点头说道：“两心知，我们两人知道便可。” 黑暗中，贺兰明月凑过来，红唇印红唇，缠绵悱恻，很久才分开……第二天，两人起个大早。 叶菩提坐在镜子前，贺兰明月给她梳头，看着她咯咯直笑，一脸甜蜜。 叶菩提无奈说道：“别笑了，赶紧弄好，我再帮你梳。 今天你不是还要帮着朝云改舞蹈吗？只剩下两天时间了，你要想让她拿名次，可要抓紧时间。” 贺兰明月乖乖坐下，叶菩提拿起木梳开始梳理她乌黑柔顺的头发。 一站一坐，看着镜中的两人，贺兰明月说道：“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 叶菩提用手掐一下她白净的脸颊，问道：“疼吗？” “疼！”贺兰明月乖乖说道。 “疼就不是做梦。 ”贺兰明月又说道：“那你把你昨晚最后说的话再说一遍。” 叶菩提无奈说道：“我心有明月，明月照我浮生，天地可鉴。” 贺兰明月连忙回道：“我心有菩提，菩提证我相思，三生不忘。” 这是两人昨晚入睡前互诉情素时起的誓言。 正在贺兰明月喜笑颜开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孙伯的声音传来：“大小姐，叶姑娘，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贺兰明月连忙回道：“马上来。” 两人梳洗过，换过干净的衣衫，然后结伴往大堂走去。 孙伯、疾风、朝云姑娘三人已经在大堂恭候多时，见两人联袂而来也没有太多惊讶——三人皆知她们两人情同姐妹，常常同榻而面，早已经见怪不怪。 叶菩提早已经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因此见到这三人还一切正常。 但是贺兰明月做贼心虚，不自觉觉得三人看自己目光有些奇怪，于是便想闪躲到叶菩提身后。 好在叶菩提隐藏在衣袖中的手轻轻碰她一下，渡一缕真气过去，帮她稳定心绪，这才让贺兰明月平静如往昔的坐下来。 桌上备着清单的早饭，但是贺兰明月吃在嘴里，却比她明月楼大厨亲手做出来的佳肴还要美味。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桌上还有三人碍眼，没办法给叶菩提夹菜喂粥。 她很想看看这样做咱们的叶女侠会有什么反应。 吃过早饭，几人回到小院，贺兰明月终于将叶菩提的那首词拿出来。 她带着炫耀的语气说道：“怎么样？这可比那些什么徒有虚名的才子们作出来的好几百倍吧？” 辛大爷的诗词放在哪里都是很能打的，所以不消说，略通诗词的朝云姑娘自然识货，惊喜万分的接过这篇《鹧鸪天》，如获至宝。 贺兰明月说道：“词是有了，但是之前的舞蹈还要改一下，才能更契合。” 朝云姑娘说道：“我都听你的。” 先前贺兰明月帮她编排舞蹈时，她曾见过贺兰明月跳过一段舞，登时是惊为天人，知晓她在舞蹈上的造诣远非自己所能比拟的。 于是贺兰明月拉着朝云姑娘开始讨论之前舞蹈的事情。 这方面她是专业，叶菩提却一窍不通，因此只能在一旁围观。 另外疾风和孙伯两人自然也不懂什么舞蹈，但是两人并没有闲着。 两人皆是天境三品的修为，于是便相约着讨教，相互印证，反而是比叶菩提要忙碌许多。 叶菩提本还想指点两人几句，但看两人打的激烈，也就忍住没有开口。 闲来无事，她从怀里拿出几样东西研究。 其一便是那古九州残图，她手中这一副是凉州地图，上面用简单的线条记录上上古凉州的地理，大体上的山脉河流与如今一样，但是城廓却多有不同，如今要比上古时代多出许多城镇了。 如果古九州残图都如这张凉州地图一样，那么同样的地图应该还有八份，就是不知道如今长生教已经掌握几份了。 这东西对她无用，但却是她反制长生教的东西。 另外还有那个她从单言辞手中夺来的六芒星，这东西是用某种她不知道的金属打造的，在她看来或许还是某种合金，但得来此物之后，她研究许久，也没有研究出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对长生教的重要性可能还要超过古九州残图。 只是她从单言辞手中夺走此物，那长生教必然是知道的，为何上次长生教主没有向她讨要，或者说用碧落印来换取此物？ 难道碧落印比此物重要？ 还是说他忌惮于顾青城，没敢开口？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手中有两件长生教都必须要的东西，那么长生教的谋划就不可能成功，他早晚还要找上自己！至于她拿出来的第三件东西，自然就是那块朱雀令了。 这东西的来历和用途她倒是知道，是用来开启秦帝宝库的。 但秦帝宝库毕竟只是个传闻，即便四圣令出现，谁也不敢保证四圣令就真的能开启那宝库。 何况四块令牌，朱雀令在她手中，青龙令在姜琢玉手上，另外的玄武令和白虎令却不知道在哪里。 这东西在她手里就是一个鸡肋。 拿起朱雀令，她自然想到了烟雨楼台，想到烟雨楼台，她就想到这次的倾城之约，烟雨楼台这么大张旗鼓的搞这么一个比赛，真的就只是为自己扬名？ 她可是知道烟雨楼台的背景的，她们会这么乖巧？ 这些九国余孽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更何况是南干这个九国中最难缠的存在。 南干难缠，一是因为他们在春秋国战时实力最雄厚，坐拥半壁江山，又有长江天堑，国中带甲百万，百姓富庶，人才辈出，怎么就输了？所以南干的人，上到权贵，下到百姓，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我们一手天胡啊，为什么就输了？他们心中憋着一股气，非常不服气； 二则是因为南干的太子还活着，太子活着，那对南干的遗民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姜琢玉不死，南干的遗民是不会甘心的。 可是想杀武榜第三的姜琢玉是何其的难度啊。 他作为江山问剑楼最后的传人，尽学楼中绝学，单对单，顾青城也拿他没办法。 这样一股势力，他们本应该是隐藏在暗中，广积粮、高筑墙的，叶菩提不信他们会故意这么高调。 是想引来镇抚司的注意力吗？ 姜琢玉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虽然姜琢玉曾经点拨过她，对她也是礼遇有加，但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她心中肯定是更靠拢向大雍的——仅凭一个燕王府就足够了。 所以她是真不希望姜琢玉再搞出什么花样。 她希望大雍朝廷上下能把更多精力放在长生教身上。 一旦大雍调动大量力量去对付长生教，那么自己从那个教主身上夺回碧落印的希望也就大大增加了。 当然，这些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并不代表烟雨楼台的的想法和目的。 万一姜琢玉觉悟了，觉得造反这件事没有什么前途，想要安心挣钱发财娶老婆，那也是可以的。 那她也不介意传授姜琢玉几招现代策划宣传的绝技，让他把烟雨楼台的生意做大，最好是办起古代版的综艺节目，也算是回敬他先前对自己的点拨恩情了。 只希望这次的倾城之约能平平安安结束，朝云姑娘顺利拿到银子，下半生有个安稳，也不枉大家相识一场。 然后自己几人顺利去归墟城得到和鲛珠有关的线索。 待到解决贺兰明月身上的顽疾，自己也就能全心全意去解决长生教的问题了。 等到一切都解决，自己就能与贺兰明月遨游四海，天大地大，再无拘束。 第310章 姜琢玉的合作计划 天下承平的世道，人们就会花更多的心思来满足精神上的追求。 江南富庶之地更是如此，烟雨楼台的倾城之约消息露出，立刻就吸引江南数州百姓的兴趣，踊跃报名的少女不计其数，整座永定城霎时间便热闹的好似过节。 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女子，又吸引无数男性上街，于是城中就越发热闹，每一家客栈都人满为患。 其他还好，就是愁怀了永定城的太守大人——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官府事先根本没有准备，导致城中的犯罪率是直线飙升，治安环境大大下降。 为了不让来年的政考被定一个差评，太守大人已经尽其所能发动城中的捕快、衙役去维持治安了，可是人手仍是相形见绌，逼得太守大人不得不去求刺史大人，将州府的衙役也调用上才勉强为之住秩序。 上一次永定城这么手忙脚乱，那都要追溯到大雍铁骑踏破神凰城的时候了。 无论外界如何热闹，叶菩提几人这两天却都躲在小院，专心为朝云姑娘准备舞蹈。 叶菩提……辛弃疾的词，贺兰明月的舞，朝云姑娘的歌喉，三者结合，她们是很有信心在这次倾城之约上拿到名次的。 两日时间一到，几人便早早起床赶往预赛的地点。 预赛是在城外的河畔举行，因为参赛的人太多，要比赛的项目也太多，更有成千上万的观众，城内根本无法容纳这么多人，这才把场地搬到秦淮河畔。 朝云姑娘要参加琴曲和歌舞两项比赛，好在这两项比赛是错开时间的，让她可以从容准备。 还未到比赛时间，河畔两岸却早已经围满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十几里的河道铺满游船画舫，这些便是此番比赛的场地，倒是非常精致。 每一位参赛的姑娘都着素衣，带帷帽，据说这是为防止评委们以貌取人。 便是预选赛，朝云姑娘自然不会拿出看家本领，只求能安稳过关便是。 她的琴艺极好，在辽城时便以此出名，成为楼中的头牌清倌人，此番预选赛随意露一手已经足够进入下一轮。 便是台下围观的百姓不同音律，也能听得出她弹得非常好听。 早晨的琴艺比赛便是这样轻松过关，一共选出八十人进入下一轮，朝云姑娘没有任何意外的在列。 下午则是歌舞比赛。 《鹧鸪天》是她们为朝云准备的夺冠节目，自然不会现在就拿出来，不过贺兰明月也已经提前为她备下几支舞蹈，再配上如今比较流行的几首诗词，也足够她过五关斩六将了。 在城外的草棚茶舍草草吃过午饭，几人便又朝着歌舞比赛的画舫走去。 一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叶菩提、孙伯、疾风三人便放出气劲将五人围成一个整体，任凭别人如何大的力气，却始终碰不到几人，她们就像是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迅速穿过人群来到河岸边。 比赛还未开始，但已经开始让参赛的姑娘们登船了。 朝云姑娘便也跟上去。 剩下的四人大眼瞪小眼，贺兰明月抱怨道：“这人也太多了吧，连个能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呢。” 叶菩提举目四顾，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人头，环顾一圈，她突然指着一处说道：“我们去那里吧。” 三人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却是一座高有十丈的圆形佛塔，叶菩提所指的正是那佛塔。 贺兰明月犹豫一下，说道：“刚我们来时看到那佛塔是锁着门的，想来人家是不让上去的，我们去合适吗？” 叶菩提说道：“这里人这么多，谁会有闲工夫关心我们？” 一旁的孙伯也说道：“小姐，那处佛塔上锁也不止一天两天了，我二十年前路过这里时，它便是锁着的呢，它是无主之物。” 于是贺兰明月一点头，说道：“好，那我们上去。” 四人又从人群中钻出来，朝着那佛塔走去。 路上贺兰明月问道：“孙伯可知这佛塔的来历，怎么一直都是锁着的？” 孙伯说道：“这塔名叫报恩塔，已经建了有上百年了，原本属于城外一间寺庙的，但那寺庙后来毁于春秋国战，这塔便无人来打理了，到现在也已经荒废下来。” 几人来到塔前，这座塔是七层八角塔，砖石结构，入口处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叶菩提本想一把扭断这铁索，四人沿着台阶上去，但一想自己要是扭断这铁索，其他人见状也必然拥挤进来，徒生厌烦，便就此作罢。 她抱着贺兰明月一跃而起，落在佛塔第七层，随后疾风和孙伯也跟上来。 这处佛塔已经太久没有人打理修缮，甚至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塔内更是密布着厚厚的灰尘，四人落脚之处更是被踩出深深的脚印。 她们站在这七层佛塔上，河岸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歌舞的比赛已经开始，贺兰明月兴致勃勃看过去，不时还要点评一下参赛者的水平。 叶菩提对舞蹈我没什么兴趣，便将目光游移出去，扫视过四面八方。 河上有一艘华丽大气的三人画舫，四周围满精壮的护卫，没有人敢靠近。 突然一阵风吹起画舫三楼的薄纱，露出坐在里面的主人，叶菩提的目光与那主人的目光触碰，双方皆是微微一愣，然后相互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这三层上坐的是一位风韵美艳的女子，也就是烟雨楼台的当家人南蝶。 叶菩提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但相处不算愉快，若非姜琢玉赶来，南蝶早就死在她手中了。 她是烟雨楼台的大东家，会出现在这里倒是不奇怪，反倒是南蝶对于叶菩提的出现有积分诧异。 她先是皱眉，然后舒展开来，片刻后她起身离开。 不多时，叶菩提便注意到有一人从那画舫上离开，朝着自己所在的佛塔而来。 青衣儒衫的姜琢玉从人群中穿插而过，一路来到佛塔前，看看紧锁的大门，他一踮脚也飞身来到塔上。 “两位姑娘，好久不见。 ”叶菩提点点头：“姜先生，好久不见。” 贺兰明月也回过神来，看到突然飞上来的姜琢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笑吟吟说道：“原来是姜先生，西北一别，已经有些日子了，姜先生风采依旧啊。” 姜琢玉笑笑，说道：“我一个半百之人，称得上什么风采依旧，倒是你们两人才真的是风华正茂，羡煞世间无数女子呢。” 贺兰明月嘻嘻笑道：“姜先生可太谦虚了，你可是武榜第三的神仙人物，天下无数人艳羡的对象，当然称得上风采依旧了。” 听闻自家小姐说什么天下第三，孙伯才知道眼前这男子竟然就是那南干的亡国太子，武榜第三的姜琢玉。 不过他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惊讶，顾青城、邢渊他也见过不止一次了，而且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大雍人，从个人角度来说，也不怎么喜欢姜琢玉，在他心中这人可能还不如岳神秀呢。 不过人家姜琢玉明显是来找叶菩提和贺兰明月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一个糟老头子便是不喜欢姜琢玉，也没办法说什么。 叶菩提说道：“姜先生这是来看比赛吗？” “是的。 ”将卓越点头说道：“闲来无事，也出来走走看看。” “你们烟雨楼台好大手笔啊。 ”贺兰明月叹道：“光是这场倾城之约，怕是要花费好几万两银子吧？” 将卓越摇摇头，笑道：“是十万两，这还不包括打点各路关节的费用。” 贺兰明月咂咂嘴，说道：“真有钱！” 十万两，就算是对她这个不缺钱的人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大雍一些穷困的郡县一年的税赋都没有十万两，烟雨楼台举办这一次的比赛就要花费这么多，这南干皇室到底给姜琢玉留下多少家底，还是说他生财有道，这些年转了太多钱？ “也还好。 ”姜琢玉笑道：“不怕花钱多，只要能达到目的，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世间最有价值的是银子，最没有价值的也是银子，关键要看你用这些银子来做什么。” 嗯？ 叶菩提心中一顿，暗道果然这一次倾城之约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的。 她本想问问姜琢玉举办这次倾城之约的目的，但又想到姜琢玉应该是不会告诉自己的——自己和燕王府联系紧密，这点姜琢玉必然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谋划告诉她。 如此一想便没有出声去自讨没趣。 姜琢玉转头看向叶菩提，说道：“还真是巧呢，我原本准备过些日子去找你呢。” 叶菩提问道：“有什么事情？” 造反的事情可别找我，我不会帮你，碧落天更不会和你们南干沾染上任何关系。 看到叶菩提眼神中一闪而逝的警惕，姜琢玉笑道：“和大雍朝廷无关，我知道你以及你背后的碧落天不会插手这些事情的，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顿了顿，他说道：“我这里有一笔惊天的财富，想要和你分享，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叶菩提微微蹙眉，说道：“你找到白虎令和玄武令了？” 什么惊天财富，不用想便知道指的是秦帝宝库。 姜琢玉笑道：“差不多，青龙令和白虎令已经到手，玄武令也已经有下落，只待我过几天去取回来，到时候再合你手中的朱雀令，四圣令齐聚，我们便能一探那在世间流传几百年的秦帝宝库到底是何模样。” “所以我今日之所以来见你，就是要请你和我们同去秦帝宝库探宝的，我手中有三块四圣令，你手中有朱雀令，所以此行你可得秦帝宝库三成财物，如何？”“若是你对我们不放心，大可从碧落天调集高手前来助阵，你师兄湘君子前些日刚刚晋升谪仙人，已是天下顶尖人物，我也不愿意得罪你们，此行我是抱着十分诚意想要和你合作，如何？”“我……”叶菩提本想拒绝，她哪里有闲工夫去探什么秦帝宝库，但是冷不丁的贺兰明月衣袖中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然后挠挠她手心，小声嘀咕道：“都是钱啊，好多的钱啊。” 于是叶菩提改口，说道：“去一趟也行，我便也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秦帝宝库到底是何模样，不过我们要先去一趟归墟城，不知道可否等我们从归墟城回来再出出发？” “当然。 ”姜琢玉点头道：“我也要先去取那玄武令，还有些时间，完全足够你们从归墟城回来。” “好，那咱们定一个日吧。 ”“六月初一如何？”姜琢玉说道：“如今是四月初，今年又是闰五月，距离六月尚有近三个月时间。” 叶菩提算算时间，三个月时间完全足够她们从归墟城返回，于是点头道：“好，那就定在六月初一，地点……就还在这座佛塔，如何？” “一言为定，还请各位能保守这个秘密，切莫让他人知道。 ”“姜先生请放心。 ”叶菩提说道：“此事除过你我两方，定然不会再让第三方知晓。” 姜琢玉微微颔首：“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既然已经达成共识，姜琢玉便飞身离开这佛塔，身影很快融入人群之中。 等到姜琢玉离开，贺兰明月欢呼一声，说道：“秦帝宝库啊，传闻可是尽收大秦百年的奇珍异宝，这些东西要是落在我们手中，那我们这辈就什么都不用干，只管去游山玩水就好了。” 叶菩提说道：“现在我们的钱也够花了。” “不一样的。 ”贺兰明月认真说道：“这叫横财，横财呢，就该花出去，破财才能免灾，不然会惹祸上身的，所以我们能非常奢侈的花钱，而且必须花钱，但自己赚的钱不一样的，花起心疼啊。” 叶菩提思忖一下，说道：“似乎……有这么几分道理啊。” 贺兰明月得意道：“我一直很有道理的好吧？” 说完她又转头对疾风和孙伯严肃道：“这件事可不能透露出去啊，到时候肯定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两人同时点头表示明白。 孙伯与其他贺兰明月用银子招揽来的江湖人不同，他是苏步雪安排给贺兰明月的保镖，而且他跟着贺兰明月很多年，几乎是看着她长大，都已经是把她当作亲孙女一般看待，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疾风则是一个纯粹的剑客，贺兰明月和叶菩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再扶桑混不下去时，正是两人给他了一条出路，所以他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 如此这件事，只要姜琢玉那边不泄露，世间也就只有她们两方的人知道了。 贺兰明月本还想提议要不要请自己的两位师父来坐镇，免得姜琢玉事后翻脸不认人，但转念一想，要是自己的两位师父来了，那姜琢玉必然不同意，自己可能一两银子都拿不到，遂作罢。 第311章 南下之路 倾城之约的预赛，朝云姑娘毫无悬念脱颖而出，进入接下来的比赛。 接下来三天，经过层层淘汰，朝云姑娘在琴艺和歌舞两样双双进入前十。 进入前十，那就意味着已经可以拿到奖励，当然排名越靠前，能拿到的银子自然就越多。 对于朝云姑娘能进入前十，贺兰明月显得很兴奋，这不仅代表着有钱赚，更重要说明她的舞蹈水平依然很高，因为朝云姑娘参赛的所有舞蹈都是她亲自排练的。 能进入前十，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当然，前十名还是不够的，她们还需要继续努力，争取夺魁，拿到最大的那份银子。 最终琴艺的决赛，朝云姑娘只拿到第五名，可以得到五百两的奖金，对于这个结果朝云姑娘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她虽然是名满辽城的琴曲大家，但放眼天下可就不敢说是多厉害了，尤其是在江南，藏龙卧虎的高手数不胜数，能拿到第五名已经是很好的成绩了。 只可惜这一次参赛的选手都是乔装打扮，排出名次后也只是报出一个名号，所以朝云姑娘没办法去拜会那些比自己还厉害的琴艺大家了。 相比于琴艺比赛，她的歌舞比赛不出所料拿到第一名，千两白银收入囊中。 辛弃疾的词，贺兰明月的舞，然后经过朝云姑娘曼妙的身材和婉转的歌喉演绎出来，自然是技惊四座，力压其余参赛者，拔得头筹。 比赛结束之后，看过朝云姑娘歌舞的人，不少都在打听她的来历，想要知道永宁城内何时多出这样一位大家，不过烟雨楼台不愿透露信息，朝云本又是初来乍到，这些人自然是一无所获。 朝云姑娘参加的两场比赛都结束了，也拿到想要的结果，接下来她就准备在永宁城安家落户了。 她本是脱籍的良人，有辽城都护府发的文牒手续，因此在永宁城府衙办理手续并不难，虽然行政效率很慢，需要半月时间才能办理完，但终于是能让她在永宁城安家落户。 接着她又把自家当年的老宅子买回来。 她幼时居住的宅子早已经在战火中化为灰烬，如今的宅子前些年新建起来的，比她家的老宅子更宽敞更气派。 其实这里已经看不到当年留下的任何东西，幼时记忆中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但朝云姑娘还是花大价钱买下来。 毕竟就是在这片土地上承载了她人生最温暖开心的一段时光。 最后，她就准备在城里开一家小店维生。 余生漫长，她却已经看尽世态炎凉，惟愿伴清风、白云、日出日落，度过此生。 她的想法着实让叶菩提和贺兰明月羡慕，若没有这么许多的事情，她们本也应该是过着舞剑、对弈、喝酒，然后游历天下的潇洒生活。 现在她们能做的只有祝福了。 朝云姑娘已经有自己新的生活，叶菩提四人也就准备离开永宁城继续南下了。 离开的前一天，烟雨楼台的当家人南蝶上门拜访。 作为刚刚结盟的合作伙伴，南蝶显然已经把上次叶菩提差点杀死她的事情抛之脑后，此次登门是带着十足诚意，想要和叶菩提这个未来合作伙伴拉近关系的。 这其实不是她的本意——当年叶菩提一句老姑姑可是让她耿耿于怀许久，而且叶菩提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但是这姜琢玉吩咐过的，她也不敢怠慢。 于是在她刻意交好之下，两人谈论了许久，直到众人收拾好离开的行李，南蝶才终于起身告辞。 临行前她又悄悄对叶菩提说了一句什么。 等到南蝶离开，贺兰明月好奇问道：“刚才她最后说了什么？” “没什么。 ”叶菩提笑笑，说道：“她说其实这次倾城之约的头名都是她们提前安排好的，只有朝云姑娘是例外，若不是因为我们，她根本不可能拿到第一名。” “什么嘛。 ”贺兰明月有些不高兴，说道：“原来有内幕啊。” 所有第一名都是烟雨楼台内定好的，正因为如此安排，他们才会要求参赛者乔装打扮，以防被人认出来。 贺兰明月不开心的原因则是既然是内定的头名，那就说明朝云姑娘夺冠并不是自己的功劳了？ 她可是对自己的舞蹈水平非常有信心的，但是南蝶一句话却变相否认了这一点，打击她的自信心，她自然不开心了。 看得出她的郁闷，叶菩提说道：“烟雨楼台举办这次的倾城之约本来目的就不简单，他们是南干余孽，可不是什么好人，会有这样的内幕也是正常，这不是说你的舞蹈不厉害。” “如果没有内幕，朝云姑娘肯定也能夺魁，她告诉我这些，不过是想让我承她们烟雨楼台的情，并不是说明你的舞蹈不厉害。 ”“还真是让人不开心啊。 ”贺兰明月气道：“要不是还要去秦帝宝库，我真想将他们这些内幕告知天下，太可恶了，让我空欢喜一场。” “人家干的是造反的大事情，又不是正经商人，有内幕很正常，我们没必要的得罪他们。 当然，你真的这么做，我估计姜琢玉也不敢找你的麻烦。 ”贺兰明月撇撇嘴，说道：“还是算了，姜琢玉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我呢？” 马车离开永宁城，贺兰明月慢慢就把对烟雨楼台的些许不快抛之脑后，专心研究起归墟城。 作为四大秘境中最弱鸡的存在，归墟城一向不被不夜城放在眼中，关于他们的消息也就了解的最少，如今她开始恶补有关的细节。 相比于碧落天的位置，归墟城距离中原的距离就要近许多了，乘船出海，一日时间就能到达。 这也就让归墟城和临近的岭南地区的联系比碧落天和青州的联系紧密太多。 这样的距离有利也有弊，利自然是和中原的生意往来很便利，但弊端也很明显，一旦归墟城衰弱下来，他们就会成为中原强大宗门觊觎的对象。 自风满庭之下，归墟城再没有除过谪仙人，但每一代也会有一两个知秋高手，足以威慑的岭南的江湖宗门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根据贺兰明月手上最新的资料，归墟城如今的情况却不是太好。 原本他们这一代还有风修、风央兄弟两个知秋高手，虽然没有谪仙人坐镇，但足够让附近所有的江湖势力俯首帖耳。 然而这两兄弟为争权夺利导致反目成仇，最后大打出手，直接将归墟城分裂成两股势力，相互敌视。 更糟糕的是半年前长生教主亲自去归墟成抢夺玄冥镜，归墟城损失惨重，风修、风央都被他打成重伤，直到如今都没有恢复。 内耗，接着被长生教主乱杀一通，可以说如今的归墟城已经是他们建立千年来最虚弱的时刻了。 归墟城虚弱下来，那些原本臣服或者合作的江湖门派自然起了异心。 岭南并没有太多强大宗门，南海深处更是只有一群茹毛饮血的土著，归墟城在这里就是绝对的霸主，如今它陷入虚弱，岭南的江湖宗门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想要借此一举灭掉归墟城，称霸南海。 称霸男孩，不仅可以得到归墟城传承千年的绝世武学，还可以接手南海的海上商道，那可是取之不尽的财富。 于是在岭南最强大宗门如意宫的组织下，岭南大大小小八十七个宗门结成联盟，准备约定时间出海，一举消灭归墟城。 所以现在的归墟城很危险，说是危在旦夕都不为过。 岭南的这些宗门如此做法自然是不够光明磊落，但归墟城名义上可不是中原宗门，甚至对不少中原的人来，南海那边就是一片蛮荒之地，没有任何用处，所以一群江湖人去消灭一群土著，中原人根本不关心。 面对这些危机，归墟城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据说归墟城之前已经向其余三大秘境送去求救信，但很可惜石沈大海，跟没得不到任何回应。 求救信这种事情，贺兰明月与叶菩提都不在家，也不清楚信中说些什么，但无论归墟城说什么，没有足够的好处，其他三大秘境都不会插手的，毕竟大家关系也不怎么好。 万般无奈，归墟城甚至向中原的十大宗门也送去求救信，希望这些宗门能出面调停这件事情。 但是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得到归墟城的这些消息，贺兰明月忧喜参半。 心喜的是归墟城如今内忧外患，急需援手，那么自己去寻找鲛珠，他们必然不会拒之门外。 忧心的是据说如意宫的行动就在这几天，也不知道归墟城能不能撑到自己前去，万一自己还没有到归墟城，他们已经被如意宫拿下，到时候归墟城毁于一旦，自己可就要头疼了。 她将心中的忧虑告诉叶菩提。 想了想，叶菩提说道：“我有一个建议。” “你是说走水路？”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水路要近许多，不过……” 自上次从扶桑返回，贺兰明月就彻底对乘船失去兴趣，尤其是乘船出海。 她虽然不喜欢乘船，但考虑到时间上的紧张，为防不测，说道：“那就走水路吧，归墟城的死活我是不在乎，但根据查到的资料，那里是最有可能出现鲛珠线索的地方，可不能让人毁去了。” “那好，我们去安定城的港口租一条船出海。 ”于是马车掉头驶向安定城方向。 安定城是距离她们最近的港口城市，繁华程度不输江南第一的永宁城。 而且因为这里是洗剑山庄的宗门所在地，往来的江湖人要比永宁城多出太多。 上一次叶菩提本还想和洗剑山庄的庄主于拙然讨教一番，但是因为行程从忙，最终不了了之，这一次同样赶时间，她也没有机会去洗剑山庄拜访一番。 如果时间允许，她倒是非常愿意和于拙然切磋一番。 没有倭寇的骚扰，大雍也就没有海禁，对海上贸易是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因此民间来往于南洋的中原的船只非常多，叶菩提她们到码头只是稍一打听就寻找到一艘当天就出发的货船。 这艘船正好要经过归墟城，然后继续南下。 因为是临时登船，这又是一艘货船，因此船上的空间有限，只匀出两间客房，叶菩提和贺兰明月一间，孙伯和疾风一间。 出海的几天时间叶菩提两人都留在房间没有外出。 主要是出海后天气骤变，连续遇到几次暴风雨，船上又湿又冷，贺兰明月的病情便有些发作的趋势，叶菩提留在船舱中运功替她祛除寒气。 船行一半的时候，天气终于变的晴朗起来，大海上也是风平浪静。 在房间憋闷几天的两人终于有机会登上甲板透气了。 相比于高丽、扶桑两地，愿意去南洋这种近乎没有任何发开的不毛之地的中原人就少之又少了。 因此这艘货船上的乘客并不多，至少不会出现许多没见过大海的中原书生、游侠们聚集在甲板凑热闹的情况。 甲板上除过一些忙碌的水手就再无他人，两人难得可以惬意的看看风景。 然而两人还没有停留多久，就看到远方有数十条船正朝着这边飞速而来。 原本在加班干活的水手们也注意到那些朝着自己这边而来的船只，顿时大惊，纷纷高呼：“海盗！有海盗！” 海盗？ 看这些飞速而来的船，贺兰明月讶然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海盗，这里这么混乱吗？怎么东海那边不见海盗呢？” “海上有海盗很正常。 ”叶菩提解释道：“东海是因为有我们碧落天，我们有专业的舰队，白虎堂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围剿海盗，维护商道安全，再加上我们可以调动高丽和扶桑的人手，足够维持东海的治安，让任何海盗望风而逃。” “归墟城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如今他们的实力已经不足以保证这里的安全，大雍朝廷对海外又没有什么兴趣，水师也只负责近海的安全，这里早已经离开水师巡逻的范围，有海盗兴风作浪也是正常。 ”看着那由远及近的海盗船，贺兰明月道：“这大大小小的海盗船有十几艘，咱们这艘货船也不知道能不能顶住。” “这艘船上的护卫力量不弱。 ”叶菩提说道：“他们这些远航的船只都会做好万全准备，别看这群海盗来势汹汹，就算我不出手，他们也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第312章 遇良人 天海一色。 十几艘大小各异的海盗船朝着货船疾驰而来。 每一艘船上都坐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海盗。 离货船越来越近，甲板上的人们甚至能看到海盗船上那些海盗的表情。 嗜血、凶残，以及见到美人之后的兴奋和张狂。 一些海盗甚至已经还是忍不住口吐污言秽语，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哇哇乱叫。 财宝，美酒，美人，这些就是海盗们从这艘货船上看到的东西，这些刺激的他们几乎是疯狂的朝着货船飞奔。 这些海盗的组成成分很复杂，有在中原犯下罪行的凶恶罪犯，有扶桑的流浪浪人，有南洋的一些土著蛮人，更甚者还有些人是沿岸的渔民——忙时捕鱼，闲时客串海盗赚外快，生活很滋润。 这些人皮肤黝黑，狂笑时露出满嘴黄牙，凶残又猥琐。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量护卫从船舱各处跑出来。 这些护卫都有精良的甲胄和弓弩，他们守在货船的各处，占据制高点，朝着海盗船疯狂倾泻手中的箭矢。 十几艘海盗船上加起来有两百多海盗，弓箭的有效杀伤距离有百步左右，因此在这群海盗靠近上货船之前，几轮弓箭也仅仅是将二三十个海盗射进水里。 更多的海盗已经开始拿出绳索、爬梯等工具准备登船了。 叶菩提对贺兰明月说道：“你先回船舱，我去干掉这些人。” “好。 ”贺兰明月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船舱走去。 一群海盗而已，叶菩提自然是手到擒来，她不可能让这群海盗耽搁自己等人行船的速度。 她目送着贺兰明月走进船舱，然后才把目光转向那些海盗。 甲板上，水手们正吆喝着让她返回船舱，叶菩提也是充耳不闻。 靠近之后，已经有海盗扔出钩锁，钩锁紧紧钩住船舷，海盗们兴奋的喊叫，也有海盗拿出简陋的弓箭朝着船上反击，想要给同伴们创造登船的机会。 叶菩提也就是在这时出手。 她一跃而起，然后在海盗们目瞪口呆中，一脚狠狠踩在一艘海盗船上，强大的气劲弥漫开来，这艘小破船立刻四分五裂，船上的海盗亦是被她的气劲钻心而死，沉入海中，很快大片的鲜血染红这片海面。 接着又如法炮制，辗转腾挪在其他海盗船之间，每一次落下，都有一艘海盗船沉没，上面的海盗无比毙命，沉入海中喂鱼。 渐渐的，货船上的护卫们也不射击了，甚至那些拿出兵器准备和海盗们近距离搏斗的护卫们也纷纷讲收起自己的刀剑，专心去看叶菩提。 而那些原本四散开围着货船的海盗们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一艘、两艘，越来越多的海盗船开始撤退。 但是他们掉头撤退的速度怎么可能赶得上叶菩提的身法速度。 仅剩余的六艘海盗船刚刚掉头，叶菩提已经宛如地狱来的索命无常一般降临。 又是击碎一艘海盗船，其余海盗船的海盗终于崩溃了，他们直到自己逃不出这个女子的手心了。 于是纷纷放下兵器，跪在船上表示投降。 剩余五艘海盗船投降，叶菩提轻声道：“早点投降不就行了吗？” 她也不再去杀这些已经不在反抗的海盗，把他们交给船上的护卫们，也就返回货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剩余的海盗欲哭无泪：你也没说话啊，上来就杀人，知道你这么厉害，我们哪里还敢过来打劫？ 回到船舱，贺兰明月已经等待许久。 虽然她知道叶菩提武功高绝，但没能亲眼看到战斗，心中总还有一丝淡淡的担忧。 如今见到叶菩提平安归来，总算是放下心来，拉着叶菩提询起战斗过程。 待到叶菩提说完，贺兰明月拍手说道：“干嘛要把那些人留给护卫们啊。” “不留给护卫怎么处理？”叶菩提说道：“他们已经投降，难道还要全杀了？你不是劝我少杀人的吗？” 贺兰明月说道：“他们是海盗诶，咱们可以逼问他们的藏宝地点啊，然后让他们带着咱去寻找宝藏啊。” “谁告诉你海盗有宝藏的？”叶菩提诧异说道：“那些海盗你也不没见，看看他们的船，还有他们身上的装备，感觉像是有宝藏的样子吗？” 贺兰明月反问道：“不是你说的吗？大宝藏啊。” 叶菩提无奈说道：“那是故事啊，你能分清楚故事和现实吗？” 这几日在船上，贺兰明月的病情发作，叶菩提便运转帮她缓解痛苦，期间两人都没有出过船舱，贺兰明月实在憋得无聊，便央求叶菩提给她讲故事解闷。 于是叶菩提就给她讲了一个被背景深厚的二代带着一群背景深厚的二代寻找大宝藏的故事。 没想到贺兰明月越听越上瘾，这几日尽是央着她讲故事了。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大宝藏的故事，才会有如此的突发奇想。 但实际上这个时代的海盗是非常穷的，别说大宝藏，吃完这顿，都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 这主要原于这个世界有着强大的武者存在。 但凡去做海盗的基本没有修为高的人，修为稍微高一些的海盗都会引起附近江湖宗门以及朝廷的注意，加以剿灭。 但是商船或货船可以雇佣修为高的武者作为护卫。 一位天境高手就能对付几十个海盗，海盗们的生存环境实在堪忧。 至于宝藏什么的，就更是无稽之谈。 被俘虏的五艘海盗船一共有六十多人，货船上的人没有杀死他们，但他们的命运会比被杀死更凄惨。 这六十多人中，一部分是大雍朝海捕文书上的通缉犯，这些人会被货船送到官府，然后换取赏银。 另外一部分没有登上通缉文书的则会被当成奴隶，卖往暹罗、天竺等地。 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尽的地狱。 货船这么做没有任何道德和法律上的约束。 因为大雍在立国之后为治理匪患，出台过一个策略：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制服匪盗之后可以就地处决。 这对大雍立国初期治理匪患起了很大作用，只不过几年后环境安稳起来，这个政策就被废弃了。 但这仅仅是在中原废弃，海上的人却还遵循着这一原则，他们可以随意处理被俘虏的海盗。 毕竟大雍朝廷的手也没有这么长。 前几年海上甚至还出现专门诱捕海盗的赏金组织，以抓到的海盗换取赏银，或者卖做奴隶赚钱。 只是没几年，海盗的数量就锐减，这生意也不怎么赚钱，赏金组织才逐渐消失。 这些俘虏来的海盗被关在货舱的最底层，货船能给予他们的只有最基本可以让他们活着的食物和水。 这些海盗的命运如何，叶菩提不在乎，但是她这一次的出手惊动了货船的船长，当得知自己货船上有着这么以为厉害高手的时候，船长亲自拜访了叶菩提。 然后她们四人就被船长请进船上最豪华的客舱。 从两人既已挤一间的逼仄船舱换到宽敞的单人间，居住的环境大大改善，而且房间还有窗户，推开窗就能迎来咸湿的海风，欣赏万里碧波的海绵。 当然，对叶菩提来说，换了住处的区别不大。 虽然现在她现在换到一个很大的房间，但是贺兰明月每晚还是会偷偷溜过来，最终还是两人挤一张床，和没换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又行过三日，货船终于在归墟城所在的小岛码头停靠。 接下来货船会在归墟城补充物资，然后启航前往南洋，沿着航线，他们会继续航行，直到天竺之后才会返航，前后要航行一年多的时间。 而叶菩提四人已经到达目的地。 归墟城要比碧落天所在的岛屿小三分之一，而且也没有碧落天那样繁华的商贸，但是码头上依然停满各类商船，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 归墟城和碧落天格局类似，都是分成外部的商贸区，核心的宗门区，但是和碧落天不同，因为风修、风央两兄弟的矛盾，这两大区域隐隐是割裂开来的。 商贸区基本都是风央的人，宗门区基本都是风修的人。 也就是说作为城主的风修掌握着归墟城的传承，作为大长老的风央则掌握着财政。 如今的归墟城比平时要多出许多的肃杀之气，岛上各处随处可见带兵器巡逻的弟子，每一个人脸上都有着风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这主要是受到对岸如意宫的影响，如意宫大张旗鼓召集岭南各地江湖高手，准备一举攻下归墟城，将这一处宝地纳为己用，归墟城自然也要有相应的对策。 如今他们向四方求救，但是均没有得到回应，能做的只有自救。 风央和风修已经暂时放下争斗二十年的恩怨，将所有力量集中起来，准备应对归墟城最大的一次危机。 但是即便如此，归墟城的高层中大多也是对未来持有悲观的态度。 如今的归墟城已经没办法抵挡以如意宫为首的大小八十七个宗门的联军。 甚至风央和风修也已经在暗中准备了。 他们已经将宗门所有的核心传承以及奇珍异宝整理完，如果归墟城真的没办法抵挡如意宫，那么他们就会让核心弟子带着这些传承和宝物逃离归墟城，以图东山再起。 这就是没有谪仙人的危险。 这也是为什么碧落天在叶寻过世之后秘而不宣，一直等到湘君子进阶谪仙人才宣布消息的原因。 有谪仙人的存在，就没有任何一个宗门敢于挑衅——要是归墟城有谪仙人，即便如意宫敢大胆的挑衅归墟城，也绝对不会有八十七个宗门响应他们。 下船之后，一行人先是在岛上的商业区寻一家客栈住下，然后就准备去拜访一下归墟城的高层。 如果没有如意宫的事情，她们会选择观望，然后再伺机和归墟城的高层接触，毕竟大家以前关系也没多融洽。 但是现在不同，归墟城正是危在旦夕的时刻，如今她们的出现对归墟城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走投无路的归墟城必然不会拒绝来自不夜城和碧落天的两人。 她们大可以直接找到归墟城的高层提出自己的要求。 不得不说，如意宫帮两人一个大忙啊。 安顿下来，四人草草吃过午饭，便离开客栈，准备去归墟城的宗门区拜访一番。 街道上的的护卫很多，谨慎的观察着每一个来往的商客，谨防有如意宫的探子混进来。 叶菩提四人太过引人注目，很快就引来归墟城护卫们的注意力，有一队人上来盘问她们的来历。 还不等叶菩提亮明身份，背后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 “叶姑娘，是你吗？”听闻这道声音，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同时转头。 站在两人背后的是一对夫妻，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 那男子剑眉星目，极为英俊，女子身材高大甚至还要超过男子，但是相貌清秀，颇有英武之气。 远看去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这一对夫妻正是叶菩提曾经见过的江南雁和陈香怜。 当年陈香怜比武招亲，是由自己代为当擂主，然后自己便让江南雁成为那被选中之人，主要是出他之前利用自己的那口恶气。 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真的成了一对，而且如今看来，竟然还是非常幸福美满的样子，连孩子都已经有了。 难道自己还有当月老的天赋？ 江南雁是风央的亲传弟子，这些护卫一见他，便纷纷行礼，然后退下去。 两人走上来，陈香怜更是激动的说道：“叶姑娘，我不是做梦吧，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当年她可是非常感激叶菩提的，不仅把自己从绑匪手中救下来，还成全自己的一桩姻缘。 只是当时叶菩提走的匆忙，连她的喜酒都没有来得及喝，让她十分遗憾。 这几年她一直心心念念什么时候能去碧落天一趟，好当面感激叶菩提的恩情，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看着陈香怜和江南雁，叶菩提轻笑道：“确实是我，几年不见，两位风采依旧，还没来得及恭喜二位喜得贵子呢。” 江南雁笑道：“这还要多谢叶姑娘你的，虽然当时有点……但是如今看来，却也是最好的结果。” 他本想说是乱点鸳鸯谱，但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他觉得眼下才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本来是有一个未婚妻的，但因为叶菩提的原因，不得不娶陈香怜。 婚后两人一直是相敬如宾，他心中还是有些惦念那个曾经的未婚妻，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他那未婚妻竟然是如意宫早年打入归墟城的探子！和他定亲，也仅仅是因为他是风央的弟子，想要借此窥探归墟城更多的秘密。 自己的未婚妻，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得到这个消息，江南雁心中除过失落以外，更多的则是庆幸了。 幸亏叶菩提的乱点鸳鸯谱，不然如今的自己如何在归墟城自处？ 里外不是人。 也是自这件事以后，江南雁和陈香怜的感情日渐好起来，心中对叶菩提的那意思怨怼也烟消云散。 而且陈香莲除过身材高大一些，其余都很好，性格很好、武功很好、家世很好、相貌也很好，他是在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而且因为陈家是中原的书香门第，在朝廷和儒林都有着一定势力，风央甚至决定如果归墟城无法收下去，便让江南雁夫妇带着宗门传承回陈家，有陈家的照拂，如意宫也没办法将他们如何。 对江南雁来说，所谓遇良人，大概就是说的陈香怜吧。 第313章 四大秘境祖师爷 遇到叶菩提，江南雁心中极为惊喜。 立刻邀请四人去自己的府邸做客，叶菩提自然是欣然同意。 她们本就是来找归墟城高层的，江南雁是风央的亲传弟子，又是旧识，正是自己等人和归墟城接触的不二人选。 乍见叶菩提，江南雁心中可谓惊喜万分。 这段时间他代表着归墟城向四方求援，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三大秘境和他们关系不睦，中原门派则嫌弃山高路远，双方有没有什么交情，不愿插手这边的事情。 在风修和风央无法管理宗门事务的时刻，江南雁不得不扛起大旗，这段时间他心头一直笼罩着阴云，几乎压得的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如意宫何时来袭，如今的他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便是白日也要把大量弟子派出来巡视，甚至自己还不放心，时常亲自出来查看情况。 如今遇到叶菩提，他就像是溺水之人乍见救命稻草，必然是要紧紧抓住的。 叶菩提在碧落天有着极强的话语权，自身又是知秋境界的高手，她如果愿意帮助归墟城，那归墟城这一次的危机可解矣！一行人往江南雁的府邸走去，路上贺兰明月好奇问起叶菩提和他们夫妇相识的过程，江南雁就把当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顺便还说了一下后来发生的事情。 听完叶菩提的话，贺兰明月笑道：“原来如此啊，这就是缘分啊，你们俩是天作之合，菩提不过是应天命把你们牵到一起罢了。” 走过一路，陈香怜拉着叶菩提不停的说话。 叶菩提是她最崇拜的大侠，可惜当年匆匆别过，没能多多交流，让她失落好久，如今重逢，她便是像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江南雁的宅邸并不是在宗门区，而是在商业区一处僻静的街道深处。 三进的宅院，布置典雅，环境清幽。 身为归墟城的亲传弟子，江南雁本可以得到更高待遇，但他并不是一个枕于享受的人，宅院中除过几个护卫以及老仆、厨娘外，就只要陈香怜带来的老嬷嬷和丫鬟，偌大的宅院显得有些清冷。 将孩子交给老嬷嬷带下去，江南雁夫妇邀请叶菩提四人进入正厅喝茶。 分主宾坐下，江南雁这才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道叶姑娘大驾光临归墟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之前他派人给碧落天送去求援信，但当时叶菩提、湘君子都不在岛上，回信的是大长老周世青，周世青便以天主、叶菩提均不在岛上，他无权做主为由拒绝对方。 所以江南雁猜测叶菩提绝不会是因为听闻这件事后千里迢迢来助拳的。 从仅有的相处经历来看，这姑娘绝地没有这么热心肠。 所以他想问问叶菩提的历来，看能否有让她帮忙的可能性。 叶菩提也没有隐瞒，开门见山道：“今日前来确实有一件事情想要寻求贵宗的相助。” 叶菩提的话让江南雁心中一喜，叶菩提有事求助归墟城，这地现在的他们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只要能帮到叶菩提，那么她必然也会投桃报李，不会对归墟城如今的危机坐视不理。 天可怜见，归墟城终于是有渡过此番危机的可能性了。 于是他定定神，说道：“不知道叶姑娘说的是什么事情？只要是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归墟城必然是全力相助。” 看着江南雁期待的眼神，叶菩提便能猜测到他的心思。 其实对她来说，要不要帮助归墟城对付如意宫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果归墟城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资料，那么自己去得罪如意宫也无妨，但如果他们并没有这些，那自己也没必要多浪费时间。 虽然有杜以渐新配的药方，但也仅仅是缓解贺兰明月的病情，并没办法治愈，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如今的药效果也在逐渐减退，这从这次在海上航行贺兰明月病情反复就能看得出来。 所以她们必须快点寻找到这最后一味入药的鲛珠，彻底治疗好贺兰明月的顽疾叶菩提次才能放下心来。 于是叶菩提直接说道：“实不相瞒，此次我们前来，主要是为寻找鲛珠的线索，不知道你可曾听过这东西？” “鲛珠？”江南雁挠挠头，说道：“在一些奇闻怪谈中倒是听过，传闻是海中鲛人才会有的东西，但是鲛人本就是传说，根本不存在，这鲛珠自然也是不存在东西。” “不存在啊……”叶菩提眉头紧蹙，说道：“可是我们四下查过许多资料，都表明南海这边是最有可能出现鲛珠的地方。” “南海很大的。 ”江南雁笑道：“我们归墟城也不可能影响到南海所有地方，或许在南海深处的某座小岛上，那些土著就见过这东西，但是据我所知，我们归墟城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虽然他很想帮叶菩提，但叶菩提一开口就是鲛珠这种传闻中的东西，归墟城根本就没有，他便是想要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顿了顿，江南雁问道：“冒昧问一下，叶姑娘寻找鲛珠做什么？” “入药。 ”叶菩提说道：“不知道南海深处那些岛屿有可能会有这东西呢？” 她不怀疑江南雁会欺骗自己，如今归墟城什么情况，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如果他们真的有这种东西，那必然会拿出来，既然归墟城没有鲛珠，那她只好询问一下其他，对于南海这边的情况，江南雁自然是比自己等人清楚太多。 “南海的岛屿很多，但许多地方的土著都是尚未开化的蛮人，叶姑娘你要是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消息，怕是不太可能了。 ”“当然。 ”江南雁又说道：“我们归墟城在南海还有些威望，尤其是那些土著，对我们的人奉若神明，叶姑娘若是需要，我可以派人去各处打听一下。” “有劳你了。 ”叶菩提说道：“多谢。” “不用不用。 ”江南雁摆摆手，说道：“你可是我的牵线月老，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叶菩提又说道：“对了，我还想向贵宗借一样东西。” “叶姑娘请讲。” “我想借《归墟实录》一阅，不知道放不方便？” “呃……”江南雁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归墟实录》是记录归墟城千年大事的史书，其中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便是江南雁自己也没有资格翻阅，如今叶菩提张口却要借阅《归墟实录》，江南雁便是立刻愣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绝叶菩提了。 愣了片刻，江南雁问道：“不知道叶姑娘想要《归墟实录》查什么？” “鲛珠啊。 ”叶菩提说道：“有人告诉我《归墟实录》可能记录了鲛珠的下落，所以我才要借阅。” “我知道《归墟实录》对你们的重要性，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只看和鲛珠有关的线索，其余便是看到也绝不会对外人透露。 ”当然，叶菩提这样保证，江南雁自然是不信任的，换位思考，她自己也不会信任的。 于是她又说道：“当然，我也不会白白借阅，听闻如意宫正图谋不轨，欲对归墟城出手，咱们四大秘境同气连枝，这件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理，若是归墟城有需要，我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这最后一句话太过关键，江南雁闻之大喜，等了许久他还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开口请求叶菩提的襄助，没想到她自己提出来了。 当然人家答应帮自己也是有条件的。 在心中权衡片刻，江南雁果断说道：“《归墟实录》我也没资格翻阅的，不过我可以去请示我师父，若是我师父同意，我便带你去藏书阁。” “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去。 客厅剩下陈香怜陪着叶菩提等人，她笑道：“叶姑娘，你们可有落脚住处？” 叶菩提点点头：“已经在镇上的客栈住下。” 陈香怜说道：“我们家里还有许多空的客房，你们便搬来住吧，客栈哪里有家里舒服呢？” “不用麻烦。 ”叶菩提说道：“已经在客栈住下来。” “没关系，家里很久也没有客人来了，难得有你这个大恩人登门，怎么着也要让要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啊。 ”说着便老管家带着护卫去镇上客栈帮叶菩提她们搬行李。 叶菩提拗不过她，只好让孙伯和疾风随着老管家去客栈。 搬行李的人还没回来，江南雁却已经满面红光的返回。 他走进客厅，看着叶菩提等人笑道：“叶姑娘，我师父已经同意给你借阅《归墟实录》了。” 风央会同意，这也在几人的预料之中，如今的归墟城危在旦夕，好不容易来叶菩提这么一个强援，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查看《归墟实录》确实会泄露归墟城许多的秘密，但如果归墟城被灭掉，那么留着这些秘密也没有社么用处了。 风央在全省利弊之后，很快就做出决断，同意叶菩提的请求。 江南雁又说道：“不过我师父也说了，《归墟实录》只能交给你一个人借阅，而且你不能把看到的内容透露给其他任何人。” “当然。 ”叶菩提点头说道：“如此多谢各位了。” “不用客气。 ”江南雁说道：“只是希望叶姑娘在翻阅过《归墟实录》之后能对于归墟城如今的情况给与援手，实不相瞒，面对归墟城千年未有的大危机，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但也绝不愿意归墟城断送在我等手中。” “放心，”叶菩提强调道：“四大秘境本是同根同源，碧落天不会坐视归墟城面对生死存亡而不管不顾的，千年传承绝不会一朝断绝。” 得到叶菩提的承诺，江南雁放下心来，说道：“那么咱们现在去藏书阁吧？” “好。 ”叶菩提转头对贺兰明月说道：“你且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 说着就和江南雁一同往外走去。 归墟城的藏书阁是在他们宗门区的核心处，一座隐藏在建筑群中不起眼的建筑。 虽然很不起眼，但四周却有许多天境高手护卫，江南雁手持风央的令牌，带着叶菩提，经过层层盘问，两人终于进入藏书阁。 这里有藏书十余万卷，是归墟城千余年来的积累，藏书之丰厚丝毫不差于碧落天。 最重要的自然是他们的武学传承，藏在楼中最隐秘处，有闻道境的高手坐镇守护。 对于归墟城的武学传承，叶菩提不感兴趣，也不准备一探究竟，就只跟着江南雁来到楼中的地下一层。 守护地下一层的是两位天境一品修为的老者，两人宛如活死人一般坐在门前一动不动，直到江南雁递出风央的令牌，两人抬抬眼皮，然后打开身后的铁锁放两人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房间四角摆着数十颗夜明珠，照的小小的空间明亮如白昼。 房间四壁摆满木架，每个架子上都密密麻麻摆满书卷，有竹简，有绵帛，也有宣纸。 这些都是《归墟实录》，记录了归墟城千余年来发生过的大小事情。 江南雁解释道：“这些记录每年都有专人维护，但许多书卷毕竟是经历太久的时间，即便再爱护，也有所磨损，希望叶姑娘你翻阅的时候能谨慎一些。” “我会的。 ”江南雁说道：“那我先去外面等你，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叫我。” 说着便转身离开房间，顺便帮月叶菩提关好门。 房间内只剩下叶菩提一个人。 她顺着房间转一圈，然后拿起那片竹简中的一卷放在房间的案头开始翻看起来。 千余年的记录，文字的载体也从竹简逐渐变成纸张，叶菩提并不知道那些卷宗上会记录着鲛珠，因此只能从头开始翻阅。 这一卷竹简记录的是四大秘境的创始人。 碧落天的创始人叶拂晓、不夜城的创始人轩辕磐、摘星楼的创始人吕神意，归墟城创始人风如灵。 此四人最早创立的四大秘境。 四人原本同为一个名叫九方有琴的神秘女子的弟子，九方有琴坐化之后，四人便朝向四方而行，创立下四大秘境，传承至今。 这些事情叶菩提是不知道的，因为碧落天记录四大秘境来历的竹简早已经遗失多年。 她只知道四大秘境同宗同源，若非她今日看到归墟城的记录，根本就不知道四大秘境共同的祖师爷是一个名叫九方有琴的神秘女子。 九方是上古姓氏，自大秦之后已经绝姓，这竹简上也只是说四大秘境共同的祖师爷是九方有琴，但是有关九方有琴的生平记载却几乎没有。 没有生平，没有任何事迹记录。 叶菩提也不知道能教出四大秘境祖师爷的神秘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一卷虽然记录了叶菩提不知道的历史，但和鲛珠没有任何关系，叶菩提看过之后便也将竹简放回去，然后再去翻看其他的东西。 第314章 隐藏在历史中的秘密 一千多年的时间，沧海桑田，有太多的事情发生。 而这里存在的卷宗却将这千余年发生的大小事情全部记录下来。 翻看这些卷宗，看到的就是归墟城千年来的兴衰沉浮。 一代代的归墟城主，用他们的努力在南海这片还未有人烟的地方披荆斩棘，开疆拓土。 与归墟城的实录类似，碧落天同样有着这样的实录卷宗，记录下碧落天千年的兴衰荣辱。 从这些平铺直叙的记录中，叶菩提感受到的是先辈们的勇往无前。 归墟城草创之初，这里的附近还有这许多未开化蛮人，甚至还有食人族，是那个名为风如灵的女子带着门下弟子将这里化为一片人间乐土。 风如灵，作为九方有琴唯一的女弟子，归墟城的老祖宗，卷宗上对她的记载颇多，更是不吝啬任何的赞美之词。 当然，卷宗对于风如灵来到归墟城之前的记录很少，更多的是描述她来到归墟城之后如何在这里兴建起归墟城的。 其中有一点的记录让叶菩提如获至宝。 卷宗记录，风如灵草创归墟城，海岛之上既无高大城墙，亦无尖锐城防，四方蛮族环伺，甚至还有海妖时不时上岸骚扰。 关键时刻，风如灵大展神威，亲自入海搏杀海妖，将之斩杀。 传闻那一天南海海水血染三千里。 风如灵斩杀海妖，不仅解救归墟城，更是帮助原本被海妖奴役的鲛人族逃出魔爪。 感激与风如灵的做法，从不与陆地接触的鲛人族第一次和归墟城接触，帮助归墟城震慑四方蛮夷。 最终建立起归墟城和鲛人族结下深厚友谊，双方对海盟誓，愿意结成永久的同盟伙伴，相互帮助。 鲛人族起誓：若鲛人族背弃盟约，则遭到海神惩罚，举族被海底深渊吞噬。 归墟城起誓：若归墟城背弃盟约，则遭到天谴，全城尽为焦土。 虽然叶菩提从未见过什么鲛人，也从未听过海中还有什么智慧生灵，但这是《归墟实录》上明明白白记录的东西，所以她对这一点的信心还是比较大的。 而且贺兰明月寻找的古药方也记载着鲛珠这种东西，若是没有鲛人，当年研究出药方的人又为何要写鲛珠呢。 再结合自家葬龙渊的那条孽龙，叶菩提是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超越常识认知的东西的。 种种线索都表明，千年前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鲛人一族，但是不知道为何如今消失不见了。 手指尖划过竹简上的几行字，那是归墟城和鲛人一族的誓言。 叶菩提心中一动，立刻将这卷竹简放回去，转而开始翻看其他的记录。 这里的实录卷宗太多，每翻开一卷，她都只能大致扫过一眼，发现有和鲛人族相关的记载再细细察看，没有则立刻换别的东西。 虽然这里面记录太多归墟城的秘密，但毕竟自己的目的是寻找鲛珠，并不是探秘。 果然，实录中关于鲛人的记载不仅仅是和风如玉结盟这么简单。 归墟城创立于一千三百年前，按时间推算，其余三大秘境也应该是这个时间，也就是说四大秘境已经存在一千三百多年了。 在归墟城创立的六百年内，都陆陆续续记录着他们和鲛人一族的往来，双方守望相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六百年后，也就是大秦一统天下。 风如玉之后归墟城连续八代谪仙人，终于在第九代归墟城主，也就是那千年第一人的风满庭手中达到鼎盛，彻底压过其他三大秘境。 《归墟实录》记载，在风满庭手中，四大秘境其余三大秘境都是暗淡无光，难与其一争长短。 风满庭便是在九十七岁时提出天境一品之上的闻道、知秋、谪仙人三大划分境界。 彼时鲛人族还和归墟城有着往来，时常用一些海中海产与归墟城交易，换取地上的物资。 这种情况直到大秦时代。 秦帝慕仙，欲求长生，派方士入海寻仙。 时风满庭两百七十三岁，斩杀求仙使者，责令其返回中原告诫秦帝，为人间帝王已是尽享人间气运，切莫贪得无厌，折损王朝气数，为君者当思天下百姓，而非飘渺虚无的长生之术。 求仙使者被斩杀，跟随着使者的诸多方士流落海上，他们不敢靠近归墟城，但也不敢返回中原，因为会被秦帝责罚。 一月后他们遭遇暴风雨，船只倾覆，危难之际他们遇到鲛人族。 因为已经有归墟城有过六百年的交流，鲛人一族不再排斥人族，便出手救下这些方士。 从鲛人族口中，众方士得知风满庭已经两百余岁，遂猜测归墟城有长生之术，只是风满庭不愿意交出来。 于是这些方士心思异动。 鲛人多年来和归墟城相处颇为融洽，已经放松对人类的警惕，更想不到这群自己救下的方士们会包藏祸心。 方士们先是以中原的繁华蛊惑鲛人族，假言可以让鲛人族和大秦永结同好，双方在大秦的海岸上通商贸易。 一个归墟城已经让鲛人族见识到太多海中没有得东西，更何况是一个威震四方的大秦帝国呢。 于是鲛人族欣然同意，并献上一颗鲛珠送给秦帝，以彰诚意。 方士们带着鲛珠返回中原，将之交给秦帝，严明事情经过，秦帝大喜，遂将鲛珠藏于府库。 而后命大秦左庶长芈冉率兵出海，誓要得到归墟城的长生之术。 彼时芈冉初入谪仙人境，乃是本不愿插手人间俗事，但面对自己侍奉半生的秦帝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芈冉知风满庭之强，绝非自己一个谪仙人可对付，于是入海后先联系了鲛人族，许以重利，诱使鲛人族导向自己。 陆地上的繁华早已经让鲛人族失去往日的纯真，只剩下被利益蒙蔽的双眼，于是欣然答应芈冉。 里应外合，双方就这样在归墟城毫无防备之下攻入岛上。 此一战，归墟城被偷袭，弟子损失惨重。 风满庭出手与芈冉争斗，依靠着自己通天的修为，以一己之力，力挽天倾，击退鲛人族和芈冉的联手。 芈冉失败而归，便也没有回长安，挂印辞官，云游四方去也。 这也是《归墟实录》上最后一次记载鲛人族。 没有说他们最后的下场，也没有交代他们未来如何，就这样鲛人族彻底从《归墟实录》的记载中消失。 当然，事情也没有这样简单结束。 据式陆上记载，此事过后风满庭极为恼怒，恼怒鲛人族的背叛，更恼怒秦帝的贪得无厌。 于是他以通天修为，同时借助归墟城未来一千年之气运硬生生折损掉大秦国运，使其能传十七世的国祚仅三世而亡。 之后风满庭就在归墟城最高处的观海崖上坐化。 也是自风满庭之后，归墟城七百年再没有出过一位谪仙人。 先前四大秘境中有传闻，是因为风满庭一人便占据归墟城千年之气运，才导致归墟城如今再不出谪仙人。 但如今看过《归墟实录》，叶菩提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此。 风满庭是用归墟城千年之气运截断大秦帝国的国运，甚至自己都被反噬，原本已经接近真仙人的他最终选择坐化。 也难怪顾青城说他是可以成仙而不愿意成仙。 若是他愿意，怕是会比阴长生更早飞升。 当然，这些飞升、气运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已经都是七百年前的事情。 叶菩提不怀疑这些事情的真实性，但如今这世间确实已经没有听过有人飞升之类的，也不知道七百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是和风满庭斩大秦帝国的国运有关？ 上面的那些存在觉得仙人不应该干涉人间气运，所以干脆让人间再无仙人？甚至连谪仙人都要有颇多的限制？ 当然，这也是她自己的一点猜测，真相如何，并不清楚。 时间太久远，七百年前的事情，没有亲眼所见，谁能说得清楚？ 仙人、谪仙人之类，这只是叶菩提寻找鲛珠线索中的意外收获，并不准备深究下去，她更多的经历还是放在鲛人族身上。 大秦之后，鲛人族就已经消失了。 不知道他们是因为背弃誓言全族葬入深渊，还是再次避世不和世人接触。 七百年时间过去，叶菩提也没能耐从海中在找到鲛人一族。 但是关于鲛珠，《归墟实录》确确实实还有记载——鲛人族曾献给秦帝一颗鲛珠，秦帝将之藏于府库。 大秦覆灭时，诸多反王闯进长安城，穷搜大秦府库，但所得却是寥寥。 因为更多的宝物已经提前被秦帝埋藏于那秘密的秦帝宝库之中。 贺兰明月和她之前也曾多方查找鲛珠的线索，但是中原所有典籍中都没有记载。 那么就说明秦帝手中的那颗鲛珠很有可能就存放在秦帝宝库之中！秦帝宝库至今还未被人光临过，那么很大可能性鲛珠还在里面！思忖至此，叶菩提只觉得先前答应姜琢玉共探秦帝宝库是何等明智的决定。 既然已经查的资料，叶菩提便起身离开。 门外，那两个守门的老头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江南雁则是大步迎上来，问道：“叶姑娘，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回去再说吧。” 两人遂离开藏书阁，返回江南雁的府邸。 等到出地下室，叶菩提才发现外面已经是白天。 书中不知岁月，自己竟然翻阅了一晚上的卷宗实录。 好在寻找到一些线索。 虽然还不确定秦帝宝库已经有鲛珠，但目前来看也已经是可能性最大的地方了。 两人返回江南雁的府邸，府中几人正在吃早饭，眼见两人回来，纷纷放下碗筷询问情况。 看着贺兰明月期待的眼神，叶菩提微笑道：“还不错，找到一些线索。” 接着便把鲛珠的下落说了一遍，不过她却没有提鲛人族和风满庭的事情，这些事情太过荒诞，而且还是连江南雁也不知道的归墟城秘密，她觉得不需要为他人道。 查找到鲛珠的下落，但叶菩提并不能立刻离开归墟城，她答应帮归墟城应对如意宫的麻烦，人家才答应给她翻看《归墟实录》，如今对方既然已经依约，那她肯定也不能反悔。 于是她在吃过饭之后便写了一封亲笔书信，让江南雁的人带着这封书信走海路去碧落天搬救兵。 叶菩提的啊打算是先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这件事情，若是能解决自然最好，不能解决才会用碧落天的人。 所以她叫碧落天派援兵过来，只是为以防万一。 不仅是叶菩提，贺兰明月同样寄出书信去不夜城求援，邢渊和苏步雪未必愿意出面，但有贺兰明月的书信，肯定也会派出人手过来。 眼见着叶菩提与贺兰明月都寄出亲笔书信，江南雁忐忑的心情才中平复，悬在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地。 有碧落天和不夜城斡旋，归墟城安全了。 如意宫不过是岭南一地的强宗，实力远不能和碧落天、不夜城相提并论，有这两大宗门干涉，如意宫还敢如此行事吗？ 送完书信，叶菩提和江南雁谈论起如今的局势。 如今心中忧虑尽去，江南雁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谈论起局势也轻松许多。 他说道：“如意宫这一次一共召集岭南八十七个宗门，这几乎是岭南所有的江湖门派了，其中大多数都是滥竽充数之辈，真正厉害的不过四五个宗门，也是因为要召集这么多宗门，他们才迟迟不行动。” “根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这几日岭南所有的宗门已经到达，但是他们还未行动，原先我还不知道请这是为什么，但刚才我的探子传来消息，他们是在等他们的另一个盟友，来自高丽奕宫的人。 ”“高丽奕宫？”叶菩提想起去年自己回家时在船上遇到的那两个高丽奕宫弟子，李载敏和李恩澈。 当时李恩澈就是要去和如意宫联姻的，但她不行联姻，便在自己的安排下逃去扶桑，最后才引出尹良阙和风间未绪的战斗。 再后来李恩澈一人来到中原，引得李载敏追逐而来。 时至今日，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抓到李恩澈。 但是看这次双方又联盟的局面，大概率是寻找到李恩澈了。 失去自己的帮助和庇护，就凭李恩澈自己怎么可能反抗奕宫？ 早知今日之局面，自己当时就应该好人当到底，彻底给李恩澈一个自由，让奕宫永远找不到她，也省得这群蕞尔小国的蛮子给添麻烦！想了想，叶菩提说道：“高丽奕宫离岭南极远，过来也需要时间，我先去岭南查看一下情况，也好知己知彼。” “也好。 ”江南雁说道：“虽然我在那边有探子，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的消息更为翔实。” 顿了顿他说道：“我派几个熟悉岭南情况的人跟你去吧。” “一个就够了。 ”叶菩提说道：“人多目标就大了。” “好！” 第315章 二十年之谋 岭南梅、番二州，春秋乱战时自成一国，自号越国，大雍立国修春秋史，盖棺定论为南越。 南越虽然是春秋十国中做弱小的割据势力，但因为地处岭南，反而在十国中最后被灭国。 梅州城，昔年是南越国都，如今热闹依旧，叶菩提从归墟城上岸就直奔这里，因为这里是如意宫的宗门所在地。 此行她身边除过江南雁派来的一位熟悉岭南的人以外，再没有带其他人。 江南雁派来给她指路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他本是来往岭南与归墟城做些生意的商人，时间长了便被归墟城吸纳成为外门弟子，依着这层身份，生意倒是越来越好做。 两人一路来到梅州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进城之后，这探子带着叶菩提在城中转一圈，熟悉了地形和如意宫的所在地便离开，留下叶菩提一人独自行动。 那如意宫的宫主自号如意夫人，是一位知秋境界的高手，也是公认的岭南江湖第一高手，在这边有着极高的影响力。 知道对方实力不俗，叶菩提此番只准备打谈一些消息，不准备正面和如意宫冲突。 她在城中寻得一家客栈住下，准备到晚间继续做那夜探的梁上君子，看看能否查的一些线索。 前些时间，如意宫发出江湖令召集，预谋归墟城，自那时起双方就已经开始疯狂派出探子相互试探。 这段时间双方没有正面激战，但双方的探子却已经不知道损失多少了。 因此如意宫不知道归墟城已经接触到碧落天，归墟城也不知道奕宫的人是否已经到岭南。 这一次叶菩提亲自前来，就是要弄清楚如意宫如今的具体情况。 在很多年里，如意宫这个岭南最大的门派都和归墟城保持着不错的合作关系，但当如意宫有机会彻吞并归墟城的时候，他们立刻就磨刀霍霍，将刀锋指向自己的伙伴。 这件事究其原因，还是在长生教身上，若非那长生教主为抢夺玄冥镜重伤风修、风央二人，如意宫断然不敢如此。 如今归墟城别说想要抢回玄冥镜，就连自己宗门能不能保住还未可知呢。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归墟城的命运。 没有谪仙人坐镇，就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一次若不是他们有叶菩提需要的《归墟实录》，那四大秘境很有可能就只剩下三大秘境了。 这段时间梅州城里江湖人云集，大多数都是应如意宫邀请而来的本地宗门，也有少部分是听闻这件事情从外地而来的游侠们。 游侠们并不是来为如意宫助拳，而只是想凑个热闹。 归墟城再虚弱也不是他们这些天境都没有的游侠可以随意欺辱的，对于大部分凑热闹的人来说，这仍是一场神仙打架，凡人看热闹的江湖争斗。 如意宫虽然号称召集八十七个宗门，但这只是对外的号称，实际上的主力不过五六个砥柱宗门，其余都是来摇旗呐喊壮声威的。 因此真正能入住如意宫也就只有这五六个大宗们，其余的宗门则需要自己在城中找地方。 叶菩提居住的这座客栈便是注满这样的一些人，只是这些人连如意宫都进不去，自然也了解不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夜色降临，梅州城灯火辉煌，叶菩提就在夜色降临后悄然潜出客栈。 对于这种夜色中的行动也普通早已经驾轻就熟，依靠着白日的踩点，她绕过所有热闹区域，沿着大片的居民区往如意宫所在的庄园赶去。 这座庄园占地之宽阔在梅州城首屈一指，内里住着如意宫的数百弟子以及此番被他们着急来的座上宾。 整座庄园守卫密布岗哨，守卫极为森严。 叶菩提绕到庄园的后院，然后趁着护卫换岗的功夫偷偷溜进去。 她还不太了解这庄园内部的具体分布，不知道如今哪里住着重要的人物，因此只能自己寻找一些看起来很精致，应该是重要人物居住的区域窥探。 一座三连的精致院落引起她的注意力，主要是这院落的四周都有天境的高手守护，这是整座庄园唯一的一处四面都有天境高手守护的地方，叶菩提自然要探一探这里住着什么人。 根据她的推测，应当不是如意宫的宫主如意夫人，因为对方是知秋境界的高手，根本无需在四面八方布下如此多的天境护卫，那么里面会是什么人？ 这些天境界高手想不到有人能潜入到这里来，因此并不是时刻都警惕着四方，更何况叶菩提的修为高出他们太多，因此当她潜进来时，这些人根本没有发现任何情况。 叶菩提在阴影中穿梭，绕过所有的护卫，来到院落最中央的地方，这里是一座三层的小楼。 小楼中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声传来。 声音是从三楼传来，叶菩提连忙飞身上到楼顶，想要看一看住在这座楼里的到底是什么人。 沿着光线往下一看，叶菩提微微一愣，下方是一个老熟人。 正是那从扶桑偷跑到中原的李恩澈。 很明显这姑娘在没有自己的庇护之后，没能逃得过李载敏等人的搜捕，最终还是把她送到这里来了。 李恩澈并非一人，楼中还有一个老者。 六十岁上下的年纪，头发花白，神色肃穆，他正跪在李恩澈面前。 这就让叶菩提比较好奇了——这老者可是天境九品的实力，而且明显是中原人，为什么回跪李恩澈？ 就算李恩澈是奕宫用来和如意宫联姻的对象，也不至于有这么高的地位吧？ 最重要的是李恩澈的态度，面对这位老者，她并非尊敬或者佩服，而是满脸的厌恶和不耐烦。 叶菩提轻笑：啧，这丫头出息了啊。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事情才真的是让她大为吃惊，瞬间觉得这一次过来是在太划算了。 只听那跪着的老者说道：“殿下，此番归墟城虚弱，若能将之拿下，那就能得到归墟城千余年的财富，这就让我们拥有复国的资本了，而想要拿下归墟城，那就必须借助如意宫和奕宫的力量啊，所以我们必须要将如意宫和奕宫牢牢绑在我们的身上。” “我越国在岭南有着深厚的影响力，殿下您又是唯一的皇室血脉，若是您和他们联姻，那么如意宫就能借助您的名义起事，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以后我们力量增长，我们完全可以甩开如意宫，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扶持殿下您诞下的血脉即可。 ”“这都是权宜之计，为的是恢复我们越国国祚，还望殿下莫要任性了。 ”老者的这几句话让叶菩提惊讶不已：原来这李恩澈并非是高丽人，而是南越皇室遗孤？ 她依稀记得，当年是南宫武夫平的南越，因为那时李策已经就藩幽燕和鲜卑人对上了。 南越的反抗非常激烈，因此南宫武夫攻下南越皇宫之后尽屠南越皇室，火烧皇宫，片甲不留，并未听过有什么人逃出来。 当然，这一类的事情实在难以说清，城破之前会有人溜出来也是正常。 前有西凉，后有南干，如今又冒出一个南越。 这些九国余孽没一个死心的啊。 不过大雍立国才二十多年，九国的遗老遗少还不少，会有这些谋划也属正常，等到这群人死光，后来在大雍统治下出生成长的人也就没多少会关心那和自己毫无关心的故国了。 不过虽然九国的遗老遗少们谋划不少，但在叶菩提看来，除过南干以外，基本都是成不了大气候。 南干有深厚的民间影响，有姜琢玉这个太子，还有无数隐藏在江南避世的老臣旧属。 还有深厚的资金支持，但即便如此叶菩提觉得他们成事的可能星都不超过一成。 更别提其他了。 几个江湖宗门捧出几个所谓的皇室遗孤，打出旧国旗号，这样的配置就想撼动大雍的统治地位，实在是痴人说梦啊。 想要撼动如今的大雍，怎么也要有北方鲜卑的配置才可以啊。 但如今九国加起来，势力比得过鲜卑中的一个贺兰部吗？ 那老者言辞恳切，但李恩澈却毫不领情，冷声说道：“我不是什么公主，也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我只想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从没想过做什么女皇，我是不会嫁给涂展源的。” “您就是我们越国公主啊。 ”老者说道：“您的父亲是越国太子，您的祖父是我们越国的昭明圣皇帝，当年梅州城破时，正是老臣抱着襁褓中的您离开南越，为防止大雍的抓捕，老臣乘船北上，一路把您送到高丽，寄养在奕宫，为的就是如今啊。” “这些年老臣一直不曾联系您，一是老臣需要留在南越，为复国做准备，一方面也是为保证您的安全，老臣虽然不在镇抚司那些鹰犬的重点监视名单之中，但也不敢贸然行事，以防给您带来祸事。 ”“如今正是时机成熟之时啊。 ”老者说道：“鲜卑灭掉柔然，已经一统草原，不日就会南下，到时定然要和大雍爆发一场大战，再者难得归墟城虚弱，正是我们吞并他们的好时间，吞下归墟城，得到他们千余年的财富积累，我们便能用这些武装出一支精锐军队了。” “另外除过我们以外，南干、西蜀、后梁的遗民定然也不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一旦风云突变，天下必然大乱，我们就能用手中这只军队起事，恢复我越国国祚，还于旧都指日可待啊。 ”但是任凭这老者说的如何言辞恳切，描绘的前景如何光明，李恩澈都不为所动。 她说道：“我对你说的完全没有兴趣，你听不懂吗？我对这个什么越国完全没有任何感情，也不想做女皇，你们的复国，你们的仇恨，和我有什么关系？在你之前，我都没听过什么越国，我为什么要听你们的？我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江湖女侠，你听不明白吗？” 房上的叶菩提闻言不禁点点头：这小姑娘倒是很执着，不改初心，一心只想做女侠。 那老者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殿下，您的全家，昭明圣皇帝，您的祖母昭明圣皇后，还有您的父亲、母亲，您所有的亲人都是死在大雍人的手中啊，这是血淋淋的仇恨，您不能忘啊。” “如意宫愿意帮我们，是因为想要借助您的名头，奕宫愿意帮我们是因为高丽王有野心，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极力促成您和如意宫的联姻呢？”“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殿下万万不可错过啊。 ”说着他使劲磕头，嘶声道：“请殿下三思啊。” 他说到这里，叶菩提才明白为何奕宫这么执着的要和如意宫联姻，而且还必须是李恩澈这个无足轻重的弟子，甚至为了她，高丽王亲自出面请尹良阙出手。 之前她还一直觉得奕宫的反应有些小题大做，如今才得知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阴谋呢。 不过这老者也是太过天真，李恩澈明显就对当这个越国公主没兴趣，他这样赶鸭子上架，不过是弄出一个牵线的木偶傀儡而已。 何况后面还有野心勃勃的如意宫，怎么会让他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他想着利用如意宫，如意宫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如意宫要的只是李恩澈这个越国公主的名号而已。 无论老者如可哭诉，李恩澈都是不为所动，说道：“你也别跪着了，你就是跪到天亮，我也不会去做什么公主的，你们要借着我的名头做事那是你们的事情，但是我不会参与这些事情的。” 老者无奈，起身说道：“老臣愿为越国肝脑涂地，惟愿不负先皇重托，还请殿下三思，莫忘亡国之恨，如今已经箭在弦上，由不得殿下您了。” 说着又是一躬身，说道：“老臣告退。” 老者告退离去，楼中只剩下李恩澈一个人。 她一个人呆坐片刻，突然有些生气的一脚踹翻旁边的案几，怒道：“公主？嫁人？我才不要呢，我要当自由自在的女侠！越国？关我什么事！你们想利用我？做梦！” 说着便起身，她先是来到窗口四下打量，然后又反身关好门窗。 叶菩提原本是准备现身一见的，但看她动作，又隐藏起来，她想看看这个李恩澈要做什么。 只见李恩澈在房间中一阵鼓捣，摸出两件衣衫，然后又取出一些银子和银票，并着一些珠宝首饰，把所有东西包成一个包裹，最后又拿起佩剑就准备出门。 叶菩提立刻就明白了，这姑娘又要偷摸的离家出走了。 只是这四周都是天境高手，你一个地境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离开？ 于是在李恩澈蹑手蹑脚准备开门溜之大吉的时候，叶菩提悄然在她耳边说道：“这院落四周有十几个天境高手，你这样可是走不掉的。” 第316章 壮心不已 叶菩提用的传音入密，但细细的声音落在李恩澈耳中不亚于仙音入耳。 她全身一颤，激动道：“叶姑娘，是你吗？” “是我。 ”叶菩提并未现身，只是传音道：“你真的想要离开这里吗？” “当然！”李恩澈毫不犹豫点头，目光四处扫视，想要寻找叶菩提的身影。 她说道：“我是被师兄他们抓来的，我一点都不想来这里呢。” “我知道。 ”叶菩提说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李恩澈努努嘴，说道：“我不想当什么公主的，这都是被逼无奈的，而且我也知道大雍很强大的，当这个公主，别说什么女皇了，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叶菩提心中暗笑，这姑娘虽然有些单纯，但并不是十分的傻，至少对天下大势还是有着清楚认知的。 任凭这九国余孽闹得欢腾，但几乎不存在成事的可能性，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一样不占，大雍已经注定会成为一个绵延数百年国祚的正统大一统王朝，他们这些人不过是那挡车的螳臂而已。 只要大雍开始重视他们，王朝机器运转起来，这些人反手可灭。 在这种情况下，李恩澈作为南越唯一皇室血脉，享福未必能享福，但是惹来杀身之祸那是一定的。 这姑娘还是拎得清的。 而且她在襁褓中就被送到高丽，成长的过程中也从未有人对她提及过身世，故而她对南越没有半分的感情，又怎么甘心做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傀儡。 于是叶菩提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今晚就别走，接下来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待事情解决，给你真正的自由，此生此世，再没有任何人能决定你的命运。” “真的？”李恩澈大喜，说道：“我听你的！” 她对叶菩提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不仅是因为碧落天对高丽的影响太深，更重要叶菩提自己就是她最钦慕的那种绝世高手，而且先前一次也是叶菩提帮她，她才能顺利去往扶桑。 如今叶菩提说要再次帮她，她自然深信不疑。 于是她转身放下包裹，问道：“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 ”叶菩提说道：“你假装答应这些人去做南越的公主，也答应联姻，但是要让如意宫奉你为主，发誓效忠南越，并且一定要举办一个登基大典，明白吗？” 李恩澈问道：“就这样？” “就这样。 ”叶菩提说道：“你记住，你告诉他们必须举办这个登基大典，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典礼，不然你就不同意他们的请求，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可以。” “好！”李恩澈想也不想的点头。 叶菩提说道：“那么就这样，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便悄然退出去。 李恩澈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半天无人应答，便知道叶菩提是真的走了。 于是她拆开包裹，将东西一样样放回原处，然后躺在床上，久久没有睡意。 她好奇叶菩提接下来要做什么，但她对中原的了解不太多，猜不到叶菩提接下来的具体形行事，只能安心等待。 叶菩提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报官啦。 她可是大大的良民，发现了这种乱臣贼子阴谋造反的大事情，怎么可能不报官？ 她不仅要报官，还要让官府人赃并获，直接在李恩澈的登基大典上将如意宫、奕宫以及南越的一众遗老遗少一网打尽！如此就能彻底解决归墟城的心腹大患了。 原本她来岭南，只是想打探一下如意宫的信息，以便能知己知彼，不至于让碧落天的援兵因此而遭遇不必要的损失。 但是自发现李恩澈的身份开始，她的心思已经改变。 这件事完全可以利用大雍朝廷来解决啊。 归墟城不是大雍的领地，所以岭南众多的江湖门进攻归墟城，大雍朝廷是懒得多看一眼的，爱怎么样怎么样。 但是如果牵扯到南越皇室，这件事的性质就改变了，朝廷必然很有兴趣。 可以借刀杀人，那就没必要折损碧落天弟子了。 这种天赐良机，叶菩提怎么愿意放过？ 当然，报官也是有讲究的。 梅州府衙是不可靠的，如意宫在岭南经营多年，要说他们在官府没有什么根底，叶菩提是不信的。 这件事告诉官府，太容易打草惊蛇，弄不好还会被反噬。 这件事最好的结果是让大内密谍司和镇抚司来处理，但是叶菩提联系不到他们。 燕王府的密谍她倒是能联系上，但燕王府在这边并没有太多势力，而且贸然插手也属于越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实在不妥。 那么就要换个合作的对象——军队。 据她所知，梅州都尉府的都尉名叫钱廖，曾在燕王李策麾下效命，后官至至梅州都尉。 此人便是她要合作的目标。 先前她在燕王府时，李誉曾专门对她说过如今大雍各地有些身居高位者是燕王府的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给予她帮助。 这个钱廖，李誉也曾细说过。 此人英勇善战，刚毅果敢，是一员难得的骁勇猛将，在李策帐下时多有军功，以他的功劳本不应只做到一州都尉，至少也应该封个正三品的将军，奈何他是李策帐下，偏生又被调离李策帐下，因此只能捞到一个都尉，还是梅州这个岭南地区的都尉。 这一做就是十几年。 谈及钱廖，李誉也是颇多唏嘘，如此一员虎将，却只能老死病榻，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这个人对叶菩提来说是在是最佳的合作伙伴。 他是燕王旧属，手中还有四千都尉府兵，这样一份功劳送到他面前，叶菩提不信他不动心。 当然，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在去见钱廖之前，叶菩提先是通过归墟城的探子往归墟城去了一封书信。 信上没有说太多东西，只说让江南雁派几个高手过来相助她。 她这样遮遮掩掩写信，是为防备万一信被如意宫的人截获，他们也没办法通过这封信了解到自己的意图。 她让江南雁派人过来，不是为帮她什么，而是要这些人去救李恩澈的。 既然答应李恩澈给她一个自由，那就不能随便食言。 叶菩提要让这些高手在那一日混乱时带走李恩澈，以保证她的安全。 至于她为什么不亲自出手，一是为避嫌，二是因为如意宫的如意夫人也是知秋境界的高手，到时候自己还要协助朝廷捉拿如意夫人呢。 保家卫国，人人有责……钱廖作为梅州都尉，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盖因梅州地处岭南，四周都没有战事，甚至剿匪都是衙役出面，根本用不到他。 他这些年唯一的战事就是借梅州水师的船出海剿海盗。 但这样的事情做一两次，水师也不愿意借他船了——且不说这是违规之举，单是你和我们抢功劳这件事就不能忍了。 本来海盗就越剿越少，你还要插手？ 于是钱廖就越发的清闲了。 每日里只能去操练自己的几千都尉府官兵，然后就只剩下钓鱼、打猎、喝酒、练武、读兵书几件事情。 看似悠闲，但十几年都是这样的生活，对于一个戎马半生的武将来说，那就是一种折磨。 纵横驰聘，战场搏杀，那才是他的追求。 如果老死病榻，到地下怕是会被老伙计们笑掉大牙啊。 但如今他困于梅州，别说打仗，连剿匪都没有他的份，能有的只是铁马冰河入梦来。 他已经五十五岁，也许这辈子都没有再上战场的机会，每每思及至此，他都不禁悲从中来。 今日一大早他便又去军营，将手下那几千人狠狠操练一番，然后才心满意足返回府中。 回府之后也没有歇下，而是在中庭耍起一路刀法，完事还准备再举几下石锁。 那石锁百斤有余，他年轻时可以毫不费劲的举起来，但如今却不行，刚举几下，他的夫人便赶来劝阻，拗不过老妻的劝慰，只得唉声叹气的放下，然后闷闷不乐去书房。 他是个武将，但并不是个莽夫，熟读兵书，精于战阵，李策都曾夸耀过他：“排兵布阵娴熟，临阵对敌机敏，盖因喜熟读兵法，胸有成竹。” 当然，他现在要做的不是看兵书，而是着兵书，将自己半生的临战心得记录下来。 刚刚提笔写下几个字，门外有管家通报。 “老爷，外面有一个姑娘求见。 ”手中毛笔一顿，原本就不顺心的钱廖不耐烦说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要是让夫人知道，还以为我在外面养了小的呢，不见不见！” “可是……”钱廖皱眉：“可是什么？进来回话。” 老管家推门，在他耳边耳语几句。 老管家的话让钱廖心中一动，放下毛笔说道：“随我去见她。”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走到半路钱廖心中一动：听闻如今鲜卑大兵压境，战事一触即发。 毫无疑问，这一次是不亚于三次北伐的大战，所以朝廷上下肯定要全部动员起来。 难道是……王爷要调自己去北边了？ 想到这里，钱廖心中火热，激动的有些颤抖，脸上的表情怎么也隐藏不住了。 这么多年了，终于又要上战场了啊。 那老夫这次就要让鲜卑蛮子们看看什么叫做宝刀未老！ 第317章 闹剧中的登基仪式 门外，叶菩提正在等待。 很快，钱廖前出现在门前。 看着叶菩提，钱廖道：“是姑娘要来见我？” “是我。 ”叶菩提点头说道：“晚辈叶菩提，有一件事需要和钱都尉面谈。” “好好好。 ”钱廖心中大喜，说道：“姑娘里边请，咱们去正厅谈话。” 他心中激动啊，叶菩提越是这种神秘的态度，他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王爷终于想起自己了啊。 还好，还好，自己还没有到提不动刀的时刻。 他在李策麾下效命十八年，参与过四次灭国之战，参与过两次北伐，唯有第三次北伐，他已经被调离李策帐下，没能赶得上，这是他终身的遗憾，如今想到又有可能上战场，心中已经激动到难以言表了。 看着钱廖这喜形于色的态度，叶菩提反倒是不解了：两人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这老头怎么这么兴奋？ 两人在正厅，分主宾坐下。 待到仆人上了茶水点心，钱廖便迫不及待问道：“姑娘，可是王爷调我北上？” 叶菩提给他看的是燕王府的牌子，这块牌子她也曾给辽东的大都护穆延峰看过，代表着在王府极高的身份。 叶菩提出示这块令牌，钱廖对她的身份自然深信不疑，于是就开门见山的问出来。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并不是。” 不是？ 这三个字让钱廖心中大失所望，不禁脱口问道：“不是说北边就要开战吗？” “北边的境况确实不容乐观，鲜卑已经开始集结各部。 ”叶菩提说道：“但这次大战双方是抱着极大野心来打的，所以要做万全准备，不可能马上开战，我估计今年都未必能打起来。” “唉。 ”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钱廖长叹一声，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他作为朝廷将领，对许多事情自然更清楚，鲜卑和大雍这一战是无可避免的，而且这场战争很可能是决定两国国运的大战，所以大雍也已经在积极准备，早早就开始筹措粮草，调兵遣将了。 如今战事虽未起，但关于将领们的调动已经很频繁，如果现在不调动他，那就说明朝廷和王爷那边根本不打算启用他。 毕竟他年纪不小了，而朝廷如今又不缺骁勇悍将。 叶菩提的回答让他实在有些心凉，但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道：“那不知道姑娘今日来有何贵干？” 虽说叶菩提不是来调他北上的，但毕竟持有燕王府极高的身份令牌，他也不敢轻慢。 李策此人，治军有方，极受麾下将领的爱戴，在军中威望无人可及，但凡跟他多年的将领，都对他尊敬有加，蜀中赵家如此，钱廖亦是如此。 看着这位老将军闷闷不乐的表情，在想想李誉之前对她说的话，还有老将军自己的表现，叶菩提立刻就明白他郁闷的原因了。 于是笑道：“此番我前来，虽然不是调老将军北上，却也是给老将军送军功的，只要老将军把这份功劳拿到手，朝廷必然嘉奖，届时老将军请求调往北方战场，朝廷定然应允。” 叶菩提的话让郁闷的钱廖眼睛一亮，赶忙问道：“是何事？” 峰回路转啊，要是真如叶菩提所说，自己还有去往北方的可能？ 这样的话，自己真的是睡着都能笑醒了。 叶菩提也没有卖关子，连忙将南越之事托盘而出。 钱廖听的是眉飞色舞，到最后甚至是忍不住一拍座椅扶手，大喝道：“好！好！好！” 他大笑道：“当真是天赐良机！” “叶姑娘你且先在府上歇息，我这便去军营点起兵马，杀向那如意宫，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叶菩提忙说道：“老将军且慢！” “为何？”叶菩提解释道：“老将军手下几千精锐，又有老将军亲自指挥，对付如意宫及一干江湖宗门自然手到擒来，但那如意宫的宫主乃是知秋境界的江湖高手，若她拼命搏杀，一人足以抵挡千军。” “老将军不想用几千将士的性命去换一个如意宫宫主吧？”钱廖闻言坐回位置，说道：“确实，是我疏忽了。” 他不是疏忽了，而是太过激动了，一想到剿灭南越余孽，就有很大可能调回北方战场，他就忍不住想要立刻拿下如意宫了。 为这一刻，他等待十几年了。 叶菩提又说道：“更何况我得到绝密消息，那群人准备在三日后举办一个登基仪式，迎南越公主登基为女皇，老将军何不提前调兵遣将，在那群人登基时来一个人赃并获呢？至于那如意夫人……实不相瞒，晚辈亦有知秋境界修为，愿为老将军此行出一份力，我一人足以缠住那如意夫人，待到老将军将一干人等一网打尽，再来和我一起抓捕那如意夫人，定然是手到擒来。” 所谓登基仪式不过是如意宫为敷衍李恩澈而举办的一场闹剧。 真要登基，那就意味着他们要打出旗号，正儿八经造反了。 但李恩澈坚持要这样，如意宫和那些南越余孽一商议，便决定举办个仪式来敷衍她，为的是让李恩澈乖乖接受他们的摆布。 以后时机成熟，他们完全可以再举办一个昭告天下的登基仪式，正式扯起大旗造反。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所谓的登基仪式是叶菩提给他们下的套，他们更想不到李恩澈竟然会背叛他们。 “甚好！甚好。 ”钱廖抚掌大笑道：“叶姑娘年纪轻轻便有一身不俗修为，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此番有你相助，定然可以将这群贼人一网打尽！” 叶菩提笑而不语。 之后她便在钱廖府中住下，一连两日都在静修。 而钱廖则每日都去军营调兵遣将，毕竟所有休假的士卒们调回军营，整整四千兵马，只待时机成熟就将如意宫一网打尽。 在钱廖厉兵秣马的如意宫也没有闲着。 原本李恩澈是死活不肯当这个南越公主，任凭南越的遗老遗少们如何劝慰，哪怕是搬出她的宗门长辈都没有用——这姑娘连私自逃婚的事情都能作出来，可想而知她其实不怎么把师门的一些长辈放在眼中的。 但是某一天她突然同意了。 这让因为她而聚集在一起的一干人等大喜过望，尤其是那些遗老遗少，还以为是自己这一段时间苦口婆心，声泪俱下的劝慰让公主殿下回心转意了呢。 然而李恩澈松口也不是这么简单的，她一口咬定这些要是想打着她的名号做事，那就一定要奉她为主，恭请她登基为女皇。 对于她的这个提意，遗老遗少们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奕宫的人也无所谓，但如意宫的人却不是这么想。 他们当然不想奉李恩澈为主，更多只是想利用她，让她做一个傀儡，借助她的名头姓氏，也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们是要让如意夫人的儿子，也就那个即将和李恩澈联姻的涂展源成为这一方土地主人。 但是李恩澈死咬着这一点不松口，背后又有那些遗老遗少的支持，如意宫也没办法将她如何，权衡利弊之下，只得答应她的要求。 但是如意宫众人直如叶菩提猜测的那样，并不是真的奉她为主，只是想用这么一个登基仪式来稳住她，好让她安心做一个提线木偶。 同样，如意宫也提出自己的要求，那就是登基之后，她便立刻要和涂展源完婚，然后就是集结各方力量，彻底占据归墟城！李恩澈做女皇，那涂展源完全可以做一个摄政王，背后还有摄政王母亲如意夫人总揽大权。 他们的打算是很好的。 若没有叶菩提的算计，他们绝对可以牢牢控制住李恩澈，然后拿下归墟城，未来借助鲜卑南下的时机，说不准还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窃得滔天气运复国。 如今并不是他们暴露的好时机，因此这次的登基仪式对如意宫来说首要的是保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肯定会引来极大的麻烦。 因此他们的打算就是在在梅州城外的一座山中举办，这山中有如意宫的一处庄园，足够宽阔，又非常隐秘，非常适合作为登基加冕之处。 正常的登基程序是什么？首先是择吉日，然后是封禅、大赦天下、颁布诏书、接过传国玉玺、奏乐、登上皇位、百官朝贺、四方朝贺、祭告宗庙、社稷、万民。 这一套流程下来，才是正常的登基程序。 反观如意宫准备的李恩澈的登基程序：封禅没有，昭告天下又不敢，大赦天下不存在，传国玉玺也没有，诏书也没有，更不存在四方朝贺。 能有的只是择吉日、颁布诏书、奏乐、登基、遗老遗少们朝贺、祭告宗庙。 对于正常人来说在，这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实在太过儿戏了。 但是这本就是如意宫的本意，他们本就是逗李恩澈玩呢。 只要糊弄住她，一切都好说。 因为要隐蔽，所以这一次参与登基的人并不多，如意宫的弟子、奕宫的弟子、南越的遗老遗少，老老少少加起来也就一千人，其中很大一部分不通武艺。 这么一些人如果对上钱廖的四千都尉府兵，不算如意夫人这个知秋高手，那就是土鸡瓦沟，不堪一击。 这一日天清气爽，梅州城外的这处别院内热闹非凡。 仿佛这里不是一处严肃的登基之地，而是热闹的菜市场……别院有一处演武场，这便是今日这处闹剧上演之地。 演武场密密麻麻围满各类的人员，有遗老遗少，也有奕宫和如意宫的弟子们。 除过遗老遗少们，所有人都像是去马戏团看戏的客人一般，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 他们还没见过登基仪式呢，自然好奇万分。 这些人乱糟糟站成一片，也没个准备顺序，在演武场大声喧哗，好不热闹。 这一幕落在那些遗老遗少的眼中，那就是只剩下唉声叹气和长吁短叹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一群莽夫，完全不懂圣人之学，不通圣人之礼！”“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遗老遗少们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是又对这一幕无可奈何：如今他们都倚靠在如意宫门下，还要借助如意宫的力量来复国呢，又怎么敢对如意宫的弟子指手画脚？ 吉时到，先出场的不是李恩澈，而是如意宫的如意夫人和她的儿子涂展源。 如意夫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美艳妇人，因为修为精湛，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烙下太多印记，看起来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 她身边则占着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也就是她的独子，如意宫的少宫主涂展源。 两人来到场中，原本喧闹的环境立刻安静下来，这让那些遗老遗少们宽心不少，纷纷上前和两人见礼问好。 如意夫人带着涂展源在众人最前方站定，众人也开始按着尊卑顺利开始占位。 今天不仅是有李恩澈的登基仪式，还有要册封仪式。 首先是就是即将和李恩澈成婚的涂展源会被册封为摄政王，借着遗老遗少、如意宫的弟子都会获得官职，不过就是有些儿戏——很可能一个如意宫的普通弟子就能得到一个正三品将军的封号，但实际上他手下只管这十几个人。 钱廖戎马半生，也不过得到一个从四品的都尉，若是看到这滑稽的一幕怕不是要笑掉大牙了。 等到所有人到齐，也已经是正午时分，正式登基的吉时也到来，先是有一位遗老颁布诏书，说一通山河破碎，国祚沉沦，幸得天命所钟，留下南越皇室血脉，今当继承国祚，登基为皇之类的废话。 借着便是乐师们奏乐，一身盛装的李恩澈在几个身分最高的遗老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放在那最高处的“龙椅。 ”这张龙椅还是如意宫请能工巧匠连夜打造出来，许多的地方还都很粗糙，只是刷一层金粉敷衍了事。 南越真正的那张龙椅，如今可以在长安城的皇家府库中呢，如意宫也没本事弄来。 第318章 最强知秋之战 李恩澈一路登上那座龙椅，然后四平八稳坐下。 气势沉稳，倒也有几分模样。 其实她表面上看着沉着冷静，但内心慌乱无比。 叶菩提要她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却不知道了，只能耐着心思，装出冷静的模样坐下去了。 李恩澈坐上龙椅，下方众人便纷纷跪下去，山呼万岁。 按照原本既定的议程，“百官”朝拜之后，便是要颁布下诏书，封赏所有的参与者官职。 但还不等那宣布诏书之人拿出诏书，外面立刻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杀声。 很明显，这是钱廖在率兵进攻了。 今日之仪式，如意宫自然也是做了万全准备，尤其是外围，更是密布各类的探子，随时观察情况。 然而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叶菩提这么一个知秋高手亲自出手清理这些探子。 叶菩提有李恩澈给她传递消息，对今日之事一清二楚，便能做出令如意宫反应不及的应对。 起初钱廖的军队埋伏在距离别院十里外的地方，以防打草惊蛇，等到叶菩提解决掉外围的探子，他们才分批转移过来。 然后等待山庄内传来万岁的呼声，那便是他们进攻的信号。 果然，刚过午时不久，别院中传来万岁之声，钱廖再不迟疑，立刻下令进攻。 此番要剿灭如意宫和南越余孽，钱廖是按照一场攻城战来对待的。 也就是说他不仅带来四千士卒，还带来云梯、投石机、弩车、撞木等一类大型攻城器械——虽然带来的数量不多，但也已经足够对里面的众人造成毁灭性的杀伤了。 说实话，有些欺负人了。 里面一千多人，有功夫在身的只有一半，而且多数还不是什么高手，其余一半不是仆役便是那些不通武功的遗老遗少。 四千由钱廖这位老将亲手训练出来的士卒，不但英勇，还精通战阵搏杀，对付一群毫无章法，各自为战的江湖人，本就是占据极大优势，现在还要用攻城器械进行火力压制，那不是欺负人是什么人？ 但这也是正常。 钱廖是一位身经百战的悍将，调兵遣将都是极为娴熟。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攻城战，那肯定要先用投石机砸个够，然后派人翻墙，接着打开城门，然后是弩车箭雨伺候，最后的最后，才会让士卒们全部压上扫尾。 这才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会用的战法，直接让四千人冲进去和对方肉搏？ 在钱廖看来这是最蠢的办法。 四千人与一千人厮杀，对方可能还会反抗一阵，说不好还能逃出来不少人，但如今……先是投石机，一块块斗大的石头呼啸着从天而降，一些没有防备的人立刻就被砸成肉泥，惨不忍睹。 剩余一些人先是大惊，接着仓惶逃命，但是巨石铺天盖地，走到哪里都有可能被砸成肉酱。 其余地方虽然不是进攻的重点，但同样有巨石砸下去。 场中打乱，如意夫人显示大惊失色，继而很快冷静下来，一掌拍碎一块飞向自己的巨石，大喝一声：“不要慌，如意宫弟子和奕宫弟子立刻集合，准备御敌，其余人掩护陛下撤退。” 说着还往上方的李恩澈看去，说道：“陛下，此处危险，您……” 话没说完，她就看到李恩澈已经在几个遗老的掩护下往后院跑去，登时放下心来，专心应对这突然袭击的敌人。 看来李恩澈还是很惜命的嘛。 这样的人才好控制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几个掩护着李恩澈后撤的遗老早已经改头换面了。 他们就是叶菩提从归墟城找来的高手，其中还包括一位易容高手。 这几人都是武道高手，模仿几个普通人的形神动作不要太简单，再加上易容术和李恩澈的内应，很容易就干掉原主人，乔装之后潜伏在李恩澈身边。 只等着官兵进攻，他们便要带着李恩澈逃之夭夭，同时利用一具早已经面目全非的女尸来代替李恩澈来瞒天过海。 于是李恩澈在这几个人大带领下匆忙来到后院，换下身上的龙袍，再给那女尸套上，一群人这才从后院溜出。 逃之夭夭。 后院的方向自然也有官兵把守，但是这些叶菩提已经提前安排妥当，官兵们并没有阻挡他们的离开。 看到李恩澈安全撤离，如意夫人便将所有精力放在如今的战场上。 漫天的巨石让山庄内的人员损失惨重，无数人都是不明不白就被砸成肉泥，凄惨至极。 但其实这还是钱廖最初的战法，最初他是准备用火油箭来火烧山庄的。 那样的话，他只需带着官兵把守各处出口要地，抬出车弩等着里面的人送上门来即可。 但最终还是觉得这样太残忍，也没办捉到太多活口，便放弃这个战法，改为强攻。 几轮巨石砸锅，官兵们开始冲锋。 数十人抬着粗壮的撞木开始撞击山庄大门。 可怜这处山庄虽然修的精致，朱红大门更是气派，但怎么能抵挡得住专门用来攻城的撞木的撞击？ 不过几下，就彻底将大门撞开。 然后三台弩车就被抬进来。 直到此刻，被打的抱头鼠窜的山庄众人才终于组织起人手开始反击。 眼见出现的是官兵，这些人也是大吃一惊，心知事情已经暴露，于是战意就消减三分。 再面对如潮水的官兵和弩车这等大杀器，已经有人已经准备举手投降了。 但终究还是选择战斗的人更多。 这些人都是如意宫的精锐，其中不少还是天境高手，已经可以放出气劲护体。 这些人对普通官兵的杀伤力是极大的，往往一个天境高手就能拖住几十个普通士卒，再有其他如意宫弟子从旁协助，足以对官兵们造成不小的损失。 好在这些天境高手数量有限，难以在战场上取得足够大的优势。 一时间双方微微有些焦灼，也就是在这时，一声长啸响彻天际，如意夫人的身影如一匹白练划过半空，从后方飞跃杀来。 她一出现便直奔那三辆杀伤力巨大的弩车。 一出现她就是全力出手，展示出属于知秋境界的力量。 左手一掌拍出，澎湃的气劲直接将一辆弩车掀翻，连带着守护弩车的士兵们被她重伤倒地。 接着她朝着腰间一抹，一把软剑就出现在手中，气劲灌输，软剑瞬间化作摧石裂金的青锋，横扫出去，另一辆弩车也被剑气斩碎，连碎两辆弩车，如意夫人得势不饶人，朝着第三辆弩车飞跃而去，人未至，但是凛冽气劲已经让那些守在弩车旁边的士兵们心中大凛，纷纷抽刀朝她砍过去。 看着这些人竟然有勇气朝着自己出手，如意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漠视的眼神宛如再看一群蝼蚁。 她手中的软剑竖斩而下，想要一剑将这些士卒和弩车全部斩碎。 然而她一剑落下，守护弩车的士卒没有死，弩车也没有四分五裂。 半空中只传来一阵金属交击的声音，一股起浪朝着四面八方荡开，迫的无数人纷纷后退。 一抹白衣的叶菩提从天而降，恰好拦在如意夫人面前。 她手中握着茱萸剑，毫无疑问便是她刚才挡下如意夫人的致命一剑。 感受着叶菩提身上澎湃深厚的气劲，如意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声道：“你也是朝廷的鹰犬？不知道你是镇抚司还是密谍司的鹰犬？”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我既不是镇抚司的人，也不是密谍司的人。” “那你为何要趟这趟混水，管我的闲事？”“我是碧落天的人。 ”叶菩提说道：“自然要管这里的闲事。” “碧落天？”如意夫人微微一愣，说道：“我如意宫与你碧落天往日无怨，今日无仇，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归墟城。 ”叶菩提轻笑一声，书说道：“我们四大秘境同气连枝，大家都是师兄弟，你们如意宫既然要打归墟城的注意，我自然不可能放过你们。” “你……”叶菩提的解释差点让如意夫人气的跳脚，她想要破口大骂：你放屁！四大秘境什么时候关系好了？别人不清楚，老娘还不清楚你们四大秘境的关系？什么师兄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脸色阴沉如水，看向叶菩提的眼神极为阴狠，说道：“这么说今天的事情全都是你一手安排？” 叶菩提摇头道：“并不是。” 她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情是由她安排，原因一是不想把李恩澈牵连进来，其二则是卖钱廖一份人情，让他独占这次的功劳。 她又不是大雍的人，对什么封赏也没兴趣，这份功劳让给钱廖，还能让对方欠自己一个大人请，何乐而不为呢？ 她说道：“我本是为归墟城而来，恰好遇到官兵要剿灭你们，于是答应他们来对付你，正好也能解除归墟城的危机。” “好！好！好！”如意夫人对天大笑三声，喝道：“虽然我知道是哪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出卖的我们，但让我抓到他，一定要把他抽筋拨皮，让他生不如死！” “现在……就让我先见识一下碧落天的高招吧！”说完提剑朝着叶菩提飞掠古过来，还有数丈距离，但是手中软剑已经如毒蛇一般探出，一缕歹毒的剑气就朝着叶菩提脖颈缠绕过去。 叶菩提不闪不避，手指轻弹，一道剑气从她之间飞跃出去。 剑气与剑气碰撞，光芒爆起，倏忽间便消弭无影无踪。 叶菩提仍是一尘不染站在原地，冷笑道：“这里不够宽敞，可敢出去与我痛痛快快打一场？” 怒火攻心的如意夫人怒道：“有何不敢？” 说这两人便同时飞身朝着外面掠去，眨眼功夫便是在数十丈之外。 按照原本计划，叶菩提只需要拖住如意夫人即可，她拖住如意夫人，官兵们便可以放手将那些如意宫弟子、南越的遗老遗少一网打尽。 等到这之后。 这群人再去帮助叶菩提。 四千将士配上叶菩提这样一位知秋高手，便是谪仙人来了也有一战之力，更何况是如意夫人，铁定是能把她留下来的。 但是教手之后，叶菩提能感觉到这如意夫人是一位真正的知秋境界高人，与自己之前杀的魔菩萨那种半吊子不同，这是一位值得她出手的高手。 于是她便放弃原有的计划，邀约如意夫人来一场高手之间的交锋。 这对她这位知秋高手的尊敬，同样也是叶菩提对自己武德的追求。 原本如意夫人是不愿意答应这种高手间的单挑的，因为此时的战场上如意宫弟子陷入极大的劣势，她这个高手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 但是同样她也能从叶菩提身上感受到不弱于自己的修为，虽然叶菩提看起来很年轻，但毫无疑问是一位旗鼓相当的对手。 自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摆脱对方，再加上对她插手的恼怒，便答应和她单挑。 两人一掠而出，身形化作幻影，片刻功夫已至小山山顶。 及至山顶，两人更没有废话，叶菩提大袖飘摇，以袖带剑，第一剑阙就拔地而起，带着无边无际的剑气砸向如意夫人的头顶！碧落天《九重剑阙》被誉为当世第一的剑典，这个评价出自天机阁这一次的武榜点评，天机阁在评价新晋谪仙人湘君子时曾说过他修行的乃是人间最强剑法《九重剑阙》。 对于天机阁这个评价，江湖上大多数人是不认同的，这个听都没听过的《九重剑阙》如何能超过《太白剑典》？ 再说那湘君子也不过武榜第七，如何比得上武榜第一的顾青城？ 但是任凭江湖人有什么样的评价，天机阁仍旧时不为所动的将《九重剑阙》排在江湖剑术第一位，可见他们对此的评价之高。 作为世间唯二将《九重剑阙》修行到第八重的高手，叶菩提对自家剑法的了解自然远非外人能比，在她看来自家剑法就算不是独有的天下第一，那也是和太白剑宗的《太白剑典》，摘星楼的《北斗剑图》并列天下第一的剑术。 这其中涉及到《九重剑阙》很重要的一点，这一点也是她在悟通第八剑阙之后才领悟到的。 那便是天地同囚。 在此之前，《九重剑阙》给她的感觉就是源源不断的施展剑气，剑气坚不可摧，不但能从四面八方保护主人，还能无孔不入的攻击敌人。 想要击败使用《九重剑阙》的对手，那就必须迎着这无边无际的剑气，然后硬碰硬击破对方。 但剑阙所能施展出来的剑气远非同境界的人可以比拟，可攻可守，源源不断，毫无破绽！所以想要击败对方，要么几个人联手打一个，要么境界高于对方，不然学习《九重剑阙》的人几乎是天生立于不败之地。 之前叶菩提与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的大战，还有和贺楼佩的一战，都印证这种说法。 两场战斗，一场是二打一，还被叶菩提将破六韩孔雀揍个半死，然后逃走，一场面对谪仙人的贺楼佩却只能被打的濒死。 这是七重剑阙之前的叶菩提，如今她已经修成八重剑阙，却又有不同心得。 如今她的剑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攻防，而是可以将笼罩范围化作自己的领域，处在这个领域内的敌人，就好似被囚禁一般，会被剑阙锁定以及封锁气机！借助着知秋境界的神奇之处，叶菩提不仅能判断出对方接下来的进攻，还能用这种领域让对方无法窥探自己的进攻。 而面对剑阙的封锁，对方却不得不时刻提防着，提防着剑气会从任何一方想给与的致命攻击！这样一来，同等境界，叶菩提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立于不败之地，而是可以胜过所有同境界的高手！当然这仅仅指的是知秋以及知秋一下的境界，谪仙人另有神异，却不能以等闲对待。 因此同样是第一剑阙，如今的叶菩提施展起来，却与之前大为不同。 而且如今的她出手施展《九重剑阙》的前七重已经不再需要借助茱萸剑了，挥袖弹指即可。 这一袖剑气甩出去，第一剑阙砸向如意夫人，无边无际的剑气弥漫，每一道剑气却都是变化不断，让如意夫人根本猜测不到下一刻的攻击会从何而来。 但是并非没有应对之法。 她原本飞掠的身形迅速停顿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衣衫猎猎鼓动。 只见她一手持剑，一手掐出一个古怪手势。 突然间天地之间宛如静止，万事皆休。 叶菩提的无边剑气同时停留在半空。 下一刻，风动。 雷霆声震十里外，剑气滚滚，弥漫如乌云蔽日。 飞沙走石，树木横倒，宛如天崩地裂。 烟消云散，风轻云淡。 深处爆裂中心的两人却都是一尘不染，好似刚才那令震慑无数人的场面并非她们亲手造就一般。 叶菩提好奇看着如意夫人，问道：“这是什么手段？” 她问的自然是如意夫人结出那的那个古怪手势，再配合上她的修为竟然就这样挡下自己的第一剑阙了。 如意夫人淡然说道：“道门的小伎俩，我化为己用，算不得什么厉害手段，比不得你们碧落天的千年传承。” “这可不是小伎俩。 ”叶菩提笑道：“能这么轻描淡写挡下我的第一剑阙，很厉害了。” 道门中人虽也有武道传承，但更多的还是修身养性为主，他们喜好参悟天道，对打打杀杀没什么太大兴趣，因此武功中的杀气不重，虽然手段神异，但很少有人会以此对敌，所以江湖上并不常见道门的手段。 这也是叶菩提第一次见识道门的手段，不得不说有几分神奇。 当然，如意夫人施展的也并非是纯正道门手段，她已经是知秋境界的高手，能到这一境界她在武道上的天赋、悟性都是毋庸置疑，因此能将道门手段化为己用。 两人的交谈也是到此为止。 相距十丈。 叶菩提脚步轻盈，步步生莲施展开来，说不出的风流写意。 七朵莲花泛起，叶菩提的人已经出现在如意夫人面前，轻声说道：“你有道门神通，我亦有佛门神通。” 说着一掌推向如意夫人的头顶，刹那之间，如意夫人就被她这一掌推滑出三十余丈！连退出三十丈，如意夫人后背撞向一面石壁。 以血肉之躯撞向那一面石壁，结果并不是如意夫人骨折吐血，反而石壁瞬间炸裂。 一座数丈高的石壁炸裂如齑粉！原来这一退之下，如意夫人连忙气机，接着将叶菩提施加在她身上的气劲转移到背后的石壁之上。 也就是说，其实是叶菩提一掌之下将面石壁碎裂开来！望着叶菩提，如意夫人嘴角扯了扯，她朝着叶菩提点点头，说道：“碧落天，很厉害！” 说着她竟然将自己的软剑收起来。 接着她双袖拢在一处，然后发簪滑落，一头乌黑青丝披散开来。 随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周身的气势再度攀升，原本应是知秋境界的气势竟然还有继续增长的架势。 不仅如此，她体内的气机运转已经快到让人嗔目结舌的地步，几乎是一瞬息就可以在体内经脉奔行三千里！她说道：“原本我是不愿意用这等手段的，但你实在难产，我又不愿与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只好如此。” 说着她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奇怪在于，如意夫人本是一个美艳的女子，无论如何去笑，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然而她现在这个笑容却带着一股邪气，怎么看怎么别扭。 感受着她身上的其实，叶菩提皱起眉头，说道：“这是……天魔？” 之前与顾青城做过一段时间的邻居，也曾聊起顾青城当年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当年他雪夜下太白山斩杀魔教六大天魔护法的事情。 按照顾青城的描述，如今的如意夫人便和那被顾青城斩杀的六大天魔有颇多相似之处。 “倒是有些见识。 ”如意夫人颔首道：“自顾青城之后，天魔之法已经三十年没有出现在江湖中了，今日为对付你，不得已才用出来的。” 叶菩提说道：“又是道门秘术，又是天魔之法，看来你的来历很有意思啊。” 于她而言，一个天魔之法还不至于吓住她，倒是这如意夫人很是让她有兴趣，又是道门秘术，又是天魔之法，她从哪里学的这么多东西？ 如意夫人说道：“我乃当年六大天魔其中一人的后人，也是六大天魔中唯一的后人，会这天魔之法自然正常，至于这道门的秘术……” 她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说道：“当然是我血洗某个道观得到的啊，怎么，你还想为那死了十几年的臭道士们报仇吗？” “便是不报仇我也要杀你啊。 ”叶菩提同样笑着回敬：“这点鬼蜮伎俩，我还没放在眼中。” “是吗？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我的鬼蜮伎俩吧，碧落天的大小姐！”到的如今，如意夫人若是还猜不出叶菩提的身份来历，那也太蠢了，她要是真的这么蠢，也不可能修行到知秋境界。 她话说完轻轻抬起双手，先是左手小拇指轻轻一勾——背后那碎裂无数的石堆中就有无数石屑飞起，然后再她面前凝聚成一颗石球，接着她无名指勾动，第二颗石球出现在面前。 接着她如法炮制，很快便有十颗石球一字排开在她面前！然后如意夫人手掌突然伸展，往前轻轻一推——这十颗石球没有掉落地上，而是宛如有生命力一般，划出十道弧线，凶狠的朝着三十丈外的叶菩提飞去！十颗石球连成一线，宛如江面起潮，浩浩荡荡奔袭而来。 这一线石球飞奔而来，叶菩提感受的就是宛如泰山压顶一般的汹汹气势，仿佛是要将她在下一瞬间碾为粉末。 叶菩提凤眼微微眯起，任凭这一线石球当头砸过来。 及至前言，她摒弃杂念，踏出一步，然后茱萸剑一剑横扫，没有华丽的剑气，也没有花哨的招数，简简单单的一剑横扫，便将这石球化去一半。 剑术大成，返璞归真。 虽然破去一半，但石球还有另一半，没有任何意外的撞在茱萸剑的剑身之上。 一层层澎湃的气浪就透过茱萸剑疯狂涌入她的体内。 气浪一浪高过一浪，第一重还是初入闻道境界的实力，第二重已经是闻道大成的实力，第三重已经是稳稳的知秋实力，第四种则是接近她如今的修为，而第五重已经隐约摸到点谪仙人的门槛。 这就是如意夫人这颗石球的可怕之处。 也幸好叶菩提提前破去五颗石球，不然她的石球就会从天境开始叠加，到最后一颗就不会是接近谪仙人，而是实实在在的谪仙人境界。 即便如此，叶菩提荡开这剩余的五颗石球，仍是被那恐怖的气劲震荡的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她虽然吐血，却也只是因为体内气劲激荡，自己并没有受多么重的伤势，至少战斗力是没有丝毫折损的。 这完全依赖于《碧落赋》包括万象，可容纳万物的高深心法，换做其他人，此番怕是不死也要受伤。 轻轻抹去嘴角的血渍，叶菩提轻声道：“不错的手段，但如果天魔的手段只是如此，我会很失望的！” 此刻她面对的不是如意宫的公主，而是曾经魔教的天魔，而且是修为不在当年六大天魔之下的又一位大天魔！如意夫人回道：“很多年没能杀过知秋境界的高手了，而且还是胭脂榜上的第一美人，能杀你比杀死顾青城还要让我有成就感啊，所以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着整个人拔地而起，朝着叶菩提一脚踏下去，叶菩提施展步步生莲，迅速拉开身形，如意夫人这一脚便是落空。 地面被她踏处一个大坑，泥土裹着石屑四散激射。 叶菩提轻轻呼出一口气，开始横剑身前。 一座剑楼自她脚下拔地而起！第二剑阙！虽然她可以不借助茱萸剑施展出前七重剑阙，但尉力还是无法与用茱萸剑施展时相提并论！这一重剑楼在她脚下诞生，但一出现立刻就消失！说是消失不准确，剑楼的剑气并未散去，反而是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道长线。 一座辉煌剑楼，无边无际的剑气凝聚成一条线，会有何等威力？ 风起云涌，那一线剑气直冲云霄！然后下一刻就出现在如意夫人背后，宛如阴毒的毒蛇，朝着如意夫人的心口飙射而去。 间不容发的瞬间，如意夫人想要躲开，但这一线剑气速度实在太快，瞬间穿过她的心脏！接着剑气逸散，地动山摇！ 第319章 海上生明月 如意夫人的身影逐渐飘散开来，原来那只是一处残影。 她嘴角挂着鲜血，对着叶菩提冷笑不已。 方才那一线剑气虽不曾从她心脏穿过，但是庞大到海啸的剑气还是让她心神激荡受伤。 她的身躯微微摇晃，然后稳住身形，说道：“这点手段就想杀我？” 这是她回怼刚才叶菩提说她是鬼蜮伎俩的话。 “我也没准备就这样杀你！”说着叶菩提扶摇直上，一脚狠狠踹向如意夫人的心口，于此同时如意夫人也不甘示弱，同样飞身而起。 两人在半空相撞，这一次的针锋相对，两人身边都出现肉眼可见的层层气浪涟漪。 接着两人身形下坠，纷纷朝着后方撤退处十丈，止住身形。 两人但停步，来不及喘息，又是一次撞在一起，无数气劲炸裂的声音激荡开来，宛如惊醒万物的春雷，震耳欲聋。 这座无名小山的山头已经被两人大战完全破坏，狼藉如废墟，两人似乎是不愿在破坏这里，同时飞身往山下而去，一边飞掠，一边教手。 与那日顾青城与长生教主时的情形有几分相似之处。 两人的这场大战，看成是江湖中谪仙人之下最强之战了。 叶菩提不消多说，以她的家学以及自身的资质悟性，再加上和同境界高手交手的经验，外加姜琢玉、邢渊、苏步雪、顾青城四位谪仙人对她的指点，绝对是知秋境界中出类拔萃的强者。 而那如意夫人同样不容小觑。 她的实力不说能强过半步谪仙人的南宫武夫，但绝对不弱于于拙然、吴珩、唐若川三人！只不过她深居岭南，做的是谋划天下的大事情，志不在个人武力追求，也没想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所以才会名声不显。 对她来说谋得下岭南之地，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这片土地的主宰，可比自己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重要太多了。 而且她修行天魔之法，若是在江湖上闯出太大名声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若真要在江湖上闯荡名声，如今的武榜早该有她的名字了。 这样一位高手，若非是让叶菩提遇到，换做其他人，哪怕是归墟城的风修、风央，单打独斗也不是她的对手！两人一路奔袭，一路交手，也不知道惊动多少人。 但是所有人都是看到两道残影从远方飞掠，一闪而逝，根本看不清这两人是何模样，更不知道是什么境界的高手在交锋。 两人就这样一路朝着东方，一路打到海边，仍旧没有停手的打算。 两人这一路气劲碰撞，所过之处如同秋风扫落叶，树木横倒，山石崩碎，茅屋倾覆，泥土翻飞。 两人站在碧波海面上，两两相望。 叶菩提仍是不染尘埃，好似那误入人间的九天玄女，茱萸剑被她斜持在身侧。 如意夫人则是披头散发，但脸色潮红如醉酒，这并不是她受伤了，而是过渡使用天魔之法的征兆。 当年六大天魔能惹得顾青城亲自下山诛杀他们，可见他们修行的魔功之强，如今这如意夫人同样修行魔功，甚至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的架势，自然也很难对付。 叶菩提只面对一个如意夫人就打的难解难分，顾青城当年可是同时面对六人，而且还能全部斩杀，其强悍程度可想而知。 两人这场大战，比之顾青城和长生教的大战更有过之而不及，毕竟那时顾青城顾及着周围的环境，没有敢全力出手，但是此番两人心中都没有任何顾及，已经是权力对敌。 两人都是虚浮在水面三寸，全不然不见半点疲态。 叶菩提一低头，看向脚下的海面，脚尖一拨，一道水桶粗细的水柱汹涌而起，朝着如意夫人凌厉前刺，人随剑后。 如意夫人则是抬起手臂，大袖舞动，手指紧扣，掐出一道天魔印记，那水剑撞在她身前一丈外，然后轰然碎开，绽放出漫天水花。 叶菩提看着她，左手迅速掐处一道拈花指。 如意夫人懂道门秘术，叶菩提便以佛门步步生莲回应，她虽对道门秘术了解不多，但对佛门却还有几分心得。 昔年叶寻曾去佛门圣地般若寺问道，得高僧指点，受益良多，破开障碍，进入知秋境界，之后他便将这些心得传给叶菩提——这是他对叶菩提独门传授，湘君子都没有得到这些东西。 所以叶菩提才会使用步步生莲。 只是她佛门神通会的不少，但佛门佛经却不怎么敢兴趣，也极少去什么寺庙烧香拜佛，因为生怕寺庙中有得道高僧看出她的根底和慧根，给她来句：“施主，你和我佛有缘啊。” 步步生莲是佛门神通，拈花指同样是佛门神通。 所以她根本不怕如意夫人施展道门秘书和天魔秘术。 只是这些样的手段也就对付同样擅长施展这些手段的如意夫人好使，换做其他人，例如那南宫武夫、慕容长河、破六韩孔雀之流的纯粹武夫，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不是多么好用了。 所以和这样的高手交手，叶菩提拼的是剑道，是个人修为，不是这些花哨的东西。 毕竟佛家、道家都不是以个人的杀伐武力见长。 叶菩提拈花一指，看似轻描淡写，但如意夫人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变化，她想要抽身离开。 但是很快她脚下就出现一圈水浪，宛如有生命力般，打着旋盘旋而起，霎时间就将她整个人笼罩尽去！如意夫人二话不说，连连掐出几道天魔秘印，她的口鼻都有鲜血渗出。 但是那些围着她的水浪速度却越来越慢，最终宛如失去力量一般，再次跌落回海中，与那无边海水融为一体。 叶菩提笑道：“一印还一印，希望接下来你不要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们痛痛快快打一场。” 如意夫人沉声道：“可以！” 叶菩提又说道：“可敢接我几剑？” 如意夫人豪气冲云霄，喝道：“有何不敢？谪仙不出，这天下便是南宫武夫我也不放在眼中！” 于是叶菩提大踏步前行，第三剑阙出现。 粗壮的剑气如山峰，海绵硬生生被她的剑气撕裂出百丈深渊！如今的叶菩提修为比之与魔菩萨交手时又有长足进步，主要是得益于顾青城和长生叫的那次交手。 那样的大战，普通人自然是看不明白，也不能靠近去看，唯有叶菩提有资格观战。 两位谪仙之战，对她来说，获益实在太多，修为更是有长足的进步，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叶菩提着恍如天威的一剑，如意夫人放声长啸，说道：“且看我破你这一剑！” 说着竟然朝着叶菩提的剑阙狂奔而去。 她的软剑再度出现在手中，一手持剑，一手双指在剑身上轻轻抹过，眼神决然。 一股不弱于叶菩提的剑气自她的剑身上传来，势可摧山！下一瞬间，面海震动，宛如海底火山喷发，久久不停！这一次两道剑气并没有在这样剧烈的碰撞中消散，反而是水乳交融，继而又各自分开，分别朝着两人激射而去。 叶菩提不喜不悲，冷如冰山，一剑简单挥斩下去。 这激射而来的剑气就被她一剑斩断！宛如一条毒蛇被打中七寸，瞬间丧失所有的攻击力。 如意夫人则是臂膀横扫，衣袖叠起，扫荡开叶菩提的剑气，不过她的衣衫被剑气割裂，露出雪白手臂，同时有一道血线出现在她手臂。 两人激战至此，已经是有半日时间，气力也消耗不少，但身为知秋高手，只要不是一口气耗尽所有气力，那便犹如源头活水，可以源源不断补充着内力，生生不息。 以两人的修为，若是换做闻道境界，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但两人直到如今还没有分出胜负。 这如意夫人之强也是大大出乎叶菩提的意料。 谁能想到岭南这样在中原不起眼的地方竟然也是卧虎藏龙，藏着这样一位高手呢。 天下之大，藏龙卧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高人。 第三剑阙被如意夫人挡下，叶菩提却没有恼火，有的只是棋逢对手的畅快，她大笑道：“我还有五剑，你若能全部挡下，今日我便认输！” 叶菩提横剑身前，一圈圈涟漪自茱萸剑荡漾开来，逐渐壮大，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荡出层层涟漪。 投石问路。 第四剑阙，叶菩提情知杀不死对方，只是逼迫如意夫人全力出手。 如今叶菩提驾驭《九重剑阙》的手段更加娴熟，所能用出的手段自然更加神奇，一些手段甚至称得上鬼神莫测，已经不单单拘泥于剑楼的形式，可谓是变化万千，剑气纵横，一切皆有她随心而行。 能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剑典，《九重剑阙》自有它的厉害之处。 这一圈圈剑气荡漾开来，但是并没有直接朝着如意夫人飞过去，反而是如同鱼入大海大海一般，纷纷钻入叶菩提脚下的海水中。 她对面的如意夫人感觉后脊发凉，几乎是下意识拔地而起，直如云霄。 下一瞬间，千万缕剑气从她之前所在的脚下带着磅礴的海浪飞出来。 海浪直上十余丈，然后在半空中炸裂开来，方圆百丈宛如下了一场暴雨，但那海浪中的无边剑气却并没有随着海浪的炸裂而消散，仍是坚定朝着如意夫人聚拢绞杀过去。 仿佛是不把她杀死在半空中就誓不罢休一般。 如意夫人一咬牙，双手连连挥舞，一层层气劲如铜墙铁壁阻挡那绞杀自己的剑气，同时她的身形被叶菩提的剑气推着不住后退。 一连退出七八里地，她才终于止住身形，脸色苍白，身形飘摇不定，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这才感觉缓过气来。 如意夫人止住身形，正待反击，但是遥远的天空又传来叶菩提的轻笑声：“还有四剑。” 如意夫人面色一变，双手如爪，朝着海面一抓。 气劲飞涌，下方海面被她搅动，也不知道有多少鱼虾被她这抓一抓给抓上来。 无数鲜活的鱼虾在她面前活蹦乱跳，如意夫人面无表情，轻轻一捏，面前所有的鱼虾就被捏死，无数鲜血在空中凝聚，她张嘴一吸，鲜血如一线泉水飞入她喉间。 吞下不知道多少海类的鲜血，又运转天魔之法，如意夫人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脸颊上飞起两坨嫣红，没有之前那么苍白。 叶菩提的声音出现，接着人影就出现。 “这一次是三剑！”叶菩提轻声说道：“这三剑后，你若还能挡我最后一剑，我便认输了。” 第五剑阙，第六剑阙，第七剑阙，三剑阙同时出手。 一时间三座剑楼出现。 原本湛蓝的天空有乌云出现，接着大雨滂沱而至。 叶菩提全力出手，一连施展三重剑阙，也如当日顾青城大战长生教主那般，引动了天地异象！这滂沱大雨覆盖数里地，更怕的是每一滴落下的雨水都是一道剑气！数里地有多少雨滴？ 说是恒河沙数也不为过，这恒河沙数的雨滴带着的剑气没有随着降雨而消失，反而是逐渐凝聚在一起。 于是一副壮观的场面就在海面上出现！数里地的海面上，数十道粗壮的剑气宛如蛟龙出海，在大海上、天地间、云雾中翻腾奔涌！这是一幅让人嗔目结舌的景象，这是属于叶菩提最强手段之一的景象！面对这恐怖的一幕，如意夫人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但是她手中动作却不停。 她开始自残了。 是的，她用气劲划开自己左掌掌心，然后又划开自己的右掌掌心。 气劲挟裹着鲜血飞涌而出，她那副美艳的外表看起来狰狞恐怖。 两道鲜血脱离她的手掌飞跃，瞬间钻入海中，然后又从海中钻出来。 两道血线钻入海中是细小，但再度出水却又经膨胀，如两只展翅大鹏。 大鹏以龙为食物，如意夫人便是要用自己这大鹏破去叶菩提的蛟龙！蛟龙翻云覆雨，张牙舞爪的朝着如意夫人扑下来，每一剑气所化的蛟龙都不弱于一个初入知秋境界的高手！这样几十条蛟龙围绕着如意夫人，她就好似那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被大海浪吞没的危险。 仅凭借着两只大鹏，她真的能挡下叶菩提的蛟龙吗？ 数十道蛟龙盘旋飞下来，密密匝匝将如意夫人围绕起来，一时间叶菩提的眼前指有那由剑气组成的蛟龙，再不见如意夫人的身影！约莫着四五个呼吸，大雨停了。 乌云来的快也散的快，片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数阳光洒落下来，给叶菩提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那围着如意夫人的剑气蛟龙一条条开始逐渐崩溃，慢慢消散。 阳光洒下，这些崩碎的剑气光芒绚丽，如同雨后的彩虹，璀璨夺目。 待到所有的剑气消散，如意夫人仍站在原地，她的衣衫破碎，七窍出血，但是她还活着！那两道鲜血引动的大鹏早已经不见踪迹，只剩下不停流出的鲜血，染红她脚下的海面。 她喘着粗气，说道：“还有一剑！” 叶菩提的衣衫鼓荡，周身有剑气凝而不散。 她看着如意夫人点点头：“此生我所交手之人，谪仙人之下，你最强，我认可你！” 她看得出来来此时的如意夫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硬接下自己叠加的三重剑阙，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虽说此刻自己的实力也被消耗九成以上，但杀她还是很简单的——别说自己，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武者，轻轻一剑也足够要她的性命！但是叶菩提依然按准备施展出最强大的第八剑阙。 这样一位强者值得自己出手。 让她死在第八重剑阙是对她这样一位强者的尊重。 尽管两人立场不同，但叶菩提也愿意用这种手段击败令她尊敬的对手。 叶菩提抬头看看天空。 她用尽所有的内力，茱萸剑霎那间直入九重云霄。 刚刚出现的万里晴空瞬间被割裂，出现无数纵横沟壑。 剑气！千万条凌厉无匹的剑气肆虐当空！剑气凝而不散，化作两道龙卷交织盘旋，宛如太极中相互依存的阴阳两面。 看着已经摇摇欲坠，仅靠最后一口气强撑着不然自己跌落入海中的如意夫人，叶菩提轻轻吐出一个字：“落！” 随着她这一个字吐出口，刹那间天空中纠缠的阴阳剑气从天而降，直指如意夫人。 如意夫人艰难抬头看一眼头顶的两道粗壮剑气，露出一抹惨笑，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到头来只是嘴角牵动一下，然后就寂然无声。 半生谋算，半世名利，如今却都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她出生魔门，父亲是那名动天下的六大天魔之一。 她出生时魔教的教住高白玉尚在，她自幼展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天赋，高白玉甚至在她六岁是就断言若她这一生钟情武道，未来能占据谪仙位置，成为江湖百年来第一位女谪仙——那时苏步雪也不过十四岁，还未名动天下。 然而造化弄人，高白玉失踪，北邙山魔教四分五裂，六大天魔更是被顾青城斩杀。 她一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只能隐姓埋名流落异乡。 起初她的目标只是好好修行，杀顾青城报仇，然后重振北邙山魔教的声威！但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在她的儿子出生之后，顾青城也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她便渐渐熄灭这种想法，只剩下为儿子谋算了。 再后来，她的丈夫，如意宫上一代宫主病死，她那时初入知秋境界，便毫无意外成为新一任宫主，自此后在她的带领下，如意宫蒸蒸日上，很快就成为岭南第一宗们，她如意夫人的名号更是成为岭南江湖上头一号的金字招牌，黑道白道无不要给她面子。 但是她对这些还不满意。 经历过魔教的覆灭之后，她明白江湖门派的辉煌只是暂时的，想要后代安逸，还是要谋取那江山社稷。 再后来她就和南越的余孽勾结到一切了。 当得知南越还有一个亡国公主流落在高丽，就更是心动不已，极力促成二者的联姻。 她千般谋算，万般计划，谋划江山社稷，便是要让子孙后代都能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谁曾想会有如今的下场。 万般繁华，到头来也不是一场梦。 不如睡去。 不如睡去啊。 剑气轰然入海，连带着这位隐忍半生的女中枭雄一起沉入大海。 葬身在无边无际的大海，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至少她看不到如意宫灰飞烟灭的下场了。 剑气飘散，叶菩提运起最后的真气朝着岸边飞掠而去。 索性她如今距离海岸不算太远，只不过七八里地，片刻即至。 然后她寻得一块礁石，盘膝坐在上面开始打坐。 此番大战她虽然斩杀如意夫人，但自己体内的真气同样消耗一空，点滴不剩，甚至经脉也有些受损，急需调理。 如今和她交手过的几位知秋高手中，这个如意夫人无疑是最强的，其次则是慕容长河，破六韩孔雀则又次之，至于那魔菩萨，不过一个侥幸进入这一境界的幸运儿而已，在众人之中最弱。 不仅是叶菩提交手中最弱者，便是天下间所有的知秋境界遇到一起，她也是最弱的。 所以叶菩提和她争夺一两时辰就能干净利落杀死她！叶菩提这般打坐，瞬间进入空灵状态。 待到太阳缦缦落山，她才终于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起身站在礁石之上。 先前和如意夫人交手的一幕幕出现在她眼前，两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如此的清晰，甚至连两人引动天地异象是的轨迹、规律都一清二楚出现在她脑海中。 这一场实战，对她的来说实在是大有裨益。 她进阶知秋境界已经两年时间，对于其他高手来说，进阶知秋两年，那就是完完全全的新手。 但是叶菩提不一样，她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叶菩提，一千年来只有风满庭比她更年轻进入知秋境界！所以两年时间，已经足够她将知秋境界打磨的炉火纯青！只是如今她还是迟迟摸不到谪仙人的门槛，甚至连那半步谪仙人都摸不到。 站在者礁石上，叶菩提望着海面，掐算着时辰，觉得应该回梅州城了。 那边的战事应该已经结束，自己也应该去见钱廖，将这边的情况说明白了。 她前脚准备离开，后脚徒却又驻足，怔怔望着海面出神。 此时正是月出之时。 大海与天接之处，一轮皎皎玉盘从海面上缓缓升起，慢慢地，一条弧线跳跃出海面。 千万银辉洒下，海面浮光跃金，站在远处的叶菩提朦朦胧胧就被这一轮明月披上一层银纱。 海上生明月！叶菩提再次盘膝坐下，茱萸剑横放在自己膝前，然后她看着那缓缓上升的明月。 一股莫名悸动出现在她心头，那是一种明悟，亦是一种疑惑。 朦朦胧胧，说不清道不明。 等到她回过神来，那一轮明月已经跃升至天空高处。 此时此刻，叶菩提的心中古井无波，再也没有任何涟漪，同样也没有任何疑惑与明悟。 不动不念，不思不忆。 她的心境已经完全沉入天地之中，沉浸在种种天地景象中。 日出日落，月出月落。 山崩海啸，云卷云舒。 大雨滂沱，蛙鸣稻香。 树枝抽芽、蝉儿新蜕。 大漠风沙，江南流水。 潮起潮落、冬去春来。 世间的种种都在她心头一一闪过，她却如一个过客一般，对所有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她就像是那高坐云霄，垂钓天地的仙人一般，对一切都了然于胸，对一切也都漠不关心。 叶菩提这次打坐便是整整一夜，再睁眼已经是日出时分。 那一轮较之月亮更为波澜壮阔的大日从海面冲出来，光芒四射，天地万物都笼罩在它金色的光芒之下。 迎着日出，叶菩提的目光一眨也不眨。 有紫气东来。 不同于上次在青城山的一缕紫气，这一次滚滚紫气如潮水涌动！这样的光景持续半刻钟才终于消失。 此时那太阳已经开始绽放耀目的金光，再无一缕紫气。 叶菩提长舒一口气。 或许这就是机缘吧。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让自己的修为精进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再加上月出、日出、紫气东来，种种机缘，种种感悟，自己现在虽然还不是谪仙人，但是已经摸到半步谪仙人的境界了。 此时的她已经与南宫武夫，以及尚未进阶的岳神秀相当了。 当然，这也说明当日顾青城所说没错，世间谪仙人不止于九。 虽然是半步谪仙人，但究竟能不能进入真正的谪仙人境界，叶菩提自己也说不好。 南宫武夫何等资质，不也是在这个境界停滞多年吗？ 她站起身来，提着茱萸剑离开这里，返回梅州城。 梅州城大门洞开，但是相比较与往日，每处城门前都有重兵把守，严格搜查来往客人的身份。 不用说这也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引起的。 叶菩提有钱廖给的身份令牌，进出梅州城畅通无阻，那些守门的士卒自然不敢为难她恭敬请她进城。 进城之后叶菩提直奔钱廖的府邸，她想要知道昨日的战果。 钱廖正在院中练拳，看到叶菩提回来，登时心中大喜。 他疾走几步上前，说道：“你可算回来啦，让老夫好一阵担心啊，生怕你出问题，那老夫可没办法向王爷交代了。” 叶菩提笑一下说道：“累老将军担心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钱廖长舒一口气，两人就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钱廖问道：“昨日你和那如意夫人双双离开，可是让老夫好一阵担心，战况如何？” “如意夫人死了。 ”叶菩提说道：“我亲手杀的，不过尸身沉入大海了，倒是没办法带回来来。” “无妨。 ”钱廖说道：“死了就好，你能安全回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叶菩提又问道：“昨日战况如何？” 提其昨日战况，钱廖大笑起来，显然心情很好，说道：“一千多人，杀了三百多人，其余都被抓起来，一个都没放走，只可惜那南越的公主被投石机的乱石砸死，血肉模糊，没能抓到活口，当真可惜，可惜啊。” 说着又是一拍大腿，道：“早知道就不用投石机了。” 叶菩提心知肚明，那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女尸她们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迷惑世人，真正的李恩澈早已经在几个闻道高手的带领下直接去往归墟城了。 以后这世间，南越亡国公主李恩澈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自由自在的李恩澈。 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叶菩提答应给她永远的自由，如今也是已经做到。 当然，这些事情不便对钱廖言明，于是她转口问道：“既然已经把人全部抓住，为何各处城门还要加派重兵搜捕人员？” “那不是我做的。 ”钱廖大笑道：“是梅州府衙，他们昨天下午才得到消息，那叫一个后悔啊，泼天功劳在眼前，他们愣是没抓住呢。” “但是他们又不敢和我翻脸抢功劳，所以就想着既然如意宫是主谋，那么这次被如意宫着急来的江湖人会不会是从犯呢？于是就开始搜捕城中的江湖人了，闹的是鸡飞狗跳，不少江湖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被抓起来了。 ”“也有一些机警的，早早就溜之大吉，所以府衙那群人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捕，想要抓点漏网之鱼邀功呢。 ”听完钱廖的解释，叶菩提暗自点头：这一次，岭南的各大江湖宗门可是被如意宫坑惨了。 第320章 南疆 岭南江湖，八十七个宗门奉如意宫的召集前来梅州城。 原本是摩拳擦掌，准备一举吞下归墟城这块肥肉，谁曾想人还未集齐，如意宫就没了！曾几何时，这些人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但是转眼间就转换局面，如意宫竟然是反贼？ 牵扯到造反的事情，这些江湖人可不会再讲什么江湖义气，有的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偏生梅州府衙不准备放过他们，非要将这些被如意宫忽悠来的江湖人认定为同谋，大肆搜捕，于是好好的梅州城就因此鸡飞狗跳，也不知道生出多少事端。 如意宫已经被剿灭，残党亦随着钱廖的奏折一同押往长安城，等待他们的命运不言而喻。 得了这功劳，钱廖自是满心欢喜，同样叶菩提也是了去一桩心事。 本来只是来打探消息，谁曾想机缘巧合竟然借助朝廷的力量将如意宫一窝断掉。 失去如意宫，岭南江湖门派群龙无首，不过一盘散沙，再难对归墟城造成威胁，叶菩提就算是完成对江南雁的承诺，帮他们渡过此劫。 等到未来风央、风修二人伤势痊愈，两位知秋坐镇，周围门派自无人敢来侵犯。 只在钱廖府中住了一宿，第二天叶菩提就乘船返回归墟城。 船行两日，叶菩提在归墟城的码头登岸。 刚刚登岸就看到贺兰明月、江南雁一行人已经在等候她。 她是在钱廖府上留了一晚，因此归墟城的高手提前已经带着李恩澈返回归墟城了。 得到如意宫覆灭的消息，江南雁整个人愣住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经过再次确认，他才明白如意宫真的完蛋了。 实在是没想到，如此强大的一个宗门，旦夕之间就彻底玩完。 其实在归墟城最危难的时刻他也不是没想过向大雍朝廷求援，奈何归墟城又不是大雍领地，对他们的求援自然是置之不理。 看到上岸的叶菩提，江南雁立刻一揖到底，说道：“归墟城谢过叶姑娘大恩，以后任凭差遣，万死不辞。” “言重了。 ”叶菩提说道：“你们借我《归墟实录》，我帮你们解决麻烦，这本就是事前约定好的，如今不过是两清。” 江南雁起身道：“还是不一样的，叶姑娘此番出手，让我归墟城免于战火，拯救数万生灵，当真是功德无量。” “你若真的有心感激我，那就照顾好那个李恩澈吧，我答应她要还她真正的自由，也是因为她的帮助，我才能这么顺利干掉如意宫。 ”叶菩提又叹息道：“如今她虽然自由，却也是无家可归了。” 江南雁说道：“叶姑娘请放心，我师父已经准备李姑娘为弟子了，以后她大可生活在归墟城，归墟城也定能保她一生安稳。” 一行人离开码头，朝着江南雁府邸走去。 路上贺兰明月小声道：“咱们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吧。 ”叶菩提回道：“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 “那好。 ”贺兰明月说道：“原想着要两月才能裁决这边的事情，没想到半月不到就解决了，我们完全有时间去一趟南疆，然而后再寻姜琢玉等人同往秦帝宝库。” 叶菩提道：“我也正是这般打算的。” 南疆之行是她去年就定下的计划，此去她有两件事情要做。 一是调查沈月宫，因为这个沈月宫和长生叫有很深的联系，二是调查一下铭心蛊的来历。 铭心蛊是一种消失千年的蛊虫，最早出自南疆一个名叫巫鲧族的小部族。 时隔千年，铭心蛊却又出现在长生教手中，不得不说非常可疑。 查清楚铭心蛊的来历，很有可能就能揭开长生教主神秘的面纱。 回到江南雁的府邸，晚些时间，他备下宴席来招待叶菩提一行人，李恩澈也在众人之列。 见到叶菩提，李恩澈非常兴奋。 她二十年的人生从未有过如今这般开心。 虽然脱离生养她的奕宫让她有些伤感，但摆脱提线木偶一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更重要的。 更何况如今还能拜入归墟城，有机会实现她做女侠的美梦。 所以现在的她从内到外的精气神都非常好。 看到如今的她，叶菩提很欣慰，虽然她之前忽悠过这个小姑娘，但如今也真正让她摆脱束缚，迎来新的生活，自己和她也算是好聚好散，缘尽于此了。 第二次，叶菩提、贺兰明月并着疾风、孙伯，四人踏上回中原的船。 回去之前，叶菩提留书一封，是留给那些即将到达归墟城的碧落天援兵的，让他们原路打道回府……如意宫的事情解决之顺利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甚至叶菩提自己去岭南之前也没想到，所以这些援兵自然用不到了。 回去的这艘船是归墟城特意为四人准备的客船，舱室宽阔豪华，极为舒服。 不过对叶菩提来说其实没什么感觉，毕竟每晚都是两个人挤一张床。 但是对于孙伯和疾风来说就是很不错的福利了。 说来两人是真的轻松。 名义上是贺兰明月的保镖，但他们一直跟着叶菩提行动，有叶菩提这个绝世高手在，遇到厉害的敌人根本用不到他们出手，遇到小鱼小虾米则是随手打发，顺便还能装个高人。 有钱赚，还不用怎么工作，还能满世界游山玩水。 这等生活要是说出来，怕是要羡慕死无数江湖游侠了。 而且因为身边有叶菩提这个高手，再加上两人闲来无事都会切磋一番，所以两人的武功也是有很大进步的。 孙伯已经是天境二品的修为，他已经在天境三品停留多年，如今终于是厚积薄发，成功进阶了。 疾风虽然也有进步，但始终没有突破桎梏，仍停留在天境三品的境界。 不过两人情况不同，孙伯已经是花甲之年，大半生苦修才到如今境界，往后他最多能进阶的天境一品，这还是有一定的机缘的情况下，至于闻道那是此生无望的。 但疾风不同，他才而立之年，又有非常高的天赋，未来的成就是不可估量的。 如今的两人，跟着叶菩提和贺兰明月，日子过得着实潇洒。 原本有叶菩提在，根本用不到这俩人的保护，但叶菩提毕竟也不是天下第一，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有这两人的存在，至少贺兰明月的安全无虞。 行船两日，四人再度回到岭南。 看着梅州城仍是在严查，贺兰明月问道：“不是说人已经全部被抓了，怎么还在搜捕呢？” 叶菩提笑道：“还不是梅州的府衙，为了抢功劳，就把那些被如意宫召集来的江湖人当作同党搜捕，搞得这里风声鹤唳，原以为过几天就能结束，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在搜查，难道这些官员想升迁想疯了？” 贺兰明月却比她明白这里面的原委，撇嘴道：“大雍是异地为官的原则，所以这梅州府衙的刺史、太守肯定都是外乡人，偏生梅州地处岭南，在中原那些人看来就是偏远之地，谁愿意来这里做官？哪个不想着调回中枢？抓住这么一个能邀功的机会，自然不可能放过。” “但是这样做也不知道会冤枉多少人啊。 ”叶菩提说道：“岭南几乎所有的江湖门派都被如意宫召集而来，这其中绝大多数人可都不认识如意宫的人，也没有任何联系，只是因为它太强大，才不敢不从，如今可算是祸从天降了。” “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咱们俩也是当官的，再说要是别的事情还好说，但是这可是九国余孽造反。 ”贺兰明月说道：“大雍朝廷可以容忍很多事情，但绝对不会容忍九国余孽想要复国，昔年刚立国之时，那时九国余孽比现在还要活跃许多，那时朝廷是如何应对的？马踏江湖，宁杀错不放过！镇抚司和密谍司的权利比现在还要大许多，那几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冤杀，可是又能如何？” “后来若非尼山书院那位山长出言相劝，只怕会死更多的人，如今这情况，朝廷只怕会有漏网之鱼，哪里会关心死的冤不冤。 ”叶菩提摇摇头，说道：“还是碧落天好啊，虽然也有很多麻烦，但不想中原这么复杂。” “那是当然。 ”贺兰明月笑道：“四大秘境本就是为避世而诞生的世外桃源，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四大秘境的人早已经不是当年那群人，会有如今的情况也是正常。” “这些权势啊，地位啊，我们不在乎，但很多人在乎啊。 ”叶菩提笑道：“我们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当然，世间只有一个菩提，也只有一个明月，所以独一无二的我们才能相遇。 ”四个人在梅州城寻得一间客栈住下，然后准备明天雇一辆马车前往南疆。 所谓南疆，是没有一个具体范围的，指的是以十万大山为中心，北边到湘州南边，南边一直到安南都护府的范围，这里是杂居之地，汉、苗、黎、瑶等族混居。 大雍虽然统治这里，但到具体地方，也是靠着自治，掌握话语权的还是那些头人、族老。 这里势力错综复杂，密布着许多的村寨，一些甚至都是建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很多时候官府的话都没用。 沈月宫依靠着机关暗器以及蛊术、易容术在如此复杂的南疆站稳脚跟，成为最大门派，不得不说是有几分实力的。 然而这样一个宗门，竟然也会被长生教彻底控制，借助着沈月宫的易容术，长生教更容易伪装，简直是如虎添翼。 四人在梅州城留宿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雇车离开。 岭南距离南疆有些距离，赶路也需要十多日时间，按照之前和姜琢玉约定的时间，此行她们最多能在南疆停留二十年就要北上永宁城。 如此一来，她原本准备去齐州凤仪阁的事情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不过她去凤仪阁的意义已经不大了。 当初的七散人，庄拢贤、何渔夫两人已经身死，杜老九在燕王府，剩余四人中梅山仙侣夫妇早就厌恶长生教的生活，有退隐之心，未必会去赴约。 单言辞和柳鸣镝的态度不清楚，但只剩他们两人，很大可能不会再去凤仪阁。 如此自己去凤仪阁的意义也就不大了。 再说七人中跟随长生教主时间最长的是杜老九，他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其余几人也未必有他知道的更多。 因为是雇的马车，随车的还有一个车夫，因此上路后就变成五人。 疾风与车夫坐在车外，孙伯就只能和叶菩提两人挤在车厢内了。 如此一来，两人就没办法耳鬓厮磨，只能闲聊来打发时间。 马车西行数日，她们已经来到南疆地界。 正是初夏时间，天气渐渐炎热，微风拂过，带着些许燥热气息。 到南疆地界，路就很难行了，因此那马车就打道回梅州城，四人又买了马匹代步。 蜿蜒起伏的山路上，马蹄声嘀嗒清脆，扬起的尘土中，四人的身影由远及近赶来。 四人沿着开凿出来的山道前行，不多时就来到一条大江前。 孙伯指着江面说道：“这条江名叫望江，对岸就是湘州，也就算是到南疆地界，不过要寻找沈月宫，我们需继续往西南走到黔州。” 四人下马步行至岸边，但见江水挟浪翻滚，川流不息。 哗哗巨浪仿佛漫天的云雪，呼啸着撞击在江岸两侧的悬崖峭壁上。 水掀巨石，惊涛拍岸。 贺兰明月说道：“没路了啊。” 叶菩提一指脚下望江，说道：“这不是路吗？” 贺兰明月眉头蹙起：“渡江吗？” 但见这望江之水波浪滔天，掀起地水花疯狂撞击石壁，直飞起数丈高。 这里水流湍急，绝非乘船过河的好地方。 而且茫茫江面别说船只，就连木舢板也不见一片。 叶菩提仔细估摸着江面的距离，说道：“这两岸宽有三百丈，以我的修为，足够带着你过去的。” 贺兰明月说道：“好吧，看来只能如此了，可怜这几匹马，咱们买来还没骑一天呢。” 叶菩提又转头问孙伯和疾风，说道：“你们呢，可有把握过去？此出水流湍急，切莫逞强。” 两人同时道：“叶姑娘放心，我二人无碍。” 以他们两人的修为，虽然不能入叶菩提那样一口气飞过去，但中途在水面借力几次也足以过去了。 也是在这时，贺兰明月突然指着江面说道：“你们快看，那边有船过来，我们坐船吧？” 三人闻声寻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只见上游江面上缓缓行来一艘渔船，船上有老少二人，左右各有一支船桨，撑水而行。 那渔船仿佛是风浪中的树叶，颠簸起伏，摇摆不定，但始终不曾掀翻。 第321章 淳朴苗女 这等水流湍急之处，竟然有人撑船过河，不得不说是真的有勇气。 贺兰明月跳起来挥手：“大叔，大叔，能不能载我们一程，我们要去对岸。” 水流声震耳欲聋，贺兰明月喊了几声对方都没有听见，最后还是孙伯鼓起真气出生，才让对方听到。 驾船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 这两人一人是个健硕的老者，肤色黝黑，身形微微佝偻，另一人则是个美貌少女，皮肤白皙，形貌秀美，身着青黑色裙装，这是典型的苗女装扮，说明这两人并不是汉家人。 两人注意到站在岸边的两人，缓缓将渔船驶过来。 在船行过来之前，叶菩提说道：“我们能飞过去，为什么要坐船？” “咱们可低调点吧。 ”贺兰明月说道：“沈月宫可是南疆很有势力的宗门，你既然要调查他们，还要查铭心蛊，最好别让人家知道，咱们这么嚣张的飞过去，万一让人看见，传出去岂不是打草惊蛇？” 叶菩提笑道：“你考虑得很周全。” 渔船靠近，那苗女转过头来，看着叶菩提几人，惊奇问道：“你们是汉家人？” 少女声音非常甜美，略带着点地方口音。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叶菩提与贺兰明月，半是好奇，半是艳羡。 她也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十里八乡都很有名，上门提亲的人都能踩破门槛，但如今见到叶菩提两人，却无端让她生出一股自卑的心理。 无论身段、气质、相貌，这两位姐姐都是她平生所见最出彩之人。 贺兰明月连连点头，笑道：“是的，我们是汉家人，有事情需要过河，能不能请你们行个方便，载我们过河？” 少女犹豫一下，朝着那老者说了几句苗语，应该是转述贺兰明月的话。 那老者先是看看叶菩提几人，眼神有些犹豫，然后又和少女说些什么，估计是载商议这件事情。 半晌，少女才脆生生说道：“爷爷说可以载你们过河，但是你们的马就不行了。” 贺兰明月大喜，笑着点头：“载我们过去就可以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这几匹马就送你们了，若是你们需要，可以在把我们送过去之后再回来，这几匹马就随你们处置了。” 少女笑着摇头：“我们也要回家呢，过去便不准备过来了。” “那好吧。 ”贺兰明月耸耸肩膀，说道：“那就只能放归山林了。” 渔船很是简陋，四人跳上去时，小船一阵摇晃，有往水中下沉些许。 少女和老者都是惯在水上生活的人，对这些许晃动不以为意，不过让他们惊奇的是这几个汉家人竟然处乱不惊，身形纹丝不动。 那蓝衣服的姑娘倒是脚下趔趄，但很快被那白衣服女子搀扶住。 待到四人下来，少女和老者又撑着船，渔船如同一片树叶，轻飘飘朝着对岸飘去。 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轻响，两岸石壁高耸，青松林立，鸟鸣兽嚎不绝于耳。 坐在船上，贺兰明月主动开口道：“小女子贺兰明月，旁边这位是叶菩提，另外两人是我的保镖，还不知道两位的名字呢。” 少女嘻嘻笑道：“我叫希秀，我爷爷叫做希卯。” “好名字啊。 ”贺兰明月笑眯眯说道：“那我是叫你希姑娘还是叫你秀姑娘呢？” 希秀笑得腼腆，说道：“都可以。” “那还是叫秀姑娘吧，秀姑娘好听。 ”顿了顿，她又说道：“秀姑娘你们是这里的渔民吗？” 希秀解释道：“我爷爷是渔民，我阿爹是村子里的苗医，我是跟着我阿爹学医术，今天我阿爹被沈月宫的人请去，恰好另外的寨子有病人，就只能是我过去，爷爷不放心我，所以才跟着我一起去呢。” 她这么说，贺兰明月才注意到在渔船的一角确实放着一个郎中常用的药箱。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这几日连着大雨，水涨了许多，一般这种情况下我们都不会出来的，今天是因为有病人才没办法的。” 沈月宫啊？ 希秀姑娘无意中的一句话引起几人的兴趣，贺兰明月心中乐开花，但还是不动声色说道：“秀姑娘你这是悬壶济世，功德无量呢，人漂亮，医术还好，将来谁娶你可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呢。” 希秀被她夸得霞飞双颊，微微有些羞赧，扭捏道：“两位姐姐才是真漂亮呢，我都没见过比你们还好看的姑娘。” “但是我们不会医术啊。 ”贺兰明月说道：“你治病救人，可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我们可比不过你呢。” “我的医术都是跟我阿爹学的，才学了点皮毛，比不过我阿爹，这一次是他不在寨子，没办法，我才来的。 ”贺兰明月又道：“刚才我听你说起沈月宫，这个门派还是很有名气的，我们在中原就听过，他们都找阿爹看病，想来你阿爹一定是医术很厉害的深意吧？” 她这是变着法套希秀的话，显然纯真的希秀姑娘并没有觉察到，提起阿爹，她满脸都是崇拜，说道：“阿爹的医术确实很好，附近十几个寨子，有什么大病怪病都是找我阿爹来治的。” “不过沈月宫寻我阿爹也不光是因为他的医术，也不知道是沈月宫那位贵人病了，最近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医生，听说先是在城里寻了许多郎中，但是都不济事，后来就在各个苗寨里寻找苗医，但凡有些名气的都被请去了，我阿爹也在其中。 ”“哇！”贺兰明月假装惊叹一声，说道：“这是谁病了，这么大动静？” 希秀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好多人都猜测可能是沈月宫的少宫主，因为前些年就传出消息，沈月宫的少宫主身体不好，常常需要一些名贵的药材来调理身体，我们寨子里都在说呢，要是谁能挖到名贵药材，送到沈月宫，那就能大赚一笔呢。” “是啊是啊。 ”贺兰明月说道：“沈月宫这样的大门派肯定有钱呢。” 叶菩提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贺兰姑娘表演。 明月就像是只狡猾的小狐狸，而希秀则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几句话就被贺兰明月忽悠着把她知道的有关沈月宫的事情全说出来。 说着话，船已经道江心，激流冲刷，小船仿佛是随风起舞地落叶，剧烈颠簸起来。 几个大浪打过来，船身时起时伏，希秀和她爷爷急忙撑杆拍浪，全力维持着渔船的平衡，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 贺兰明月见状，连忙对孙伯和疾风说道：“你也快帮忙。” 于是两人也取过船桨帮忙。 也不知道颠簸多久，渔船终于穿过浪头，虽然仍有些起伏，但比起刚才却已经是强出千百倍。 希卯老爷子对两人竖起大拇指，说道：“好样的！” 他不怎么会汉家话，说来比较生硬，因此上船后就一直沉默寡言。 另一边，叶菩提拉着贺兰明月问道：“怎么样，晕船吗？” 方才这一阵剧烈颠簸，她们这些武功高强之人自然不怕，但贺兰明月却不同，虽然有她护持着，但仍是被晃得头晕眼花，脸色苍白。 看的叶菩提是既心疼又好笑。 明明可以直接飞过去，她偏生要坐船，不过能得到一些沈月宫的消息，倒也不虚此行。 好一阵，贺兰明月才缓过气来，摆摆手说道：“我没事了。” 待到风平浪静，贺兰明月又问道：“秀姑娘，这里风浪这么大，你们平日里怎么过河的？” 这场风波的险恶让贺兰明月记忆深刻，于是出言询问。 希秀说道：“平时风浪没这么大，今天是因为前几天的暴雨啊，再说对面是你们汉家人的地盘，我们很少到对面去的，外面的人来我们这里的也不多。” 广义上的南疆有很大范围，数州之地，杂居着十几个民族，其中也包括大量汉人，因此朝廷对南疆还是在掌控之中的，只是到具体事务才会依托当地自治。 但是狭义上到南疆仅是指的湘州、黔州、滇州三州交界的几个郡，这里世代生活着苗家人，与汉地的交流不多。 不过这几年随着局势稳定，以及大雍推出的一些政策，两地交流时越来越多，相互融合也是迟早的事情。 希秀和贺兰明月聊天时还不忘偷偷去看叶菩提。 相比于温柔随和的贺兰明月，叶菩提实在有些高冷，商船之后几乎没怎么说话，偶尔几句话也只对着蓝衣服姐姐说。 虽然叶菩提态度冷淡，但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对她越发好奇了。 没办法，三观跟着五官走，这么一个冷冷的仙女姐姐，她实在讨厌不起来。 很快小船靠岸。 一行人上船，贺兰明月掏出银子塞进希秀姑娘手中，当作船资。 却不想希秀姑娘脸色一变，将银子塞回去，说道：“明月姐姐，我们载你们过江是助人，不是为求财，这要是传回寨子里，会让人笑话我们的，早知道就不载你们过江了。” 苗人排外，同样也很淳朴。 贺兰明月讪笑着收回银子，道：“秀姑娘说得对，我是俗气了，多多见谅。” 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枚玉佩递过去，不等希秀姑娘脸变色，她解释道：“相逢既是有缘，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吧？” 希秀姑娘不明所以的点头。 贺兰明月将玉佩塞进她手里，说道：“所以这个不是酬劳，这是朋友之间的赠送，是因为我们的友谊，既然你也承认我们是朋友，那就收下了，好吧？” 希秀有些为难的看向自己的爷爷一眼，老人家从要带上解下烟袋抽起来，悠悠吐出一口烟，生硬道：“这几位朋友可以交。” 希秀这才收下贺兰明月递过来的玉佩。 叶菩提等人过江，是准备去往沈月宫所在的武陵郡，距离此地还有三百余里。 眼见天色已晚，希秀姑娘说道：“今天时间不早了，这附近除过我们寨子，最近的城镇也要好几十里路呢，你们肯定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不如跟我们回寨子，明早再离开。” “这……”贺兰明月有些犹豫，她自然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但苗人排外，自己这些人去会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呢？ 她说道：“不会打扰吗？我是说你们寨子的其他人。” “不会的。 ”希秀姑娘笑道：“你们是我的朋友啊，朋友来做客，我们都是要好好招待呢，欢迎还来不及呢。” 贺兰明月说道：“那好，就留宿一晚，叨扰了。” 狭义上的南疆地界，大雍朝廷将之划分为五个郡，分属湘、滇、黔三州，以武陵郡为核心。 但在苗人内部却不是这样，他们没有郡县的划分，而是以境内九座大山划分为，分为九山七十二坞寨。 希秀姑娘所在的便是九山中的飞泉山，七十二坞中的燕子坞。 炸闻燕子坞之名，叶菩提微微一愣，还当是自己来到天龙八部的慕容家了。 叶菩提不知道天龙八部中的姑苏燕子坞到底是何模样，但眼前苗家的燕子坞却让她眼前一亮。 上岸后她们跟着希秀姑娘沿着一条在山间开凿出来的羊肠小道缓缓前行。 几里路之后，希秀姑娘便兴奋的指着前方说道：“我们的坞寨到了。” 叶菩提抬头看去，入眼是一汪巨大清澈的湖水，宛如嵌入地面的光滑明镜，在夕阳的照射下泛出橘色的波光，清澈见底。 沿着山脚，围着大湖，无数吊脚楼坚固挺立。 许多苗人妇女在湖边浣洗衣物，时不时还要放声歌唱，嘹亮的山歌清脆悦耳。 一些精壮的汉子则是扛着农具往自家走去。 十里春风燕子坞，桃李花开，莫问奴归处。 这是一处让叶菩提也羡慕的世外桃源。 希秀带着几张陌生面孔走进来，很快就引起寨子中其他人的注意，纷纷投来豪气地目光。 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汉子们，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惊艳的看着走进寨子的两个汉家女子。 希秀家事寨子里的苗医，有着很高的地位，因此一路走来，这里的人纷纷都和她们爷孙打招呼，态度很是热情。 也有人好奇来打谈叶菩提一行人的身份，希秀都是以这是自己的朋友为由回复。 穿过大半个寨子，一行人来到希秀家的吊脚楼前。 第322章 出大事了 吊脚楼依山而建，与地形嵌合度极高，一座座排列开，错落精致。 希秀家吊脚楼在这一片建筑中不算非常的出彩，仅从外观来看，看得出已经经历过许多的风霜，但是进到内里却是干净直接，家具虽不太多，但样式、用料都很经典，看得出当年置办这些的时候是花费很多心思的。 希秀娘亲早逝，家中只剩她和阿爹、爷爷三人，如今阿爹被沈月宫请去治病，也就是剩下爷孙两人。 叶菩提一行四人，希秀便准备了两间客房，叶菩提自然是和贺兰明月同住一屋。 安顿她们住下，希秀便下厨准备晚饭，她爷爷则是坐在门前研磨一些今天出门顺道采来的药材。 苗医很多都是家族流传，希秀也是一样，希卯老爷子以前也是寨子里的苗医，后来年岁渐大，便只留在寨子为人瞧病，出远门的事情都交给儿子。 再后来有希秀帮忙，一般的小病小伤，她也都能治疗，只有大病才会请希卯出手，于是他就闲下来，平日捕捕鱼、喂喂鸡鸭、然后然后研究一些药草，给孙女讲讲医理，日子倒是悠闲自在。 老爷子汉家话说不太利索，因此便没有怎么和叶菩提她们交流，主要是他这一生都生活在九山七十二坞，极少去其他地方，反观希秀，得益于大雍一统天下，南疆与其他地方交流躲起来，因此汉家话朔风非常好。 希秀下厨房，贺兰明月也跟着过去帮忙——她自己也是会厨艺的，只是平日极少有下厨的机会。 一个磨草药，两个下厨，剩下三人大眼瞪小眼，叶菩提说道：“要不我们出去转转？” 孙伯深以为然的点头：“咱们在这里确实有些多余。” 疾风也赞同道：“是有些碍眼。” 苗家的风俗还是与汉家有些不同的，因此叶菩提便问希秀姑娘应该注意些什么。 希秀道：“一般也不需要注意什么，寨子人都看到是我带你们回来的，都知道你们是我的朋友，肯定很热情，不过……” 她看着叶菩提笑道：“就是叶姐姐你这么漂亮，肯定招人喜欢，要是有年轻的小伙子对你唱山歌，你可别应啊。” “唱山歌是表白吧？”叶菩提说道：“这个习俗我还是听说过的。” “嗯嗯。 ”希秀使劲点头：“是的，而且我们苗人都很热情，看到喜欢的人肯定是要上去表白的，所以你要注意啦，当然你要是想留在我们燕子坞，我也是非常非常赞同的。” 一旁正在帮忙的贺兰明月闻言，连忙抬头强调道：“我们就是路过，路过。” “我知道啦。 ”希秀说道：“两个姐姐都是外面飞来的金凤凰，我们燕子坞没有梧桐树，可留不下你们呢。” 叶菩提说道：“燕子坞很漂亮，世外桃源，要不是我们还有事在身，倒是可以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随时欢迎啊。 ”希秀说道：“只要两位姐姐愿意来燕子坞，想住多久都可以呢。” 叶菩提与孙伯、疾风两人离开希秀家，先是在寨子里四处逛了逛，果然如希秀所说，苗家人真的很热情，也很耿直。 叶菩提仅是在寨子里转悠半圈，已经遇到好几个热情的苗家小伙子了。 再后来无奈叶菩提只能带着两人登上寨子后面的山顶看风景了。 燕子坞处在飞泉山外围山坳中，山势险峻，曲径蜿蜒。 普通人要登上山顶，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但叶菩提三人行来不过片刻，这还是三人没有刻意赶路，只当是散步的结果。 站在山顶，俯瞰燕子坞，依山傍水，美如动态的山水画。 孙伯叹道：“这是出好地方。” “那也是苗人世代辛苦开辟的功劳。 ”叶菩提说道：“若没有这些苗人的辛苦，也不会有如今这漂亮的燕子坞，这里也只能是一处风景不错的深山老林。” 孙伯笑道：“叶姑娘所言极是。” 两人正在说话，遥遥就看到进入燕子坞的山道上有一道身影正在发足狂奔。 那是一个穿着苗服的年轻人，朝着燕子坞方向跑来，离得近以三人目力甚至能看清楚他额头的汗水。 那年轻人似乎非常焦急，一口气进寨子，也不与旁人搭话，直奔某个方向的吊脚楼而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站在山顶的孙伯惊讶道：“那边应该是希秀姑娘家吧？”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我们也下去看看，那人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说不准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三人下了飞泉山，往希秀家走去。 刚到家门口，便听到里边传来希秀的声音，说的是苗语，叶菩提听不懂，但听得出她语气急促，满是惊讶和焦急。 三人走进屋中，看到贺兰明月也在场，但是和三人一样，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不清楚两人在交谈什么。 希卯老爷子也在，坐在一旁眉头紧皱，时不时还要出声说句什么。 交谈完，不容叶菩提询问，就看到希秀着急忙慌要跟着那年轻人离开。 看她神态不对，叶菩提连忙拉着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希秀急忙说道：“我阿爹被沈月宫的人抓起来啦，我……我要去郡城。” “武陵郡城距离这里有两百多里呢。 ”叶菩提沉声道：“岂是你说到就到的？你就这样出门？怕是没到武陵郡就先累到在路边了，再说外面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大半夜去，不怕被豺狼虎豹叼走吗？” “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说不好我们能帮你呢。 ”感觉到这姑娘心绪紊乱，想来是已经乱了心境，叶菩提连忙往她体内渡入一道平和的真气帮她稳定情绪。 待到心情平复之后，希秀这才说道：“是这样的，我阿爹不是去给沈月宫的人治病吗？阿爹去了，用了许多的办法，但是那沈月宫的小公子仍不见好，一同被招集去的医生很多，三日前也不知道是谁给小公子用错药，竟然导致病情恶化，眼见性命堪忧，那沈月宫的人大怒，便将所有的医生、郎中都抓起来，说要是救不回小公子的性命，他们也都要给小公子陪葬。” “这事有蹊跷啊。 ”不等叶菩提说话，一旁的贺兰明月就说道：“这沈月宫召集那么多医生，明显非常在乎这个小公子，如此在乎他的性命，怎么会让人给随便用药？这么多人，用错药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叶菩提说道：“有阴谋是肯定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但现在不是讨论阴谋的时候，问题是希秀的阿爹被沈月宫抓起来了，而且已经过去三天时间，现在情况如何都不清楚，重要的是先要救人。” 希秀也是焦急道：“是啊，所以我才要去郡城。” “可你能有什么办法？”贺兰明月说道：“你去便能救你阿爹吗？” 希秀一时间哑口无言，她方才只是心中焦急，已经乱了方寸，只想着去武陵郡，根本来不及想这些，论及医术，她自然还比不过她阿爹，连她阿爹都束手无策的病人，她又能如何？ 再说她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如何赤手空拳从沈月宫手下将人救出来？ 叶菩提说道：“去还是要去的，现在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不多，只能先去搞清楚情况，然后见机行事。” 她看看外面的天色，说道：“今晚就算了，已经很晚，我们便是连夜赶路，到武陵郡也已经是半夜，城门紧闭，就算我们翻进去，也无处可去了，不如养精蓄锐，明天一大早再去。” 希秀忧心忡忡，但也明白叶菩提所说的是事实，只得沉默着点头。 贺兰明月劝慰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那沈月宫我们也素有耳闻，是个名门正派，应该不会无端做这种杀人的事情，而且还是杀许多人，不然岂不是藐视王法？朝廷可是最忌讳这些事情，这么做会给他们惹来大麻烦的，这应该是焦急下的威胁之言。” 沈月宫确实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甚至能位列江湖十大名门之一，在朝廷也是有报备的。 但同样叶菩提和贺兰明月也知道沈月宫暗中已经被长生教控制，如今的成分还真说不好了。 不过这种事情没必要告诉希秀，让她徒增担忧。 却不想希秀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轻松下来，说道：“你们不知道的，沈月宫在我们这边势力很大的，官府都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要真的做这些事情，官府也不会管的。” “狼狈为奸啊？”贺兰明月笑道：“没关系，实不相瞒，我们几日此番也是为那沈月宫而来，且我们在外面也认知一些京城的高官，有我们在，这沈月宫想要一手遮天，那是不可能的，这件事我们肯定会帮你。” 这两句贺兰明月倒是没有说大话，她在京城确实确实不少勋贵，其中不乏一些手握实权的大佬。 她背后有顾青城撑腰，顾青城又是一个可以让天子陛下都屈尊降贵迎接的人物。 贺兰明月若有事相求，这些大佬们肯定都非常愿意卖她一个面子。 “谢谢。 ”希秀感激道：“谢谢你们了。” 贺兰明月大笑道：“我们是朋友啊，既然是朋友，朋友有麻烦，我们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在叶菩提和贺兰明月的劝慰下，希秀姑娘才终于打消连夜去武陵郡的想法，但今晚对她来说注定也是个不眠夜。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众人起的大早，草草吃过早饭，便准备去武陵郡。 才出得门，就看到昨晚送信那个小伙子站在门外等候。 希秀介绍道：“这是我们寨子的扎林，他在武陵郡做买卖，人很好呢，我们寨子的人去武陵郡都经常去他那里，这次也是多亏他把消息送回来呢。” 出行的人中多出一个扎林，再加上这个扎林，一行六人离开燕子坞，往武陵郡而去。 一路两百余里，但是大多数都是崎岖的山路，根本没办法骑马，而且短时间她们也弄不到马匹，所以叶菩提带着贺兰明月，孙伯带着希秀，疾风带着扎林，他们便是用轻功赶路。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边景色飞速倒退后去。 直到此时，希秀才知道这几个刚认识的朋友竟然江湖高手，于是心中对救出自己阿爹的信心又大出几分。 两百余里，三人虽然带着人，但放开施展轻功，也不过半日时间就赶到。 武陵郡隶属湘州，与黔州交界。 这里以苗人为主，其余则都是汉人，其他族裔反倒是很少。 作为以苗人为主的最大郡城，武陵郡还是非常繁华热闹的，仅是城中及周围郊区就居住着近十万之众，放在整个湘州也仅仅是比州府人口少一些而已。 沈月宫总部便是在这武陵郡外的一座山下。 沈月宫在南疆之外的地方只能算作一流宗门，排名甚至比唐门还要低一名，勉强挤进十大宗门的末尾，但作为武陵郡乃至整个南疆最大的宗门，他们在这里的影响力是超乎想象的。 他们不仅有自己宗门驻地，还在各处开着武馆，经营着钱庄和矿场这样的生前机器，宗门内外，管事、弟子、仆役、伙计、帮闲加起来有数万之众，势力延伸至南疆三州各郡县。 整个沈月宫大半弟子都是苗家人，苗人彪悍却又团结，正是因为如此，沈月宫才能在南疆拥有如此大的势力。 就连官府都不得不和他们搞好关系，如此才能更好管理南疆。 他们在这里的势力可比岭南那个如意宫在当地的势力根基深厚太多了，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所以希秀得知自己阿爹的消息后才会如此恐惧，完全是沈月宫留下的阴影太大。 沈月宫越是势力大，叶菩提对长生教就越是提防——沈月宫的人数还要超过长生教，但他们仍是被长生教控制，可见这长生教的手段。 按照那扎林的说法，沈月宫那位小公子的身份非常重要，所以他们才要不惜任何手段来救他，但如今这般情况，他已经陷入昏迷，随时可能丧命，因此沈月宫暴怒。 若想熄灭沈月宫的怒火那就要救回小公子，但如今南疆的医生、郎中几乎被请个遍，却没有人能治疗好那个小公子。 他知道的消息都是在武陵郡传开的消息，但其中许多细节却不是他这个小商人能了解到的。 因此一行人就跟着扎林进城，在他的铺子不远处找家客栈落脚，然后去打探沈月宫的信息。 PS：错别字明天开始纠正，多谢大家的指出。 今天太累了，睡了。 第323章 活死人 沈月宫独占武陵郡城外的一座山作为宗门总部所在。 这座山原名已经不可知，如今都称呼为沈月山。 仅是这总部所在，一座山上便有三千弟子，远非一般门派可比拟。 放眼整座江湖，也仅有五竹会、丐帮能在人数上超过沈月宫。 这一段时间，沈月宫内的气氛一直很凝重，因为他们的小公子病了。 重病，几乎要丧命的那种。 这位小公子是沈月宫宫主老年得子，极受宠爱。 因此生病之后，老宫主遍请名医诊治，但如今仍不见好转，惹得老宫主大怒。 更可怕的是前几天也不知道是哪个庸医用错药，直接导致小公子病情加重，眼见已经是快要无药可救了。 心焦的老宫主当日就病倒。 老宫主病倒，但沈月宫几万人的运转不能停，好在少宫主从外赶回来，很快就接替老宫主开始处理宗门事务了。 少宫主是长子，已经年过四旬，成熟稳重。 他先是将所有给小公子治病的郎中控制起来，但并没有杀人，只是在查找那给小公子用错药的庸医，接着又连夜差遣人去中原各处寻找名医。 这样一番折腾，那小公子却已经气若有丝，只剩下半口阳气留在人间，也不知道还能撑几日。 这就是孙伯从外面打探到沈月宫如今的情况。 客栈内几人对坐商议事情。 贺兰明月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这小公子明明快死了，那少宫主却把所有郎中控制起来不让他们治疗，美其名曰是查找那个庸医，然后又让人去中原各处寻找名医，他的所作所为怎么看也不像是想救自己弟弟的样子，反倒是想要耗死他呢。” “很明显就是这样的。 ”叶菩提说道：“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人，都是救人要紧，这人倒好，偏生用个理由把郎中们控制起来，一人用错药……且不说是真的用错药还是有什么阴谋，但这终归是一个人的事情，不可能所有医生都这样，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他控制郎中们的理由有几分道理，但并不足以让人信服，他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谋杀！”贺兰明月说道：“这世间就没有新鲜事，兄弟阋墙的事情以前有，现在有，以后肯定还会有。” 希秀在一旁听着两人分析，但她对沈月宫这可能是内乱的阴谋不感兴趣，她只想救回自己的阿爹。 听到两人分析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少宫主为害小公子而准备的阴谋，希秀蹙眉说道：“那这样说的话，我阿爹他们岂不是没救了？” 如果一切真的按照叶菩提和贺兰明月的猜测，那少宫主摆明是想要小公子的命，也就是说她阿爹和另外那些来给小公子治病的医生们一个都活不了了。 这才是让她最忧心的地方啊。 叶菩提说道：“救人肯定是能救的，只要能寻得到沈月宫关人的地方，我便能把人救出来，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个沈月宫的小公子已经是摆明等死的下场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他死之前把阿爹他们救出来，免得他们成为沈月宫发泄怒气的对象，给那少宫主做替罪羊。” 贺兰明月转头问向孙伯：“可查到那些医生都被关在哪里？” 孙伯摇摇头：“尚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被接进沈月宫，后来再就未曾出来过，如今想来也应该是在沈月宫某处关押着，但是那是一整座山，我没有找到。” “无妨。 ”叶菩提说道：“今晚我去一趟，既然确定人就在沈月宫，总会能找到的。” 希秀姑娘满面愁容，显然对这件事不怎么看好。 贺兰明月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不用太担心了，菩提很厉害的，肯定能救出你阿爹。” 叶菩提却道：“沈月宫虽然人多势众，但没有什么厉害的高手，救人并不难，但你们要考虑的是救出人之后的事情，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南疆，而那个少宫主明显是想让你阿爹这些医生们背锅，便是救出来，沈月宫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是你们之后应该考虑的事情。” 希秀咬咬牙，说道：“大不了我们一家藏到深山老林中去，九山七十二坞，这么大的地方，哪里没有容身之地？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等到事情过去我们再出来。” 叶菩提劝慰道：“深山老林多豺狼虎豹，这样做并非上策，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如此，这件事还是等把人救出来再说吧，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其实叶菩提心中已经有一个转移沈月宫视线的方法，可以让他们轻易就忘记这群被无辜牵连的医生。 那就是直接宰了那个少宫主！这样沈月宫所有人都会想着给他们的少宫主报仇，没人会再去追责几个逃走的医生了。 只是这样会给她自己惹来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没有查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沈月宫已经成为长生教的爪牙，杀对方的人，叶菩提内心可没有任何犹豫。 定计如此，几人也就等着夜色的到来。 这一次不是叶菩提独身一人前往，疾风和她同行，以便能有个相互间的照应。 两人在落日前已经出城，直等到夜色沉沉才动身。 明月高悬，虫鸣交织。 今夜确实不是个夜探的好时间，但她们没有时间。 谁知道那个什么小公子会什么时候归西？一旦他归西，所有的郎中医生都会被当成替罪羊，性命堪忧。 所以叶菩提她们必须在那小公子归西之前救出希秀的阿爹。 如沈月宫这般的江湖门派，一般都会私设地牢，虽然是朝廷律法所不允许的，但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没有官府的人会就这这件事不放。 要控制这么多的医生郎中，自然是关进地牢最省事稳妥。 沈月宫大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几个守门弟子各自站得笔直，这段时间以来沈月宫一直戒备森严，原本可以偷懒的他们也不敢再偷懒，每次值班都是睁大眼睛。 但是任凭他们如何认真，叶菩提和疾风两人仍是轻松绕过大门翻进沈月宫内。 沈月宫占据占据整座沈月山，规模抵得上燕王府，内里的院落宫殿不计其数，想要在其中寻得关押人的地牢并不容易。 但是叶菩提观察山形，再对比燕王府地牢的位置，猜测这地牢大概率是和燕王府一样修建在后山。 从前山到后山距离极远，一路上都是住宅，两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夜色渐深，各处灯火逐渐熄灭，沈月宫陷入黑暗寂静，唯有无边的月色洒下来。 两人一路摸到后山处，这里开凿出许多的沿山曲径，每隔一段山路就会有沈月宫的弟子值守，显然这后山是很重要的地方。 也证明叶菩提先前的猜测有些道理。 既然可以确定地牢在这里，那么想要寻找具体位置并不困难，因为地牢附近必然会有守卫，而且沈月宫也想不到会有人来救这些郎中医生。 很快在半山腰，两人发现一处严密守卫的山洞。 山洞不过一丈宽高，但洞口前却守着八个护卫，八个都是彪形大汉，各个修为不俗。 这样的配置在这后山实在有些扎眼，因此叶菩提对疾风说道：“待会你帮我望风，我需要进去看看，若里面真的是那些医生，我们再出来寻找合适离开的路线。” “好的。 ”疾风答应之后就悄然隐在山间一颗树上，帮着叶菩提望风。 八个护卫守在洞门前，长夜漫漫，无聊的他们只能吹牛聊天解闷，内容也不过女人、银子之类的。 叶菩提隐在暗中，手指勾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点出八道剑气，每一道都准确命中这些护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八个护卫齐齐昏倒，连一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身影一闪，叶菩提闪身进入山洞。 山洞一路朝下，里面很干燥，隔不远就点燃一个火盆，山洞内明亮如昼，很显然这里时常有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环境。 叶菩提用出步步生莲，脚不沾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沿着山洞走出三十多丈，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圆顶洞穴，但是洞穴没有地面，下方是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叶菩提站在深渊边，随手扣下一块岩石丢下去，过了许久才能到石块落地的声音。 她估摸着这深渊至少有五十丈之深！这山洞中只此一条深渊，再不见其他。 叶菩提觉得这下面一定有什么秘密，不然沈月宫为什么要派这么多人守着这里？ 深渊两壁光滑，不见任何的绳索云梯，也不知道沈月宫的人是如何上下。 思索一下，叶菩提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只看这深渊，很有可能并不是关押那些医生的地方——看管一群不会武功的医生，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她只是好奇这下面有什么，值得沈月宫如此谨慎对待，有数十丈深渊阻隔，还要派人在外面守护。 她纵身一跃，身体飘飘忽忽往下落去。 连续下落数十丈，她脚尖往旁边峭壁一点，整个人就安稳落下来。 这里应该是沈月山的山腹之内，她现在站在深渊下面，光滑的峭壁两边，各开凿出一个山洞，很明显能看得出人工开凿的痕迹。 叶菩提随意选一个山洞走进去，里面同样燃着火盆，证明这里的通风很好。 山洞曲折，她刚走出十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她闻道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这股味道似乎是很多东西混合出来的，但她又说不出是什么。 为防止有毒，叶菩提赶紧摒气凝息，继续往里面走去，走过几步，眼前陡然一亮，她就站在一处巨大空间之内。 这里面方圆十丈的空间，密密麻麻摆满大瓮。 大瓮，每一口都半人高。 而在这大瓮中装的既不是水也不是酒，而是人！每一口大瓮中都装着一个人，只露出脑袋，身体则深埋在瓮中。 方才她闻道的怪异味道就是从这些大瓮中散发出来的。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每个人都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副场景着实有些瘆人，若是换作其他人遇到这种毛骨悚然的场景早已经尖叫出声了。 但叶菩提毕竟不是常人，有着高绝的修为，艺高人胆大，眼前这幅场景虽然让她蹙眉不已，但还不至于心生害怕。 她靠近过去，检查每一口大瓮，惊奇的发现这些瓮中的人竟然还都活着！然而他们虽然还都有生命力，但实际上已经是活死人，活着也只是受罪而已。 很明显这里并不是沈月宫关押医生们的地方，但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弄出这么多的活死人？有什么目的？ 这里面除过这些大瓮再无他物，而且也没有其他人，所以叶菩提一头雾水，根本找不到原因。 她仔细查看一遍，发现现场六十余人，全部都是活死人！每一口大瓮里面都注满不知名的液体，这些活死人都被泡在液体中。 查看许久，叶菩提也弄不清楚这里面的秘密，只得放弃，原路返回。 深渊下还有另外一条通道，叶菩提从这活死人的通道出来，立刻就转向另外一条通道。 同样是走出十几丈，眼前豁然开朗，出现在她面前的同样是一个石洞，但和之前那个活死人的石洞不同，这处石洞明显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洞内床榻、桌椅等一应俱全，而且被褥掀开，显然这里是有人常住的。 在山洞另一面还有几个不同的洞口，不知道通往何处。 这里虽然有生活用品，也有人生活的痕迹，但眼下这里并没有任何人。 叶菩提走进去，心中满是不解，另一边的石洞全是活死人，这边却又有活人在生活，沈月宫到底在搞什么？ 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叶菩提立刻闪身躲到洞外，借助着阴影来隐藏自己。 脚步渐行渐近，从山洞另一面的其中一个洞中走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头发花白，佝偻着腰，一步步走来，步履蹒跚，非常费力——因为他的手脚都带着锁链，沉重的锁链拖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响动。 他床榻上的被褥是掀开的，说明这人之前就在这里睡觉，现在他同样也朝着床榻走去，但走到一半，他突然出声道：“谁在外面？” 声音苍老嘶哑，非常难听。 叶菩提心中略微诧异——自己已经隐藏气息，而且还藏在外面的昏暗处，这老头明显不会武功，又是老眼昏花，怎么发现自己的？ 只听他说道：“别藏了，虽然我看不清，但是能闻到，出来吧。” 气味吗？ 叶菩提缓缓走进山洞，说道：“你是靠气味发现我的？” 老头点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没错，我现在和瞎子也没多大区别，但我的鼻子非常灵，一点细微的味道都能觉察到，而且我对这里非常了解，任何异常的味道都逃不脱我的鼻子，你虽然藏得很好，但身上的香气还是出卖你了，想要发现你不困难。” 第323章 活死人 沈月宫独占武陵郡城外的一座山作为宗门总部所在。 这座山原名已经不可知，如今都称呼为沈月山。 仅是这总部所在，一座山上便有三千弟子，远非一般门派可比拟。 放眼整座江湖，也仅有五竹会、丐帮能在人数上超过沈月宫。 这一段时间，沈月宫内的气氛一直很凝重，因为他们的小公子病了。 重病，几乎要丧命的那种。 这位小公子是沈月宫宫主老年得子，极受宠爱。 因此生病之后，老宫主遍请名医诊治，但如今仍不见好转，惹得老宫主大怒。 更可怕的是前几天也不知道是哪个庸医用错药，直接导致小公子病情加重，眼见已经是快要无药可救了。 心焦的老宫主当日就病倒。 老宫主病倒，但沈月宫几万人的运转不能停，好在少宫主从外赶回来，很快就接替老宫主开始处理宗门事务了。 少宫主是长子，已经年过四旬，成熟稳重。 他先是将所有给小公子治病的郎中控制起来，但并没有杀人，只是在查找那给小公子用错药的庸医，接着又连夜差遣人去中原各处寻找名医。 这样一番折腾，那小公子却已经气若有丝，只剩下半口阳气留在人间，也不知道还能撑几日。 这就是孙伯从外面打探到沈月宫如今的情况。 客栈内几人对坐商议事情。 贺兰明月说道：“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这小公子明明快死了，那少宫主却把所有郎中控制起来不让他们治疗，美其名曰是查找那个庸医，然后又让人去中原各处寻找名医，他的所作所为怎么看也不像是想救自己弟弟的样子，反倒是想要耗死他呢。” “很明显就是这样的。 ”叶菩提说道：“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人，都是救人要紧，这人倒好，偏生用个理由把郎中们控制起来，一人用错药……且不说是真的用错药还是有什么阴谋，但这终归是一个人的事情，不可能所有医生都这样，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他控制郎中们的理由有几分道理，但并不足以让人信服，他这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谋杀！”贺兰明月说道：“这世间就没有新鲜事，兄弟阋墙的事情以前有，现在有，以后肯定还会有。” 希秀在一旁听着两人分析，但她对沈月宫这可能是内乱的阴谋不感兴趣，她只想救回自己的阿爹。 听到两人分析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少宫主为害小公子而准备的阴谋，希秀蹙眉说道：“那这样说的话，我阿爹他们岂不是没救了？” 如果一切真的按照叶菩提和贺兰明月的猜测，那少宫主摆明是想要小公子的命，也就是说她阿爹和另外那些来给小公子治病的医生们一个都活不了了。 这才是让她最忧心的地方啊。 叶菩提说道：“救人肯定是能救的，只要能寻得到沈月宫关人的地方，我便能把人救出来，所以你不用太过担心。” 顿了顿，她又说道：“这个沈月宫的小公子已经是摆明等死的下场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他死之前把阿爹他们救出来，免得他们成为沈月宫发泄怒气的对象，给那少宫主做替罪羊。” 贺兰明月转头问向孙伯：“可查到那些医生都被关在哪里？” 孙伯摇摇头：“尚不清楚，只知道他们被接进沈月宫，后来再就未曾出来过，如今想来也应该是在沈月宫某处关押着，但是那是一整座山，我没有找到。” “无妨。 ”叶菩提说道：“今晚我去一趟，既然确定人就在沈月宫，总会能找到的。” 希秀姑娘满面愁容，显然对这件事不怎么看好。 贺兰明月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不用太担心了，菩提很厉害的，肯定能救出你阿爹。” 叶菩提却道：“沈月宫虽然人多势众，但没有什么厉害的高手，救人并不难，但你们要考虑的是救出人之后的事情，我们不可能一直留在南疆，而那个少宫主明显是想让你阿爹这些医生们背锅，便是救出来，沈月宫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是你们之后应该考虑的事情。” 希秀咬咬牙，说道：“大不了我们一家藏到深山老林中去，九山七十二坞，这么大的地方，哪里没有容身之地？他们也不可能一直揪着这件事情不放，等到事情过去我们再出来。” 叶菩提劝慰道：“深山老林多豺狼虎豹，这样做并非上策，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如此，这件事还是等把人救出来再说吧，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其实叶菩提心中已经有一个转移沈月宫视线的方法，可以让他们轻易就忘记这群被无辜牵连的医生。 那就是直接宰了那个少宫主！这样沈月宫所有人都会想着给他们的少宫主报仇，没人会再去追责几个逃走的医生了。 只是这样会给她自己惹来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或者没有查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沈月宫已经成为长生教的爪牙，杀对方的人，叶菩提内心可没有任何犹豫。 定计如此，几人也就等着夜色的到来。 这一次不是叶菩提独身一人前往，疾风和她同行，以便能有个相互间的照应。 两人在落日前已经出城，直等到夜色沉沉才动身。 明月高悬，虫鸣交织。 今夜确实不是个夜探的好时间，但她们没有时间。 谁知道那个什么小公子会什么时候归西？一旦他归西，所有的郎中医生都会被当成替罪羊，性命堪忧。 所以叶菩提她们必须在那小公子归西之前救出希秀的阿爹。 如沈月宫这般的江湖门派，一般都会私设地牢，虽然是朝廷律法所不允许的，但天高皇帝远，在这里没有官府的人会就这这件事不放。 要控制这么多的医生郎中，自然是关进地牢最省事稳妥。 沈月宫大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几个守门弟子各自站得笔直，这段时间以来沈月宫一直戒备森严，原本可以偷懒的他们也不敢再偷懒，每次值班都是睁大眼睛。 但是任凭他们如何认真，叶菩提和疾风两人仍是轻松绕过大门翻进沈月宫内。 沈月宫占据占据整座沈月山，规模抵得上燕王府，内里的院落宫殿不计其数，想要在其中寻得关押人的地牢并不容易。 但是叶菩提观察山形，再对比燕王府地牢的位置，猜测这地牢大概率是和燕王府一样修建在后山。 从前山到后山距离极远，一路上都是住宅，两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夜色渐深，各处灯火逐渐熄灭，沈月宫陷入黑暗寂静，唯有无边的月色洒下来。 两人一路摸到后山处，这里开凿出许多的沿山曲径，每隔一段山路就会有沈月宫的弟子值守，显然这后山是很重要的地方。 也证明叶菩提先前的猜测有些道理。 既然可以确定地牢在这里，那么想要寻找具体位置并不困难，因为地牢附近必然会有守卫，而且沈月宫也想不到会有人来救这些郎中医生。 很快在半山腰，两人发现一处严密守卫的山洞。 山洞不过一丈宽高，但洞口前却守着八个护卫，八个都是彪形大汉，各个修为不俗。 这样的配置在这后山实在有些扎眼，因此叶菩提对疾风说道：“待会你帮我望风，我需要进去看看，若里面真的是那些医生，我们再出来寻找合适离开的路线。” “好的。 ”疾风答应之后就悄然隐在山间一颗树上，帮着叶菩提望风。 八个护卫守在洞门前，长夜漫漫，无聊的他们只能吹牛聊天解闷，内容也不过女人、银子之类的。 叶菩提隐在暗中，手指勾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点出八道剑气，每一道都准确命中这些护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这八个护卫齐齐昏倒，连一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身影一闪，叶菩提闪身进入山洞。 山洞一路朝下，里面很干燥，隔不远就点燃一个火盆，山洞内明亮如昼，很显然这里时常有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环境。 叶菩提用出步步生莲，脚不沾地，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沿着山洞走出三十多丈，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圆顶洞穴，但是洞穴没有地面，下方是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叶菩提站在深渊边，随手扣下一块岩石丢下去，过了许久才能到石块落地的声音。 她估摸着这深渊至少有五十丈之深！这山洞中只此一条深渊，再不见其他。 叶菩提觉得这下面一定有什么秘密，不然沈月宫为什么要派这么多人守着这里？ 深渊两壁光滑，不见任何的绳索云梯，也不知道沈月宫的人是如何上下。 思索一下，叶菩提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只看这深渊，很有可能并不是关押那些医生的地方——看管一群不会武功的医生，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她只是好奇这下面有什么，值得沈月宫如此谨慎对待，有数十丈深渊阻隔，还要派人在外面守护。 她纵身一跃，身体飘飘忽忽往下落去。 连续下落数十丈，她脚尖往旁边峭壁一点，整个人就安稳落下来。 这里应该是沈月山的山腹之内，她现在站在深渊下面，光滑的峭壁两边，各开凿出一个山洞，很明显能看得出人工开凿的痕迹。 叶菩提随意选一个山洞走进去，里面同样燃着火盆，证明这里的通风很好。 山洞曲折，她刚走出十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她闻道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这股味道似乎是很多东西混合出来的，但她又说不出是什么。 为防止有毒，叶菩提赶紧摒气凝息，继续往里面走去，走过几步，眼前陡然一亮，她就站在一处巨大空间之内。 这里面方圆十丈的空间，密密麻麻摆满大瓮。 大瓮，每一口都半人高。 而在这大瓮中装的既不是水也不是酒，而是人！每一口大瓮中都装着一个人，只露出脑袋，身体则深埋在瓮中。 方才她闻道的怪异味道就是从这些大瓮中散发出来的。 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每个人都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毫无血色，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副场景着实有些瘆人，若是换作其他人遇到这种毛骨悚然的场景早已经尖叫出声了。 但叶菩提毕竟不是常人，有着高绝的修为，艺高人胆大，眼前这幅场景虽然让她蹙眉不已，但还不至于心生害怕。 她靠近过去，检查每一口大瓮，惊奇的发现这些瓮中的人竟然还都活着！然而他们虽然还都有生命力，但实际上已经是活死人，活着也只是受罪而已。 很明显这里并不是沈月宫关押医生们的地方，但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弄出这么多的活死人？有什么目的？ 这里面除过这些大瓮再无他物，而且也没有其他人，所以叶菩提一头雾水，根本找不到原因。 她仔细查看一遍，发现现场六十余人，全部都是活死人！每一口大瓮里面都注满不知名的液体，这些活死人都被泡在液体中。 查看许久，叶菩提也弄不清楚这里面的秘密，只得放弃，原路返回。 深渊下还有另外一条通道，叶菩提从这活死人的通道出来，立刻就转向另外一条通道。 同样是走出十几丈，眼前豁然开朗，出现在她面前的同样是一个石洞，但和之前那个活死人的石洞不同，这处石洞明显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洞内床榻、桌椅等一应俱全，而且被褥掀开，显然这里是有人常住的。 在山洞另一面还有几个不同的洞口，不知道通往何处。 这里虽然有生活用品，也有人生活的痕迹，但眼下这里并没有任何人。 叶菩提走进去，心中满是不解，另一边的石洞全是活死人，这边却又有活人在生活，沈月宫到底在搞什么？ 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叶菩提立刻闪身躲到洞外，借助着阴影来隐藏自己。 脚步渐行渐近，从山洞另一面的其中一个洞中走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者，头发花白，佝偻着腰，一步步走来，步履蹒跚，非常费力——因为他的手脚都带着锁链，沉重的锁链拖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响动。 他床榻上的被褥是掀开的，说明这人之前就在这里睡觉，现在他同样也朝着床榻走去，但走到一半，他突然出声道：“谁在外面？” 声音苍老嘶哑，非常难听。 叶菩提心中略微诧异——自己已经隐藏气息，而且还藏在外面的昏暗处，这老头明显不会武功，又是老眼昏花，怎么发现自己的？ 只听他说道：“别藏了，虽然我看不清，但是能闻到，出来吧。” 气味吗？ 叶菩提缓缓走进山洞，说道：“你是靠气味发现我的？” 老头点头，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没错，我现在和瞎子也没多大区别，但我的鼻子非常灵，一点细微的味道都能觉察到，而且我对这里非常了解，任何异常的味道都逃不脱我的鼻子，你虽然藏得很好，但身上的香气还是出卖你了，想要发现你不困难。” 第324章 南朝遗民 “你是谁？”叶菩提问出这句话。 老头愣住，继而放肆大笑，笑声凄厉心酸，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他说道：“我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叶菩提冷哼一声：“哼！不要和我装神弄鬼，你是人是鬼，我还是分得清的！” 莫说眼前是一个大活人，就真是一个厉鬼，叶菩提也不会害怕，反而有可能把他再送回地狱。 这老头止住笑声，反问道：“你又是谁？不是沈月宫的人吧？” 叶菩提说道：“我确实不是沈月宫的人，但我看你这般模样，应该也不是沈月宫的人吧？所以你先说你的来历，我再说我的来历。” 在这数十丈深渊之下还带着铁链，很明显这人是被沈月宫囚禁之人，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能让沈月宫这般对待。 老头说道：“如今是什么世道？” “嗯？”叶菩提被他的问话弄得一愣，然后才说道：“如今是永平十九年。” 她初来中原时是永平十七年，一眨眼已经两年过去，若不是这老头提起，她也没注意到如今已经是永平十九年了。 “永平十九年是什么？”老头焦急问道：“清德呢？年号怎么不是清德？” “清德是南干最后的年号。 ”叶菩提说道：“你是南干遗民？” 老头厉声说道：“什么南干北干！什么遗民，我大干何时有……” 说到一半，他蓦然明白了什么，整个人怔住。 突然双膝跪地，连连磕头，悲声道：“我大干没了……” 看着这人的状态，叶菩提叹一口气，说道：“南干已经在二十五年前被灭了，你说的清德是南干最后一个年号，之后就改为大雍的武彰，再到现在的永平，这么看来你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闻言老头抬起头看向叶菩提，满脸仅是茫然之色，说道：“我是清德二年被关进这里的，但不知道过去多久了，我只记得我来时还是满头黑发，如今却……” 说着他抓过一缕发梢，已经是全部灰白。 叶菩提说道：“清德二年，那就是二十七年了。” 叶菩提想了想，南干清德二年的时候，大雍已经和南干开战，战事胶着，甚至南干一度还取得军事上的优势。 那时天下人都更看好南干，而不是起于雍凉寒苦之地的大雍，大多人都认为这场定鼎春秋国运的大战会被南干拿下来。 但第二年春天大雍果断换将，换上的是刚从南干回来的李策。 李策先前亲自去南干走一遍，期间还有自己的父母以及未来的燕王妃，他们四人结伴游历南干，其中李策就是借着这层掩护，好好将南干梳理一遍。 大雍换上李策之后，战事果断逆转，两年时间，大雍势如破竹，成功渡过长江，一举拿下这个春秋国战中最大的对手，同时此役也奠定李策春秋第一名将的地位。 这人是清德二年被带来的，理应是知道双方开战的事情，只是那时南干占据优势，所以他估计很难相信战局会在第二年急转直下。 他的大干，终究是没了。 “二十七年……”老头喃喃自语：“已经过去二十七年了吗？” 说着他竟然痛哭起来，嘶声道：“二十七年！历阳天！你误我二十七年啊！” 历阳天就是沈月宫老宫主的名讳，果然这人是被沈月宫囚禁在此的，只是不知道沈月宫为何要囚禁他。 叶菩提道：“说说你的经历，说不好我能救你出去。” 老头终于止住哭声，艰难起身坐到床榻上，说道：“我这里没有桌椅坐塌，就只能委屈姑娘你站着了。” “无妨。 ”叶菩提说道：“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还是先说你的事情吧。” 老头缓缓心绪，这才说道：“我叫吴映尘，是大干的宫廷太医，清德二年为奸人所害，被下牢狱，而后被神秘人救出，带到此处囚禁，在这里我不知岁月，不知白天黑夜，却不知世道已过二十七年了。” 这人竟然是南干的宫廷太医，这一点是叶菩提没有想到的。 也难怪他会对南干有这等感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倒也正常。 只是沈月宫抓这么一个太医做什么？ 想想之前见到的那些活死人，叶菩提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她问道：“救出你的神秘人可是历阳天？” “不是的。 ”吴映尘说道：“我不知他的身份，只知历阳天也对他俯首帖耳，言听计从。” 叶菩提了然，那这神秘人必然是长生教主无疑。 “他们为什么要救你，又为什么将你囚禁在这里？”吴映尘呆坐在床榻上，说道：“二十七年了，你是除过沈月宫的人以外，唯一来到这里的外人，我……”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疯癫起来，哭道：“我不是人啊，我罪大恶极，罪大恶极！我该下十八层地狱……” 说着他突然下跪，趴在叶菩提脚下，说道：“姑娘，你杀了我吧，你赶紧杀了我吧！” 叶菩提衣袖挥舞，一股气劲托起吴映尘，冷声道：“人生最容易不过一死，这么容易的事情你还要求我，证明你这二十多年来就不曾想过轻生，无论因为你胆怯也罢，其他原因也罢，既然你并不十分想死，那就别发疯，原原本本把事情道来，我自有救你的办法。” 她的声音中隐含一丝真气，落入吴映尘耳中不啻黄钟大吕之音，让他清醒过来。 吴映尘坐回床榻，说道：“他们抓我来，是因为我会制蛊，他们让我帮他们制造可以害人的蛊虫。” 果然……叶菩提心中闪过一丝明悟，她心中早已经有过这般猜测，如今也是从这吴映尘口中确认这种猜测了。 叶菩提说道：“我刚才另外一座山洞过来，那边有许多活死人，都是你用来养蛊的蛊人吧？” 吴映尘无声点头。 他说道：“我是被他们逼迫的，他们用我家人做威胁，我不得不帮他们。” 叶菩提说道：“这么多年，有多少人是因为你而死？几千？几万？你的家人是人，这几千几万人就不是人了？” 饶是叶菩提平日杀人不眨眼，对于眼下之事也觉得太过残忍。 她杀人也只杀恶人和自己的对头，不会像眼下这般牵连无数无辜，这等手段与恶魔何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吴映尘使劲摇头，说道：“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送一些人下来，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我不敢不按照他们的吩咐去做啊。” 说着他晃晃手中的铁链，说道：“你看到了吗，我只是一个医生，我不会任何武功，但他们还是给我带上这铁链，就是防止我逃跑啊。” 叶菩提撇一眼他手上的铁链，突然问道：“这蛊就是铭心蛊吧？” 吴映尘一愣，说道：“对，你，你怎么知道……” “唉。 ”叶菩提说道：“先不说这些，我先救你出去，其余的事情后面再谈。” 铭心蛊是叶菩提这次来南疆重点要查的东西，这东西关乎到长生教的根本，那个教主正是通过这东西来控制其他人，若自己能找到铭心蛊的来源以及解药，那对付长生教绝对会更加容易。 所以这个吴映尘是一定要救的。 从她进来，掐着时间算也应该有一个时辰，那些被自己打晕的守卫也快醒了，她必须要离开。 叶菩提走到吴映尘面前，拿起来他手上的铁链一看，发现这是用精铁打造，而且手腕和脚腕处因为带的时间太长，已经粘合到一起。 所以她抽出茱萸剑，只是斩断吴映尘脚上和手上的铁链，至于手腕和脚腕的镣铐只能等离开之后再想办法。 “你可有想要带走的东西？”吴映尘哆嗦着站起身，虽然镣铐还未取下，但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脱离囚笼的气息。 他再床榻的被褥下面一阵摸索，摸出一本册子揣进怀里，说道：“没有啦，再没有啦，这里是地狱，我不想带任何东西出去。” 于是叶菩提带着他离开山洞，两人一路来到深渊底部。 吴映尘对叶菩提充满信心，毕竟她能从几十丈高的地方下来，那自然就有上去的办法。 但是他仍没想到这办法会如此的简单。 叶菩提提着他的腰带，轻轻一跃便是十余丈高，然后蜻蜓点水般在峭壁上轻轻一点，又是十余丈。 吴映尘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还不曾细细感觉，两人就已经安稳落在悬崖之上。 拖着吴映尘，两人一同走出山洞。 外面明月普照。 二十七年来吴映尘第一次走出来，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他的视力已经下降到近乎失明，因此只能看到外面微弱的银灰色月芒，但这已经足够让他喜极而泣了。 眼见叶菩提带着人出来，隐藏在暗中的疾风立刻现身，问道：“这便是我们要救的人吗？” 叶菩提摇头：“不是。” 她说道：“但是这人的身份更重要，我现在把他交给你，你立刻带他回去，我继续去找希秀阿爹的下落。” 疾风点点头：“好。” 叶菩提又强调道：“他的身份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谨慎小心，切莫让他出事。” 疾风点点头，抓起吴映尘，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以疾风的武功，带着吴映尘离开还是轻而易举的。 等到疾风离开，叶菩提再去看那八个已经昏迷的护卫，这些人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清醒过来，但是天亮还有几个时辰。 所以叶菩提觉得还是直接杀了，帮自己多争取几个时辰更好。 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无辜之人，下方深渊也不知道有多少冤魂等着向他们索命呢。 手起剑落，这八人就在不知不觉中见阎王了。 至少在天亮前或者其他人过来前是没人会发现他们的。 离开这半山腰的罪恶之地，叶菩提继续往山下而去——她和疾风是从正面潜入进来，然后从山顶逐渐往下搜寻过来，如今上半山已经搜查过，并没有见到希秀阿爹那一群医生，只能继续往下。 沈月山后山连接的是连绵不尽的原始森林，这里人迹罕至，但是仍有大量建筑物，因为这里是沈月宫的仓库，储存着大量物资。 看守仓库的人不少，来来回回巡视，防火防盗。 虽然人多，巡视并不太谨慎。 因为沈月宫已经是南疆独一份的宗门，强势到无人敢惹，这里又不是特别重要的地方，因此这些护卫们会松懈也是正常。 他们也不可能知道真的有人会在夜晚来到这里。 叶菩提沿着屋顶飞掠，一座座查看这些仓库。 很快就在其中一间大仓库中发现几十个被囚禁之人。 这些人被关在大仓库，每个人分得一张草席，一卷铺盖，旁边还放着药箱，不用说这便是那些被囚禁的医生郎中了。 没想到沈月宫没有把这些郎中关进地牢，而是囚禁在仓库，看得出沈月宫并不怎么重视这些郎中医生，大概率是那个少宫主的意思。 只想等着那小公子归西，然后就把这些郎中宰了当替死鬼。 这倒是方便叶菩提出手救人。 而且这仓库外就是围墙，围墙外面是无边无尽的森林，想要带着这些郎中离开也不困难。 这群郎中正在酣睡，鼾声此起彼伏，正合适叶菩提悄无声息潜入。 翻进仓库，叶菩提根据希秀描述的相貌，在一群人中寻找到希秀的阿爹，然后轻声叫醒他。 看到突然出现的叶菩提，希秀阿爹显然非常吃惊，差点就要叫出声，还好叶菩提及时表明自己来救他们的，这才让他忍住。 在场的医生有三十多人，叶菩提要是只带希秀阿爹一人非常简单，但是要想把三十人全部救出去，还不想惊动外面的那些护卫是有些难度的。 但是叶菩提也不可能只救希秀阿爹一个人，且不说什么良知之类的，单是这群医生郎中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只救走一个人啊。 她若只带走希秀阿爹，其他人肯定要出声的，这样势必会让沈月宫的人警觉。 若让沈月宫的人警觉起来，自己之前救出吴映尘的事情就会暴露，这不是叶菩提想要看到的结果。 想了想，叶菩提对这些医生们说道：“你们现在继续睡觉，权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出去弄出一些动静，吸引一下那些守卫们的注意力，然后等他们乱起来的时候我再来救你们。” 第325章 铭心蛊的来历 要想弄出动静吸引那些护卫们的注意力并不难。 不过杀人放火而已。 叶菩提杀过不少人，但放火还是第一次。 当然，大致流程也懂，而且这些仓库大多数都是用木头搭建，想要放火并不难。 她先是在其他仓库中寻找到几桶灯油，然后把这些灯油浇在不同位置的仓库上，最后则是一把火将这些地方点燃。 她的速度极快，眨眼功夫，这片区域便有好几处地方起火。 那些守护发现起火，连忙呼喊着走水之类的话，然后到处找水灭火，然而不等他们灭掉第一处着火的仓库，其余地方也同时起火。 而且因为人手都集中到第一处起火的地方，导致其他地方的火势蔓延非常快，很快就化作一片火海了。 叶菩提虽然吩咐那群医生照睡不误，但他们怎么可能真睡得着，一挨听到外面的动静，所有人都爬起来，从窗缝中往外张望。 外面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奔走呼喊的护卫们，他们提着水桶奔走，但面对这火海，一切都注定是徒劳。 叶菩提闪身进入仓库，看到医生们已经都醒过来，说道：“好了，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 这群人二话不说，纷纷拿起自己的药箱准备跑路。 叶菩提放火时已经摸清楚这处地方的布局，寻找到一条最便捷的逃离之路，因此带着医生们离开仓库，便直奔围墙而去。 这一路上他们跟着叶菩提，走的都是人最少的路，但偶尔也会遇到几个不开眼的护卫，都是被叶菩提一招解决掉。 骚乱的场面下，这几个人的一声痛呼根本不可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来到围墙前面，叶菩提干净利落一掌拍出去，磅礴的气劲登时就将面前的墙壁炸出一个一丈宽的豁口。 医生们争先恐后从这里跑出去，生怕晚一步后面的护卫们就会追上来。 外面是无边无际的森林，但跟着叶菩提，他们没过多久就走回官道上。 沿着官道往沈月宫相反方向走出几里地就到武陵郡城了。 如今还未天亮，城门没有打开，这群人进不得城，只能在城外那些已经收摊的草棚子里面休息，等待着天亮后各自离去。 叶菩提本想着带希秀阿爹翻回城中，但又担心沈月宫的人杀来，这群医生没有一个能逃命，于是也就留下一直等到天亮。 天亮之后，城门大开，进出城的人也逐渐多起来。 这些被救出来的医生们对叶菩提表示出极大的感激，然后就各自散去，有人进城，也有人直接回家。 叶菩提与希秀阿爹来到众人下榻的客栈。 父女相见，自然是喜极而泣。 叶菩提一夜未休息，贺兰明月已经让客栈提前准备了洗澡水还有早餐，待见她回来，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拉着她去洗漱，然后再下楼吃早饭。 一夜不睡，对叶菩提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仍旧是精气神十足。 眼见她状态不错，贺兰明月才问起昨晚事情的经过。 叶菩提简述一边，问道：“吴映尘呢？” “在房间里。 ”贺兰明月说道：“他的眼睛受不得强光，只能先留在房间，我让疾风守着他，他逃不走，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贺兰明月做事很有分寸，叶菩提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却听贺兰明月说道：“如此许多事情算是明了了，这长生教控制了沈月宫，沈月宫暗中囚禁吴映尘，吴映尘为他们制造铭心蛊，用以让长生教主控制其他人，如今我们抓到吴映尘，那就是说我们其实也掌握了铭心蛊以及解药？” “差不多吧。 ”叶菩提说道：“可以这样理解，但只有解药对我们有用，至于那铭心蛊……制作过程实在残忍，不要也罢。” “当然当然。 ”贺兰明月点头：“咱们俩又不是什么大魔头，也没想着要一统江湖，要这铭心蛊何用？咱们只要解药来对付他们就行了。” 她又问道：“接下来咱们做什么？是继续调查沈月宫，还是带着吴映尘离开？” 叶菩提放下碗筷，说道：“容我先问吴映尘一些事情，然后再做定夺。” “好！”客栈，疾风的房间内。 四处的窗门都用黑布遮掩起来，房间很昏暗。 吴映尘就坐在桌子边呆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菩提和贺兰明月推门进来。 看到两人进来，吴映尘连忙起身，对着叶菩提深深一鞠躬，说道：“感谢姑娘救我出牢笼，大恩大德，吴映尘毕生难忘。” “客气了。 ”叶菩提在桌前坐下，说道：“你也坐吧，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吴映尘坐回位置，说道：“不知道姑娘想问什么？” “铭心蛊的来历。 ”叶菩提直接说道：“据我所知铭心蛊是千年前南疆一个名为巫鲧族的部族才有的蛊术，而巫鲧族早已经消失，你是从何处学的这铭心蛊之术的？” 吴映尘叹道：“实不相瞒，我便是巫鲧族之人。” 顿了顿，他解释道：“实际上我们巫鲧族并没有消失，只是千余年前被其他部族征服，便融入其中，巫鲧族确实消失了，但巫鲧族的人却在南疆各处开枝散叶，生根发芽。” “铭心蛊之术，本来只有我族中女子可习得，因此我族女子从不与外界通婚，只是被人征服，这么长时间连本族都消失，什么不通婚，自然也就是无稽之谈，如今我族之人，但求能保留一丁点的传承便是万幸，也就不在乎男女，我阿母是巫鲧族人，也是这世间唯一还懂铭心蛊的人，我自幼跟着她学习蛊术，稍大一些时被送到药铺当学徒，再到后来出师，逐渐有名气，然后又被召为太医，这期间几十年过去，我甚至都已经忘记铭心蛊。 ”“直到后来我因奸人所害而被革职下狱，再到历阳天的主人救出我，我才开始回忆起阿母教的蛊术，帮着他们制造铭心蛊。 ”原来这就是长生教铭心蛊的来历啊。 叶菩提又问道：“按照你所说，这世间应该就只有你和你阿母两人知道这铭心蛊，那沈月宫的人时如何得知你会制造铭心蛊的？” 吴映尘茫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第326章 夜色中的山神庙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让沈月宫损失惨重。 但对于沈月宫如今的掌舵者厉海龙来说，这场大火的损失远远及不上另外一件事。 吴映尘竟然被人救走了！相比于火灾和吴映尘被人救走，几十个医生趁火灾逃走的事情在他眼中简直不值一提。 他的父亲已经躺在床榻上岌岌可危，他的弟弟更是只剩下半口气吊命，眼见着自己马上就要掌控整座沈月宫，但在这关键时刻，他却失去最重要的吴映尘。 沈月宫能在三十年内独霸南疆，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长生教在暗中的鼎力支持。 而长生教之所以愿意支持沈月宫，就是将他们当作制造铭心蛊的基地，这其中最关键的一环就是掌握制蛊之术的吴映尘。 失去吴映尘，那么沉月宫这个制蛊基地对于长生教还有什么意义？ 最重要，他这个掌控着沈月宫大权的少宫主就要承受来自长生教主的全部怒火！长生教主可不是一个宽宏大量之人，对于失责的属下，惩罚之重令他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所以在得到吴映尘逃走的消息之后，愤怒的厉海龙直接捏碎那几个护卫的脑袋，然后就亲自去了太守府。 他几乎是拿出自己所能拿出的所有筹码，才让太守府做出封城，严查进出城人员的决定。 如此历海龙仍是不甘心，派出沈月山的上千弟子进城寻找吴映尘，同时传令南疆境内所有的分部弟子，不惜一切代价找人。 如此一切吩咐完，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半，而叶菩提一行人早已经离开沈月宫，来到了燕子坞。 吴映尘有什么样的作用，叶菩提自然非常清楚，也明白如果沈月宫发现他失踪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人，所以在问完吴映尘一些问题之后，她们便决定立刻离开武陵郡城。 等到历海龙来到武陵郡城时，她们一行人已经离城而去了。 几人回到燕子坞，婉拒希秀一家的盛情款待，立刻就准备着渡江离开南疆地界了。 毕竟吴映尘的身份太重要，沈月宫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人，当然是早离开早安生。 如今铭心蛊的事情查清楚，她也就没有继续留在南疆的理由了。 至于如何安置这个重要的人，叶菩提心中已经有过稳妥的打算。 原本她是打算送吴映尘回碧落天，那样任凭沈月宫有多大能耐，都不敢去碧落天抓人，但一想到碧落天还有未知身份的内鬼，而吴映尘又和长生教牵连甚深，这样做并不安全。 于是就放弃念头，转而想到另外一个更好安置他的地方。 他是南干旧臣，当然是送回到姜琢玉身边最安全了。 姜琢玉此人仁义，对待南干旧属都有着一份牵绊，吴映尘又是南干的宫廷太医，他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任凭吴映尘被长生教、沈月宫控制。 把吴映尘送回姜琢玉身边，不仅可以保证他的安全，还可以落一份人情，以后若有用得到吴映尘的地方，也可以再去找姜琢玉。 如此一举三得，远胜过自己千里迢迢把他送到碧落天。 更何况自己这群人此番北上就是要去寻找姜琢玉汇合。 叶菩提将自己的打算告知吴映尘，这老头立刻抱头痛哭，对着永宁城方向不住磕头。 他虽出生在南疆，但很早就离开家乡去了南干，而后又入太医院供职，大半生都在效忠南干，对南干的忠心和感情自然极深。 当时听到叶菩提说南干早已经是过往云烟时，他整个人都近乎崩溃，不敢相信他曾经效忠过的大干就这样没了。 如今又突然听闻太子殿下竟然还在，自然是喜极而泣。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激叶菩提了——不仅将他救出那地狱似的牢笼，还将他送回到太子身边，这等大恩，他觉得自己此生可能都没办法报还了。 这位年过古稀的老头竟然当众想要向叶菩提磕头谢恩，但立刻就被叶菩提制止了。 来时四人，去时五人，一路来到江边，希秀和她父亲掌舵送五人过江。 这趟南疆之行虽然时间短暂，但对于叶菩提来说收获却是非常巨大的。 救回吴映尘，长生教以后就不可能再通过铭心蛊来控制其他人，甚至自己还可以让吴映尘制出解药，解救那些被长生教控制的人，用来削弱他们的势力。 一行人来时风高浪急，去时则是风平浪静，安稳过江，离开南疆地界。 沈月宫纵然竭尽全力的搜查，但终究慢一步，而且他们离开南疆并没有太大势力，根本无法追出来。 至于之后，沈月宫是被长生教责罚还是放弃，那就不关叶菩提的事情了。 登岸之后已尽傍晚，一行五人走出十几里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附近没有城镇，于是她们寻找到一处破败的古庙歇息。 这是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庙中的山神像只剩下半个身子，其余配祀更是早已经不见踪影，好在屋顶还在，尚能挡风遮雨。 几人收拾出一片干净的空地休息。 夏日的夜晚酷暑尽去，有的只是清凉惬意，于是几人也没有生火，简单吃过一些干粮后纷纷和衣而眠。 贺兰明月和叶菩提睡在最里面位置，隔着一层帷幔，躺着孙伯、疾风、吴映尘三人。 夜色渐深，几人俱是呼吸均匀，进入酣睡。 突然叶菩提眉头轻蹙，然后睁眼轻声道：“你老实点啊。” 说着便伸手拨开贺兰明月在自己身上乱摸的双手。 原本表面上装睡，暗中却非常不老实的贺兰明月睁开眼，嘿嘿笑道：“就不！” 四目相对，叶菩提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小声点，外面的孙伯和疾风可都是五感过人的高手，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 于是贺兰明月真的不说话了，只是那一双手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从叶菩提身上离开。 叶菩提难得脸红，说道：“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贺兰明月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说道：“那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睡觉。” 叶菩提无奈，蜻蜓点水般在她的红唇上一啄，说道：“好了，赶紧睡觉。” 贺兰明月还不满意，主动吻上来，良久之后才分开，然后紧紧抱着叶菩提，说道：“睡觉！” 叶菩提心道总于是能安稳睡觉了，她用自己的胳膊给贺兰明月当枕头，两人的呼吸渐渐平稳。 未过多时，叶菩提突然又睁开眼，轻轻挪开贺兰明月压在自己胳膊上的脑袋。 她的动作很轻微，但还是惊醒贺兰明月。 她迷迷糊糊睁眼，说道：“怎么了？” “没事。 ”叶菩提说道：“你睡你的，有人来了，我出去看看。” 又有人来，贺兰明月怎么睡得着，立刻也坐起身，说道：“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看。” “不用。 ”叶菩提说道：“可能是山贼，也可能是路过的旅人，没必要大惊小怪，你好好休息吧。” 贺兰明月笑道：“我都醒来了，也睡不着，还不如和你出去看看呢。” 于是两人掀开帷幔走出去。 外面孙伯和疾风也早已经醒来，已经提前出去看看况，唯有那吴映尘睡得深沉，对外面发生的情况一概不知。 孙伯和疾风走出山神庙，看到的是有十几道黑影正朝着山神庙方向而来。 这些人皆是青色布衣，身携兵刃，但并未蒙面，看起来不像是土匪强盗，但也不像是行商旅客。 十几个人很快就来到山神庙近前。 看到山神庙已经被人占据，这十几个人都是一愣。 其中一人走上前来，拱手道：“各位，深夜赶路，不知道可否共同在此借宿？” 那山神庙很小，五个人睡下已经显得狭窄拥挤，又怎么可能容得下这十几个人住进来。 于是孙伯直接拒绝道：“这里太拥挤，已经住不下了，各位还是另寻他处吧。” 那人沉声道：“这里实在是寻不到其他地方，还请两位行个方便，我等是沈月宫弟子，日后定不忘报答各位。” 沈月宫？ 孙伯仔细打量这群人几眼，再看着他们带的武器。 那就说明他们此行很可能是为吴映尘而来。 那就更不可能答应了。 于是他脸色一沉，说道：“这么小一处山神庙，我们五个人住里面尚嫌拥挤，你们这十几个人挤进来，岂能住得下？这不是我愿不愿意行方便的事情，实在是这里地方不够宽敞，你自己有眼睛，难道不会看吗？” 那人看看孙伯背后的山神庙，再想想离开前上边强调的尽量不要在南疆之外惹事的规矩，因此心中打起退堂鼓，正欲抽身离开。 也是这时，叶菩提携着贺兰明月走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月光照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绝世的容颜展露无遗。 看到两人，那群沈月宫弟子中突然跳出来一人，惊讶道：“原来是你们！” 叶菩提闻言看过去，发现出声的是一个年轻人。 叶菩提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凡是见过一面，有过交际的人都能记很久，于是看到这个年轻人的第一眼就记忆起他的身份。 这个名叫尚绍祖的年轻人是沈月宫弟子，当年自己和贺兰明月去西蜀荣山抢夺大鲵时曾遇到过他。 他曾上来搭讪，然后被贺兰明月怼回去。 沈月宫几万弟子，尚绍祖虽然是内门弟子，但身份并不是特别重要，叶菩提对他也并无其他太多印象，因此这番来南疆压根就不曾记起还有这么一个沈月宫弟子和自己有过交集。 叶菩提看向孙伯，问道：“他们是干嘛的？” 孙伯说道：“他们也想要在这里借宿，不过已经被我拒绝了。” 叶菩提点头，说道：“这山神庙太小，住不下这么多人，各位还是另外寻地方吧。” 尚绍祖也不顾这些，兴奋道：“两位姑娘不记得在下了吗？去年在蜀地的容山，咱们见过面的。” 他提其荣山，贺兰明月便也想起他这个人，嘲弄道：“原来是沈月宫的高徒，你们这这连夜赶路，可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难道是觉得自己的机关术已经天下无双，所以想要迫不及待去西蜀找唐门较量一番？” 尚绍祖笑道：“这位姑娘，咱们怎么说也是旧识，不用如此吧？” “谁和你是旧识？”贺兰明月冷哼道：“姑奶奶和你压根不是一路人，别套近乎！” 她自然也是明白，这些沈月宫弟子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为的谁，所以便想着赶走他们。 她们不想暴露行踪，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准备出手杀人。 尚绍祖一群人此行自然是奉命来寻找吴映尘的下落，所以才会这么星夜兼程的赶路。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整座沈月宫都在寻找的那个人如今正躺在山神庙里面呼呼大睡。 即将到手的头等功就和他们擦肩而过了。 当然要是他们真的发现吴映尘的线索，叶菩提也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回到沈月宫报信的。 如今他们既然不知情，叶菩提也不愿多生事端，说道：“好了，这里住不下人了，各位请便吧。” 明显是不想和他们再多说什么。 尚绍祖还想在和两位美人多聊几句，毕竟这样的美人实在少见，这次错过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这里又是南疆附近，是他的主场。 却不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那最先站出来的人制止了他，说道：“好了，既然这里不方便，我们就另寻他处了，打扰各位了。” 说着一抱拳，带头离开。 他在这群人中地位最高，他做出的决定自然无人敢质疑，便是尚绍祖也不敢反驳，只得放弃心中的幻想，跟着这群人离开。 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显然非常舍不得美人儿。 也幸亏他们离开，不然接下来叶菩提很可能就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等到走远，尚绍祖才好奇问道：“师兄，我们为何要退让，这里可是南疆附近，咱们自己的地盘……” 那人看他一眼，沉声道：“难道你没注意到吗？先前和我们说话的那老头至少天境二品修为，那中年人也有天境三品的修为，这样两个强者岂是我们能得罪的？不走难道要让人家主动动手吗？” 尚绍祖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们老弱妇孺就敢在这深山老林夜宿。” 顿了顿，他猛然惊醒，说道：“这样的高手虽然不少，但在我们这里也不多见，你说他们会不会是……” 那师兄点头道：“我便是有这种怀疑，所以才要主动离开，以免打草惊蛇。” “我们虽假意离开，但不要走远，等到天亮再跟上去探个究竟。” 第327章 物是人非 经过沈月宫这一群人的小小插曲，后半夜再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叶菩提也终于安静的睡到天亮。 后半夜下了一场雨，清晨的空气泛指泥土的腥气，山间浓雾弥漫，青翠欲滴的树枝草叶上沾着无数水滴。 叶菩提走出山神庙，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最后一丝的慵懒就随着这股清凉一扫而空。 很快其余人也都醒来，在山间寻得一条小溪洗漱，然后吃过干粮才上路。 从这里直接去永宁城，至少需要十日时间，不过如今才五月初，距离她们与姜琢玉约定的六月初一还有足够时间，也不需要刻意赶路。 沈月宫的那一行人昨晚在距离她们不远的野地露宿，但夜半一场雨将这群人淋成落汤鸡。 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淋一场雨还不至于让他们生病，但终归是不舒服。 只是这附近都是荒山野岭，没有什么人家，他们也没地方换洗衣物，只能穿着湿透的衣衫上路，一路走来颇为狼狈。 他们还是没有放弃追踪叶菩提一行人，但是因为知道孙伯、疾风都是高手，所以他们追来的时候没敢靠近，只能远远观望。 眼看着几个人陆陆续续走出山神庙，原本躲在暗中偷窥的几人立刻精神一振，心中狂喜。 那跟在这这群人身后，弯腰驼背，步履蹒跚的不是吴映尘是谁？ 果然是这群人啊！那带头的师兄更是得意道：“我的判断向来不会出错，这么两个高手突然出现在这里，果然是有原因的，这不就让我们拔得头筹吗？” 其余人纷纷拍马屁：“师兄英明啊。” 这一行沈月宫弟子心中的兴奋溢于言表。 寻找到吴映尘的下落，那可是头等功啊。 能立下头等功，昨夜淋的那一场雨也实在不算什么。 于是这些人便准备分作两拨，一拨返回南疆向沈月宫报信，一拨则是继续跟着叶菩提几人，看她们要把吴映尘带到何处去。 然而这群人还是失算了。 他们只知道孙伯和疾风是天境二三品的高手，却根本判断不出叶菩提的修为，不知道这群人中最厉害的却是那个娇艳的绝色美人。 于是在这群人以为保持百丈距离，借助着丛林掩护就能非常安全的时候，他们很快就被叶菩提觉察到行踪了。 觉察到这些人的气息，她很快就能判断出这群人正是昨晚自己等人遇上的沈月宫一行人。 叶菩提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等人的行踪已经泄露，沈月宫开始派人追上来了，这一行人应该是探子。 其实这只是一场意外偶遇，不过是因为对方带头之人多出一分疑虑才会发现吴映尘。 但对于叶菩提她们来说，无论哪种情况，既然已经暴露，当然就不可能再放这群人离开了。 于是当叶菩提说明情况之后，不用她出手，孙伯和疾风已经朝着这群人的藏身之处飞掠而去。 这群人原本还在小心翼翼的跟踪，然后就看到那一群人突然停下来，接下来那两个天境高手就朝着这枚飞掠而来。 不用多说，定然是发现自己这群人的踪迹了。 一行人吓的魂不附体，拔腿便跑。 他们不过是沈月宫弟子，最厉害的也才不过天境八品修为，其余大多数都是地境，十几个人都不够孙伯和疾风随便一个人杀的。 他们就像是被惊动的老鼠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但是刚下过雨的路非常湿滑，这群人大多数都不能施展草上飞之类的高绝轻功，因此眨眼功夫，已经被孙伯和疾风欺身过来。 叶菩提和沈月宫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所以两人得到的吩咐是不留活口，因此都是直接下手杀人。 两人简单的一爪一剑，收割这群人的性命宛如割草。 一声声的惨叫响彻林中，惊起无数飞鸟。 片刻后林中重新安静下来，飞鸟复又落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孙伯和疾风返回来，叶菩提问道：“几个人？” “十三个人。 ”孙伯回道：“比昨晚少一个人，应该是发现我们之后就返回沈月宫报信了。” 一旁的吴映尘担忧道：“那就是说后面沉月宫还会派人追过来啊。” 贺兰明月说道：“这是肯定的啊，你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他们怎么能放弃？” 看着老头满面愁容，眉宇间都是担忧和恐惧，贺兰明月知道他对沈月宫有着从内到外的害怕，于是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别说沈月宫，就算是他们背后的长生教，只要不是他们那个教主亲临，我们都能安全把你送到永宁城。” 吴映尘长长叹息道：“希望如此吧……若是，若是真的遇到危险的情况，你们不要管我，直接离开。” “我已经七十岁了，家中都不知道是否还有活人，苟活人间乃是天幸，你们对我有大恩，且不敢连累你们，能再度见到外面的世界，我已经很满意了。 ”“放心。 ”叶菩提说道：“沈月宫追不上我们的。” 她又说道：“孙伯，你带着他，我带着明月，咱们加快速度，争取今天下午去到湘州城，然后再雇一辆马车赶路，那人便是返回沈月宫报信，但南疆之外他们势力有限，也来不及布置。” 于是孙伯带着吴映尘，叶菩提带着贺兰明月，施展开轻功赶路。 五人一路狂奔，速度极快，傍晚之前就进城。 进城之后，几人先是寻找一家客栈落脚，然后孙伯外出寻找明日出城的马车。 这时吴映尘找到叶菩提和贺兰明月，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如今他是个半瞎子，又被沈月宫大肆追捕，处境很危险，要出门自然要告知叶菩提等人，有着她们的陪同才敢上街。 他解释道：“我……我十二岁就被送到湘州城的仁心医馆当学徒，后来有名气后便把家安置在城中，将阿母她们接来居住，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再后来被召去神凰城，入住太医院，但是我的家人大多数还有留在湘州城，我想回去看看，看看家里是否还有人。” 他被囚禁在沈月宫那深渊之下二十七年，如今得见天日，又恰好来到湘州城，想要回家也是应该的。 若非他知道沈月宫是不肯放过他的，他都不会去永宁城去见姜琢玉，而是留在这里了。 毕竟他已经七十岁，实在没有几年好活，便是死后也希望能葬在这里了。 这样的要求，叶菩提和贺兰明月自然不会反对。 贺兰明月问道：“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吴映尘说道：“我离开时家中还有七十岁的阿母，还有我的夫人以及我的小儿子，那时神凰城暗流涌动，朝堂上的争端颇多，我便没敢把他们接过去，都让留在这里了，只带着大儿子在神凰城。” 叶菩提说道：“那好，我们陪你走一趟。” 于是三人便出门，留下疾风在客栈等候孙伯回来。 时间刚到傍晚，湘州城还非常热闹，人来人往，贺兰明月和叶菩提都带着帷帽，倒也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跟着吴映尘，三人穿过几条街，路过某地的时候吴映尘突然停下脚步。 叶菩提抬头看去，这里是一家医馆，门上牌匾挂着“仁心医馆”四个大字，许多人进进出出，浓郁的药味从铺子里散发出来。 叶菩提说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吴映尘显然有些意动，但最后还是摇头，说道：“算了，我离开这里已经四十多年了，当年的旧识或是已经过世，或是已经离开这里，进去也看不到什么，只能徒增伤感罢了。” 四十年时间，在这个世界那就是祖孙三代人，实实在在的物是人非。 最终吴映尘也只是在医馆门前驻足片刻，然后就带着叶菩提她们离开。 穿越过半座湘州城，一行人来到城东的一片住宅区。 这里大多数都是小院落，无数巷子环绕穿插，将这里变成一座迷宫。 但是吴映尘对这里却是轻车熟路，引着两人兜兜绕绕，最终走到一处小巷子的尽头。 吴映尘颤声说道：“这便是我家了。” 青砖砌成的院墙，两扇斑驳的朱红大门，漆皮早已经剥落大半，门前种着一棵枣树，树已经一人合抱粗细，树上挂着一盏铃铛，有风吹来，生锈的铃铛发出沉闷的声音。 吴映尘站在大门前，右手放在门铃上，几度颤抖，却始终不敢叩响大门。 他转过身来，看着叶菩提说道：“叶姑娘，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叶菩提点点头，走上前来轻轻叩响门铃。 沉闷的铜环砸在木板上，发出的声音同样牵动着吴映尘的心，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就像是随着铜环的每一次撞击而跳动。 他离开家已经二十七年了，他那七十岁的老母是否还在人世？妻子和儿子是否都安好？ 沈月宫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并没有为难自己的家人？ 一切都是未知，越是未知，也越让他心中担忧。 他太害怕了，害怕得到一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结局。 随着叶菩提的叩门，院中很快传来脚步声，同时还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了，谁呀？” 声音由远及近，吱呀一声，木门打开。 站在门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包着头巾，她看着眼前三人，不解问道：“你们找谁呢？” 吴映尘看着这个妇人，问道：“你是谁，这院子的人呢？” 这妇人被他的问话弄得一愣，说道：“我不是人吗？” 吴映尘焦急道：“我是说这院子原来的主人！” 妇人有些不耐烦，道：“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哪里有原来的主人？你是哪来的老疯子？” 说着就要关门。 叶菩提连忙上前，一把抓住她准备关门的手，说道：“大姐，这位老先生的家人二十七年前住在这里，如今他回来就是想打听一下他家人的下落，还请大姐发发善心。” 这妇人倒也不是泼辣刁蛮之人，先前只是被吴映尘的一番话弄的一头雾水，如今听闻叶菩提的解释才明白过来。 她说道：“这……二十七年前？”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吴映尘几遍，几乎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惊声道：“你是吴太医？” 听到她如此说话，吴映尘惊喜万分，连连点头，说道：“对对，是我，你是？” 他不曾记得家中有这妇人，难道是自己的儿媳妇？ 算算年龄，倒也符合。 那妇人说道：“我是东巷的何玉莲啊。” “何玉莲？”吴映尘仔仔细细的搜索自己的记忆，半晌才惊讶说道：“你……你是何铁匠家的闺女何玉莲？” 妇人使劲点头，说道：“对的，就是我。” 吴映尘笑起来，不住点头，说道：“还能见到故人，真好，真好，我记得那时候你才十一二岁吧？如今一转眼却……”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家里人呢？” 何玉莲脸色一暗，说道：“唉，这些事情……你们先进来坐吧，我慢慢给你们说。” 她带着三人往屋里走去，好奇看着跟在吴映尘身后的叶菩提两人，问道：“吴太医，这两位姑娘是什么人啊？” 吴映尘说道：“这两位是我的恩人，没有她们的帮助，我就算是到死也回不来的。” 来到客厅，三人坐下，何玉莲先是为三人倒茶水，然后才坐下说道：“吴太医，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吴映尘苦涩道：“一言难尽。” 他说道：“不知道我家人如今何在？” “这……”何玉莲看看吴映尘，然后又看看叶菩提两人，欲言又止。 吴映尘说道：“没关系，你说吧，我……我有心理准备。” 二十七年时间，有太多的事情会因此而改变，他早已经在心中做出最坏的打算。 于是何玉莲说道：“你阿母，她在你刚失踪半年后就因为想你而病倒，你媳妇一直照顾，但也只撑了半年就撒手走了。” 听闻母亲过世，纵然吴映尘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心中满是自责和悔恨。 眼看着吴映尘大有悲痛欲绝的架势，一旁的三人连连劝慰，才让他暂时止住悲痛。 只听何玉莲继续说道：“再之后是你小儿子，那时正打仗呢，南干挡不住大雍了，便在各处征兵，你小儿子就被征发上了战场，后来……就战死沙场了。” “哇！”听闻小儿子的死讯，吴映尘再难忍受，心绪激荡之下，一口血喷出来，晕厥过去。 叶菩提连忙运转真气帮他调理身体，这老头已经七十岁，身体也不是很好了，一不小心可能就会直接过去了。 好半天吴映尘才幽幽转醒，但是双目呆滞，神色恍惚。 又过一阵，他才说道：“那我的夫人呢？还有我大儿子，他可曾回来？” 何玉莲说道：“你失踪后，你的大儿子也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至于你夫夫人，你离开后便是她一人操持着你们一大家子，先后安葬了你阿母和你的小儿子，最终是经受不住这连番打击，也病倒了，没熬过几个月也就，也就……” “她病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什么人了，我娘亲念着咱们两家以前交好，便过来照顾着她，再后来也是我们为她办的丧事。 ”“至于这院子，是她临终托付给我们照看的，说要是有一天你或着你大儿子回来，终归是还有一个家。 ”吴映尘整个人似乎都有些魔怔，坐在那里，仿佛灵魂已经离开身体。 人生悲惨莫过于离家时阖家幸福，归来时却家破人亡。 第328章 归来仍年少 小院很安静，厅中对坐的几人沉默无声。 很久很久之后吴映尘才抬头，艰难说道：“请问我家人葬在何处，我……” 何玉莲叹气道：“在城外，我带你去吧。” ……湘州城外十里，有连绵矮丘。 吴映尘的一家三口便是葬在这丘陵。 树木成荫，松柏之间有着三座坟茔，坟前并无杂草，还摆着香烛、祭品，亦有焚烧后的纸钱灰烬。 何玉莲解释道：“每年清明节，我们家都会来打扫祭拜一下，想着别让人说这里绝了后。” 吴映尘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能不住说谢谢。 能帮着招顾他的妻子，死后又是她们操持后事，每年还来帮着清理坟头杂草。 似何家这等有情有义之人，实在是很少见的。 吴映尘扑到三座坟前，放声痛哭，已经七十岁的他仿佛是一个无助的稚童。 恍惚间，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道身影。 略略祭拜，叶菩提三人便远离坟地，留下吴映尘独自一人留在那里。 何玉莲感慨道：“二十七年时间了，我们都当吴太医已经……所以你们刚来时我都不敢相信呢，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贺兰明月说道：“还是要感谢你们啊，这么多年一直帮他，我这一生见过的人不少，形形色色，但似你这般情谊之人，也是不多见，当真是让人敬佩。” 何玉莲摆摆手，说道：“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吴太医当年可救过我爹的性命，后面两家也有来往，他离奇失踪，留下孤儿寡母，我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啊。” 说到这里，何玉莲一拍额头，说道：“只顾和你们说话，倒把我爹忘了，他应该还在铁匠铺子教训那些学徒呢，我这便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你们稍后再来，我们下厨做些菜，咱们好好聚聚。” 吴映尘与世隔绝二十七年，这世间相熟之人几乎全部过世，难得还能遇到故人，叶菩提也没有反对，说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 ”何玉莲笑道：“能遇到吴太医，我爹怕是要开心坏了，我先去准备，你们稍后带吴太医回来，就还在他家院子。” 叶菩提点点头。 何玉莲离开后，吴映尘依旧趴在坟前，神情呆滞的看着墓碑，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贺兰明月有感而发道：“都说人世间的悲惨是少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可是这吴映尘却是一次占全，不知道他心中该有多绝望呢。” 叶菩提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终究还是天意弄人。 贺兰明月有些伤感，说道：“要是你突然从我眼前消失，没有任何音信，我也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叶菩提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不会突然消失的，更不会没有任何音信，如今是太平年间，似吴映尘这般情况的终究是少数。” 贺兰明月点点头：“我相信你，就算你消失也没事，我肯定能找到你的。” 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吴映尘才从坟前离开，一步步向着叶菩提两人走来。 他的脚步很慢，一步步蹒跚而来，仿佛那风烛残年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夜色下唯有萧瑟和孤寂萦绕着他。 “我们回去吧。 ”他嘶哑的声音传来，显得毫无生气。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吴映尘心中的哀伤悲痛是谁也无法感同身受的，他也不准备向任何人诉说心中的痛苦，所能有的只是眼下看似平静的语气。 三人返回湘州城，然而城门早已经封闭，不得已叶菩提只好施展轻功将两人一一送进城。 然后三人去客栈寻得孙伯和疾风，复又返回吴映尘的老宅。 老宅大门大开，里面挂起红灯笼，有几个孩童在院中追逐嬉戏，非常热闹。 五人走进来，那几个嬉戏的孩童一见之下立刻做鸟兽散，飞奔向四面八方，很快从屋中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 他用浑浊的双目看向吴映尘，许久才试探问道：“吴太医？” “是我。 ”吴映尘点点头：“何老哥。” 两人都有些激动，各自上前几步，相互把着臂膀打量对方，不觉便有泪水湿润眼眶。 如今他们都已经是古稀之年，余生渐了，故人相逢，自是无限感慨。 这厢何玉莲从厨房走出来，看到几人，连忙招呼她们进屋再聊。 屋中还有一个中年汉子，正是何玉莲的丈夫。 这人是何家招的上门女婿，如今帮着打理何家的铁匠铺，方才院中玩耍的那几个孩子便是两人所生。 吴映尘的妻子临终前拜托何家帮忙打理院子，但吴映尘二十七年都没有消息，何家人便也经常住过来，因此家中一应物品也都齐备整洁。 何玉莲做了一桌子菜，大大小小十几个人围满餐桌，气氛倒是极为热闹，略微冲淡几分吴映尘的伤感。 席间吴映尘与何老铁匠追忆当年的交往，不胜唏嘘。 这一次的重逢对于吴映尘来说是意外之喜。 早些年沈月宫拿他的家人威胁他，他不得不为沈月宫效命，去制作那惨绝人寰的铭心蛊，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估摸着早应该过和沈月宫约定的时间，但还不见沈月宫放他离开，那时他心中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如今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一家老朋友记得自己，这怎么能让他不开心的。 席间本来不善饮酒的他硬是和何老铁匠喝的酩酊大醉，最后扑在桌上睡着。 睡梦中他嘴里还在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那是他亡妻的小名。 睡梦中他又回到数十年前。 那是桃花开满山的季节，草长莺飞。 还很年轻的吴映尘背着药箱归来，前几日他瞧过的那位患者已经彻底病愈，今日一见，愈发生龙活虎，这让他从心底里开心。 那病人感念他，奉上一条肥美的鲈鱼。 他本不欲受汤药费之外的财物，但念及妻子喜好吃鲈鱼，便收下来了。 背着药箱，提着鲈鱼，他一路走到小巷子的深处，碗口粗细的枣树上挂着铃铛，他轻轻一碰，清脆悦耳，然后推门走进去。 院子中大儿子正撅着屁股在土地上练字，小儿子则举着风车到处乱跑。 慈祥的老母亲正在喂鸡，妻子坐在院中纺布。 一切都和他无数次出诊后归来的场景一模一样。 看着他走进来，妻子露出一丝微笑：“你回来啦。” 他报以微笑：“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你们都在，真好……湘州城外的丘陵上多处一座新坟。 这是吴映尘的坟，离别二十七年之后，他终于可以如愿见到自己的阿母、发妻，这一次他们一家人应该不会在分开了。 吴映尘的突然逝世对于叶菩提几人来说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失望或者惋惜。 他的后半生太苦涩，也太罪恶，早早安息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虽然失去吴映尘这个对自己对付长生教有帮助的人，但叶菩提也不觉得失望，因为她得到吴映尘留下的那本小册子。 那是他从沈月宫深渊唯一带走的东西。 铭心蛊本无文字传承，皆是口口相传，但吴映尘幽居深渊二十七年便将铭心蛊的制造详情和解蛊办法详细记录在这本册子上。 这本册子是他秘密记录下来的，除过他以外再无人知晓。 得到这本小册子，叶菩提便是世间唯一掌握铭心蛊解药之人，与何家人一起安葬了吴映尘，叶菩提四人这才离开湘州城，踏上去往永宁城的路。 吴映尘的死虽然有些出乎叶菩提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他心中已经失去对生的希望，与其这么这么生不如死的苟活人世间，还不如早早归去。 没有吴映尘，几人赶路的速度骤然加快，十日余就赶到永宁城。 如此时间已经到五月下旬，距离她和姜琢玉约定之日不过剩下十天。 几人先是寻找客栈住下，然后叶菩提才寻到烟雨楼台。 南蝶出面见她，言及姜琢玉尚未回来，不过已经捎来书信，言明两三日就会回永宁城，且让叶菩提安心等待。 临别之际，叶菩提问道：“你们可曾查清那秦帝宝库的具体位置？” 南蝶并无隐瞒，点头说道：“早已经查清，便是是长安郊外的骊山之中。” “骊山……”叶菩提说道：“你确定姜琢玉去长安城不会引起骚动？不会引得顾青城出手？” “所以此番比往常，咱们都必须低调行事，太子殿下也当如此，只要他自己不暴露，也没人能发现他，顾青城又在太白山，此行当万无一失。 ”叶菩提点点头，心中却道：好在你们这次是邀请了我，而秦帝宝库又很可能有自己需要的鲛珠，不然你们可就要倒霉了。 回到客栈，叶菩提言明此事。 贺兰明月大喜，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算算我也许久没有回明月楼看看了，虽然生意都有人打理着，但太长时间不出现终究是不妥的。” 顿了顿，她笑道：“这一次可以让你好好品尝一下我们明月楼的花雕了。” 叶菩提摇摇头：“喝酒误事，还是等取回鲛珠再说吧，再说此番姜琢玉是秘密入秦川，咱们最好也低调点，不然引起太多人注意就不太好了，尤其你的酒楼还在长安城。” “唔，你说的有道理。 ”贺兰明月点头说道：“这一次要是成事了，不但能治好我这顽疾，还能得到大笔的金银财宝，想想都是让人开心呢。” 看到她笑得眯起眼睛，叶菩提也笑起来，说道：“如此我就先修书一封，请杜老来长安城。” 杜老自然指的杜以渐，他是很有名望的神医，也曾为贺兰明月诊治开方。 自己等人拿到鲛珠后自然要让杜老过目，包括药方，还有后面的配药，都需要杜老亲自过目，才好让贺兰明月服用。 她邀请杜以渐去长安也仅仅是为贺兰明月治病，并不准备带他进秦帝宝库。 从永宁城到青州的路途不近，再加上去长安的时间，等到杜老到长安，怕是他们这群人已经从秦帝宝库中出来了。 如此又过三日，烟雨楼台的人持邀请贴上门，邀请叶菩提一行人上门赴宴。 不用说这是姜琢玉回来。 晚些时间，四人同赴烟雨楼台去见姜琢玉。 姜琢玉风采依旧，只是叶菩提能感受到他似乎有些气血不足，象是一场大战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便问道：“此番可还顺利？” “还行。 ”姜琢玉笑道：“就是那些老喇嘛有些不通人情，把这玄武令当作供奉之物，我好言相劝，想要让他们将这东西送给我，他们不同意，我也只好费点力气自己取了，不过这些老喇嘛有几分本事，与我打一架，虽然输了，但我也不好受。” 一旁的贺兰明月顿时无语，心道：你都说了这是人家的供奉之物，怎么可能送给你，你又不是喇嘛教。 明抢就明抢吧，还自己去取，这脸皮科比我们家菩提厚太多了。 也是，这些绝世高手，哪一个不是面厚心黑，不然有几个能活到功成名就？ 叶菩提说道：“那你可需要修养几日？” 姜琢玉摇头：“无妨，些许小伤，我还不放在心中。” 三教中人与一般武夫不同，他们修身养性，参悟道理，并不擅长战斗逞勇，但论及境界可一点都不比武夫差劲。 境界到了，自然会有些手段。 只是这些手段往往都需要很大的代价才能施展，而且效果还未必有武夫的一刀一剑来的凶狠。 所以武榜上才从来不排三教中人，一是不想引起三家之间的纠纷，二来也是这些和尚、道士、儒生的战斗力很难有一个直观的衡量标准。 一个谪仙人境界的得道高僧，若是没有练武，只是有这等境界的心境，那么不备之下也有可能被一个小混混一砖头拍死，反之武夫则绝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此番姜琢玉去抢玄武令，怕是把那些老喇嘛逼急了，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和他拼命。 人家还是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的，姜琢玉大意之下，会吃亏也是正常。 不过结果并没有任何改变。 若是三教中人不习武，那么就是有谪仙人的心境，同样要被武者吊打。 谈心境，谈天道，修禅悟道，武者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三教中人。 但是没关系，说不过你，我能一剑戳死你！ 第329章 千尺崖 五月下旬，神州大地骄阳似火，炎热的天气让所有赶路之人叫苦不迭。 一支长长的商队顶着酷热从江南来到长安城。 这支打着周家旗号的商队带着大批的丝绸、茶叶。 周家是江南大族，生意遍布中原内外，他们的家主更是高居礼部尚书之位，是实打实的名门望族，仅是长安城就有十几家大的绸缎庄和茶叶行把他们当成货源商。 因此周家每一次运送货物进京都能赚取大笔银子，让无数人艳羡。 不仅如此，他们回去时亦不会空手而归，那几百辆马车上同样会装满长安城的货物。 今次他们刚刚进城，便有十几家商铺的人寻上门来，想要尽早提货。 只是这一次周家送来的货物实在太多，几百辆货车不得不安排到长安城各处，如此才能高效的将货物送到长安城以及附近的城镇。 在这几百辆货车中有五十辆货车没有进城，他们送货的目的地是长安城外的栎阳县。 五十辆货车在繁花似锦的长安城附近并不起眼，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也就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支车队其实是比他几支车队多出一倍人手的。 多一些苦力车夫，谁在乎这些草芥一样的人呢？ 叶菩提与贺兰明月都换上粗布衣，戴着斗笠。 两人坐在一辆货车上，隐藏在众多的苦力、车夫之中，若不走近查看，是发现不了她们两个女子的，两人看起来和普通的车夫也没太大区别，甚至贺兰明月赶车的水平还比许多车夫都要精湛。 毕竟鲜卑人的骑术是有口皆碑的。 不仅两人是这般打扮，这一堂探秦帝宝库的所有人都是这般打扮。 两人前边赶车的是乔装过后的孙伯和疾风，身后一辆车则是南蝶和她的贴身保镖卢老。 再往后姜琢玉同样做车夫打扮。 他们要如此乔装改扮，不仅是因为怕姜琢玉身份暴露，更重要的是骊山乃是皇家园林！作为皇家园林，骊山一年四季守卫森严，不仅驻扎有军队，内里还隐藏着无数大内高手。 换做其他人，便是全部得到四圣令，但得知宝库在骊山，估计也要打退堂鼓。 姜琢玉、叶菩提等人想要在骊山取宝，着实时一次冒险行为。 但是这一次的冒险对于叶菩提和姜琢玉来说都是非常值得的，叶菩提要去鲛珠为贺兰明月治病，姜琢玉需要取里面的金银财宝复国。 骊山守卫森严，稍不注意便会引出大祸，因此他们此行才会如此谨慎。 这五十辆货车中多出的人手便是此番骊山之行的人，包括叶菩提与贺兰明月等在内，一共五十人，这其中有三十多人是姜琢玉的心腹，还有十多人是贺兰明月自己调来的人手。 这群人之中，除过贺兰明月和南蝶两人不通武功以外，其余所有人修为最低也有天境六品！四十多天境六品以上的高手，再加上谪仙人境界的姜琢玉、知秋境界的叶菩提，以及闻道境界的桃花公公和桃花婆婆两人。 此人人员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没有办法，骊山本就是及其危险的地方，秦帝宝库中更是机关重重，没有一定修为怎么敢进去。 及至傍晚，车队一行能远远看到建在骊山脚下的栎阳城。 车队进城，然后来到事前已经安排好的地方落脚。 夜色渐深，叶菩提、姜琢玉等人聚集在一座小院商讨事情。 明日就会有商家前来取货，而明晚她们这群人就要进入骊山。 姜琢玉手中有一张地图，标注出秦帝宝库的具体位置。 这张地图也是极为珍贵之物，没有它即便是有四圣令，依然寻不到地方。 不过姜琢玉连三块圣令都能寻到，找到这张地图也不算难。 根据地图的标识，那秦帝宝库在骊山一座名为千尺崖的瀑布背后。 姜琢玉指着千尺崖的位置说道：“千尺崖在骊山北边，如今我们在东边，从我们这里进去，距离那里还有十里路，这一路上有每隔三里路就有一支巡逻的御林军，我们千万不能惊动他们。” 叶菩提看着他手指的路线说道：“我们这边都是天境高手，想要单独避开这些御林军应该不难，难的是我们人数太多，五十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了，最好是分开行动，然后在千尺崖汇合。” “你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 ”姜琢玉说道：“但是五十人分散行动，目标也不小，而且非常消耗时间，所以我们需要有掩护的人，保证进来的人绕过御林军，不被发现。” 顿了顿，他说道：“咱们这次的人手中属你我武功最高，也只有你我才有能力躲开所有监视，给其他人指路，所以这件事必须你我去做。” 叶菩提点点头：“没问题。” “还有这千尺崖三里外有一座别宫，是皇家别院，最近天热，可能会有皇室过来避暑，所以我们也要注意，千万不能被发现。 ”“如今这件事本就有很大的危险，所以我们要尽量拿出一个尽善尽美的策略，保证取宝的途中不会出任何岔子，叶姑娘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沉吟一下，叶菩提说道：“不能小看那些御林军和大内高手。” 想了想，她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另外准备一些人引为策应，即如果一旦我们被发现，他们立刻就要在别的地方制造出骚乱，引起御林军和大内高手的注意，掩护我们撤退。” “当然，这么做那些当作诱饵的人会非常危险……”姜琢玉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 然后他轻描淡写道：“就让桃花二老带十个天境高手当作策应我们的诱饵吧，一般的天境高手也没办法吸引太多大内高手和御林军，但是两个闻道高手就不同了。” 叶菩提虽然和桃花二老交过手，但彼时各为其主，相互之间并没有太大仇怨，她如今提出这个意见也绝对没有借刀杀人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姜琢玉会这么轻易就让两人当作策应的诱饵。 既然定计如此，众人又商议一下行动的细节，然后就各自返回房间休息，静待明晚的到来。 第二天依然是一个酷热难当的天气。 商队落脚的大门前早早就排起队伍，多是各商铺前来取货的人，马车、牛车、驴车拥挤在一起。 商队的苦力们开始忙着搬运货物，而那些天境高手却都躲在房间内乘凉——如今他们自然是不能暴露就不要暴露。 叶菩提则是和姜琢玉一大早就出城，悄然潜入骊山，准备查明御林军巡逻的具体路线、人员配置、交班时间等，同时还要为晚上行动的众人规划处一条最安全的路线。 虽然她们提前已经对骊山有过了解，但很多地方还需要亲身实地看一遍才能做到胸有成竹。 相比于外界的炎热，进入骊山则是顿感清凉遍体。 山花烂漫，碧绿成荫，偶尔有潺潺小溪从山中流淌而过，顿时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只是这等风景美妙的避暑胜地却不是普通老百姓能靠近的，只有皇族以及被恩赐的达官显贵才能进来。 叶菩提、姜琢玉潜入劲来，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反倒是两人在外围发现不少大内高手。 这些都是两人重点关注的地方，这些大内高手住在何处，修为如何，能洞察到方圆多远的范围，两人都仔细商议对比过，以便让自己的人能安全避过他们。 一位谪仙人，一位半步谪仙人，也只有这等修为才能如此从容不迫进入皇家园林，而且还能精准寻找到各处的薄弱，方便指引自己的人进来。 若没有两人的修为，想要做到这些几乎是痴人说梦。 进入山中之中，两人便分道扬镳，叶菩提往北，姜琢玉往南。 两人将以千尺崖为中心，搞清楚方圆十里所有的人员配置。 叶菩提沿着山中丛林而行，挑的都是无人之处，这些放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走，但对于她来说如履平地。 走过二里地，叶菩提便发现第一支巡逻的御林军，这是距离千尺崖最近的一支巡逻队伍了。 一队十人，各个衣甲鲜亮，挎刀携弓，极是威猛。 他们都是沿着山路巡逻，怎么也想不到在那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也会有人。 对这些御林军来说，此处是京畿重地，皇家园林，有几个人敢大胆闯进来？ 叶菩提宛如鬼魅，脚不沾地的跟在这群御林军背后，跟着他们转一圈，巡视完所有的路径，直到遇到下一队御林军。 如此叶菩提才弄清楚这些玉林的路线和时间——他们巡视千尺崖的时间间隔是一炷香。 也就是说众人最好是在一炷香内在这里集合，最好是能进入，不然就需要先找地方隐藏起来了。 跟踪完这一队御林军，叶菩提继续往北方而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座辉煌宫殿。 那宫殿建在半山腰，金碧辉煌，极尽土木之奢。 宫殿外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森严。 叶菩提便明白这里应该是姜琢玉所说的那座距离千尺崖很近的别宫了。 看这守卫密集的架势，莫不是里面已经住进李家皇室了？ 当然，她对进去一探里面住的究竟是那位天皇贵胄没有兴趣，只是站在遥远处眺望，确定那别院绝对没有地方能看到千尺崖，如此才放心离去。 很快，叶菩提就走完十里路，她发现这骊山内飞禽走兽颇多，也不知道是先天如此，还是后天专门养殖以供皇室成员打猎取乐的。 飞禽走兽多了有好处，至少当她们弄出一些小动作时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最后，叶菩提返回千尺崖。 姜琢玉已经在那边等候她了，两人交换一下了解到的情况，发现各自了解的没有差别，也就基本确定御林军巡视的路线和时间。 最后两人趁着空隙时间，一同往那瀑布飞掠而去。 两人也想先看看这隐藏七百年的秦帝宝库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虽然现在还不会进去，但至少也要先找到大门。 那瀑布高有十余丈，宽则是三丈开外，算不得大瀑布，景色也不是绝美，因此历来不受皇家人待见，连个小路或者围栏都不曾修建，周围的一草一木都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 两人眨眼功夫飞跃入瀑布之中，撑开气劲护体。 穿过层层水幕，两人安稳站在一处山洞前。 山洞高两丈，宽一丈，完全隐藏在瀑布激流之后，若非有地图，任谁也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小瀑布后面竟然还有这样一处水帘洞，更想不到这水帘洞竟然就是秦帝宝库。 昔年大雍平定天下，那时民生凋敝，但又面对鲜卑的威胁，因此国库财政吃紧，当时先帝甚至大幅度削减了皇室开支，用来充盈军费，其中很重要一项就是削减修建骊山的费用。 而在当时的规划之中，这处千尺崖也是要修建的，只是财政削减之后也就不了了之，到如今也没人会记得这么一出地方。 若是大雍皇室知道修建前千尺崖会发现秦帝宝库，不知道会不会后悔的捶胸顿足。 山洞四四方方，明显是人工开凿。 两人深入两丈，入眼的是一面石壁，石壁上雕刻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兽。 四神兽的中央各有一处凹槽，不用说便是安置四圣令，开启宝库大门的地方了。 抚摸着石壁，姜琢玉叹道：“近十年来，我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奔走，虽然从各种资料来看，秦帝宝库是真实存在的，但必竟无人见过，我也不敢保证它就一定有，后来四圣令出世，我才有了一些信心，但直到今日，我见到这里，才能算得上完全放心了。” 说到这里，他又低声喃喃自语：“有了它，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吧。” 叶菩提当然知道他所说的一丝机会是什么，但她对这件事是极度不看好的。 即便有大秦的宝藏，他要做的事情也终究是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只是两人如今是各取所需的盟友，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以免让姜琢玉多心。 仰视着石壁上那栩栩如生的朱雀雕刻，叶菩提同样无声叹息：“时间不多了，希望一切顺利吧。” 从极北回来已经过去一年时间，即便有杜老出手，贺兰明月的时间也不多了，她们浪费不起。 第330章 撕开七百年的黑暗 夜幕降临，骊山这座皇家园林格外安静，偶尔有几处宫殿亮起灯火，但很快也熄灭。 走兽眠、飞鸟栖，一队队披甲执戈的御林军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巡视着山中每一处道路。 偶有飞鸟被他们惊动，扑棱着翅膀飞起，这些人也都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借着夜色的掩护，还有叶菩提和姜琢玉两人亲自指引，四十余高手悄然潜伏进来，以极其迅捷的速度在千尺崖汇合，期间没有惊动一队御林军。 这其中还包括贺兰明月和南蝶两个不会武功的特殊存在，这两人是叶菩提和姜琢玉亲自带进来，以两人修为暂时封住她们的气息，不至于让任何一位大内高手发现。 等到众人集齐千尺崖，已经是夜半时分。 叶菩提和姜琢玉再次来到瀑布后面的水帘洞。 两人对视一眼，叶菩提从怀中取出朱雀令，按在石壁上朱雀图案的中心凹槽，姜琢玉取出另外的青龙、白虎、玄武三块令牌，依次安置在对应位置。 他把最后一块玄武令安置在凹槽中，略微停顿，然后有吱吱呀呀的机括声响起。 随着机括的声音，许久之后原本光滑的石壁中央开始出现一道裂缝，缓缓分开向两边，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 叶菩提叹道：“这石壁从外面看去严丝合缝，很难想象大秦的工艺竟能如此精湛。” 说着她取出火折子往洞内走去，走进去约二十丈，手中的火折子仍旧在燃烧。 火光明灭不定。 约莫过了半刻钟，叶菩提返回姜琢玉身边，说道：“让大家都进来吧，可以进去了。” 姜琢玉返身出去，很快藏在千尺崖附近的高手们一一上来。 贺兰明月在孙伯的协助下上来，脚踏地面，她立刻看到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叶菩提。 此时的通道幽长漆黑，而众人的火把也只能照亮身前区域，于是站在众人最前方的叶菩提就格外惹人注目。 她与这里的环境太过格格不入。 紧走两步，来到她身边，贺兰明月说道：“这秦帝宝库怎么看起来像是个坟墓啊。” 叶菩提说道：“这里可要比皇陵还危险，一会你走在中间。” 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贺兰明月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点头说道：“嗯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叶菩提说道：“这是为你安全着想，我不怕麻烦，怕麻烦也不会让你跟着来了。” 姜琢玉走上来，说道：“人齐了，出发吧。” “好，切记小心谨慎为上。 ”四个天境六品的武者举着火把走在最前方，照亮前行的道路。 余者跟在他们脚步后面，朝前方黑漆漆的不可测行去。 叶菩提就跟在贺兰明月身边，位居队伍的中央位置，她这样做一来是可以保护贺兰明月，二来是距离前后都近，无论那边发生意外情况，她都能尽快赶到。 同样的姜琢玉也做出和她相同的打算，与南蝶并肩走在两人身前。 前行出百丈，一切都平安无事，正当众人略微松一口气时，最前方的那人一脚踩在石板道上。 这里看起来和身前身后的地面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当他踩下去的瞬间，机簧声大作，两边墙壁、头顶脚下位置突然射出无数巴掌长短的如蝗箭雨！这些箭矢都是以寒铁打造，沉重、强劲、锋利无比！饶是队伍中几乎清一色天境之上的高手，在机括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就运转气劲抵挡，但依然有修为较弱的九人被箭矢射中。 叶菩提身化清风，瞬间带着贺兰明月退出通道十余丈，这才躲避开箭雨。 密密麻麻的箭雨消失，众人惊魂方定。 姜琢玉看着那受伤的九人，说道：“先救人。” 立刻有精通医术之人上前救治。 好在这九人都是天境高手，虽然措手不及之下被伤到，但只是轻伤，并不影响战斗力。 叶菩提走过去，捡起一支箭矢仔细打量一下，冷声道：“很歹毒的箭矢，三棱透骨锥加上倒刺，倒刺中还有细孔，应该是淬毒了，不过七百多年过去，这些毒药已经失效了。” 她抬头郑重告诫道：“所有人都要谨慎起来，切不可以自己武功高就能万无一失，秦帝宝库从未有人来过，里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如果我们还没见到宝库，就被机关弄到损失惨重，那可就成天大笑话了。” 一位天境三品的高手摇头咒骂道：“修宝库的人实在奸猾，地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谁能想到一脚踩下去全是暗器，防不胜防啊。” 姜琢玉淡淡说道：“行走江湖，安全第一，这秦帝宝库本就是秦帝为他皇族之人准备，肯定要防止有偷偷潜入进来的人。 是你们大意了，接下来我走最前边，劳烦叶姑娘照看一下队伍。” 队伍继续前行。 这一次依仗着姜琢玉的超凡修为，他们一路上避开许多机关陷阱。 这条通道终于走到尽头，是一处很大的厅堂，正对着他们的是一面青石墙壁，墙上雕刻了九龙蹈海图。 九条线条古朴有力的巨龙似乎要从墙壁中冲出来。 巨龙血淋淋的赤红色眼珠死死的盯着通道入口，虽然是雕刻出来的死物，却也有一股森严的杀气在四周蔓延。 大厅高高的天花板上则是用拇指大小的珍珠镶嵌出一片星空图。 有人不小心抬头，看到这片星空，顿时眼睛都直了，大声尖叫道：“好多珍珠啊，都是极品海珠，发财了啊！” 所有人抬头，然后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天花板上密密麻麻镶嵌的珍珠至少有上万颗！珠光宝气，煜煜生辉，火光照上去，天花板被一层光辉所覆盖，抬头看久了，这副星图似乎在缓缓旋转，一股庞大的压力自然而然压下来，让人心头心头沉甸甸，有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呔！”“醒来！”姜琢玉、叶菩提同时大喝一声，如同九天响雷，炸裂在众人耳边。 所有人同时打个寒战，身上顿时冒出成片的冷汗。 众人惊骇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双膝弯曲，差一点就要跪倒在地。 一向以优雅形象示人的南蝶难得失态，惊恐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也……也太邪门了吧！” 孙伯举起袖子擦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道：“幸好有叶姑娘和姜先生，不然咱们这次全要栽了。” 便是孤高的疾风也是喃喃自语道：“邪门啊，中原果然神奇……” 贺兰明月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这星图之中竟然隐藏着惑人神智的阵法吗？” “应当是如此了。 ”叶菩提说道：“这等手段实在厉害，今次若不是我们，换做任何一个没有闻道境界修为的队伍来到这里，都注定是全军覆灭的下场。” 贺兰明月道：“杀人于无形，这还只是大门口，这秦帝宝库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们呢。” “果然……”南蝶自嘲笑道：“世人都以为得到四圣令便能得到秦帝宝库，实在是有些自以为是，太过小瞧大秦那位陛下的手段了，光是这一幅星图就足够拦下无数人了。” 所有人都低着头，再也不敢观望头顶的星空。 唯有叶菩提和姜琢玉仰头，两人都是修为超绝，心情坚毅之人，如此才可以不受到迷惑。 叶菩提说道：“不知道姜先生对阵法星图之类可有兴趣？” 姜琢玉谦虚道：“略有涉猎。” “那先生觉得这是一幅死图还是一幅活图？”“应该是活图，这里才是入门，在这里设置一道死图没有任何意义。 ”姜琢玉说道：“这等活图，要破解不外乎从南斗或者北斗入手，但这方面我也涉猎不多，实在看不出应该从哪一方面下手，我知叶姑娘家学渊源，想来对这些也有所了解，不知道有什么见解？” 叶菩提想了想，说道：“不管南斗还是北斗，我们一试便知。” 姜琢玉赞同道：“眼下也只好如此。”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就你我二人吧，便是出问题，以你我二人的修为也足够自保了。” “好。 ”叶菩提立刻吩咐道：“所有人都退出去！” 所有人再次退回之前的通道，独留下叶菩提和姜琢玉。 叶菩提说道：“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我们先试南斗，如何？” “好！”姜琢玉说道：“我上去，你观察周围，小心一些。” 说完一挥衣袖，整个人飘摇而起，瞬间来到天花板附近。 在密密麻麻的星辰之中，姜琢玉仔细辨认出南斗六星的位置，然后朝着六颗珍珠按下去。 果然每一颗珍珠都能按动。 但是等他按下最后一颗代表着天机宫的珍珠后，等来的不是九龙蹈海图的大门打开，而是四面八方纷纷射来的长矛，箭矢！两人见势不妙，立刻转运气机，身形化作清风，瞬间逃离出大厅。 众人见两人退出来，纷纷询问情况，姜琢玉摆摆手没有多言。 片刻之后里面的动静终于消失，两人这才复又返回。 地面上密密麻麻一层全是箭矢和长矛。 姜琢玉随手掂起一根长矛，在手中舞动一下，说道：“这已经不比我们大干当年的凤翅军用的长矛差了。” “大秦的兵锋强大为历代王朝所敬仰。 ”叶菩提淡然道：“会有这等工艺精湛的兵器也是正常。” 扔下长矛，姜琢玉说道：“我再去试试北斗。” “等等。 ”叶菩提说道：“你我同时按下南斗和北斗试试。” 姜琢玉一愣，点头说道：“也好，若只是生死对换，那这星图也确实太好破解了。” “这星图最厉害的是惑人心神。 ”叶菩提说道：“没有闻道以上修为，太容易被迷惑，普通人进来一下就被迷惑心神，再简单的破解方法也没用了。” “说的对，仅是一道星图就足够拦下世间九成九的人了，杀人于无形。 ”这一次两人一同起身，姜琢玉飘向北斗七星，叶菩提则是掠向南斗六星。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按下珍珠。 随着两人动作，那九龙蹈海图缓缓朝着两边分开去。 看到这一幕，两人同时舒一口气，姜琢玉笑道：“叶姑娘果然是心思细腻。” 九龙蹈海图的墙壁厚达两丈，中间还有一寸的青铜夹层和一寸黑铁夹层。 不仅是叶菩提，就连见多识广的姜琢玉也不知道大秦的人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星图破解之后这一堵墙壁悄无声息的左右分开。 可想而知，若没有那星图，这堵墙壁会把所有人堵在外面。 试想，若是有人千方百计，用大半生甚至一生来寻找四圣令，好不容易集齐四圣令，然后又千辛万苦寻找到骊山的入口，还躲过了阵法的迷惑，然后进来发现连第二道大门也进不去，会是何等的绝望。 大秦末年，虽有四圣令的消息传出来，但关于秦帝宝库的其余线索全无，故而才会引得无数人争相抢夺。 没有人会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机关。 众人再度回到这里，然后每人举着一个火把，火光汇聚，撕裂这七百年的黑暗，将九龙蹈海壁后面的一切暴露在众人眼前。 一处高十丈，长宽均超过百丈的的巨大空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以此进入，姜琢玉看向四方，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青铜火盆，挑起一点点火盆中的油脂放在鼻前轻轻一嗅，确定没有毒之后说道：“把这里的火盆全部点上。” 于是几十个高手开始行动，几十人行动如风，迅速贴着这处巨大空间的墙壁转一圈，点燃每一个火盆。 无数火盆被点燃，明亮的火光将这里照的亮如白昼。 灯火辉煌，众人惊叹。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列阵成林的甲士！当然这不是真的活人，而是兵马俑，每一尊都栩栩如生，展示着当年大秦帝国是何等的铁血锋锐。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里还有九尊巨大的圆鼎被粗壮的铁链吊在半空，悬浮在甲士们的头顶，圆鼎自上而下有五丈高，粗有十余丈，占据这里一半的空间。 有人惊呼道：“这难道是铜鼎？想要熔炼这么大的铜鼎可不容易啊。” 碧落天以精湛的锻造术闻名，叶菩提自然对这些更为了解，知道这么大的圆鼎，别说在大秦时代，就是当下想要熔炼都不轻松。 这人随手从地面上扣起一块碎石，朝着圆鼎投掷过去。 “嗡……”长鸣声起，这人的脸色轻松下来，笑道：“是木鼎，不是铜鼎。” 姜琢玉叹道：“能找到这么粗壮的树木，也是很不容易，这样的木鼎也是极其罕见的，可惜这里的通道并不足以让我们把木鼎搬出去，就算搬出去也没办法在御林军的眼皮子底下运出去。” 南蝶说道：“那木鼎悬于此处，又是如此巨大，里面会不会便是秦帝的宝藏？” 贴身保护她的卢老点头：“很有可能，殿下，小姐，让老头子我上去看看？” 姜琢玉点头：“好，不过多加小心，这里不简单。” 这卢老有着天境一品的修为，是目前众人之中除过叶菩提、姜琢玉以外最厉害的高手。 他便要飞身而起，到那九鼎中看看，但是他刚抬头，却愣在原地，微微颤栗。 只见上方的九尊大鼎轻轻的摇晃起来，九颗水桶粗细的蛇头从大鼎的边缘处慢慢伸出，残忍冷酷的望着下方的一众人。 之前那人随手一击唤醒了这些冬眠七百年的巨蟒！ 第331章 宝藏 九只巨蟒距离众人只有两丈的距离。 这么近的距离非常有冲击感，南蝶已经忍不住尖叫出声。 叶菩提与姜琢玉的反应最快，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两人手指飞舞，无数道弧形剑气呼啸而出，汇聚成粗壮的光刃，势如破竹朝着蟒蛇劈过去。 两人出手后，其余天境界高手也纷纷如梦初醒，无数或粗或细的气劲奔涌而出，更有数之不尽暗器闪着白光激射向九条大蟒。 九条大蟒蛇做梦也想不到下方这些“食物”有如此强悍的实力。 它们的眸子首当其冲就被叶菩提和姜琢玉的剑气打的粉碎，白的、红的粘稠状物滚滚落下，随后剧痛传来，九条大蟒蛇一阵嘶吼，巨大的身体完全爬出木鼎，狠狠砸在地上。 血腥气刺激的这些蟒蛇几乎要发疯，它们疯狂嘶叫着，巨大的身躯左右横扫，长长的蛇信子不断吐出，大嘴张开朝着四周的活人吞噬过去。 有人惊呼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叶菩提一手揽住贺兰明月的腰肢，一手握住茱萸剑，一剑就朝着迎面撞来的巨蟒斩落下去。 剑气呼啸，无坚不摧的茱萸剑狠狠与那蟒蛇头颅硬碰一记。 一声巨响，巨蟒的脑袋就被茱萸剑自上而下划开。 这些巨蟒也不知是那秦帝从何处搜寻来的异种，原本都是鳞如玄铁的家伙，但仍挡不住叶菩提全力施为之下的一剑之威！这条巨蟒被叶菩提一剑开瓢，鲜血如泉水般从透露中喷涌而出，腥臭气息立刻弥漫在这里。 那巨蟒虽然已经被劈开脑袋坠落在底，但是整个身躯仍在疯狂扭动。 叶菩提一边带着贺兰明月飞速后退，离开战场，一边大喊道：“先斩断它们的蛇信子，它们就是靠着这个感知我们的方向的。” 剑光起，无数道剑气缠绕向剩余的八条大蟒，它们数尺长的信子被一道道剑气割的支离破碎，血泉喷涌。 不仅是剑气，剑光中还夹杂着一团团各色的烟雾，那是人群中善于用毒的高手出手。 遭受这样的进攻，巨蟒的凶性已经完全被激发出来，疯狂的横扫四方。 叶菩提已经带着贺兰明月退到安全的地方。 这些巨蟒虽然是海外异种，看起来骇人，但是面对数十位天境高手以及姜琢玉这个谪仙人的联手围剿，也不可能翻出太大浪花，叶菩提完全可以放心把战场交给他们。 战场中一身青衣的姜琢玉宛如天神下凡，随意出手便是一道手臂粗细的剑气，轻松就能将靠近他的巨蟒身体搅成一片稀烂。 片刻功夫，这九条巨蟒终于倒在众人的围攻之下。 虽然它们还没有死透，巨大的身躯仍在地面挣扎，但生命已经开始疯狂从他们身上流逝，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 看这些巨蟒，众人无不感觉长舒一口气——虽然以他们的实力干掉这么几条长虫没任何问题，但这些东西看着确实渗人，越是尽早干掉越是放心。 干掉这些巨蟒，有人爬上那九只巨蟒所在的木鼎，果然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所谓的秦帝宝藏。 这些众人有些迷惑了。 这里便是只有这一处地方，但是除过这些兵马俑和木鼎、巨蟒外再无他物，秦帝的宝物藏在什么地方？ 环视着这里，姜琢玉说道：“这里应当还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通道，只是我们尚未找到。” 众人都同意他的说法，但眼下却没有一个人能发现通往另外空间的线索在哪里。 众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只听远处传来南蝶的声音：“你们来看，这是什么呀？” 众人循着她的声音望去。 此时南蝶正站在一尊兵马俑面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极度害怕蛇，因此当这些巨蟒出现时她就被卢老护着躲到远处。 大家迅速走进过去，看到南蝶指的是那兵马俑背后上刻有图案，图案下面还有用篆文刻下的一个字。 姜琢玉辨认一下，说道：“这个角字，代表的二十八星宿中的角，这个图案应该是大秦时期代表着角宿，叶姑娘，我说的可对？” “没错。 ”叶菩提说道：“这确实代表着二十八星宿中的角宿。” 她缓缓道：“既然有角宿，那么其他的二十八星宿也应该存在，先前的星图也是要让我们找出南斗和北斗才能进来，或者我们寻找的入口也和这个有关心。” “那好。 ”姜琢玉吩咐道：“大家现在就去把另外的星宿找出来，二十八星宿对应着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应该不难找出来。” 于是众人行动起来，一个个趴在俑群之中寻找背后刻有二十八星宿的兵马俑。 在其他人寻找的时候，叶菩提则是在研究眼前这尊兵马俑。 若非它背后刻着角宿，这尊兵马俑看起来和别的并无不同。 唯一特殊的就只有它方的方位确实对应着角宿的方向。 叶菩提围着这比自己还高的兵马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也没找到有什么奇特之处。 然后她突发奇想，一手抓住兵马俑，想要将之拔出来。 但是一试之下，兵马俑竟然纹丝不动。 要知道叶菩提虽然不是力能扛鼎的大力士，但是在修为加持之下，举起几百斤的东西还是轻而易举地，谁曾想这个看起来不是很重的兵马俑竟然纹丝未动。 当然，她并没有用尽全部力气。 叶菩提仔细观察，才发现兵马俑的根部是和地面连成一体的。 除非将它破坏，不然不可能撼动。 既然举不动，叶菩提就试着去转动兵马俑。 有些沉重，但确实能转动，底部有机关转动的声音传来。 虽然叶菩提只转了半圈，也说明这个角宿的兵马俑真的有些不一样。 然而还不等她仔细去看，那尊她反转方向的兵马俑胸前突然裂开，十几道歹毒的暗器就朝着叶菩提射去。 叶菩提临危不乱，轻叱一声，衣袖翩翩飞舞，化作坚不可摧的气劲袖墙，将所有的暗器挡在身前。 等到暗器落尽，那机关又自动合拢。 叶菩提围着兵马俑，这些暗器不出也罢，一出现她确定这些兵马俑就是开启另外通道的机关。 于是在找齐所有星宿之后，叶菩提吩咐道：“把剩余下的星宿也转半圈，但是兵马俑胸前会有暗器射出来，小心别被暗器伤到。” 众人依法炮制，将兵马俑阵中的二十八星宿齐齐转过半圈。 随着一阵阵暗器落地的声音，这处空间终于又有机簧声响起。 片刻后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并没有发现新的洞口，但是众人震惊发现原本承载兵马俑的地面竟然在缓缓下降！所谓通道根本不在四面的墙壁上，而就是他们脚下！跟随着下降的地面，众人也开始缓缓下降。 约有五丈之后，随着一阵巨震，这些兵马俑终于安稳落地，一同落地的还有叶菩提一行人。 然后一行人看着眼前的情况皱眉不已。 这里同样是一处洞穴，但很明显是一处天然洞穴，甚至有一条地下暗河从其中穿流而过，河水无声，洞中阴冷幽静。 四周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任何宝藏。 有人禁不住出声道：“这些我们要往哪里走？” 姜琢玉四下打量一边，看向叶菩提，说道：“不若我们沿着河岸走？先沿着一个方向走，若是没有找到东西，再原路返回，去另一个方向，如何？” 落下之后，叶菩提就一直在打量四周的环境，这是一处狭长的天然洞穴，沿着地下河延伸向两个方向，两端都是漆黑一片，也没有任何指引说明众人应该往那个方向走去。 于是她说道：“好，那我们先沿着一个方向走。” 随即众人就随着叶菩提和姜琢玉往地下河其中一端走去。 约莫走出百丈，一行人停下脚步。 没有路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睹山壁，地下河从山壁下方流淌而过，再不见其他通道。 于是众人不得不原路返回，沿着地下河的另一端走去。 同样是走过百丈，这一次也没有路了。 但是一行人并不沮丧，反而是狂喜。 因为在这一端的尽头出，沿着岩壁密密麻麻摆着数十个箱子。 不用说，这便是那秦帝宝藏！看到这里上百口箱子，早有人按捺不住，冲过去就掀开其中一口箱子。 然而——箱子里既不是白花花的银子，也不是金灿灿的黄金，更没有曜眼的珠宝玉石。 空空如也！这是一个空箱子！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无不大惊，立刻有更多人去打开其他的箱子。 果然这些箱子里面也都是空无一物。 几十口箱子，全部都是空的。 从大喜到大惊，也不过是一瞬间的转换。 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本以为可以得到数之不仅的宝藏，谁知道竟然只有几十口空箱子？ 南蝶疑惑道：“也不知道是这些箱子本就是空的，还是后来有人进来取走了东西。” “应该是后来有人取走了东西。 ”姜琢玉说道：“秦帝没必要耗费这么大工程修建这样一个地方，然后只为存放一些空箱子。” 叶菩提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在鲛人族消失之后，这里几乎是唯一还可能有鲛珠的地方，若是东西早已经被人取走，她们又要去哪里再寻找鲛珠？ 她凑上前去，从这些箱子的工艺和年代来判断，确实是大秦时代的无误，正如姜琢玉所说，秦帝不会劳民伤财修建这里只为存放空箱子。 但是，又是谁，什么年代来这里取走宝物的呢？ 从未听说有人能集齐四圣令，先前那些机关也明显没有被人启动过的样子，先前的人是如何进来的？ “你们快来看，这来有一扇门！”这一声惊呼惊动所有的人，也让原本神游天外的叶菩提回神。 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姜琢玉手下的一位高手正站在一堆空箱子之中，对着墙壁比划。 一瞬间数道人影晃动，已经有不少人来到他的面前。 叶菩提和姜琢玉在最中央，众人为他们让出位置。 叶菩提朝墙壁上看去，果然这里的墙壁和其他地方不同，只是山洞太暗，之前众人也沉浸在沮丧之中，没有人注意到。 这山壁从根底到上方高一丈、宽三丈的地方明显是后来用巨石堵上的，严丝合缝，不见任何缝隙，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姜琢玉和叶菩提距离石门最近，修为又高，所以在微弱的火光中一眼就看到那刻在巨石底部的一行行字迹。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蹲下身来。 姜琢玉吩咐道：“拿火把来！” 立刻有两人执着火把靠近，为两人照亮底部的墙壁。 石壁上有几行字，入眼则是非常醒目的七个字：恨恨恨恨恨恨恨。 七个字宛如一个歇斯底里的人用最后的力气烙印在墙壁上一般，每一个字都入石三分。 叶菩提轻声道：“看这字的痕迹，刻字之人当是以气劲刻画吧？” “确实。 ”姜琢玉说道：“这人至少也要有闻道以上修为才能如此，”说着他继续往下看去，同时轻声读出接下来的内容。 “群雄并起，自当争锋，辞家二十载，披荆斩棘，终成大业。 ”“然是非成败转头空，王图霸业如流水。 ”“我以弱冠之年执掌红莲教，养精蓄锐，以待天变。 大虞失天命，天下共逐之。 我等揭竿而起，鏖战十年，入长安，掌玉玺，威加海内。 ”“十八路反王围困长安城，我提兵十万迎战，九战九捷，眼见胜利在望，然而人心叵测，我终究还是中那小人奸计，九战之胜，功亏一篑！”“恨呐，恨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明； 恨天不佑我，功败垂成； 恨十万将士葬身火海，血海深仇； 恨爱妃随我殉情，终无长相思守。 ”“最后一战，我一人力谪仙三人，敌军两千，苦战七日，终是力竭，坠入河中。 原想必死无疑，谁知竟然被河水卷至此处，得见秦帝宝藏。 ”“然而，我已经是半废之人，无力离开这里，更不可能将此间宝物带出后东山再起，唯一的下场便只有随着这些宝藏长眠于此。 ”“可恨啊，我若早些时间寻到这些宝藏，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爱妾何至于殒命？十万儿郎何至于枉死？造化弄人，天命不在我啊！”“如今我已是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成王败寇，我虽不服，却也只能徒呼奈何。 我将自身历记录下来，若有幸运者来到此处，得见此文，知晓我的身份，还请帮我收敛遗骨，入土为安，不胜感激，无上恩情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来报。 ”最后放的的落款是：红莲教住莫山桐绝笔。 第332章 无尽的财富 莫山桐。 这是春秋乱战至今一百年来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名字。 就是他带领着红莲教揭竿而起，拉开这乱世的序幕。 也是他带领着红莲义军闯入长安城一把火终结大虞朝的国祚。 但是他的下场却颇为凄惨，攻入长安后他就迫不及待称帝，因此惹来十八路诸侯联手围剿，最终落得众叛亲离的失败局面。 史书上对他的评价不太高，主要是他虽然有些能力，个人武力更是顶尖，但并无远谋，且刚愎自用。 时光荏苒，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提起这个开启春秋乱世的人物，但关于他的死因却是江湖上的一桩悬案。 有传言他是在皇城内自焚，也有传言他是拔剑自刎，但到底是什么个死法，具体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叶菩提等人得见他刻在石壁上的一行文字，才终于明白这个红莲教最后一位教主竟然是被困在秦帝宝库。 只是……姜琢玉读完这些文字，抬头环视四周。 “这莫山桐说让后来人帮他入土为安，但……咱们这一路走来，你们有谁见过这里有尸骨？”所有人齐齐摇头，这一路走来，他们唯一见到的便是堆积在这里的一堆空箱子，并没有见到什么人的尸骨。 叶菩提推测道：“既然不见尸骨，那就是说莫山桐最后不是死在这里，而且这么多宝箱都是空的，很有可能是莫山桐最后逃出去了，而且还带走这些宝藏。” “有可能。 ”姜琢玉点头道：“秦帝宝库的位置知道的人非常少，从我们之前进来的情况来看，也从未有人进来过，但是这里的宝藏却不翼而飞，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莫山桐没死，发呢是带着许多宝藏逃出去了。” “只是后来的春秋乱战也再未见他出来兴风作浪，也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叶菩提说道：“可能是隐姓埋名，也可能是远走他乡，毕竟那时候他已经是众矢之地，若是再度现身，定然会引起其他各路诸侯的围剿，之后我们也确实没再听过他的消息，想来是只能如此。” “唉。 ”姜琢玉叹息道：“莫山桐虽然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也算得上当时的枭雄，只是当时大势如此，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 叶菩提说道：“他现在可能就剩一堆骨头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打开这道门吧。” 那石壁上有一扇石门，证明这后面还有东西，所以看到这额箱子都是空的的时候，众人并不算沮丧。 但是这扇石门不是他们想打开就能打开的。 整扇门与山壁严丝合缝，唯有最上方有一处凹槽。 以之前他们所见这里的机关之精妙程度，石壁的厚度，若找不到开启机关的秘诀，是很难强行破开这里的。 她和姜琢玉或许能以暴力破开，但万一引发山体坍塌就糟糕了，且不说这一群高手能不能逃出去，只说一旦惊动御林军和大内高手，那么这里的东西他们就别想偷偷运走了。 一群人看着山门发呆，姜琢玉苦笑道：“世人都说四圣令可以开启秦帝宝库，谁曾想进来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这么多限制，看这扇门的情况，必然还需要另外的钥匙开启，但是现在我们连需要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略微有些沮丧，千辛万苦寻找四圣令，走到这里，然后被一道石门拦下。 此刻他倒是有些同情在石壁上刻字的莫山桐了。 诚如他所说，天命不在我啊。 叶菩提看着石门上凹槽陷入沈思……这个形状有些眼熟啊。 然后她从怀中取出一物。 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里面放置着一个中空的六芒星形状的东西。 这是她在草原时从单言辞手中抢来的东西，当时单言辞带领一群人发掘古墓，取来这东西，被她抢到手后也多次拿出来观摩，揣测用处，但一直不得而知。 直到今日，她看这石门上的凹槽怎么看都和自己手中的六芒星一模一样啊。 这样想着，叶菩提就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毫不犹豫将六芒星按在石门的凹槽中。 随着她的动作，六芒星整个嵌入石门中，完美契合，于是有着凹槽的石门变得平整光滑，从外面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六芒星是安置进去，但石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原本还满腹疑惑的众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叶菩提，想要等她给出一个解释。 叶菩提也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这时姜琢玉走近过来，看了看这六芒星，然后伸手在六芒星中空位置按下去——那里本来是一处凸出的圆柱，此刻已经完全被六芒星的中空所包裹。 随着他这一按，咯咯吱吱的机簧声从山壁内传来。 听闻这声音，众人无不大喜。 姜琢玉好奇问道：“叶姑娘是从何处找来这钥匙的？” “抢的。 ”言简意赅，姜琢玉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钥匙对了，但是叶菩提心中的疑惑更加多了。 她甚至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如果这个猜测证实，那么现在她所面临的疑团将被解开一大半。 随着机簧声，这扇刻着莫山桐绝笔、封闭七百年的石门终于缓缓朝着两边打开。 随着石门的打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处不亚于上层那九条大蟒盘踞处的巨大空间。 巨大空间内叠放着无数和外面相同的木箱，密密麻麻布满整个空间。 看到这些木箱，早已经有按捺不住的人冲上前去。 第一个冲过去的人性有些急躁，迫不及待一脚踹开面前的第一个箱子。 黄澄澄的光芒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这是一箱码放整齐的金条！于是众人沸腾了，疯狂了。 这里的宝箱不是空的！也就是说，摆在他们面前这些数之不尽的宝箱中全部都是金银珠宝！真正意义上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啊。 看到宝箱中的宝物，姜琢玉松一口气，笑道：“总算没有白来一趟，大秦聚拢天下财富藏于此地，若是他们能把这些财富用到百姓身上，而不是藏匿于此，大秦何至于落的三世而亡的下场？”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外面为何会有几十个空箱子了。 那是这里的财物太多太多，多到堆满放不下了，所以才会把剩下的几十口箱子放在外面。 仅是外面的几十口箱子就抵得上一个大富商的全部身家，更何况是这里面的财富呢？ 原本距离这里比较远的贺兰明月早已经闻风而动，不等叶菩提去叫她，已经风一样钻进来。 看到那些被众人打开的箱子里全部是银锭、金条、奇珍异宝，贺兰明月的眼睛都差点变成金色的。 一想到姜琢玉承诺过这里三成的财宝归于叶菩提，她就心情大好。 若非被叶菩提拉着，她几乎要就要冲上去抱住宝箱了，兴奋地喃喃自语道：“这才是一夜暴富啊，横财，这才是横财啊。” 叶菩提不贪财，但乍见到这么多宝物也有些心神摇曳。 原本她对财富没有太大感觉，因为碧落天本就非常富裕，她又不是一个奢靡之人。 但是……太多了，太多了啊。 这里的财富已经超过碧落天千余年的积累了。 甚至四大秘境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财富的。 毕竟他们只是四个偏安一隅的小地方，而大秦是一统天下的大王朝，搜集天下珍宝藏匿于此，数量之庞大自然是极为震撼。 这时姜琢玉开口了：“所有人都不要乱翻，把东西搬出去，这些宝物虽然多，但也要能运出去才行。” 他的声音不高，但原本激动的众人立刻听话的收敛起来，一个个开始忙活起来。 一群天境高手，搬运起对于普通人来说非常沉重的宝箱是轻而易举的。 一箱黄金，普通人搬不起来，但这些天境高手却能一只手托着一箱，然后从容不迫走出来。 叶菩提和姜琢玉等主事人已经退出宝库。 几个人站在暗河边，姜琢玉说道：“原本咱们的打算是发现宝库后，由众人携带，分批将这些宝物转移出去，但是如今却发现这些宝物比预测中还要多一些，想要靠着咱们这四十多人分批携带出去，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时间做不到，而且这其中还绝不能让御林军发现，只要有一个人暴露，那就很危险了。” 叶菩提闻弦歌而知雅意，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咱们从暗河走吗？” 若是没有发现这条暗河，那他们只能老实的用先前定下的笨办法，这四十个高手每人携带一部分财物，然后分批次的把这里的东西带出去。 没办法，这里是骊山，是皇家园林，一旦让朝廷知道秦帝宝库就在这骊山之中，那么乐子可就大了。 只是这个办法风险太大，实在不是什么上乘之策。 但如今发现这条暗河又不同，昔年莫山桐既然能被卷进来，那就说明这里和外界是相通的。 平常人自然没办法穿越这种暗河，但姜琢玉和她不同。 那莫山桐也是谪仙人境界，在重伤之下还能到这里，他们两人如今修为全盛，穿越自然也不难。 于是姜琢玉说道：“我先下去探路，若是可行，咱们就从这水底把东西运出去，这里就劳烦叶姑娘你看着管一下了。” 叶菩提没有拒绝，干脆利落的说道：“好，你小心。” 姜琢玉纵身一跃，嘭的一声没入水中，不见身影。 很快水面便是连波浪也平静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那些正在搬运宝箱的高手人也没有人注意到姜琢玉已经不见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宝藏之中。 这些人不是姜琢玉的心腹便是贺兰明月的心腹，忠心程度毋庸置疑，又有南蝶、卢老、孙伯等人监督，没有人敢私吞任何的宝藏。 贺兰明月站在叶菩提身边，看着些进进出出的高手们，看着他们把宝箱一个个搬出藏宝库，几乎是铺满河道附近的地面，许多地方还高高摞起。 她随手打开身边一个宝箱，里面是满满一箱的极品珍珠。 贺兰明月摇头晃脑道：“民脂民膏啊，这都是民脂民膏啊。” 说着又打开另一个宝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锭，再打开一个宝箱，又是一箱子上品的玉石。 “民脂民膏，民脂民膏啊。 ”听着她碎碎念，叶菩提笑道：“看你这么义愤填膺，要不……咱把这些宝物都分给穷人吧？只留下那鲛珠就行了，反正咱们俩也不缺钱花。” “不行！”贺兰明月想也不想的就直接拒绝。 然后她义正言辞说道：“这都是大秦皇帝搜刮天下的财富，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大秦的事情总不能算到我们头上吧？前朝的免死令牌对本朝有用吗？” “再者说，这些也不是咱们偷来抢来的，是咱们正儿八经自己找的，财宝就放在这里，有能耐自己来取啊。 ”“我们又不是刘玄德，明明是当海盗，每次却都是做好事。 ”刘玄德？ 叶菩提微微一愣才想起来：先前她们乘船南下时，贺兰明月因为病情发作，有好几天只能留在房间，自己便给她讲述一个大宝藏的故事解闷。 但是为了符合这个时代，让她有代入感，就用刘玄德代替了王路飞……贺兰明月又说道：“要仗义疏财也行，那怎么也要等到咱俩先花上一大笔之后再说，这里可是有三成是咱们的，怎么也花不完的。” “我对这些没太大概念。 ”叶菩提说道：“相比于能得到多少钱，我更关心鲛珠的下落，这些钱就交给你分配吧，做生意我肯定是不如你的。” 贺兰明月开心坏了，笑道：“那我要把明月楼开遍天下，中原、西域、扶桑，出过草原，以后只要是我知道的地方，都要开一家明月楼。” 一个多时辰，四十多健步如飞的天境高手才把宝库搬空，将所有的宝箱摆在外面。 清点之后才知道这里一共有六千口宝箱。 贺兰明月计算过，这六千口宝箱，就算只装银子也能装六百万两！要知道大雍国库每年收入也不过两千万贯，也就是两千万两白银。 这里的藏宝就算是只有银子，也抵得上大雍一年近三分之一的税收了。 更何况这里除过银子以外还有大量的黄金和珍宝，价值连城，远超大雍国库一年税收总额。 这里的宝藏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富可敌国！搬完这些宝藏，剩下的就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藏宝库了。 叶菩提吩咐众人原地休息，等待姜琢玉回来。 又过一个时辰，暗河水面波动，姜琢玉终于破水而出。 第333章 尽取之 姜琢玉一跃出水。 众人连忙问道：“如何？” 姜琢玉说道：“此处确实与外界的渭河支流相连，是一处无人的山脚下。” “不过从这里要到那边，需要接近一个时辰，没有天境五品以上修为，基本不可能带着宝物游过去。 ”“但是这样更安全，被人发现的机率会小许多。 ”叶菩提说道：“那我们还是走暗河吧，虽然会慢一些，但是更安全。” 姜琢玉点头：“我也是这般想法。” 接下来他开始安排人手。 天境五品以上的高手全部挑，出来负责运送，这样的人包括他和叶菩提在内一共有二十四人。 余下二十人，除过贺兰明月和南蝶以外，另外带走十人，负责在外面看护宝藏，以防游路过的猎户山民发现。 剩余十人则是与贺兰明月、南蝶留守此处。 安排完毕，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先是二十四位天境五品以上的高手，每个人带一个宝箱潜入水中。 这些宝箱中除过装有黄金的箱子太重，需要分开携带以外，其余众人都足以带出去。 但即便如此，他们想要把这些宝物全部运出去，也需要非常久的时间。 但是……财帛动人心，面对着这么大一笔的财富，所有人都有足够的耐心。 自幼生长在碧落天的叶菩提水性自然极好，一跃入水，冰凉的感觉包裹着她，她迅速往前游去。 体内气机运转，让她可以长久留在水中而不担心会因此窒息。 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她只能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甚至她对时间的流速也没有之前那么精准了。 身边偶尔会有游鱼路过，但是很快又被她惊散。 直到有阳光透过水面照射下来，叶菩提才明白她已经游出暗河了。 在她身前的姜琢玉已经浮出水面，叶菩提便也破水而出。 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的白日，一条河绕着山脚流淌，四周尽是茂密的杂草，原本平静的河水突然泛起波澜，一道道人影从河中飞跃而出。 几十个人前后落在岸边，卸下身上的宝物，除过留下十人看守以外，其余人复又潜入河中。 那秦帝宝库中的财宝众多，按照他们如今的法子，想要全部运出来，至少需要半月时间。 这是一个非常消耗时间和耐心的过程。 至少对于叶菩提来说是这样的。 其他人有着对财富的向往和追求，唯有叶菩提不怎么在乎这些东西。 但是身为众人中除过姜琢玉以外的最强高手，她也没办法坐视不理，只看着不做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众人就通过这条暗河往复在秦帝宝库和这小山脚下。 这期间众人又把贺兰明月和南蝶送回长安城，然后两人会各自调集马车和人手来运送这些宝物。 当然，在这之前，贺兰明月需要先从一堆宝物中寻找到鲛珠。 一连半个月时间，二十四人也不知道往返地下暗河多少次，他们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休息，打坐，然后当勤劳的搬运工。 大家甚至已经对下面的地形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寻找到位置了。 这样做虽然非常麻烦，但却完美避开骊山，避开御林军，防止被朝廷发现他们的举动。 半个月时间之后，随着最后几箱财宝被运出来，至此秦帝宝库终于被他们搬空。 如今正是农忙季节，得益于此，这座渭河边的小山并没有上山的猎户和山民，再加之他们行事又小心隐秘，几乎只是晚上才会有大规模的行动，因此直到将宝物搬空，也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搬空宝物，接下来自然是要坐地分“赃”了。 这六千箱财宝中有三成属于叶菩提，即一千八百箱。 叶菩提没有刻意去挑什么，但是要求必须要拿到鲛珠，对于这一点姜琢玉自然是同意。 然后光天化日之下，几千口箱子都被打开，无数珍宝任凭叶菩提、贺兰明月等人挑选。 这世间无人见过鲛珠，但是叶菩提游行在《归墟实录》中见过详尽的描述：鲛珠本是鲛人泪珠所化，只有当鲛人悲痛万分或者狂喜至极是所落下的眼泪才有一定几率化为鲛珠，因此此物在鲛人中也是极为珍贵，其形如珍珠，略大且半透明，内有氤氲雾气，极易辨认。 有着《归墟实录》的描述，众人寻找起来并不困难。 半日时间，叶菩提从一箱装满珊瑚、玛瑙等奇珍异宝的箱子中翻出那装着鲛珠的锦盒。 巴掌大的锦盒被压在箱子底部，若非叶菩提把它从箱子底部翻出来，其余人估计就要错过了——这里的宝物太多，已经是让人挑花眼了。 拿到寻觅已久的鲛珠，叶菩提和贺兰明月自是万分欣喜。 她们之所以跟着姜琢玉趟这趟混水，主要是冲着这颗鲛珠，不然这里财富虽然巨大，但一旦被人知道她们和南干余孽有联系，也会引来无穷的麻烦。 分完“赃”，大家也就该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毕竟无论两方的人相处时多么和谐，但终究不是一路人，姜琢玉倒是想拉拢叶菩提，但叶菩提对他的造反大业没有兴趣。 周家此番来京城的几百辆货车派上用场，一车车宝物装上货车，然后运送回永宁城，这边是他们此番从京城采购的“货物”了。 叶菩提也是这一次进京才知道，在大雍刚刚攻破南干长江防线时便举家投诚的江南大族周家，暗地里竟然还效忠着南干皇室。 说实话，如果当今天子是李策，叶菩提或许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李誉，但换作如今那位，叶菩提就完全没兴趣了。 将来事情会发生到那种地步不是她能预测到的，也不是她能插手，她和周家的交集也仅限于之前南下时教训过周家几个晚辈，但是她觉得这样两面三刀的周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姜琢玉带着他的人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几千箱财宝。 打出周家的旗号，他们这一路应当是会畅通无阻顺利的达到永宁城。 姜琢玉等人离开了，这里也就只剩下叶菩提、贺兰明月，以及贺兰明月带来的她的人手。 这一趟贺兰明月几乎是把她在明月楼所有忠心的手下人都找来了。 但是她们不是要把宝物运送回长安城，而是运到碧落天。 这么一大笔财富大摇大摆运进长安城，实在太过惹人注意。 只是运回碧落天也不容易，这一路几千里，万一露白，惹来他人觊觎，必然会滋生出许多的意外。 所以，这一趟还是需要叶菩提亲自走一遭。 只是在此之前，她和贺兰明月先回了长安城，让孙伯和疾风带着挤队伍先走一步——神医杜以渐还在长安城等着呢。 其实这一次折腾杜以渐来长安城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那时叶菩提并不知道秦帝宝库会有这么多的东西。 按照原来的打算，这些东西是直接送到明月楼的，但现在显然不可能，只能送回碧落天。 所以她们要先去长安城接杜以渐。 大概杜老知道事情的内情之后，表面不会说什么，内心也会小小腹诽一下叶菩提。 你这是和我老头子闹着玩的吗？ 很快，原本热闹的河边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站在杂草中的两人。 贺兰明月拈去沾在叶菩提衣袖的草茎，笑道：“这大半个月折腾下来，心底的石头总算落地一多半了，我们先回去好好洗个澡，然后大吃一顿，再美美睡一觉，养足精神再去追孙伯他们。” “好。 ”叶菩提说道：“不过先让杜老看一下，最好是尽快按照方子把药准备好。” 贺兰明月突然上前一步，双手环着叶菩提的脖子，轻轻一啄，笑道：“你可真好呢。” 叶菩提脸色微红，推开她说道：“这可是在外面，别闹。” “哎呀，荒郊野外，哪里来的人。 ”叶菩提无奈，说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一路回到长安城。 明月楼的生意依然火爆，进出皆是是达官显贵，只是让这些人不满的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明月楼那位名满天下的老板娘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仅以前见不到，往后很久也见不到了。 叶菩提和贺兰明月从后院回到明月楼，正巧遇到躺在摇椅上看书的杜以渐。 杜以渐已经是接近八十岁的高龄了，但自加入碧落天之后，他也一直在修行比碧落天的一些高深心法，再加上他大半生的修身养性，如今八十岁高龄的他看起来也是精气神十足，鹤发童颜，丝毫没有暮气。 看到走进来的两人，杜老连忙起身，笑问道：“拿到鲛珠了？” “拿到了。 ”叶菩提说道：“杜老什么时候可以配药？” 杜以渐说道：“随时都可以。” 他又说道：“贺兰姑娘拿来的方子问题不大，但药效如何，需要多久才能根治，还需要服用之后看效果才能知晓。” 贺兰明月笑道：“这病缠着我二十年了，只要有效果，我不在乎多等一些时间。” 杜以渐捋捋胡子说道：“效果没问题，你这方子应该是出自杏林圣手陈忠介之手，这陈忠介是大秦之前的人物，据记载他和你一样身患寒疾，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但他自己本就是大夫，于是便想尽一切办法来救自己。 史书上并没说陈忠介有没有治好自己的寒疾，但是记载他在九十六岁的时候还亲自为人诊病。” “患你这种寒疾之人，基本都活不过三十岁，陈忠介能活到九十六岁，那说明他肯定把病治好了，所以这个药方还是非常可信的。 ”贺兰明月行一礼，说道：“多谢老前辈了。” “谢我做什么。 ”杜以渐哈哈大笑道：“药方是你自己的药方，老头子我就是帮着鉴定一下，然后配配药，谢我还不如谢我们家大小姐，至少这鲛珠是她亲手取回来的。” 贺兰明月看旁边的叶菩提一眼，说道：“都要谢呢。” 叶菩提把鲛珠交给杜以渐，他便立刻着手开始按照陈忠介的药方来给贺兰明月抓药。 等到杜以渐离开，两人便返回贺兰明月居住的小院。 明月楼是酒楼，所以后院远不如一些客栈那么大，整座后院也只有三处独立小院，最大的一处是护卫们居住，一处是仓库兼店里伙计居住，还有一处便是她自己居住。 贺兰明月的小院与叶菩提在碧落天的小院不同，叶菩提的小院更多的是追求清净和雅致。 贺兰明月的小院则更多注重的是精致，院中铺的石板，种的花草，格局分配，无一不是匠心独运。 闺楼里面自然不会像叶菩提那样全部都是名剑，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 贺兰明月的闺楼更多的是古董字画和古籍孤本。 两人回到小院，贺兰明月吩咐店里的伙计去烧热水，她们需要沐浴更衣了。 看着这只有她一个人独居的小院，叶菩提好奇问道：“你这里怎么连个伺候的小丫鬟都没有呢？” 按照叶菩提对贺兰姑娘的了解，这个姑娘可是很会使唤人的，手底下养着一大票高手，怎么会连个小丫鬟都没有？ 她自己本就是不喜欢被人打扰，但家族依然还是为她安排了芍药这个伺候她起居的小丫鬟过来，家中其他人的丫鬟、小厮就更多了。 就叶铮这个小子，伺候他的人都有十几个。 “我不喜欢啊。 ”贺兰明月解释道：“我喜欢那种只有一个人的空间，那种感觉很有安全感，所以就一直没有找过丫鬟，而且店里还有这么多伙计和护卫，要做什么，吩咐他们就好了，没必要特意找一个丫鬟。” “再者说买个丫鬟不花钱吗？这些年我常常在外，中原、西域、草原几个地方跑，一年中呆在酒楼的时间并不长，难道白养着一人吗？”“可是你养的护卫可不少。 ”叶菩提说道：“一百多高手，每年都要花大笔的银子吧。” “不一样啊。 ”贺兰明月笑道：“别忘了，我还做着帮人打探消息的生意，没有这些高手，我这生意怎没做？” 也就是在这时，店中伙计敲门进来，说道：“老板，热水准备好了。” 伙计离开，贺兰明月笑眯眯看着叶菩提，揶揄道：“要不要一起洗啊？” 第334章 狼烟起 要不要一起洗？ 当然是……不要！现在还是青天白日呢。 就在两人窝在明月楼后院偷得浮生半日闲时，一骑快马飞驰入京，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摆到天子御案之上。 随后天下震惊。 鲜卑和大雍开战了！鲜卑图兰王贺兰镇海率部五万进攻凉州，休屠王石抹夹谷率部四万进攻云中，右谷蠡王破六韩拔凌率部五万进攻辽东。 这还只是鲜卑的先头军队，在这三王之后，更有鲜卑可汗拓跋徽率领着源源不断的鲜卑骑兵奔驰而来。 在鲜卑彻底解决死敌柔然的那一刻，大雍和鲜卑之间就注定必然会有这一场大战。 拓跋徽是一个极具野心的帝王，花甲之年的他迫切希望能征服大雍，以彰显自己的武略，在后世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番他亲自带兵南下，鲜卑七王中有六人率部同行，声势还要大过二十年前的那一次。 但如今的大雍同样不是二十年前那个立国不稳的帝国。 早在半年之前大雍朝廷已经开始秣马厉兵，准备战争。 李策、南宫武夫分别坐镇东西两线，数十万铁甲枕戈待旦，同时还有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兵员补充到边境。 这一场大战注定即便是胜出的一方也会元气大伤，比拼的是双方国家的潜力。 对于中原，对于大雍来说，他们是坚信自己国家潜力是远高于鲜卑蛮子的。 大战开启，天下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到北线。 街头巷尾，士农工商，谈话聊天无不是在谈北线的战事。 大部分人对朝廷都非常有信心。 大雍有百万精兵，有雄伟长城，有帝国双壁李策、南宫武夫，有顾青城、邢渊等等一大群谪仙人高手。 民心所向，上下齐心。 这配置，鲜卑能赢？ 大雍、鲜卑开战，对远在东海的碧落天没有太大影响，但对于叶菩提来说绝对不算一个好消息。 因为双方开战，那么无论是燕王府还是大雍朝廷，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战争双方，所有的探子、密谍都会出动刺探军情，那么关于长生教的调查就必然会排到战争之后。 这对于长生教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喘息机会。 叶菩提只身在中原，想要对付长生教，只凭她一个人是不行的，还需要借助燕王府和朝廷的力量。 如今两边开战，对她自然是有影响，燕王府的密谍们也不可能在围着她来做事情。 不仅是已经引起各方注意力的长生教能长舒一口气，那些隐藏的九国余孽同样跃跃欲试，许多都想趁着这一场大战搞出一些事情。 至于什么民族大义、家国情仇，这些九国的遗老遗少们是不会在乎的。 如果可以，他们非常愿意对鲜卑奴颜婢膝，俯首称臣，以便换取利益。 他们要的是荣华富贵，要的是家族永昌。 说白了，许多的九国余孽想要复国，并不是一定多么忠心于自己的国家，他们想要恢复的只是自己家族无上的特权和荣光。 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这才是那些人的追求。 削弱世家的力量，这是大雍多年来都在做的事情。 春秋十国之战，九国中最头部的世家都已经被消灭，三次北伐，大雍自己最头部的大世家同样元气大伤，这才有大雍这二十年毫无阻碍的休养生息和快速发展，各类民生政策可以毫无阻拦的执行下去。 三次北伐，名义上是要征服草原，但实际上削弱世家力量也是目的之一。 战略目的上的北伐已经失败，未立寸功，但削弱世家的目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实现。 但是如果这场和鲜卑的战争输掉，那么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世家必然会死灰复燃。 所以对于这场已经准备许久的战争，朝廷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后，立刻高速运转起来。 他们甚至下令召集中原名门大派的弟子奔赴战场——对于朝廷来说，这些动辄几百年的江湖宗门也算是另类的世家。 就像那五竹会、沈月宫之类的宗门，动辄几万弟子，可比那些养私兵的世家还要危险，这也在需要压制的目标之内。 之前的侠以武乱禁、马踏江湖之类的举动目的就是在此。 只是旧的十大门派下去，新的十大门派又上来，循环往复，历史不过如此。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因为如今武榜前十的神仙人物几乎都被大雍朝廷招安，有着他们的影响力，江湖中哪个宗门敢不响应朝廷的召唤？ 除非是不夜城这种远离中原，自己又有两位谪仙人坐镇的地方。 但实际上邢渊和苏步雪名义上也归属于大雍朝廷，只是听不听那就要看他们两人自己心情了。 这一次两人对于朝廷的命令是积极响应的，邢渊亲自带领弟子坐镇凉州。 这其中原因很简单，北庭都护府的大都护是两人的弟子，总揽西线战事，和负责东线战事的李策，中线战事的南宫武夫并为此次战争的领兵大将，作为师父的邢渊、苏步雪当然要支持自家弟子。 朝廷一声令下，十万江湖儿女奔赴战场。 正面战场上这些人可能不如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有用，但在侧面的暗杀、刺探情报、小规模战斗，截杀斥候之类的事情，他们可比军队有用。 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此时整座长安城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战争的阴云笼罩下来，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这种心神紧绷的情绪。 除过叶菩提与贺兰明月。 大雍输赢都很难影响到碧落天，但从内心深处她还是希望大雍能赢，贺兰明月也是这般想法。 虽然她是鲜卑可汗拓跋徽亲封的锦绣郡主，但她本人对鲜卑可没有什么好感。 小时候生活在图兰王府的一幕幕她都不曾忘记，若非后来拓跋徽得知她拜入不夜城，打着拉拢邢渊和苏步雪的心思，又怎么会封她为锦绣郡主呢？ 对她来说，她的生父贺兰镇海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至少对她没有任何父女亲情，对她来说，邢渊和苏步雪才是她生命中父母一般的存在。 她对鲜卑没有任何归属感，而且之前已经把鲜卑彻底得罪死了，所以她从心底里希望大雍赢，不仅要赢，还要狠狠教训鲜卑一次，最好能将让他们彻底打垮！在得知双方开战之后，她甚至表示可以支援个几千两银子作军费。 “打就要狠狠的打，一次把他们打怕了，什么拓跋徽，什么鲜卑七王，还有那贺楼佩、破六韩孔雀，全都捶死！”“当然，我相信李策和南宫武夫有这个能力，也相信顾青城这些高手能揍扁鲜卑的高手。 ”“如果情况允许，我会捐出几千两银子作为军费。 当然，我相信大雍朝廷府库充盈，粮草充沛，用不到我这个小女子的私房钱，我心意到了就行。 ”“虽然我身上有一半的鲜卑血统，但我根本不在乎，鲜卑人也不在乎我，他们只想利用我，啊呸！姑奶奶是这么好利用的？打死你们！”“虽然我姓贺兰，但要是大雍打赢鲜卑，那我就改姓，跟我娘亲姓，不叫贺兰明月，叫卢明月。 ”“卢……卢明月？”正在喝茶的叶菩提放下茶杯，连忙劝道：“贺兰明月就挺好听的，千万别改，就算改，也别叫卢明月。” 正说的眉飞色舞的贺兰明月戛然而止，疑惑道：“为什么不能叫卢明月，我娘亲就姓卢啊。” 叶菩提不动声色的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叫卢明月，后来造反，号称无上王，下场非常惨，这个名字不吉利。” “那算了。 ”贺兰明月摆摆手说道：“我既不想造反，也不想英年早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不过！”贺兰明月强调道：“就算我不改名字，大雍也一定要打赢鲜卑！一定要把他们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一顿！” 叶菩提说道：“放心，你改不改名字，并不影响大雍和鲜卑的战争，还有……” 她用手指点点贺兰明月眼前的碗，说道：“别想转移话题，快把药喝了。” 贺兰明月的脸色垮下来，看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碗药，哀求道：“太苦了，不想喝……” 这碗药就是杜老根据方子为她配制出来的药，根据杜老的推测，至少需要连喝两个月才能让她痊愈。 但是今天第一次喝，只一口她就大呼太苦，死活不愿意再喝，不得已叶菩提只好当监工，督促着她把药喝下去。 没想到她突然又开始转移话题，又是义愤填膺，又是慷慨激昂。 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爱国女侠呢。 但机智的叶菩提一眼就看清她的小心思，并毫不留情地揭穿。 看着她帅耍起无赖，叶菩提不为所动，说道：“你说什么都没用的，不吃药你的病就不会好，我会看着你把它喝下去的，不仅是今天，直到你病愈之前，我每天都会监督你的。” “啊……”贺兰明月惨呼一声，整个人扑到叶菩提身上，说道：“太苦了，要不你替我和一半，你要是喝一半，我就喝另一半。” “如果可以，我肯定愿意帮你喝一半，但是杜老交代过，你必须把一碗都和下去才有效果。 ”“不要不要。 ”贺兰明月搂着她的脖子使劲摇头：“不要喝，你亲亲亲我，我都不喝。” 叶菩提被她气笑了，说道：“我不亲你，你要也喝！” 说着她把贺兰明月按在座位上，起身说道：“我去给你倒一杯蜂蜜水，在我回来之前你不准动这碗药。” 她生怕这姑娘趁她不注意把药倒掉，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交代。 说实话，她刚才也抿一口药，确实非常非常苦，难以下咽。 但是想到这是救命的药，她又必须让贺兰明月喝下去。 贺兰明月眼珠骨碌碌转，似乎在打什么注意，已经要出门的叶菩提又补充道：“杜老配的药足够你喝到痊愈，所以你就别想着偷偷倒掉，大不了再让人煎一副就是了。” 贺兰明月一下就趴在桌上，整个人无精打采，闷闷不乐道：“知道啦，知道啦。” 很快叶菩提从厨房倒了一碗蜂蜜水端回来。 房间内贺兰明月正鼓着腮帮子，瞪大眼睛瞪着那晚黑乎乎的汤药，似乎只想用眼睛就把它喝下去。 叶菩提把蜂蜜水放在她面前，说道：“赶紧喝了，待会杜老就要走了，喝完药，我还要去送他出城。” 杜以渐虽然是被叶菩提从青州召唤来的，但他并不会跟叶菩提一道回青州，而是去往长安这边的老友家中做客。 似他这般年龄和名望，已经很少亲自为人诊治，大多都交给徒弟、徒孙，而他自己更多则是去研究医理，撰写医书，将自己行医一生的心得留给后人。 他在长安的这位老友亦是一位名医，两人数十年书信不断，还经常凑在一起研究医药。 杜以渐既然来到长安，自然要去拜访一下这位老朋友，如此他就不打算跟着叶菩提返回青州了。 听到叶菩提的话，贺兰明月终于不在闹了，满脸嫌弃的端起药碗，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碗一口将药灌下去。 喝下去的一瞬间，她的小脸都快皱成一团，吐着舌头说道：“好苦，好苦。” 叶菩提连忙将蜂蜜水递给她，说道：“把这个也喝了。” 贺兰明月抓起蜂蜜水灌下去，然后又倒了一杯茶水漱口，好一阵才说道：“这么苦，也不知道发明出这个药方的陈忠介是怎么喝下去的。” “良药苦口。 ”叶菩提说道：“正因为它苦，说明效果才好。” 贺兰明月嘟嘴道：“又想骗我，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的？” 叶菩提笑道：“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杜老是神医，我不懂还不会问他吗？” 提起杜老，贺兰明月赶紧放下茶杯，说道：“差点忘了，你不是说杜老要走了吗，我们赶紧去送送他吧。” 两人起身往杜老所住的地方走去，那边杜老已经收拾好行囊。 他本是无牵无挂之人，出门也没太多繁琐行李，一身换洗衣物，一个小药箱就是他全部家当。 收拾好东西，三人便离开明月楼往长安城外走去。 第335章 拜见盟主 送走杜以渐，两人携手回城。 大雍本是尚武的帝国，只因太平二十年才至文风渐起，但现在大雍和鲜卑开战，又唤起无数人隐藏在心底的尚武之心。 两人回城一路已经见到多许言称要北上杀鲜卑的民间义士，无论他们是否真的要北上，只看民间这股风气已经可以窥见当年这个帝国为何能横扫天下。 不仅是武者热血，那些文人雅士同样不甘示弱，仅两天时间，长安城就传出无数言辞犀利、激扬文字的檄文，直将鲜卑痛斥为背信弃义、粗鄙不堪的蛮夷。 大雍的百姓很骄傲，文人看不起武人，武人看不起文人，文人和武人都看不起外族人。 连贺兰明月听完这些都不由得笑道：“一路回来，我怎么感觉这一仗还没打，大雍已经赢了呢？” “差不多。 ”叶菩提分析道：“只要大雍内部不乱，以现在的国力，这场战争最差劲也能打成平手。” 贺兰明月笑得更开心了：“打成平手对鲜卑来说就已经是输了。” 叶菩提自然明白她话中所指，鲜卑的国力看似和大雍差不多，最近又携大胜柔然的气势，但实际上鲜卑的韧性和恢复能力都远不如大雍。 一场战争，双方都损失几十万人，大雍只需要休养生息十几年就能恢复元气，但对于鲜卑来说，很可能就面临被其他游牧民族所代替的危险了——草原上是不允许狼王虚弱的，虚弱的狼王也就不配再当狼王了。 回到明月楼，两人便也准备着出发的行李。 孙伯已经带着队伍上路，她们随后也要追上去，队伍虽然比她们先走两天，但两人是轻装上路，速度要快很多，说不定没等他们走出秦川就已经被两人追上去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叶菩提当着贺兰明月的面把她的药放进自己的行囊里面，明白地表示一定会监督她吃药。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两人起大早，备好马车便离开长安城往东而去。 走出半日，还未离开秦川地界，然后将马车停在路边的茶肆休息。 两人刚在茶肆坐下，茶水都还未端上来，就看到从身后官道上乌泱泱行来一大群人，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上百人。 这些一群人皆是带着刀剑兵器，迎面走来也是气势汹汹。 叶菩提定眼一看，赫然发现这群人领头的几人竟然是老熟人。 最中央一青年白衣黑剑，不是咱们的宁和宁少侠又是谁？ 距离他最近的则是点苍三侠中的王淮，背后跟着他的两个好兄弟。 好吧，叶菩提登时明白了，这就是她的白衣盟啊。 虽然这个白衣盟不是她建立的，甚至她连这个盟主都是稀里糊涂当上的，但毕竟曾经这些人奉自己为盟主。 而且那时这群人对自己也是唯命是从，极是给面子。 若非今日偶遇，叶菩提差点都忘记自己还是一位统领着几十位“好汉”的江湖盟主。 凉州一别，已经过去将近一年时间，她还以为这群人早就散去了呢，谁曾想不但没有散去，看这人数，竟然还愈发壮大了。 没看出来，这宁和竟然还有开宗立派的潜力？ 叶菩提看到宁和这群人，这群人也不瞎，自然也看到叶菩提。 对于那些后来加入白衣盟的人来说这只是两个绝色美人，但对于曾经跟着叶菩提一起干过“大事”的元老们来说，那可就真的是激动的难以言表了。 先是错愕，接着是难以置信，最后是狂喜。 宁和与点苍三侠甚至顾不得向其他人解释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叶菩提面前。 四人同时抱拳，中气十足道：“属下拜见盟主！” 紧跟着四人，其余人也反应过来，齐声道：“属下拜见盟主！”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看向叶菩提的眼神更是宛如信徒一半狂热，直惹得茶肆的其余客人不停瞩目。 原先叶菩提和贺兰明月来到这里已经是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宁和等人的表现就更是让两人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那茶肆老板一边给叶菩提两人沏茶，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么漂亮的两个小姑娘，竟然也是混江湖的，小小年纪就打打杀杀，实在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宁和这群人的一句见过盟主，让叶菩提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偷偷瞥一眼贺兰明月，果然看到她在偷笑，眼神中满是揶揄。 早在贺兰明月去碧落天时，叶菩提已经详细给她说过凉州的事情，因此贺兰明月是知道白衣盟的，而且她很早之前就已经认识宁和。 如今见到宁和带着一群人过来，又称呼叶菩提为盟主，立刻明白这应该就是那个奉叶菩提为盟主的白衣盟了。 其实只是一个白衣盟没什么，江湖中大大小小的门派成百上千，有一个美人当盟主的组织也没问题。 关键是这群人在宁和的带领下，大庭广众下表现出来的特立独行着实有些让人尴尬，后世，这种行为客观上称为自我意识过剩，主观上一般称呼中二病。 贺兰明月一想到叶菩提这么一个高冷美人却有着这么一群二货一样的手下，就觉得太有意思了。 让你逼我喝那么苦的药，现在也有人给你添麻烦了吧？ 叶菩有些尴尬，她很想说我不认识你们，但自己确实是白衣盟的盟主。 于是她不得不收起面对贺兰明月时的温柔，换上之前一贯清冷的态度，对着宁和以及其他人点头说道：“无须多礼。” 乌泱泱上百人涌到茶肆，根本挤不下，所以大多数人都只能在茶肆外面，或是蹲在路边，或是聚集在树下。 没见过叶菩提的新人忙着向元老打谈叶菩提，询问那些在白衣盟内传的犹如神迹的光辉事迹当真是眼前这位绝色美人干的吗。 所有的元老都会昂起头，用一种骄傲的语气说道：“是的，这就是我们的盟主，漂亮又强大。” 接下来就是说一些诸如当年盟主一袖飞仙之类的事情。 相比于其他小喽啰，宁和与王淮的待遇就好太多，能和叶菩提挤在一张桌上喝茶——主要是叶菩提想要问一下两人白衣盟如今的情况。 直到此刻，宁和才好似注意到贺兰明月一般，惊奇说道：“咦，明月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放下茶杯，贺兰明月反问道：“我怎么就不能在了？” 宁和显然是知道她和太白剑宗之间特殊的关系，立刻讪笑道：“当然能了，我只是没想到你和我们盟主竟然认识。” 贺兰明月撇嘴道：“我比你认识她早多了。” 宁和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奶奶的不怎么对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但想到这姑奶奶的性格一向摸不准，他又不敢得罪，至少拍马屁道：“对对对，你们都是天下最优秀的女孩子，当然应该认识了。” 眼见贺兰明月神色稍霁，宁和这才向叶菩提说起自她离开后白衣盟的发展情况。 受叶菩提委托，宁和成为白衣盟的代盟主。 虽然叶菩提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本也没想着白衣盟能做大，但宁和还是认认真真来做了。 叶菩提离开后，籍着她救出林铮、屠家兄弟的威势，白衣盟迅速成为凉州屠魔大会的新晋明星，宁和更是在之后的大会上顺利成为盟主。 再然后便是他带着一干年轻的名门正派弟子围剿魔教了。 围剿的过程非常顺利，几乎是以摧枯拉朽、犁庭扫穴的势头摧毁魔教最后的根基，大获全胜。 当然，宁和等人永远不会知道，魔教之所以好对付是因为他们和楼外楼反目，两大势力内讧，魔教仅存的一些力量被楼外楼重创，所以才会让他们如此顺利的收尾。 不然的话，凭借他们的实力，最后少不得还要家中长辈们出面收拾残局。 围剿完魔教余孽，林铮、屠家兄弟、杜青藻等一大堆男女登时就成为江湖上的风头人物，而宁和更是声名鹊起，风头无两。 借着他的名头，白衣盟也就在年轻人中有了不小的名头，前来投奔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这些人大多数是年轻人，不像年龄大的老江湖，没有利益的事情不干，这些年轻人还多少有些理想主义。 只是当他们加入白衣盟才知道宁和竟然只是代盟主，真正的盟主另有其人。 当得知叶菩提的一些事情之后，尤其是在今年她成为胭脂榜榜首之后，这些新加入的人几乎都要兴奋跳起来了。 登上胭脂榜，对于叶菩提来说绝对是个烦恼，但对于白衣盟的众人来说，那就是大大的好事。 说出去，我们盟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多有面子？也不比天下第一高手差多少啊。 更何况，盟主真的是高手。 宁和原以为屠魔大会之后，白衣盟众人就会散去，没想到不但没一个愿意离开的，加入的反而越来越多了。 这些人或是想要借助白衣盟扬名，或是想要瞻仰一下天下第一美人盟主的风采。 无论是什么原因，总之白衣盟的人数是一天多过一天。 不得已宁和只好想办法限制人数，而且还让王淮当上左护法，帮着他管理白衣盟。 王淮的武功已经差劲到叶菩提都懒得指点的地步，但他和这些年轻游侠打交道却是如鱼得水，毕竟是跑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了。 有着王淮的帮忙，宁和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然而只是这样也不行，几百号人总不能每天无所事事，光会喝酒吹牛吧？几百号人要吃要喝，还不能胡乱惹是生非，这些让宁和愁坏了。 他是太白剑宗内门弟子，太白剑宗也不禁止门下弟子开宗立派，但以他的年纪和修为，根本没资格开宗立派，如今管理白衣盟这么一个似宗门而非宗门的组织，又是打着帮叶菩提的忙这么个招牌，宗门也就不多过问。 如果他真的想把白衣盟发展成一个宗门，那么他的师父和其他长辈们肯定要把他抓回太白山闭门思过。 最后的最后，宁和只能用太白剑宗的关系，从肩官府接一些缉匪剿匪的悬赏维持白衣盟的存在，这其中也经常参与一些江湖上的活动，刷一下存在感。 值到如今，已经过去快一年，宁和这个小伙子能撑过来，着实不容易。 也难怪他见到叶菩提会如此兴奋，仰慕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可以从叶菩提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的指引。 至于他们这次能遇到叶菩提，原因很简单：最近闲来无事，又恰逢大雍和鲜卑开战，虽然他们没有受到朝廷召唤，但这些热血的年轻人都想要上前线杀敌，于是宁和只好带着他们出发了。 此番白衣盟是全体出动，分成三路，除过宁和这一路，还有另外两路，一路西出去凉州，一路北上去云中，宁和带着剩余人则是要去幽燕。 听完宁和说完白衣盟一路发展来的历程，叶菩提沈思良久，最后才说道：“既然定下要去北边，现在也不好随意更改，不然容易丧失凝聚力和人心，只是你要明白，战场和你们平常行走江湖灭个蟊贼剿个土匪不同，战场是修罗地狱，人命和蝼蚁也没区别，懂吗？几百个人撒在北边数千里战场上连一朵浪花都算不上。” “所以你们可以去北边，但是不要参与战争，更多是历练一下，长长见识就好，最重要是活着，明白吗？这不是行走江湖，更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们不是士卒，不是将士，天下大势也不是你们能改变的，你们去了，能帮着运送粮草，救治伤员，就已经很好了。 ”宁和深深点头。 叶菩提又说道：“至于你之前提到的，我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回来当这个盟主，更不可能随着你们去北线。” 先前宁和是提及过把盟主交还给叶菩提，也想要让她带着大家去北边，但是都被叶菩提拒绝。 长生教才是她的目标，她没有精力放在白衣盟上。 至于去北边，她现在是还不会去，但是未来肯定要去——要和贺楼佩好好算账的。 “还有关于白衣盟的未来，我刚才想了想，我们大可不必将它发展成一个宗门。 ”宁和满脸求知欲，问道：“怎么说？” 叶菩提说道：“天机阁以什么出名？” 宁和脱口而出：“当然是武榜和胭脂榜。” “对，武榜和胭脂榜，虽然他们的机关暗器也很不错，但提到天机阁，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武榜和胭脂榜。 ”“天机阁能排武榜和胭脂榜，可以制造让无数人感兴趣的话题，那么白衣盟为什么不可以呢？按你所说，白衣盟在年轻一辈还是有些名气的，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搞一些类似论剑大会的活动，然后再弄一个五十强，十强，冠亚军之类，对于渴望出名的年轻人来说，他们肯定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如今江湖上各大宗门偶尔都会举办一些活动，每一次都能吸引许多人，但除过洗剑山庄的论剑大会以外，几乎没有定时定点的活动。 既然如此，我们白衣盟为什么不能成一个专门举办各类的组织呢？第一届轻功大赛，第一届剑法大赛，第一届暗器大赛等等，甚至不局限于江湖游侠们，年轻人的文人书生也可以，围棋大赛、书画大赛等等，年轻人想出名，我们就给他们一个出名的机会，这总好过你带着大家去斗土匪杀马贼来的舒服安全吧？”“而且这样做起来，你完全可以把事情交给其他人，也不会因琐事耽搁你自己的修行。 ”叶菩提必须用尽量简单的语言让宁和明白自己的意思。 很显然宁和听懂了，满脸崇拜的看着她，说道：“这个办法好，盟主高见！” “对了。 ”宁和又问道：“举办这样的活动肯定要花银子，我们怎么赚钱？收参赛者的银子吗？” “不。 ”叶菩提说道：“参赛可以免费，或者象征性收几枚铜钱。” 顿了顿，她看着宁和说道：“至于怎么赚银子……你听过赞助费吗？” 第336章 未来与机缘 叶菩提说这么多，说到底还是想要给白衣盟找到一个出路。 一个即不用麻烦自己，也不用麻烦宁和的出路。 就算以后白衣盟不受自己的掌控也无妨，自己本就没想过掌控白衣盟——她是碧落天的大小姐，碧落天许多事情都已经让她头疼，怎么可能有兴趣去管理几百个地境游侠？ 她对白衣盟最大的期待就是以后适时的给自己提供一些消息线索就可以了。 她答应这群乌合之众做盟主时，私心也是如此打算。 至于白衣盟以后能发展到什么地步，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或许以后就可以看到什么“第二届中原轻功风云赛由刘氏鞋记独家赞助，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刘氏鞋记祝您神行千里。 ”再让冠军来个独家广告：“想像我这样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吗？穿刘记鞋，你也可以！” 接下来叶菩提又为他详细讲述该如何从其他江湖门派拉到赞助费，最直接的当然是冠名权、打广告，其次还可以衍生出商业演出、卖票、带货等类。 直听的宁和、王淮两个土著双眼放光，不住惊呼赞叹，叶菩提的话仿佛为他们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妙啊，还能这样？”“高啊，这也可以？。 ”“厉害厉害，原来还能这样赚银子？”说完这些，不理会他们的溜须拍马，叶菩提正色道：“你要明白你是太白剑宗的内门弟子，跟着白衣盟这些人是为江湖历练，增长阅历，不是为当这个盟主，你不要本末倒置。” “内门弟子是一个宗门的核心，你要是专门去做盟主，荒废修行，不怕你师门长辈教训你吗？”“当大侠是很威风，万人敬仰，众人追捧，但是你现在没当大侠的资格，大侠不是只会打打杀杀，更重要的是责任和担当，你还没能力为几百人的未来负责。 这些人或许是因为年轻气盛，或许是想搏一个扬名立万，所以加入白衣盟，但是你不应该把他们未来的担子放在自己肩膀上，你没必要把压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有我给你说的这个办法，你至少可从这几百人的担子上卸下来。 ”“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善良，不懂得拒绝，或许这才是你的长辈让你历练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你学会拒绝。 只是这件事情我也有参与，是我让你帮着做这个代盟主，所以我才会帮你。 但你想如果这件事情没有我，未来的白衣盟该何去何从？难道你真的要带着白衣盟开宗立派，自立门户？以你的实力，再加上这几百人，最多能建立一个二流宗门，这还是因为有你的原因。 ”“如此你就等于自废武功了。 ”叶菩提一番谆谆教导让宁和心悦诚服，他也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是心太软，不懂得拒绝，长辈们正是因为看到这点，才会打发他下山历练，希望能通过江湖上的残酷现实让他认清自己，学会拒绝。 就算是顾青城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来者不拒，什么事情都答应别人啊。 谁曾想他下山没多久就遇到叶菩提，然后就跟着她加入白衣盟，如今更是成为盟主。 他又是心软的人，不愿意放弃这几百人独立离开，才有最近这些让他头疼的事情。 其实若没有叶菩提加入白衣盟，他压根也不会加入白衣盟，只是这些话他如今可不敢对叶菩提说。 最后他连连点头，说道：“盟主英明，受教了。” “我不是要教你什么，这件事毕竟也有我在内，若是真让你魔怔一样扑在白衣盟的事情上，从而荒废修行，你师门长辈还不找我拼命？你再看看你自己，上次我们见面时，你是天境二品的修为，而且已经趋于圆满，如今快一年过去，你还是天境二品的修为，若没有这些琐事羁绊，你早该进阶的。 ”说实话，在叶菩提眼中，宁和的修行资质自然无话可说，太白剑宗的眼光也非常好，但管理能力就实在一般了。 白衣盟已经在年轻一代中有些名气了，他竟然还带着这几百号人去剿匪讨生活，你怎么不带领着大家去码头扛大包？ 就这，剿匪的机会还是他通过太白剑宗特殊关系才拿下的。 得知白衣盟如今发展情况的叶菩提都已经看不下去，才愿意出口点拨他一番，不然叶菩提怎么愿意与他多费口舌？ 她又何曾是那种好为人师，诲人不倦的人？ 江湖侠客什么的，听起来很潇洒很威风，但其中艰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侠客们也不是石头做的，可以不吃不喝。 他们也要生活，也要赚钱养家糊口。 很久以前，叶菩提还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也曾好奇过侠客们怎么可以整天游山玩水不赚钱，还能有着大把银子喝酒吃肉，还能骑骏马，住客栈，一掷千金。 后来有人告诉她，那是因为大侠们吃饱喝足之后，总会说一句：“店家，且等我去路边劫道，等我劫到银子，再付给你酒菜钱。” 若是店家同意，这些侠客们就会出去劫道，若是不同意，那就直接把店家劫了……美其名曰，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大抵就是那个世界侠客们的生存之道。 正因为劫来的银子不心疼，所以他们才可以如此大手大脚花钱。 但是这个世界不同，侠客就是侠客，敢劫道的那是土匪，是要被缉捕司发海捕文书追剿的。 哪个侠客砍下他们的脑袋，还能去刑部领个赏钱呢。 这个世界侠客们有自己的门路，一些大的宗门都会有自己的产业，生财有道，足够门中开支。 一些没有宗门的独行侠则是想尽办法出名，出名后就会有宗门邀请，就会有人找你办事，这样你才能赚到银子。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游侠凑热闹，参加这样那样的江湖盛事，为的就是博一个名声，还能以此立身。 如今这么多人加入白衣盟，自然也是这等打算。 既然最终目的是赚钱，那叶菩提就一步到位，给他们一个赚钱的方法。 安顿好这群人的同时，也解放出宁和。 当然，她说的这些还要等到宁和带着这群人从边境转一圈回来之后才能去做。 至于这一趟，有多少人会永远留在那边就不好说了。 他们既然选择这条路，选择以身家性命来搏出名，搏锦绣前程，这些就已经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最后叶菩提还慷慨的赠给宁和两千两银子，其中一千两让他用来给大家每人准备一匹马——怎么说白衣盟也是奉她为盟主，也算得上开山祖师爷，总不至于大家都用两条腿步行去幽燕和鲜卑人干架吧？ 太寒碜。 而且有马，在遇到鲜卑人的时候保命的几率总会是大一些。 她遇到这一路，自然要帮一下，其余两路没遇到，只能说命该如此。 一千两银子，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便是十两，十两银子买不到什么宝马良驹，但买一匹代步马还是很轻松的。 剩余的银子则是要让宁和帮着白衣盟搭起台子，以至于以后不用事事都要宁和出面解决。 得知盟主要为大家每人准备一匹马，茶肆外的白衣盟成员们兴奋起来。 山呼海啸般喊着盟主英明，各类马屁不要钱似的飞来，敬仰的目光几乎是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 无数人都在心里狂呼：“赚大发了，赚大发了，就这么白白得来一匹马，咱们的盟主实在是……太慷慨了！” 这些人加入白衣盟的原因不用，但他们的身家大多数都差不多——都是江湖中最底层的游侠，没有显赫的身世，没有富足的家底，行走江湖别说骑马，雇马车的钱都掏不起。 如今白白得一匹骏马，当然兴奋起来。 这就相当于后世你去某个兴趣会，然后组织每人送一辆宝马时那种意外的惊喜。 说完宁和，解决白衣盟的未来，叶菩提才终于把目光转向王淮。 她和这小子还真的挺有缘分，但是奈何他的资质太过平庸，不然叶菩提也有可能考虑把他吸纳进碧落天的。 看到叶菩提看过来，王淮立刻整理一下衣衫，端坐奇起来，正色道：“盟主有什么吩咐？属下必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现在的身份是白衣盟左护法，帮着宁和管理白衣盟，自认自己要比别人和叶菩提熟悉太多，打定主意是抱着叶菩提大腿不松手，求一个荣华富贵。 叶菩提无奈道：“你去取一些笔墨纸砚来。” 王海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着叶菩提所说去做，从茶肆老板那里借来记账用的笔墨纸砚。 叶菩提接过东西，一边写一边说道：“你的资质根骨都不是上乘，且已经过最佳习武的年龄，除非有逆天的机缘，不然此生都没有成为绝顶高手的可能。” “虽然没有机会成为绝顶的高手，但并非是说你的武道就止步于此，武道一途，勤奋和资质同等重要，只要你勤学苦练，还是能有非常大的进步的。 我现在所写，虽然只是简单的剑法和心法，但也足够你修行一生了。 ”“这套心法名为《藏心录》，是我根据我家传的一种心法自创而来，虽然篇幅很短，但字字精要； 剑法无名，是我根据江山问剑楼的《江山风雨剑》改良简化而来，你可以自行命名。 ”“《藏心录》搭配这套剑法，足够修行到天境一品，给你之后你要好好修行。 ”叶菩提看过无数的心法、剑法，一些来自家中传承，一些来自燕王府藏书阁，一些来自洗剑山庄的剑碑，甚至可以说当今天下除过那几个大宗门的核心传承她不知道，其余所有的心法、剑法她都看过。 再加上她自己本身武功超绝，资质悟性绝顶，自创出一些心法和剑法没有任何难度。 甚至眼下她所写的东西都是在很短时间内创造的，完全是为王淮量身打造。 若非顾及短时间内创造出来的心法和剑法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缺陷，她可以更大胆的修改一些东西，让这心法成为可以让人一路修行到闻道境界的高深武学。 这些事情叶菩提做来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王淮来说，那就是万分惊喜，恩同再造了。 得知叶菩提竟然是在给自己传功法和剑法，这个年轻的游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激动的就要下跪拜师。 叶菩提连忙托住他，说道：“拜师就免了，我不收徒弟，你以后行走江湖也不允许报我的名号，更不能以此为恶，不然我就亲自来收回这些。” “前辈放心。 ”王淮兴奋道：“晚辈以性命起誓，绝对尊崇前辈教诲，若有一丝违反，就让我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天知道，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对自己还是有一个清晰认知的。 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地境一品的修为，但是现在叶菩提告诉他，你有可能成为天境一品的高手，他怎么能不兴奋。 当然，这篇心法能修行到天境一品指的是那些资质好，又从小开始修行的人。 似王淮这般，此生能修行到天境六品或者五品就已经是极限了。 这心法和剑法传授给他，着实有些明珠暗投。 但叶菩提不在乎。 这篇功法对她来说是个鸡肋——她修行的心法《碧落赋》已经足够高深，可以让她直达谪仙人境界，《九重剑阙》更是无上的剑法，若非遇到王淮，她也没必要再改良出这剑法和心法。 写下满满十张纸，叶菩提把东西交给王淮，诫勉道：“江湖上无数人欲求一个高深的心法或剑法而不得，如今我却把这些传你，自此以后你自当勤勉修行，万万不可就此荒废。” “谨尊前辈教诲。 ”“还有这心法和剑法只准你们兄弟三人修行，不允许传给外人，以防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导致江湖人的哄抢，若以后要寻找传人弟子，最重要一点要考察心性，可以是笨一点的弟子，但绝对不能是心术不正之人，明白吗？”王淮连连点头：“明白” 拿到东西，王淮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将东西叠起来藏进自己的胸口。 如此才整理衣冠，对着叶菩提长长一揖到底，说道：“前辈栽培之恩，晚辈毕生难忘，以后我兄弟三人便是为前辈驱使，万死不辞。” 第337章 黑石山 原本叶菩提和贺兰明月只准备在茶肆小憩片刻，但是偶遇到宁和等人，耽搁不少时间，等到两人再次出发，已经是中午时间。 她们是往东，宁和等人往北，便在此处分道扬镳。 叶菩提坐在车辕处赶车，贺兰明月便也坐在另一侧陪她。 这一路上她们遇到往北而去的游侠非常多，有成群结队的，也有独行游侠。 这些人并非是在朝廷号召的大宗门之中，他们是自愿去北方的。 有些人是因为一腔热枕而去，有的是为搏出名而去，还有些人纯粹是为凑热闹。 但无论是什么目的，这些年轻人大多数面有欢愉，有甚者还会放声高歌，仿佛他们去往的不是残酷的战场，而是一个可以让他们扬名的舞台。 无论是谁，从没有因为即将踏上战场而忧心忡忡。 这些年轻一辈，许多出生时春秋国战已经结束，三次北伐又是幼童，所以没有经历过战乱的洗礼，没有见识过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还体会不到战争的残酷，当他们见过那种惨无人道的战争场面之后，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有今日的欢快。 可怜又可敬的一群人。 这大概就是叶菩提对他们唯一的评价。 如果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她能进阶到谪仙人，那肯定会去边境找贺楼佩的麻烦——这样大规模的战争，贺楼佩不可能不出现。 不仅是他，鲜卑所有的高手都会出现在战场，他们不会下场战斗，但是会防止大雍的高手出手，同样大雍这边亦是如此。 但如果她还是如今的境界，大概率是不会参与进这场战争的，毕竟她不是大雍治下的百姓。 孙伯带着车队是直接往东去的，出秦川入豫州，再由豫州入齐州，最终到达青州城。 路线既定，叶菩提也就沿着这条路追上去。 一日半的时间，她们就在秦川和豫州交界处追上了车队。 这一路有孙伯、疾风两人护卫，倒也没出什么意外，只是车队的东西太多，赶路的速度不免慢下来。 他们这许多的金银珠宝装在马车上，地面压出深深的车辙，只要稍加留意，便会注意到异常。 之前贺兰明月通过她的关系拿到一张可以在大雍境内畅通无阻的凭证，各地官府应当不会为难她们，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如今还在秦川地界，天子脚下，自然是太平无忧。 然而一旦出秦川，就说不好了。 匪患是历代王朝所头疼而无法根除的顽疾，便是大雍这样强势的王朝也不可避免。 朝廷能剿灭那些占山为王的大土匪，但是对于一些流窜的土匪，或者三五结队的剪径小贼就无奈了。 因为封建王朝地广人稀，到处都是茂密山林，便是修建的官道也很可能几十里不见人烟，这样的环境，官府自然对这些人无可奈何。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这些小规模的土匪可是深得游击战的精髓。 这也是叶菩提为什么要亲自护送这一趟的原因。 与车队汇合，休息一夜，便又马不停蹄上路。 如此距离她们离开长安城已经过去三天，对于叶菩提来说最惊喜的莫过于那药方是有用处。 三日时间自然无法根除贺兰明月身上的顽疾，但很明显改善许多，至少夜晚休息时已经不会再发病，先前服用的那种药丸也可以停用。 她这是陈年积病，需要慢慢调养，便是服用这方子治愈，之后也需要配合其他药物来调养滋补，方才能彻底恢复元气。 感受到伴随着自己二十年的阴寒一点点从身体内消失，贺兰明月更是激动难耐，还未痊愈的她就已经想着修行武功了——她出身的不夜城是武林圣地，她虽然受限于自身，基本不能习武，但自幼看过的典籍心法却是不胜枚举，如今有机会修炼，自然要迫不及待的尝试。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何曾不想做一个武功高手呢。 总是被叶菩提保护着，她也希望有一天能换做自己保护叶菩提。 当然以叶菩提的强悍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出现……她的悟性还是不错的，只是已经错过最佳的习武年龄，便是有高深的心法，这一辈子的成就也是有限，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并不能打消她心中的想法。 但是她的举动却让叶菩提担忧不已，这姑娘体内郁结的寒气大多还未散去呢，如今贸然修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很容易导致寒气反冲爆发。 她现在的体质还不算太好，承受不住太猛烈的真气，若寒气真的爆发，叶菩提也没办法帮她压制。 所以叶菩提只好苦口婆心劝她放弃这个想法，连续劝了几天，并且答应等她痊愈后手把手传授她武功，才终于让贺兰明月打消盲目修行的想法。 为此贺兰明月还好一阵不开心，连着几天晚上都骚扰的她睡不好。 如此一行人已经来到豫州的白马郡。 白马郡是豫州的一个中等郡，人口四十余万。 白马郡在大雍很有名，但是它出名并非是因为有什么名名满天下的特产，也不是这里富庶到让无数人眼馋。 白马郡之所以出名，是因为这里的百姓非常凶猛——大虞末年的红莲教便是发源于此，一路攻城掠地，最终打进长安城。 红莲教覆灭之后，这里也不太平，春秋国战，光是诞生在这里的义军就有八股，另外还有许多外地的义军、土匪流窜过来，盘踞在此处的黑石寨。 黑石寨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很快成为这些造反义军、落草流寇的聚集地，再加上这里确实出过几位狠角色，闯下很大名气，因此在整个春秋国战之中，黑石山就成为中原所有绿林黑道的魁首。 黑石山的老大同时也是七十二路绿林好汉的总瓢把子。 所有绿林好汉拉杆子之后都要来黑石山拜码头，只有拜过黑石山，才算是入行，才能被道上承认。 豫州是中神州腹地，中枢之地，有这么一处土匪盘踞的地方，所有统治者都是如鲠在喉，因此黑石山在春秋时已经被剿灭过数次，但是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有人盘踞在此，继续当着绿林黑道的老大。 这里似乎流淌着绿林黑道的王者血脉，甚至对于许多黑道枭雄来说，要做到号令群雄，莫敢不从，那就必须成为黑石山老大。 大雍立国后，多次剿匪，黑石山则是重点对象。 几次的围剿大雍都是采用坚壁清野，寸草不生的策略，硬生生将黑石山四周变成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才终于是将这里的土匪清剿完。 然而，这里毕竟是绿林好汉心中的圣地，即便被彻底清剿也改变不了这里的地位。 于是在四五年前，又开始有一些人偷偷摸摸在此落草为寇。 只是害怕朝廷的围剿，都是偷偷摸摸做一些剪径之事，再也不敢大张旗鼓扯起大旗，更没有当年一呼百应，几万好汉齐聚黑石山的浩大声势。 车队来到白马郡，便是这一路上最危险的地方，孙伯等人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当然，危险是相对的，有叶菩提在队伍中，孙伯相信只要不是谪仙人到来，凭着一些蟊贼还是没办法威胁到他们的……黑石山。 如今盘踞在这里的土匪为以傅龙、傅虎、傅豹三兄弟为首，约莫百人规模。 这等规模在春秋时代别说称霸黑石山，就连来这里拜码头都有些不够资格。 但时代变了，现在的大雍境内能拉起百人队伍的土匪已经很少了。 这三兄弟仗着幼年时习武，又生的高大威猛，便横行乡里，惹得天怒人怨。 在后来三人与人械斗，不小心闹出人命，逃出家乡，最后无路可走便在黑石山落草为寇。 起先只有他们兄弟三人，再后来一些人是慕名来投，一些人是被他们强迫着上山落草，才终于有今日这百人的队伍。 虽然人数过百，还占据着黑石山这个绿林圣地，但傅家三兄弟行事依然比较谨慎，生怕引来朝廷的注意。 叶菩提等人一进入白马郡就引起傅家三兄弟的注意——她们的车队有近百辆车，每一辆车的车辙都很深，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也不可能。 经过踩点，傅家三兄弟已经可以确定这支车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肥羊。 所以生性谨慎的三兄弟也心动了。 这上百辆车要全是银子，那可真的足够他们挥霍几辈子的财富啊——事实上他们的估计还是少的，因为车中的银子只占一半，另外黄金珠宝、珍珠翡翠的价值更是无法估量的。 所以确定目标之后，三兄弟决定要铤而走险干一票大的。 只要劫了这趟货，下半生还用发愁吗？ 但是这货车有百辆，护卫车夫加护卫有两百多人，不是他们一家能吃下来的。 所以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三兄弟决定联络豫州境内所有的绿林同道，共同拿下这批货。 在低调五年之后，傅家三兄弟终于高调的发出英雄令，邀请豫州境内所有的黑道到黑石山聚首，共商大业。 傅家三兄弟的打算非常精明。 此番以黑石山的名义召集这么多人前来，有利益为前提，大多数肯定会响应他们的号召，那么就可以再次确定黑石山在绿林的地位，也就变相承认他们是绿林总瓢把子，一举奠定他们的地位。 其次自然是可以吞下这么大一笔货，就算需要分润给其他人一些，但也十分划算。 最后则是如今朝廷正在和鲜卑大战，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北边战场，他们闹出大事，朝廷也没有太大的精力搭理他们。 就算真的围剿，他们也能钻进深山老林，他们就不信放着北方的战事不搭理，官府会和他们一起耗下去。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三兄弟商议过后就决定要干这一票。 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啊。 也不出他们所料，在放出叶菩提她们车队可能押送的是数十万两白银之后，豫州境内绿林道上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纷纷派出探子踩点。 得到的结果都和傅氏三兄弟的结果一般。 于是在叶菩提进入白马郡的第二天下午，豫州境内大小三十多股绿林黑道就聚集在黑石山了。 这些势力多则上百人，少则十几人，三十多股绿林黑道加起来也有近千人，称得上是黑石山十多年来最热闹的一次。 数十股土匪聚在一起，热闹是非常热闹，嘴上也是称兄道弟，但实际上只是表面兄弟，内心深处每一个人都提防着其他人。 然后在傅家三兄弟的拉拢之下，所有人结成暂时的同盟，准备瓜分这一笔过境的飞来横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大道理放诸四海皆准。 豫州地界的土匪们在打车队的注意，时不时就会派出探子来踩点，这些动作又怎么会瞒过叶菩提等人。 她们早在刚入白马郡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之后孙伯还出手抓住某个小土匪派来的探子，一番拷问之下才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叶菩提就吩咐不要再理会这些探子。 她是万万没想到，在豫州这样的中原腹地竟然有着不下千人的土匪——千人土匪当然不算多，但这里是和秦川交接的豫州，还有东都洛阳，这样重要的地方能隐藏着千人的土匪，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知道这些人在打车队的注意，叶菩提就吩咐先不要招惹他们——逐个击破太麻烦，既然他们愿意联盟，那自己就等他们主动送上门来，然后一次性解决。 省时省力。 半步谪仙人的她并不怕这上千个土匪。 她都不用全部杀光，死一两百人，这群各自心怀鬼胎的乌合之众就要分崩离析，各自逃散了。 不过这豫州的官府也实在有些废物，上千人的土匪聚首，还是在黑石山这样特殊的地方，他们竟然没有半点动作。 其实这一点叶菩提倒是有些冤枉豫州的官员了。 这些土匪是分散在豫州各处的，他们也不清楚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而这次聚会之后他们就算知道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北方的战争，豫州是调动粮草的重地，为了战争豫州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超负荷运转，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理会这千余人的土匪。 而且豫州各郡的衙役、卫兵都被抽调押送粮草，他们就算想要抽调人手剿匪也做不到。 黑石战众人磨刀霍霍，准备想叶菩提这群“肥羊”下手。 同样叶菩提也在盼着他们前来。 她觉得自最近受贺兰明月影响越来越多，已经有些太过心慈手软了。 她的剑术是纯粹的杀人技，她的剑道是杀伐的剑道，这是一条有一些极端的道路，许多高手都曾疑惑过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但对于叶菩提来说并没有太多为什么，既然选择好了，那就只能义无反顾走下去。 这也是这些年她对敌人狠辣不留情的原因。 她如今半步谪仙人，却迟迟不能步入真正的谪仙人境界，多少也和这一点有关系——最近她太心慈手软了。 所以她也非常希望黑石山的土匪们送上门来。 这世间不怕土匪的人很多，但希望土匪上门刷人头洗练心境的，叶菩提大概是头一个。 第338章 腰斩 大雍、鲜卑开战，瞬间就让全天下人的目光聚焦到长城一线。 与之前劫掠一番就撤的战略目的不同，这一次鲜卑是打着入关的想法南下，因此用兵较以往要谨慎太多。 开战半个月，双方还都在谨慎试探，尚未爆发大规模交锋，但是各类消息却源源不断传回中原。 官方邸报更是将前线最新的情况刊登出来，只是这邸报并不对坊间开放。 叶菩提一行人从秦川来到豫州，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听过多少北线的消息，起初队伍里还有人对这些小道消息有兴趣，但久而久之也没多少人喜欢去听这些难辨真假的小道消息。 等到他们进入白马郡，因为得知被绿林黑道盯上，大家都把重心放在自己的安全身上，就更加没有人关心北线的消息了。 天下人都在关心北线战事，但是贺兰明月每每与叶菩提谈论及天下大事，更担心的反而是南边。 南边，姜琢玉刚刚得到一笔巨大的钱财，然后大雍就和鲜卑开战了。 两人非常肯定，姜琢玉不会放弃这样的天赐良机。 除过姜琢玉，长生教、其余各国余孽也肯定都会抓住这次机会。 两人谈到最后，一致得出的结论是：此番是大雍一统中原二十年后最危险的时刻。 大雍看起来蒸蒸日上，但危险都潜伏在暗中，如今逐渐爆发，内忧外患，正是考验这个王朝底蕴和远见的时间。 撑过去，那么它就会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王朝，国祚少说也能绵延两百年。 撑不过去……那就是叶菩提前世所在时空的秦、隋。 除过如今的天下大势，两人也讨论了接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叶菩提要回碧落天一趟——先前去剑荡山时，湘君子因为去扶桑并没有来过来，当时二叔传信告诉她是因为湘君子已经提前去扶桑。 但实际上叶菩提对此一直抱有怀疑，主要是时间太过巧合。 所以她要回碧落天见湘君子一面。 之后则是要返回中原，利用手中掌握的铭心蛊的解药来一步步瓦解长生教。 长生教控制人，不外乎两种办法，一种用教义洗脑，让那些人都成为红莲佛母的忠实信徒，一种则是以铭心蛊来掌控他们。 被教义洗脑的人，她是没办法改变，但那些被铭心蛊控制的人必然是很希望拿到解药。 只是长生教分布在中原各地，需要一点点挖掘，因此这次只有她自己返回碧落天，贺兰明月则会留在中原，利用手中的资源帮她调查长生教各处的情况。 两人就这样碎碎念直到离开白马郡。 豫州境内的土匪们并没有选择在白马郡动手，而是一路尾随她们离开。 白马郡往东是乐阳郡，一个面积不大，但地形非常复杂的郡。 这里便是豫州绿林黑道们决定下手的地方。 进入乐阳郡不过半日，天色暗下来，车队便在一座小镇外安营扎寨。 这小镇依山傍水，环境优美，对叶菩提她们来说是个下榻的好地方，对于那些盯着她们的绿林黑道来说也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劫掠完车队，顺便把这小镇洗劫一遍，岂不美哉？ 自从发觉车队被土匪们盯上，叶菩提与孙伯、疾风三人，每晚便会轮换着值夜，防止偷袭。 今晚也不例外，前半夜叶菩提亲自在营地外围守着。 她守着营地不需要像一般护卫那样四处巡逻，她只要寻得一处清净的地方打坐修行，营地附近的情况便能了然于胸。 如果有外人靠近营地，必然是逃不过她的感知。 长夜过半，叶菩提从打坐中醒来，准备返回帐篷睡觉。 但是就在她刚刚起身的时候，明显的感知到有陌生的气息朝着她们的营地而来了。 无须多言，叶菩提知道在这个时间点摸过来的，必然是先前一直盯稍车队的那些黑道土匪。 终于是按捺不住要动手了吗？ 来人分成三批，分别从东西南三个方向朝着营地包围过来。 这营地北面靠山，土匪们从另外三个方向过来，洗染是不准备留下活口，要将她们赶尽杀绝。 叶菩提回到营地，将所有人都叫醒，然后吩咐道：“孙伯带一队人对付西边的敌人，疾风带一队人对付东边的敌人，南边有我一人足够了……” 此番她们东归，队伍一共只有一百多的护卫，相较于土匪们近千人，护卫力量显然的很薄弱。 但是幸好队伍中还有她和孙伯、疾风三人，有他们三人在这里，土匪们就是自寻死路！孙伯、疾风各带五十多人守东西两个方向，以她们的修为对付这些土匪应当不是难事，而她自己则要面对土匪最多的一股势力。 南方的人数接近四百人，由傅氏三兄弟带领，是三面土匪中实力最强大的一股，原本计划也是进攻车队的核心。 只是当他们距离车队不足一里路的时候却突然停下脚步。 因为叶菩提拦在这里。 这里是绕山川流的小溪，只要跨过小溪，他们的人便能直抵营地大门。 叶菩提一人沾在小溪边，腰间挂着茱萸剑，冷眼看着靠近的土匪们。 傅氏三兄弟骑在马背上，俯视着不远处出现的白衣女子。 他们已经盯梢车队有些时间，自然知道这个白衣美人正是这支车队的主事人。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敢大胆的一个人拦在这里，当真是不怕死？ 那傅家三兄弟的老大傅龙一马当先走出来，注视着不远处的叶菩提，突然一笑，用马鞭遥指她一下，说道：“绑回去当压寨夫人，其余人都杀光！” “哦吼！”身后几百个土匪同时欢呼，各类阴阳怪气的喊叫声响起。 听到傅龙的话，他的三弟傅豹便一跃而出，纵马朝着叶菩提飞奔过来，想要在众多土匪面前秀一下自己的骑术，然后就准备像是草原人马背捞羊一般将叶菩提抓到马背上。 但是让他奇怪的是，面对来势汹汹的他，前方的叶菩提竟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变一下。 直到傅豹距离叶菩提只有一丈，甚至他已经露出得逞的笑容，叶菩提才终于出手。 傅豹感觉自己好像是眼花一般，只看到面前那白衣女子的裙摆微微摆动，然后她整个人就从眼前消失。 紧接着背后响起无数声音。 “三弟小心！”“头顶，三当家的，头顶！”傅豹本能抬头望天，然后他就看到已经消失不见的叶菩提骤然出现在自己头顶数丈高的地方。 恶风袭来，叶菩提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白衣煞神，以傅豹难以理解的速度跨越三张距离，然后一脚踩到傅豹的头顶！巨大的力量从上到下，传遍傅豹的全身，甚至连他胯下的马都没能幸免。 在这无匹的强大气劲之下，傅豹和他的坐骑同时七窍出血。 马腿一软，一人一马就摔倒在地。 傅豹从马背上摔下来，已经被气劲破坏的身体各处都开始往外溢血，他面如金纸，气若有丝，基本可以宣布死刑了。 看到自己的弟弟一个照面就被那白衣女子打杀，傅龙登时目眦欲裂，怒火上涌，也顾不得什么压寨夫人的话，大喊道：“上！砍死他！砍死她给三当家报仇！” “报仇！”“报仇！”几百个土匪呼喊着报仇的口号朝着叶菩提冲过来。 群情激愤，好似打鸡血一般，甚至都没有人关心刚才叶菩提为什么能这么简单就杀死傅豹。 看着冲过来的几百人，叶菩提在心底默念几遍南无阿弥陀佛，为他们超度！这些人都是罪该万死的土匪是，杀死他们不会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剩下的就只是即将躺在这里的一具具冰凉的尸体。 于是叶菩提的眼神越发冰冷，在她眼中这些冲过来的人都已经不是活人，而是行尸走肉，是等待在自己收割的牲畜。 与其苟活在人间，还不如让自己提前送他们一程。 人是具有群体性的，这四百人中任何一人单独面对叶菩提秒杀傅豹场面，接下里绝对不会再有想和叶菩提动手的冲动。 但可惜他们是一个整体，一个人的识时务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识时务，事实上大多数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乌合之众。 所以这些土匪躁动了，几百人同时朝着那女子冲过去，便是一人一拳也足都将她打成肉泥了。 然而很快他们就明白，之前的想法是如何的优幼稚。 对方冲到叶菩提前方三十丈距离，叶菩提没有着急动手，反而是从一旁抓起傅豹的佩刀。 有这把佩刀，足够对付这几百个土匪了。 茱萸剑是跟随她十多年的贴身佩剑，伴随着她与人争斗十多年，时至今日它在叶菩提心中是有着不一样地位的，所以杀鸡焉弄宰牛刀——这群渣渣土匪，还没有资格让茱萸剑出鞘。 叶菩提一手抓住傅豹佩刀，这几十斤重的东西拎在她手中轻飘飘好似羽毛，没有任何分量。 但是这仅针对于叶菩提自己，当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土匪中央，并手起刀落斩杀数十位人之后，很多人开始慌了。 这姑娘是实在强悍，面对来到敌人，谁能不担心？ 气机流转，气象奔涌如永不停歇的江河湖海。 手持长刀，叶菩提每一次看似轻松随意的出手，都会有一大群土匪倒下来。 气劲弥漫之处，除过叶菩提自己，无人再能靠近这里。 那些冲过来的土匪们沿着前行者的脚步，对叶菩提发动进攻，然后再永远的倒下。 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越来越多的土匪倒下，但是叶菩提看起来只是信步闲庭，丝毫没有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于是开始有人打退堂鼓。 先是一个人趁着混乱钻进其中一座密林准备逃生，接着又有一些被叶菩提出手所吓到的人。 于是终于溃败开始。 面对叶菩提，这些土匪真的是没有任何能力反抗。 傅龙、傅虎两兄弟眼见情况不妙，竟带头开始逃跑——他们三兄弟能混到今日地位，确实非常有眼光。 这两兄弟实在不够厚道，自己一边逃跑，一边还指挥者众人朝着叶菩提掩杀姑去。 他们无非是想让手下送死，然后拖住叶菩提，自己则是提前逃之夭夭。 眼见着叶菩提的武功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傅家兄弟知道这一次的劫掠很有可能就此失败了。 谁也想不到车队的老板竟然也是一位绝顶高手了。 这一通乱杀，直接打乱傅龙等人的布置，也就完全断绝黑石山想要统一绿林的野心。 别说统一绿林，便是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从那白衣女子的的手下捡回一条性命嗯。 果然，这几百个土匪溃败之后无以为继，各自作鸟兽散，朝着四面八方的林中逃去。 叶菩提没有分身术，自然不可能一一追得上这些人。 所以她的目的很明确，擒贼先擒王，当然是去找傅氏两兄弟了。 可怜傅氏两兄弟让其他人为他们拖延时间，想着能逃出生天，谁曾想大家都散开了，叶菩提自然就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了。 两人跃马扬鞭，脑海里只剩下快速逃回黑石山这一件事情。 什么银子、盟友、总瓢把子的事情，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两人一路狂奔出几十里地后震惊的发现叶菩提竟然已经在前方等候他们了。 此时两人身边只带着十几个小喽啰，而且早已经被吓破胆。 看到拦住他们去路的叶菩提，这些小喽啰们两股战战，几乎要丢下傅氏兄弟独自逃跑了。 傅家兄弟相互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惊骇和绝望。 傅龙咽一口唾沫，堆出一个笑脸，说道：“姑娘，我们……” 叶菩提摆摆手示意他，说道：“别说话。” 然后她将手中沾血的长刀横着扔出去。 几十斤的长刀在她力量的灌输下化作一片幻影，横扫过傅龙的身体。 傅龙很想躲开，但是他做不到。 下一刻他感觉身下一凉，然后艰难低头，发现长刀从自己的腰身出穿过去了。 拦腰而断！凄厉的宛如恶鬼索命一般的惨叫声响彻天地。 第339章 “借” 傅龙的身体被拦腰斩断，但是并没有立刻死亡，而是在地上哀嚎许久才气绝。 这幅场景将三兄弟中仅剩的傅虎吓破胆子。 这个少年时便和兄弟们横行乡里，落草后更是无恶不作的家伙彻底崩溃。 这一趟他们聚集豫州境内上千绿林土匪，本是想一石二鸟，不但能劫掠到一大批银子，还能趁着朝廷无暇关注他们，顺势一统豫州绿林，重现黑石山绿林圣地的地位。 然而预想的很好，现实却狠狠扇他一巴掌——对方仅仅只有一人，却犹如碾死蝼蚁一般，顷刻间将他们四百多人杀散。 一统绿林的梦想瞬间化为泡影。 自己的大哥、三弟更是惨死当场。 精神崩溃的傅虎甚至都已经不准备反抗，平躺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 四下里的小喽啰们早已经吓破胆子，逃得不见踪影，只剩下叶菩提、傅虎，以及死透的傅龙。 叶菩提对这些所谓的绿林好汉没有任何同同情心，这些人全部都是无恶不作之辈，死有余辜。 所以即便傅虎已经丧失斗志，叶菩提也没准备留下他的性命。 只是没在折磨他，一指剑气激射而出，穿过傅虎的头颅，结束他纵横半生的绿林生活。 黑道上的人本就是提着脑袋生活，自他们进入这一行开始就已经注定今日的结局。 首恶即除，叶菩提反身回营地，没在去追杀那些已经四散的喽啰们。 返回营地，发现这边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孙伯、疾风两人带着几十个护卫，面对这群绿林强盗虽不如叶菩提这样如入无人之境，但也是狼入羊群，等到叶菩提返回时，营地这边孙伯和疾风都已经返回，只剩下护卫们收拾那些残余的喽啰土匪。 叶菩提只是看一眼，也就不在关注战局，直接返回营地。 这群土匪分成三面包抄，气势汹汹冲过来，但是却连营地的大门都没有摸进来没，更别说见到那些车上的宝物。 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到头来也只能是黄粱美梦。 贺兰明月也已经醒来，正在组织车夫们装运货物，以防不测，不过眼看这种情况，她的准备似乎也用不上了。 见到叶菩提回来，贺兰明月忙问道：“都解决了吗？” 先前土匪们冲过来时，她一直都在营地中没有露面，只知道孙伯和疾风待人杀退土匪，但叶菩提追出去，她却不知道后面的结果。 叶菩提没有细说过程，简单说道：“解决了。” “这些人也真是大胆。 ”贺兰明月笑道：“都没搞清楚我们的来历，就敢来劫道，也就是最近北边不太平，朝廷没有精力关心他们，不然就他们这样聚众千人，不用咱们动手，就被官兵剿灭了。” 叶菩提说道：“这里已经没什么事情了，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也一样啊。 ”贺兰明月拉着她不松手，说道：“今晚肯定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剩余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处理就行，你也没必要继续守着啊。” 贺兰明月拉着叶菩提的手，态度坚决，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而且今晚也确实不惜要她在动手，于是叶菩提点点头应下来。 回到帐篷两人并肩躺下去，贺兰明月突然说道：“姜琢玉他们是走水路，比我们快一些时间，现在应该快到永宁城，他肯定会趁着这次机会搞事情，就是不知道他准备搞大到什么地步，会直接竖起南干大旗造反吗？” “有可能吧，二十多年就等来这么一个机会，我想他是不会错过的，不仅是他，其余那些九国旧属也肯定会跳出来的。 ”想了想，叶菩提又说道：“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大雍朝廷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人，也不可能没有对策，最关键的是除过南干，其余各国都不得人心，不得人心怎么可能成事呢？” 贺兰明月叹息道：“还是希望能少一些事端吧，太太平平最好，一旦乱起来，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兴亡都是百姓苦，这是没办法的。 ”“说起来……”贺兰明月笑道：“你们碧落天的锻造术那么出名，如果中原乱起来，肯定会有人向你们订购武器，到时候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说完她看着叶菩提，笃定道：“你可别说春秋时你们没往中原卖过兵器，我可是知道的。” “这只是生意，我们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来做，中原战乱也不是我们引起的，我们卖不卖武器都不影响天下大势。 ”“我又没说你们卖的不对，只是觉得你们这门手艺实在厉害，只要这世间还有争斗，你们就一直能赚钱，可比其他秘境赚钱容易太多了。 ”“大家各有优势罢了。 ”叶菩提说道：“归墟城附近物产丰富，摘星楼有鲜卑皇室供奉，你们不夜城则是西域的无冕之王，我们碧落天没有你们这些优势，要是再没有什么手艺，可就养不活岛上这么多人了。” 两人漫无目的的闲聊，一时间毫无睡意。 很快外面开始泛起亮光，两人索性不在躺着，起来洗漱一番，准备吃早饭，然后等太阳出来上路……不夜城作为西域的无冕之王，城池虽然不大，但却是西域百万民众心中的圣地。 这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无数人。 这里即便是最普通的老百姓脸上也会洋溢着自信和骄傲。 不夜城存在一千多年了，但只有近三百年才逐渐成为西域的圣地，这是得益于不夜城这系内那层出不穷的武道天才。 正是有这么多天才，才能保证让西域乃至整个西北的黑白两道，所有的江湖人都对不夜城敬若神明。 有着不夜城的存在，西域的百姓才不会过着城投变化大王旗的日子，即便中原战乱，他们依然能过着相对安稳的日子。 不夜城虽然在西域很有影响力，但毕竟只是个宗门，而非王朝，因此大雍立国之后，不夜城就带领着整个西域向大雍表示臣服。 虽然臣服，但不夜城在这里的地位却没有什么改变，西域三大都护府至少会有一个都护府的大都护出自不夜城。 而且借着大一统，不夜城也在中原逐渐有了名气，如今更是成为和太白剑宗的江湖圣地，令无数人中原人也极为向往。 大雍和鲜卑开战，北庭都护府大都护陆药师受命调任凉州，负责西线战事。 陆药师直面的是鲜卑图兰王部与右谷蠡王部，而这两部都是有高手坐镇的，因此作为陆药师的师父，邢渊和苏步雪便也来到凉州城坐镇，防止对方有高手偷袭。 有武榜第二、第四的高手坐镇，凉州城自然是固若金汤，任何高手都别想威胁到陆药师。 但同样，这样一来不夜城就没有谪仙人境界的高手坐镇。 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担心不夜城，因为它是西域人的圣地，没有人敢冒犯。 而且城中还有邢渊的儿子邢山坐镇，邢山乃是知秋境界的高手，也是顶尖高手，只是他很少行走江湖，一直留在不夜城帮助父亲处理事务，所以才名声不显。 正是有他坐镇，邢渊和苏步雪才敢同时离开不夜城去支援陆药师。 所有人都坚信没有什么人敢招惹不夜城。 但是事实是不以个人想法而转移的。 在邢渊和苏步雪离开不夜城之后，确实有人打起这里的主意。 这一日不夜城和往日一样城门大开，四面八方的商客进进出出，热闹如旧。 正午时间，有一行十余人从东方而来。 这十几人全部穿黑袍，带斗笠，每一个人都显得非常阴沉。 来到不夜城门前，走在最前方的那人抬起头。 从他惊鸿一瞥露出的面容能看到，那是一张戴着面青铜鬼面具的脸。 这人自然是那长生教主，旁边众人则全部都是长生教的核心成员。 看着那刻在城门之上的“不夜城”三个字，长生教主左手边的人说道：“如今邢渊、苏步雪不在城中，到时给我们一个好机会，只是不知道着邢山比之风央、风修修为如何，一段时间没出手，到都有些手痒了。” 长生教主右手边的黑衣人嘿嘿一笑，说道：“如今城中最厉害的便是那知秋境界的邢山，右护法若有兴趣大可出手，这等事情还不至于劳烦教主亲自动手。” 这两人自然就是长生教的左护法袁谷白、右护法周亶律。 两人都是长生教主的心腹，知秋境界，若非加入长生教，他们在江湖中肯定也会有一席之地。 袁谷白说完话，又看向长生教主说道：“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意见，具体怎么做，自然是要教主来定夺。” 长生教主说道：“那邢山是邢渊之子，得他亲传，非同小可，你们切不可大意，再说我们此番是为取东西，并非是为杀人，你们两人若要动手，就帮我牵制邢山一段时间，等我拿到东西，咱们立刻离开……还要去摘星楼一趟，时间并不宽裕。” 长生教主这番说辞，自然是同意袁谷白的提议，于是周亶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和那邢山大战一场。 但是对于长生教主来说，他这么做重要的不是要给周亶律表现得机会，主要原因是因为先前和顾青城一战，他损耗颇多，直到今日都没有完全恢复，而邢山也有着知秋境界的修为，为以防万一，他觉得让周亶律出手也很好。 正好自己可以去寻找山河鼎。 他们要做的是速战速决，不然万一让邢渊得到消息就麻烦了。 一行人站在城门下，也不进城，着装又有些奇怪，很快便吸引城门前进出百姓的注意力。 虽然没人敢当面说什么，但走远之后，背后针对他们的议论声却从未消失。 看着这不夜城三个字，周亶律直接上前一步，抽出腰间兵器朝那城头虚挥出去。 强大的气劲爆炸开来，一瞬间便将那挂在城投的不夜城三字毁去！他这一出手立刻就引起无数人的关注。 不仅是守城的卫兵们急忙进城寻找支援，一旁路过的百姓们也是对他们怒目而视。 但是周亶律对此没有任何的行动，只是高声喊道：“还请少城主出面一见，我等有要事相商。” 随着周亶律的喊话，整座不夜城都能听到他的声音，邢山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对面要说见面，邢山自然不会胆怯到避而不见，于是他直接从城主府飞跃而出，几个起落后落在不夜城的城头，居高临下看着城外的十几个神秘人物。 邢山怒道：“诸位是何身份，为何要坏我不夜城的城墙？” 长生教主笑道：“我等不是有意，只是见少城主一面实在不容易，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还望见谅。” 邢山面色阴沉如水，但也不好发作，以他的修为境界自然感知得到对方的的修为，两人与自己修为相仿，一人则是实打实的谪仙人。 这样的实力，父母都不在的时候，不夜城可没有实力收拾他们。 忍着怒气，他说道：“那不知道诸位来不夜城有何贵干？若是想要拜会家父家母，那诸位应该是去凉州城。” 长生教主摆手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想要问不夜城借用一样东西，日后必有报答。” “不知道各位想要借什么东西。 ”邢山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但是却将话题推给邢渊，至于什么借东西，明显就是明抢。 但眼下邢渊、苏步雪也不在城中，一切事情都要他来做主，因此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长生教主侃侃而谈，说道：“我想问阁下借那山河鼎一用，待到用完之后，必定双手奉还，并准备厚礼酬谢。” “什么！”听闻对方要借走山河顶，邢山再能忍耐，再想要顾全大局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他跳起来呵斥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那山河鼎是我们不夜城圣物，象征着神圣和历史价值，这等重要东西岂能是随便借给外人的？” 邢山态度很坚决，如要其他还好说，先打发再说等到父母回来再好好收拾。 但是对方提出要带走山河鼎，他就真的不能忍了。 山河鼎可是不夜城圣物，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这些人莫不是失心疯了？ 得到邢山坚定的拒绝，长生教主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向左边的周亶律，看到他难捺不住的战斗情绪，说道：“周护法，你去和少城主好好讲讲道理。” 于是周亶律点点头，立刻朝着邢山飞掠过去。 他长啸道：“既然你如此不识时务，那么我就送你去见阎王吧，你先走一步，有朝一日，我们肯定也会送你的爹娘下去和你团聚的。” 第340章 山河鼎 三百年以来，除过当年和摘星楼的一场大战，不夜城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外患。 以强大的武力震慑着西域的江湖，黑白两道无不对这里敬若神明，任何江湖高手都不敢前来挑衅。 今日长生教主带着一众高手上门挑衅，这是不夜城三百年来未曾遇到过的危机。 最让人无奈的是，在面对这场危机，不夜城中的老百姓无能为力，他们甚至连保护自己家园的能力都没有。 长生教主抓的时机太巧妙，恰是大雍和鲜卑战事胶着的时间，这段时间邢渊或者苏步雪根本不可能回转，不夜城也没想到会突然有这么一股力量上门。 周亶律一跃而起，朝着城头的邢山袭去。 人在半空，随手一道剑气就朝着邢山斩落下去。 空气荡起涟漪，层层叠叠飞袭过来，邢山周身一丈皆在剑气笼罩范围。 周亶律人在半空，哈哈大笑道：“不夜城与太白剑宗并称天下两大武学圣地，今日就让我瞧瞧你们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资格！” 他虽然大笑，但杀气四溢。 此番跟随教主来不夜城可不是来游山玩水，他们是来打劫的，当然要蛮横一些了——这些年在中原行事，向来是谨小慎微，好不容易有机会大展身手，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不夜城武学重视心法修行，拳法、掌法亦是出类拔萃，但他们不拘泥于是用的兵器，他们可以用任何兵器对敌，也可以赤手空拳对敌。 面对周亶律明显不讲道理的出手，邢山不敢有丝毫大意，体内气机瞬息就运转千百里，经脉喷张。 他双手画圆，一个简单的太极起手式，以他为中心，无数气劲从他身上炸裂，迅猛的朝着周亶律的剑气横扫过去。 两人气劲碰撞，城头上炸响一连串声音。 邢山身影还留在原地，但是他下身，脚踝已经全部没入砖石之中！而周亶律同样没有讨到多少便宜，原本他一跃而起是要登上城墙，但是这一次碰撞之下，他却又被邢山逼回城下。 邢山是邢渊和苏步雪重点培养的接班人，三十年来言传身教，他这一身知秋修为也不是花架子，周亶律托大之下当然讨不得好处。 一路倒飞回城下，让周亶律脸上有些挂不住，不等站稳身形，一声怒吼复又朝着城墙上的邢山飞掠过去。 这一次他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剑光乍起，瞬间绽放出千百道以剑气凝聚的青色花瓣。 无数剑气花瓣滚向前方，直奔邢山。 看到这一幕，邢山面色凝重，一抬手臂，一拳重重轰向周亶律。 他的父亲武神邢渊，平生与人对敌从不使用兵器，但折断在他手中的兵器不知有多少，更是曾赤手空拳暴打贺楼佩。 如今邢山也是这般对敌，简单一圈轰向周亶律。 下一刻，他的拳头上不断有气劲逸散开来，他与周丹律之间的空间，不断有爆裂声响起，不夜城原本并不高大的城墙也被两人对敌逐渐摧毁，无数砖石炸碎滚落，烟尘漫天。 周丹律的青色剑气散乱流淌，邢山的拳劲亦是汹涌无边。 便是在这碰撞之中，周亶律手持长剑，悄然无声飘然而至。 欺身而近，周亶律并没有一剑刺向邢山，而是横举起长剑，一手持剑柄，一手持剑尖，将常见弯成半弧形，狠狠弹向邢山。 他这招看似有些奇怪，但是一弹之下，刺耳的蜂鸣响起，剑身急速颤抖，撞向邢山。 邢山并未被他这一剑撞飞，双脚仍旧牢牢扎根在城墙上，但是身体倒滑出去几丈。 在倒滑出去之前，邢山的衣摆已经开始猎猎鼓舞，但是随着他的倒退，他的周身竟然逐渐安静下来。 邢山倒退，周亶律便也跟着得寸进尺，他退一步，周亶律就进一步，两人始终形影不离。 于是邢山一边倒退，一边一拳拳砸向周亶律。 周亶律每一剑都会被邢山挡下，但邢山也没办法让他后退。 七拳之后，邢山终于止住后退的身形，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一派宗师风范，然后袖口鼓动，第八拳又砸向周亶律。 这一拳看起来轻飘飘似乎没有力度，但一直闲庭信步的周亶律第一次变色。 他没由来心头一跳，体内气机运转到极致，周身气势磅礴，数十条青色剑气萦绕着他，如同护驾的禁卫一般。 邢山的拳头落在周亶律的剑身上，砸出一个惊人的弧度，于是周亶律周身全部剑气炸裂，他的身形一退再退，连续退出二十丈才堪堪止住颓势。 周亶律只觉得血气上涌，心生惊怒。 这邢山不愧是不夜城未来的接班人，一身修为稳打稳扎，绝不容小觑。 城下，长生教主与护法袁谷白一直注意着城头的战况，看过片刻，长生教主说道：“这两人一时半刻时分不出胜负的，我们先去做正事。” “是！”所谓正事，自然是去寻找山河鼎。 长生教主一直在寻找四大秘境的圣器，碧落天的碧落印和归墟城的玄冥镜已经到手，若是今日再拿到不夜城的山河鼎，那么就只剩下摘星楼的玉皇尺这一件圣器了。 鲜卑大雍开战，贺楼佩和独孤珈蓝是必然要伴驾的，那么这个时间点的摘星楼也是如不夜城这般实力虚弱，这样的好机会，长生教主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所以他需要赶快拿到山河鼎，然后迅速赶往摘星楼抢夺玉皇尺。 不理会城头上还在大战的两人，长生教主和袁谷白两人同时跃起，宛如大鹏展翅，翻越过城墙落入不夜城城内。 袁谷白说道：“也不知道这不夜城会将山河鼎藏在何处。” 长生教主说道：“看到城中最高那座尖塔没有？那里最高处摆放的是不夜城历代城主的灵位，而山河鼎便是他们祭祀先人时的香炉。” “香炉？”袁谷白好奇道：“这等重要的圣器，怎么能当香炉？同样是圣器，碧落天、归墟城可都是用许多人看护着圣器，怎么到不夜城这里大为不同呢？” 其实他更好奇的是教主是怎么知道这些传闻的，毕竟许多事情说起来都是各大宗们的秘密，不会轻易透露给外人，教主是如何知道这么清楚的？ 他心中虽然有着等疑惑，却也不敢提出来。 面对这几乎是自己最重要的属下，长生教主解释道：“碧落天有葬龙渊的威胁，归墟城则是实力衰弱，所以他们自然要把圣器好好保护起来，但不夜城不同，他们是天下唯一有两人同时进入武榜的宗门，武林圣地，谁敢来找麻烦？自然没有另外两个地方那么夸张，当然也方便我来取东西。” 两人谈笑风生，一边说着话一边往中央的尖塔走去。 未曾走过几步，已经有大批不夜城的护卫们围上来，带头的还是不夜城的几位闻道、天境的长老。 面对这些人拦路，长生教主几乎是把他们当作空气，迎着对方无数的兵器施施然走上去。 袁谷白紧跟在他背后，每当有人士兵或者其他人冲上来想要阻止两人叫不是的时候，他总是会抢在长生教主之前出手。 简单的一指或者一拳，都会让那些有勇气对着长生教主出手的人丧失掉性命。 面前有着几千几百的不夜城人，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拯救如今的不夜城，那些敢于冲过来的人每一个都抱着同归于尽，将敌人赶出家园的想法。 但是想法很好，现实却很现实。 这些人几乎没有人能在袁谷白手下多活几个呼吸。 普通的百姓和江湖人，与袁谷白这样的高手之间的差距是难以想象的。 有袁谷白的贴身护卫，长生教主走在不夜城内直入无人之境，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城中的高塔之前。 高塔前几乎是聚集不夜城如今能出手的绝顶高手，密密麻麻少说也有百余人。 百余人的数量不算多，但是这些人却都是不夜城的精英，若是这些人在今日损失掉，那么未来不夜城很大可能性又要把四大秘境榜首的位置让给碧落天或者摘星楼。 长生教主此番来不夜城，目的是为取走山河鼎，并非是要灭掉不夜城——大概世间还没有人能同时承受邢渊和苏步雪的滔天怒火。 所以他以取东西为目的，动手次之。 面对这上百人的队伍，长生教主并没有选择杀人，而是说道：“你留下对付他们，我亲自上去。” 回答他的依然是袁谷白简单的一个好字。 长生教主又补充道：“少杀人，不然邢渊和苏步雪就要满世界追杀我们了，这对夫妻……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袁谷白心道：“岂止是油灯呢，这两人联手，天下谁人不怵？此番若非跟着教主，自己可是万万不敢得罪他们的。” 袁谷白拦在一种不夜城高手面前，往往只是简单的一手就能把靠近过来的人远远扔出去。 与此同时，长生教主早已经扶摇直上，直奔高塔的最上层。 这一层的塔中也有护卫高手，只不过是两个天境一品的武者。 面对他们，长生教主第一次出手，但也没有杀人，而是将两人远远丢出去。 两个天境高手，在他面前年轻的宛如婴儿，任何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不算大的空间内摆满灵位，每一个灵位都代表着一位曾经叱诧风云的江湖高手。 不夜城是正是因为着一代代的前辈才能有今日之地位。 缓步进来，长生教主的目光从灵位上一一划过，最终把光放在祭坛上的那青铜小鼎之上，这自然是如假包换的山河鼎了青铜很小，只有五寸大小，通体青色，异常精致，插满祭拜用的香烛。 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让长生教主不远千万里来到这里。 不夜城没有碧落天葬龙渊那样的禁地，因此山河鼎对他们来说更多只是象征，并没有实际上的作用，因此防护力度自然就不如碧落天那样重要了。 一挥手，长生教主将山河鼎卷过来，倒出里面的香灰，然后将山河鼎揣进大袖之中。 最后的最后，他竟然还对着不夜城一众先祖微微鞠躬，轻声说道：“你们很幸运，没有遇到我。” 来不夜城抢夺山河鼎，对于长生教主来说是最简单的一次。 诚然不夜城有两个武榜高手，但是当两人都不再时，这里便沦为可以被许多人欺负的地方了。 走出高塔，长生教主发现袁谷白已经借解决完战斗，那些赶来守护山河鼎的人已经全部被袁谷白赶走，塔下孤零零只剩下袁谷白一人。 他谨遵长生教主的吩咐，只是把人赶走，并未痛下杀手，因此塔下并没有尸体。 如今不夜城有再多的人也奈何不得长生教住这位谪仙人。 他看着袁谷白，说道：“东西已经拿到，我出城等你们，你去告诉周亶律，我们马上就要撤退了，让他可以撤了。” 袁谷白领命离去。 看着袁谷白远去的身影，长生教主拔地而起，在不夜城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朝着北方而去。 下一个目标——摘星楼。 等待这么多年，才终于找到可以集齐四大圣器的机会，他自然是不愿意错过。 等到四大秘境的圣器全部拿到，那就是实现自己毕生夙愿的时刻。 自己为这一刻已经筹备太久太久了。 至于会得罪多少人——自己这一生最不怕而罪人，而且等到自己实现夙愿，如今武榜上的那些人，顾青城也罢，邢渊也罢，都不值一提。 另一边，周亶律和邢山的战斗依然非常焦灼。 两人同为知秋境界的高手，周亶律年轻大出邢山不少，修为也更深厚一分，但邢山家传渊博，又有邢渊、苏步雪言传身教，同样不容小觑，两人交手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是难解难分。 周亶律也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与轻视，全力以赴对付邢山。 按照长生教主的意思，是让他缠住邢山即可，但周亶律和守规矩的袁谷白不一样，他的性格更为张扬激进。 因此长生教主说是让他拖住邢山，他便想着能杀死对方。 直到袁谷白过来制止，周亶律才不情不愿收手，与袁谷白等人迅速离开。 而邢山也只能看着这些人离开，其他的完全无能为力。 当然，他回转城主府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远在凉州的父母去一封亲笔书信，言明这里的事情。 对方有谪仙人，这件事自然要给父母去解决。 第341章 海上偶遇 青州。 赶了大半个月路，叶菩提等人终于将这批金银珠宝安全运送到天海楼。 这一路上除过在豫州遇到那一票废柴的土匪以外都非常顺利。 毕竟中原王化之地，治安环境可是要比边境好太多了。 到处都是土匪，岂不是打朝廷的脸吗。 这批宝物叶菩提没有事前告知天海楼这边的人，因此刘大掌柜、淳于白等人见到这些好似天上掉下来的宝物的时候，惊讶的几乎合不拢嘴。 碧落天很有钱，但那也是祖辈积累下来的财富，像这样一大笔横财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 很快，清州城内所有碧落天的人都开始忙活起来。 这么大一笔宝物要运回碧落天，必须要一条足够大的货船，而且一定要是碧落天所属的货船才行。 最近也确实有一艘碧落天的货船要出海，但是这艘货船的货舱已经被其他商人预定，根本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不得已刘大掌柜只好亲自登门，挨个赔礼道歉，这才将货船腾出来。 货船有了，但为保证安全，刘大掌柜还是决定要在货船原来的基础上将护卫力量增强一倍。 钱太多，不放心啊。 作为碧落天在中原的生意负责人，刘大掌柜是操碎了心。 不过当他得知叶菩提也会跟着货船一道回碧落天时就完全放下心来。 有大小姐一个人，比在船上增加几百个护卫都安全。 刘大掌柜也打问过这批财物的来历，但是叶菩提没有告诉他，这就给刘大掌柜留下太多遐想的空间了。 莫不成……大小姐打劫了国库？ 不然这么多银子总不可能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可是印象中大小姐并非是爱财如命的人，没必要去干这么惊险刺激的事情吧？ 关于秦帝宝库的事情，除过当时进去的几十人，再没有其它知道，便是那些负责护送的护卫和车夫也不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 而当时进去的那些人无一不是姜琢玉和贺兰明月的心腹。 所以这个秘密大概率是不会被人知道。 当然，就算被人知道，对于她来说也无所谓，就算是大雍朝廷，如今也没有功夫去关心这些了。 而且当时的情况，她只能选择和姜琢玉合作——要救贺兰明月就需要寻找到鲛珠，鲛珠在秦帝宝库，要进秦帝宝库必须要四圣令，四圣令三块在姜琢玉手中，一块在自己手中。 那么她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干掉姜琢玉，抢走其余三块令牌，独吞秦帝宝库。 显然这个不太现实。 那么就只有和姜琢玉合作这么一条路了。 她是和燕王府有些亲戚，但相比之下救贺兰明月更重要。 青州码头，贺兰明月正送叶菩提上船。 因着北边打仗，商贸也受到波及，因此便有许多人转向东边，寻找出海的路，因此如今青州码头比之前更热闹。 叶菩提两人站在人群中仿佛鹤立鸡群，极为惹人注目，不乏有人想要过来搭讪，但看到围在两人身边的一圈护卫，便立刻打消这种心思。 贺兰明月笑道：“这么多宝贝，够咱俩花几辈子了，你可要把它们安全送回去啊，这可是咱们养老的钱。” 叶菩提说道：“你尽管放心了。” 眼看着货船即将启航，贺兰明月笑眯眯挥手道：“那你早去早回哦。” 叶菩提却没有如她所说那样登船，而是嘱咐道：“虽然我不在这里，但是你也要按时吃药，好吗？” “当然，当然。 ”贺兰明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虽然很苦，但喝着喝着也就习惯。” 虽然她表现得很乖巧，但叶菩提还是用凉凉的语气说道：“我已经安排人监督你了，所以你别想着嘴上答应，但我一走就阳奉阴违，要是我回来知道你敢这么做，哼哼……” 原本眼珠骨碌转的贺兰明月顿时老实，试探问道：“你安排的谁呀？孙伯吗？” 叶菩提淡定说道：“别打听，不止一个人。” 贺兰明月脸色苦下来，说道：“你都这么不信任我的？” 叶菩提捏捏她的脸颊，说道：“你自己说，我们来青州这一路，你被我抓到几次想要偷偷倒掉药？你这样一个惯犯，我当然要小心了。” 于是原本心里有着各种小九九的贺兰明月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下来，有气无力道：“好吧好吧，你太厉害了。” 看着她变得没精打采，叶菩提轻轻抱住她，说道：“再坚持两个月，等你这病痊愈，以后就都不用再吃药了。” 说着趁无人注意，她轻轻吻了一下贺兰明月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道：“好了，我该走了。” 说着便转身，走出几步，然后一跃而起，飞掠到货船甲板之上。 贺兰明月先是一愣，然后开心笑起来。 记忆中，这应该是叶菩提第一次主动亲自己吧。 叶菩提登船，货船便拔锚启航。 这艘是碧落天自己的货船，这一趟也只运送叶菩提的这些宝物，因此船上全部都是碧落天的弟子，叶菩提这个大小姐自然是住在船上最宽敞的房间。 相比于她之前几次来往中原，这一次无疑是最舒服的。 船行两日，早已经离开海岸线，围绕在四周的只剩下汹涌的海水，天空仿佛压在头顶，看不见陆地的影子，耳边只有大海的咆哮和海鸟的啸鸣。 这一天叶菩提正在房间打坐调息。 自梅州之行后，她已经隐约摸到谪仙人的门槛，但始终无法突破。 明明是一线之隔，但给她的感觉却好似天地之差。 谪仙人与其他所有境界都不同，每个人都必须有自己独特的感悟才能进入这一层境界，所以并没有太多前人经验可以用来参考。 打坐完，叶菩提起身准备出去透风，便是在这是她房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 ”随着她的声音，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这艘船的船长，他对着叶菩提行一礼，说道：“大小姐，海上发现几艘船。” “什么船？海盗吗？”东海上的商船很多，他们又是去碧落天，因此遇到其他船只也不稀奇，船长还特意来禀告自己，那很可能就是遇到海盗了。 只是东海还有海盗吗？ 这么多年碧落天都在不遗余力的打击东海的海盗，用来保障海上商道的安全通常。 但凡在海上混饭吃的人，有谁不知道碧落天呢？那些海盗提起碧落天专门负责海上安全的白虎堂都是两股战战，后背发凉，还敢来东海？ 正是因为碧落天的努力，才让东海的海上贸易比之南海繁华。 船长说道：“不是海盗，具体……您还是出来看看吧。” 叶菩提有些好奇，跟着船长来到甲板上。 顺着船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叶菩提看到茫茫的海面上突然行来十几艘挂满风帆的船，船上站满全副武装的士兵，两侧露出数十门黑黝黝的弩车炮口，桅杆上挂着的红色狼头大旗迎风飘扬。 看着那熟悉的红色狼旗，叶菩提蹙眉道：“这是鲜卑破六韩部的旗帜。” 船长也是奇道：“草原人也有水师吗？” 叶菩提沉吟道：“他们擅骑马，不擅长乘船，怎么可能有水师，但是眼下这旗帜又是破六韩部的无疑。” 船长说道：“最重要的，这些人是从哪里出海的？东北方向的出海口不是在辽东都护府就是在高丽，这些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高丽王倒向鲜卑了？” “有可能吧。 ”叶菩提说道：“先前破六韩孔雀征服大如者室韦，已经把势力范围延伸到高丽的边境，这一代的高丽王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保不齐见到破六韩部兵强马壮就倒向他们了。” 船长问道：“我们要转舵避开他们吗？” 叶菩提指指远方的舰队，说道：“你觉得我们避得开吗？” 叶菩提这边发现对方，对方自然也发现了她们。 于是这十几艘战舰中立刻有三艘调转船头，朝着他们驶过来。 看着对方转舵，船长心忧道：“他们这是要搞什么？” “杀人灭口啊。 ”叶菩提道：“这十几艘战舰明显是准备偷袭大雍的，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但行船定然是比较隐秘，如今被我们撞见，当然要杀人灭口了。” 船长问道：“我们怎么办？” 虽然他是这艘船的船长，但同样也是碧落天的弟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一切听从大小姐的调遣。 叶菩提说道：对方的船明显比我们的快，又是顺风，我们是摆脱不掉他们的，让人调转船头，我们也顺风航行，待到这些船靠近，让我来解决他们。 ““可是……”船长犹豫道：“这毕竟是战舰，您一人太危险。” “无妨。 ”叶菩提自信道：“终究是一堆木头，击沈即可，这些我还是能做到的，而且他们只派来三艘战舰过来，对付三艘船我还是可以的。” 以她的武功，想要全部毁掉这些战舰要费些功夫，但只是击沈它们其中的两三艘还是比较简单的。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对方船上并没有同境界的高手。 不过看对方的架势，只有三艘战舰追过来，其他战舰仍是按照原本的航线航行，就说明对方并没有把他们这艘商船放在眼里，觉得三艘战舰已经足够对付他们，这样看来对方的船上应该是没有和自己相若的高手了。 商船转舵，也顺风航行，但速度终究比不过战舰，约莫一个时辰，三艘战舰已经紧紧咬住商船的尾巴。 三艘战舰呈品字形追过来。 与此同时，战舰上的床弩已经拉满，甲板上的士兵也开始张弓搭箭，只待进入射程便万箭齐发，将这艘商船洞穿击沉。 叶菩提抬头远望，除过这三艘战舰，再也看不到这支舰队的大部队。 她吩咐道：“你们只管航行，不用等我，不要让他们的弩破坏船体，我去去就回。” 说着便一步踏出。 她一脚踩在船舷上，下一瞬间一跃而起，朝着三艘战舰飞掠过去。 此时商船和战舰之间约莫相距三百丈，这个距离恰好是战舰上床弩的射程范围之外。 这个距离是叶菩提出手的最佳时机。 船上的鲜卑士兵原本已经开始露出狰狞的笑容，仿佛是看到接下来那艘商船被他们的弓弩射穿击沈的画面。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看到对面商船中飞跃其一人，登萍渡水，宛如一颗流星朝着他们的战舰砸过来。 一个人就敢面对三艘战舰，几十张床弩，数百张弓箭冲过来。 看到这一幕的鲜卑人都楞住，似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三百丈的距离，天境三品以上的武者都能飞度，其中差距不过是中途需要换息几次而已。 但是天境三品的武者面对这么多床弩、弓箭，还是在海面上，那么绝对是不可能硬抗的，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独自一人飞掠过来的叶菩提，当先一艘战舰上的无数弓箭射立刻举弓瞄准她，只待她进入射程就万箭齐发，将她射成刺猬。 然而当叶菩提距离战舰只有五十丈的时候，她的身形在水面一点，陡然拔高数十余丈！于是那些原本瞄准她的弓箭立刻抬手瞄向天空。 铮铮之音此起彼伏，无数箭矢破空射向她。 密密麻麻的箭矢攒射过来，叶菩提腰间的茱萸剑瞬间出鞘，一圈剑气荡漾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层层的涟漪。 攒射过来的箭矢遇到她的剑气纷纷折断，飘落下达还。 然后不等甲板上的弓箭射准备第二波射击，她已经欺身落到战舰的主桅杆上。 连续数道剑气斩落，粗壮的主桅杆便在她的剑气下应声折断！巨大的桅杆倒下，吓得船上的士兵们四散奔走。 但是战舰空间有限，这些士兵虽然发足狂奔，但终究还是有一些人被主桅杆砸到，惨叫声不绝于耳。 粗壮的桅杆折断，不仅是砸死士兵，更是将加班砸出一个大窟窿，整艘船猛然倾斜。 斩断桅杆还不算完，叶菩提又接连出手将这艘船的两侧凿出十几道口子，无数的海水开始倒灌进去。 做完这些，叶菩提不在停留，转身朝着另外两艘船飞掠而去。 目睹这么短时间内就被叶菩提毁掉一艘战舰的全过程，两外两艘战舰上的士兵们也晃慌乱起来。 还不等叶菩提飞掠倒弓箭的射程，他们已经把箭矢射出来，不仅是弓箭，床弩同样拉满，一支支巨大的弩箭也朝她飞来。 叶菩提没有和这些弩箭硬碰硬的打算，身形起伏，辗转腾挪，便能一一避开这些攻击，然后欺身近另外两艘战舰。 宛如死神降，她高高落在其中一艘战舰的主桅杆之顶，如同神灵一般俯视着下方恐惧的士兵们。 手中茱萸剑横扫，狂暴的剑气撕裂脚下的桅杆，木屑纷飞，这艘船也重蹈之前那艘战舰的覆辙。 陆地上的骑兵大战，草原人是佼佼者，但换到海上他们就是一群不堪一击的旱鸭子。 面对叶菩提这个杀神，这群旱鸭子的命运可想而知。 第342章 登陆 如法炮制，鲜卑人的第二艘战舰同样被叶菩提凿穿，海水倒灌，船体开始倾斜。 整艘船乱成一团，有人去堵窟窿，有人去推断掉的桅杆想要救被砸中的人，也有人不死心的继续朝着叶菩提射箭，可惜连她的护体真气都无法破开。 第一艘战舰已经开始倾斜，船上的士卒们已经放下小舟，想要弃船逃生。 叶菩提把目光转向最后一艘战舰。 目睹前两艘战舰的命运，第三艘战舰上的鲜卑人终于学聪明，开始疯狂转舵，准备和叶菩提拉开距离，然后用威力巨大的床弩来对付她。 但是他们的意图太明显，叶菩提一眼就看出来，又怎么会让他们得逞。 两艘即将沈海的船已经不需要她再多费神。 仅存的一艘战舰是这些鲜卑人最后的希望了。 他们的大部队已经离开，原以为三艘战舰足够对付一艘普通的商船，但是谁也想不到船上会有叶菩提这么个高手。 他们甚至还没有靠近商船，叶菩提就已经独身一人冲过来，砍瓜切菜一般斩断两艘船的主桅，击穿船的甲板。 鲜卑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次秘密行动，还没有抵达大雍就已经折损两手战舰，而且第三艘也已经岌岌可危。 仅剩的一艘战舰已经被惊动，连忙的调转船头，不想给叶菩提靠近过来的机会。 但是他们现在是顺风，匆匆忙忙调转船头便是逆风而行，怎么可能快速脱离战场呢。 叶菩提甚至都没有第一时间朝着最后一艘船飞过去，目睹着另外两艘船已经彻底没有救，她才转身朝着最后一艘战舰飞去。 看着她飞掠的身影，不仅是第三艘船上的人大惊，另外两艘船的人也是惊怒交加。 如今这两艘船已经是被叶菩提破坏的千疮百孔，主桅也断掉，已经是很难在修复，这第三艘船是他们生存唯一的希望，当然不希望叶菩提把这艘船也击沉了。 他们发疯一样从四面八方朝着叶菩提射箭，想要阻止叶菩提的动作，但是连天箭雨却都在她周身被气劲阻挡，纷纷坠落入海。 仅仅是两轮箭雨的时间，她已经来到第三艘船的主桅杆之上。 船上的士兵们绝望了，嘴里疯狂用鲜卑语咒骂着叶菩提，手中的弓箭全部拉满朝她射去。 冷冷瞥一眼下方的众人，叶菩提的眼神仿佛是在俯瞰一群蝼蚁。 不理会这些歇斯底里的愤怒，叶菩提还是像对待其他两艘船那样折断这艘船的主桅，然后又将甲板击穿，剑气纵横之下，整艘船之穿透城筛子，千疮百孔。 她此番出手，主要目的是击沈三艘战舰，阻止他们追击商船，所以并没有对船上的士兵们痛下杀手。 三艘船上伤亡的士兵基本都是被她剑气余波波及，还有就是被主桅砸到。 做完这些，叶菩提立刻返身朝着自家商船飘然而去，没有一丝的留念。 至于这些失去战舰在水中沉沉浮浮的鲜卑人是会被鱼吃掉，还是等来大部队的救援，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商船按照叶菩提的吩咐，她离开之后也没有停留，而是全速航行。 等到叶菩提解决完三艘战舰，商船已经行驶道海面上极远的地方。 叶菩提登怕萍渡水，朝着商船飞掠过去，途中用茱萸剑借力两次便已经足够。 商船上的众人全部趴在甲板上观望，只可惜距离太远，这些人也看不真切，直到见着叶菩提回来，船上才爆发出一阵的欢呼声。 船长走过来，问道：“大小姐，情况如何？” “解决了。 ”叶菩提说道：“他们的船沉了，追不上来，我们可以掉头了。” 船长立刻拍马屁道：“大小姐厉害，三艘战舰在您手下也是不堪一击，反手可灭啊。” 不理会他的溜须拍马，叶菩提叹息道：“虽然毁掉他们三艘船，但是他们的主力舰队却是毫发无伤啊。” 很明显这些鲜卑人是想从海路偷袭大雍，而且偷袭的目标很大可能性就是青州。 贺兰明月如今就在青州，叶菩提是担心她的安危。 当然，她身边有孙伯、疾风两个高手，还有碧落天的诸人，应该是非常安全。 但以青州的城防力量，还真未必能挡得住这支鲜卑人的舰队——大雍估计也想不到鲜卑人会走水路偷袭。 所以要真的被鲜卑人偷袭，青州很大可能会失守。 而且青州是碧落天在中原的总部，若是青州被偷袭，碧落天必然也会损失惨重，这是叶菩提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回船之后立刻命人往青州飞鸽传书，将遇到鲜卑舰队的事情告知贺兰明月、淳于白等人，希望他们在得到消息之后能及时让青州官府组织起防御力量。 但这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自己很清楚，青州一直很太平，所以城防力量并不多，而且此番两国大战青州也被抽调了士兵参战，于是防御力量本就不多的青州就更加薄弱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此处距离青州海岸只有两日路程，即便她能提前飞鸽传书给贺兰明月，两日时间也很难让青州官府做出足够的布防。 有一瞬间，叶菩提甚至都有直接返回青州的冲动。 青州这么大的家业，实在放心不下啊。 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忍住冲动了。 青州众人也不是白痴，而且那边的护卫力量不弱，一旦遇到情况有变，他们当然会转移，相比之下这一船的宝物同样有需要自己的保护才能万无一失到碧落天。 而且鲜卑人会偷袭青州本就是她个人的猜测，事实也未必如如她猜测的一般。 甩开这三艘战舰，叶菩提命令商船全速航行，争取早日抵达碧落天。 五日后，商船终于在碧落天的码头靠岸。 码头比之前更热闹了。 自湘君子成为谪仙人之后，四周原本蠢蠢欲动的江湖势力也都安静下来，扶桑的保王派更是极力对着碧落天示好，想要从这里获取大量的优质兵器，因此碧落天的生意较往昔更加红火了。 叶菩提突然回来，让碧落天众人非常惊奇。 在叶家的老宅里，叶菩提见到叶云等碧落天一众核心人物，然后将带回来的宝物一一摆出来。 这么一大笔宝藏，她就算想要私藏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目光，索性直接把消息告诉大家。 以自己在碧落天的威望，只要说封存这笔钱，肯定是没有几个人敢打它的主意。 对于这笔财富的来历，叶菩提也是和盘托出——万一以后和姜琢玉翻脸，碧落天就是她最大的依仗，所以这件事不能瞒着众人。 众人得知这才惊人财富的来历之后无不是欣喜若狂，毕竟天上掉钱的好事几百年也必能碰得上一次。 不仅是这笔财富的事情，路上遇到鲜卑人的事情她也告诉众人，让他们准备着时刻接收青州分部的众人。 见过碧落天的高层，叶菩提也没有去休息，而是直接去见湘君子了。 湘君子早已经从扶桑返回，如今正在天主府处理事务。 他显然是也知道叶菩提回来的消息，因此见到叶菩提时表现的很淡定，没有追问她回来的原因，只是关心她这一路可否辛苦。 从他的态度来看，两人之间就像其他师兄妹那样和谐，但这些和谐到底是发自内心还是逢场作戏，就只有湘君子自己知道了。 两人坐下，湘君子亲自为叶菩提沏茶，然后笑道：“你回来的正好，过两日江山剑炉要开炉，有你参加开炉，这开炉才算是完整。” 按照时间，江山剑炉应该是在年初就要开炉，但因为尹良阙挑战湘君子，然后湘君子又进阶谪仙人，这一些系列的事情耽搁下来，江山剑炉开炉的时间就只能一推再推，最后就订到两日之后。 碧落天有三大九小十二座剑炉，其中三大剑炉十年才开炉一次，铸造的都是传世兵器，所以每一次的开炉仪式都非常重要，几乎所有高层都要在场。 此番江山剑炉开炉，按照规矩叶菩提是应该参加的，但是她去中原是为寻找碧落印，事情特殊，众人便也不做要求，谁也没想到开炉的前两天叶菩提会返回，这样一来举办开炉仪式的所有人高层就到齐了。 叶菩提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道：“我最多也就能在岛上停留三天，青州那边我虽然已经传信过去，但终究是不是亲眼所见，所以不放心，还是过去比较好。” 湘君子没有反对，而是说道：“青州是我们在中原最重要的分部，也是我们除过岛上大本营以外最重要的地方分部，花费无数人力物力，经营多年才有今日的辉煌，能保留下来时最好的，但是若事不可为，你也不要勉强。” 叶菩提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一杯茶水下肚，叶菩提才继续问道：“扶桑的事情都搞定了吗？” “差不多了。 ”湘君子说道：“柴田家族和风间家族为了保扶扶桑王开始大量招募武士，这些人都需要兵器、弓箭，需求量很大，所以他们要和我们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希望我们能一直为他们提供武器，这笔生意还是比较重要，所以我亲自去扶桑见了风间未绪。” 他给叶菩提解释这件事情，好似是想让叶菩提知道他真的非常忙。 叶菩提笑道：“碧落天几万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你这个天主来负责，确实是辛苦你了，不过像扶桑这些地方的生意，完全可以交给别人负责，不然你这个天主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处理完这么多事情。” 顿了顿，她又说道：“可以让周世青、常干这些人过去，反正他们在这里也是碍眼。” 湘君子点点头，说道：“原本我确实不准备亲自去扶桑，不过后来风间未绪亲自邀请，我也不好拂掉他的面子，便亲自走一趟。” “可惜我也是回来之后才得到你去剑荡山的事情，若是早些知道，我肯定是不会再去扶桑了。 ”叶菩提面不改色，摆手道：“那长生教主是非常厉害的角色，顾青城都难留下他，你我很大概率也做不到，你便是来了也没多大意义，还不如去扶桑，至少生意谈好还有钱赚，去剑荡山可是一无所获了。” “唉。 ”湘君子叹息道：“这长生教主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厉害，我倒是越发想见他一面了，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对手。” “会有机会的。 ”叶菩提补充道：“他们在寻找的古九州地图还有一张在我手中，他们早晚要来找我的。” 湘君子微微一愣，说道：“你有一张古九州地图？最近才得到的吗？” 古九州地图的事情，碧落天内知道的人不多，叶菩提也就没有大肆宣扬，因此湘君子也不知道她手中的竟然还有一张古九州地图。 如今叶菩提亲口提及此事，自然是想要看一看湘君子的态度。 只是仅从目前的表现来看，湘君子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 但他越是这样无辜和淡定，叶菩提九越发的不信任他。 叶菩提说道：“只是一张古九州残图，也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处，能让长生教费这么大力量来寻找。” “将来就知道了。 ”湘君子笑道：“或许又是一个秦帝宝库哦呢？一个秦帝宝库就让亡国太子拥有又兵买马的实力，在多来几次，我们碧落天的财富说不准都超过大雍国库了。” 湘君子猜测古九州地图和某个宝藏有关系，但是这仅仅是猜测，事实到底如何？这个需要叶菩提在未来细细调查了。 她不怎么相信湘君子的话。 毕竟之前谪仙人的事情，湘君子已经骗过她一次了。 还有就是她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长生教也在寻找朝歌城。 这朝歌城和古九州地图之间有没有联系，这还是未知的，但绝对和什么宝藏扯不上关系。 只是她猜测这件事湘君子或许是不知情的，但她更不会将自己掌握的东西告诉湘君子。 第343章 叶铮的心思 叶菩提与湘君子交谈了一个时辰。 两人谈了许多长生教和碧落印的事情，期间叶菩提几次有意无意提起长生教主，湘君子都表现得很淡定。 仅是从这些，她还看不出剑荡山的事情湘君子到底是有意还是真的巧合。 离开湘君子的小院，叶菩提没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去往后山的藏宝库——那一批宝物已经被搬到岛上，众人正在忙着将东西搬进藏宝库封存起来。 碧落天的藏宝库是在山中掏出来的地方，外面有高手护卫，里面有千斤石闸，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鼠也很难溜进来。 这里藏有碧落天千余年的财富积累，堆积着无数的奇珍异宝。 藏宝库有三把钥匙，分别保存在叶菩提、湘君子、周世青手中，只有同时拿到三把钥匙才能开启藏宝库。 之前见到碧落天众人的时候她已经从周世青那里拿到了钥匙，刚才在湘君子那里也拿到钥匙，所以她现在才要过来打开藏宝库。 宝库的大门堆积着如山的箱宝箱，上百个护卫等候在门前。 叶菩提走过来，众人立刻分开到两人为她让开位置。 站在三丈高的石门前，叶菩提的身形显得是单薄，在无数人的注视中，她把三把钥匙以此插入锁眼，随着一阵阵机簧声音，沉重的闸门缓缓打开。 然后叶菩提独身一人走进去——作为碧落天最大的藏宝库，这里可不仅是有护卫和闸门，通往内部的通道更是有各类凶险的机关。 这些机关都是碧落天历代天主精心布置，就算有人能偷偷溜进来，也很难有命闯过这些机关。 叶菩提提前进来，就是为暂时性停掉这些机关，让人安全通行。 碧落天内知晓机关所在的包括她在内也不过四五人，所以她一个人进来，防止有人看到机关所在。 按照记忆，她走到进门通道十丈的位置，左面墙壁从下往上数第三块墙砖按下去，通道内所有的机关就停止运行了。 然后走过通道，是四通八达的山洞，每一个山洞都是一个独立的宝库，分门别类藏着不同宝物，这些地方的机关也都需要叶菩提挨个关停。 前后半个时辰，这座巨大的藏宝库就彻底停摆。 然后叶菩提返身回来，让众人开始把东西搬进去。 她守在藏宝库的外面，防止有人私藏，以她的修为，只需要扫一眼，这些护卫们就不可能有机会偷偷私藏下东西。 就在护卫们搬送宝物的时候，叶铮跑了过来。 叶铮最近心情非常好。 主要是因为他终于从地境一品突破到天境九品。 他今年十三岁，和普通武者相比，能突破到这个境界，绝对称得上是天才，但是在天才辈出的碧落天只能算是勉强及格。 至于和堂姐叶菩提相比，那还是差距巨大，叶菩提十三岁已经是天境二品的修为，而且一年后也顺利进阶一品。 虽然没办法和叶菩提相比，但叶铮也和满意了，毕竟堂姐是让长辈们夸赞过无数次的天才，自己当是比不过她。 进阶到天境，叶铮也得到许多的夸奖——碧落天的大少爷嘛，总有拍马屁的。 但是相比于其他人阿谀奉承，叶铮最希望的还是能得到叶菩提的夸奖和肯定。 自幼生活在叶菩提的阴影下，他对叶菩提是即崇拜又害怕。 之前叶菩提教育他要好好修行，如今他好不容易进阶，最希望的当然是得到叶菩提的认可。 说来他毕竟是在温室中长大的孩子，不像叶菩提有着前世的记忆，思维还是有些幼稚。 叶铮跑过来，激动说道：“姐，听说你从外面弄了一大笔钱回来？” 叶菩提点点头：“嗯，确实不少。” 这个消息应该是很快就会在碧落天内部传开，叶铮能这么早得到消息也是正常。 叶铮最想看到的其实是堂姐惊讶于自己的进阶，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有一些幻想。 如今见到堂姐的态度还是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心中略略有几分失落。 当然，他知道这才是正常的表现。 可能在堂姐眼中，别说自己进阶天境九品，就算进阶天境一品，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于是有些失望的叶铮转而问道：“有多少啊？” 叶菩提瞥他一眼，说道：“你缺银子吗？” 叶铮使劲摇头。 他虽然尚未及冠，没有参与岛上的生意，没办法分红，但他每年依然可以拿到一大笔零花钱，因为他是叶家长房嫡系。 如今叶家的族长是叶菩提，叶菩提又是女子。 也就是说，除过叶菩提以外，他就是叶家族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虽然叶菩提一向觉得这小子有些烦人，但同样对他也很看重，这小子未来只要不走歪路，叶菩提肯定会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给他一个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光明远大的前途。 “既然不缺钱，打听这个做什么？”叶铮赶紧说道：“就是好奇。” “好奇自己进去看吧。 ”叶菩提说道：“东西都搬进去了。” 叶铮连连摇头：“那还是算了。” 他其实对宝物之类的没太大兴趣，只是想找一个和堂姐说话的机会，顺理成章让堂姐看到自己的进步，目的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进步。 虽然叶菩提没有对他的进阶表示什么，但叶铮还是留在她身边彰显着存在感。 最重要的是他还想找机会央求叶菩提一件事——他想跟着碧落天的商队出海。 这件事他的娘亲是极力反对的，老爹虽然没有表示反对，但却只听娘亲的话。 他很想去外面看看，能跟着叶菩提混自然是最好，但估计堂姐是不愿意带他玩的，所以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想要跟着宗门商队四处历练一番。 按照叶家的规矩，家族子弟必须要成年后才能独自外出历练，若是成年之前想要出去，那就必须要有天境三品以上修为才可以。 叶铮现在既没有成年，也没有天境三品的修为，想要外出历来那自然是不可能。 所以叶铮才想着跟其他人一起出去。 但是家人反对，他能想到帮到他的人也就只有堂姐一人。 这件事情不管多少人反对，只要堂姐一发话，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所以说他眼巴巴跑过来看望叶菩提，也是希望叶菩提能看到自己的进步，继而答应自己的请求。 只是叶菩提对于他进阶这件事完全是无视，他就只能继续留在叶菩提身边，想尽办法找机会说出这件事情。 等到护卫们把东西都搬进藏宝库，叶菩提再次回到藏宝库，恢复所有机关，然后又重新锁好石闸。 等到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叶铮这小子竟然还留在这里。 她看着叶铮，说道：“有事？” “没有。 ”叶铮习惯性摇头，但很快又赶紧点头，说道：“有，有。” “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有事。 ”叶菩提轻呵一声，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我又不吃人。” “好的。 ”叶铮大喜过望。 他说道：“是这样的，姐姐你不是教育我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吗？我最近读了一些书，但是对其中一些内容还不是很理解。” “读书的事情，你要去问先生。 ”叶菩提说道：“我的观点和见解肯定是不会被大多数人所理解的，所以问我没有意义。” “不是不是。 ”叶铮解释道：“我是不说我不仅想要读书，也想要出去看看，这样才能更好理解书上的东西，所以我想跟着家族商队四处走走。” 叶菩提沉吟片刻，说道：“按照家族规矩，你这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出去增长一下阅历也是可以的。” 叶菩提的话让叶铮心中大喜。 原本以为堂姐根本不会搭理自己，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同意。 只听叶菩提又说道：“这件事你不用告诉我，直接让长老会去安排就可以了。” “可是……”叶铮犹豫道：“我娘亲不同意啊。” 他这样说，叶菩提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会跑这里来见自己了。 原来这才他真正的目的。 这小子还挺鸡贼，知道从自己这里找机会。 而且他还先得到自己的允诺，才说出这件事。 她说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去说服你娘亲？” 叶铮无声的点点头。 “好吧，既然答应你了，我自然不会食言，这件事我会和你娘亲说的，不过虽然我答应你，但这么做毕竟和岛上规矩不符，所以我们要约法三章。 ”她说道：“第一呢，出门在外不能耍你的大少爷脾气，不能任性，明白吗？” 叶铮乖乖点头。 “第二，出门历练也不能落下修为，虽然没有人监督你，但也要和在岛上一般勤勉，能做到吗？”叶铮还是点头。 “最后，既然你这样做就不能半途而废，这不是让你去游山玩水的，以后知道你及冠之前，每年都要出门历来那一次，能做到吗？”叶铮立刻保证道：“没问题，都能做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做不到，可别怪我罚你。 ”叶铮狠狠一哆嗦，显然是害怕叶菩提教训自己，连忙表态：“我肯定都能做到。” 叶菩提点点头：“我回头和你娘亲说。” 于是叶铮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到所有人离开，叶菩提也就返回自己的小院。 晚些时间，她亲自去了一趟叶铮的家去见自己的这个二婶——既然答应叶铮，她就绝对不会食言。 说起叶铮的娘亲，也就是自己的二婶，叶菩提并不是特别喜欢。 自己这个二婶有些太精明了，凡事都要仔细考虑利益，权衡利弊。 自己的二叔叶云只是中人之姿，但是能在家族有这么深厚的威望，除过他的身份地位，自己这个二婶也很重要。 正是因为有她在背后出谋划策，叶云才能做出许多让族人称赞的事情，逐渐进入家族的核心圈。 自己的三叔同样不怎么出彩，三婶也是平平，所以同为叶寻的亲弟弟，三叔就远没有二叔在家中混得好。 只从这方面来说，自己这个二婶绝对是一个良配。 但是，自己这个二婶的心思可不仅如此。 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但奈何叶云的资质普通，便是有她在背后鼎力相助，如今也不过混到家族二号人物的地位，在整个岛上也就勉强排到前五。 既然丈夫只能如此，她也就只能把目标转到自己的儿子身上了。 好在叶铮比叶云强不少，未来可期。 所以她就开始着重培养起叶铮来。 为了叶铮，她对叶菩提的态度非常亲和，几乎是要跪天的程度，让叶菩提非常不自在。 因此若非有事情，叶菩提实在不愿意去见自己这个二婶。 她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明白叶菩提才是家族的中流砥柱，是岛上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之一，她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叶铮，是为他铺路的。 她心里一清二楚——叶菩提如今是家族族长，但她是女儿身，要么一辈子单身做族长，要么嫁人放弃族长位置。 无论哪种选择，未来她都需要找一个能继承族长位置的人。 就算叶菩提未来嫁人生子，但那也不是叶家的人，肯定不可能继承族长位置。 那么谁还能比叶铮更合适？ 所以她对待叶菩提是极为热情的，热情到叶菩提一见她就全身起鸡皮疙瘩。 她太有目的性，太功利，让叶菩提不太喜欢。 但无论怎么说，她都是自己的二婶，而且除过以上的原因，自己这个二婶还是不错的。 她很精明，精明的不仅是自己对叶菩提热情，还要让叶铮时不时去叶菩提面前露脸，彰显一下存在感。 但正是因为这样，她和叶菩提是站在同一战线之上。 叶菩提来到二叔家的院子，还未进门，下人们已经进去通报。 于是她前脚踏进门，后脚就看到自己的二婶从里面走出来，满面笑容走过来。 不等她开口说话，二婶已经亲昵抓住她的手，说道：“刚好呢，我让人炖了燕窝，赶紧进来。” 说完不由分说便扯着叶菩提往餐厅走去。 第344章 鬼鬼祟祟 有人不喜欢番外，建议放在另外一卷，所以就暂停更新番外，等到完结后再统一放到一卷，集中更新几个番外。 ——叶菩提的二婶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即便如今年纪大一些，但也风韵犹存。 她是一个爱笑的人，拉着叶菩提的手，亲昵的好似亲生女儿一般，换做他人定然都会被她的热情所感染，对她心生好感。 两人一路走进餐厅，刚刚坐下，叶铮就走进来了。 二婶并不知道叶铮在白天已经见过叶菩提，所以才赶紧把叶铮找来，让他在叶菩提面前露面，也好让叶菩提知道他已经进阶天境这件事情。 如今的叶家虽然不是叶菩提的一言堂，但她身为族长，确实也有着最大的话语权。 二婶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让叶铮在叶菩提面拼命刷好感度，为此她自己对叶菩提也是殷勤至极，只是可惜叶菩提这几年很少在碧落天，她能献殷勤的机会不多。 三人在桌前坐下，女婢们开始一盘盘摆上晚餐。 叶菩提好奇问道：“二叔呢？” 二婶笑笑，说道：“还有些事情没忙完，叫我们不要等他了。” 说完又状若无意的补充道：“你二叔这个人啊，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勤快，你不在家的时候嘱咐他负责家族的事情，他总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你的重托，所以每天都忙得不见人影，铮儿有时间想要向他请教一些事情，他都抽不出时间呢。” “辛苦二叔了。 ”叶菩提说道：“他是咱们家的顶梁柱，有他在我才能安心出去做事。” 二婶大笑，说道：“辛苦倒不辛苦，他也是为家族做事，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这都是应该的。” 和只有一个丫鬟伺候的叶菩提不同，二叔家里奴仆成群，便是吃饭也要有十几个丫鬟、嬷嬷伺候着，讲究至极。 其实这才是如今大户人家正常的现象，如叶菩提这般孤家寡人的情况实在是太少太少。 一方面是因为她有着前世记忆，不习惯做什么事都被人围观，另外一方面她父母都是奇葩，习惯过二人世界，不愿被人打扰，因此成亲后便一直都是这样生活，也就没给她留下什么佣人。 食不言，寝不语。 因此晚餐摆齐之后，三人也就只能安静吃饭。 这一顿饭十几个人伺候，叶菩提着实有些不习惯，她瞥一眼叶铮，发现这小子只顾着低头吃饭。 要不是因为这小子，自己用来这里受这种罪？ 吃完饭，喝茶漱口，这样叶菩提才有机会对二婶提及叶铮的事情。 听闻是这件事情，二婶显然犹豫了。 倒不是说她一定要把叶铮拴在身边不让离开，而是考虑到叶铮留在岛上的好处。 首先是可以在家族中常露脸，增加存在感，二来则是能潜心修行，毕竟叶铮的天赋比不得叶菩提这样强悍，而岛上高手无数，也能时时指导。 最后则是在岛上还有可能经常遇到叶菩提，一旦跟着商队外出游历，那么可能很久都见不到叶菩提一面，这对于一心要让儿子在叶菩提这里刷亲密度的二婶来说，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的。 但偏偏说出这句话的是叶菩提本人。 所以二婶才会犹豫不决。 她斜眼瞥了儿子一眼，发现叶铮正襟危坐，低头垂眉，好似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于是就明白这肯定是叶铮自己跑去求叶菩提帮他说话呢。 之前她在心喜叶菩提怎么会突然登门，现在才终于明白过来了。 不禁心中火大，这小子可真是不知好歹，老娘我这般辛苦是为谁？你倒好啊，直接去找你姐来求情。 她其实也有些搞不清楚了，之前她让叶铮去青州找叶菩提，但是却被叶菩提赶回来，如今叶菩提又怎么会同意他外出历练呢？ 叶铮这小子是怎么说服叶菩提的？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叶菩提根本不反对叶铮外出游历，她只是不想让这小子像个拖油瓶一样跟着自己。 叶菩提说道：“在中原，男孩子十四五岁便要成家立业，咱们碧落天虽然没有这般急切，但及冠后总要有一番作为，叶铮如今已经十三岁，不是小孩子，也是该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了，不然总是留在岛上，这里太安逸，他怎么能成长呢？”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按照家族规矩，他的年龄和修为都不够，但他是咱们这一脉的长子长孙，未来是要肩负起家族大业的，与一般人不同，何况跟随着商队，里面的护卫都是家族精锐高手，安全也不用担心，让他出去闯荡更好一些。” 叶菩提一句肩负家族大业让二婶心情大好，笑容几乎快要掩饰不住了。 叶家长房一脉三兄弟，除过叶寻只娶钟离歆一人，只有叶菩提一个女儿以外，二叔、三叔可都不止一个孩子。 尤其是三叔，资质平庸，在家族没有实权，但生性风流，家中妻妾成群，光是儿子就有五个，算起来这五个人也都是和叶铮也一样是叶菩提的堂弟。 只是这五人要么年纪太小，要么是资质、心性连叶铮都不如，所以叶菩提几乎都是把他们当成空气，远不能和叶铮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相比。 但是这些事情二婶不知道，她只知道三叔家里还有五个儿子可以和叶铮一争长短，都是叶铮的潜在威胁。 不说三叔，便是二叔叶云也还有两个儿子，只是这两个儿子都是妾室所生，地位完全不能和叶铮相比。 所以她要拼命刷叶菩提的好感度。 叶菩提一句暗示就让二婶心情大好，激动的几乎都难以掩饰，连连说道：“既然菩提你都说了，我自然不反对。” 说着又去拧坐在身旁的叶铮的耳朵，假意嗔道：“你小子，这么点小事情都要找你姐来，不知道你姐很忙的吗？下次可不敢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帮你姐分担压力了，而不是光给她添麻烦。” 叶铮被她拽的呲牙咧嘴，连连告饶，心道要不是你不同意，我用得着找我姐嘛。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次叶菩提会如此好说话。 既然事情说完，叶菩提也就不在停留，起身告辞离开。 她实在有些害怕这个热情的过分的二婶。 两人起身将叶菩提送出小院，然后迎面遇上回来的二叔叶云。 白天叶菩提召集岛上高层时两人已经见过一次，如今再见面，叶云显然不想到叶菩提会出现在这里。 愣一下，笑道：“怎么我刚回来你就要走啊。” 叶菩提点头：“我来找二婶说点事情，时间已经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呢。 ”“什么事情？”叶云看看四周，说道：“去书房谈吧。” 于是叶菩提又跟着他返回去，两人一同走进书房。 进门之后，叶云这才说道：“是这样的，前几日我下了葬龙渊一趟，太上长老告诉我，前段时间湘君子曾进去过。” “你是说水里？”叶云点点头。 湘君子作为天主，会去葬龙渊很正常，若只是如此，二叔也不没必要对自己提起。 他这么说很明显的意思就是湘君子进过葬龙渊那封印的水池中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叶云说道：“就是他从扶桑回来之后，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下去之后才听太上大长老提及。” “那封印有什么变化没有？”叶云摇摇头：“封印没什么变化。” 叶菩提揉揉太阳穴，说道：“你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叶云耸耸肩：“这我也猜不出来。” “以后要多留心葬龙渊。 ”“我明白。 ”虽然不知道湘君子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想来不会是闲的无聊到要和里面那东西谈人生谈理想。 除过让叶云多留意葬龙渊，叶菩提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主要是葬龙渊的太上大长老虽然是叶家人，但他同样是大长老周世青的养父，也就是说太上大长老并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唯一庆幸的是太上大长老已经隐居几十年了，在家族中并没有什么威望，族人们大多数也都听命自己这个族长而非太上大长老。 离开叶云府上时已经是深夜，岛南边的商业区依然是灯火通明的不夜之城，但是北边的核心区域大多数已经黑灯。 行走在山林间小道上，凉风习习，耳边只剩蟋蟀的鸣叫和她自己轻若不可察的脚步声。 叶云的府邸距离她自己居住的小院有些距离，要绕过小半座山，途经无数宅院，每一户都是岛上位高权重的人家。 经过一户人家时，叶菩提一眼就看到院墙外的角落竟然蹲着一个人，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叶菩提瞥一眼这宅院，正是自己三叔家。 这么大半夜，这几个人不睡觉蹲在三叔家墙脚下做什么？ 叶菩提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于是她隐秘气息，施展步步生莲的轻功绕道这几个人的背后。 离得近才发现这几个人竟然也是叶家的人，都是和她一辈的年轻人，不过都是出自旁系。 这几个家伙要做什么？ 不等叶菩提现身质问，很快她就明白了。 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墙头突然翻出一道黑影，小声道：“赶紧接住我。” 于是下边几个连忙站起来，靠近墙根，那黑影便从墙头一跃而下，被几个人联手借助。 叶菩提仔细看去，发现从墙头跳下来的是三叔的儿子叶宁。 对于这个叶宁，叶菩提没有太多印象。 他是三叔的长子，与自己一般年纪。 这人武功稀松，还不如比他小好几岁的叶铮，读书经商也是一窍不通，标准的游手好闲，一事无成。 但好在不惹事生非，这些年也是衣食无忧，过的非常潇洒。 只不过他在家中不怎么受重视，三叔叶峰也不怎么待见他。 他在家族中属于小透明，若非叶菩提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根本就记不得他。 这小子大半夜和这么一群人约着去干什么？逛青楼？喝花酒？ 她决定跟上去看看。 若是这些人真的是去逛青楼也罢，她转身就离开，毕竟都是家族养的米虫，只要不给自己捣乱，叶菩提也不介意养着他们。 她甚至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三叔，因为叶宁又不是叶铮这样自己看中的人，也不是三叔自己重视的儿子。 其实生在叶家，若不是一门心思争权夺利，只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米虫，是非常简单的。 碧落天有钱，养得起他们。 不过这样的人也不能太多，太多家族就要败落下来了。 好在叶家有武道传承和锻造术两样绝技，大多数的叶家人也都在这两样的诱惑下知道上进，叶宁之流终究是少数。 接住叶宁，这几个人立刻左右打量，眼见四下无人，这才鬼鬼祟祟离开。 他们前脚离开，叶菩提后脚也跟上来。 不出意外，几个人是往山下的镇上走去。 小镇上商铺已经关门，但是红灯区依然热闹，各家门前都挂着大红灯笼，夜不能寐，出来寻欢作乐的人不在少数。 相比于日日宵禁的大雍，没有宵禁的碧落天简直是中原商人们心中的天堂。 许多人甚至不是来做生意，只是慕名前来享受的。 这里有着众多的赌坊、青楼，每日的收入都是一笔大数字——碧落天的收入中商贸生意、码头生意固然是日进斗金，占据大头，但小镇上的这些销金库也不容小觑，同样能为他们带来极大的利益。 而且和大雍各大城市需要大量人手来维护治安不同，在碧落天可没人敢不开眼的捣乱找麻烦。 因为这里太小，然后又有足够的武道高手镇压。 所以这里才可以没有宵禁，才可以成为无数人幻想的梦幻天堂。 叶菩提原以为这几个人是耐不住寂寞，但是有因为家规森严，所以才大晚上偷偷溜出来寻欢作乐。 但是没想到这几个人虽然走进红灯区，但没有进任何一家，而是径直穿过红灯区，往后面的一篇住宅走去。 这片住宅范围很大，是那些没资格去北边居住的碧落天人员的居所。 连成片的住宅几乎都已经黑下来，唯有更夫和维持治安的护卫队偶尔经过。 叶宁一行人穿过几条小巷子，然后走到一户人家门前，轻轻敲门几下。 很快门里传来脚步声，然后门开一条缝，有人从里面张望，看到叶宁几人，立刻打开大门让几人进来。 等到几人进来之后，开门的那人又伸出脑袋四处打量，确定没人跟着叶宁等人，这才冠豪大门。 这一幕全部落入隐藏在黑暗中的叶菩提眼中。 她越发好奇了。 这群人大半夜不睡觉偷偷溜出来，却不是为喝酒和逛青楼，来这里做什么？ 想着她便也悄然跟上，溜进去一探究竟。 第345章 游仙教 这宅子是很小的四合院，不利于隐藏，叶菩提索性直接翻上屋顶。 小院中其他房间的灯已经熄灭，唯有左边厢房一房间有灯火。 叶菩提悄然靠近过去，轻轻揭开一片瓦，透过缝隙往里面张望。 下方布置成书房，几张简单的桌椅前作坐着叶宁等人。 除过包括叶宁在内的四个叶家子弟以外，房间内还有三个人。 三个都是中年人，叶菩提略有印象，知道大概是常驻岛上的商人，但是具体也不甚清楚。 七人围坐一团，为首的却是叶宁。 他看着几人，说道：“大家把这个月的进展说一下吧。” 第一个商人说道：“我这边情况不太好，只发展出八个教众。” 另一个商人点头附和，说道：“我这边也一样。” 最后一个商人也说道：“主要是天主进阶谪仙人，还有大小姐继任叶家族长以后，他们对岛上的掌控力度大大增强，许多摇摆不定的人都投入他们的阵营，长老会里面也有许多都是他们的人，导致我们现在想要发展是越来越难。” 叶宁眉头皱起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头看向另外三个旁系的叶家弟子，问道：“你们这边呢？” “也不太好。 ”“还不如他们，这个月一个信众都没发展出来。 ”“就是啊，大小姐在家族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了，老一辈信任她，新一辈的更是对她崇拜的五体投地，我们想要发展实在是太难了。 ”叶宁说道：“发展慢无妨，切记不要暴露我们自己就好，一般觉得可以的目标，我们要先观察，然后才试着接触，接着旁敲侧击，只有当我们有十成把握时才能言明一切，明白吗？” 几人恭声说道：“明白。” 从态度来看，叶宁在这几人之中地位最高。 藏在房顶的叶菩提心中嘀咕：按照叶宁和这几个人的对话来推测，这些人应该是搞了一个什么团体，正在碧落天发展下线。 而且根据他们的说法，这个团体还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么他们的目的应该不会很单纯了。 教众？ 难不成是长生教在这里发展的下线？ 叶菩提觉得还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碧落天有内鬼，这是叶菩提非常确定的事情，但是并不知道是谁。 目前来看，内鬼或许不止一个人，有可能是以这种宗教的形式存在，有这么一批人都是已经被长生教渗透了。 便在这时，听叶宁说道：“你们把最近发展出来的人员名单给我吧。” 听到这句话，叶菩提精神一振。 很明显叶宁他们这个组织在碧落天不止一个人，若想要纠出来，肯定会费不少功夫，若是有名单，自己只需要对照名单下手即可了。 果然，叶宁吩咐完，其余几个人分别掏出一份名单递给他。 叶宁接过名单细细一看，点点头，说道：“还不错，虽然人数不多，但每一个人都有些权力，而且这些人在宗门还不属于特别引人注目，很好。” 几人又商讨一阵，内容也就是争取下个月的发展目标，应该着重发展哪些人。 听到他们随口提及的几个名人，叶菩提微微皱眉——这几个人虽然在碧落天地位并不高，但都是实权位置。 其中甚至包括青龙堂的两位管事和白虎堂的一位香主。 青龙堂主管弟子培训，掌管着碧落天的武道传承，除过和《九重剑阙》外，青龙堂几乎拥有碧落天八成的武功秘籍； 白虎堂则掌管着碧落天对外的武装力量，护卫碧落天出海的商队。 这两个堂口是和碧落天安危息息相关的地方，万万不容有失。 听这几人的意思，虽然他们还没有接触这三人，但保不齐已经有其他两堂的人和他们暗中勾结了。 若是叶宁等人只是搞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团体也就罢了，但是现在明显不是，他们的目的肯定不简单，光是想要控制青龙堂、白虎堂这一个目的，叶菩提就不可能同意。 四大堂口是碧落天的核心，她自己掌握着青龙堂，长老会掌握着白虎堂，湘君子掌握着玄武堂，而负责情报和刺杀的朱雀堂则是三人都在争夺的目标。 真是因为有青龙堂和叶家全部的支持，叶菩提才能和湘君子相提并论，甚至还要压过周世青一头。 如今有人要对青龙堂和白虎堂下手，叶菩提怎么能容忍呢？ 但是她依然不着急动手，先听听这些人还能说出些什么，能否透露出他们所谓的教派是什么。 可惜这几个人商议完下个月的目标之后便再也没透露什么了。 叶宁说道：“事情说完，我们也该走了。” 顿了顿，他吩咐道：“咱们今晚都不要回去，直接去玉水楼过夜，这样即便我们来时被人注意到，也只会以为我们是出去寻欢作乐，不会多想什么。” 三个叶家的子弟大笑起来，说道：“好，听你的。” 原本叶菩提已经准备下去把这群人抓起来逼问他们要搞什么，让他们交出名单，但听到他们说要去青楼，又忍住冲动。 分而击之肯定要比一起抓住更容易问出一些事情。 于是她就眼睁睁看着叶宁一行人离开小宅院往红灯区的玉水楼而去。 她没有先去找叶宁等人，反正这群人今晚要再玉水楼过夜，自己晚些去也是一样。 她后第一个想要动手的目标是三个商人。 三个商人在叶宁四人离开不久之后便也离开小院，返回自己的家中。 叶菩提则是跟着其中一个商人，一路尾随他回到家中。 商人回家也没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返回自己的卧室休息。 商人是独居，他丧妻多年，虽有几个小妾，但很多时候还是一个人独居。 推开门，商人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准备摸到油灯处点灯。 然而他刚转身把门关好，屋里的油灯突然就亮起来。 昏黄的光芒照过来，商人心中倏然一惊，猛然转头，正看到叶菩提好整以暇的坐在油灯旁边的椅子上，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商人只觉得心肝乱跳——不是被美色吸引，而是被吓得。 他连忙调整心绪，恭敬行礼，说道：“见过大小姐，不知道大小姐深夜驾临有什么事情？” 叶菩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韦富民。 ”商人恭敬说道：“在镇上经营一家绸缎庄。” “绸缎庄……生意如何？”这韦富民不知道叶菩提话中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托大小姐的福，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在岛上做生意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如果遇到，可以直说，我能帮你解决。 ”韦富民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生意很好，没有什么困难，不敢劳烦大小姐。” 叶菩提缓缓说道：“你的生意很好，也没有遇到困难，那你要和叶宁他们做什么？碧落天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她的语气很平静，语速也很慢，眼神更是波澜不惊，但是韦富民被她的目光笼罩却感觉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束缚着自己，令他后背冷汗淋漓。 韦富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叶菩提稍稍放出一丝杀气，他便有些难以抗拒，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说道：“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小人绝对没有对碧落天不满啊。” 对于碧落天内部的人，尤其是非叶家的人，叶菩提绝对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不但武功高，手段也狠，许多人宁愿面对湘君子也不愿意面对叶菩提。 其实这样性格的叶菩提真不适合做碧落天的天主，所以当时叶菩提会让位置给湘君子，其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如今韦富民单独面对叶菩提，心中有鬼，他也不是什么心意坚定之人，只是一个趋利避害的商人，自然是有些心惊胆战。 “没有？”叶菩提冷哼道：“你当你和叶宁的事情我不知道吗？” “我……”韦富民冷汗如雨，一时间心虚大乱。 他只是一个商人，既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也没有深沉的心机，面对凶名在外，又执掌者碧落天大权的叶菩提，怎么可能不慌。 “我是被叶宁蛊惑的，大小姐明鉴啊。 ”“我既然愿意来见你，当然是希望给你一个机会。 ”叶菩提说道：“毕竟都是自己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把事情做绝，所以说说你们的事情吧，事无巨细，详细一点。” 韦富民擦着额头冷汗，战战兢兢说道：“这事情要从去年冬天开始说起。” 去年冬天，正是叶菩提去往扶桑的那段时间，她刚刚成为叶家的族长，叶家的声势逐渐高涨。 便是在这时，叶宁开始和他接触，当然刚开始叶宁并没有比显出自己的目的，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平日里借着叶家人的身份对他的生意有着颇多的照顾，这让韦富民对他逐渐有好感，两人渐渐成为好友。 直到年后，叶宁觉得时机成熟，才对他摊牌。 起初叶宁只是告诉他自己弄出一个游仙教，目的是召集碧落天志同道合的朋友聚会，只当作一个娱乐性质的组织，韦富民也没有多想，便同意他的邀请加入。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韦富民发现这个游仙教并不单纯，叶宁非常有目的的发展教众，并不是他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娱乐性质的组织。 随后他更是通过各种手段，或是利益收买，或是把并威胁，来让这些加入游仙教的人紧紧围绕在他身边。 在这之后，叶宁并没有对他们有什么其他要求，仅仅是要让他们暗地里发展游仙教的教众，仅此而已。 也是正因为他除此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目的，韦富民等商人才会一直围绕在他身边。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巨大的野心和目的，那么这些逐利的商人也未必敢一直跟着他了。 韦富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一股脑便都对叶菩提说出来。 确定他已经没有其他知道的东西，叶菩提又问道：“叶宁有一个人员名单，你知道吗？” “知道的。 ”韦富民点头说道：“每个月他都会收一次名单，这些长时间他肯定有一个所有人员的名单，但是这个名单我不知道在哪里。” “把你直知道的游仙教名单说出来吧。 ”韦富民便说出几个名字，这些都是他自己发展出来的游仙教教众，基本上都是和他关系相熟的商人。 至于其他人发展出来的教众，名单在叶宁手中，他就不知道了。 确信这个人已经没有更多的消息，叶菩提便说道：“今晚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明白吗？” 韦富民连连点头：“大小姐放心，小人必定守口如瓶。” 叶“希望你自己记得今晚说的话，不然的话……”说着深深看一眼韦富民，然后起身离开。 她不敢保证韦富民过后不会不会泄露消息，但是也无所谓了，因为她除过韦富民也要去见其他人。 尤其是叶宁，自己的这个堂弟。 她很想弄清楚这家伙在搞什么。 起先以为他是长生教发展出来的信众，如今却才明白是一个他自创的游仙教。 只是这小子创立一个游仙教做什么？ 而且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这个游仙教的目的也很不单纯。 怎么，这小子还想篡自己的位？ 不说能力，便是他在家族的威望和实力，也不够和自己相提并论。 别说是他，就算是他老爹，自己的三叔叶峰也不够资格。 离开韦富民家后，叶菩提已经没办法去寻找另外两个已经回家的商人，索性直接去玉水楼找叶宁等人。 红灯区，碧落天最热闹的一条街道，白日里冷冷清清，但一到晚上就是灯笼高挂，人流如织。 一条街道上分布着三十多家青风月场所，每一家每一晚都人满为患。 玉水楼属于里面普通档次的青楼，并不起眼，若非叶宁自己说起，叶菩提也先不到他们会来这里。 只是青楼里鱼龙混杂，要让她亲自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去找人，也是有些麻烦。 即便她能悄悄溜进去，但要是看到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也是非常不好的，她又没有偷窥癖好。 所以，叶菩提去玉水楼是正大光明去的。 碧落天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所以当她大摇大摆走到玉水楼大门口的时候，楼里的老鸨立刻小跑着迎过来。 涂抹着一层白粉的脸笑得全是皱纹，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大小姐，您这是……” 叶菩提淡然道：“家里几个弟弟不听话，大半夜跑出来，我是来找人的，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他们都在哪那里？” 老鸨一愣，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叶少爷他们溜出来逛青楼的事情被大小姐知道了。 如果只是这件事情，虽然她很同情即将被大小姐教训的叶宁等人，但内心也松一口气。 至少说明大小姐并不是为玉水楼而来。 于是笑着点头，说道：“是的，叶宁少爷还有另外几位都在楼里呢，大小姐您进来喝杯茶我，我这便让人请几位少爷出来。” 叶菩提说道：“我不进去了，影响你做生意，你去告诉他们，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别想着开溜。” 老鸨连连点头：“好好好。” 然后一溜烟回转青楼。 作为家族族长的她来抓几个违反家规的子弟，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唯一会感到奇怪的估计只有叶宁自己了。 毕竟在家族中，自己这位族长堂姐几乎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从小到大两人的交集都很少，怎么会亲自来抓自己呢？ 第346章 内部问题 叶宁几人听闻是叶菩提来了，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 匆忙穿好衣服，几个人碰头。 “族长怎么会来？”“就是啊，族长认得我们吗？”“宁哥，族长是来找你的吧，毕竟是你堂姐。 ”三个人七嘴八舌，叶宁的脸色也非常阴沉。 虽然说自己是嫡系吧，但在家族中实在不属于那受重视的人。 别说自己，就算自己的老爹也不是嫡系中最重要的人，根本比不得二叔叶云。 叶菩提怎么可能亲自来找自己？换作是叶铮还有那么点可能。 但是既然叶菩提已经指名道姓来找他们，自己这几人也不可能偷偷溜走了。 所以几个人只能硬着头皮走出青楼。 玉水楼外，叶菩提环抱双臂站在不远处。 出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不少，来来往往路过她身边。 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出现在这种地方，不由得这些人想入非非，甚至有人觉得这是不是某个楼里想出来招揽客人的方式。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认得她的，所以即便有色心大起，也都会被旁边人的拽走，继而告知叶菩提的身份，让他们打消这种危险的想法。 叶宁几个人小心翼翼走出玉水楼，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叶菩提，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来到叶菩提身边。 叶宁带头说道：“族长。” 虽然叶菩提是他的堂姐，但是两人没有什么交集，叶菩提在家族中又是出名的不近人情，所以同辈中也只有叶铮敢叫她姐姐，其余人都只称呼族长。 目光扫过这几人，叶菩提说道：“回去再说。” 说着便转身离开，四个人心中忐忑，面面相觑，看着一言不发离开的叶菩提，也只能垂头丧气跟在她身后。 这其中叶宁是最为担忧的。 叶菩提到底是无意中发现自己等人进青楼才来抓自己，还是发现了其他什么才来的？ 几个人跟着叶菩提一路往北边走去。 走过南北的分界区，叶菩提突然停下脚步，跟在她背后的四人也同时停步。 叶菩提转头对另外三人说道：“叶家弟子未成亲时不得进出青楼和赌坊，这是族规，所以你们三个……” 她指指除过叶宁外的三人，说道：“你们三个，明早自己去刑律堂领惩。” “叶宁跟我来。 ”那三个旁系弟子看看叶菩提，又看看叶宁，不敢反对，齐声领命离开。 只剩下叶宁一个人面对叶菩提，他就更是忐忑不安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三叔家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叶菩提说道：“你年龄也不下了，也该是帮你安排一门婚事了，也好让你成家立业。” “这件事我会和三叔提的。 ”跟在她背后的叶宁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叶菩提说道：“等到成家立业，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整天游手好闲，你要真的喜欢当什么游仙教主，我可以送你去南洋，占一个土著的岛屿让你好好当一个文成武德，一统千秋的教主，说不好千百年后又是一个碧落天。” 叶菩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叶宁双腿一哆嗦，差点栽倒在地。 一瞬间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绪大乱。 心里只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喊叫：“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叶菩提转身，面色笼罩寒霜，冷声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叶宁艰难辩解道：“族长，我……游仙教只是我弄出来玩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觉得我会相信？”叶菩提说道：“我说话算话，所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你还不愿意说实话，我就送你去南洋享清福去。” 叶宁怎么说也是叶家的人，还是和她血脉比较近的堂弟。 对待他很难下杀手，不过把他流放到南洋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如今的南洋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未开化，遍地野蛮土著的荒蛮之地。 别说抱着天朝上国的中原看不上，就是扶桑、高丽这些地方也看不上南洋。 这么一个穷山恶水，若是把叶宁流放过去，那和判死刑也没什么区别了。 叶宁不愿意去南洋，但他更明白叶菩提是绝对说到做到的，说是把自己流放南洋，那肯定就会做到。 自己可以点也不愿意去南洋给一群还未开化的野蛮土著当酋长啊。 怎么办？ 叶宁焦急的满头大汗，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才能忽悠住叶菩提。 却听叶菩提说道：“想好了再说，你只有一次解释的机会，要是让我听出你有一句话敢骗我，你就再也没有解释的机会了。” 叶宁的面色发苦，暗道自己这下要完蛋了。 他说道：“不知道族长想要知道些什么？” “游仙教是你创立的吗？”叶宁摇头：“游仙教这个名字是我起的，但是最早这件事并不是我发起的/” “果然……”叶菩提说道：“谁在背后支持你？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支持我的是……”叶宁缓缓说道：“是大雍镇抚司中的人。” “嗯？”叶菩提心中一惊。 长久以来她最大的敌人都是长生教，而且碧落印的丢失也是因为岛上有长生教的内鬼，所以她最早的猜测是这个游仙教是长生教暗中支持的。 叶宁背后的人大概率也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教主。 甚至自己那个立场不定的师兄湘君子或许都会卷入到这件事情中。 但是叶宁现在却明明白白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所以游仙教，在后背捣鬼的竟然是大雍的镇抚司！长久以来，叶菩提和燕王府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李誉也愿意帮自己。 但是这种亲密的关系仅仅是她和燕王府的关系，并不代表碧落天和大雍朝廷的关系。 更何况按照燕王府的消息，镇抚司曾经调查过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那个被自己杀死儿子的尚书右仆射黄书璞也没有放弃报仇的想法。 镇抚司或许不能代表大雍朝廷的想法，但也代表着某一部分的想法。 若是有黄书璞这个尚书右仆射的干预，那么镇抚司确实有很大可能性来插手碧落天的事情。 镇抚司调查过自己一段时间，后来便再没有消息，自己还当因为燕王府的原因而放弃，再加上长生教逐渐浮出水面，自己的重点都放在这上面，也就忽略掉镇抚司了。 没想到镇抚司没有在中原对自己下手，却是直接想让她的后院起火。 大概是镇抚司觉得亲自对付她这么一个高手有些费力，不如让碧落天内部消耗来的轻松。 而且他们选叶宁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叶宁是叶家嫡系，起此在家族不受重视，并不起眼，不会引起自己的注意力。 这么一个人被他们蛊惑，开始在碧落天拉帮结派，自成一体，暗中积蓄力量和自己做对，确实有些防不胜防。 事实上若非今晚恰好遇到翻墙出来的叶宁几人，叶菩提也不可能发现游仙教的存在，更不可能知道这背后竟然是镇抚司针对自己和碧落天的阴谋。 自己实在太大意，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长生教身上，竟然忽略掉这么大一处威胁。 想明白这些，叶菩提冷声道：“镇抚司许诺你什么好处，竟然能让你做出这件事情？” 她目光如神，死死盯着叶宁，看的他额头冒汗，扑通一声跪下来，说道：“族长，我错了，我错了，你饶过我吧。” 镇抚司选择叶宁是一个非常巧妙的选择，因为叶宁不优秀，不引人注意，也方便控制。 但是同样的，正是因为叶宁不优秀，好控制，心志不坚定，同样也太容易被叶菩提吓到。 看着已经跪倒在地的叶宁，叶菩提说道：“我在问你问题，不是让你求饶，能不能放过你，那要看你能不能回答出我的问题，明白吗？” “是是是。 ”叶宁连连点头：“我明白。” 看着叶宁这副模样，叶菩提心中暗叹一口气：“这小子实在有些无能啊，懦弱却贪婪，心高却命薄，但凡他自己出息一些，也不至于被家族无视，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么一比较，叶铮那个小子无端就顺眼太多了。 叶宁说道：“镇抚司那边的人说……说只要我把能游仙教发展壮大，将来就会让我来做天主。” “天主？”叶菩提冷笑道：“你是比湘君子更聪明还是比他武功更高，这种话你也敢相信？可真是蠢得可以！让你当天主，你觉得你能带领着碧落天压过摘星楼？” 叶宁说道：“镇抚司答应我会帮我的，他们说会帮我坐稳天主的位置。” “蠢货！”叶菩提脸色一变，生气道：“你蠢的无药可救了！镇抚司帮你？那我们碧落天岂不是沦为镇抚司的傀儡了？” “我……”叶宁张张嘴，想要反驳，但又没有勇气，说道：“他们说只是为对付你和湘君子，并不是对我们碧落天有兴趣，所以只要能将你们赶下来，帮我坐稳天主的位置，就不会再插手碧落天的事情，而且到时候有他们的支持持，我们在中原的生意肯定能越做越大，不仅是局限于青州一地了。” “我，我这也是为碧落天好。 ”“你们现在发展出多少人？”“一百多个。 ”“名单呢？”叶宁乖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递过去，说道：“都在这里。” 他现在已经没有兴趣去知道叶菩提是从哪里得知他有名单这件事情。 他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才能逃脱叶菩提的惩罚。 结果名册，叶菩提翻开，借着月光瞥一眼，然后就将册子揣进怀里，说道：“今晚你先回去，其余的事情明早再谈。” 顿了顿，她说道：“你最好不要想着逃或者干其他的傻事，这件事情虽然很蠢，你的做法也很蠢，但也罪不至死你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明白吗？” 叶宁点头称是。 叶菩提便不再理会他，返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回到小院时已经是后半夜时间。 芍药得知她回来，一大早就回来打扫，然后等着她回来，却没想到她到现在才回来。 小丫鬟早就趴在她闺房的桌上睡着了。 叶菩提见状也没有惊醒她，反而是小心翼翼把她抱回她自己的房间。 小丫鬟才十三岁，虽然说是照顾她好几年时间，但更多时间叶菩提也不在碧落天，小丫鬟其实是碧落天最悠闲的人。 叶菩提也没把她当成丫鬟，更多像是一个小妹妹，两人还说不好是谁照顾谁呢。 回到自己的房间，叶菩提洗漱过后也就躺在床上。 但是躺在床上的她迟迟不能入睡。 今晚遇到的事情有些多。 首先是湘君子秘密进葬龙渊封印这件事情。 这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多方思考，也不知道湘君子为什么这么做。 她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湘君子的目的不单纯，但是就算湘君子没有进去葬龙渊的封印，她也一样明白湘君子不单纯。 将湘君子的事情抛在一旁不提，叶宁这边也是一个大麻烦。 镇抚司已经把手伸向碧落天，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但是镇抚司是一个很棘手的麻烦。 他们或许没办法请武榜上的高手来碧落天找麻烦，也没办法让朝廷调动军队和碧落天作对，但是他们会在暗中捣乱，令人防不胜防。 想到最后，叶菩提还是觉得把游仙教的事情交给湘君子来处理最好。 他是天主，这本就该是他要做的事情。 心里想着这两件事情，叶菩提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好，直到天色渐明才终于睡去。 叶菩提没有睡好，叶宁同样没有睡好。 他是彻夜难眠，早晨起床时一双眼睛满是血丝。 这一晚他都是提心吊胆，揣揣不安，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他甚至想要连夜逃走，但是想到叶菩提的警告，他又不敢。 这一晚对他来说简直是地狱一般的煎熬。 吃早饭时，爹娘见到自己的模样都是吓一跳，尽管老爹不怎么待见自己，但也还是关心问了几句。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搪塞过去，只等着叶菩提登门，然后宣布自己的死期。 却没想到左等右等，眼见日上三竿，竟然也没见叶菩提。 原因是一大早叶菩提便去见湘君子了。 当她说出叶宁和游仙教、镇抚司的事情之后，湘君子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接过叶菩提递来的名册，湘君子说道：“这件事要慎重处理。” “嗯，”叶菩提说道：“我在岛上停不了多久时间，剩下的还是要交给你来处理。” “这是自然，不过叶宁毕竟是你的堂弟，要怎么处理他，我便不插手了。 ”叶菩提说道：“好。” 若是没有发现游仙教的存在，叶宁就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隐患。 但是已经发现，那么他就还是那个庸碌的叶宁。 虽然很蠢，但毕竟还是三叔的长子，杀他或者流放南洋之类的不现实。 从湘君子那边离开，叶菩提径直去往三叔家。 这件事终究是要让三叔一家知道，甚至整个叶家都要知道，毕竟参与这件事的有上百人，这些人未来都会被湘君子揪出来，所以叶宁的事情是瞒不住的。 而关于对叶宁的惩罚，则是要交给家族的刑律堂来决定。 叶菩提来到三叔家时，已经是午后。 三叔三婶都不在家，只有他的子女们在。 得到消息的叶宁从后院走出来，几乎是以一种壮烈赴死的态度来见叶菩提。 见到他这副模样，叶菩提不由说道：“你的事情是要交给刑律堂处理的，并不是我私自处理，所以你见到我大可不必这副模样。” 叶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道要不是您老人家我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吗？ 要说他心中多恨叶菩提，那也说不上，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叶菩提差距巨大，而且按照叶菩提的说法，自己此番还罪不至死，更多的是被人发现之后的懊恼和后悔，以及对自己的未来的担忧。 要是自己被叶菩提发现心怀怨恨，怕是小命不保了。 叶宁陪着叶菩提在客厅坐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三叔夫妇回来。 于是她只要先离开，等到明日召集族中众人，在来说明叶宁的问题。 叶宁心里苦，但还是小心翼翼陪着叶菩提，等到她要离开时又是紧跟着把她送出门。 三叔叶峰住的这座别院非常大，也非常奢华，假山花园、水榭亭台一样不少，院中光是仆役都不下百人。 这就是碧落天核心家族叶家嫡系所能享受到的巨大资源。 两人一路往外走去，路过人工湖，突然听到湖的对面有人惊呼。 “落水啦。 ”“七小姐落水啦。 ”“快救人啊。 ”叶菩提抬眼望去，原来是两个丫鬟站在湖边大呼小叫。 除过那两个惊呼的小丫鬟，湖边还站着几个男女，大多数年纪不大，身边也跟着自己的丫鬟和仆人。 这几个男女叶菩提都有印象，是三叔的孩子，但是她连名叫都叫不出来，委实是这些人在她面前没有什么存在感。 两个小丫鬟大呼小叫，但其余人却都不为所动，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根本没有下水救人的打算。 叶菩提看着那在湖中扑腾即将沉没的小女孩不再犹豫，立刻飞身掠过去，一手抄起落水的女孩，然后安稳落在湖边。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看到有人飞过来救人，顿时有些惊讶，待看清出手救人的竟然是叶菩提，一个个瞬间变脸色，宛如见到猫的老鼠一般，战战兢兢躲在一旁不敢说话。 被叶菩提救起的小女孩七八岁模样，被水呛到已经昏迷过去，叶菩提连忙将她面朝下，运功帮她将呛入的湖水逼出来。 小女孩猛然咳嗽几声，将灌进去的湖水吐出来，这才脱离危险。 趁这段时间，叶宁终于小跑过拱桥来到她面前。 叶菩提问道：“这也是你妹妹？” 叶宁一脸尴尬笑容，说道：“是的，这是我七妹，是我六姨娘生的，名叫叶彩心，今年才七岁。” “六姨娘？”自己这个三叔风流成性，连娶数房美娇娘，但时至今日，自己只认得正房三婶，其余一个也不认得。 只要是碍于身份，三叔也不敢把他的这些美娇娘挨着介绍给叶菩提，毕竟他现在还要依仗着叶菩提才能过得如此潇洒。 至于这个六姨娘，她是听也没有听过。 叶宁解释道：“六姨娘前几年已经过世了。” 叶菩提点点头，看向那两个最初喊救命的丫鬟，问道：“你们俩是七小姐的贴身丫鬟吧？七小姐是怎么落水的？你们两个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吗？” 被她目光笼罩，两个小丫环大气都不敢出，畏畏缩缩。 其中一个丫鬟似乎要辩解什么，但被另一个小丫鬟拉了一下，抿抿嘴没再敢出声。 她们的小动作逃不出叶菩提的眼睛。 她看向那个想要说话的丫鬟，说道：“你来说。” 小丫鬟把脑袋埋进胸口，低着头一言不发。 叶菩提看向另外一边，那边是另外几个孩子和他们的丫鬟、仆从，看到这些人也都是一脸的惊慌失措，于是心中有过了然。 她看着那小丫鬟，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小丫鬟点点头：“是的，您是族长。” “那就好，今天我在这里，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有我在这里，不要有任何的犹豫和顾及。 ”小丫鬟抬头看看叶菩提，鼓起勇气，说道：“七小姐，是……是被他们推下水的！” 她的手指的正是三叔家另外几个孩子。 “他们为什么要推七小姐？”小丫鬟说道：“他们一直都喜欢欺负七小姐，这一次也是这般，趁着老爷夫人不在家，便将七小姐拉到这边，趁着她不注意推了下去。” 这句话说出来，那几个少男少女脸色巨变，看向小丫鬟的眼神都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 但是一迎上叶菩提的目光，便有吓得连连后退。 看着这几人的表现，叶菩提心中暗叹：三叔这一脉是完了。 现在自己看在血亲的份上还能照顾他们，让他们一家都过得奢侈潇洒，但是一旦自己将来让出权力，他们一家又该如何？ 靠着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女儿吗？ 还是叶宁这个志大才疏的蠢货？ 现在他们是嫡系，三代以后呢？ 叶家几千人，追本溯源，谁家还不是嫡系？但如今嫡系各房加起来还占不到家族五分之一呢。 叶菩提看向叶宁，问道：“这事情你知道吗？” “知道一点。 ”叶宁说道：“我们家孩子又比较多，所以父亲和娘亲也没办法一一照顾，所以只能派丫鬟照顾，七妹性格比较文弱，六姨娘又过世比较早，所以……” “明白了。 ”叶菩提说道：“你身份长兄，对这些也不闻不问的？” 叶宁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他本就是个不受老爹待见的人，更没有兴趣搭理这些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妹了。 自己不去欺负他们就可以了，什么兄友弟恭，那就别想了。 再说自己正在为游仙教大业而奔走，哪里有心情理会这些事情。 至于七妹，那也没办法，她的娘亲已经过世，最亲的只有老爹，但老爹又是个风流性子，哪里会在乎这么一个女儿。 在老爹看来，丢两个丫鬟照顾她，不缺吃穿，这已经是一个合格老爹该做的事情，其余就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样一来，别人不欺负她欺负谁？ 叶菩提有些无语。 任何一个大家族都不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先前她不曾执掌家族，便是有所耳闻，也不曾亲眼所见。 事实证明，在这个大时代背景下，任何家族都是类似的。 类似三叔家里的事情已经是屡见不鲜，若非是亲眼所见，便是听到过叶菩提也未必会插手。 只是如今亲眼见到，自己又出手救人，也就过问一番。 这虽然是三叔的家事，但是叶菩提已经决定要插手了。 因为刚才在救这个叶彩心的时候，叶菩提摸骨发现这个小姑娘的根骨是很不错的，有一定的武学天赋。 所以她插手。 如今的叶家看起来很强大，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叶家的问题也很多。 最重要一个就是后继无人。 甚至到她这一代已经是很缺乏有武学天赋的天才了。 只不过因为她的存在，光芒太盛，才让大多数人看不到这点。 刨除她自己，叶家同辈中勉强能看的竟然就是叶铮这小子。 但十三岁的叶铮还是远远无法和十三岁的自己相提并论。 这已经是叶家这一辈除过自己以外各方面都优秀的孩子了。 叶家的问题其实非常多，但因为自己的存在，让太多人忽视了这些问题。 尤其是武道传承中的人才——叶家屹立在碧落天不倒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掌握着核心传承。 一旦没有足够的天才人物来传承武学，叶家还能保持如今超然的地位吗？ 所以发现这个叶彩心根骨还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叶菩提然心中大喜。 这样一个根骨上佳的孩子留在三叔家里简直是浪费！这样的孩子对她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她相信这孩子别说是生在自己家这边，就算是生在二叔家也会得到非常好的培养，如今绝对也称得上是一个家族后辈中的小天才。 但是留在三叔家里，只能蹉跎岁月，慢慢磨灭掉这一身天赋根骨。 这样的孩子就应该从小好好培养，让她修行高深的心法，打熬筋骨，培养她对家族的忠诚。 但是现在这孩子差点被几个蠢货害死，实在是让叶菩提有些生气。 自己这个三叔是只会享受，没有半分的远见。 说二叔是资质平庸，但也是和父亲叶寻相比，若是和三叔叶峰相比，那么二叔就是人中龙凤了。 同样是后代，三叔的几个孩子，有叶宁这种别人一忽悠就上当的蠢货，有把妹妹推下水的哥哥姐姐，二叔这边却能有叶铮这个还算不错的小子。 这么一想，叶菩提顿时又觉得叶铮更顺眼了。 果然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要是叶铮也敢变成这样，叶菩提保证自己一巴掌拍死他！在同辈兄弟姐妹眼中，叶菩提眼里只有叶铮一个人才是她弟弟，其余人都是和她没有关系的人。 虽然叶菩提时常教训叶铮，但这也说明叶菩提在乎他。 反观其他人，叶菩提大多数可能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这其中固然有二叔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这些人太过平庸，不但平庸，还不上进，依靠着叶家人的身份混吃等死，远不如叶铮勤奋。 这样的一群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依照叶菩提的性格，又怎么会把他们放在眼中。 叶菩提决心插手这件事，反而是不着急离开。 抱着还在昏迷中的叶彩心又回到客厅，等候三叔回来。 叶宁不得不也跟着她，陪在一旁，只觉得倍受煎熬。 至于其他几个把人退下的家伙，叶菩提没有搭理他们。 这件事三叔爱教训就教训，不管不问就拉倒。 一群年纪轻轻就如此恶毒没有分寸的家伙，将来也是祸害，自己只需要把叶彩心带走就行，其余就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吧。 不多时，三叔还未回来，昏迷中的叶彩心倒是醒过来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先看到的是客厅的屋顶，然后才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小丫鬟怀中。 迷迷糊糊四处打量，先是看到大哥那挂着生不如死表情的脸，然后就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姐姐坐在大哥对面，冷着脸一言不发。 这个姐姐虽然非常漂亮，但她还是有些害怕，因为她认出这是族长姐姐。 族长是她的堂姐，但她却从未感受到和族长姐姐之间有多深的亲情，甚至到现在她一共也就见过叶菩提五六面，而且还都是挤在人中偷偷瞄一眼的。 她也不知道族长姐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自己也在这里。 自己不是落水里了吗？ 后面的记忆一片模糊，她已经想不起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注意到叶彩心醒过来，叶菩提原本沉闷的心情终于好一些，罕见对她露出一丝轻笑。 这一丝笑容不仅让叶彩心受宠若惊，便是叶宁也看得嫉妒不已。 要是堂姐对自己也能笑一下就好了，那就说明自己这次有救了。 虽然叶菩提说是要把他交给刑律堂处置，但是实际上的叶家还是她的一言堂，只要她一句话，自己就能安稳无忧。 但是看目前的情况，自己是有些想多了。 叶菩提又等候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看到从外面回来的三叔三婶。 三叔也是够心大的，自己家里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竟然还能这么悠哉游哉外出。 第347章 叶彩心 叶彩心是有些害怕自己父亲的。 在之前的很多年里，她都没有感受过任何父亲的关心，有的只是漠视。 叶峰儿女太多，叶彩心在其中实在太不起眼。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其他的兄弟姐妹欺负她，她都没办法告诉叶峰。 因为叶峰根本不关心这些。 一个几千人的庞大家族，太多的勾心斗角和利益瓜葛，她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根本无人注意。 她在很小年纪的时候已经学会看人眼色，学会用笨拙的方法保护自己。 但那些兄弟姐妹还是会经常欺负她。 今天她本是不愿意跟着他们来花园的，但是父亲不在家，这些人在家中就无法无天了，硬是拉着她来花园。 名义上是拉着她来玩，但嬉闹中却有人故意推她一把，让她跌落湖水中。 当冰冷的湖水包裹她全身的时候，她第一感觉感觉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解脱。 她就像是一棵稚嫩的野草，只要一点星火就能让她化成灰。 她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生，不悲惨，但是很凄凉。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发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反而是在家里。 坐在自己不远处的是自己的大哥以及族长姐姐。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中，听在耳中，这些事情在她听来是有些不明白的，脑袋晕晕忽忽。 因为等到爹娘回来的时候，族长姐姐竟然对他们提起要把自己接到她身边照顾。 虽然不知道族长姐姐为什么这说，但至少她知道一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以后就没有人会欺负自己了。 在她的印象中族长姐姐是很可怕的人，整个家族包括父亲在内就没有不怕她的。 她也害怕，但是当她看到叶菩提对自己轻笑的时候，却也没有之前那样害怕了。 最后，叶菩提牵着她的手，在爹娘谄笑的恭送下离开这处她生活七年的地方。 走出宅院，叶彩心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之前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云阴云散去了。 叶彩心的心情越来越好，但是叶家三叔全家上下的心情可就没这么好了。 原本叶菩提提出要亲自来照顾叶彩心，叶三叔自然是惊喜万分。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侄女其实不怎么把自己这个三叔放在眼里。 自己在家族即没有自己的势力，也没有足够的威望，完全不能像二哥那样成为她管理家族的左膀右臂，她看不上自己也是正常。 他甚至都明白叶菩提未来很可能把家族交给叶铮。 毕竟如今看来，自己的几个儿子还没有一个及得上叶铮。 然后今天叶菩提就来说要将叶彩心留在身边培养，这对叶三叔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他们家远不如二哥家和叶菩提亲近，自己几个女儿也没有叶铮那样受到叶菩提的重视。 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女儿能入她的眼，这自然是好事，以后也能多多照拂自己家。 但是没想到叶菩提说完叶彩心的事情，就立刻又告诉他另外一件事情。 一件让他的心情瞬间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消息——自己的长子叶宁，这个一直不上进的家伙，竟然暗中被镇抚司收买，预谋颠覆叶菩提。 这件事吧，如果叶宁做成了，叶峰只会开心高兴，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关键是没做成就被叶菩提发现了。 所以叶峰慌了。 自己这个三叔在叶菩提心中有多少分量，他还是知道的。 或许叶菩提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不会对他们家痛下杀手，甚至他们还可以保持着现在的优渥生活，但是在未来，他们一家势必要被边缘化！自己的几个儿子未来肯定要沦落成偏房了。 即便有叶彩心留在叶菩提身边也一样，因为这个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其实这也是叶菩提一发现叶彩心有习武的天赋，就要立刻带走她的原因——她确实准备边缘化三叔一家人。 叶峰是父亲的亲弟弟，她怎么也不可能把事情做绝，但是边缘化他们一家人是肯定的。 所以她要带走叶彩心，小姑娘留在这里是没有前途的，只会浪费自己的天赋。 自己带去教导，也是给叶家未来增添一个高手，同时也增加一道保险，万一叶铮不顶事，还有一个叶彩心可以培养。 叶家想要继续辉煌下去，只靠着一个人是不行的。 虽然说叶彩心离开叶三叔家后也是生活在这一片区域，但与她之前的境遇相比，已经是云泥之别。 在这一小岛上，可能一个院子不同，未来的前途就是天差地别。 让两个丫鬟帮着叶彩心收拾行李，叶菩提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出叶三叔的府邸。 走出几步，小姑娘回头看看大门。 叶菩提问道：“还有什么要拿的吗？” 小姑娘摇摇头，没有说话。 到目前为止，她还是有些害怕叶菩提。 “无妨。 ”叶菩提说道：“什么东西忘带再去取就好了。” 她跟着叶菩提，亦步亦趋，心中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 她实在想不明白，族长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族长姐姐连自己的哥哥姐姐们都不搭理，怎么就愿意带着自己呢？ 回到叶菩提居住的小院，芍药走出来，看到叶彩心，惊讶的瞪大眼睛：“彩心小姐？” 叶菩提好奇道：“唔，你认得她？” 芍药点点头，说道：“彩心小姐的娘亲以前也是丫鬟，比我大好几岁，我很小的时候她还挺照顾我的，再后来……” 叶菩提说道：“明白了。” 自己三叔是什么性子，叶菩提还是清楚的。 她说道：“那正好，以后她就跟着我们住了，住这个院子，所以你也要搬回来住，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她。” 芍药点头：“好的。” 很快叶彩心的两个丫鬟把她的行李也搬过来，芍药就带着两个小丫鬟给叶彩心去布置房间，安排住宿。 趁着这个时间，叶菩提拉着叶彩心在院中的树下坐下。 叶彩心坐的规规矩矩，一动不动，叶菩提说道：“住在这里不用这么拘谨。” 顿了顿，她又说道：“你爹是真的不会教孩子啊。” 叶彩心的根骨明明很好，但是已经七岁的她却没有修行过任何武功，显然是叶峰根本没有心情关心她。 叶菩提自己三岁的时候就开始习武，所以基础才会非常牢固，武道进步神速。 但是叶彩心已经七岁，却还没有修行过任何的功法，实在是浪费。 好在她才七岁，而不是十七岁，不然叶菩提也只会惋惜她被浪费掉的天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准备留在身边培养。 看着叶彩心，叶菩提说道：过一段时间我就要离开岛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问出来。 “叶彩心想了想，鼓足勇气，说道：“族长，你为什么要会让我留在这里呢？““叫我姐姐吧。 ”叶菩提说道：“从血缘关系上说，我是你堂姐。” “至于为什么要把你带过来，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 ”“现在说说别的事情。 ”“你已经到该学武的年龄了，我们家的人，尤其是嫡系，到该学武的年纪就要准备练武，你已经七岁，也是该学习这些了。 ”“你老爹的武功太差，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跟着我学武，修行家族的剑法和心法。 ”叶菩提的一席话无疑是让叶彩心大喜。 她虽然年纪很小，也没有修行过任何武功，但是却非常羡慕那些可以修行武功的哥哥姐姐，虽然他们的武功很差，修行也不努力，但至少他们还可以学。 自己是想学都没人教，父亲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甚至几次都忘记把自己的名字放进家族的弟子堂里面。 叶菩提又说道：“原本我是应该亲自传你武功，但是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暂时你只能去家族的弟子堂学习。” “等你在弟子堂打好基础，我再亲自教你。 ”说着她指着自己的闺楼，说道：“所谓打好基础，就是指的你可以不用任何人帮忙，自己一个人能走进我的房间，如果哪一天你能做到，就不用再去弟子堂，我会传你更厉害的武功。” 叶彩心看着叶菩提的三层闺楼，满是不解。 不就是一座楼吗，有门有窗，自己为什么不能走进去？ 看得出她不解的心思，叶菩提笑道：“我的这座楼里有许多的剑，每一柄都是神兵利器，所以我的房间里面剑气弥漫，武功不到一定境界，进去是会受到影响的。” “所以你不要轻易尝试，想要进去之前最好问一下芍药。 ”听到叶菩提这么说，叶彩心似懂非懂的点头。 “好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这里很安静，也没人会来打扰你，有芍药还有你自己的两个小丫鬟照顾你，每天按时去弟子堂，不要偷懒，明白吗？”“明白。 ”“家族同辈弟子有好几百人，但只有你一个人能留在我这里修炼，我这么做是希望你能努力修行，而不是因为这特殊待遇而沾沾自喜，不要让我失望。 ”“我可以选择你，也可以选择其他人。 ”叶彩心点点头。 虽然她并不明白叶菩提为什么这样说，但这至少说明族长姐姐对自己是不同的。 在这以前，族长姐姐的在她印象中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符号，并不是一个活人，直到现在，她的形象才逐渐清晰。 说完这些，叶菩提便起身，说道：“好了，房间应该收拾好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芍药，我会让她给你安排去弟子堂的事情。” 说完便起身离开小院。 叶彩心的事情处理完，还有叶宁的事情等着自己呢。 三叔这一家子，没有一个省心的。 叶宁的这件事若没有牵扯到镇抚司，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牵扯到镇抚司又有不同，要复杂太多了。 虽然说游仙教的事情她已经推给湘君子，但也不可能真正的置之不理。 说到底，镇抚司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自己而来。 黄书璞终究还是心疼自己那个废物儿子的。 离开小院，她便召集族中的族老们来处理叶宁问题。 游仙教的其余众人自然有湘君子出面处理，但叶宁是叶家嫡系，还是她的堂弟，所以由她出面处理更合适。 家族的议事大厅内，刑律堂的族老们都已经聚集齐。 叶菩提坐在中央族长的位置上，环视四周说道：“叶宁的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也已经告诉过天主，天主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处理他，而各位都是管理长掌管族律的人，由你们来处理这件事最合适，不知道各位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解决？” “这是谋逆。 ”有族老说道：“按照族规，谋逆之人当诛！” “可是叶宁毕竟没有真的做成。 ”有人反驳：“而且他还是族长的堂弟，虽然行为可恶，但是罪不至死。” 叶菩提说道：“各位不用估计我的原因，只说自己的看法就好。”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人觉得应该严惩，不仅是叶宁，甚至连叶峰一家都该受到惩罚，就算不是死罪，也该把他们一家赶出碧落天。 以叶峰的能耐，他们一家要是被赶出碧落天，怕都是要饿死在街头了。 他毕竟是叶菩提的亲三叔，所以也有揣测叶菩提心思的人反驳，觉得惩罚太过严重，提意剥夺叶宁嫡系身份，解除叶峰现在在家族的职务即可。 这些人讨论许久，但没有达成共识。 最后不得不齐声说道：“还请族长定夺。” 这些人虽然是掌管着叶家的刑律堂，但如今的叶家其实都是围绕在叶菩提身边的。 所以在处理叶宁的事情上，这些人是非常小心的，毕竟无论怎么说叶宁都是叶菩提的堂弟。 他们提出各种建议，但就是不下定论，等待着叶菩提来一锤定音，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得罪叶菩提。 叶菩提也是看出这群人的心思，知道再讨论下去也还是这个接过，她按按眉心，说道：“手足相残的事情不可取，但这件事在本质上威胁我们碧落天的生存，也不能轻饶。” “我提议叶峰一家取消嫡系待遇，解除叶峰所有的职务，只保留最基础的分红。 ”“至于叶宁，取消嫡系身份……囚禁后山大霜剑炉十年，让他将功补过，十年内不准踏出剑炉，各位意下如何？”众人有些惊讶，囚禁十年，那叶宁就彻底废了。 十年后他就只是一个铁匠，而非叶家嫡系的公子哥了。 这个处罚其实比他们预测的要重不少。 毕竟叶宁是叶菩提的堂弟，叶菩提纵然再心狠手辣，也该念及亲情，但目前看来叶菩提并没有顾及这一点。 虽然是堂弟，但他想要让碧落天改天换地，这已经触及到叶菩提的底线。 看似她面对叶宁时态度还算温和，但该下手从重处罚的时候，她也决不会手软。 在她看来叶宁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合该落得如此下场。 看得出叶菩提心意已决，所有人便同时恭声道：“族长所言极是。” 第348章 纷乱 残阳如血。 青州天海楼某座房间内，贺兰明月正看着各处送来的消息。 自叶菩提离开后，中原似乎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先是大雍和鲜卑在边境狠狠打了几场，互有胜负，接着鲜卑人竟然组织起一支水师偷袭青州。 鲜卑征服大如者室韦后，势力延伸到高丽，墙头草一般的高丽王便在暗中倒向鲜卑，此番更是借船借港口给鲜卑人使用。 当然仅凭一支水师，不足五千人，想要拿下青州无异于痴人说梦，但鲜卑人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是为攻城略地。 青州、齐州、豫州等都是大雍的膏腴之地，此番两国开战，粮草物资皆是从这几州的粮仓调拨。 所以鲜卑人的目的便是要偷袭这些粮仓。 可惜战果并不理想。 虽然这些地方不是前线，但作为粮仓重地，同样守卫森严。 青州四处主要的大仓，仅有一处被鲜卑人烧偷袭毁，其余都安全无恙。 而孤军深入的这一支鲜卑人已经是无路可退，最后的结果必定是被彻底消灭。 这种结果他们在出发时已经知道，所以每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的。 这支鲜卑人眼见烧毁粮仓无望，有已经没有退路，便开始在青州四处游荡起来，各处劫掠，也是让青州当地官府头疼不已。 青州无边军，各大郡城的治安兵远不能和鲜卑人相提并论，因此面对到处流窜的鲜卑人只能围追堵截，但效果并不好。 不过青州的水师很厉害，已经彻底击沈鲜卑人的舰队，断掉他们的后路，他们就算能在青州为祸一时，终究也被会消灭。 被断掉后路的鲜卑人孤注一掷，甚至去攻打青州城。 只可惜青州城高水深，他们又没有攻城的器械，只能在城下丢了几百具尸体撤退。 那青州城的太守也是胆小，鲜卑人撤退，明知对方是孤军深入的情况下，他竟然连追也不敢追，只求能守住青州城便是万事大吉。 青州的百姓头疼鲜卑人的问题，其他各州也不太平。 最先是河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伙人，自称是西凉后裔，打着复国的旗号造反，内部流窜劫掠，外部与鲜卑勾结，想要趁着战乱放鲜卑人进来。 当然这活西凉后裔必然是假冒无疑，因为真的西凉后裔，即楼外楼的那个楼主董天祺早就被叶菩提困在小玉山的山洞中了。 以他的修为基本不可能逃出来，何况里面还有曾被他捅刀子的魔教余孽。 董天祺大概率会合魔教的那几个长老一同葬身山洞，他楼外楼的基业已经是化为灰烬，又怎么可能拉起人马造反。 这件事叶菩提是曾告知李誉的。 因此朝廷是知道这伙人并非真的西凉后裔。 这一伙的叛乱很快就被平息下来，因为留在凉州城的邢渊亲自出手诛灭这伙人的匪首，其余人也就应声而散。 但是这件事在中原造成很坏的影响。 很快西蜀、后晋、后梁等春秋余孽纷纷宣布复国。 一时间大雍的长城内外竟然同时燃起烽火。 原本对大雍信心满满的百姓也不由的担忧起来，难道又要天下大乱了吗？ 春秋国战时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象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想再经历一遍那样地狱般的世界。 贺兰明月留在青州等叶菩提回来，但也不是完全闲下来。 她已经发动她手下所有人探查长生教的消息。 自上次剑荡山之后，叶菩提已经明白想要从长生教那里拿回碧落印很难了，而如今烽烟再起，长生教必然不甘寂寞，所以此时也该是正面交锋的时间了。 所以叶菩提离开期间，贺兰明月帮她调查长生教。 下一次叶菩提会带着碧落天的众多高手再踏上中原。 长生教有许多的教众、高手，更是在暗中控制着如沈月宫这样的宗门，但碧落天同样高手众多，还有贺兰明月鼎力相助。 她们并不怕和长生教正面交手。 贺兰明月这段时间都在帮叶菩提搜集消息，随着长生教的一些消息汇聚过来，这天下间的大事便都一一摆在她的眼前。 看着消息中所说的几个春秋余孽造反，贺兰明月并不担心。 春秋时期，这几个国家不但人口少地盘小，统治者大多数也不得人心，不存在复国的可能。 这些造反者，遇到几个如简阳郡太守罗文石这样曾经当过武将的人都会被剿灭。 如今朝廷担忧的不是他们，而是南干的姜琢玉。 南干在故地的民间还有一定的民众基础，而且姜琢玉又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们是真的有着能搞事情的潜力。 而且大雍朝廷还不知道姜琢玉已经得到秦帝宝库三分之二的财富，如今便是连拉起队伍的军饷都有了。 如果姜琢玉竖起旗帜，对大雍朝廷的危险远超其他所有春秋余孽。 而且让贺兰明月有些担忧的是，最近的消息告诉她，长生教最近似乎在和姜琢玉的人接触。 长生教的目的不明确，但作为一个以教义、蛊毒控制教众的教派，必然所谋甚大。 姜琢玉等的目的则很明确，想要复国。 这两方势力却也有合作的可能性。 只是这叶菩提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们之前确实和姜琢玉等合作愉快，但是合作已经结束，接下来双方到底如何，谁也说不好了。 整理着手边的消息，北线的战争，春秋各国余孽，姜琢玉一方、长生教一方，群魔乱舞，贺兰明月觉得自己要是大雍的皇帝，肯定要头疼死了。 站在她的角度，她自然是希望这些势力都完蛋。 尤其是长生教。 长生教三十余分舵，如今已经被她找出来的已经有十七处，大多分舵属于人数不少，但高手不多。 但其中也有三处分舵不但人多，高手同样不少。 除过分舵的消息外，最让她注意的自然是关于古九州地图的事情。 长生教在四处盗墓挖墓，为的就是寻找古九州地图。 九张地图，其中雍州地图在叶菩提手里，但其余八张，长生教有几张就不清楚了。 最近传来的消息是在荆州发现被人盗掘的古墓，疑似是长生教荆州分舵干的，但他们找没找到地图就不知道了。 这段时间燕王府的谍子大多去刺探鲜卑的军情，所以无法为她们提供更多消息，如今的消息都是贺兰明月自己的人传来的，自然比不过燕王府的更为详细。 叶菩提还没有回来，她也没办法决定觉下来做什么，唯有一直追踪消息，等着叶菩提回来。 看完手边的新消息，贺兰明月便起身将之付之一炬。 烧完后，火盆逐渐熄灭，一股难闻的气味充斥房间，贺兰明月连忙起身推开窗户通风。 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微醺的风吹动发梢，让她禁不住伸一个懒腰，舒展身躯，驱逐一天的疲倦。 便是这时，有人从外面走进来。 是天海楼刘大掌柜，叶菩提离开后贺兰明月便常住在这里。 虽然刘大掌柜不清楚大小姐和这位贺兰姑娘的具体关系，但大小姐吩咐过自己不在时，一切事宜都可以由贺兰明月帮忙决断。 因此他对贺兰明月非常的恭敬。 刘大掌柜虽然态度恭敬，贺兰明月却表现的非常随和温柔。 因为她知道这人算是叶菩提的心腹，中原这边的碧落天势力也是叶菩提掌控比较强力的分部，因此她自然不会去为难刘大掌柜。 见到刘大掌柜前来，贺兰明月虽然诧异他这么晚为何登门，但还是应出去，问道：“大掌柜，这么晚有事吗？” “外面有人找您。 ”刘大掌柜说道：“是一个书生，说是您和大小姐的朋友，来见你们。” 顿了顿，刘大掌柜又说道：“我说小姐不在，他就说要见你。” “书生？”贺兰明月挑眉，不解道：“我和菩提好像不认识什么书生吧？” 如果是叶菩提单独认识，或者她自己单独认识的人还有可能，但要说她们两人都认识的书生，贺兰明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谁了。 记忆中，根本没有什么她们两人同时认识的书生。 再说她们两人在一起时总是形影不离，哪有心情去搭理什么书生。 只是这人既然指名道姓要见自己两人，那确实是认识无疑。 于是她随着刘大掌柜走出院子，她倒要看看着登门造访的是何方神圣。 天海楼的大门前有一个青衫儒生，这里人来人往，他站在这里并不起眼，若非刘大掌柜所言，贺兰明月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便是寻找自己的人。 待到看清楚这人相貌，贺兰明月恍然大悟。 自己和叶菩提确实认得这么一个儒生。 这个书生最早出现在荣山，被叶菩提救过一命，也曾和自己打过照面。 再后来他经人举荐去尼山书院学习，路上又偶遇叶菩提和李安贞。 再一次相遇就是之前李誉大婚时了。 那时他跟着他的老师去燕王府贺喜，遇到过叶菩提和贺兰明月。 只是那时他虽然有故人相逢的热情和惊喜，但叶菩提和自己都不怎么想搭理他，草草聊过几句便离开。 谁曾想他今日会登门拜访。 不过尼山书院就在清州城外不远，他若是得知自己和叶菩提在这里，会过来也正常。 毕竟是胭脂榜第一、第二的美人。 “你是那个陈……”贺兰明月想了半天，说道：“陈什么来着？” 她可没有叶菩提这样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双方也没有太多的交集，自然不会去记他的名字。 陈牧川从容一笑，行礼道：“在下陈牧川，听闻叶女侠和贺兰姑娘在青州城，特来拜会。” 贺兰明月笑道：“那可真不凑巧，菩提前几日回家，并不在青州城，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陈公子若想见菩提，那需要等她回来，她回来我自会转告公子。” 她这样说自然是敷衍陈牧川，其实她的真实想法是：你可赶紧爬远点吧！还想见叶菩提，可惜叶菩提对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毫无兴趣，就算她回来我也不会告诉你滴。 她回来，我们就该带着人找长生教的麻烦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搭理你？ 她这么说，明显已经是送客的意思，然而陈牧川似乎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直接说道：“我不仅是找叶女侠，贺兰姑娘在这里也一样，我已一事相告。” “什么事情？”陈牧川看向左右，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贺兰明月点点头：“也好，我们进去谈。”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里是天海楼，有碧落天的众多高手，还有孙伯和疾风两大高手，这小子应该是没有起什么坏心思。 在刘大掌柜的带领下，两人来到天海楼二楼的一处包房内。 “这里很安静。 ”贺兰明月说道：“现在陈公子可以说来这里所为何事了吧？” “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样东西。 ”说着陈牧川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贺兰明月。 看着令牌，贺兰明月诧异道：“这好像是燕王府谍子的密令？我见过菩提有一块类似的。” “叶女侠那块比我这块级别高多了，那块令牌全王府上下也不到十块。 ”陈牧川笑道：“不过我这块确实是燕王府的密令。” “实不相瞒，我已经加入燕王府的密谍之中。 ”“我的老师已经受邀在燕王府出仕，我便也跟着他做事，再加之我原和郡主认得，便被扔到密谍抓中锻炼。 ”“此番我回青州，主要是因为如今的北边的战斗已经抽到太多王府的谍子，所以在中原这边人手有些不足，正巧我又是尼山书院的学生，便于隐藏和行动。 ”“我临来时，世子殿下和郡主殿下都曾吩咐过，说是让我拜访二位一下，协助二位调查长生教的事情。 ”“以后我会给二位提供我所能查到的关于长生教的消息，所以才前来打扰。 ”得知对方的来意，贺兰明月也笑起来，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辛苦陈公子了，我带菩提谢过你了。” 她之前确实对这个陈牧川无感，但如今得知他是奉李誉和李安贞的命令来协助自己和叶菩提，不禁对他越看越顺眼。 且不说他自己能耐多大，光是他可以联络王府密谍，得知王府能查到的消息，这已经很重要了。 心中不禁也是感慨：“李誉和李安贞这对姐弟对叶菩提这个只是名义上的表妹很好啊，如今战争时期，王府的密谍大多数已经调集去战区，他们还能想着叶菩提。” 虽然这其中一些原因是因为她们之前认识时结下的情谊，但更重要的肯定还是双方这一层亲戚关系。 陈牧川收起密令，说道：“我昨天才回来，所以今天才会这么晚来拜访，希望没有打扰你。” 贺兰明月摆摆手：“没关系，以后大家就算是一条战线的人了，许多消息还要陈公子的帮助呢。” 他是来帮自己和叶菩提的，贺兰明月自然不觉的他打扰，要是他是来想叶菩提献殷勤的，贺兰明月就绝不是这个态度了。 对于陈牧川的身份，贺兰明月也没有什么怀疑。 这小子就是西蜀一个寒门子弟，家世清白，后面的轨迹自己都清楚。 或许正因为他的身家清白，再加上他老师的原因，所以燕王府才会把他吸纳进密谍之中。 他又是尼山书院的学生，在青州活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 陈牧川起身说道：“今日便是来说明此事，既然已经说完，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告辞，劳烦贺兰姑娘转告叶女侠这件事情，以后再有长生教的事情，我再上门打扰。” 书友群号：“474460370” 第349章 开炉 远在碧落天的叶菩提还不知道中原发生的这许多事情。 如今碧落天的事情同样不少。 处理过三叔一家的事情后，三叔这一脉算是彻底败落下来。 这件事是她亲自做出的决定，或许家族中会有人私下觉得她有些太过无情，但对于叶菩提来说，游仙教的事情实在有些过分，叶宁妄图在颠覆她的位置，不严惩不足以让其余他人引以为戒。 她倒是不恋权，如果叶宁真的有能力带领着碧落天重现往日辉煌，她也不介意让出现在的位置，甚至会全力助他成为新任的天主，然后自己就可以潇洒的与贺兰明月浪迹天涯，追求武道的极致，也不要劳心劳力面对这些她并不喜欢的琐事。 但是叶宁是这样的人吗？ 要是他真的成为叶家的族长，怕是碧落天千年基业就真的毁于一旦，自己未来又有何颜面去见父亲。 三叔一家会不会怨恨她，叶菩提不知道，因为自族老会宣布对叶家三叔以及叶宁的惩罚之后，叶菩提就再也没有去过三叔家。 她也不在乎这些，三叔家和她联系最紧密的只剩下叶彩心一个人。 将叶彩心接到自己身边后，白日里叶彩心会去家族的弟子堂学习基础的知识和武功，晚上的时候，叶菩提若有时间就会亲自检查她一天的功课，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她都会指点。 叶彩心确实有天赋，但更让叶菩提心喜的是这小姑娘颇有几分自己幼时的模样——习武非常努力。 之前的叶彩心在家族根本不出名，一个丫鬟生的的庶女，别说是在家族，就算是在家里也是被人欺负的份。 但是现在不同，短短两三天，她的名字已经传遍整座碧落天了。 以前叶菩提在乎的只有一个叶铮，虽然她经常教训叶铮，但是除过叶铮，同辈中可再有任何人能让叶菩提如此对待，她的那些堂弟堂妹们废物到她连教训他们的心情都没有。 其实同辈中许多人都是非常羡慕叶铮的。 他们也想让叶菩提像是教训叶铮那样教训自己，这样至少说明叶菩提是在乎他们的。 所以叶铮在碧落天地位是很特殊的，甚至可以说是碧落天唯一能让所有人当成大少爷对待的。 然后现在又多出一个叶彩心。 而且比叶铮更夸张的是叶菩提甚至把叶彩心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导抚养。 这可是连叶铮都没有的待遇。 于是原本毫无名气的叶彩心一下就在碧落天出名，她去弟子堂的第一天就得到所有人的关注。 不仅是那些叶家弟子对她羡慕嫉妒恨，就连弟子堂的先生和武师都对她极为重视。 芍药送叶彩心来时就说的很明白：“族长现在很忙，没时间教导叶彩心，所以先让她在这里学习，等到族长忙完再亲自教导她。” 有这么一句话，这些人怎么敢不认真教呢？ 其实叶菩提也不想搞出这么大动静，让一个七岁小女孩瞬间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 叶彩心不是她，不是自幼就有着成年人的思维，骤然面对无数人的羡慕和恭维，其实不利于她的成长，对她的心性和定力是很大的考验。 但是叶菩提也没办法。 叶家这一辈可堪造就的人才太少，除过叶铮，时至今日也就发现叶彩心一个，叶菩提怎么可能不用心呢。 其实叶家每一辈都会出不少人才，虽然很少有叶菩提这样天赋的人，但也足够让叶家屹立不倒。 直到叶菩提这一辈出现变化，曾有人在暗中传言是因为叶菩提一人独占叶家这一辈人所有的天赋和运气，所以她才能年纪轻轻就有如今的修为，但同样叶家这一辈就再也没有除过其他人才了。 对于这种传言，叶菩提自己也曾有过耳闻，对此她是嗤之以鼻的。 天赋固然重要，但努力同样不能缺少。 例如自己和叶宁同岁，自己三岁就开始习武，终日不敢停歇，叶宁八岁才进弟子堂，而且文课睡觉，武课逃课，便是两人天赋、机遇相当，叶宁也不可能有她今日的修为。 叶菩提虽然很忙，但把叶彩心送到弟子堂之后也不是什么都不管的，她让芍药暗中盯着叶彩心，看下她这几日的反应。 得到的结果基本让叶菩提满意。 大概是太小年纪就没了娘亲，又摊上一个非常不靠谱的老爹，小姑娘比同龄人成熟不少。 她心中虽然也兴奋于这骤然而来的变化，但也牢记着叶菩提的嘱咐，在弟子堂学习练功都非常认真，而且面对其他人复杂的态度和目光，大多时间也能泰然处之。 这对于一个七岁小姑娘来说非常难得了。 叶彩心的表现算是叶菩提此番回碧落天唯一开心的事情了。 看到她，就仿佛是看到十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自己有父亲叶寻亲手教导，如今的叶彩心则是自己亲手教导。 她不期望着叶彩心能成为另外一个自己，她只是希望能为未来的叶家增加一份保障。 托生在这个世界，她有着超过这个时间点的见解和思维，但是也没办法超脱家族和亲情的束缚。 毕竟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叶寻给予的，而叶寻一生都在牵挂着家族。 世界上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即便是传承一千多年的叶家也是一样，他们这一辈若非出了叶菩提这个异类，衰败甚至都已经是定局了。 叶家尸位素餐的人很多，枕于享乐的酒囊饭袋也很多，但是叶菩提还是要照顾他们，保护他们。 至少要保证自己活着的时候叶家不至于衰落下来。 至于未来会如何，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她自己堪称是这个暮气沉沉的大家族用最后气运凝聚出来的救星，但是她也只能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这几天处理家族乱七八糟的事情，叶菩提是有些疼痛的，唯一欣慰的就是回到小院后能看到叶彩心认真练武的状态了。 连着两天，每晚叶菩提都会耗费一个时辰，亲自帮叶彩心梳理经脉。 一如当年叶寻这样帮她打基础。 有着她的帮助，叶彩心未来的成就会比现在还要预想的更高一些，甚至能和叶铮相媲美——叶彩心现在的待遇，叶铮可是也从未享受过。 原本这几天叶铮已经在准备出行的行李，听闻叶彩心的事情之后，已经很久没去过弟子堂的他也忍不住跑去看一眼能让姐姐如此上心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不得不说，他已经开始怀疑姐姐挑人是不是看长相的。 天赋且不说，这个叶彩心相貌还是非常可爱的，完美遗传叶家的优良基因。 而且看起来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倒是和姐姐小时候有些相似。 不过让他比较羡慕的是叶彩心竟然能住在叶菩提的小院，这可是他许多年连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自己天天努力修行，好不容易进阶天境，但是姐姐连一句夸奖的话都没有。 十三岁的天境，着也属于天才弟子了。 但和叶彩心相比呢，人家还没有修行，就已经可以让叶菩提手把手教导了。 这待遇差距有些大啊。 心中酸了片刻，叶铮也只能认清现实，继续准备出海的事情了。 他能跟着商队出海是叶菩提特许，他自己本身是不符合规矩的，所以对于他的此行，他的家人可是操碎心了。 先是老爹亲自帮他安排护卫高手，接着是老娘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派去照顾他。 叶铮对此是有些抗拒的，无奈只能再度大胆的去找叶菩提帮忙。 最终是叶菩提一锤定音——既然是让他出门历练，那就不能带这么多人，不然和他留在家族中有什么区别？ 再者说商队的护卫力量都是从白虎堂精挑细选的高手，已经足够照顾他，又何须多此一举？ 最后叶云夫妇也只能同意叶菩提的说法。 叶铮这一趟要跟着商队一路南下，先是去吕宋，然后绕行去往暹罗，最后的目的地是天竺，然后才会返回。 一路上走走停停，来去需要大半年时间，也就是说等到下次他回来已经是年后了。 所以他出海这天，他的老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他送上船。 可惜的是叶菩提并没有来送行。 倒不是她狠心，而是她另外有是要处理。 因为今天是碧落天三大剑炉之一江山剑炉开炉的日子。 碧落天一共九小三大十二座剑炉，其中三大剑炉每十年才开启一次，每一次开炉，只要能成功，都必然会铸造出传世名剑。 叶菩提的佩剑茱萸，还有她送给贺兰明月的锦瑟，以及放在藏剑阁的白首，这三柄剑都出自江山剑炉，因此江山剑炉的开炉对于碧落天来说意义非凡。 相比之下，叶铮外出游历这件事根本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江山剑炉坐落在后山，从九小剑炉绕过去才看到它的全貌。 无论是三大剑炉还是九小剑炉，选址都非常的考究，都是占据的碧落天最佳的离火位置。 江山剑炉从外面看去，就是一座辉煌的宫殿。 但是里面的构造非常复杂，有一套完备的铸造工序，这里是碧落天的禁地之一，非核心弟子别说进来，就算是外围也是不能来的。 今日举行开炉仪式，虽然很重要，但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基本也就是过年时一同祭祀祖庙的那些人。 为首的自然还是湘君子、叶菩提、周世青三人。 仪式同样是祭祀，祭祀火神，祭祀铸剑之祖，祈祷铸剑成功。 然后由三人同时开启尘封许久的江山剑炉。 大门打开，烟尘扑面而来，沉寂许久的江山剑炉终于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山剑炉最后一次铸剑成功是二十年前，铸造出的就是叶菩提的佩剑茱萸剑。 十年前虽然也正常开启，但是铸剑失败，这一次开炉所有人都希望能再为碧落天增添一柄传世名剑——传世名剑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其本身的价值，而是能彰显出碧落天精湛的铸造术。 只要碧落天一直能有着精湛的铸造术，生意就会源源不断上门，这才是他们大张旗鼓的开炉铸剑的原因。 若非限于祖宗规矩，叶菩提甚至都想邀请附近各大势力来旁观他们的开炉仪式。 这可是打广告的好机会。 今天只是一个开炉的仪式，之后还要人先去把剑炉收拾出来，然后运送进各种材料，最后才是铸造师们进驻剑炉内，然后封闭剑炉，直到功成或是失败才会再度开启。 铸造一柄传世名剑，需要搜集许多的材料，其中很多都是珍贵难以搜寻的，所以碧落天才会十年开启一次大剑炉。 除过材料以外，铸剑还非常费时间，就算是启用三大剑炉，进入剑炉的铸造师也都是当世最优秀的，但也需要至少一年时间才可以，最长的甚至有十年之久的。 如今碧落天所有的名剑之中，叶寻曾经的佩剑长歌就曾耗时七年，湘君子的佩剑秉烛游和叶菩提的佩剑茱萸都是用三年时间才成功的——并非是铸剑时间越长，剑的品质就越高，还要取决于用的材料和铸造师自身的水平。 湘君子和叶菩提的佩剑虽然不如叶寻的用时长，但品质都不弱于叶寻的佩剑。 今人都喜欢崇古贬今，碧落天大多数时间也是如此，但唯有在铸造术上他们不会这样。 这么多年来，碧落天其实一直在探索和改进着铸造术，正是因为有这些努力才会让他们的铸造术不停进步，始终保持着顶尖水平，才能垄断着扶桑、高丽等地的武器生意。 这一次开炉，进入剑炉负责主持大局的是叶菩提的一位族叔，也就是那位曾经在剑炉修行二十年最终进阶闻道境界的叶家人。 这位族叔不仅是家族有数的高手，同样也是碧落天顶尖的铸造高手。 这位族叔受限于天赋，依靠着勤奋以及《碧落赋》的精妙，修行三十多年终于进阶闻道境界，但是进阶之后却已经是天赋耗尽，一生无望知，于是他便将心思都放在铸造术上。 到得今日，他已经是叶家顶尖的铸剑师之一。 叶菩提对这位族叔也是非常尊敬，有他进入剑炉主持大局，叶菩提非常放心。 而举行完开炉仪式，叶菩提在岛上的事情就暂时告一段落，她也就着手抽调人手，准备带人重返中原了。 第350章 战局 开炉仪式结束，各类材料便紧锣密鼓的运送进江山剑炉。 再往后的事情，也不是叶菩提能帮得上的，所以她就准备去往中原。 这段时间中原的消息也随来往的商船传到碧落天，叶菩提也就得知鲜卑人在青州登陆的事情。 自回来时遇到鲜卑人的舰队，叶菩提就一直在担心青州城。 青州是碧落天在中原的核心，万不容有失。 好在鲜卑人只有几千人，目的也是为袭扰粮仓，对青州城构不成威胁。 另外就是中原的局势在自己离开后迅速恶化，战争升级，内部也有许多人跳出来捣乱。 叶菩提估摸着长生教必然趁此有所动作，因此在处理完岛上的事情后她就决定立刻返回中原。 在帮贺兰明月配齐药材之后，她的寒疾已经在一点点治愈，叶菩提也就把全部精力转向长生教身上了。 尤其是自南疆回来，掌握铭心蛊的解药之后，她可以破解长生教控制人的手段，对付长生教的把握就更大了。 一艘大船满载乘客出海。 此番返回中原，除过叶菩提自己以外，还有一百位她精挑细选的碧落天高手。 虽然只有一百人，但全部都是天境以上的高手。 天境武者，大雍加鲜卑，连那些不问世事的也算上，也绝不到万人。 碧落天只是一座孤岛，但岛内岛外的天境高手加起来有三百人，相比于幅员辽阔的大雍和鲜卑，碧落天绝对称得上实力强大。 叶菩提如今带走一百人，几乎是将留在岛上的主力带走了。 如果湘君子没有进阶谪仙人，叶菩提大概率不会如此去做，但如今湘君子进阶，有他一人坐镇，足够震慑宵小。 除过这一百位天境高手，她还请出六位家族太上长老同行，这六位太上长老都是在葬龙渊闭关的闻道境高手。 这样的力量，如果叶菩提自己再进阶谪仙人，那是足以挑战包括太白剑宗在内的任何一个宗门的。 所以叶菩提此番是下定决心要和长生教做个了断的。 这一次来中原的海路非常通顺，再也没有遇见鲜卑人的水师舰队。 船行几日，在青州码头靠岸。 码头上繁忙如昔，看来鲜卑人并没有给这里造成太大威胁——叶菩提不知道的是鲜卑人虽然对大城市没有威胁，但流窜在青州大地，却让许多小县城和山村遭殃，已经成为青州大地上的一块毒瘤。 一百多人的队伍在码头上还是比较引人注目的，尤其是他们领头之人还是以美人。 很快便有相关的官府人员前来讨要文牒，询问目的。 青州是碧落天在中原的核心，因此早就把当地官府上下打点通了，此番来之前，这些人文牒也早就准备妥当。 看到这些人是来自碧落天，官府的人员立刻变脸，笑容满面的把文牒还给叶菩提等人，然后恭送着她们离开。 带着众人进入青州城，然后马不停蹄往天海街赶去。 天海街这边已经提前得到叶菩提等人返回的消息，虽然不知道具体登陆的日子，但早就开始收拾住宿的地方。 这一条街都是碧落天的产业，安置这一百多人根本不是问题。 原本天海街这边还有几个天境高手、数十个护卫以及天海武馆几百个普通弟子，但这些让人实力太弱，而且还要维护生意上的安全，叶菩提也就不准备调动他们。 贺兰明月依然留在天海楼。 一段时间不见，她的气色倒是越来越好。 时间已经是七月下旬，天气炎热，本就对她的寒疾有所抑制，再加上这段时间她确实有在按时服药，效果也很明显，所以她的气色才会越来越好。 见到叶菩提回来，贺兰明月非常开心。 安置好叶菩提带来的一众高手，两人回到天海楼后院。 叶菩提刚一坐下，贺兰明月便扑过来，抱着她狠狠亲了几下，抱怨道：“你不是把东西送回去就回来吗，怎么这么久时间？” 叶菩提解释一下岛上遇到的事情，贺兰明月嘟嘴道：“好吧，原谅你了。” 顿了顿，她又说道：“既然镇抚司要找麻烦，那你这次带这么多人来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叶菩提说道：“何况我来对付长生教，也是在帮镇抚司，如果他们真的要插手捣乱，那我就只能去找李誉帮忙周旋了。” 说到李誉，贺兰明月连忙拍手说道：“对了，燕王府新往青州派了一个密谍，负责青州的事情，李誉让他来帮我们。” “这个人你我都认识，前些日子还特意登门拜访。 ”“是谁？”“就是那个叫陈牧川的年轻人。 ”贺兰明月说道：“你救过他，后来我们在燕王府又见过。” “原来是他，不过他不是尼山书院的学生吗？怎么又为燕王府效命了？”贺兰明月解释道：“他的老师受邀请在燕王府做事，他便跟着他老师一同加入燕王府，然后就被扔回青州了。” 叶菩提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对陈牧川这个书生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很难想象以前那样一个文弱的书生有朝一日会成为密谍。 不过他是属于搜集情报的文职，只做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难。 叶菩提问道：“这段时间长生教有什么动作吗？” “动作不小。 ”贺兰明月说道：“趁着战争升级，长生教寻找古九州地图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在中原各处盗掘古墓，至于找到多少就不知道了。” “另外就是他们最近发展教众的速度也开始加快，尤其是在北方战乱之地，打着红莲佛母的名号，到处蛊惑那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难民。 ”“朝廷已经注意到这些，并且明确宣布信仰红莲佛母的是邪教，但还是止不住这股风气。 ”说到最后，她叹息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百姓都想过安生日子，可是现在没办法安生，也就只能寻找一个心灵上的寄托，长生教也就趁此开始蛊惑百姓了。” 叶菩提问道：“大雍朝廷没有动作吗？我是说朝廷没有想办法安置这些流民吗？” “有啊。 ”贺兰明月说道：“战事还未开始，朝廷已经开始着手将百姓内迁，坚壁清野，但是战事升级太快，几天时间，百姓还未迁完，两边已经打的不开胶了，再加上春秋九国的余孽们闹事，山贼土匪也跟着凑热闹，边境上百姓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长生教自然要趁乱插一脚。” “听说镇抚司和大内密谍司派了许多高手去北边平乱，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叶菩提说道：“想要解决北边的事情，关键是安顿好百姓，不然就算没有长生教，没有春秋余孽，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也还是会乱起来的。” “朝廷也知道这些，已经出了许多收拢流民的政策，但这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趁这个空隙，长生教要搞事情，朝廷就只能先去处理他们了。 ”“不过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那倒是。 ”叶菩提说道：“站在我的立场，我当然希望长生教把事情搞得越大越好，这样朝廷才会重点打击他们，也好帮我们减轻压力。” “还有其他消息吗？”贺兰明月说道：“还有一个消息，这个是陈牧川前几日传来的，说是长生教最近和姜琢玉的人接触很频繁，很有可能已经达成某种协议，想要联手搞事情。” “姜琢玉啊……”叶菩提有些头疼道：“还真不是个好消息。” 她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自己和姜琢玉合作过一会，大家以后就能成为朋友，在任何问题上姜琢玉都会站在自己这一方。 自己和他的合作已完成，要是没有长生教，以后见面或许还能心平气和聊几句，但若是他和长生教合作，以后是敌是友还未可知。 碧落天的面子和实力还没有强大到让他忌惮的不敢和长生教合作——他连大雍朝廷和顾青城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自己呢。 对于姜琢玉来说，他毕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复国。 虽然他不是慕容复那样偏执到无药可救的伪君子，但复国的信念却从未改变过。 毕竟和慕容复虚无缥缈的复国梦不同，南干是真的还有很大的民众基础，他又是太子，再加上无数南干遗老遗少跟随在他身后，义无反顾的支持着他，姜琢玉就算自己不想做都不行。 他没有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而此番大雍和鲜卑开战，几乎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错过这一次，大雍彻底解决最大的外患，那么南干就永远不可能再出现。 所有人都明白，只要鲜卑没办法一鼓作气拿下大雍，那么陷入持久战之后，大雍必胜无疑。 大雍的战争潜力是强过鲜卑的，耐久力和恢复力也远超鲜卑。 所以这段时间鲜卑才会进攻的如此猛烈。 拓跋徽希望能在冬季到来之前攻入长城，不然他就不得不暂时退兵，等到来年开春再战。 如果连续几年都是这个结果，每年只能在长城外打转，大雍却可以依靠长城主动出击，那么鲜卑就会被大雍拖垮——此番不同于之前的打草谷，这一次他是倾尽一国之兵来战。 以前长城外百里是大雍的辖境，生活着许多百姓，这些都是鲜卑曾经劫掠的目标，但这一次开战，大雍明显是把长城外的百里之地当作战场，坚壁清野，要在这里彻底拖死鲜卑。 所以拓跋徽洞悉大雍的战略意图之后，才会下令猛攻，才会让战事在短时间内升级。 鲜卑明白大雍的意图，姜琢玉等人自然也明白，他们也知道如今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接下来几年都会是鲜卑主动进攻，而且一次会比一次猛烈，只要大雍有一次撑不住，那么百万鲜卑的虎狼入关，对于中原人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但同样，大雍撑下来，鲜卑人的气数也必然会被耗尽。 大雍会不会占领草原还是未知，但未来的草原霸主肯定不是鲜卑了。 说来鲜卑人也有几分悲凉色彩，他们有拓跋徽这样的雄主，在他的带领下一步步雄霸草原，建立一个幅员辽阔，堪比大雍的强大帝国。 在他的带领下，鲜卑八部狼旗所到之处，无数游牧民族望风而降，献上牛羊美女，成为任凭他们驱使的仆族。 曾经的草原霸主柔然也被鲜卑铁骑碾碎，成为历史尘埃中不起眼的一角。 这样的鲜卑是强大而辉煌的。 但是拓跋徽野心太大，大到草原的万里疆域都容纳不下，大到他未彻底征服柔然时就已经把目光转向中原。 二十多年前，鲜卑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抵挡下大雍的三次北伐，从那时起拓跋徽已经盯上中原这块上苍赋予的安乐之地。 他要的不是休养生息，他要的是那无上的功绩。 未来的两三年对大雍、鲜卑都极为重要，同样对姜琢玉以及其余的九国余孽来说都很重要。 这是他们最后的狂欢。 成功了，他们便是中兴之主，不成功，便是史书上寥寥几行字——而且不会是任何正面的评价。 所以姜琢玉会和长生教同流合污，叶菩提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明白是合情合理。 只是这对她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个谪仙境界的长生教主已经很麻烦，再加上一个同样境界的姜琢玉，别说是自己，就算是以顾青城的修为，也不可能同时对付得了这两人。 顾青城确实很厉害，但这两人可都是不逊色他多少的人物。 看着叶菩提脸上罕见有一丝愁云，贺兰明月劝道：“也不用太担心，姜琢玉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而且他们都是朝廷的眼中钉，以前朝廷还能有耐心钓鱼，但现在他们敢跳出，朝廷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再者说，两个谪仙人很厉害吗？我的两位师父再加上顾青城，完全可以打死他们！”看到她凶巴巴说打死他们，叶菩提也笑起来，说道：“是有些麻烦，但我也不至于太担心，你大可放心，这件事还用不到武神和天后，北边的事情更棘手，他们还是不要离开凉州更好。” “这可不是我师父想不想来的问题。 ”贺兰明月说道：“我刚收到的消息，前些日子长生教主带着高手去我们不夜城，抢走了山河鼎，所以无论如何，我的两位师父都会来一趟中原的。” 叶菩提心中一沉：“山河鼎被抢走了？” “是的。 ”贺兰明月无奈说道：“虽然你之前说过长生教对我们四大秘境的圣器虎视眈眈的事情，但是这次鲜卑南下，左谷蠡王赫连成器、还有拓跋徽的皇叔拓跋重元都亲自赶赴凉州战场，这两人都是半步谪仙的老妖怪，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贺楼佩和独孤珈蓝，凉州主将又是我师兄，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谪仙人坐镇，实在太过危险，我的两位师父不得不过去。” “你们还是大意了。 ”叶菩提说道：“如今长生教已经得到三件圣器，就只剩下摘星楼了，但是这场战争中贺楼佩和独孤珈蓝是必然要来南边的，那么摘星楼也很危险了。” 第351章 强者拔剑 如果贺楼佩的独孤珈蓝都来到前线战场，长生教主必然不会错过这个夺取摘星楼圣器的机会。 那么继碧落印、玄冥镜、山河鼎之后，玉皇尺也会被长生教主收入囊中。 想要弄清楚长生教的目的，那就离不开四大圣器，所以叶菩提一支留心着有关的线索。 之前在归墟城查阅《归墟实录》的时候，叶菩提看到过一些关于四大秘境的上古隐秘。 此番回家她又特意去看了碧落天相关的实录，对上古时代的四大秘境了解更多，尤其是四件圣器。 上古时期，四大秘境的创立者是同门师兄妹，师从一位名叫九方有琴的奇人，这四件圣物便是九方有琴分给四人的。 关于九方有琴的资料，无论是归墟城还是碧落天，记录都只有寥寥几句，大致都是说她是当时的一位奇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个人修为也是通天彻地。 后来她将一身本领尽传四位弟子，这就是碧落天的《碧落赋》、不夜城的《大衍天书》、摘星楼的《北斗剑心》、以及归墟城的《归墟心经》。 至于四大圣器，叶菩提就只知道自家碧落印的用处，其余三家的却是不了解，不仅她不了解，传承至今，就算是他们本家人，也不太清楚了。 九方有琴为什么要将四大圣器分别交给四个弟子，她最初的目的已经不得而知，只能去推测。 她这样一位奇人，叶菩提相信在史书上是会有记录的。 所以她除过查阅四大秘境的资料，还特意翻了上古时代中原的历史。 关于四大秘境的建立，最早可以上溯到一千三百年前的柏皇时期。 柏皇是历史上记录的第三十二位人皇，他的的统治时期被后世的人当作上古和中古的分界线。 即柏皇之前，包括柏皇时期都被称作上古，柏皇之后一直到大秦建立都被称作中古。 这样划分，主要是柏皇有很大的功绩，他的统治时期是被后世无数人视为楷模的时代。 而在那个时期，叶菩提确实发现一位奇人，应当就是四大秘境记录中共同的祖宗九方有琴，那人便是当时的柏皇之师。 关于这位柏皇之师，传说她从天而降，乃是九天玄女下凡，帮助柏皇打败无数蛮族和妖魔，建立无上的功绩，为中原汉人开辟出如今的生存之地。 史书上没有记载这人的名讳，是因为她后来被柏皇尊为昭皇，同享人皇之尊，虽然她坚辞不授，但后世仍是以昭皇称呼她。 昭，即光明正大的意思，是赞扬她的功劳耀眼。 昭皇乃是上古时代三十三位人皇中仅有的两位女皇——另外一人自然是太古传闻中的娲皇。 当然娲皇太过久远，已经是没有任何文字记录的口头传说，远不如昭皇这样有着明确的文字记载。 这位昭皇虽然被尊为人皇，但在柏皇平定天下之后便很快归隐，其后再没有关于她的事迹见诸于史书。 纵观她的一生，为后世所称道的事情很多，但最让后人感兴趣，尤其是武者们感兴趣的则是她的个人修为。 要知道在三百年后，归墟城出了一位号称千年第一人的风满庭，修惊天动地，即便是到今日也没有武者敢说自己能超越当年的风满庭。 而风满庭却只是修行了昭皇四份传承之一的《归墟心经》。 那一人创立下四门修行绝技的昭皇修为有多强大？ 但很可惜史书上并没有太多记录过昭皇的武功，只用通天彻地四个字形容，也没有记录过她具体的战绩，更多则是记录她在其他方面的功绩。 因此的昭皇的个人修为就成为一个永久的谜题。 顾青城对她说过，人间早已经没有真仙，按他的说法，这人间是有过真仙的，那么遍阅历史，也只有昭皇九方有琴有可能是真仙人了。 或许真的如传闻那样，她是仙人下凡？ 这位上古时代的奇人留给后世太多传说，已经难以知晓真假。 既然四大秘境是这位奇人的弟子带领着族人建立，那么昭皇留给他们四大圣器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四大秘境的人或许都不知道，但长生教主肯定知道！另外长生教一直在寻找古九州地图，目的是为寻找朝歌城。 朝歌城是上古人皇之都，据说后来被大洪水淹没，永远的消失在历史之中。 而大洪水就发生在柏皇和昭皇治世时期！后来是昭皇主持选址和修建新都，也就是后来的镐京，即如今的长安城附近。 古九州地图、朝歌城、四大圣器。 这些线索都把长生教的目的指向同一个人，那就是他们四大秘境的老祖宗，昭皇九方有琴！这也是叶菩提这一次回家之后查阅上古资料推测出的结果。 只可惜关于这位昭皇的历史记录，大多数都在赞扬她的功绩，很难从中看出长生教主到底再图谋什么。 不过叶菩提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接近真相了，差的只是那一层之隔的面纱，掀起这层面纱，她便能看到事情的真相。 昭皇身上一定还有其他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正是这个秘密吸引长生教主。 只是如今想要弄清楚一千三百年前的昭皇有什么秘密实在太难，除非是长生教主愿意把这个秘密分享给叶菩提。 这些事情都是在此番回去一直思考到现在的。 对长生教开战是必然的，但是在此之前，叶菩提觉得自己还应该去做一件事情，只有做成这件事情，她才能真正的面对长生教主。 来都青州的第二天，贺兰明月摩拳擦掌，召集自己手下的高手，准备和叶菩提的人一起去对付长生教。 但是叶菩提却说出她自己的打算。 听完叶菩提的想法，贺兰明月罕见沉默，许久之后才郑重说道：“你是认真的？” “当然。 ”叶菩提说道：“这件事我在岛上时已经想过，并非是临时起意。” 顿了顿，她说道：“武道修行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强者拔剑向更强者，弱者拔剑向更弱者，如果想要变强，只有挑战更强者才可以，一如当年的岳神秀。” “我现在已经是半步谪仙，与当年的岳神秀修为相当，他都敢以半步谪仙的实力挑战真正的谪仙人，我又有何不可？”“可是……”贺兰明月犹豫道：“进阶谪仙人也不一定要挑战谪仙人啊，你师兄湘君子不就是没有挑战谪仙人吗？他只是战胜一个和他修为相当的尹良阙而已，以你的资质悟性，将来进阶谪仙人是肯定的，何必要冒险而行，急于一时呢？” 叶菩提说道：“确实，进阶谪仙人并非只有挑战谪仙人这一条路，如湘君子的资质悟性，水到渠成时也足够进阶，我自信以我自己的能力，未来也能进阶谪仙人，但这个未来是多久？五年？十年？我没有这么长的时间。” 贺兰明月努力劝道：“虽然长生教很讨厌，但讨厌他们的人很多啊，大雍朝廷也很讨厌他们，恨不得他们立刻消失，你又何必着急？我们一边对付长生教，一边也可以利用朝廷的力量，只要掌握关键线索，朝廷一声令下，直接过去几位谪仙人，任凭长生教有多少人都都要完蛋。” “不仅是长生教。 ”叶菩提眉宇间露出一丝忧愁，说道：“关键是湘君子啊，他已经是谪仙人，我却还不是，而且我隐约能猜测到长生教的一些目的，但是对湘君子的目的却是一无所知，我只能确定他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心中必然还另有打算，但对此却一无所知，未知才是最危险的，这种无法掌握事情走向的感觉让我心里不踏实。” “以为是现在的修为，很多预感已经不是心血来潮那么简单了。 ”此番回家，最让她忧心的消息其实不是叶宁的造反，而是湘君子秘密进入葬龙源的封印之地。 没人知道他进去做什么。 那里面除过封印着一条孽龙以外，什么都没有，他进去做什么？是的，葬龙渊里面封印着一条龙。 龙本是传闻中的生物，世人无人得见，但碧落天的葬龙渊确实封印这一条龙。 葬龙渊也是因此而得名。 这条龙是什么人封印进去的，什么时间封印的，为什么要封印，叶菩提都不知道，碧落天内部也没有记录。 关于它的事情都是口口相传下来的，也仅仅有几个最核心的人知道。 如今也就叶菩提、湘君子、太上大长老叶丹青三人知道，便是大长老周世青、二叔叶云，以及葬龙渊内的诸多太上长老也不清楚——他们只知道里面封印着怪物，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但叶菩提、叶丹青也只是知道里面封印着一条龙，却从未见过它的真正模样，也不敢确定里面是不是龙。 这么多年碧落天真正见过它庐山真面目的只有两人——叶寻，以及才下去过的湘君子。 因为当时碧落印丢失时封印松动，叶寻是独身下去的。 再后来碧落天便是连续几日的地震，直到叶寻精疲力尽的出来，只留下一句将那孽龙暂时封印的话便逝世了。 封印只是暂时的，所以太上大长老叶丹青才会亲自坐镇封印，湘君子在外面主持大局，叶菩提亲自来中原寻找碧落印。 只有寻找到碧落印，才能永久封印孽龙，不然它早晚都会出来。 叶寻过世，湘君子便是这世间唯一见过那孽龙的人了。 湘君子下去不可能是和那孽龙聊天喝酒的，目的必然不单纯，这才是让叶菩提担忧的地方。 湘君子可是天主啊，虽然这个位置是自己让给他的，但即便自己不让给他，他在岛上依然掌握着很大权力的，这对碧落天来说太危险。 她心中的危机感较之前已经大大提升，所以她需要实力的提升。 这便是她向贺兰明月说出的事情——她要去边境挑战贺楼佩！现在当然不是挑战贺楼佩的最佳时间，甚至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时间，因为两国开战，谪仙人相互制约，才保证双方将领的安全，所以现在是贺楼佩最谨慎的时刻，自己挑战他，他必然会全力以赴，以便能最快解决对手。 现在去挑战贺楼佩远比当年岳神秀挑战他时危险。 当年被邢渊暴揍一顿之后，贺楼佩视为平生之奇耻大辱——年轻时他挑战邢渊、顾青城、叶寻三人，皆是失败，但那时他尚未进阶谪仙人，根本不把这种失败放在眼里，反而是激励的他更加努力。 但是现在他已经进阶谪仙人，并且前后两次打败岳神秀，虽然没能杀死他，但战胜却是事实。 没想到最后竟然被同境界的邢渊暴捶。 修为不如邢渊时被他捶，修为相同时还是被人家锤，这让心高气傲的贺楼佩如何去忍？ 有消息传来，当时被邢渊揍一顿之后，贺楼佩就返回摘星楼去修行《北斗剑心》的最高层的星辰剑域了。 星辰剑域是可以媲美碧落天第九剑阙的绝技，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修炼成功。 虽然没有消息表明贺楼佩已经修城星辰剑域，但他的修为比之前更强是事实。 这样一个人，本就和叶菩提有怨，现在叶菩提要去挑战他，贺兰明月当然是反对的。 但是叶菩提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便不是随意会改变想法的。 看着叶菩提态度坚决，贺兰明月眼睛滴溜溜转，说道：“要不咱们换个目标吧？吴珩怎么样？怎么说也是半步谪仙人呢。” 叶菩提笑道：“人家都一百多岁了，打打杀杀不好吧？再说他可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徒子徒孙不知道有多少，还是要尊敬一下的，就让人家安度晚年吧。” “唐若川？于卓然？怎么说都的武榜上的高手。 ”叶菩提还是拒绝：“他们都只是知秋，对我如今的修行没有益处。” 贺兰明月愁眉苦脸道：“那南宫武夫也不合适啊，人家现在正在北边指挥战斗呢。” “我也没准备挑战南宫武夫，虽然这人绝对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如今天下，谪仙人之下，唯一被叶菩提认为是旗鼓相当的也就只有南宫武夫了。 这人虽然没有进阶谪仙人，但也只是因为他身份太过重要，身系国家安危，无法像岳神秀那样去挑战以为谪仙人，不然绝对也已经是谪仙人了。 自己现在去挑衅他，岂不是在挑衅大雍朝廷？ 贺兰明月又说道：“那破六韩孔雀？慕容长河？拓跋重元？赫连成器？听说最近还出一个侯莫陈泰，也是新进的知秋，这些人不是半步谪仙，便是知秋中的顶尖高手，又是鲜卑人，也和贺楼佩差不多嘛。” 叶菩提被她逗笑，握着她的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理由我已经说清楚了，强者必须向更强者拔剑，所以这个挑战的目标必须是贺楼佩，也只能是贺楼佩！” 第352章 梅山仙侣 “看来我是劝不住你了。 ”贺兰明月语气无奈，说道：“如果你真的要去的话，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叶菩提很厉害，她对叶菩提一直很有信心，但是这一次叶菩提要挑战的是谪仙人贺楼佩啊。 全天下才有多少位谪仙人？ 而且上一次交手，叶菩提没撑过几招就重伤濒死，若非岳神秀及时赶到，她们两人便要葬身北海了。 现在叶菩提的修为虽然有所进步，但毕竟还没有进入谪仙，而贺楼佩也不是在原地踏步。 此行实在凶险，由不得她不担心。 看着贺兰明月的眼神，叶菩提轻声说道：“好，我答应你，此行无论额能否成为谪仙人，我都会活着回来的。” 听到她答应下来，贺兰明月高兴道：“你已经是半步谪仙人了，一定要注意，咱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可要赶紧开溜的。” 叶菩提点点头：“我知道。” “那就好，”贺兰明月说道：“我让人帮你去打探贺楼佩的消息吧？” “不用，我自己去找，他这样的人一般是很难让人发现行踪的，如果我找不到，那我再去燕王的大帐，他们应该有办法掌握贺楼佩的行踪。 ”“也行吧，万事小心。 ”叶菩提又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对长生教动手，等我回来再说。” “明白的。 ”贺兰明月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顿了顿，她又说道：“要是贺楼佩能和长生教主打一架，然后同归于尽，那该多好啊，一下少了两个碍眼的人。” 叶菩提莞尔一笑，说道：“光做梦呢？且不说谪仙人想要同归于尽有多难，这两人现如今的情况可都不允许他们拼命死战，这两人就算动手，也会是相互试探而已。” “就是想想而已。 ”“那还不如想着长生教主会被你师父干掉，这个还现实点。 ”“这倒也是哦，他敢偷走我们不夜城的圣器，也就是两位师父无法离开凉州城，不然早就来中原找他麻烦了。 ”“现在的长生教主应该不在中原，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要去摘星楼取玉皇尺的。 ”“那就希望他遇到贺楼佩和独孤珈蓝两个人，然后被打得半死。 ”叶菩提无奈说道：“说了，少做梦，还有，你的病情好转的很快，所以要坚持按时吃药。” 贺兰明月皱皱鼻子，说道：“知道啦，你这么啰里啰唆，你倒是留下监督我吃药啊，不要去北边了。” 叶菩提笑着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叶菩提早晨告知贺兰明月这件事情，下午时间便已经出发。 赤日炎炎似火烧。 自入夏以来，天气炎热，北方已经连着好多天不见雨滴，田地里的禾苗都蔫头耷脑，在加上又遭遇兵灾，让老百姓苦不堪言。 这一段时间以来，各地都有求雨祭祀龙王的仪式，但是大家是拜了又拜，求了又求，就是不见丁点的雨滴落下来。 叶菩提从青州出发北上，一路上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这样的仪式。 最初还有些许的好奇，但后来已经麻木。 在她看来，对抗干旱的办法应该是兴修水利，而不是祈求上天。 只是这些话即便说出来，也没有几个老百姓会当真，这需要官府带头来搞，但如今北方正在大战，朝廷又哪里有精力来管这些，只能依靠当地官府的自救。 从青州出发，五日时间便到青州和幽州的交界处。 这一路上她见到最多的便是运送粮草物资北上的辎重车队，其次还有不少去北方前线凑热闹的江湖人。 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要为国效力，还是只想去感受一下战争的残酷。 叶菩提这一路走的不着急，单人匹马，宛如踏春旅游。 她此番是去挑战贺楼佩，即便是能十万火急赶去，其实也没有太大用处，还不如一步步走去，同时慢慢蕴养气机。 以半步谪仙的修为挑战真正的谪仙人，她不这么做，胜算实在太小。 这一日踏入幽州地界，顿感气氛一变，虽然还未到边境，但战争的肃杀气氛已经弥漫在幽州大地。 到处可见巡逻的兵丁，比她历次来幽州都要多出太多。 一入幽州，天色骤变，狂放大作，乌云凝聚，竟然是有雨要来。 眼看着大雨将至，干旱缓解，喜的无数老百姓手舞足蹈，有叩谢龙王爷的，也有叩谢河神、山神的。 未几，暴雨倾盆而至。 叶菩提出行从不带伞，因为她的护体真气足以当她滴水不沾。 但如今她行走在野外官道上，总是这样撑着真气还有些不妥，是在浪费力气，这大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而且马儿也受罪。 于是她不得不策马狂奔一段路程。 约莫奔行出十里地，终于在雨幕中看到一座大庄园。 白墙黑瓦的状庄园隐藏在雨幕之中，乍一看过去，叶菩提觉得自己仿佛是置身在烟雨江南。 来不及多想，叶菩提直奔庄园而去，庄园大门紧闭，门前也不见任何家丁，只有大门上挂着“张府”两个大字。 叶菩提伸手敲门，很快门内传来脚步声，同时伴随着询问的声音：“哪位？” “过路的人。 ”叶菩提说道：“遇到大雨，想要借贵宝地暂避一下，还望行个方便。” 随着她话音落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撑伞的老者。 看到叶菩提，老者显然是一惊，然后立刻说道：“原来是位姑娘啊，我家主人最是好客，姑娘既然要避雨，那就请进吧，马匹可以交给下人。” 说着又对门房招手，说道：“你们几个懒货，赶紧起来把贵客的马牵到马厩去，用精饲料好好喂饱。” 很快从哪门房走出一个打着哈欠的仆人，看到站在门檐下亭亭而立的叶菩提，这人立刻精神力，小跑着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缰绳，说道：“交给我吧，一准将它喂的饱饱的。” 叶菩提微微欠身，说道：“有劳了，许要多少银子，我会如数付给你们的。” 那老者应该是府里的管家我，闻言连连摆手，说道：“姑娘客气了不是？我家主人最是乐善好施，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怎么会收姑娘的银子？再说出门在外，谁还遇不到个下雨刮风的？我家主人广纳八方宾客，结交四海豪杰，有人遇到困难，当然要出手相助的，姑娘莫要客气，快快请进吧。” 于是叶菩提跟着这老管家走进庄园。 这庄园仅是从叶菩提的目测，占地应该是超过十亩了，作为当地豪绅来说，却足够奢华的。 也可见这家主人的财力，难怪不把一些精饲料放在心上。 叶菩提跟在老管家身后，一路往庄园中央走去。 老管家撑着伞，叶菩提则是什么都没有。 那老管家见她什么都没有，竟然是滴水不沾，不由说道：“姑娘好深厚的内功啊，难怪敢一个人行走江湖呢。” 叶菩提道：“老人家好眼力。” 老者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些年跟随我家主人见识过一些江湖好汉，所以有一个粗略的认知，如姑娘这般能做到真气外放，而且可以护体的，少说也应该有天境五品以上的修为吧？” 叶菩提笑笑，说道：“你说的不错。” 她现在有些好奇这座庄园的主人了，原以为是一个普通的豪绅，如今听这老者之言，似乎又不是这样的。 这里的主人似乎也是一位江湖中人。 当然，老者不会武功，只能凭着经验猜测，所以他才会猜测叶菩提的修为是天境五品。 跟随着老者兜兜绕绕，一路走过大半座庄园，穿过无数的亭台水榭，两人终于来到庄园中央的花园。 两人站在花园入口，老者说道：“我家主人和主母正在花园，我这边为姑娘引荐。” 叶菩提抬头看去。 这花园中确实种着无数花，不仅有花，还有竹林和人工湖、假山，布局精致巧妙，巧夺天工。 实在是一个妙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天降暴雨，狂风摧残，花园中被风吹雨打到一地的花瓣、竹叶，煞是可惜。 有袅袅琴音从花园深处传来，悠扬婉转。 叶菩提跟随着老管家的脚步，踩着青石板，距离那琴音是越来越近。 花园中央是一座八角凉亭，虽然是下雨天，但仍有两道身影坐在呐凉亭之中。 一男一女，女子抚琴，男子品茶。 观雨听琴品茶，这家庄园的主人倒是好会享受。 叶菩提随着管家走近，老管家上前说道：“老爷，外面有位姑娘来避雨，我把她带过来了。” 听闻老管家的声音，琴音止住，原本背对着叶菩提的一男一女同时转过身来。 男的英俊，女的靓丽，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眼角都隐约有皱纹，但依然无法掩盖他们身上的风采，实在是风姿卓越之人。 叶菩提看到两人，两人也看到叶菩提。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互，皆是脸色一变。 叶菩提冷声道：“是你们！” 这对夫妇也是一惊，不复之前的除尘潇洒。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到绝望之色。 男子惨笑一声，转头对叶菩提说道：“叶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叶菩提冷声道：“是好久不见，两位可是让我好一顿找啊，我发动燕王府的力量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就躲在幽州境内。” 这二人是谁？ 这二人便是当年一同去往碧落天盗取碧落印的七人中的梅山仙侣夫妇。 二人中，男子人称樵夫，女子人称琴师。 两人本是江湖中人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不但武功高，更是出名的侠义心肠，实在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二人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们祖辈传下万贯家资，但两人却乐善好施，有仁义之名。 而且两人性情高洁，好琴棋书画，爱游山玩水，传闻两人常常游历山河，但两人游历却是穷游，分文不带，每至一地，男子便打柴换钱买酒，女子则在他打柴时抚琴而乐。 这也是两人樵夫、琴师外号的来历。 两人的这种特立独行让不少人啧啧称奇。 当年他们七人去往碧落天做客，之所以能受到叶寻的款待就是因为有梅山仙侣夫妇。 这二人的名气便是叶寻也有所耳闻。 他早年丧妻，非常羡慕两人的伉俪情深，得知两人来访，便亲自接待，却不知是引狼入室。 若没有这对夫妇，他们七人即便到碧落天，也很难进入北边核心区域——如果有内鬼引荐，那这内鬼就会暴露了。 谁都没有想到，如此有名的一对神仙眷侣竟然也是长生教门下的人。 只是自碧落天发挥之后，七人中的五人，叶菩提都追踪到消息。 何渔夫、庄拢贤身死，杜老九隐居在燕王府，单言辞虽然侥幸从自己手下逃命，但毕竟是见过一面，柳鸣镝虽然没有抓住，但也追踪到线索。 唯有这梅山仙侣夫妇，宛如从人间蒸发一般，再没有出现过。 谁曾想，今日叶菩提来避雨，竟然误入他们两人的庄园之中。 这算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现如今七散人掌握的线索对她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但能找到这对夫妇，对叶菩提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说不准能从这两人嘴里得知内鬼的线索呢？ 三人对视，叶菩提脸色冷若冰霜，樵夫则是面如死灰，反倒是琴师脸色正常一些。 她先是惊讶，然后回过神来，脸上更多的则是释然，说道：“夫君，或许这就是命吧，我们躲藏这么久，躲过长生教，躲过大仇家，最终却躲不过叶大小姐。” “我们夫妇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唯有在碧落天一事上有愧，如今也算报应使然，我们本就没多少日子可活，死在谁手上不都一样？死在叶大小姐手中，也算是还清我们之前的愧疚，总好过死在那大恶人手中，生受他的折辱。 ”三人的对话落在那老管家耳中，原本这老管家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但听自家主母话中意思，眼前这女子竟然是主人的仇人？ 于是他再也没有好脸色，转而朝着叶菩提扑过去，厉声说道：“原来是仇家，休要伤我家主人！” 叶菩提看他一眼，轻轻一弹指，老管家的身体便被她击飞，飞跃向梅山仙侣。 叶菩提念及他之前的热情，而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这一指头并没有下重手，只是把他推向梅山仙侣。 樵夫眼见管家被击飞，连忙一跃而起接住管家，然后说道：“张叔，这里没你的事情，你先下去吧。” 老管家脸色巨变，说道：“老爷，这怎么行，她既然是仇家，我们就要赶紧召集府上的护卫……” 樵夫打断他的话，苦涩道：“不用了，叶大小姐不是坏人，而且以她的修为……咱们全府上下加起来也不够人家一只手杀的。” 老管家脸色惊骇，他之前猜测叶菩提有天境五品的修为，和自家主人修为相若，这已经是难得的才俊了。 谁曾想主人竟然说全府上下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只手杀的，这姑娘的修为有过高？ 老管家失魂落魄的被赶走，只觉得天塌下来了。 花园中只剩下叶菩提三人，樵夫说道：“大小姐，虽然我知道你是来杀我们的，但是今日大雨，我们夫妇每逢这等雨天都要抚琴饮茶，可否等我们抚完这曲，喝完这杯茶，再送我们上路？” 叶菩提看着这对夫妇，说道：“之前我遇到过杜老九。” 夫妇二人眼神一暗，说道：“他已经死了吗？” 他们七人虽然都是长生教的爪牙，但私下里关系很不错，在长生教那个疯狂的地方，他们之间还能保持这样的关系，很是难得。 想到杜老九已经身死，不免有些悲从中来。 却听叶菩提摇头说道：“不，我并没有杀他，他现在已经隐居了。” 两人愣住，异口同声道：“你没杀他？” “虽然刚开始我非常希望杀光你们，但随着时间推移，我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杀不杀你们已经不是那么必要了。 ”叶菩提说道：“如果你们能告诉我一些有用的消息，我可以不杀你们，如今我最大的仇人是长生教主，没必要为难你们。” PS：关于重复的这一段，原因是这样滴：我辛辛苦苦写完了这一章，还没来得及上传，我的文档崩溃了，所以这一章就被吞了……被吞之后我就只能马不停蹄重新去写，但时间不够了，所只能先用重复的凑够字数，如今已经修改，而且比之前增加八百字，这八百字相当于是免费的。 如果你看到的是有重复的，点右上角刷新一下就好了。 就是这样，见谅，闪人了。 第353章 乔天君 雨幕下，凉亭中叶菩提坐在梅山仙侣的对面。 他们没想到叶菩提真的没有下杀手，于是两人便说起加入长生教的前后。 樵夫说道：“我们夫妇本是闲云野鹤，对长生教的事情也不敢兴趣，后面加入长生教也是也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 “我们夫妇年轻时行走江湖曾为民除恶，杀过一个恶霸，但是没想到那恶霸是江湖上一位高人的私生子，也是因此我们和那高人结下仇怨，他一直在找我们报仇。 ”“世人都说我们夫妇喜好游山玩水，其实不尽然，我们游山玩水，也是为躲避那高仇家的追杀。 ”“这些年我们早就卖掉祖宅，在各处都置下别院生活，但还是时不时被那人追踪到下落。 ”“十五年前，我们夫妇被家仆出卖，被那仇家堵在一处别院中，眼见性命不保，关键时刻是何渔夫路过出手，赶走那仇家，我们夫妇才得以侥幸活命。 ”“后来我们便和何渔夫成为好友，也是因为他的邀请，我们夫妇才加入长生教，本来加入长生教只是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之后很多年里我们七人被称作七散人，其实意思就是教中的闲人。 ”“直到三年前，我们接到教主的命令，让我们去碧落天盗取碧落印。 ”“我们本和你们碧落天没什么交集，但这是我们夫妇加入长生教多年来第一次的任务，也不能拒绝，便只能和其他五人一起过去。 ”“后来的事情，你便也知道了。 ”“再之后就是返回中原，我们夫妇平生做事光明磊落，唯有在这件事上觉得心中有愧，于是便萌生退出长生教的想法。 ”“之后陆陆续续传来庄拢贤与何渔夫的死讯，就更是加重我们的这种想法，只是因为身上有铭心蛊，无法离开，幸好后来杜老哥盗来解药分给我们，让我们彻底离开长生教了。 ”“但是长生教是不允许背叛的，所以很快我们夫妇就成为被追杀的叛徒，我们几次改名换姓，才终于避开长生教，在这里隐匿下来。 ”梅山仙侣说完自己加入长生教前后的经历，这些事情叶菩提大多数也是知道的，并没有什么新奇。 而且这两人在七散人中不及单言辞受长生教主宠信，也不如杜老九加入时间久远，再加上他们夫妇又对长生教的事也不是非常用心，因此了解的情况就更少。 听完两人的话，叶菩提问道：“那你们知道在碧落天接应你们的人是谁吗？” 两人同时摇头：“那人是伪装后才见我们的，我们本也对你们碧落天不甚熟悉，所以并不知道是谁。” 叶菩提点点头，两人这个说法倒是和杜老九如出一辙，应当是没有骗自己。 现在的七散人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了，如果能抓到长生教主心腹的单言辞还有些价值，其余人知道的东西可能还没有自己清楚。 雨势渐渐小下去，花园中开始弥漫起水雾。 琴师说道：“其实今日便是大小姐不来，我们夫妇也没多久好活了，我们本也做好赴死的准备。” “怎么，你们身上的蛊毒不是已经解除了吗？”“不是铭心蛊。 ”樵夫说道：“是我们那个仇家，我们夫妇虽然躲过长生教的追捕，却被那仇家寻找到下落，那仇家得知我们已经无法寻求长生教的庇护，因此几日前就已经差人送来血书，言明近几日便要取我们夫妇性命祭奠他的儿子。” “那人有天境一品修为，远超我们夫妇，如今我们又脱离长生教，再无人庇护，只能是死路一条，我们已经准备遣散家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与其被那仇家杀死，还不如死在叶大小姐手中，毕竟碧落天的事情，我们心中有愧，如此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叶菩提说道：“时至今日，我对杀你们早已经没有兴趣。” 梅山仙侣看着叶菩提，起身行礼，说道：“多谢，我夫妇平生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平生也仅有碧落天一件憾事，如今能得到大小姐的谅解，我夫妇便是死而无憾了。” “谈不上什么原谅。 ”叶菩提说道：“只是我的目标是长生教主而已。” 想了想，叶菩提又问道：“你们对长生教主有多少了解？” 樵夫说道：“我们夫妇是何渔夫邀请加入长生教的，和教主接触不多，而且他平日行踪不定，又有伪装，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叶菩提无奈道：“难道你们长生教内部就没有一个人知道你们教主真正的身份吗？” 樵夫摇摇头。 一旁的琴师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全然是没有线索。” “哦？怎么说？”琴师说道：“几年前有一次在扬州分舵聚会，我曾听左护法提起过，扬州乃是教主的故乡，据说教主就出生在扬州一个名叫石羊镇的小镇子上，只是很多年都不曾回去过了。” “我想叶大小姐若想要搞清楚教主的身份，可以去石羊镇一探究竟，或许还能有一些线索。 ”石羊镇么，叶菩提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或许从边境回来之后，可以去一趟石羊镇。 这个神秘的长生教主一直遮遮掩掩，如果能弄清楚他的身份，或许就能猜到他做事的目的。 大雨渐渐停歇，天空的阴霾也逐渐散去，一缕缕阳光穿透乌云照下来，远方的天空挂起一道彩虹。 叶菩提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该告辞了。” 偶遇梅山仙侣夫妇只是意外，她也不准备杀他们，雨停也就该继续赶路了。 夫妇二人连忙起身相送。 叶菩提没有动手杀人，夫妇二人心中是感激不尽，能在死前了却最后一桩心事，至此了无牵挂，就可以从容面对那大仇家了。 吩咐人将叶菩提的马前来，夫妇二人将她送到府外。 便是在这时，府外迎面走来一人。 是一个白发老者，一步步走来，气势沉稳如山岳。 看到这白发老者，梅山仙侣脸色同事一变，异口同声道：“乔天君！” 叶菩提看向被夫妇两人称为乔天君的白发老者，天境一品的修为，于是便明白这人应该就是他们夫妇口中的大仇家了。 这人放话说这几日要取他们夫妇的性命，没想到便是让自己遇到了。 那乔天君一言不发走过来，先是看向梅山仙侣夫妇，然后立刻就把目光转向叶菩提，沉声道：“阁下是他们请来助拳的吗？” 他虽然看不透叶菩提的具体修为，但是能感觉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浑厚气息，瓦努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股气息让他非常忌惮。 叶菩提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乔天君说道：“我与这对夫妇有杀子之仇，若阁下不是来帮他们的，我便当阁下是我的朋友，日后必有重谢，若是来帮他们的……” “如何？”叶菩提说道：“区区天境一品修为，你还想连我一起杀吗？你能做到吗？” 乔天君摇头说道：“阁下明显是一品之上的高手，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你这样的天才，世间可不多见，不过我并非没有跟脚之人，家师曾是西域不夜城传人，知秋境界高手，阁下若要真的和我为敌，可要想清楚。” “不夜城？”叶菩提微微一愣，说道：“你师父是谁？” 乔天君傲然道：“家师在中原名气并不大，但在西北黑道上却非常有名气，人送外号魔菩萨，我还有一个亲弟弟名叫乔郎君，曾是西北黑道上的第一魔头，只可惜后面碰到太白剑宗的弟子栽了，若阁下不插手这件事情，以后在西北遇到什么事情，只管报出我等的名字，黑道朋友都要给三分薄面。” 乔天君一通说，将自己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叶菩提却是愣住了。 起先听闻这人说他师父出自不夜城，叶菩提还当时大水冲了龙王庙。 如果他当真是不夜城的弟子，叶菩提自然不会再管这里的闲事，毕竟梅山仙侣和她也称不上有什么交情，她也不可能因为梅山仙侣而去得罪不夜城。 谁曾想他报出的竟然是魔菩萨的名号。 愣了愣，叶菩提说道：“你多久没有见过你师父？” 乔天君不解其意，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菩提意有所指的说道：“或许你师父年龄太大，已经归西了呢？” 叶菩提的话让乔天君脸色一变，满脸愠色，但一想到她的恐怖修为，便又忍耐下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次会遇到这样一个高手，早知道就该请师父出面，保证是十拿九稳。 他说道：“我师父行踪不定，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她了，不过这也是没有事情的时候，若是有事，我想要找她也不难，至于年龄……我师父年龄其实与我差不多，只是修为绝顶，我才拜入她老人家门下，以她老人家的修为，再活几十年都不会有问题。” “是吗？”叶菩提笑道：“话不可说太满，你让我想想……” “半年前，也是在这幽州，我也遇到一个自称是魔菩萨的女人，想要与我切磋一番，我便同意，不曾想一时下手不慎，直接把她打死了，她也自称是不夜城传人，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师父？”“什么！”乔天君脸色巨变，似是不敢相信，结结巴巴道：“师父，师父她……不可能！不可能！即便你俩修为相当，我师父若是不想死，她要走，你能留下她？” “所以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我拼命呢，或许她是活够了，觉得自己这一生为非作歹，实在是给不夜城丢人现眼，所以借我的手去轮回转世了。 ”她冷笑道：“你觉得我这个解释合理吗？” 魔菩萨如果一心逃走，叶菩提确实不好杀她。 但谁叫她那么的溺爱自己的儿子呢，一心想着要将洛锦辞带走。 和一个修为比自己更高的人战斗，还敢分心，还不逃走，她不死谁死呢？ 只是洛锦辞被人掳走这件事乃是绝密，虽然并未发生任何不堪的事情，但传出去终究有损名声，因此叶菩提是绝口不提这件事情，只说魔菩萨的死讯。 若是这乔天君真是不夜城的人，叶菩提自然不会插手他和梅山仙侣的恩怨。 若他不是魔菩萨的徒弟，叶菩提有可能会因为梅山仙侣告知石羊镇的消息而帮他们。 但是好巧不巧，这乔天君就是魔菩萨的徒弟，那么便叶菩提就肯定要出手去帮梅山仙侣了。 除恶务尽，这世间高手是稀缺资源，所以许多的高手都是有相关传承的。 除掉一个魔菩萨，她便还有一个徒弟乔天君。 叶菩提的话让乔天君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眼神更是半信半疑。 他不相信叶菩提的话，自己的师父是那么厉害，便是武神邢渊和天后苏步雪也没有找到她的下落，继而清理门户。 眼前这个神秘女子怎么可能知道她，并且还这么巧的亲手杀了她？ 即便两人修为相仿，自己的师父却是十分谨慎之人，怎么可能愿意拼命？ 各种原因他猜不明白，但看着叶菩提的眼神越发不善，他却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好像有些危险了。 明明自己是来报仇的，怎么到最后却像是被人瓮中捉鳖呢？ 叶菩提的打着除恶务尽的想法，乔天君是觉得自己送货上门，梅山仙侣则是感觉到有一种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感觉。 从见到叶菩提的第一眼，两人就一直在提心吊胆。 好不容易送走叶菩提，两人也没有任何庆幸的感觉，因为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乔天君在等着他们。 谁曾想，现在的情况是自己夫妇一句话没说，甚至都没有向叶菩提求救过，她就要帮自己夫妇吗？ 他们心里不是没想过向叶菩提求救，毕竟叶菩提的高绝修为他们还是非常清楚，如果她愿意帮助自己两人，对付乔郎君自然是手到擒来。 只是这可能吗？ 他们觉得叶菩提不杀他们已经是仁慈了，怎么还会帮他们？ 但是命运就是如此有趣，如今不等两人开口求救，叶菩提也要出手相救了。 魔菩萨的徒弟啊。 他要是不让叶菩提知道这层身份还好，如今已经知道，他如何还能活着回到西北呢？ 第354章 容身天地间 叶菩提的一番话，乔天君无法分辨真假。 但很明显叶菩提确实没有把自己的师父放在眼里。 这就有些麻烦了。 一方面梅山仙侣和自己有杀子之仇，而且他已经等待很多年，等待着长生教不再庇护两人，这么好的一个报仇机会，他不想错过。 但是另一方面，眼前这个神秘女子又是一个未知高手，自己很明显不可能绕过她对梅山仙侣夫妇出手。 深吸一口气，乔天君沉声说道：“难道阁下真的要管这等闲事，我与阁下往日无怨，今日无仇，阁下真的要多管闲事？” “阁下可以不给我和家师面子，但家师毕竟出身不夜城，不夜城的大名我想你应该听过吧？”“何止听过。 ”叶菩提说道：“邢渊，苏步雪我也认得，他们寻找你师父下落很多年了，虽然她最终死在我手中，但把你这个弟子交给他们也是可以的。” 叶菩提这一句话终于是让乔天君认清现实，放弃所有的幻想。 他明白对方是早就把他的来历弄得一清二楚了。 原本他还想借着不夜城的名头狐假虎威一番，期待着能唬走叶菩提，但如今看来却是异想天开。 他内心已经开慌乱，但表面上却仍是假装镇定，嘴硬说道：“既然阁下执意如此，那我今日便先放过这对夫妇。 只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日我必然还会邀请众多武林前辈共同登门，也好让大家评评理，我相信公理它是站在我这边的。” 说完便直接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至于什么武林前辈的言论，当然是无稽之谈，他一个黑道魔头，还能请来谁帮他做主撑腰？ 眼见着这乔天君就要跑路，叶菩提一跃而起追上去。 感觉到背后有风声传来，乔天君回头一看，发现是叶菩提追上来，顿时吓的魂不附体，使出全身修为，拼命逃窜。 动手他是不敢动手的，因为叶菩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太过强大，简直和他面对师父是一般，能做的也只有亡命逃窜了。 只是他天境一品的修为，便是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半步谪仙的叶菩提。 几个呼吸，百丈的距离，叶菩提就突然拦在他面前，冷笑道：“何须改日，今日我便能替你做主，将这件事彻底了结。” 乔天君内心狂怒：“啊呸，你是想了结我吧！” 他不明白叶菩提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穷追猛打，难不成是梅山仙侣给出什么巨大的利益承诺？ 他终于在收起之前的色厉内荏，堆出一个笑容，说道：“不知道梅山仙侣给了阁下什么成承诺？只要阁下答应不再插手这件事情，他们给你的东西，我都加一倍。” 叶菩提说道：“他们给的你给不了。” 梅山仙侣好歹告诉自己关于长生教主的一些蛛丝马迹，你又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你能调动西北黑道帮自己对付长生教？ 这个也不现实，西北黑道现在正趁着战乱四处搞事，他们和长生教利益一致，怎么可能帮着自己对付长生教？ 叶菩提油盐不进，乔天君有些生气，说道：“阁下不要欺人太甚！虽然我不是你的对手，但这个江湖上总有比你厉害的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我与你素未谋面，你何必一定要置我于死地呢？” 叶菩提冷哼道：“只怪你自己太蠢，你要不说自己是魔菩萨的徒弟，我兴许是不会插手这件事情，但如今必须要斩草除根……你们都是黑道巨枭，用为民除害更妥当。” 乔天君脸色阴郁的看叶菩提一眼，一咬牙又冲出去。 只是这一次他却不是朝远方逃窜，而是直奔大门前的梅山仙侣夫妇。 如今情况很明显，叶菩提根本不受他的威胁和利诱，铁心是要杀他了。 既然明知是死路一条，他便准备拉上两个垫背的，至少也要给爱子报仇雪恨。 他一动身，叶菩提立刻洞悉他的意图，不过她并不着急。 梅山仙侣夫妇也不是泥捏的，两人都是天境五品的修为，也不至于废物到被乔天君一击必杀。 只是乔天君知道背后还有叶菩提这个巨大的威胁，他出手便是殊死一搏，全力以赴。 他的手掌泛着青色的光芒，脸色狰狞的抓向琴师。 他有把握一抓之下将琴师那纤细白皙的脖颈扭断，然后再趁势解决一旁的樵夫。 此番若非这对夫妇，自己何至于陷入此等险境？ 原本梅山仙侣已经置身事外，两人都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是没想过叶菩提会帮他们的，但没想到当这乔天君说出自己的来历传承之后，叶菩提竟然不准备放过他。 原来两人还有些旧怨，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虽然之前已经准备遣散家丁引颈待戮，但那是走投无路，能活下去谁不希望活下去呢？ 眼见着乔天君扑过来，樵夫脸色一变，立刻挡在妻子深身前，真气流转，直接迎向乔天君。 乔天君这一抓带着呼啸的破空声，宛如狮子搏兔，用尽全力，想要一招击杀。 樵夫则是以决绝的勇气挡在妻子面前，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挡下乔天君，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眼见着两人就要短兵相接，恰在这时斜里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恰到好处的捏住乔天君的手腕。 正是叶菩提在关键时刻及时赶到。 叶菩提一抓之下，乔天君只感觉有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从叶菩提的手掌中传出来，瞬间就将他的真气反震回体内。 真气倒冲，顿时让他气血翻卷上涌，忍不住口喷鲜血。 乔天君神色大骇，顾不得伤势，立刻将真气运转到极致，妄图挣脱叶菩提的束缚。 叶菩提的手指虽然修长纤细，洁白如玉，但握住乔天君的手腕却宛如铁钳一般，让让无论使出多少力气，用多少的真气冲击，都纹丝不动。 看着乔天君憋红的脸色，叶菩提猛然拉住他往自己怀里一拽，拽到一般又突然松手，变抓为掌，一掌印在乔天君的胸口。 澎湃的气劲从她手掌中涌出，将乔天君高高掀飞，然后重重砸落在地上。 落入泥泞的地面，乔天君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位移，巨大痛感传来，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溢出来。 更可怕的是叶菩提那一掌的气机涌入他的体内，在他的奇经八脉各处乱窜，疯狂的破坏着他的生机。 同样是天境一品的武者，叶菩提闻道境界时杀何渔夫还需要出剑，知秋之后虽不用出剑，但仍是需要费一番力气，如今她一只脚已经迈进谪仙人境界，再对付这样的武者，尤其是对方还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孤注一掷去袭击梅山仙侣，所以叶菩提已经可以做到一招制敌。 这一掌并未杀死乔天君，却也让他重伤倒地。 面对惊魂未定的梅山仙侣夫妇，叶菩提说道：“好了，他已经没有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了，人就交给你们处理了，要杀要剐也随你们心意了。” 看着躺在泥水中的乔天君，樵夫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 “不客气，我和他本来就有些过节，顺手为之。 ”琴师走上前来，说道：“今日多亏叶大小姐，不然我们夫妻定然难逃劫数了。” 叶菩提摆摆手，说道：“如果真得想要谢我，以后如果再有关于长生教的消息，就差人送到青州天海楼。” 梅山仙侣夫妇点点头：“好的。” 再看一眼躺在地上已经逐渐昏迷过去的，叶菩提牵过自己的马，说道：“这人是西北魔道枭雄，他的师父更是西北黑道的绿林扛把子，虽然被我杀了，但肯定还有许多喽啰，你们要小心，最好是斩草除根。” 叶菩提自己是不怕乔天君活下来报复自己的，他就算能找来整座西北黑道上的人物，也未必够叶菩提一个人杀的，但是梅山仙侣夫妇不同，若是让这乔天君活下去，他们两人是必要完蛋的。 这夫妇也不是蠢人，听闻叶菩提的话，点头说道：“明白。” 她牵马而行。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琴师叹道：“这位叶大小姐的武功是越来越高了，她才多大年纪啊。” 樵夫说道：“她本就是修行天才，若是生在中原，怕是早就名满天下了。” “其实她现在已经名满天下了。 ”琴师笑道：“胭脂榜第一美人，艳冠天下啊。” “她这样的人未必在乎这么个名声，或许还会很反感呢。 ”“这世间还真是奇妙，许多女子爱美，但老天却给她们生的普通，这姑娘明明是个武痴，偏偏却生的如祸水。 ”两人一阵八卦，然后才庆幸道：“无论如何，她都救我们一命啊。” 琴师说道：“这姑娘看着冷酷，其实也是心善的。” 樵夫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碧落天之事，我们本就有愧，她不但不追究，此番还出手救我们性命，这番恩情我们总要报答。” 顿了顿，他看着妻子，说道：“我想把那件东西送给她，表示感谢，娘子觉得如何？” “你是说？”琴师犹豫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樵夫说道：“还是有些犹豫啊。” 他说道：“杜老九以为我们是想要归隐山林才离开长生教，实际上咱们却是因为这东西，长生教如今还在疯狂的寻找它。” “起先咱们留着它，是因为有乔天君这个威胁，如今乔天君已经被拿下，你我再不受威胁，真正可以做到归隐山林了，留着它有何用？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你我的实力并不足以保护它，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若是让长生教得知，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我们。 ”“把这东西送给叶大小姐，一方面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一方面也是将这个隐患去除，自此之后，天大地大，你我夫妻总算可以真正的逍遥自在，岂不是比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利来的舒坦？”琴师莞尔一笑，靠在他的肩头，说道：“夫君说的对，我都听你的。” “那好。 ”樵夫说道：“取了东西，你我亲自将东西送到青州天海楼，如何？” “何不追上去？”“算了。 ”樵夫说道：“眼下还是先解决这个大仇人再说，万一让他缓过气来，到时候叶姑娘不在，你我可就真危险了。” 琴师点头应允，转而看向躺在地上的乔天君。 她虽是女子，但同样是武道高手，大半生在江湖上漂泊，见惯生死，自然不会有普通妇人那般妇人之仁。 看着乔天君，她说道：“此人实在是该死，这些年被他逼迫的，我们不得不加入长生教求生，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敢要个一儿半女，这些都是拜他所赐，今日终于是可以结束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他们夫妇成亲已经二十年，夫妻和睦，琴瑟和鸣，但就是因为乔天君的原因，一直不敢要孩子，生怕因此而连累到自己的孩子。 这对他们夫妻来说无疑是地狱般的煎熬。 如今终于可以手刃此人，以后再也不受这种威胁，琴师只觉得通体神清气爽，连阴霾的天气在她眼中也变得明媚许多了。 说着便是一弹指，一道凌厉的气劲从她指尖及射而出，射入乔天君的腹腔。 昏迷中的乔天君闷哼一声，暗红色的血液从他肚子中殷出来。 同样的樵夫也上前补上一掌，一掌拍在他的额头，彻底了结他的性命。 乔天君一代魔道巨枭，在西北黑道上也属于呼风唤雨的人物，门下徒子徒孙无数，但如今却死的如此窝囊，也算是报应不爽。 叶菩提离开梅山仙侣夫妇的府邸，继续北上。 此时她还不知道梅山仙侣因为她的这次出手心生感激，继而会给她送来一份意外的礼物。 牵马走在官道上，两边都是雨后青翠欲滴的禾苗，耳边不时传来蛙鸣，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 这种感觉让叶菩提的心境愈发宁静，她仿佛看到禾苗抽条生长，仿佛看到青蛙鼓腹高歌，就连那远在天边的彩虹，此时在她眼中已经是触手可得，她已经逐渐融入画面。 很少会笑的她，脸上也不自觉出现一丝温和的笑意，绝美如仙。 叶菩提一步步行走来，脚上竟然不沾点滴泥水。 她并未刻意施展任何武功，但她的脚下却绽放出一朵朵转瞬而逝的金莲。 一步一生莲。 官道两旁不时有行人路过，但所有人都是对走来的叶菩提视而不见，仿佛是看不到她一般，但又都会下意识从她身边让开，直到走出许久之后才会反应过来，然后猛然回神，却发现早已经不见叶菩提的身影。 她已经彻底融入天地！ 第355章 谪仙之境 在叶菩提的感知之中，远方的天地，近处的山水，皆是触手可得。 仿佛举手投足之间，她就是这天地间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受，她能感受到身边经过的每一个行人的喜怒哀乐，但是无论在强烈的情绪都无法感染她，她就像是台下的观众，看着台上的众人在表演。 不以物喜。 她的脑海中同时闪过自己数十年的人生，有前世的辛勤忙碌，有这一世的爱恨情仇，一幕幕如定格的胶片般在她脑海中闪烁。 她的情绪终于有些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仿佛是一片汪洋大海中投入一颗碎石，只能溅起轻微的浪花。 不以己悲。 当她彻底再也感受不到一切外界和自身的情绪的时候，她终于从这种感悟中走出来。 眼前仍是雨后初晴的景象，行人、麦田、远山、彩虹，一切如旧。 叶菩提也是一切如旧，只是脸色要比任何时候都温和，周身仿佛有着一种名为神圣的光环，甚至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世界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充满色彩和生机。 融入天地，走出天地，她还是她，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再回首，蓦然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十里，但是在她的感知之中，自己只是看了一眼彩虹，听了一声蛙鸣，闻了一下泥土的清新。 但仅仅是这一看，一听，一闻，她已经与之前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其实目睹海上生明月的她早已经迈入半步谪仙人的境界，晋升谪仙人是早晚的事情，但仅剩下的临门一脚却不知道会在何时迈出去。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水到渠成，让她迈出最后一步。 她还没有掌握第九剑阙，但她的心境已经真正进入那数百万江湖人梦寐以求的谪仙人境界。 算上长生教主，如今江湖上已知的共有十位谪仙人，而叶菩提毫无疑问已经成为第十一位谪仙人！除过苏步雪以外，她是世间仅存的女谪仙。 当然，如今她的是心境已经到这个境界，但修为还有一丝丝的欠缺。 简而言之，她还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让自己彻底在这个境界站稳脚跟。 那么原本她是要挑战贺楼佩逼迫自己进阶，如今却是要换成与贺楼佩大战来锤炼新晋升的境界了。 她本就是修行天才，又已经进入半步谪仙人的境界，随时可以突破到谪仙人，能有今日之机缘也属正常。 感受到自己比之前运转还要迅捷无数倍的气机，感受到自己每一次呼吸吐纳都会让丹田源源不断汇集真气，叶菩提终于明白自己确确实实已经迈过那一道门槛。 这一种和之前天差地别的感觉。 不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 此番北上，她答应贺兰明月要活着回去，但贺楼佩又岂是易于之辈，她虽然答应一定活着回去，但事实又岂是她能掌握的？ 来之前，她甚至已经做好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 但如今心境达到谪仙人境界，叶菩提才终于确定自己不会食言了。 当然，她要挑战贺楼佩的目的是不变的，只是这一场战斗的意义已经改变。 当她从晋升的感悟中走出来时，不再与天地融为一体，四周的行人终于注意到她。 很多人都感觉到莫名其妙——身边路过如此一位美人，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自己什么时候眼瞎的？ 汇聚到叶菩提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许多人都放慢脚步，有意无意跟在她身边，仿佛要参拜一位神明。 叶菩提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初进阶，属于谪仙人的特殊气场在影响着周围的人，她还不能很好控制。 于是她一拍自己的坐骑，任由它向远方驰骋。 与此同时，茱萸剑发出清脆的凤鸣声，自动从剑鞘中飞跃而出，直直冲向九重云霄。 叶菩提轻轻一拍空无一物的剑鞘，轻笑道：“风云动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原本已经初晴的天空竟然在刹那间风起云涌，仿佛又有倾盆大雨而来！世人也分不清这是巧合还是因为她而出现的异常。 叶菩提一己之力，当然做不到如此神迹，但眼前这一幕也却是和她有关。 时来天地皆同力，融于天地，可以借力。 一剑入九霄，搅动风云变幻，如此而已。 抬头看看那早已经不见踪影的茱萸剑，叶菩提轻笑一声，同样扶摇而起，一瞬间直直飞入九重云霄，穿透乌云。 一缕阳光从她飞跃的地方照耀下来，宛如神灵下凡时的神圣通道。 目睹这一幕的路人纷纷跪地膜拜，口称神仙。 叶菩提一口气飞到云海之上。 万道光芒洒在云海上面，浮光跃金，此情此景之震撼，叶菩提已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更远方，茱萸剑朝着她飞来，宛如一个兴奋的孩子一般，围绕着她疯狂旋转。 叶菩提轻轻按住茱萸剑，笑道：“依稀记得上次飞跃到云海之上还是十年前，那是爹爹带我上来，如今我却已经能自己上来了，御剑天地之间可谓之剑仙。” “如果爹爹能看到这一幕，肯定会非常开心吧？”“我没让他失望啊。 ”仿佛是感受到主人的心境，茱萸剑也是一阵凤鸣。 叶菩提反手将茱萸剑送回剑鞘，说道：“现在，我们去宰了贺楼佩！” 言罢，她的身躯入一道利箭，朝着远方结激射而出，刹那间已经不知道跨越多少距离。 第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御剑飞行，叶菩提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不时在云海之中穿梭。 偶尔惊鸿一瞥从云层下方出现，有幸看到她身影的人大多数还有以为自己眼花，待仔细揉揉眼睛再去看，却早已经不见叶菩提的踪迹。 当她最后一次从云海中钻出来时，下方出现的是一座雄奇无比的大城。 看着豆腐块一样的城市，以及那城市中入蚂蚁般的行人，叶菩提说道：“原来已经到幽州城了。” 既然到幽州城，叶菩提便直直往下放落去。 她的目标是燕王府。 一段时间不见，也不知道李誉和李安贞这对姐弟如何了……自大雍和鲜卑开战，整座燕王府都如同一台战争机器一般疯狂运转起来。 燕王李策亲自坐镇边关不说，世子李誉同样被带到边境，此番大战他亲领一军，人数不多，只有一万人，但却是一支精锐骑兵。 开战以来，他已经带领着这支骑兵打过数次的偷袭和驰援，亦在军中闯下赫赫威名。 相对于坐镇边关的李策、李誉，作为郡主的李安贞就要忙太多了。 王爷、世子都上战场，但幽燕数州之地总要有人负责吧？前线所需要的粮草辎重总要有人负责吧？ 这些事情谁来统筹？ 当然是郡主李安贞了。 李策和李誉之所以能在前线放手打仗，就是因为李安贞将后院的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 此番战争是分成东、西、中三线同时进行的，但三线之中幽燕的仗打得最漂亮，除过辽东以外，境内也最为安稳。 这一切都是李安贞的功劳。 她这个天下第一才女可不是靠着赏花赏月，吟诗作对得来的。 处理内政、筹备物资、后勤管理、情报联络，李安贞都能处理的非常好。 幽燕当地，不少百姓都称之为巾帼宰相。 宰相要日理万机，李安贞如今也差不多。 每日要处理如山的案牍，她已经连续两个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如果不是她有着天境四品的修为，早就已经累趴下了。 今日又是处理完关于粮草辎重的事情，她从案几上起身，活动一下已经酸痛的手腕和脖子，然后默默运转一遍真气，驱逐身上的疲惫。 然后吩咐人将她批复好的公文全部快马加鞭送往各处，这才走出父王的书房。 外面雨已经停了，但天色还是非常阴沉。 李安贞正准备呼唤丫鬟给她准备晚饭，这时有一卫兵匆匆跑来，人未到，已经高喊道：“殿下，辽东八百里加急！” 李安贞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让丫鬟准备晚饭，快走几步说道：“拿来！” 那卫兵连忙奉上一封密信。 李安贞拆开迷信，迅速浏览一遍，然后眉头紧锁。 思量片刻，她沉声道：“甲一！” 不知在何处突然有人出声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如今王府还有几位闻道境界之上的高手？”“回殿下，王府的两位知秋高手，一位跟随在王爷身边，一位跟随在世子殿下身边，六位闻道境界高手，也只有我和甲五在府中，”李安贞沉声道：“那好，你找甲五过来，我要你们两人立刻去辽东一趟。” “不可。 ”甲一说道：“王爷留下的命令是让我们两人保护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您半步，您一人身系幽燕数百万百姓的安危，万不容有失，恕甲一无法从命。” 深吸一口气，李安贞说道：“我自己修为不弱，一般人想要对我不利也不是那么容易，另外你们走后我会立刻让墨岭剑斋派高手过来坐镇的，所以我的安全你们不用操心。” 甲一仍是不为所动，毕竟他是被燕王李策下过死命令的，说道：“墨岭剑斋的高手大都也已经派出去，除非是钟离斋主亲至，否则他们是没有什么高手的。” 李安贞怒道：“那边我便让钟离斋主亲自来，他是我外公，不可能不来，这总行了吧？” 这一场战争，大雍和鲜卑不仅是战场上的较量，同时也是江湖高手的较量，无数的高手出动，或是刺杀，或是传递情报。 这些江湖高手大多数都不会出现在正面战场，但他们同样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因此曾有这无数高手的燕王府和墨岭剑斋都已经有许多高手撒到边境之上，打探着情报。 如今的燕王府虽然还有不少人，但李安贞如今需要的是顶尖高手。 正在僵持之中，李安贞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郡主，好久不见。” 李安贞微微一愣，然后抬头看去。 正好看到叶菩提宛如仙人一般从天而降，飘然落在自己身边。 看着突然出现的叶菩提，李安贞脸色大喜，连忙上前拉着叶菩提的手，说道：“我的好妹妹，你来的可太及时了。” 叶菩提有些发懵，不禁笑道：“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以前李安贞都是称呼她为叶小姐的，后来两家的话题挑明，她则是改口称呼为菩提，如今却是一上来叫妹妹，叶菩提也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了。 李安贞拉着她的手，说道：“对，有事，我正头疼呢，你就出现了，你可真是我的救星，这件事也只能拜托你了。” 叶菩提说道：“你说。” 燕王府这父女三人对自己确实不错，无论他们是否是有什么目的，还是出于亲情的羁绊，总归是没有亏待过自己，所以李安贞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只能能帮得上，叶菩提自然不会推辞。 李安贞先是对暗中摆摆手，说道：“你可以退下了。” 于是隐藏在暗中的甲一便立刻退下去。 甲一的存在是瞒不过叶菩提的，同样他也能感受到叶菩提身上散发出来的惊人气势。 不过看郡主的态度以及称呼，这位姑娘的来历怕是不简单，而且郡主的意思很明显是想把之前的事情托付给这位姑娘，于是他就识趣退去。 这位姑娘的修为之深，实乃自己平生未见，她出面自然比自己和甲五联手都要强出无数倍。 待到甲一退去，李安贞这才说道：“有一件很棘手也很麻烦的事情要拜托你。” “直说，你我不用客气这些。 ”于是李安贞解释道：“我们王府在高丽那边留下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但如今高丽已经倒向鲜卑人，那颗棋子也被发现了，他手中掌握着非常重要的资料，是我们燕王府在关外半个谍报网人员的名单。” “这个名单绝对不能落在鲜卑人手中，不然我们关外的半个谍报网都要完蛋，那么对前线的战事也是有着极大的影响，甚至会影响战争走向。 ”“如今高丽人正在四处搜捕他的下落，但是还未找到，听说鲜卑那边也派武道高手过去协助了，所以我们一定要抢在鲜卑人和高丽人之前找到他！”“王府的高手都已经派出去，如今我是无人可用了，正好你来了，所以我想拜托你去一趟高丽，找到那个人，能救出来就救出来，救不出来就……”她的意思自然是杀人灭口。 顿了顿，她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在我们的人去之前，他已经被抓到，所以我需要派一个绝顶高手过去，可以把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更加血腥了——知道名单的人都要被灭口！ 第356章 开京 “没问题。 ”叶菩提应道。 此番她北上挑战贺楼佩，本也不急于一时，既然李安贞拜托她这件事情，她便也答应下来。 李安贞又说道：“我待会将那人的姓名信息，相貌特征都告诉你，但那人现在已经不在原来的住处，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找。” 叶菩提点头道：“高丽我还是比较熟的。” 前些年她初出茅庐，挑战的便是高丽各大武道高手，至今高丽江湖上还有着关于她的传说，她对那边也比较了解。 于是李安贞详细告诉她那人的姓名、相貌，以及之前的住址，还有接头的暗语。 叶菩提默默记在心里，说道：“那好，我这便去吧。” 李安贞又说道：“对了，你突然来王府，是有什么事吗？” “一件小事，我要去杀贺楼佩。 ”李安贞蓦然瞪大眼睛：“这叫一件小事？” 她晃晃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你了，不过你要找贺楼佩，去辽东正合适，根据我的消息，贺楼佩如今正在辽东活动，似乎是在帮破六韩部做一件什么事情。” “是吗？”叶菩提嘴角微微扬起，说道：“那倒是省去我的一番功夫了。” 李安贞又道：“虽然你很厉害啊，但贺楼佩可是谪仙人呢，而且破六韩孔雀也在那边，你一个人行吗？” 叶菩提说道：“打不过我也会跑啊。” 李安贞也不再多劝，她知道叶菩提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做事也有自己的考量，既然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是考虑过后果的。 看看天色，李安贞说道：“天色晚了，我让人去收拾房间，还住你以前住的小院吧，明早再去辽东。” “不用。 ”叶菩提摇头拒绝：“既然事情紧急，我也不多停留，这就出发，这件事情早点解决，前线的战事才能稳定下来。” 说完一拱手道：“多保重，告辞。” 她的身形冲天而起，眨眼间就消失在天际。 李安贞抬头仰望着叶菩提消失的方向，好半天才后知后觉道：“原来她已经是谪仙人啊，难怪你敢去挑战贺楼佩。” 随即她又有些兴奋的自言自语道：“在她之前最年轻的谪仙人是谁？风满庭？太久远了，应该是顾青城吧，二十八岁进阶谪仙人，她今年才多大？二十还是二十一呢？” 说着她眼神中又有些羡慕。 她也是难得的武道天才，三十岁之前进阶谪仙人是不可能的，但努力下去，用一生去努力也不是没有机会。 但她可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她还是燕王的长女，还是掌握很大权力的郡主，这注定她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武道修行之上。 谪仙人什么的，必然是和她无缘了。 不过一想到这么厉害的谪仙人还是胭脂榜第一美人，她就觉得有趣。 这么多年，胭脂榜上的美人无数，但才出过几位谪仙人？ 三十年前苏步雪也曾登上胭脂榜，虽然不是第一名，但也是名动天下的大美人。 再后来她进阶谪仙人，成为三百年来唯一一位同时登顶武榜和胭脂榜的女子。 苏步雪当然是天才，甚至是天下女子在武道巅峰的代表，但她两榜都没有登顶第一。 然而现在看到叶菩提，李安贞却觉得她是有这个潜力的。 胭脂榜人家已经第一，武榜虽然还不是，但她能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成为谪仙人，成为继风满庭之后最年轻的谪仙人，未来超越顾青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未来也不知道会惊掉多少人的眼球呢。 最重要这姑娘还是自己的表妹。 她这一生见过的谪仙人不少，但和燕王府走的近的只有外公钟离图，如今能再多一位，李安贞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说出去也很有面子诶，谪仙人又不是大白菜。 但是很快转念一想，叶菩提进阶谪仙人，那就意味着她很可能要去墨岭剑斋了。 或许这趟从辽东返回来就该是她去的时候了。 一想到叶菩提和钟离图见面时的场景，李安贞又觉得一阵阵头疼。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家人难道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但想想叶菩提和钟离图的性格，又觉得这样不太可能。 这件事情，她也只能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了。 毕竟就连父王提起这件事情，也是一脸的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去评论。 很多时候家事比国事都要难处理。 唉，如果叶菩提是出生在墨岭剑斋就好了，以她的身份、天赋，必然能得到最好的培养，成就不会比在碧落天低的。 那样未来墨岭剑斋很可能取代太白剑宗，再度恢复武林圣地的位置。 可惜这一切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一同胡思乱想，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天空又有雨落下来。 冰冷的雨滴拍在她的脸上，李安贞才终于送神游天外回神。 暮色下，丫鬟走过来，小声对她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李安贞随着丫鬟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路上雨越下越大，花园的池塘中荷花被风雨摧残的飘摇残破。 此情此景，李安贞没有多少备春伤秋的感觉，只是觉得庆幸。 前些日子大旱，眼见就要颗粒无收，如今连续两场及时雨，可谓是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李安贞当然要开心庆幸。 唯一担忧的就是叶菩提似乎没有带雨伞，这么的大雨……随即她又自嘲的笑起来，摇头道：“她可是谪仙人啊。” 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所以才没办法全神贯注，容易胡思乱想。 希望一切顺利吧，这场战争很可能持续好几年，自己要做的事情还非常多呢。 暮色下，她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这一场夜雨丝毫不能影响到叶菩提。 因为御剑飞行的她已经出现在云层之上，下方是电闪雷鸣，乌云滚滚的滂沱暴雨，上方却是月照天穹的满目银辉。 这等景象，凡夫俗子穷极一生也不可能看到。 某一刻，叶菩提觉得追求武道巅峰无需太多理由，仅仅是眼前的一幕已经足够了。 世俗的名利纷争，王朝兴衰，在雄奇壮观的大自然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从幽州到辽东一千余里，辽东地域辽阔，到高丽境内仍有一千余里。 两千里路，往日叶菩提赶路需要数日时间，但如今御剑飞行，不过一夜。 这种感觉让她体会到前世坐飞机的感觉，只是此情此景远非坐在机舱内透过舷窗眺望所能比拟的。 太阳从云层中跃迁出来，万道朝霞洒下来，橘红色的云海迅速翻腾，衬托得叶菩提仿佛是正在赶赴瑶池盛会的仙境宫娥，雍容大气，不染尘埃。 云层逐渐散开，露出下方大地的面貌。 叶菩提曾多此往来高丽、新罗、百济三地，自然认得出自己这是已经来到高丽地界。 于是在一处无人的地方落下来。 像她这样从天而降的人，在高丽几乎是闻所未闻，若不找个僻静之处，怕是会引起轰动。 不说在高丽，便是有数位谪仙人的大雍境内，老百姓见她白日飞升，也有无数人跪下来叩拜，把她当作神仙。 叶菩提来高丽寻找李安贞口中的密谍当然不是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这人是有几处秘密据点的，叶菩提首先要去的便是这些地方，若是没有找到人才会想其他的办法。 其实这趟高丽之行，燕王府还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不仅是因为她武功高绝，更重要的是她还精通高丽语。 既然高丽王已经倒向鲜卑人，那么一旦有中原高手出现在这里，很定会引起注意。 叶菩提精通高丽语，在乔装打扮一番，一般也就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力。 她如今落下的地方，是一处矮山脚下，四下无人，只有一条泥泞的土路通向远方。 辨别一下方向，叶菩提便朝着高丽的都城开京走去。 开京城内有这人三处藏身地点，如果他不在这里，那就再去其他地方。 这个时代的高丽还很穷，不过比更穷的扶桑还是要强出一些，这主要是因为高丽接受中原的影响较扶桑深一些。 只可惜这一代的高丽王是个自大的蠢货，受人蛊惑，竟然选择倒向鲜卑，预谋染指辽东。 明眼人都明白，这场战争无论大雍胜出还是鲜卑胜出，都不可能让高丽人分的一分一毫的好处。 这两大帝国又有哪一个是他们得罪起的？ 他们现在不选择作壁上观或者暗中发展，竟然跳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但是已经利欲熏心的高丽王已经顾不得这些，他已经被鲜卑人的武力威胁以及许诺的空头支票冲昏头脑。 他甚至以防卫的名义向碧落天大肆购买军械，用以扩军。 对于这种穷兵黩武的君王，碧落天当然是非常欢迎了。 他自己作死不说，还能让碧落天赚钱，何乐而不为？ 这可是重量级客户，因此碧落天不仅答应帮高丽造军械，价格上甚至还有优惠，就是想让他们多买一些。 毕竟以后的高丽前途堪忧，这样的客户可不好找了，能遇到一个自然要好好赚一笔。 之前江山剑炉错过开炉时间，本应该等到十年后再开炉，后来之所以选择继续开炉，就是为向高丽人展示他们精湛的锻造技术。 半岛三国，高丽已经注定前途黯淡，未来这里由谁说的算，那就要看这场战争结束后，胜利方选择支持新罗还是百济了。 虽然叶菩提知道高丽已经没有太大前途，但高丽国内可不是这般景象。 如今的高丽非常热闹，各处都在募兵屯粮，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按照鲜卑人的许诺，一旦他们攻破长城，高丽就会出兵向东，到时候鲜卑人会协助他们征服辽东，等到彻底吞并大雍，就以长城为界，辽东之地尽归高丽。 辽东之地等于数个高丽国，这份诱惑太大，高丽王的野心被彻底引诱出来。 高丽人在他们的王的召唤下，已经逐渐狂热起来，便是国内还有部分士大夫阶层反对，但也是也架不住更多被勾动野心的人的推动。 叶菩提在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买了一套高丽女孩常穿的服饰，然后又准备一个斗笠戴上，如此只要她不露脸，混迹在人群中也没有多少人会过多关注她。 她本也不是专业的密谍，目前能想到的伪装只有这些，如果未来还会遇到什么麻烦，那只能见招拆招了。 从她买东西的小镇到开京有八十多里，为方便进城，叶菩提掏银子搭上一个菜贩子进城的牛车。 两人分别坐在牛车的两边，菜贩子一边赶车一边和她聊天。 这是一个很健谈的人，话里行间都透露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其实在鲜卑征服大如者室韦之前，高丽的发展还算不错，依靠着大雍朝廷开发辽东的机遇，他们的发展是超过扶桑以及相邻的百济和新罗。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激发高丽王将富饶辽东占为己有的想法，再加上鲜卑人威逼利诱，他自然就改变了。 但这些老百姓是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生活就要改变了。 面对健谈的菜贩子，叶菩提也是能对答如流，并未引起对方的疑惑。 中午的时候，高丽的都城开京出现在叶菩提眼前。 这是一座还算不错的大城，城墙、护城河、瓮城等等都是仿照中原而建，四处城门都有兵丁把手，进出的高丽人也不少。 以前来往高丽的中原人很多，但如今却少很多，只剩下高丽人自己，因此进出城的高丽人多是农夫、苦力，少见衣着华美的商贾。 好在叶菩提已经换上高丽人的服饰，又是跟着菜贩子进城，倒是没有引起守门下兵丁们的注意。 只是在路过城门时，叶菩提被城墙上的一张通缉告示吸引住了。 原本无他，这告示上通缉之人正是自己此番要找到的人。 此人名叫崔大升——当然，这是他在高丽行事的化名。 告示上说这崔大升乃是最近在开京连续盗抢大户的江洋大盗，有发现其行踪者要立即上报官府，上报者重奖，知情不报者重罚云云。 看到这告示，叶菩提倒是有些轻松。 告示没有揭走，那说明崔大升还没有被人找到。 这样一来他很可能还藏身在自己所知道的几个藏身点之一。 虽然李安贞说是万不得已要杀人灭口，以防名单外泄，但如果能救还是要救的，毕竟他对于燕王府来说还有很大价值。 便是这样，叶菩提随着菜贩子进城，然后找个机会自己独自离开。 第357章 崔大升的倒霉之旅 开京不算太大，处处都能看到中原的影子，模仿风格浓厚甚至超过扶桑。 若非满大街叫嚷着高丽语，这里似乎和普通的中原郡城也没什么区别。 叶菩提对开京还算熟悉，李安贞告知的崔大升在这里的三处藏身地点她都知道地方。 进城之后，她假装逛街，有意无意便往南城走去。 南城是一片低矮的民宅，巷子拥挤，气味难闻。 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叶菩提在蜘蛛网一般的小巷子中兜兜绕绕，最终来到一处小巷子尽头的门户前。 轻叩门扉，里面却是长久的安静。 眼见四下无人，叶菩提便飞身一跃进入院中。 不算大的小院显得很破败荒凉，主屋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扭断大锁，叶菩提推开门，一阵尘烟迎面扑来，叶菩提轻轻一挥衣袖，隔离开这尘烟。 然后她迈步走进这里。 很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地上、桌面都剂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再看其他屋的布置，厨房中锅碗瓢盆摆放整齐，卧室里床铺折叠整齐，只不过都落一层灰。 这就说明这里不但很久没人住过，崔大升最后待的地方也不是这里。 眼前这明显是主人收拾妥当才离开的，但是按照消息，崔大升当时身份泄露，面对着高丽和鲜卑的追捕，是匆忙中逃走的，不可能还有心情收拾这些。 于是一无所获的叶菩提只好离开，去往下一个地方。 从城南的民巷出来，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 开京当然也是有宵禁的，所以为了不引起给别人的注意，叶菩提便先在开京城内寻找一家客栈住下来。 她只是开好房间，然后就离开。 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她去另外两个地方看看了。 这两个地方，其中一处在城东，是一处酿酒坊，同样也是人去楼空。 剩下最后一处地方，这也是崔大升常住的地方。 他在开京伪装的身份是一家钱庄的掌柜，如今身份暴露，这家钱庄的老板一家早就已经被控制起来，而他常住的地方也早已经被钱庄的老板知晓。 也就是说这处地方其实是最不可能的。 但是叶菩提还是准备来看一下。 没想到一来之下，确实有些新的发现。 远远看去，崔大升的这场宅院外面围满带着兵器，全副武装的高丽士兵，路过的行人都会下意识绕开这里。 这道这严阵以待的场景，叶菩提倒是好奇这院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高丽派这么多人过来。 于是她寻找到空隙，悄然溜进去，没有惊动一个高丽士兵。 不大的庭院里面却有不少的高丽高手。 这些人都是高丽王的大内护卫，为首之人更是护卫统领尹光显。 这尹光显还有另一层身份，那便是高丽第一高手尹良阙的亲弟弟。 他虽然不如尹良阙这般天才，但也已经修至闻道境界，是高丽王极为倚重的大内第一高手。 此番崔大升的下落极为重要，所以高丽王直接就让尹光显来接手这件事情，全权负责调查崔大升的下落。 其实自崔大升身份暴露然后逃走下落不明，到如今也不过过去两日时间。 消息是以八百里加急送到燕王府的，任谁也想不到叶菩提仅是一夜之后就能赶到开京。 这处宅院是崔大升逃走之前的住所，因为逃走的匆忙，许多地方都没有来得及收拾。 尹光显接手这边的事情之后，便直接让人将这里围起来，仔细搜查之后没有太多收获，便当作是临时的办公地点，无数人力洒向高丽的四面八方，仔细搜查这崔大升的下落，一旦有消息传来，他便会在这里思考崔大升到底会逃向哪个方向。 叶菩提潜入进来的时候立刻便发现尹光显，但是尹光显并没有发现她/她收敛气息，宛如一只悄无声息的猫咪一般躲藏在暗处，观察着尹光显的一举一动。 她想趁着尹光显不备，然后搜寻一下这处住宅。 但是她不知道尹光显已经把这里当作大本营，直接在这里办公，因此等到月上柳梢头，仍没有看到尹光显想要离开的意思。 于是她准备离去，明日找机会再来。 也就是在她即将离开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大门推开，一个护卫匆忙跑进来。 尹光显正在院中的树下石桌上喝茶，眼见到那护卫，立刻放下茶杯，连忙问道：“可有消息。” 护卫说道：“有了。” 听到有了两个字，不仅是尹光显精神一振，躲在暗中的叶菩提也是心中大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自己早就应该来盯着高丽人的。 高丽境内自己是来过几次，但论及对环境的熟悉，自然远远还赶不上人家土生土长的高丽人。 而且对方又是高丽朝廷，明显掌握着比自己更详细的资料，查找起崔大升来，绝对不比自己这个知道几处秘密藏身地点的人慢。 自己只需要跟在他们身后就可以，一旦他们抓住崔大升，自己就可以出手，能救则救，不能救也就只能下手除掉了。 这种跟在高丽朝廷后面行事的想法也只有已经是谪仙人的叶菩提敢想敢做了。 换做其他任何人，没有找到崔大升之前就一定会被尹光显发现行踪的。 护卫递给尹光显一张资料，尹光显快速浏览一遍。 在暗中的叶菩提也想看看那纸上写的什么，可惜由于角度问题，她只能看到尹光显的后背，纸上的内容是一个字也看不到。 看完消息，尹光显显然很兴奋，一巴掌将纸张拍在石桌上。 整张石桌应声而随，那张纸也化为纸屑。 尹光显大笑道：“好一个狡猾的崔大升啊，我以为你会绕道南下，然后取道新罗回中原，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直接北上，这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吗？” “但是这里是高丽，任凭你多狡猾，也不可能逃脱我们的手掌心的！”说着他霍然起身，吩咐道：“立刻点齐一百护卫，随我一同北上柳京！” 柳京？ 叶菩提对这个名字也不陌生，高丽将都城定在开京，但是同将柳京定为西京，是高丽的第二京，地位类似于中原大雍的洛阳。 柳京是在开京的北方。 也就是说崔大升是直接北上的？ 他的身份泄露，高丽人想要抓捕他，肯定要考虑他接下来会去哪里。 他是燕王府的人，自然是要回燕王府，但很明显高丽人也知道他的想法，所以直接北上很可能被高丽人截住。 最佳的办法自然是先南下，南下走海路回中原，这样高丽人还在北边堵他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中原了。 但是！尹光显明显是猜到他会南下的想法，所以提前已经在南边布置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然而崔大升作为王府重要的密谍，心思也是很敏锐的，他猜到尹光显已经猜到他的心思。 所以反其道行之，仍是选择直接北上。 这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显然是崔大升更胜一筹，所以在他逃离开京两天之后，尹光显仍是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只可惜这里毕竟是高丽地界，柳京又是第二京都，所以他抵达柳京之后还是不小心暴露出身份。 如此尹光显才明白过来崔大升竟然已经到柳京了。 要是消息再晚一天传过来，那崔大升很可能已经逃到辽东都护府了。 一想到自己在这场心理博弈上竟然输给对方，尹光显就觉得愤懑不已。 他点起一百护卫骑士，直接星夜兼程赶往柳京，要亲手将崔大升擒拿下来。 一百骑兵在尹光显的带领下风驰电掣地离开开京，如旋风一般朝着柳京而去。 在他们看不到的高空之上，叶菩提同样御剑飞行跟在他们身后，速度丝毫不差。 此番也幸亏是自己前来，若是换做王府其他的高手，等到抵达开京的时候，怕是崔大升早已经被尹光显抓住了。 天亮之前，尹光显一行人终于看到柳京城的城墙。 但是他们并没有进城，反而是绕过柳京城，继续朝北方而去。 距离柳京城二十里，有一座小镇子，人口千人，如今崔大升便是藏身在这里。 说来他也是倒霉，原本他已经成功骗过尹光显，眼看着再有一日时间就能离开高丽，来到原本大如者室韦控制的地盘，然后再有一日就能回到辽东都护府。 只要他回到辽东都护府，他就是安全的。 但是他逃走的时候非常匆忙，几乎是只带些散碎银两，其余什么都没带。 这一路上他是专挑偏僻的地方走，一直没有被人发现，但两日时间，他早已经饥肠辘辘，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荆棘挂的破破烂烂。 不得已他只好找到柳京附近这座小镇休息。 他没敢住客栈，而是找到一户农家借住，准备吃饱喝足，休息一晚再上路。 这户农家以种田、打猎为生，夫妇两口都不识字，更不会想到他们收留的这人竟然会是个通缉犯。 虽然柳京距离他们的小镇只有几十里，但这对夫妇一年到头来也不会去柳京几次，更不能发现贴在柳京城内的告示。 但好巧不巧，崔大升住进这家人的下午，主人家的小儿子便生病了，镇子上的老郎中看不了，男主人只好抱着小儿子进城寻找郎中。 进城寻找到医馆，医师几根银针扎下去，他小儿子的病情控制住了，男主人也发现贴在医馆墙外的通缉告示。 他虽然不识字，但能认得出告示上画的人像。 嘿！这不就是自己家里收留的那个落难的人吗？ 他向周围人打探告示上写的什么，这才明白自己收留的竟然是一个江洋大盗。 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去官府报官。 柳京当地衙役贪功，一方面向开京的尹光显急报，一方面却让那农户带着他们去抓人。 那农户担忧自己家人的安危，便二话不说带着衙役们去自己家里。 彼时已经是深夜。 崔大升休息到半夜就不敢在休息，深怕夜长梦多，因此夜半三更悄然起床准备开溜。 然后他就发现被农户带回来的衙役们。 登时心惊肉跳，连忙从后院翻墙逃走。 衙役们闯进农户家，没有找到崔大升，但发现他之前睡得床铺还是温热的，断定他跑不远，便也跟上去，然而到天亮还没有回来。 所以当尹光显来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已经被崔大升溜走的地方。 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柳京官府众人以及满目茫然的农户一家，尹光显暴跳如雷，怒道：“一群蠢货！蠢货！” 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没办法，尹光显可是王上身边的红人，位高权重，他们这些柳京的地方官员也得罪不起。 咆哮一通，尹光显冷声问道：“往哪个方向跑了？” 有人说道：“往东北方向跑了。” 尹光显一扭头，沉声说道：“追！我不信他两条腿还能跑过我们四条腿！” 于是一百人的骑士又跟着他匆忙出发。 在尹光显出现在小镇上的时候，叶菩提已经落下来，隐藏在暗处偷听他们的说话。 得知崔大升竟然又逃走了，不禁觉得有趣，这个崔大升当真是命不该绝，这都能让他跑掉？ 既然已经得知崔大升的逃跑方向，叶菩提这一次可就不会跟在尹光显身后了。 她第一时间离开，朝着东北方向追去。 东北方向是连绵的大森林，山高林密，也不知道有多少毒虫猛兽，穿越过这片原始森林，则是可以抵达破六韩部控制的地盘。 崔大升也是被逼急了，不然不可能选择这条路。 从他逃走已经过去四个时辰。 崔大升擅长的是搜集情报，只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因此体力和那些追捕他的衙役差不多。 四个时辰，一追一赶，他们也不过是走出六十里地。 叶菩提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半空看到下方的两拨人，速度远超后方的尹光显等人。 丛林之中，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在前边逃跑，距离他百丈左右的地方则有十几个衙役在穷追不舍。 很明显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脚步都踉跄起来，但两边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崔大升为逃命，衙役们为升官发财。 看到这一幕，叶菩提轻呼一口气，这个密谍终于是不用死了。 下一刻，她如鹰隼一般冲半空俯冲而下。 那些原本踉跄奔跑的高丽衙役只觉得头顶风声呼啸，然后抬头，看到有阴影降临，再接着他们便立刻失去意识——叶菩提没有杀人，只是打晕他们，毕竟是一群普通的衙役，奉命而来，并非是什么江湖高手，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她堂堂谪仙人是不屑于杀这样一群人的。 等会尹光显就会赶到，这些人自然会得救。 第358章 强者争锋 崔大升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他口干舌燥，呼吸都困难。 他实在有些跑不动，但是一想到后面还有十几个衙役在玩命追他，他就根本不敢停下来喘一口气。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能窜到林子深处，然后借助地形甩开这些衙役。 但是他又跑出几十丈，突然发现耳边清净了。 身后再没有追他的高丽衙役的叫骂声，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 他脚下不敢停，但是抽空扭头一看，愕然发现原先追他的衙役竟然不见了。 崔大升一脸懵，这些人突然就放弃了？ 也是在这时，叶菩提从后方走出来。 “自己人。 ”叶菩提说道：“后边的人都已经解决了。” 她说的是汉家话，这一句话说完，崔大升终于放下心来，已经精疲力尽的他一句话没说，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现在脑袋嗡嗡作响，近乎一片空白，确定危机暂时解除，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能喝一口水。 叶菩提指着一个方向，说道：“从这里往过走一百丈，有一条小溪，我在这等你，快去快回，后边还有追兵。” 听闻有水，崔大升立刻觉得不知道从身体哪里涌出一股力气，连滚带爬起身，朝着叶菩提所说的方向走去。 叶菩提留在原地，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先御剑飞行把崔大升送回辽东都护府，然后在返回破六韩部控制的地盘寻找贺楼佩的下落。 目前来看，这一趟还算顺利，抢在高丽人之前寻找到崔大升，既不用担心名单泄露，也可以保下崔大升的性命。 这对李安贞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 叶菩提在原地等待片刻，不见崔大升回来，她不禁有些奇怪。 难不成是这崔大升不信任自己，所以又偷偷溜走了？ 想着她便朝小溪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条宽不足一丈的小溪，叶菩提之前在天上时就已经发现。 小溪边崔大升匍匐在溪边，他的脑袋伸到溪水中，身子还留在岸边，不停地有鲜血从他身下流出，混入溪水中，然后又被溪水稀释。 他已经死了！叶菩提眼神冰冷，看向小溪另一边。 小溪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肩膀上，背手而立，面无表情，看着走近的叶菩提，说道：“我不希望接下来的战斗被人围观。” 叶菩提冷笑道：“你在找我？” “是的，燕王府在我们这边有探子，我们在那边自然也有探子，你去燕王府之后，我便知道你要来找我了。 ”这来人自然就是贺楼佩了。 虽然贺楼佩这一生的战绩不是很辉煌，挑战叶寻，挑战顾青城，挑战邢渊都是败北，尤其是邢渊，连续败在他手中两次，简直称得上常败将军。 但他的实力确实也很强，只不过是挑战的对手太厉害。 所以他绝对不是会怯战、畏战的人，相反他非常骄傲，骄傲到出手挑战的都是谪仙人。 听闻叶菩提已经进阶谪仙人，而且还要挑战他，他便主动来了。 崔大升实在太倒霉了，他原本算计的很好的逃跑路线被一个农户破坏，好不容易遇到叶菩提，转头却又碰到来找叶菩提的贺楼佩，直接被贺楼佩杀了。 天下的谪仙人屈指可数，他一下就遇到两位。 贺楼佩说道：“你的进步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你会主动来找我，也出乎我的意料。 ”两人隔着小溪对峙，小溪边崔大升的尸体已经逐渐凉透了。 叶菩提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 ”贺楼佩点头说道：“他是燕王府在高丽的密谍，而且地位不低。” “所以你就这样杀了他？”“不然呢？”贺楼佩说道：“我知道他掌握着许多的情报，但很可惜你在这里，我能瞒着你过来杀他，但很难瞒着你带走他，这样我们势必陷入一场追逐战，对我不利，所以杀了他更好。” 对于贺楼佩来说，不管崔大升掌握多少资料，都无法和叶菩提相提并论，这是一个需要是让自己十分重视的对手，留着一个崔大升只会碍事。 他这样的做法无疑让叶菩提有些愠怒，原本自己是已经救下崔大升，但如今他却在自己眼皮底下被贺楼佩杀死，这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怎么能不生气呢？ 不过越是生气，她的心境越是平稳。 这一场大战毫无疑问是她人生遇到的最危险的一战，必须要全力以赴，不能有丝毫差池，更不能让愤怒影响到自己的思考。 而且贺楼佩主动找来也不全是坏处，至少这场大战就只有他们两人，不用担心会有其他人插手。 一对一，如果自己连贺楼佩都对付不了，又何谈对付长生教主？ 两人都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体气机都在疯狂运转，真气飞速运转，血脉为之贲张。 林中有风动，七月的季节，树叶青葱，但如今却被引动的纷纷飘落。 原本山林中充满兽嚎鸟鸣，如也安静下来，感受到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威胁，飞禽猛兽纷纷匍匐在自己的巢穴中瑟瑟发抖。 与此同时，溪水也开始翻腾冒泡，宛如被煮沸一般。 许多鱼儿惊恐的跃出水面，然后又迅速落回去，场面极为诡异。 谪仙人首要便是能融合与天地，气机运转，便能牵动周围产生异象。 叶菩提与贺楼佩虽然还未交手，但是受到两人影响，四周已经开始变化。 叶菩提的心情已经彻底古井无波，但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刺激一下贺楼佩。 于是她说道：“你知道长生教吗？” “听过。 ”贺楼佩面无表情说道：“破六韩孔雀和慕容长河与他们合作过。” “长生教在寻找我们四大秘境的圣器，如今已经得到碧落印、山河鼎、玄冥镜，只差你们摘星楼的玉皇尺了。 ”“月前长生教主趁着邢渊和苏步雪离开不夜城，已经抢走山河鼎，你猜接下来他会去哪里？”贺楼佩神色微微一动，说道：“当然是我们摘星楼。” 叶菩提说的这个消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如今的摘星楼是非常虚弱的，高手几乎都被抽调一空来到战场。 摘星楼远在北海，是草原上的武学圣地，比之太白剑宗在中原的地位更高，受到无数草原的崇拜，所以他们就没有考虑过会有人不远万里去袭击摘星楼的事情。 如果长生教主这时候去摘星楼自然是十拿九稳的能抢走玉皇尺。 贺楼佩心里是有一丝丝担忧的，但很快他便明白这是叶菩提想要扰乱自己心境故意说的。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面对眼下这场战斗，自己都不能分心。 于是他说道：“如果他敢盗走玉皇尺，我自然会亲自去中原抢回来，顺带杀光长生教。” “大言不惭。 ”叶菩提冷笑道：“你敢踏入中原，你觉得中原武榜上的那些都是死人吗？” “那就等我族攻入长城，席卷天下，然后用铁骑踏平长生教。 ”“你对你们很有信心？相反，我不觉得你们有能力踏平中原，能不能攻入长城还是未知呢。 ”“多说无益。 ”贺楼佩说道：“你也莫想着能扰乱我的心境，今日我们必然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情，活着的那个人才能看到。” 说着他终于有动作，踏前一步。 一步踏出，他周身气劲迸发，一道虚幻的人影轮廓从他身体飞出，宛如战魂，狠狠撞向小溪对面的叶菩提。 叶菩提不闪不避，茱萸剑自动从剑鞘中飞出来，一剑斩向贺楼佩的战魂。 这一剑没有蕴藏任何的玄机，只是纯粹到极致的杀伐凌厉。 两股磅礴的气劲在溪面上碰撞，没有溪水炸裂，但天地间骤然响起宛如黄钟大吕般的庄重高妙之音。 一挨出手，两人都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由静转动。 转身之间，气机都已经攀升到巅峰状态的两人同时动手。 叶菩提手持茱萸剑，身形飘摇，悬停在半空之中，衣袖摆动飞舞，飘飘欲仙，一道道最纯粹的凌厉剑气从茱萸剑上飞出，激射向贺楼佩。 面对叶菩提的进攻，贺楼佩严阵以待。 曾几何时，叶菩提一身绝学尽出，还奈何不得他，若非岳神秀半路杀出，她早已经死在自己手中，但今非昔比，今日的她已经足够威胁到自己了。 轻轻一拍腰间，他的佩剑三长叹立刻出鞘。 出鞘时，无形的剑气弥漫，刹那间地面飞沙走石，剑气挟裹着泥沙撞向上方的叶菩提。 两人第二次碰撞，剑气在两人中间数十丈的范围内一寸寸消散，仍是没有迸发出激烈的爆炸，仿佛是消弭一般，但是碰撞之下，叶菩提的衣袖急速抖动，周身的衣袍泛起阵阵的涟漪。 叶菩提虽然境界已经达到谪仙人，但毕竟时间太短太短，而且她一路走来，甚至都没有时间来巩固境界，更没有机会来磨练修为。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如今天下最弱的一位谪仙人。 而且她第一场大战便是迎战已经进阶很多年的贺楼佩。 当然，如果这一战她胜出，那对她修为的巩固和磨练远胜她自己闭关苦修十年。 第二次碰撞之后，贺楼佩步步紧逼，一道道白色的剑气飞射向叶菩提！叶菩提身在半空中，脚下生起金莲，如履平地，直接一脚脚踩踏向贺楼佩的剑气，同时她手中茱萸剑剑气弥漫，第一重剑楼瞬间出现，万剑齐发，笼罩向贺楼佩。 面膜对笼罩下来的万道剑气，贺楼佩亦是不闪不避，直接冲撞过来。 两人仿佛是在赌气一般，都选择以最强硬的方式硬撼对方的进攻。 叶菩提脚下金莲翻涌，踩碎贺楼佩的剑气，贺楼佩同样不甘示弱，三长叹所过，第一剑阙根本奈何他不得。 两人的剑气笼罩百余丈，这百余丈内尽是杀机，不断有剑气上下激射，然后碰崩碎炸裂。 这样近乎奢侈的剑气比拼持续一炷香，直到叶菩提的剑阙彻底破碎。 百丈范围，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溪水已经断流，地面也被两人的剑气翻起一丈，崔大升的尸首早已经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被泥土掩埋，还是被两人的剑气搅碎。 这一番交手，若有人观战，定会被两人的战斗所震惊。 不是震惊两人的招数精妙，而是震惊两人这种单纯的比拼剑气，仿佛是两个有钱从财主在炫富一般，都是不要命的往江里倒自家的金银财宝。 两人之前的交手，每一道剑气所蕴含的真气都足够普通人积累数年，但谪仙人的他们却毫不珍惜，都是随意挥霍。 这等败家行径，大概也只有谪仙人才做得出来。 但对于两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对于谪仙人来说，只要体内气机不断，已经能融合天地的他们，真气是源源不断的。 天地有长久，他们的真气就能有多长久。 谪仙人很难杀死，原因就在这里。 闻道境界是拨开云雾看到山，知秋是步履维艰攀登山。 但是当登上山巅之后却发现山外有山，千山竞秀。 但这时已经没有继续攀登的路，如何？ 知秋和谪仙人之间的鸿沟就在这里，闻道境界到知秋还有一条路，知秋到谪仙人的路呢？ 很长一段时间内，叶菩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她和如意夫人生死之战，目睹海上生明月，才终于明悟。 接下来已经没路了，因为接下来需要登天！谪仙人境界难如登天。 知秋境界一览众山小，谪仙人则是高卧九重霄，天下尽入我眼中，这等境界已经不是登山之人所能理解的。 海上生明月为她指明继续前行的道路，幽州的一场雨则是让她彻底融入天地，完成这登天之举，真正尽入谪仙人的境界。 也难怪能进阶知秋的天才们穷极一生，也很少有人能成为谪仙人。 谪仙人想要分出胜负，必然是打碎对方的气机运转，隔绝对方和天地的融合。 两人先前奢侈的较量，也不过是小试牛刀。 只是在小试牛刀中，叶菩提明显是落在下风了。 她的剑阙彻底被贺楼佩击碎！这还是她修行多年第二次遇到能硬撼击碎自己剑阙的人——第一次是在草原，但那一次是慕容长河和破六韩孔雀联手。 虽然是第一剑阙，但以叶菩提现在的境界，九重剑阙中，除过最后一重，其余八重剑阙施展出来差距并不大，贺楼佩能击碎第一剑阙，那么他必然也能打破第八剑阙。 只是这并不是说明贺楼佩就能胜过叶菩提了。 他不能打碎叶菩提的气机，隔绝她融入天地的状态，叶菩提就能源源不断搭建剑阙。 真正的战斗如今才开始！ 第359章 生死之战（上） 尹光显带着手下匆匆忙忙朝着崔大升逃走的方向追去。 一路狂奔，但是进入密林之后就没办法骑马了，心急的的他直接抛下一众手下，施展轻功窜入密林中。 地上有一众衙役踩出来的脚印，他顺着脚印追上去，不多时遇到那些被叶菩提打晕的衙役们。 唤醒这群人，尹光显阴沉着脸询问他们崔大升的下落。 但是这些衙役们脸是谁打晕他们的都不知道，更勿论追踪崔大升的踪迹了。 尹光显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眼下他却指引忍着怒气，一言不发的离开，心中想着等抓到崔大升再收拾柳京的这一群贪功冒进的家伙。 一众衙役看着尹光显一言不发的离开，面面相觑，心中忐忑不安。 他们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正在众人犹豫的时候，却又看到尹光显去而复返。 他的脸色更加冰冷阴沉，仿佛是数九寒冬的刺骨寒风。 路过这群衙役时，尹光显喝道：“不想死就赶紧跑！” 一群衙役慌了，不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让尹大统领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很识趣的脚底抹油，跟着尹光显狂奔。 在一群衙役看不到的地方，尹光显阴沉的脸色上有一丝还未来得及掩饰的惊慌。 他刚才顺着密林追出没多远，立刻就感受到两道磅礴到极点的气息。 前方明显有两个高手在交锋，出于好奇心，他便要上前一探究竟。 然而不等他靠近，那边正在交手的两人突然间气势爆发，无数剑气如狂风暴雨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攒射，所过之处，风卷残云。 尹光显被其中几道四溢的剑气影响，拼尽全力才勉强抵挡下来，体内气血翻涌不止。 这一下就让他骇然了。 他不知道正在交手的双方是谁，但仅仅是两人逸散出来的剑气就让自己这个闻道境界的人难以抵挡。 这等修为就连自己的哥哥尹良阙都远远不及。 毫无疑问前方是有两个谪仙人在交手。 谪仙人之间的战斗，自己别说插手，就连想要旁观都很难，一不小心就会被两人无意中的剑气伤到。 于是尹光显再也顾不得寻找崔大升的踪迹，立刻扭头就跑。 生怕晚一步，自己就再也走不出这片森林了……森林中。 叶菩提和贺楼佩悬在半空，下方已经是狼藉一片，许多原本匍匐在巢穴瑟瑟发抖的鸟兽们纷纷逃出自己的家园，朝着森林的四面八方狂奔。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相隔的距离内，两人的气劲交缠，让这一片空间仿佛都已经凝固，有飞鸟误入两人头顶，也都是在刹那间被气劲搅成肉沫，灰飞烟灭。 贺三长叹绕着贺楼佩的身体旋转。 人与剑心有灵犀，初时旋转的速度很慢，渐渐加速，几个呼吸后就快如奔雷。 三长叹挟裹着气劲将贺楼佩包裹起来，剑气开始延伸，以他自己为中心，很快天地之间就出现一条长虹！有铮铮龙吟声响起，已经远在数十里外的尹光显等人也听得一清二楚，吓得他差点膝盖一软跪拜下来。 三长叹早已经不见，万丈长虹扶摇而起，宛如龙御九霄，在白云之间翻腾舞动，若隐若现。 眼见天空的云朵之间出现一条神龙，尹光显尚能勉强镇定，但是其余人，那些衙役、护卫却早已经膝下一软，跪了下来。 尹光显虽然没有被吓到跪地，但这一幕也让他目眩神迷，心驰神往。 这便是谪仙人的神通吗？ 剑气化龙，但贺楼佩的神龙却根本没有进攻叶菩提的意思，只是在云雾间翱翔。 但另外一边的叶菩提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精神紧绷，面色沉静如水。 两人要真正的分出生死，那就要想办法隔绝对方和天地的融合。 只要能让对方从这种融合状态下剥离出来，那么无论对方有多深厚的修为，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这种状态下才是真正的谪仙人，剥离这种状态，不过是知秋境界，连半步谪仙人都算不上，反手可灭。 贺楼佩如今在做的事情便是如此。 他要斩断叶菩提与天地融合的状态，强行让她降低境界，这样才有可能彻底杀死她！随着神龙在云雾之间翻腾，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很快就乌云凝聚，接着狂风大作，眼见着一场暴雨就要落下来。 龙行天地之间，职责便是行云布雨。 但是贺楼佩的神龙不是要降雨泽被苍生，而是要隔绝叶菩提和天地之间的融合。 这千万条雨线落下来，就好似组成那囚笼的一根根柱子，可以将叶菩提牢牢锁在其中！用到这等手段，说明贺楼佩是准备置叶菩提于死地的。 叶菩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虽然她进阶的时间还非常短暂，但进阶之后，以前种种不解已经在短时间内拨云见日，让她脱胎换骨，对修行有着焕然一新的认知。 贺楼佩要行云布雨，她便要借势反击。 茱萸剑脱手而出，直飞上九重云霄。 待到茱萸剑同样不见踪影之后，叶菩提轻抬双手，作抚琴状。 随后她轻轻一勾手指。 轰隆！阴云之中骤然炸响一声惊雷！接着那正在翻腾的神龙突然长吟一声，似有痛苦。 叶菩提轻笑一声，接着手指连动，嘈嘈切切错杂弹，一连串的雷声便在她虚动手指的同时炸响。 既然有暴雨，那自然还缺电闪雷鸣。 贺楼佩要用这狂风暴雨作为囚禁她的囹圄，叶菩提就借势让这雷池随着大雨而来。 一声声惊雷炸响，这片森林骤然下起瓢泼大雨，天地发白，似乎要爆发汹涌的山洪一般。 贺楼佩想要用这大雨隔绝叶菩提和天地之间的融合，但叶菩提直接借他的力铸造雷池，提前引动大雨落下来。 于是还未真正成型的囹圄就这样在叶菩提的“好心”的帮助下功亏一篑。 谪仙人想要杀谪仙人，岂能是这么简单的？ 先前顾青城和长生教主交手，大江为之起波澜，数十里水域人兽辟易，那一战展示出谪仙人远超知秋境界的强大实力，但那一日两人并没有要分生死的打算。 所以战斗场面非常激烈，但神奇之处却不如叶菩提和贺楼佩这一战了。 这一战两人是要即分高下，又见生死的，所以是手段尽出，想尽一切办法办法斩断对方的融合状态。 大雨下了片刻就停下来了，又是艳阳高照的天气。 神龙消失，三长叹重新回到贺楼佩手中，茱萸剑也同样飞回叶菩提手中。 大雨即去，贺楼佩再也无法如法炮制来隔绝叶菩提和天地的融合。 谪仙人只能借势，并不能造势，先前天空有云朵，所以贺楼佩可以借助云朵来对付叶菩提，但现在万里晴空，一丝云彩都没有，他便也不可能再行云布雨。 谪仙人的神妙之处便是可以向天地“借力”。 但如果天地之间没有这种力，你又如何去借？ 武道境界，地境、天境、闻道、知秋，这些境界每一重都有详细的解释，都能武者直知道到底要到什么地步才能是这一重境界。 唯有谪仙人没有任何解释。 没有人会告你怎么才能成为谪仙人，就算是一位谪仙人，他也只会告诉你这需要自己参悟，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不同，是无法复制别人的道路的。 究其原因，叶菩提也是直到自己进入谪仙人才明白原因。 关键就在于融于天地，可以向天地借力。 这已经不仅仅是武道修行，更多的是心境上的参悟。 心境参悟，每个人的认知和感受都是不同的，这种东西当然是无法向旁人传授经验。 这就是为什么谪仙人的境界无法言传身教，唯有自己努力修行参悟的原因。 知秋到谪仙人，这其中苦修已经不是关键，关键在一个“悟”，悟通便是可以御剑飞行，借助天地之力施展异象的谪仙，悟不通那就只是能凭借着自己的修为来战斗的武夫。 两者之间乃是云泥之别。 如果没有两次明悟，叶菩提便是再修行十年，真气比现在雄浑十倍，气机比现在运转快十倍，也不能被称作谪仙人。 相比于武者需要按部就班的进阶，另外还有一种人有机会跨过武者的种种限制，一步到位，直接顿悟，然后融于天地，达到谪仙人境界。 这便是三教中人。 儒家、道门、佛家，这三家人从一开始就不是修行什么武功心法，剑法招数的，他们都有各自的典籍，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按照道统传承来参悟。 那么就很有可能一朝顿悟，直接融于天地，成为谪仙人。 所谓白日飞升，说的就是他们。 只不过三教中人一般不修武功，便是晋升谪仙人，也最多能借力施展一些神通，和同样是谪仙人的武者相比，那肯定是打不过的——除非是下黑手阴人，但能成为谪仙人的三教中人，哪个不是得道高人？一般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 这就是为什么三教中都各自有隐世的老家伙，但武榜从来不排他们的原因。 谪仙人和知秋的区别之大，叶菩提在进阶后也是有些疑惑：虽然只是一重境界相隔，但差距也太大了吧？ 知秋还能算是凡人，谪仙人怎么看都好像不是凡夫俗子一般，这是这方世界应该存在的力量吗？ 或许这才是谪仙人这一重境界的由来吧。 若非可以借天地之力，有何资格称之为“仙”？ 第360章 生死之战（下） 被叶菩提借助雷池破去行云布雨，贺楼佩也没有露出失望之色。 他拂了拂衣袖，洒然一笑，说道：“我借天地之力，你便借我之力，好手段，修行一途，你确实是我毕生所见最有悟性之人，难怪这么年轻就能成为谪仙人。” “但是你能不能继续走下去，就看你能不能挡住我接下的招数了。 ”说着他横剑胸前，屈起手指轻轻一扣。 一扣之下，叶菩提立刻飞身后退，一缕剑气擦着她胸前飞过。 这缕剑气并非是从他手中的三长叹飞出，而是从叶菩提的背后位置！接着贺楼佩连连扣指，一道道剑气仿佛是从天地间生成一般，从四面八方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叶菩提飞来。 叶菩提一口气退出十里地！这也是两人交手之后，第一次离开如此远的距离。 十里之内，剑气纵横。 十里之外，风平浪静。 叶菩提一挥茱萸剑，仿佛是随赶走一只惹人烦恼的蚊子一般，一道剑气如白练般横扫向她身前某个方向嗡！一阵并不剧烈，但却让人感觉到全身发麻的震颤传来。 空气中荡漾起一层涟漪，随着涟漪树木折断，草地翻飞，河水也在波涛起伏。 震荡传开，十里之外，贺楼佩身前出现一层涟漪，在即将穿过他身体的一刹那，贺楼佩骤然出手，对着那涟漪轻轻一点。 砰！涟漪猛然炸裂，消散在空气中。 同时十里范围内剑气尽数消失。 十里之外，叶菩提在挥剑的同时，一缕剑气终于近身，擦着她的鬓角划过，带走她几根青丝。 青丝尚未落地，叶菩提便一手抓住。 青丝落在她手中，刹那间竟然变作白发！一握之下，立刻化作飞灰。 叶菩提大踏步向前，一步踏出，茱萸剑同时划出。 一线剑气从她眼前开始弥漫，宛如蒙昧中撕裂天地的那一道创世之光，挥洒出一个巨大的弧度，横扫向十里外的贺楼佩。 这是九重剑阙，但又不是九重剑阙。 叶菩提已经不再拘泥于形势，举手投足，九重剑阙可以瞬间随心所欲的施展。 相比于之前还需要借助茱萸剑来搭建剑楼，现在的她毫无疑问已经脱胎换骨到另一种境界。 这一剑便是她将九重剑阙中的第五剑阙的所有剑气凝聚后的成果。 所过之处，隐隐有一种毁灭一切的气势。 这一剑不单单是剑气，更是有可能斩断贺楼佩和天地融合的状态！面对叶菩提的反击，贺楼佩反手将三长叹倒悬在身前，默念一句：“星起！” 一道彩虹在地面倒挂而起！宛如约定好一般，当叶菩提的巨大剑气横扫过半边天空时，贺楼佩的彩虹同样升到半空。 本来是横扫而来的剑气，遇到彩虹之后，宛如遇到铁块的吸铁石，两者没有炸裂，竟然是紧密链接在一切。 接着彩虹借助上升之势，竟然连带着叶菩提的剑气往九天之上飞去！在那遥不可及的穹顶，一场绚丽到极点的烟火绽放开来。 百里外的柳京城，无数人都目睹这一场盛放在天穹的烟火，华丽耀眼，久久不散。 叶菩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相比于贺楼佩这个已经稳坐谪仙人十多年的高手，叶菩提不过是一个刚刚进阶的新手，许多东西还是一知半解，但通过与贺楼佩的战斗，她不停地学习，进步也是神速的。 这一次交手，贺楼佩便是没有硬抗她的剑气，而是借力将剑气引到高空之上。 以最小的力气来化解她的这一招。 化解这一招，贺楼佩骤然起身，宛如云游仙人一般，腾云驾雾朝着叶菩提掠去，飞快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默念道：“星落！” 随着他的声音，身下百余丈内的树木纷纷拔地而起。 远远看去，就好似他身后跟着滚滚乌云，又好似有着千军万马，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叶菩提碾压而来。 万千连根拔起的大树组成一柄铺天盖地的巨剑，将叶菩提所有可以闪避的空间封锁住。 如洪流一般的巨剑朝着叶菩提头顶覆盖而来，剑气带着让人颤栗的气势绞杀过来。 面对贺楼佩几乎不停歇的进攻，叶菩提立刻抛出茱萸剑。 几乎是在她抛出茱萸剑的一瞬间，从更高天之上，无边无际的剑气滚滚而落！第九重剑阙！可令四海起潮，可令九天落云。 贺楼佩的巨剑覆盖向叶菩提，更高的天空之上，叶菩提的第九剑阙同时瞬息而来。 一道道剑气开始疯狂撕裂那要将叶菩提压得粉身碎骨的巨剑，树木、泥土开始一点点从巨剑四周剥离，宛如下雨一般朝着下方洒落。 巨剑之下的空间一片昏暗，泥沙俱下，宛如末日降临。 随着第九剑阙不断剥离贺楼佩的巨剑，一缕缕阳光开始从空隙中照射下来。 叶菩提面无表情，她双手叠放在胸前，然后一寸寸往上下分开。 她两手之间的缝隙每多出一寸，贺楼佩覆盖向她的巨剑下落的速度就缓慢一点，缓慢一点就会被第九剑阙破去更多的地方。 当她两只手撑开一尺距离之后，再也没办法移动分毫。 头顶砸向她的巨剑已经不足之前的十分之一，速度也缓慢如蜗牛，但它仍在缓缓地一寸寸朝着叶菩提落下来。 看着远方踏云而来的贺楼佩，叶菩提冷笑一声，骤然反转双手。 随着她的这一下反转，似乎天地都为之颠倒。 原本还在巨剑之下的她，下一刻竟然出现在巨剑之上！同样出现在天空的第九剑阙却出现在巨剑的下方。 随着战斗的进行，叶菩提也在不断进步，借天地之力，她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终于，在第九剑阙消失之前，贺楼佩这挟裹着天地之力的巨剑被完全剥离，地面堆积着厚厚一层的泥土和木屑。 剥离之后，叶菩提的脚下只剩下孤零零的三长叹。 三长叹还在，剑势还未消失，但第九剑阙的剑气已经被消耗完。 失去压制，三长叹如同一道雷霆，刹那间出现在叶菩提面前！一股剑气骤然撞向叶菩提。 叶菩提被这股剑气撞飞，她的眉裂开一条一寸的伤口，有鲜血渗出。 她的容颜上出现一丝血红，仿佛是奈何桥边盛开的曼珠沙华，绝美中又有几分妖异和凄清。 叶菩提伸手朝自己的眉心伤口一抹，随着她手指的滑动，不仅鲜血止住，伤口竟然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谪仙人的体魄已非常人，只要气机不断，便能续命。 而想要彻底斩断谪仙人的气机，那就要斩断对方和天地的联系。 只是伤口愈合，但侵入她体内的剑气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这些剑气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叶菩提也终于体会到一次这种这种剑气入体的痛楚。 这一招之后，贺楼佩毫不停歇，继续踏出一步，轻声道：“星坠！” 他双手仿佛是孩童乱抓一般，朝着天空随意撤了两下，然后随着他的动作，竟然真的有两道光被他拽下来！ 宛如流星，两道光从高天之上砸向下方的叶菩提。 这是他借助天地之力而来的异象，两团光几乎是一往无前。 叶菩提脚下莲花涌动，身形扭曲如烟，在这两团光砸到面前之前消失在原地。 然后她出现在两团光的背后，茱萸剑飞回手中，一道剑气脱手而出，两团光被剑气斩裂。 刺目的光芒照耀开来，竟然比那即将落山的夕阳更加灼目！两人这番大战，已经从中午打到傍晚，但还是没有任何能分出胜负的架势。 谪仙人之间分胜负容易，决生死却很难。 两人既然是要见生死，一时半刻自然是无法分出胜负的。 只是可怜这一大片森林了，已经被两人的大战毁去一小半，随着战斗的继续，这片森林必然是要成为两人大战中的牺牲品。 这里是连接高丽和鲜卑破六韩部的地方，平常人烟罕至，在这里大战倒是不担心伤及无辜，但那依靠着这座森林生存的猎户、樵夫、采药人往后可就要寻找新的地方了。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缕余晖，两人相距百丈，站在对立面。 贺楼佩说道：“有些东西，我本来是留给顾青城和邢渊的，但如今看来，要先试试威力了。” “好。 ”叶菩提笑道：“有些东西，我原本也是留着挑战顾青城用的。” 听闻她的话，贺楼佩第一次没有直接出手，反而是面色有些奇异的看向她，说道：“你要做天下第一？” “当然。 ”叶菩提干脆利落的说道：“自我习武第一天开始，便是为做天下第一。” 这是她的目标，她从不屑于掩饰。 叶菩提又说道：“你不是也一样？” “一样。 ”贺楼佩说道：“但是你知道天下第一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囚笼。 ”贺楼佩轻声说道：“我此生已经没有机会登上更高峰，所以要做天下第一，但你还有机会，为什么要做这个天下第一？” 第361章 天上人 “此话何解？”贺楼佩叹道：“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也是，你进阶时间太短，不知道也是正常，我便给你解释一二，无论今日之战的结果如何，你作为世间最年轻的谪仙人都应该知道这些。” 顿了顿，他说道：“你说谪仙人的实力如何？如果以谪仙人的实力，去杀普通人又该如何？” 叶菩提不假思索道：“如碾死蝼蚁。” 就以两人如今的战况来看，谪仙人如果要杀普通人确实如同碾死蝼蚁。 就算是有千军万马，也不够一个谪仙人杀的。 听到叶菩提的话，贺楼佩笑道：“正是如此，谪仙人对于普通人来说太厉害了，别说普通人，就算是知秋，在谪仙人面前也不比普通人强多少。” “如此强大的谪仙人，如果要插手人间之事，改朝换代也不过是反手之间，可是你们中原那位亡国太子，明明有谪仙人的实力，为何不敢这么做呢？”“因为有顾青城？”“对，也不对。 ”他说道：“因为有顾青城这个天下第一，所以他没办法以个人武力来逆天改命，但是即便没有顾青城，也还会有其他人代替顾青城，或许是邢渊，或许是钟离图，总之一定会有一个天下第一出现来阻止他。” 说着他指着头顶，说道：“这是上面的意思，也就是天命，天命大雍灭掉南干，天命姜琢玉永远成不了天下第一，天命总有一个人能克制他。 每个时代总要有一个人来做天下第一，成为天下第一就要成为这个时代的守护者，就要镇压当代，保证没有一个谪仙人敢依靠自己的武力来掀起腥风血雨，一切都是上面安排好的。” “上一代的桓剑通如此，这一代的顾青城依然如此，只不过上一代出了一个意外的高白玉，差一点就要逆天而行，但最终还是被桓剑通逼迫到两败俱伤。 ”“这一代的顾青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胜过他，所以所有的谪仙人都很安分守己，即便是姜琢玉这样的人，也不敢冒险而行。 ”“这就是为什么谪仙人有着远超普通人的实力，但还是不太敢插手人间之事的原因。 ”上边？ 叶菩提也曾听父亲和顾青城提起过一些，只不过大多都是语焉不详。 不过让她确定的是，在这上边是有着其他存在的，可以称之为仙人亦或者天上人，他们虽然不会出现在人间，但却在冥冥中掌握这一切。 谪仙人再厉害，那还是在天下，不是在天上。 所以谪仙人是没办法以一己之力做出改朝换代的事情的。 在这个人间，谪仙人也罢，知秋也罢，无论你有多强大的实力，只要敢以一己之力想要改天换地，那就一定会有另外的人来阻止你。 这就是天命！ 姜琢玉如此，当年的莫山桐也是如此。 谪仙人听来潇洒，不还有一个谪字吗？并非真仙，一切还都要受制于人。 正如贺楼佩所说，即便没有顾青城，那么也一定会有另外一个人让天下间的谪仙人安分守己。 天命就是套在所有谪仙人头上的枷锁，让他们挣脱不掉。 其实在这其中，最悲剧的要数当天下第一个的这个守护者，明明已经人间无敌，但是命数却一点也不受自己掌控。 顾青城是天下第一，但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也难怪他常年独居太白山巅，除过对爱人的思念，大概也有一种对天命无可奈何的悲凉吧。 不过贺楼佩的话还是让她有些不解，说道：“按照你说的，既然一切都是上面安排好的，你为什么还想要做这个天下第一？既然顾青城是这一代的守护者，你又岂能战胜他？” 贺楼佩说道：“这就牵扯更多了，守护者并非不可战胜，只不过你胜过他，你便是这一代的守护者了，你若不想做，那立刻会有另外的人取代你，天命不可违，这是没有选择的事情。” “至于我为什么想要做这个守护者，大雍数千万人口是老百姓，我们鲜卑数百万人口便不是老百姓吗？天命之下，谪仙人有区别，这是因为谪仙人的实力超越普通人太多，但我们鲜卑百姓和大雍百姓可没有区别。 ”“武者中的谪仙人加上你十一人，除过我与我师兄以外，有七个人属于中原范畴，要是再加上你和你师兄，那便是九人都是中原范畴。 ”“中原为何能出这么多谪仙人？气运所在，天命所钟。 但我说过对于大雍百姓和鲜卑百姓来说，天命并不偏爱于哪一方，所以你们可以占据中原，我们也可以，若是我们占据中原，那么我族的谪仙人也会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的。 ”“所以我要挑战顾青城，并非仅仅是我一己之私，若需要镇压这个时代，为什么不能是我们鲜卑人？”“不过这样做的后果，那便是永远只能做天下第一，而成不了天上人，我是为我族后辈而开山，我已经和我族密不可分了，顾青城也是如此。 但你不同，你没有我得这般顾忌，完全可以潜心修行，只要你不去挑战顾青城，这守护者便永远不会是你，你便有机会成为更厉害的天上人。 ”“我辈武者中，上一位天上人是风满庭，可惜他不屑于做天上人，到今日最有可能的便是你。 ”“天上人？”叶菩提笑起来，说道：“长生仙人吗？我听顾青城说过，人间上一位天上人是阴长生。” “他不是武者，而且他最后临门一脚的时候也放弃了。 ”“有意思啊。 ”叶菩提说道：“千年来出现过两位天上人，但这两人都放弃了，那么我为什么要做那个天上人？” “我只是提醒你，而且你要怎么选也是今日之后的事情。 ”叹一口气，贺楼佩说道：“我一向话不多，难得有一个同境界的对手能让我多说几句话。” “守护者可以镇压一个时代，但是如果这个时代其他的谪仙人联手呢？我想顾青城一个人也不可能对付我们十位谪仙人联手吧？”“你这是在找天命的漏洞吗？历史上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贺楼佩说道：“不过我猜测，要是我们十个人联手，那恐怕还不等我们去太白山，顾青城就立刻会成阴长生之后的第一位真仙人了。” 叶菩提说道：“真仙人……说起来我师兄湘君子天赋更胜我，要说是天上人，他其实更有可能吧？” “湘君子……”贺楼佩踌躇一下，说道：“我没见过你师兄，但我师兄见过，据他所说，湘君子本就是天上人，所以……” “什么！”这个消息对叶菩提来说有些震惊，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意外。 普通人十四五岁之后根骨定型，已经不再适合修行武道，但是湘君子十八岁才开始修行，还能有这么快的进境，这已经不是天赋和资质能解释的了。 大概也就是那所谓的天上人才可以吧。 自己一直觉得他哪里有问题，现在看来确实很正确。 只是他一个天上人，屈尊降贵来碧落天做什么？ 叶菩提自嘲道：“说来说去，什么借天地之力，什么谪仙人，也不过都是笼子里的鸟儿罢了。” “你以为呢？”贺楼佩冷笑道：“不然这世间岂不是早乱套？想要以一己之力改天换地，那也要问问那些天上人答应不答应，除非你能跳出这个窠臼，也成为那天上人。” “怕是没那么简单。 ”叶菩提摇头说道：“不然风满庭和阴长生为什么都放弃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们都不是天上人。 ”“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 ”叶菩提说道：“如果我未来有机会成为天上人，会烧纸告诉你这里面的秘密的。” “但现在我们仍是对手。 ”贺楼佩笑道：“武夫之争，尤其你我，生死之争，更应该放手一搏，你若因为我几句话就丧失斗志，那我才是真的瞎眼了。” “能有你这样的对手我很开心，希望你全力出手，让我不留遗憾的杀死你。 ”“这也是我要说的。 ”叶菩提说道：“天下已经太久没有谪仙人之战的生死之战了，便由你我开始，结果无论谁胜出，希望未来都有机会一窥天上人的秘密。” 说着她的衣衫开始猎猎鼓动，千万条剑气从天而降，萦绕在她周身，霞光万千。 两人这一番交谈，已经让两人之前的恩怨烟消云散。 但是战斗还是要继续的，而且仍是不死不休的死战。 只是目的已经完全不同，这是一场人间顶尖武夫之间的意气之争。 生死之间方能升华，这一场战斗的胜负，很大可能会决定下一代镇压人间的守护者是谁。 是的，即便贺楼佩告知她谪仙人之间的秘密，叶菩提仍旧打算挑战顾青城。 因为这是她磨砺武道，不停进步的动力。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天下间的武者都陷入一个死循环：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就必须不停挑战更厉害的对手，直到再没有对手，然后成为新的守护者，等待着下一位挑战者。 如果不愿意？ 那立刻就会有新的挑战者出现。 或许三教中人就机会跳出来这个循环，但千百年也只听过阴长生一人，而且他最后还放弃成为天上人，也就是说三教中人其实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限制呢。 叶菩提不知道失去斗志之后她该如何继续进步，已经走到这个境界，她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无论前路如何，都只剩下一往无前了。 第362章 战未休 今晚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这片森林中，鸟兽早已经被两人的大战惊散。 贺楼佩所说谪仙人的秘密帮助叶菩提弄明白很多以前的疑惑。 空有一身绝世修为的谪仙人不过是笼中困兽，被天上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看似可以借天地之力施展异象，但其实不过是天上人施舍的残羹剩饭。 贺楼佩的一番解释虽然让叶菩提弄明白谪仙人为何不敢依仗修为干预人间大事，但是还有两个疑惑没有弄明白。 一个是为什么七百年前的风满庭和阴长生不愿意做天上人。 另一个自然是自家师兄湘君子，他这个天上人来碧落天做什么？ 想起前段时间他进入藏龙渊找那条孽龙，叶菩提心中就隐隐不安。 似乎在长生教之外，还有另外的一层阴谋笼着碧落天。 更可怕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湘君子到底想要做什么，天上人理应不会再贪恋人间的繁华云烟，哪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心头的疑惑不曾消散，只能压在心底。 此时此刻她更应该做的是全力以赴迎战贺楼佩。 这一战如果能胜出，那自己就拥有面对湘君子的资本，可以直接去问他这些事情。 即便湘君子是天上人，叶菩提也不觉得他是不可战胜的。 天上人既然下来了，那还是天上人吗？ 月光下，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 前尘恩怨消散，剩余的唯有武道争锋。 叶菩提衣衫鼓荡，手中茱萸剑指向天穹，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纯白如玉的手腕。 千百丈内，一缕缕剑气起于陆地，宛如蓬勃生长的青苗一般，迎着月光飞速上升。 随着剑气飞涌，风卷残云，大块大块的云彩迅速汇集，如同在夜空铺开巨幅棉缎。 这一幕也让贺楼佩面沉如水，他知道叶菩提终于要出杀招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贺楼佩凝气站定，一圈圈的气劲萦绕在他周身。 转眼之后，两人相距百丈的距离内出现不下一百道贺楼佩的身影。 每个贺楼佩都施展着不同的剑招，这样便组成一套完整的剑阵。 剑阵运转，雷鸣声大作，震耳欲聋，叶菩提从地面升出的千万道剑气一碰到剑阵中的贺楼佩就好似遇到烈日的积雪一般，迅速开始融化。 上百道贺楼佩都在挥剑，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这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片巨大的剑阵，就连叶菩提自己也被剑阵包裹其中。 无数剑光闪耀，宛如夜空中明亮的星辰。 叶菩提起于陆地的万道剑气在他这纵横无匹的剑阵中好似有些不堪一击。 但是叶菩提的招数不仅如此，当大地上所有剑气消失的时候，凝聚在半空的云朵便骤然收缩，化作一颗云球，宛如巨大的流萤冲撞向下方的剑阵。 轰！爆炸震荡开来，雨水、草木、泥土、剑气，混杂在一起的这些东西在同时一时间炸裂开来。 一圈圈涟漪在半空中飞速挡开，这片不算太大的森林便在这一圈圈涟漪的激荡下彻底摧毁。 脚下剩下的只是一地狼藉，宛如天谴。 这等阵仗比之当日顾青城激战长生教主，让大江起潮的画面分毫不差。 余波持续许久才逐渐停歇。 月光下再没有森林，只剩下废墟中的两人。 两人的状态都不是很好。 贺楼佩的上百道身影已经全部消失，宛如星辰的剑阵也已经烟消云散，此刻他胸前的衣裳已经破碎，露出被剑气贯穿的一道伤口。 但是奇异的是伤口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愈合，就连那流出来的鲜血也很快消失不见。 虽然伤口在愈合，但贺楼佩的脸色却有些发白，握住三长叹的手也隐隐颤抖。 另一边，叶菩提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血水已经侵染她的衣衫，茱萸剑围绕在她四周飞速旋转，而她的额头，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只是这一次愈合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之前了。 两人虽然看起来都有些凄惨，但两人身上的气势却越发的雄浑，无与伦比。 这一次的交手，两人都在没有耍什么花招，而是实实在在的实力对碰。 这是彼此对于对方这样的高手的一种尊敬和认同。 叶菩提问道：“刚才你用的是北斗剑阵？” 贺楼佩摇摇头，说道：“不是，是我参悟北斗剑阵时悟出来的东西，真正的剑阵我施展不出来，因为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昭皇剑。 ”贺楼佩说道：“没有昭皇剑是没办法修城北斗剑阵的，可惜昭皇剑早已遗失，所以我们摘星楼这么多年才从未有人修成过这剑阵。” “原来如此。 ”贺楼佩又问道：“你前后两次施展第九剑阙，但威力还比不上你父亲，如果只是这样，你赢不了我。” 进阶谪仙人境界，叶菩提虽然可以使用出第九剑阙，但还不是非常娴熟，威力自然也不及父亲叶寻。 不然之前连续两招第九剑阙，贺楼佩就没办法像现在和自己说话了。 叶菩提脚下生莲，身形变换，朝着贺楼佩飞掠而来，一瞬间她的气机便攀升到巅峰，一前一后两剑挥出，看似风轻云淡，轻松写意，但是速度之快就连贺楼佩都不得不暂避锋芒。 更让贺楼佩头疼的是叶菩提出剑时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直指他胸前的伤口。 这里算是他如今的一处缺陷，是被叶菩提强行用强大剑气造成的。 这样的伤口，如果对手不是同境界的谪仙人，贺楼佩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连连后退，叶菩提却能形影不离的跟随着他。 两人保持在一剑距离之内，叶菩提出手越来越开，各类精妙剑招层出不穷。 贺楼佩同样施展出宗门绝学，两人见招拆招，一时间陷入你来我往的僵持境地。 两人这样连续不断以快打快，围绕着这片已经消失的森林缠斗。 此时倒没有之前那般的波澜壮阔，但两人的身法之快，招术之精妙，气劲之磅礴，气机运转之快都比之前分毫不差。 这样的战斗不容易让人震惊，但更让人心潮澎湃。 这是绝对实力之间的较量，也是两个同境界高手之间的磨练。 天空中，两人都已经化为幻影，远远看去，月亮下的两人只剩下一团黑影在战斗。 不知过多久，这片大地的上空每一处都有着两人战斗的踪影。 那四溢的剑气纵横无匹，杂乱的组成一道道乱流，疯狂分割着碰到的一切物体。 某一刻，贺楼佩脚尖一拧，转过半圈，一招架开叶菩提的茱萸剑。 同时一脚踹出去，罡气炸裂。 叶菩提飞身而起，恰恰躲过他这一脚。 同时身影一闪而逝，出现在几丈外，单手握剑，衣袖飘摇，暗藏玄机。 另一边的贺楼佩，身形刚定，脚尖一点，斜向上掠，直扑向叶菩提。 面对来势汹汹的贺楼佩，叶菩提手中的茱萸剑没有动，反而是另一只手，一掌凌空拍下。 随着她这一掌，天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风卷云涌的漩涡，漩涡笼罩之处，地面又有龙卷风。 漩涡下移，龙卷上升，两者交汇的地方恰是贺楼佩！原本一往无前的贺楼佩身影一滞，几乎是在两者碰撞的一刹那间便躲避，恰恰躲开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 躲开叶菩提这借助天地之力的一招，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道理，贺楼佩一手握剑，体内气机运转如江河咆哮，剑气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绞杀向叶菩提。 叶菩提方才借助天地之力，正是一口气将近，另一口气未上来的时候，面对贺楼佩连绵不绝的剑招，她不得不后撤，在半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 贺楼佩得势不饶人，三长叹脱手而出，宛如一条剧毒无比的毒蛇朝着叶菩提飞去。 贺楼佩默念一句：“北斗！” 剑在半空，竟然一化为三，接着三化为七。 北斗有七星，贺楼佩的一剑便化为七剑。 北斗主死，这七柄剑便是封锁住叶菩提周身七处致命地方。 七柄剑飞跃至叶菩提周身，她的头顶之上便有七道粗壮如峰峦的空间从天而降。 剑气几乎是以无可匹敌的姿态落在叶菩提身上，然后悉数砸入大地。 一座天坑出现在地面，剑气流转，无穷无尽。 贺楼佩长吁一口气，这一下她不死也差不多了吧？ 然而让他失望了。 尘烟散去，叶菩提从坑中跃起。 她的发梢有些凌乱，她的衣袖已经沾满鲜血，但她的眼神却越发明亮。 轻轻抹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叶菩提笑道：“四大秘境的传承果然是出自一人之手，这等神通，天下间除过我们四大秘境也没有几处了。” 说着她扬起茱萸剑，一团璀璨的剑光便在贺楼佩胸前汹涌绽放。 贺楼佩后撤几步，已经抛出三长叹的他来不及收回剑，只得以肉掌硬撼叶菩提的这一剑。 这种行为，换做任何谪仙人之下的武夫，都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但贺楼佩不一样，他的手掌一开一合，竟然真的将叶菩提的剑气捏碎，同时他的手掌出现几道伤痕，鲜血渗透而出。 贺楼佩一抖手腕，三长叹飞回他手中。 手握三长叹，贺楼佩默念道：“星子！” 随着他的默念，又有异像显于天地之间。 一点光芒从三长叹上飞出，逐渐放大，化作光团，然后有人从光团中走出来。 这是少年时的贺楼佩，脸色稚嫩，但眼神却老成如百岁老人。 他手中提着一把剑，寻常的铁剑，他一步步朝着叶菩提走去。 接着第二点光芒出现，同样化作光团，同样有人从光团中走出来。 这是青年时的贺楼佩，他手中的剑已经换成三长叹。 正值青年的他却是朝着叶菩提狂奔而去，面色却是眉毛上挑的大喜状。 然后是第三点光芒，中年时的贺楼佩从其中走出来。 这时的他身上的气息已经厚重如山岳，一步迈出便有如山岳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三个贺楼佩，三个不同年龄段的贺楼佩朝着叶菩提而去。 每一个他都是浑身杀机，气势如虹，宛如坚不可摧的利剑。 但于此同时，站在最后放的贺楼佩却在不停喘息。 便是以他的修为，施展出这等异象也是非常费力，需要连续换几口气才能止住。 这本是他用来对付顾青城等人的绝对，但如今一再奈何叶菩提不得，他也只能用出这等招数了。 这一次出现的三个贺楼佩和之前两人交手时拿上百道贺楼佩不同。 那上百道贺楼佩是为组成剑阵而出现，但眼下的三人却是贺楼佩向天地借力而来的异象。 每一人都有着绝对强大的力量。 三人，少年时的他在地面疾走，青年时的他在半空狂奔，中年时的他却是从上而下，朝着叶菩提碾压而来。 面对贺楼佩骤然发放出的杀手锏，叶菩提一抖茱萸剑，高天之上开始落下剑气，九地之下开始升起尘烟。 第九剑阙在刹那间便出现。 但这还不算完。 先前她曾两次施展第九剑阙，虽然不如父亲的威力大，但同样不容小觑，可仍是被贺楼佩挡下来。 此番贺楼佩已经出杀手锏，她只单纯用第九剑阙是很难抵挡的。 于是在第九剑阙出现的同时，叶菩提同时轻叩茱萸剑。 每次叩动都会有清脆的声音荡开，一声高过一声，初如金石撞击，待到她轻叩九下，声音已经大如雷鸣，远震百里。 与此同时，每一次响动都会让正在前行的三人脚步慢下来一些。 待到九下叩完，三道贺楼佩已经缓慢如龟爬。 顾青城激战长生教主时便是用出这等神通，当晚叶菩提在一旁观战，心中所感，之后也曾细细参悟。 如今她晋升谪仙人之境，便将从顾青城这里学来的东西施展出来。 顾青城不愧是天下第一人，他的修行早已经达到化境，叶菩提用他的招数对付贺楼佩的杀手锏也确实有效。 三道贺楼佩越来越慢，但同时九天九地的无边剑气却仍是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 面对上下同时而来的剑气，三道贺楼佩同时出手。 少年时的他跺一跺脚，青年时的他双手前推，中年时的他则时高举双手。 随着三道身影的同时动作，叶菩提第九剑阙的剑气同时凝固，悬于半空，聚而不散。 两人一时间僵持下来。 与此同时，随着两人的大战，时间也在一点点推移。 月落西山，黑夜将尽。 当第一缕红光从远方天际线出现时，原本僵持的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精神一振。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东方，眼眸中紫光流动，同时低声道：“紫气东来！” 第363章 终战 万丈霞光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 这其中所蕴含的浓郁紫气让叶菩提和贺楼佩同时一阵，原本两人体内的气机一斤运转到极致，宛如烧红的烙铁，而这滚滚紫气便是那降温的冰水，浇灭两人因为气机运转而带来的后患。 于是僵持的占据发生变化。 拧于半空的剑气开始游动起来，宛如一条条的蛟龙，穿梭在惊涛骇浪之中。 同时三个贺楼佩也从之前近乎静止的状态动起来，朝着叶菩提而去。 剑气如滔天洪水朝着贺楼佩碾压而去。 三个贺楼佩几乎是同时出手，托举天地，一声怒吼，硬生生将这漫天剑气粉碎，与此同时他的三个身体同样被剑气洞穿如筛子，转眼间烟消云散。 叶菩提被逸散的气劲冲击的倒飞出十多里地。 贺楼佩则是神色萎靡，但很快他强行运转气机，很快又恢复过来。 他的眼神明亮，一步步朝着叶菩提狂奔，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大。 叶菩提的视野中，一点光芒亮起，如夏日夜空闪烁的一粒萤火。 贺楼佩如同长虹贯日，直直朝着叶菩提杀来。 先前的战斗他每每出手都是各类异象神通，但这一次却是非常纯粹的剑道。 这一剑简简单单，但是来势凶猛，而且是抓住叶菩提飞出之后立足未稳的那一瞬间，让她没有机会施展任何身法闪躲。 叶菩提能做的只有硬抗。 茱萸剑凝聚虹光，正面迎上贺楼佩的三长叹。 剧烈声响，颤鸣如洪钟大吕。 然而贺楼佩的这一剑被茱萸剑击中之后仍然去势不减，只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然后叶菩提身前有无数绚丽雪白的剑气光芒炸裂。 叶菩提的身前，剑气如同千百尾银蛇游走。 贺楼佩手中三长叹颤抖不止，后续剑气连绵不绝。 他这一次的出手毫无征兆，而且也没有任何天地异常，但出手却是不留后手的绝杀。 先前三道人影和叶菩提的第九剑阙同归于尽，已经让他有些伤到元气，继续缠斗下去对他不利。 谪仙人本就是有可能陷入胶着的缠斗之中，两人已经激战一天一夜，各自也都出了七八分力气。 叶菩提的韧性和学习能力超出贺楼佩的预计，这么久竟然还能和他打的难解难分。 所以他要试着结束战斗了。 一场武者之间的争锋，酣畅淋漓，但如果能分出胜负，也不一定需要长久的缠斗。 这一剑叶菩提避无可避，索性不再闪躲，同样她体内气机疯狂运转，手一抖，茱萸剑便爆发灿然的光辉，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贺楼佩斩下去。 她这是要一招换一招。 贺楼佩这一招，她避不开，索性不再避，但同样她这一招，贺楼佩如果不收手，同样躲不过去。 那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两人同归于尽。 主动权在贺楼佩手中，他可以选择放弃，换取下一次的进攻。 但是贺楼佩并不准备这么做，他没有任何收手的打算。 瞬息之间，两人的距离就拉近到一剑之内。 这是两人自交手之后距离最近的一次。 然后距离继续拉近。 三长叹穿过她的胸膛，剑气透体而出，同样茱萸剑也毫无保留穿过贺楼佩的胸膛，剑气炸裂。 两人同时重伤。 谪仙人体魄异于常人，但也有极限，并非不死之身。 而且两人是同境界对手，剑气在体内炸开，疯狂破坏生机，又怎么可能不重伤呢？ 两人都已经无法再维持悬浮，同时从天空重重跌落下来。 鲜血从伤口流出来，侵染湿土地。 贺楼佩晃晃悠悠拄着三长叹起身，艰难说道：“看来是我赢了。” 谪仙人若不斩断和天地的联系，体内气机就不会断，气机不断就会死。 但无数的剑气冲入两人的身体，疯狂破坏生机，即便气机能修复身体，但也需要一个过程，如果是在一瞬间，那么气机修复身体的速度是赶不上破坏的速度的。 此番叶菩提和贺楼佩便是这种情况，太多剑气入体，又受到这样重的伤势，气机已经很难再快速修复身体了。 但贺楼佩还能站起来，说明他还有余力。 叶菩提跌倒在地面，感觉到鲜血从自己的伤口流淌而出，一同流淌的还有自己的生命力。 虽然身体内的气机还在快速修复着伤势，但是却赶不上生命流逝的速度？ 要死了吗？ 她仰头看到的是蔚蓝的天空，朵朵白云漂浮，她感觉自己仿佛在朝着那些白云飞去。 这是灵魂离体的感觉吗？ 她并不是一个会放弃的人，因此就算是在这里最后一刻，她还是在努力想要让自己站起来。 贺楼佩艰难说道：“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我会帮你入土为安的，如果有一天我能窥探到天上人的秘密，那肯定会来这里告诉你。” “你是时间最年轻的谪仙人，同样也是活得最短的谪仙人。 ”“在你之后，这世间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再出这样一个天才了。 ”贺楼佩在说话，叶菩提却闭口不答。 她实在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并不后悔之前的硬碰硬，那是没有选择之下的选择，只是有些遗憾：再给她一年时间，今日站在这里的大概就是她了。 恍惚中，叶菩提仿佛是听到耳边有过一道轻笑声。 有人轻声在她耳边笑道：“你这也太不顶用了，枉我特意开后门帮你进阶谪仙人呢。” 这道声音很低，仿佛是叶菩提自己的呓语，她很想转头看看是谁在说话，但是现在她连这个能力都没有了。 这声音从她耳边消失，然后叶菩提就感觉到心口传来一阵暖流。 仿佛是有生命力般，这股暖流流窜在她全身，被破坏的身体一点点修复着。 流逝的生命力一一点点返回身体，配合着气机流转全身，让她一点点恢复着力气。 贺楼佩话未说完，蓦然睁大眼睛，因为他看到原本逐渐没有生机的叶菩提竟然也从地上爬起来了。 叶菩提咳嗽几声，随着她的咳嗽，有血丝出现，她看着贺楼佩说道：“话别说早了，战斗还没结束呢。” “你……”贺楼佩疑惑道：“这是回光返照？” 普通人会有回光返照，但贺楼佩不相信谪仙人也会有。 谪仙人本就已经将一身潜力开发完全，所有的生机都蕴藏在气机之中，叶菩提所有的气机都在疯狂挽救她的生命，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什么回光返照？ 眼下的叶菩提是什么情况？ 眼下的情况叶菩提自己也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不会死，这场战斗也不会就此结束。 她一点点举起茱萸剑，指向贺楼佩，说道：“胜负未分呢。” 她现在的状态也比贺楼佩好不了多少，虽然死不了，但气机运转早已经受阻，也逐渐缓慢下来。 现在她的战斗力也未必会比贺楼佩高出多少。 叶菩提率先出手，茱萸剑在贺楼佩身前炸开一道璀璨光彩，如同沧海月明。 贺楼佩周身罡气弥漫，三长叹反手破开叶菩提的剑气，然后朝着叶菩提的眉心刺去。 他不信一剑穿过眉心，叶菩提还能活下去。 两人虽然都是重伤，但出手都是雷厉风行，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叶菩提身体斜倾，三长叹擦着她的眉心而过，同时她一脚揣在贺楼佩身上，借着这一脚的力量，倒飞出去。 贺楼佩的剑气锋芒毕露，但却只割断叶菩提一缕秀发。 而在另一边，茱萸剑已经刺向他的腋下，贺楼佩不得不避其锋芒。 贺楼佩的双脚深深陷入泥土中，后退数步，身上的气势没有丝毫的减弱。 叶菩提落地之后，立刻又朝着贺楼佩冲过去。 此刻两人都已经无法再施展什么惊人的天地异象，反倒是回归到最淳朴的剑道之争了。 茱萸剑刹那间来到刚刚止住身形的贺楼佩面前，剑还未到，但剑气已经划破他的衣衫，逐渐由血丝渗出来。 贺楼佩身前荡起一圈圈涟漪，高低不一，如同小石子砸在平静的湖面。 贺楼佩在茱萸剑即将刺入他的身体时，做出一个让叶菩提惊讶的举动。 只见他竟然闭上眼睛，面对着叶菩提的一剑，他竟然不躲不避。 他在等，在等叶菩提杀意最浓的时刻。 这些涟漪都是他心念所至，气机所能感应到的一切玄妙。 当涟漪突然静止时，叶菩提的茱萸剑也同时停止。 叶菩提的袖口微微荡漾，表明着她并非是不愿意继续动手，而是无法继续出手。 两人似乎又要就此僵持。 贺楼佩已经感觉到叶菩提的杀意即将达到巅峰，但很诡异的是，下一刻叶菩提突然笑起来，说道：“你输了！” 一朵朵莲花出现，却不是出现在她脚下，而是她四周。 不是金色的莲花，而是摇曳生姿的雪白莲花。 她的周身开满莲花，隐约中竟然还有悦耳的叮咚之声。 绝处逢生，生机勃勃。 贺楼佩他以为接下来是叶菩提杀气最重的时刻，但没想到下一刻的叶菩提的满身杀气烟消云散，突然就化作慈悲菩萨。 由死转生，由动转静。 于是贺楼佩精心准备的，想要在她杀意最浓的时刻的绝杀招数便没有效果了。 贺楼佩的目光越过无数白莲，落在叶菩提身上。 然后他也笑起来。 然后他出手了。 这一次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明知叶菩提已经看透他的计算，但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出手。 之前一次对拼，主动权在他手中，但很可惜那一次并没有杀死叶菩提。 现在，主动权却在叶菩提手中。 强弩之末的对拼，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 他的三长叹突然出手，一剑刺向叶菩提身前的白莲，剑势决绝，宛如日夜不停歇奔流向东的江水。 所过之处，叶菩提身前的白莲一朵朵的枯萎，最终支离破碎。 叶菩提的身形纹丝不动，任凭贺楼佩破去自己身前的白莲。 着些白莲其实是她所能用出的最后的异象，但也已经足够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在半空中划过轨迹，然后一只手握住三长叹的剑身。 剑气割裂她的手掌，鲜血淋漓。 同时另一只手的茱萸剑已经刺进贺楼佩的心脏！千钧一发之际，贺楼佩抽不回三长叹，只能和叶菩提一般，用另一只手握住茱萸剑。 大战到此刻，两人都是极为凄惨，各自鲜血淋漓，已经到最后的白刃战。 贺楼佩的三长叹还在一寸寸朝着叶菩提的心口刺去，每动一毫，叶菩提受伤的伤势便会加重一分。 同时叶菩提的茱萸剑也逐渐从他的身体内穿透而过！猛然间，贺楼佩长啸一声，宛如龙吟。 他握住茱萸剑的那只手乍现光芒，宛如璀璨的星辰。 他毕生所有的修为都融入到这一只手中。 叶菩提能感受到从这只手上传来的无匹的力量，竟然像是感受到大战之前巅峰状态的贺楼佩一般。 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朝着叶菩提袭来。 她刚刚平复下来的气机顿时混乱，握住三长叹的手不由得一松，三长叹往前一寸，恰好刺入她的身体。 剑身刺进三寸，便一动不动，因为贺楼佩已经松开握住三长叹的手。 同样叶菩提被这一剑刺下去，也不由得松开握住茱萸剑的手。 现在三长叹刺入叶菩提的身体，茱萸剑则是刺入贺楼佩的身体。 两人都是踉跄后退。 与此同时，在那璀璨光芒之中，茱萸剑凤鸣声大作，宛如一支愤怒的凤凰扶摇而起，直冲九霄。 凄厉的凤鸣声响彻天地之间。 原本被三长叹伤到的叶菩提面不改色，但随着这一声凤鸣，她面色巨变，心痛之下，竟然一口血喷出，直直倒向地面，直接晕厥过去……也不知道过多久，有雨水打落在她脸上，叶菩提才悠悠醒来。 天空阴云弥漫，正下着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叶菩提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全身上下都是痛楚，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 甚至三长叹还留在她身体内，只是鲜血已经止住。 身体内的气机在不停运转，修复着她的伤势，只要气机不断，她就不会死。 又不知道过多久，叶菩提验眼睁睁看着天空的雨小了，然后天色逐渐变暗，她才终于有力气慢慢爬起来。 此时此刻的她非常凄惨，全身上下湿透，雪白的衣衫尽是泥浆和鲜血，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伤口处已经止血，但痛楚还没有消失。 低头看看，叶菩提竟然还能面无表情的拔出三长叹，然后运转起虚弱的气机来止住伤口。 抬头看去，贺楼佩还站在自己不远处。 他并没有像自己那样倒向大地，而是一直站着，站着归于天地。 他的一只手抓着茱萸剑，从他手掌之处，茱萸剑断裂成两段，一段还留在贺楼佩身体内，另一段则是摔落在脚下！茱萸剑断了！在最后的对拼之中，贺楼佩想要拔出茱萸剑，如此便能让他断掉的气机重新连通起来，但他没有成功。 最终死前爆发出的力量却折断了茱萸剑。 那响彻天地之间的凤鸣声是茱萸剑最后的悲鸣。 第364章 少年人 鲜卑和高丽交界的地方曾经是一片森林，但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 树叶、木屑、泥土，所有的一切混合在一起，它们将化作这片大地上最肥沃的养料，用不了多久，这里又会化作一片青葱。 草木有返青的时候，但人生却没有重来的机会。 在这片曾经的林中出现一座新坟。 这是叶菩提埋葬贺楼佩的地方。 一同埋葬的还有他的佩剑三长叹。 坟没有墓碑，因为叶菩提不懂鲜卑文字，她想等将来让贺兰明月帮着写一块鲜卑文字的墓碑。 贺楼佩这一生都在为自己的族人而战斗修行，死后的他肯定也不愿意自己的事迹被人用汉字记录下来。 胜过贺楼佩，叶菩提心中也没有太大的喜悦。 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如果没有那突然出现的力量，其实她是胜不过贺楼佩的。 将他安葬在这里，这位曾经的剑仙长眠在这片大森林中，这里成为他最终的归宿。 一切的是非功过，人世繁华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永恒的长眠。 叶菩提不知道贺楼佩来时又没有考虑过生死的问题，但是当两人动手时，他肯定已经将这些置之度外了。 生死之战，总要要一个胜者，这一次是叶菩提，但是叶菩提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场战斗是否会胜出。 没有人能常胜不败。 安葬好贺楼佩，叶菩提便要离开这里。 茱萸剑断了，这是贺楼佩死前的拼死一搏。 叶菩提将两截断剑收起来，准备带回碧落天，看看能否修复。 茱萸剑陪伴她十多年了，这些年从未离身，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如茱萸剑这般陪着她不离不弃。 她于茱萸剑早已经心意相通，某种意义上这是她的第二条性命。 茱萸剑断裂的瞬间，她感受到的是一种诀别的痛苦。 即便她将来能修复茱萸剑，但那也是另外一把剑了。 天在下雨，叶菩提也已经非常疲倦，于是便在贺楼佩的坟前枯坐一夜。 很可惜，她没有带酒，不然定要敬这个对手几杯。 当黎明再次出现时，大雨终于停了。 叶菩提的衣衫已经完全看不出颜色了，此时此刻的她凄惨的仿佛是一个逃难的乞丐。 恢复一些力气，她便用真气烘干衣衫，然而起身离开这。 狼藉的大地上，贺楼佩的新坟孤零零矗立在那边。 风吹过，泥沙簌簌，仿佛在悲鸣……叶菩提沿着原路返回，准备去往柳京城。 柳京城的城门外还张贴着崔大升的通缉令，但很可惜高丽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崔大升已经死了，死的连尸骨都找不到。 叶菩提从城外走来，凄惨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甚至有好心的人上来问她是不是遭遇什么意外，需不需要报官。 不理会这些路人，叶菩提进城之后，立刻寻找到一家客栈，然后开一间上房，接着自然是要好好洗漱一番。 洗漱完，她换上自己的旧衣服，然后又寻一家成衣店。 成衣店里大多数都是高丽风格的衣衫，叶菩提如今不同伪装自己，便不想再穿这些，挑了半天只能挑一件白色的长袍。 这本是男款，穿在她身上稍稍显大，但此时此刻也只能将就。 这一趟下来，她终于是焕然一新，走在柳京的街头引得无数人回头侧目。 看看天色，刚过正午，她便选择离开柳京城，往辽东而去。 只可惜她现在重伤未愈，没办法御剑九天之上，因此只能买下一辆马车代步。 独自赶着马车，叶菩提一人往辽东而去。 此次行动，对她来说收获颇丰。 不仅晋升谪仙人，更重要的是与贺楼佩的这一战让她成长太多。 这一战的感悟甚至胜过她自己闭门悟道数年。 唯一让她疑惑的就只有自己濒临死亡时那突然出现的声音和涌现出来的力量。 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但后来仔细想想，那绝对不是幻听，确实有这么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说话。 是什么人在说话？ 叶菩提想了一路也没有想明白。 只能暂时抛之脑后。 夜幕降临之前，她终于是离开高丽的地界，进入辽东边境。 只可惜这边境之地，几乎没有人烟。 眼见着寻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叶菩提索性将马车停在路边，决定晚上就在马车上过夜。 和衣躺在马车内，万籁俱寂，叶菩提却迟迟没有睡意。 与贺楼佩这一战可谓是酣畅淋漓，两人各自都是绝学尽出，虽然她是借助意外出现的力量击败贺楼佩，但她自己本身的实力也不过差那么一筹而已。 现在她回中原，准备放慢速度赶回去。 因为她现在的伤势还比较严重，需要疗养。 而且这一趟回去她要去一趟墨岭剑斋，所以她必须恢复到最佳的状态。 躺在马车内，耳边传来的是远方森林中的狼嚎——荒无人烟的地方都是野兽们的乐园。 初时叶菩提也没有将这狼嚎放在心上，但没过多久就发现狼嚎声竟然越来越近了。 随着狼嚎声越来越近，她拴在树上的马也收到惊吓，不停地嘶鸣，显得非常惊慌。 叶菩提从马车内坐起来，想要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狼群的鼻子如此灵敏，这么远距离还能闻到自己的气息？ 今晚天空有月，但是不太明亮，灰蒙蒙仿佛是有人给月亮蒙上一层面纱。 朝着狼嚎传来的方向看去，是一片丘陵，密布草木，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很快狼嚎声接近，叶菩提甚至能感受到群狼奔袭的脚步。 当然，在这其中有一道脚步声明显不一样，显然不是狼群中的。 叶菩提微微皱眉。 有什么人正在被狼群追逐？ 如今的她伤势还没有愈合，十成实力发挥不出一成，但是对付几只野兽，活着闻道境界一下的武者，还都没有什么问题，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下一刻突然有一道身影从旁边的及人高的草丛中窜出来。 这人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来，看到停在路边的马车，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他朝着马车跑过来，大喊道：“哇，后面有狼撵我，赶紧逃命啊。” 叶菩提仔细看去，这从草丛中钻出来的是一个少年，看上去和叶铮差不多大的年纪。 穿着灰色的衣服，上边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和补丁，脸上沾着泥巴，黑一块白一块，乱糟糟如鸡窝的头发上也满是草屑，看起来像是一个凄惨的乞丐。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扑到叶菩提的马车前，喊道：“狼来了，快跑啊。” 叶菩提看看他，说道：“没关系，狼不敢来了。” 说着她微微散开一点点杀气。 原本追逐少年而来的狼群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杀气，顿时吓得四肢发软，夹着尾巴，头也不回的往远处逃窜。 那少年见叶菩提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由得焦急道：“你愣着干吗？赶紧套马跑啊，不然咱俩肯定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叶菩提指指狼群的方向，说道：““你听，狼群已经走了。 少年一愣，侧耳去听，果然那边没有狼嚎声了，而且狼群距离自己其实是很近的，两人说话的功夫，它们早该跳出来的，但现在迟迟不见，似乎真的走了。 他大着胆子往回走几步，拨开草丛看过去，只有一条他一路奔跑过来踩出来的小径，根本不见狼群的影子。 少年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然后一屁股瘫坐在马车旁。 他大口喘着气，突然又嘿嘿发笑。 叶菩提问道：“你笑什么？““不用死了呀。 ”少年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双洁白的牙齿，说道：“能活着多好，要是被狼吃了，那也太丢人了。” 叶菩提已经没有睡意，索性跳下马车。 她在马车旁生起一堆火，然后取出自己在柳京买的肉烤上。 少年看看她的烤肉，不由得咽咽口水。 他一边看着烤肉，一边说道：“这是什么肉啊？” “鹿肉。 ”叶菩提漫不经心的说道：“吃过吗？” 她本意是想邀请这个少年尝一尝，但无意中的这句话似乎是触动少年的某根神经。 他梗着脖子说道：“鹿肉吗，谁没吃过？我以前天天吃，吃的都腻了。” 叶菩提看看他瘦骨嶙峋的模样，立刻明白他是在嘴硬。 少年人自尊心强，她也没有揭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道：“郑大宝。” 叶菩提微微点头，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名字都是二狗子，三丫头之类，只有读书人或者请读书人起的名字才会是正儿八经的名字。 郑大宝的名字在如狗剩、虎子之类的名字中已经算正常的。 叶菩提问道：“这么说你是中原人？” “对啊。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已经是辽东的边界，你一个小孩子来这里做什么？”少年瞪大眼睛，说道：“我不是小孩子。” 其实他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顶嘴的人，但是他觉得眼前这个仙女太漂亮，自己要不特立独行一些，会让她看扁的。 鹿肉烤好，叶菩提顺手撕下一块递给他，说道：“就算你不是小孩子，也不应该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被狼群追呢？” 少年看看烤肉，他想非常硬气的拒绝叶菩提，但是咕咕作响的肚子却不容他这么任性。 最后不得不别扭的接过烤肉。 一通狼吞虎咽，他继续眼巴巴的望着火堆上的鹿肉。 叶菩提说道：“还没烤好，你先说说你的事情吧。” “那好吧。 ”少年抹抹嘴巴，说道：“那我就说说我的光辉事迹吧。” 按照这郑大宝自己所说，他出生在中原一个小村庄中，很小的时候村中闹瘟疫，死的七七八八，他跟着爹娘逃难出来，但是后来爹娘也病死在逃难的路上，就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一人。 这一年大雪，饿了两天的他昏倒在一座废弃的山神庙门口，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后他就遇到一个自称江湖高手的老头。 老头不但救了他，还说他很有根骨，是练武的奇才，更加之两人有缘，要收他为徒。 于是郑大宝就拜在老头门下。 当然，这老头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不过是一个半辈子跑江湖混饭吃的老混子而已。 他愿意收郑大宝为徒弟，也是因为年纪大，想要骗个弟子服侍自己。 于是以后的日子，郑大宝就跟着老头闯荡江湖了。 这老头是个偷鸡摸狗的江湖混混，但郑大宝却是天生的侠义心肠。 于是师徒二人行走江湖简直像是在演戏，每每老头要坑蒙拐骗的时候，郑大宝总是于心不忍，常常拆台。 为此师徒二人几乎是天天斗嘴。 郑大宝称呼他老骗子，老头子是骂他小白眼狼。 这些年两人便是这样过来，虽然挨过不少江湖毒打，受过无数人白眼，日子过的也是吃完上顿没下顿，整天还有斗不完的嘴，但是在郑大宝双亲去世，无依无靠的时候却是这个老头出现拯救了他，没有这老头，可能他也早已经横死山神庙外了。 一晃眼很多年过去，老头的年纪越来越大。 腿脚不便，这江湖自然难混下去。 他想过点平静的日子，但是奈何连个棺材本也没有。 于是就跟着人从中原往塞外倒腾铁器——走私铁器，这可是掉脑袋的罪。 这一趟，他们一行上百人被人告密，还未走到破六韩部，就被埋伏在那边的辽东官兵一窝端。 慌乱中老头护着郑大宝逃跑，他自己却被官兵的弩箭射中。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老头面对这个和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徒弟，没有任何的犹豫和不舍，有的只有一句话：“跑啊，要活下去啊。” 于是郑大宝就跑啊跑啊，跑了大半天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然后他回过神，竟然又偷偷跑回之前的地方，却发现官兵们正在掩埋尸体。 在这其中他一眼就看到老头的尸体，官兵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将他扔进尸体堆里，然后再将所有的尸体掩埋了。 郑大宝就这样静静看着，直到官兵走后的大半夜，他才敢一个人趴在这大坟包上痛哭。 这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如今他死了。 哭累了，他也只能抹抹眼泪离开——再不走他就要饿死在这里了。 原本他是想返回中原的，但是他迷路了，在山林里兜兜绕绕一天都没走出去，又饿又渴，还遇到狼群。 还好他命不该绝，被狼群追赶，误打误撞遇到叶菩提。 许是吃人嘴短，又许是需要一个倾诉的人，郑大宝把这些事情一股脑全部告诉叶菩提了。 听完他的话，叶菩提叹息一声，说道：“你师父很好。” 郑大宝揉揉眼睛，故意笑道：“可惜他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只顾着斗嘴了，我天天都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 叶菩提突然又问道：“你能跑这么快，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修行的？” 一个普通的十二三岁少年可是没办法从官兵的包围中跑出来，更不可能跑的比狼还快。 在她还未见到郑大宝之前，就已经感受到他奔跑的迅速。 那时她还以为来者是个会轻功的人。 但是见到郑大宝之后她有些疑惑了。 一个普通的少年能跑到比狼还快？ 是天赋异禀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这才是她愿意给郑大宝烤肉，还和他聊天的最主要原因。 第365章 少年郑大宝 叶菩提的话让郑大宝愣住。 他一手握着鹿肉，一手挠挠头，说道：“好像从小都跑得很快吧。” “小时候在村里，我天天都上山撵兔子，一撵一个准。 ”叶菩提笑起来，说道：“你这比兔子都快啊。” 郑大宝也笑：“以前村里的小伙伴也说我比狗跑得快。” 叶菩提笑着摇头：“我觉得他们是在骂你。” “我觉得也是。 ”郑大宝笑道：“所以谁骂我，我就半夜去谁家，把他们家鸡鸭鹅全部放出来。” 叶菩提对他招招手，说道：“你过来。” 郑大宝有些犹豫，扭扭捏捏朝着叶菩提坐的位置靠近过去。 他觉得自己身上破破烂烂，实在是丢人，而这个姐姐又像是仙女一般，自己靠近过去实在自卑，但是叶菩提让他过去，他觉得也应该听话。 所以这看起来就很别扭。 待到他坐过来，叶菩提抓着他摸了摸根骨。 果然这小子根骨奇特，天生神足，奔跑速度远超常人。 但她能跑得过狼群，不仅仅是因为天赋异禀，更重要的是他体内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机，正式这股气机的存在，可以让他将自己速度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才能有着这样惊人的奔跑速度。 叶菩提问道：“你从未修行过任何武功吗？” “没有啊。 ”郑大宝一口咬着肉，嘴里咕哝道：“我倒是想那天能遇到高人，传授我一些厉害的武功呢。” “你师父他从来没有教你任何东西吗？”“坑蒙拐骗算吗？”郑大宝说道：“我师父就会坑人，可是我不喜欢坑人，学的也不用心。” “除过这些有没有交给你其他的东西？”“其他的……”郑大宝努力想了想，突然站起身，说道：“这个算吗？” 说着他手舞足蹈做出几个动作，一边做一边解释道：“这是师父教我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我练的也不勤快，师父也不管这些。” 叶菩提仔细看他的动作，虽然很不标准，但应当是某种修行的方式。 只是他做的动作太不标准，叶菩提也判断不出这应该是属于道家还是佛家的修行方式。 这是一种养气的修行方式，正好可以帮助郑大宝开发他的天赋。 如此看来，他的这个师父应当不止是个江湖骗子这么简单。 只是如今他已经身死，叶菩提便是想要询问他的身份也是不可能了。 不过即便能查到身份，叶菩提估计他的师父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走私铁器的份上。 啃完手里的鹿肉，郑大宝又是眼巴巴看着火上烤着的鹿腿，漫不经心的问道：“姐姐，你问我这些干嘛？” “没什么。 ”叶菩提将火上的烤肉取下来递给他，说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郑大宝说道：“以前都是跟着师父，现在……我想先回中原，找一个能糊口的活，当个学徒什么的，最不济，我奥得快，给人跑个腿，送个信什么的，也可以的。” “学徒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叶菩提说道：“没有相熟的人，你当学徒人家也不要你。” “至于送信，这个倒是可以，但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总会长大的，以后要如何成家立业？”郑大宝挠挠头：“我没想过这么多呀，先回中原，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这个也对，如今边境正在打仗，你在这边确实比较危险。 ”她看看身后的马车，说道：“正好我也要回中原，你可以坐我的马车回去。” “可我没有钱啊。 ”叶菩提被他逗笑了，说道：“我也不是赶车的，不收你钱。” “还是算了。 ”郑大宝看看自己身上，说道：“我这身上脏兮兮的，还是跑着的好，反正我跑得快。” 叶菩提没再坚持。 郑大宝却大着胆子问道：“姐姐你既然是中原人，为什么要来这边呢？这边这么偏僻。” 叶菩提没有回答，说道：“小孩子就不要问这么多。” 于是郑大宝乖乖闭嘴。 啃完两块烤肉，郑大宝终于填饱肚子，摸摸肚皮说道：“吃饱了，该睡觉了。” 他倒是个不挑地方的人，吃饱就直接爬到路边一颗大树上，然后寻一个粗壮的枝桠休息。 他对着叶菩提挥挥手，说道：“姐姐晚安啊。” 叶菩提返回马车，很快她就听到马车外传来郑大宝均匀的呼吸声。 这孩子今天是累坏了，虽然他跑得很快，但是和狼群赛跑，也已经是激发出全部潜力了，到如今早已经精疲力尽，如今安全之后，一闭眼便睡着了。 他睡的很熟，但是叶菩提却没有多少睡意。 诚然这孩子的武学天赋不算绝顶，而且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过最佳的习武年龄了。 但是他天赋不同，其实有很大的培养价值，以他的天赋未来是很有机会成为顶尖的轻功高手的，如果再能配合一两种手段，例如暗器或者剑气，很容易成为一个另类的江湖高手。 碧落天并不是一个排外的地方，相反他们经常从中原、扶桑等地收容因为战乱或者瘟疫、天灾导致无家可归的孩子。 悲天悯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培养高手。 这些孩子大多对碧落天都很有归属感，远比那些半路来投，或者带艺上门的人更可靠，甚至比一些碧落天土生土长的人更可靠。 这些孩子中，没有天赋的人一般会进入碧落天的船队或者商会做事，若有天赋高的人，便也能习武修行，然后进入四大堂口。 大多数人都会有一个不错的未来。 这些用起来是比较放心的，就如叶菩提这次来中原带来的一百位高手，其中有一小半都是这样的出身。 别说这些人了，如今碧落天的天主湘君子可也是叶寻从中原带回来的呢。 这个郑大宝虽然年已经比较大，但也是一个可塑之才，而且他现在又是孤身一人，叶菩提觉得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只是这孩子心性如何，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天光稍现，叶菩提便已经从马车内钻出来，另一边郑大宝还躺在树杈上呼呼大睡。 他睡觉倒是很老实，几乎是一动不动，也不怕掉下来。 叶菩提没有叫醒他，独自走到林中的小溪旁洗漱。 等她洗漱回来，发现郑大宝已经醒了，正在帮她喂马。 叶菩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出干粮分给他一些。 两人草草吃完干粮，叶菩提便套好马车继续赶路。 这郑大宝也是说话算话，他说不上车就真的不上车，跟在叶菩提的马车后面跑。 叶菩提的速度不算慢，但他依然能跟得上，而且看起来还是游刃有余，没有费什么力气。 这等天赋，再配上他师父教他的修行之法，确实能让他有着远超常人的速度。 看着马车旁边的郑大宝，叶菩提心道这孩子生错时代，真的很可惜，要是换个世界，他说不定早就功成名就，创造几个世界纪录了。 继续往西走，逐渐便热闹起来，开始有村镇人烟出现。 叶菩提去时是御剑飞行，回来时却不得不赶马车，因此便能感受到辽东的肃杀之气。 战争已经进行许久，辽东的战事虽然不如关内激烈，但作为防御鲜卑破六韩部的桥头堡，这里同样被战争波及极深。 战争的影响不仅仅是边境的战斗，更重要是对百姓，辽东境内原本甚至比中原还要太平，堪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种和谐的结果是拜辽东二十万精锐驻军所赐，正是有这二十万精锐驻军，都护府又是军政大权一把抓，所以这里才能这么安稳。 但这是以前，如今战事四起，辽东的精锐早就有经开赴边境，于是境内的治安就迅速恶化起来。 不仅有从外地流窜过来的响马土匪，本地原本已经被剿灭的山贼也重新冒头。 一时间辽东都护府不得不组织民团维护治安。 但是民团的战斗力有限，也只能在城镇内维护治安，要他们出城剿匪是不可能了。 于是辽东的各个交通要道可就热闹起来了。 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人是层出不穷。 以前商人们走辽东都不需要太多护卫，但现在即便增加一倍的人数，若没有天境以上的高手坐镇，一般的商队也是不敢轻易走辽东的。 郑大宝跟着叶菩提的马车跑跑停停，一整天下来，他竟然也没有露出多少疲惫之色。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种情况下的跑步，还能歇脚，可比让狼群撵着轻松太多，怎么会累呢？ 这小子不仅能跑，每当叶菩提放慢速度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有力气开口和叶菩提聊天。 叶菩提问道：“你师父带着你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就没带你见识过什么江湖高手吗？” “见过啊。 ”郑大宝说道：“有一年我俩在明州，就见过有一个高手，一跃就能跳到城墙上，那气势，牛啊。” 叶菩提说道：“那挺厉害呢。” 一跃能跳上城墙，这种只要有天境修为就可以做到。 天镜高手对于叶菩提来说是弱鸡，那是因为她自身武功高，能让她重视的无一不是同境界高手，但是对于普通高手来说大小也算个人物的。 对于郑大宝师徒来说那就更是很厉害的高手了。 叶菩提明白这件事，便也没有揭破他。 却听郑大宝继续说道：“可惜啊，那个高手刚刚跳上城头就被乱箭射死了。” 叶菩提：“……” 郑大宝笑道：“我师父说那个高手就是自己找死，纳多人看着呢，就敢往城头上跳，这不是打官兵的脸吗？不射他射谁？” “所以我师父就一直说啊，还是不要当什么高手的好，高手喜欢端着，很多时候都会骑虎难下，哪有我们这样逍遥自在？”“逍遥自在？”叶菩提瞥他一眼，说道：“你们这也是逍遥自在？” 逍遥自在到需要去走私，这算什么逍遥？ 郑大宝也觉得自己这所谓的逍遥自在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嘿嘿笑道：“能当高手当然是好的，但这不是当不上嘛，我和我师父混口饭吃都难，还去想什么高手呢。” “如果……”叶菩提说道：“如果现在有一个成为高手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会怎么选？” “没这么好的事情吧。 ”郑大宝咧开嘴笑道：“我这么笨，又没钱，就算想学武功，也没人愿意教的，别人图我啥呢？” 叶菩提说道：“这么不自信？” “没办法，我现在就想着能混口饭吃，这个江湖上那么多人，我肯定没有这样的运气，姐姐你就不一样了，你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高手愿意收你当徒弟的。 ”“我？我用不着。 ”“也是。 ”郑大宝挠挠头说道：“你这么漂亮，什么都不用干，肯定也不缺钱花，也用不着辛苦的在江湖上讨生活。” 叶菩提没有搭理他，郑大宝心里忐忑，不知道自己那一句话得罪她了。 过一会，他才听叶菩提说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容易，要是光是长得漂亮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胭脂榜上的那些江湖女侠也不用如此苦心孤诣的为自己营造人设，拼命出名了。” 郑大宝跟着师父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别的本事没学到多少，但道听途说一大堆八卦传闻，吹牛聊天的本事倒是不小。 听到叶菩提提起胭脂榜，他立刻来了兴趣，说道：“哇，胭脂榜上可都是神仙姐姐呢，有好多好厉害的人，很多都是出身名门呢，她们应该不缺银子花吧？”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胭脂榜说到底只是天机阁搞出的一个无聊东西，不是说上了胭脂榜，就能功成名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姐姐你这么漂亮，肯定也是胭脂榜上的人吧？”“你猜猜。 ”“我猜肯定是的。 ”“那你觉得我是哪个？”郑大宝苦着脸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连胭脂榜上的人都认不全呢。” “所以你说的这些都是江湖传闻，当不得真，胭脂榜比不得武榜，你要是能上武榜，倒真的是不用担心没有银子花了。 ”郑大宝大笑道：“这个更难吧，武榜一共才十个人，就算今年新出上榜和下榜，加起来也才二十个人，每一个都是神仙人物。” “二十个很多了。 ”叶菩提说道：“以后只会越来越少。” 郑大宝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然后就看到叶菩提停下马车，说道：“好了，休息一下再走。” 于是郑大宝也开始慢走。 叶菩提将马车停在路边，郑大宝很主动的去喂马，然后又去寻找柴火生火。 跟着叶菩提同行，管他吃喝，他身无分文，便只能主动做一些事情来回报了。 第366章 赤子之心 叶菩提躺在马车上休息，郑大宝依然是躺在路边。 抱一团枯草作床，然后躺在火堆旁，他早已经适应这种休息的方式。 好在现在是盛夏时节，不用担心夜晚的气温太低。 夜半三更，两人具是已经睡熟，一阵声响从远方出来，惊醒睡梦中的叶菩提。 她坐起身，不禁皱起眉头。 自从战事开始，各处的治安环境就急剧恶化，上一次她来辽东可没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分辨着远方的叫喊声，分明是有人在打斗。 轻轻起身，叶菩提想要去看看情况。 她不准惊醒郑大宝，但这孩子常年这师父闯荡江湖，其实非常警觉，也早已经被远方的动静吵醒。 他揉揉眼睛，看着叶菩提说道：“可能是有人遇到强盗了。” “我去看看。 ”叶菩提说道：“你别跟我过来了。” 郑大宝咧开嘴笑道：“我还是跟着去吧，你一个太危险了，我跑得快，要是遇到危险，我就背着逃，强盗肯定追不上来。” 叶菩提没有说话，郑大宝便当时她默许了，立刻爬起身跟上去。 两人走进路边的林中，郑大宝一马当先，帮着叶菩提拨开杂草，淌出一条路。 两人走出一里多地，便找到声音的来源。 这林中有两拨人正在战斗。 一波数十个大汉，虽然衣衫破败，但个个神色凶悍暴戾，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另一波只有五人，一个老人、一个少妇、两个幼儿，以及年轻男子。 看情形这应当是一家五口。 那年轻男子很武功不错，以一人之力便挡下这几十个流窜土匪的进攻。 一柄剑被他舞的水泄不通，任凭土匪们招数尽出，又是暗器，又是弓箭的，却都不能伤到他分毫。 有一些响土匪想要饶过他去袭击老人孩子，也都会被他迅速拦下来。 只是这人毕竟孤身奋战，难免有所顾及不到，所以五人是且战且退。 老人和少妇一人抱一个孩子，脚步踉跄，所以撤退的速度就极为缓慢了。 这年轻男子虽然英勇，但一边要分心照顾家人，一边还要对付土匪，时间一久，便力有不逮，渐渐露出颓势。 叶菩提仔细看去，这一家五口穿戴都不错，应该是家境很好的人家，难怪会被土匪盯上。 只是既然是有钱人家，出门怎么不带护卫呢？ 这年轻人武功是很不错，但只是地境一品，还不到天境，无法气劲外放，也就很难对付这几十个老练又心狠手辣的土匪。 看着这一家五口缓慢后退，叶菩提便想要出手救人。 只是还不等她出手，却发现身旁的郑大宝竟然嗖的一下窜出去了。 叶菩提一愣，旋即住手。 她到要看看这小子想干什么。 郑大宝想要干什么？当然是要仗义出手。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跑得快啊。 所以当他嗖的一下出现在老人和少妇面前时，两人都吓一跳。 原本战斗的年轻人也是心中一惊，以为是有土匪趁他不备溜过去了，一分神便露出破绽，差点被一刀砍刀。 好在关键时刻叶菩提一指剑气击中那挥刀的土匪手腕，这才让他免于做刀下鬼的命运。 年轻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的，但是眼角余光瞥见出现在家人面前的是一个少年，松一口气，然后聚精会神对敌。 郑大宝跑到老人和少妇面前，喊道：“把孩子给我，我跑得快。” 老人和少妇惊疑不定，郑大宝又说道：“前边有马车，我把人孩子送到马车上去。” 看到两人都不信任，他交焦急道：“别磨蹭了，人命关天啊，你们都想死在这里吗？” 两人还是不相信，毕竟郑大宝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实在很难让他们生出什么信任的感觉。 眼见两人都不行信自己，着急的郑大宝转头去找叶菩提。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漂亮姐姐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 这大概是他处于某种特殊的预感，或者是之前狼群莫名其妙逃走后他对叶菩提生出的信任感。 然而当他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叶菩提已经不在原地了。 郑大宝有些发懵。 人呢？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不见了？ 关键时刻，他一咬牙，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劈手夺下少妇怀里的孩子，抱起来直接往马车的地方跑过去。 那少妇悲呼一声，拼命朝着郑大宝追过去。 但是郑大宝天生神速，跑起来比一般人用轻功还快，岂是她能追上的。 只见他抱着孩子，足下生风，几步就消失在林中，随着距离拉开，小孩子的哭声逐渐变淡。 少妇老人都是脸色巨变，拼了命朝着郑大宝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两人都以为这小子是土匪一伙的。 但是两人才追出没多远，就看到郑大宝去而复返，只是两手空空。 一里多地的距离，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很快便能打个来回。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老人和少妇，说道：“我不是坏人啊，孩子我放在马车上了，马车就在前边不远，把这个也给我，你们跟着我来。” 两人这才把另外一个孩子交给郑大宝，然后往郑大宝的方向追去。 在郑大宝救人的同时，叶菩提也已经离开原地。 原本她也是准备救人的，但郑大宝半路插手，她便改变主意，想要先看看这孩子要做什么。 发现他还是挺机灵，没有冒失的冲上去和土匪拼命，而是利用自己速度的优势帮着老人孩子转移。 只要能救出老人孩子，剩下的年轻人其实也很好走脱。 但是那年轻人不知道郑大宝的身份，眼见他夺走自己的孩子，心中也是惊怒不已，一时间方寸大乱，连连露出破绽。 便被这些土匪逮到机会，连连抢攻，不禁有些左支右绌，险象频出。 叶菩提隐藏在暗处，偶尔在那年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就会出手帮他化解。 她这么做主要是不想和郑大宝抢这个救人的功劳。 这小子还是很有侠义心肠的。 很快郑大宝引着老人和少妇来到马车前。 但是仍不见叶菩提的身影，他有些焦急。 原本他的打算是接上老人孩子，然后就让叶菩提赶着马车逃走，自己再去接应那个年轻人。 他怕跑得快，那个年轻人会武功，土匪们又没有骑马，是追不上他们的，这样所有人便能脱离险境。 但是现在老人孩子已经救回来，却不见了叶菩提的身影。 看到他焦急惊恐的神色，老人连忙问道：“少侠，怎么了？” 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终于是信任郑大宝。 郑大宝快哭出来了，沮丧道：“姐姐不见了，她和我一起过去的。” “什么？”老人也是一惊，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定定神，郑大宝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找人，要是我没回来，土匪先来了，你们就赶紧赶着马车逃走。” 不等老人回答，他已经拔腿朝着林中跑去。 心中念叨着可千万不敢出事啊，那个姐姐那么漂亮，要是让土匪们发现可就完了。 然而等他回到战场，发现的却是那个年轻人大发神威，将一众土匪打得落花流水的一幕。 看到这一幕，郑大宝彻底愣住了。 他虽然不会武功，但走南闯北多年，见识还是有的。 发现这群人的时候他就看出来年轻人的武功还没有高到能把这群土匪打得落花流水的地步。 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火急火燎的把老人孩子带走。 要是这个年轻人表现的和现在一样勇猛，他吃撑了才会多此一举。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才走过没多久，这人怎么就能大发神威了？ 这是没有后顾之忧了，然后放手一搏？ 还是他吃了某种大力丸之类的东西？ 搞不清楚这里的状况，不过眼下的情况倒是让他松一口气。 这年轻人能把土匪打得落花流水，那么叶菩提就肯定是很安全的。 于是他便不再关心年轻人，注意力都放在寻找叶菩提的踪迹上。 只是任凭他把附近的密林都找一遍，也没有看到叶菩提的身影。 眼见着土匪们都要被年轻人打跑，他只能返回去，看看叶菩提是否已经先回去了。 他回到马车。 嘿！ 奇了怪了，他发现叶菩提确实已经在马车旁了。 郑大宝一头雾水，明明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影啊，她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下意识挠挠后脑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却又根本说不上来。 只好跑过去，问道：“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我找你好半天都不见你人。” 叶菩提正在和那老人少妇说话，闻言转头道：“我刚才四下里查看一下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方便的逃跑路线。” 郑大宝觉得她这个理由似乎很有道理，但似乎又没有道理，只是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他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叶菩提说道：“只有这条管道最方便。” “哦。 ”郑大宝终于后知后觉，说道：“那你怎么比我还快啊？” 他终于发现问题，自己的速度可是远超常人的，然后救人、返回，一气呵成，也不过是耗费半刻钟功夫，叶菩提从战场离开，然后查看四周的环境，然后再返回马车，这距离怎么也该比他更远吧？ 怎么还能比自己更早回来。 叶菩提说道：“那你是因为你跑的还不够快啊。” 郑大宝一脸憨笑，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说他跑得不够快的。 但是说这句话的是漂亮姐姐，他却是不敢反驳的。 没多久，那年轻人也终于赶过来汇合。 土匪们终于被他赶跑了。 见到年轻人回来，老人孩子连忙上前，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才终于放心下来。 郑大宝则是一脸好奇的看着年轻人，说道：“大哥，你好厉害啊，你一个人能打跑那么多土匪。” 年轻人笑着摇头，说道：“我可没这份能耐，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不然我能不能逃走都是未知数，更别人打跑他们了。” 虽然叶菩提没有现身，但年轻人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心里有数的。 他感叹道：“出手的是一位真正的高人呐，我只能隐约感受到是有人帮我，但我别说见到真人，就连他出手的方式都看不明白，只感觉每当我很危险的时候，那高手就会不露痕迹的帮我消除危险。 正是有这位高人的相助，我才能放开手脚着那些人土匪拼命，彻底打跑他们。” “厉害啊。 ”郑大宝也是一脸向往，说道：“这是真高人啊。” 虽然他之前说当高手很累，但如果可以，他当然也希望自己是一个很厉害的江湖高手了。 只不过他清楚的认知到自己没有这个命，所才会有故作潇洒的不想做高手的言论。 年轻人对郑大宝拱手道：“还有小兄弟，也是该好好谢谢你，救下我一家老小呢。” 郑大宝的神色有过一瞬间的得意，但很快又故作不在意，摇头说道：“不用客气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来就是我行走江湖的准则。” 年轻人连连称是，说道：“小兄弟侠义，在下佩服。” 他说道：“在下王泽辉，家住辽城外十里的王家庄，此番本来是和老老父、妻儿去岳父家给岳父过寿，谁曾想回来时被土匪盯上，不但家丁们全部折损，便是自己一家人也险些姓名不保，多亏小兄弟仗义出手啊，再前行百里便是王家庄，若是小兄弟不嫌弃，就一定要寒舍坐一坐，也好让我聊表感激之情。” “不用不用。 ”郑大宝连连摆手说道：“我行侠仗义都是家常便饭啦。” “要的要的。 ”王泽辉说道：“小兄弟仗义，我却不能不表示一下感激，不然我肯定会心中有愧的。” 王泽辉的老父、妻子也是连连相劝。 郑大宝有些为难的看向叶菩提，说道：“可是我还要和姐姐赶回中原呢。” 这边的对话叶菩提是一句话也没有插嘴，此番她主要是想看一下郑大宝的表现，便由着他表现了。 但是她毕竟往那里一站就自带让人瞩目的光环，便是不开口，几个人也没办法无视她。 闻言王泽辉直接对叶菩提说道：“姑娘若是不着急赶路的，还请一定要和令弟道寒舍一聚，不然在下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他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只当郑大宝真的是叶菩提的弟弟了。 叶菩提倒是有叶铮这么一个和郑大宝年纪相仿的弟弟，但两人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叶铮其实很优秀，读书习武都不错，也没有什么恶习，更是对叶菩提崇拜到五体投地，视为人生榜样，但他毕竟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没经历过什么苦难，难免会有些富家公子的习气。 相比之下郑大宝虽然没有叶铮读书多，更不会武功，但自幼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练就一套自己独特的生存本领，也是难得。 更难得的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在看到王泽辉一家落难，他一想出救人的办法，就冲过去了，这便是出于内心的侠义和善良。 这一点叶菩提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面对王敬则的盛情邀请，叶菩提竟然破天荒答应下来，说道：“那便叨扰了。” 他会答应下来，目的也很简单，想看看郑大宝是否能经受得住诱惑。 这王家乃是富贵人家，如果要报恩，必然少不得协理，倒是她便能从其中窥见一点这孩子另外一面的心性。 第367章 大侠小侠 王家庄算是辽城附近比较大的村子，有着上千人口大多数人都姓王。 其中王泽辉家是这里最大的豪绅，良田千顷，奴仆成群，另外他的老爹还有功名在身，在村子中很有话语权。 一大早王家的大宅院中就摆开宴席，叶菩提和郑大宝被王家人奉为上宾，坐在主位。 这是郑大宝人生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不禁有些手足无措，频频将目光转向叶菩提，却发现叶菩提竟然是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直接把应付客套的事情交给他，这让他欲哭无泪，自己才十二岁，就算从小在江湖漂泊，也没有处理过这些事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面都王家人一波接一波的感激和赞美，左口一个小兄弟，右口一个小少侠，郑大宝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有些找不到北了，他不能喝酒，但经不住王家人一再劝酒，又瞥见旁边的叶菩提像是喝水一样喝酒，自忖不能在仙女姐姐面前露怯，于是也尝试着喝酒，王家招待两人用的是自家酿的米酒，入口甘甜，口感极好，于是郑大宝尝过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灌起米酒如喝水，甚至在王家人的起哄之下还学起别人的鲸吞牛饮。 这一切叶菩提都在冷眼旁观。 王家这米酒虽然好喝，但不能贪杯，因为后劲不小，而且郑大宝又是第一次喝酒，所以不出意外很快他便醉倒在桌上了。 朦朦胧胧中，他似乎注意到叶菩提看了自己一眼，但是脑袋实在太重，眼皮更是有千斤沉，根本睁不开，最后只能彻底醉倒。 再次醒来时，郑大宝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便慌忙起身穿鞋跑出屋外。 屋外仍是大天亮，这让他不禁松一口气。 还好没有一觉睡到晚上，不然耽搁出发时间，说不定漂亮姐姐就要撇下自己走了。 这样一想，他发现没有看到叶菩提的身影，便赶往又往小院外走去，刚到门前便有两个小丫鬟迎上来。 一口一个小少侠叫的亲热，惹得郑大宝一阵脸红。 他问道：“两位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啊？” 一个小丫鬟咯咯笑道：“早呢，才巳时过半。” 郑大宝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才刚巳时。 等等，不对诶，自己吃席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怎么现在还是巳时？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向他，他连忙问道：“今日是初几啊？” “八月初三呐。 ”“啊？”郑大宝惊讶出声：“这么说我睡了一天一夜？” “可不是嘛。 ”两个小丫鬟笑道：“您是美美睡一天呢，少爷叫我们在这里候着，就等您醒了，给您打水洗脸呢。” 知道自己睡一天一夜，郑大宝哪里还有心情洗脸，忙问道：“那姐姐呢？就收和我一起来的那个漂亮仙女。” “走了呀。 ”一个小丫鬟说道：“那姑娘说她和你是萍水相逢，既然你留在这里，她还有要事处理，便先行一步了。” 郑大宝顿时呆若木鸡，呆呆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下午就走了。 ”郑大宝如遭雷击，神情恍惚。 昨天下午就走？自己便是跑的再快，现在肯定也追不上来了。 十二岁的少年心思还没有那么复杂，只是觉得能跟着这样一位仙女姐姐同路回中原是很开心的事情。 但是如今叶菩提一个人走了，这一走自己大概这辈子都见不到了，顿时心里感觉到无比失落和后悔。 早知道自己昨天就不喝那么多酒了。 都说喝酒误事，以前自己还没感觉，但现在确实深有体会啊。 顾不得其他，郑大宝一口气便跑到王家大宅的门口，举目四望，出村的道路上空荡荡，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郑大宝转头看到是王泽辉带着几个仆人走过来。 他说道：“我听丫鬟说小兄弟你要走了？” 郑大宝默然点头，说道：“我要去找姐姐了。” 王泽辉笑道：“那位姑娘早已经离开了，现在追上去是晚了，小兄弟不若在寒舍多住几日，让我一尽地主之谊，过几日我在差人用马车送小兄弟回关内。” “不了。 ”郑大宝摇头拒绝道：“我已经习惯步行，还是走着的好，而且之前已经很打扰你们了。” 眼见着他去意已决，王泽辉不好再劝，说道：“既然小兄弟去意已决我也不便强留，只是你这去关内千里迢迢，颇为辛苦，我也没什么好相送的，便只能送小兄弟一些盘缠，也好在路上打尖住店。” 说着让仆人端来百两纹银送到郑大宝面前。 一百两银子码的整整齐齐，郑大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被晃的有些眼花。 要是自己之前就有一百两银子，就不用和师父跑到辽东边境拼命，师父也不用死了。 他紧紧盯几眼这些银子，然后毅然转头，对王泽辉说道：“我不要。” “嗯？”王泽辉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之前要是没有小兄弟的仗义相助，我们一家五口都未必能活着回来，和我们一家人的性命相比起来，一百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小兄弟还是收下吧。” “我不能收。 ”郑大宝拒绝的很干脆，说道：“我帮你们是行侠仗义，不能收钱，收钱那就不是行侠仗义了，这银子我不能要。” 王泽辉笑道：“那就当是我和小兄弟你一见如故，所以赠送你这些盘缠，助你返回关内，这总该可以吧？” “不行的。 ”郑大宝很认真的说道：“我说不收钱就肯定不收钱，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侠，但行侠仗义这种事情，我是绝不会收钱的，不然不是抹黑这四个字吗？以后我就没脸在江湖上混了，这可是我行走江湖的招牌，绝不能砸了。” 任凭王泽辉如何相劝，郑大宝都是坚持不收银子。 最后无奈的王泽辉至少让下人将银子拿回去，然后备下一壶酒为郑大宝践行。 然而郑大宝已经被酒吓到，再也不敢喝，只是浅尝一口，然后便头也不回朝着村外跑去。 迎着朝阳，他的影子被拉长。 王泽辉站在大门前，知道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这才啧啧叹道：“当真是少年侠气啊，要是能学的一身武功，将来必定又是一位匡扶正义的大侠啊。” 郑大宝却不知道王泽辉会对他有着这么高的评价。 他离开王家庄，便一刻不停的朝着西边的官道狂奔。 他不期望还能遇到叶菩提，但这终归是他心中一个美好的憧憬。 王家庄进村的道路和官道的交汇口，一辆马车正静静停在那里，叶菩提独自躺在马车上休息。 远远看到熟悉的马车，郑大宝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他赶紧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随即大喜过望，风一般朝着马车狂奔而去。 其实叶菩提一直没有离开王家庄，她在暗中观察着这个郑大宝。 看到他态度非常坚决的拒绝王泽辉的百两银子，叶菩提才会在这里等他，要是他没有拒绝，那么两人就真的就此别过了。 马车帘子掀起，叶菩提从里面探出头，看向郑大宝。 被她的眼神一看，原本狂奔的正郑大宝立刻放慢速度，有些忐忑的说道：“对不起啊，我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 虽然两人相处只有短短两日，但郑大宝对她的感觉却很亲近。 心中滋生出大概是濡目的感情。 他虽然在外面闯荡很多年，但从未独立过，年幼时跟着父母，父母去世后跟着师父，师父死后他便茫然无措了。 也就是在这时他遇到叶菩提。 一个让他有些怕的漂亮姐姐。 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她就这样突然出现，然后自己的危险就莫名其妙解除，这让他无端对叶菩提生出一丝敬仰。 他需要一个人，可以在他身边，哪怕是训斥他，打骂他，这样也远比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间要温暖。 现在叶菩提在他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位置，所以他在得知叶菩提提前离开后才会如此的失魂落魄。 那是一种失去依靠，只剩下无穷无尽孤独的感觉。 但眼下又看到叶菩提，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感就瞬间充满他全身了。 看着一路康狂奔过来的郑大宝，叶菩提说道：“你的酒量确实不怎么样，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学会量力而行。” 郑大宝认真的点头。 叶菩提坐到车前，说道：“你也坐上来吧。” 郑大宝大笑摇头：“我跑着就好。” 叶菩提说道：“这双靴子不便宜，你要是半天就磨没了，岂不是可惜？” 昨天来回救人，郑大宝脚上的那双草鞋早就完全磨坏，他现在他脚上穿的是王家人送的一双靴子。 以前的他，有草鞋时穿草鞋，没草鞋就光着脚跑，这双靴子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穿。 还是非常珍惜的。 听到叶菩提这么说，他便立刻小跑着跳到马车的另一边。 随着叶菩提扬鞭，马车朝着山海关而去。 走在路上叶菩提问道：“一百两银子，说不要就不要，心疼不心疼？” 郑大宝张大嘴巴，很是吃惊：怎么漂亮姐姐什么都知道呢？ 他想了想说道：“还是有点心疼的，那可是一百两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要是以前我就有这笔钱，就能给师父养老送终，也不用来这里走私铁器了。 ”叶菩提又问道：“后不后悔？要不要回去再拿了？” 郑大宝很坚决的摇头：“不后悔虽然很心疼，但要是再让我选一次，我肯定还是会这么选。” “为什么？为了所谓的江湖侠义？”“嗯！”郑大宝很认真的点头承认，说道：“以前我师父常说那些大侠们很傻很天真，我虽然不同意，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所以我想当一个大侠，行侠仗义，扶危济困的那种大侠。 ”叶菩提笑道：“可是你之前才说过要回中原当个学徒，或者给人送信怎么这快就改变心意了？” 郑大宝使劲点头，说道：“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自救下王大哥一家之后，我才感受到原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一件很潇洒的事情。” 叶菩提泼冷水道：“可是大侠武功都很高的，武功不高，自身难保，更别说拔刀相助了，你这样的顶多算个小侠，还是一个只会跑的小侠。” 郑大宝说道：“小侠也行啊，小侠也是侠啊。” “那你就没有想过做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想啊，做梦都想，但是我想也没有用啊，武功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哪里会有武功高的人愿意教我呢。 ”“武功是可以从天上掉下来的。 ”叶菩提轻声说道：“但不是说武功高就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侠。” “江湖高手很多，但是大侠很少的。 ”“如今天下最厉害的那位大侠啊，你可知道他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郑大宝下意识摇头，他连叶菩提说的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那人付出什么代价。 只听叶菩提继续说道：“武榜前十高手各个都是江湖人眼中的神仙人物，但其中有资格称呼大侠的却只有一半。” 在叶菩提眼中，如今的武榜前十，顾青城、邢渊、苏步雪、岳神秀、于拙然可称之为大侠，但其余五人只能被称作高手。 姜琢玉一心复国，为此不惜和红莲教余孽组成的长生教勾结，他虽然是天下第三，但绝对没资格称之为大侠。 钟离图则是性格偏执，一心只为墨岭剑斋的未来考虑，为此甚至泯灭亲情，更是没资格成称呼大侠。 南宫武夫志在庙堂，亦不入此列。 湘君子是天上人，大概也是不屑于做什么人间大侠的。 唐若川幽居蜀中多年，不问世事，更没有兴趣做大侠。 这五人虽然武功高绝，但和大侠之类的不沾边。 当然，她来点评这些武榜高手，在郑大宝听来非常新鲜。 不是说他不知道武榜高手，而是惊奇于漂亮姐姐竟然也喜欢吹牛。 听她谈起武榜高手，很多时候语气都很清淡，仿佛根本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一般。 这些可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普通江湖人物能遇到一个都是幸运，能被其中一个指点一两句，那都是祖坟上冒青烟。 怎么到漂亮姐姐这里，感觉这些人对她来说也就那样了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和这些人很熟似的。 别闹了，那些神仙都是高来高去，神龙见首不见尾，漂亮姐姐要真么厉害，怎么可能要乘马车赶路啊。 第372节：第三百六十八问剑 听着叶菩提谈起那些武榜上的神仙人物，郑大宝在羡慕之余，好奇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叶菩提说道：“因为我是和他们一样厉害的高手。” 郑大宝吐吐舌头，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但又不好反驳。 想了想，耿直的他还是说道：“我听说江湖上的高手年纪都很大的。” 他是想说高手年纪都很大，叶菩提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很厉害？ “你说得对。 ”叶菩提说道：“其实我年龄很大了，只因为武功高才能够返老还童，按照辈分，你该叫我奶奶，而不是姐姐。” 郑大宝：“……” 他有些受到惊吓，干笑道：“我也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你可别想骗我，从来都没听过说有什么返老还童的人。” “那是你孤陋寡闻了。 ”叶菩提说道：“前几年，在蜀中的荣山，有一条大鲵出世，引得无数江湖人争夺，最后却被一个神秘的白衣女子抢走，这事你可听说过？” 郑大宝说道：“知道。” “那就对了。 ”叶菩提说道：“那个抢走大鲵的白衣女子便是我，我抢它就是为能让我返老还童的。” 她几乎是把之前江湖上对自己的传闻原封不动的照搬出来。 谁曾想她这么一说，原本已经半信半疑，对她有些害怕的郑大宝反而不怕了。 他笑道：“姐姐你果然是骗我的。” “嗯？你怎么知道我是骗你？”“就这个大鲵的传说啊。 ”郑大宝得意说道：“那个返老还童的故事便是我师父杜撰出来的，所以我知道姐姐你肯定是在骗我了。” 这一次轮到叶菩提惊讶了，好家伙，原来就是你师父杜撰的我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啊。 还真是巧啊。 可惜他的师父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然叶菩提倒是要和他好好谈谈，问问他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已经是活过几百岁的老妖怪了。 她问道：“你师父编这个干嘛？” 她和郑大宝的师父可是素未谋面的。 郑大宝说道：“当然是为赚钱啊，那时候这件事很热闹，但是清楚内幕的人很少，江湖上许多人都对抢走那条大鲵的那群人感兴趣，正好那时候我们身上没钱，我师父便灵机一动，编出这个谎话，然后吸引不少人听他胡说八道。” 叶菩提无奈摇摇头：“原来是这样啊。” 自己只想逗逗郑大宝，没想到会引出当年的谣言之谜，这就很尴尬了。 郑大宝问道：“姐姐，当年真的是你抢走的那条大鲵？” 叶菩提承认道：“对。” 这件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保密的，那条大鲵都已经入药，参与过这件事的几个大宗门也不敢来惹她和贺兰明月，说出来也无妨。 “那你抢大鲵干什么？”郑大宝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主要她之前想骗自己却被识破，他现在已经很怀疑叶菩提说话的真实性了。 叶菩提说道：“炖汤喝。” 郑大宝笑而不语，心道她果然是在骗自己。 其实叶菩提没有撒谎。 她们只需要那条大鲵的血入药，其余的真的被明月楼的大厨炖成鱼汤了。 但味道并不好。 两人赶路是直接绕过辽城往中原而去。 于是这一晚两人便没有找到能下榻的客栈，继续在野外过夜。 叶菩提在马车内休息，郑大宝则依然躺在火堆旁。 只是和前两天不同，今晚休息之前，叶菩提教给郑大宝几个动作，让他每晚睡觉前将这套动作练习半个时辰。 郑大宝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叶菩提的态度很奇怪，既不给他解释为什么这样做，又要求他每晚都必须坚持去做。 他不敢拒绝，只好在叶菩提的监督下坚持锻炼半个时辰，然后才躺下去休息。 让郑大宝意外的是，之前敢一天路，全身都疲惫，但今晚做完这一套动作，却让他感觉到身体里暖洋洋，仿佛有一股暖流在流淌，疲倦也消散许多。 明白这套动作对自己很有用，郑大宝心中大喜。 叶菩提传授他的不是什么武功心法，而是一套打基础的动作。 这些是无数的碧落天前辈通过无数年的实践改进创造出来的东西，专门帮助初习武的少年拉伸筋骨，蕴养经脉。 常年联系这套动作不仅能强身健体，更重要是可以辅助修行者在武道上的进步。 只是一般来说，碧落天的弟子都是在六岁开始修行这套动作，但郑大宝已经十二岁，比别人起步要晚很多。 好在叶菩提对他的期望也不是要成为想自己这样全能的高手，这孩子将来只需要将轻功和内功练好，掌握一些剑气的技巧就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高手。 就这样，几日后两人终于踏入幽州境内。 按照郑大宝原来的打算，进入中原他便要和叶菩提分道扬镳了，但如今叶菩提没提，他自己便也不说这件事情。 两人仍是同行。 直到这一天，叶菩提突然说道：“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会有一些危险，你还要跟着吗？” 郑大宝想也不想的便点头，说道：“当然去啦。” “有危险的。 ”“就是因为有危险，才要去啊。 ”郑大宝一脸正气的说道：“我可以保护你啊，遇到危险，我跑那么快，谁追得上？” 于是叶菩提不在说什么，直接扬鞭将马车赶往另一方向。 走出一段距离，郑大宝才小心翼翼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墨岭剑斋。 ”“墨岭剑斋啊。 ”郑大宝挠挠后脑勺，说道：“那可是名门正派，咱们去怎么会有危险？姐姐你和他们有过节？” “差不多吧，怎么，害怕了？”“不是怕啊。 ”郑大宝说道：“墨岭剑斋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门派啊，连我都知道他们很厉害的，差不多是除过太白剑宗和不夜城以外最难惹的地方了，还有钟离老神仙坐镇呢。” “咱们去惹他们，那不是找死吗？”叶菩提说道：“我就是去找钟离图的。” 郑大宝张大嘴合不拢，喉咙里咯咯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说道：“姐姐，你还年轻，别想不开啊。” “你要是害怕，就自己下车。 ”叶菩提说道：“如果不下车，那就闭嘴。” 于是郑大宝果断闭嘴。 只是他心里还有着自己的打算，一旦情况不妙，便要带着叶菩提逃之夭夭。 这段时间跟着叶菩提，每晚都要练习那套舒展筋骨的动作，他发现竟然比之前跑得更快了，说不好自己跑起来，墨岭剑斋的那些高手也追不上呢。 幽州边境到幽州城之间横亘着一条山脉，是幽州城北方天然的门户，墨岭剑斋便坐落在这条山脉中一座名为墨峰的山上。 六百年前有谪仙人这在里结庐而居，创立下墨岭剑斋，时至今日，墨岭剑斋已经是中原存在最久远的宗门之一，而且六百年来长盛不衰。 江湖上的宗门犹如王朝一般兴衰更替，但墨岭剑斋却能独善其身，一直保持着超然地位。 究其原因，墨岭剑斋对于统治中原的王朝来说，实在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他们离草原太近，每一代人都是抵抗草原人侵略的前锋，每次中原和草原的战争，背后肯定都会有墨岭剑斋弟子的身影。 一代代的墨岭剑斋弟子用牺牲换来今日的荣耀。 他们在江湖上是非特殊的，有着超然地位，即便是后来居上的太白剑宗，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命好。 天命这一代的守护者是顾青城，而顾青城又恰好出现在太白剑宗而已。 上一代的守护者还是他们的宗主桓剑通呢。 六百年的墨岭剑斋，光是武榜上的天下第一就出过九位之多，几乎每隔一代就会有一个墨岭剑斋人成为天命所种的守护者。 桓剑通之后，守护者成为顾青城，墨岭剑斋辈太白剑宗超越。 但是在钟离图心中，这只是暂时的，未来墨岭剑斋必然还是能再次超越太白剑宗的。 希望就寄托在自己的女儿钟离歆身上。 钟离图自己就是谪仙人，绝对的天才人物，但他更明白女儿的天赋远胜自己，只要好好培养，未来的钟离歆是很有机会取代顾青城的。 但是后来钟离歆彻底离开墨岭剑斋，瞬间让他的梦想破灭。 这才是当年他愤怒的原因，他愤怒的不仅是观沧海的丢失，更重要是自己二十年精心培养的接班人的离开。 这让他所有心血都付之东流，让墨岭剑斋在他有生之年都看不到能再度超越太白剑宗的可能性。 如果仅仅是因为丢失观沧海，他还不至于和钟离歆动手，更多还是因为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愤怒。 可以说他这是一生都是在为墨岭剑斋活着，尤其是当师兄桓剑通坐化之前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他的人生就只剩下带领宗门继续走下去这一条了——是的，桓剑通并非是钟离图的师父，而是他的师兄。 桓剑通虽然收过几位弟子，但他坐化时，几位弟子还都年轻，难当大任，于是便将宗门之位传给各方面都更出色的师弟钟离图。 正是因为他的传位，让钟离图心甘情愿一生都被束缚在墨岭剑斋，对他来说，世间已经没有比宗门更重要的了。 其实在成为墨岭剑斋掌门之前，他的人生目标只是浪迹天涯。 但无论怎么说，钟离歆的死都是因他而起。 因为这场战争，墨岭剑斋许多高手已经奔赴战场，负责保护军中的重要将领。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宵小之辈敢来这里撒雅。 因为这里还有谪仙人境界的钟离图坐镇，除非鲜卑方面的谪仙人亲临，不然钟离图是不会离开墨岭剑斋的。 这一日，叶菩提和郑大宝来到墨岭剑斋的山脚下。 这一路叶菩提故意走得很慢，因为她需要时间来恢复自己的实力。 从高丽到辽东，再从辽东到幽州，叶菩提这一路慢悠悠走来，与贺楼佩大战之后的伤势终于慢慢痊愈。 马车停在山脚下，叶菩提跳下车，身后跟着犹犹豫豫的郑大宝。 这小子终究还是没有半路离开，硬着头皮跟着叶菩提一路来到这里。 这是叶菩提第一次来墨岭剑斋，虽然她早已经在心里将这个地方默念过千百遍。 墨峰上是葱郁的树木，其间唯有一条山石小径蜿蜒上山，有宫殿楼宇隐藏在青翠之间。 这里的环境倒是极好的，清幽除尘，宛如仙家秘境。 山脚下有一座辉煌牌楼，上书墨岭剑斋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牌楼下是几个守门弟子，眼见着叶菩提马车停下来，便有弟子走过来，说道：“姑娘，抱歉，剑斋最近不待客，还请回去吧。” 叶菩提看着他，说道：“我也不是客人。” 她说道：“烦请通报一声，碧落天叶菩提求见墨岭剑斋斋主钟离图。” 钟离歆的事情，在墨岭剑斋属于禁忌，年轻一辈弟子根本没人知道她，他们只知道燕王妃是斋主的养女，不知道钟离图竟然还有过一个亲女儿。 不知道这桩恩怨，自然也不知道叶菩提和墨岭剑斋的恩怨。 但是碧落天的大名他们还是知道的，不仅是碧落天，叶菩提的名字他们也清楚。 胭脂榜第一美人，她早已经名动天下。 但是他们仍是不敢放叶菩提过去，毕竟钟离图不是谁相见就能见的。 同行一路，郑大宝也是现在才知道叶菩提的名字，不禁心中震惊，对于他来说，这个名字可不陌生，已经不知道听多少江湖游侠们谈起过，许多人都在感慨没能有机会一睹这位美人的芳容。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和她同行一路。 不过转念一样，似乎也正常，漂亮姐姐这么好看，就应该是天下第一美人啊。 那些守门弟子显然也对叶菩提有些好奇，但规矩如此，他们仍不敢放她上去，说道：“叶姑娘，对不起，斋主不见客。” 于是叶菩提不再搭理他。 她的目光望向山巅，仿佛是穿透那层层叠叠的树木，看到墨岭剑斋那建在山顶的大殿。 吸一口气，叶菩提朗声说道：“碧落天叶菩提持剑来访，愿以手中断剑向钟离斋主讨教一二，还望钟离斋主现身一见，不吝赐教！” 她的声音浩浩荡荡直冲墨峰之顶，宛如黄钟大吕，瞬息传遍整座墨峰。 整座山都在回荡着她的声音。 下一刻，一道凌厉的剑气自峰顶出现，直冲天际，如用一柄想要划破天空的利剑。 听到叶菩提的话，再看到山顶的冲天剑气，郑大宝只觉得双腿发软，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叶菩提逃之夭夭。 然而不等他行动，就听到山顶上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若要问剑，那边上来！” 第369章 再见南宫 既然山顶那声音发话，原本拦住叶菩提的弟子便纷纷闪开，给叶菩提让出上山的道路。 郑大宝小声问道：“我们真的要上去啊。” 叶菩提却不再理会他，独自朝着山顶而去。 郑大宝左右为难，眼看着叶菩提走远，才终于下定决心跟上去。 登山的路很干净，脚步踩上去有着清脆的声音。 大片的树荫遮蔽了道路，清凉的感觉让人浑身舒爽，但是叶菩提没有任何欣赏美景的心情。 这条路，她等了二十年才终于走上来。 茱萸剑已经断，但是她没有选择换一柄剑，因为只有这柄剑见证过她十多年习武的历程，也见证着她的成长。 在很多年里，她习武的目标之一便是能亲自登上墨岭剑斋。 她想过很多次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到墨岭剑斋，又会以何等面目去面对钟离图。 很多很多情绪，但是当她真的身临其境，这一步步走在这阶梯上，她的心情却逐渐平复下来，最终心如止水。 她已经知晓观沧海的下落，这件事当年和娘亲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要向钟离图讨回当年的一掌。 墨岭剑斋的建筑沿山而建，并不密集，往往上一个台阶，或者转过一道弯就能看到几间木屋，也有剑斋的弟子在修行，看到她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都已经听到之前叶菩提的声音，也听到山顶的回应之声。 叶菩提的名字他们是听过的，但并不知道她和剑斋有什么恩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上剑斋挑战钟离图。 而且根据天机阁的信息，她应该是只求境界吧。 虽然这样的年纪能有着这等修为实在惊人，但想要挑战掌门钟离图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走到半山腰，这里是墨岭剑斋建筑最密集的地方，半山腰的平台上修建着连片的建筑，有许多的剑斋弟子在这里习武，是整座山人气最旺的地方。 最前方的广场上盘膝坐着几十个新入门的年轻弟子，他们正在听课。 墨岭剑斋很推崇这种在露天讲课的方式。 这些弟子几乎人人正襟危坐，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上方那个给他们讲课的人，眼神中全是崇拜和倾慕，就连叶菩提走上来都没能引起他们分毫的注意力。 这么多弟子都是如此，自然是因为在台上为他们讲课的那人与众不同。 这在台上讲课的自然是墨岭剑斋的明星弟子南宫水袖了。 她是胭脂榜上的美人，还是南宫武夫的女儿，自己一身修为也远超同龄人，实在是不想惹人注目也难。 而且她性格也很温和，因此不仅是在江湖上有众多的拥趸，在墨岭剑斋也有极高的人气。 当年她南下赴洗剑山庄参悟剑道，颇有收获，两年间连续破境，如今已经是天境二品的修为，甚至已经逐渐摸到一品的门槛。 这等天赋，就算是比叶菩提弱一些，放眼整座江湖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甚至可以说她是墨岭剑斋下一代斋主的最有力人选了。 只不过她身为南宫武夫的千金，牵扯颇多，尤其墨岭剑斋还在燕王境内，她便是自己想要做这个斋主，她老爹也未必同意。 她在墨岭剑斋同辈弟子中属于一枝独秀的存在，无数女弟子羡慕，男弟子仰慕的对象。 这些新人弟子一入门便听过她的传闻，一个个对她都是极为崇拜，好不容易等到她来给他们讲课，所以这些人才会这么狂热的在坐在这里。 这些年轻弟子只顾着看南宫水袖，犹如狂热粉丝看到崇拜的偶像，但坐在台上的南宫水袖却突然起身，说道：“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散了吧，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天再说。” 台下的弟子们都有些发懵：怎么讲到关键处突然就不说了呢？ 还不等他们提出疑惑啊，南宫水袖竟然一跃而起，直接离开广场。 南宫水袖施展轻功，几个眨眼便消失在众人面前，然后她就出现在已经越过广场的叶菩提面前。 南宫水袖对她拱拱手，笑道：“叶小姐，好久不见啊。” 这是熟人，叶菩提倒也不好无视。 停下脚步回礼说道：“南宫小姐，是好久不见了，上次李誉大婚，见你才天境三品，如今已经二品，可喜可贺。” 南宫水袖大笑，说道：“你都已经是谪仙人了呢，我这比起你可是天差地别了。” “嗯？”叶菩提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按理说她天境二品的修为是察觉不到自己具体修为的。 却听南宫水袖说道：“是郡主来信告诉我的。” 李安贞啊，原来如此。 南宫水袖问道：“你这是要上山顶？” 叶菩提点头。 南宫水袖有些头疼。 李安贞不仅是她的师姐，两人还是闺中密友——她幼年上山时李安贞非常照顾她，两人因此成为闺中密友，虽然她和李誉不怎么对眼，但不影响她和李安贞的友情。 此番李安贞来信，也不是为叙家常，主要是有一件事要拜托她。 那就是让她来帮忙说服叶菩提。 李安贞知道叶菩提进阶谪仙人之后必然会去墨岭剑斋，但她的处境很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去劝叶菩提，而且也不知道叶菩提什么时候会去。 如今战事胶着，她又分身不得，只能拜托南宫水袖来斡旋。 但是南宫水袖也很头疼啊。 她和叶菩提算不上特别熟悉，怎么说服她？ 而且她也已经从李安贞的心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觉得更加没办法插手这件事情了。 只是李安贞毕竟是她的闺蜜，既然拜托她这件事情，她又不好推辞。 因此当她在广场听到叶菩提在山下的声音时，心中就已经开始焦虑起来，思忖着该如何去劝她。 南宫水袖缓缓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在这里的原因吧？” 叶菩提说道：“你说郡主传信给你，大概是想让你来劝我的吧？” “嗯。 ”南宫水袖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她和我是好友，我也没办法拒绝。” “但是你说服不了我。 ”“我知道。 ”南宫水袖说道：“但是你既然来了，我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你要挑战的是我们的掌门。” “在很多年里，你和郡主都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同辈，无论是男女，同辈之中就没有人比你们更优秀，郡主产擅文，你擅武，倒是相得益彰。 ”“后来郡主来信，我才知道这其中渊源，感情你们真的是一家人呢……嗯，说起来，燕王府、碧落天，还有我们墨岭剑斋，彼此之间有着这么深的渊源，其实也算是一家人了。 ”叶菩提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笑笑说道：“燕王府和我有些渊源是真的。” “你也不用担心我要对墨岭剑斋做什么，我此番来只是为彻底了解当年的恩怨，今日过后，恩怨尽断，我们双方就没有任何联系了。 ”南宫水袖无奈说道：“虽然早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所以啊，李安贞就不该让你来的。 ”“没办法啊，谁让我们两个关系好呢。 ”叶菩提突然想起一件事，神情古怪的看着她，说道：“你知不知道一件事情？” 南宫水袖被她看的一脸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事情？” 叶菩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对李誉怎么看？” “李誉啊……”南宫水袖想了想，说道：“小时候挺讨厌他的，也经常揍他，后来嘛……后来也挺讨厌的。” 说着她笑起来，说道：“这小子贯会吹牛，又是个滚刀肉，混不吝，完全没有一个世子应该有的样子，要不是我和郡主关系好，我肯定揍他揍的更厉害。” “不过近两三年他变化倒是挺大的，没有以前那么混账了，做起事情倒也有模有样的，而且他成亲之后，各方面也都收敛一些，倒是比以前像样一些了。 ”“不过我也就是在他成亲那天见过他，之后我一直在剑斋，听说他去了前线带兵打仗，倒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南宫水袖说者无意，叶菩提听者有心，问道：“那么他私下没有对你说起过什么吗？” 南宫水袖一头雾水，问道：“说什么？我俩有什么好说的，不打起来就好了。” 叶菩提说道：“下次见到他，你可以为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 “这……”南宫水袖无奈说道：“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拖泥带水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啊。” “因为这件事确实不是我一个外人能插手，所以我只能提醒你，就像我这钟离图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其他人能插手。 ”南宫水袖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越发好奇，李誉想要和我说什么，当然，如果他是想通过我来影响我父亲，那是想都不要想。” “这个你自己去问问就知道了。 ”叶菩提说着迈开步伐，继续朝山上走去。 南宫水袖想要劝她几句，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这件事情，李安贞都没办法插手，更别说她一个外人。 她能做的只有见过叶菩提一面，然后在李安贞那边好有一个交代。 叶菩提走过几步，突然停下来说道：“你要不要上去观战？” 南宫水袖一愣，问道：“可以吗？” 谪仙人之间的战斗，知秋境界都难以插手，闻道一下想要观战都不容易，南宫水袖才天境二品的修为，想要观看两个谪仙人的战斗是很难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昔年唐若川就曾看过桓剑通和高白玉的战斗，那时他也不到闻道境界。 不过他是被那两人看好的晚辈，两人大战的过程中都是有意无意避开他的位置，且他距离战场较远，所以才能有幸观战上一代最强两人的惊世之战。 如今南宫水袖也是这般地位，叶菩提对她印象不错，两人勉强算实朋友，她又是墨岭剑斋的嫡传弟子。 只要能保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还是有机会观战的。 能观战一场谪仙人之间的巅峰对决，那么对她未来的武道修行是大有裨益的。 叶菩提并非一个心胸狭隘之人，也不觉得这个江湖只能有自己这一个高手，她很愿意看到江湖上高手辈出，百花齐放。 而像南宫水袖、宁和这样天赋优秀，潜力无限的同辈之人，她是不介意帮他们一下的。 南宫水袖、宁和都是能让叶菩提另眼相待的人，如果不和她比较，那也绝对是同辈之中的天之骄子，无数人羡慕崇拜的对象。 二十岁出头就能摸到天境一品的门槛，未来都有机会问鼎武道巅峰，成为下一代谪仙人。 他们不幸的是和叶菩提同生一个时代，幸运的是叶菩提不是中原人。 叶菩提说道：“你已经到二品的门槛，难道不想进阶吗？” “当然想了。 ”南宫水袖说道：“虽然我现在远远不是你的对手，但未来我未必没有资格做你的对手啊。” 曾经的南宫水袖也是很骄傲的，只是在遇到叶菩提之后才让她收起骄傲。 但是她并不会因为叶菩提这么厉害而就此丧失进取之心，相反，这更能激发她的上进心。 未来的她也是有机会问鼎谪仙人的，那时除非叶菩提成为继风满庭之后的人间最强者，不然她都有挑战的能力。 武者争锋，叶菩提可以把其他人当作她登顶的磨刀石，别人自然也能将她当作磨刀石。 看到如此自信的南宫水袖，叶菩提还是很开心的，说道：“那便一起上去吧。” 南宫水袖欣然同意，两人同往山顶而去。 走过几步，南宫水袖才发现远远跟在叶菩提身后的郑大宝，好奇问道：“这小子是谁？” 叶菩提随口说道：“我在路上捡的，天赋很特殊。” “哦。 ”南宫水袖点点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叶菩提说的是天赋特殊，没有说是天赋横溢，这样就不值得她多注意了，毕竟她已经见过太多的天才，除非是能妖孽如叶菩提才会让她另眼相待。 跟在两人身后的郑大宝一路保持沉默。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了。 漂亮姐姐明明是来墨岭剑斋找茬的，为什么另外一个漂亮姐姐对她的态度会这么好？ 这哪里是找茬，是来叙旧的啊。 这样想来就没有危险了？那就好，那就好啊。 越往山顶走去，建筑物越少，树林则越发茂密，郁郁葱葱的林中小径几乎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一口气走到山顶，叶菩提抬眼看去。 山顶上有一座大殿，乃是墨岭剑斋最重要的主殿。 这座大殿已经有数百年历史，经历过数次的修葺，处处都有着厚重的历史感。 但是叶菩提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大殿身上。 大殿前是一座不大的广场，另一边临着悬崖峭壁，下方是万丈深渊。 一个满头华发的老者便站在广场的边缘，背对着叶菩提。 第370章 紫金莲台 此番登山，叶菩提没有选择御剑而上，反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就像娘亲当年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山。 两代人，有始有终，彻底了结和墨岭剑斋的恩怨山崖上只有他一人，风从山崖吹来，吹动老人的白发。 叶菩提的脚步声惊动他，他缓缓转过身来。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面容上看去只是个中年人。 若非是这满头白发，一般人绝难看出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这便是墨岭剑斋的斋主钟离图，也就是叶菩提这一世血缘上的外公。 这也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钟离图的神情很平静，既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或者懊恼。 他看着叶菩提，像是看一件稀奇的古董，良久缓缓开口说道：“你比你娘更优秀。” 叶菩提以为自己见到钟离图之后会很愤怒，甚至都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但是实际上见到真人，她反而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 她平静说道：“很多人都这样说过。” “碧落天出了一个天才。 ”“碧落天从不缺天才。 ”叶菩提说道：“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但是会来到这里的只有我自己。” “先前顾青城来过一趟，本意是来查找长生教主的来意，不过我恰好从他口中听到了观沧海的下落。 ”钟离图说道：“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错了。” 说着他长叹一声，原本挺得笔直的背佝偻下来。 对于他这样执拗倔犟的人来说，能让他亲口说出自己错了，是多么不容易。 这一声长长的叹息包涵太多太多的心情。 但是叶菩提此番来不是来认亲，更不是来听他说这些的。 无论现在的钟离图面对当年的事情是何等心情，都不能阻止她来这里讨回当年的一掌。 叶菩提说道：“太多的事情现在说来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今天来也不是为的这件事，即便如今真相大白，我娘亲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我只是想要讨回当年的一掌，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请不要留手。 ”钟离图笑笑，说道：“当然，不管如何，你能有今天的修为，我很欣慰，这人间已经七百年不曾出过你这么年轻的谪仙人了，中原各大门派所谓的天之骄子和你一比，也都算不得什么了。” “有些可惜的是你不是墨岭剑斋的弟子，不然我们超越太白剑宗就是指日可待了。 ”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惋惜。 其实钟离图是一个非常顽固的人，一般情况根本不可能让他有改变态度的可能性。 但是叶菩提太多逆天，弱冠之龄便已经达到人间修行的顶峰。 这样的修行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 她这样的人出现在任何一个宗门，那都是祖坟冒青烟，十八辈祖宗齐显灵。 钟离图再顽固，对待叶菩提这样的天才没有出现在自己的宗门也是感觉到惋惜。 可惜叶菩提对他的惋惜没有多少感觉，她觉得自己能出生在碧落天已经足够幸运。 碧落天纵然有种种问题，但毕竟是生养她的地方，她还是非常在乎字这里的。 她淡然说道：“今日来不是叙旧的，我之前和贺楼佩一战，小有心得，今日正好验证一下。” 话音落，风愈烈。 叶菩提轻轻一抬手，远处的南宫水袖和郑大宝蓦然瞪大眼睛，眼神中俱是惊讶。 先是这山巅附近生长着的葱郁树木，一颗颗的拔地而起，杂乱无章，山巅的天空霎时间被这连泥带根的树木丛遮蔽，宛如黑云压城，让人倍感压抑。 与此同时，山巅这座墨岭剑斋最重要的建筑，四处竟然出现蜘蛛网一般的裂缝，咯吱之声不绝于耳，仿佛是随时都会化作一团废物。 看着眼前这一幕，南宫水袖喃喃自语道：“这便是谪仙人的实力吗？” 她的神色先是微微沮丧，继而又转为向往。 她沮丧是因为叶菩提和她差不多的年龄，但是两人的修为已经是天壤之别，这让骄傲的她感觉到沮丧。 但是很快她就把这种沮丧化为斗志。 她虽然没有叶菩提这么妖孽，但是未来也有很大可能成为一位谪仙人，如今的叶菩提便是未来的她，她又怎么会沮丧呢。 另一边的郑大宝已经完全傻掉了。 虽然叶菩提很漂亮，虽然叶菩提之前说话的语气确实没把这天下高手放在眼中，但是郑大宝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漂亮姐姐还真是一个厉害到无法形容的高手啊。 他很想找人问问眼下是什么情况，但是很可惜，放眼四周就只有他和南宫水袖两个人，而且南宫水袖正全神贯注注视着战场上的两人，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叶菩提这一手和J当日贺楼佩对她出手时颇为相似，但是这其中她用到的是自家的九重剑阙，与贺楼佩的北斗剑阵有很大不她这一手看似随意，但实际上暗藏杀机，只在一瞬间便让钟离图身陷囹圄。 同时头顶上万千“乌云”压迫而来，大有摧山之势。 整座墨岭剑斋都能看到那突然出现在山顶的“乌云”，无数人忧心忡忡，想要上去一探究竟。 但还没等他们封顶，就听到山顶传来钟离图的声音：“所有弟子不准登山！” 于是所有人止步，不敢再往上一步。 钟离图身为如今武榜第五的谪仙人，修为比之贺楼佩也不遑多让。 面对叶菩提的这一手他自然会有破解之法，但是他无法保证能顾得住其余登山的弟子。 “乌云”一寸寸压迫下来，钟离图的身影纹丝不动，但是他的双脚已经逐渐陷入地面的石板中。 他的下落之势是和头顶的“乌云”同步的，“乌云”一寸寸落下来，他就一步步下陷。 叶菩提这一招看似惊人，实则是只对付钟离图一人，所有的压力都需要他一个人面对，远处的南宫水袖和郑大宝只是感觉到震惊和压抑，但是完全感受不到钟离图的压力。 最终钟离图双膝都陷入地面中，才终于止住“乌云”的下落之势。 接着老人一跃而起，以指做剑，直指乌云的核心，一缕剑气飞射而出，宛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瞬间荡开层层涟漪。 接着乌云开始支离破碎，一片片坠落下来，山巅宛如下一场泥雨。 一指破去叶菩提的起手招数，钟离图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或者开心。 他有些落寞的说道：“我们去别处打吧，这里毕竟是墨岭剑斋最重要的地方，我不想它毁在我的手中。” 叶菩提干脆说道：“好！” 说着两人的身影同时拔地而起，宛如大鹏一般直入云霄，眨眼间就消失无踪迹。 远处观战的南宫水袖不禁有些无语。 不是说好让我观战吗，怎么一下两个人都不见了？ 当然，这点怨不得叶菩提，是钟离图怕破坏墨岭剑斋的建筑才要改地方的。 两人离开墨峰范围，落在另外一处荒山之颠。 钟离图说道：“若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哪怕是只有知秋境界的修为，我都能指点你一下，帮你在武道上少走一些弯路，但是很可惜你不是，你也已经是谪仙人，我是没办法指点你什么了。” “所以我们也不需要什么大战几百回合，这对你没有帮助，便不要浪费时间，一招定胜负，如何？”叶菩提沉声说道：“好！” 正如钟离图所说，两人此番练手与所有江湖高手争斗不同，完全不需要连绵不休的缠斗，一招定胜负即可。 这一次仍是叶菩提先出手，一如当年钟离图先对钟离歆出手一般。 她的脚下蓦然怒放出无数莲花，与于贺楼佩战斗时的金莲不同，此刻她脚下的莲花已经开始转为紫色。 这便是她与贺楼佩一战之后的最大感悟。 大片的紫金色莲花盛开，摇曳生姿，恍惚中映衬的叶菩提仿佛是佛门菩萨降临人间。 她弓腰轻轻拈起脚下的一朵紫金莲，一缕剑气注入其中。 随着这一缕剑气的，她脚下所有的莲花中都开始绽放出一缕缕的剑气。 仿佛是感应到她这招惊世的威力，晴空万里的白日竟然突然炸响霹雳，声音远震百里。 眼前这一幕非常震撼，亦非常漂亮。 但这并不是叶菩提喜欢这些胡里胡哨的招数——事实上，到她如今的境界，很多时候已经不在乎招数，无论是华丽还是质朴，都不影响这些招数的威力。 但是叶菩提这一剑也不仅仅是她因为不在乎招数而故意搞出来的。 地生杀机，气象万千！面对叶菩提这至强的一手，钟离图有几分出于对晚辈的赞赏。 但是该出手的他同样没有任何犹豫。 一道白虹从不知道几万里的高空瞬间而来。 叶菩提脚下千万多紫金莲花在感受到那从天而降的白虹时，便突然拔地而起，万千朵莲花在半空旋转聚合，形成一座巨大的紫金莲台。 叶菩提的身影便是站在这紫金莲台之上。 半截的茱萸剑已经出鞘，直指向那从天而降的万丈白虹。 远在墨岭剑斋的无数弟子都在好奇先前峰顶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出现大片乌云。 还不等他们讨论出个结果，更让他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的墨岭剑斋弟子骇然发现自己的佩剑竟然不受控制的出鞘，然后成群结队，化作一道白虹，朝着山外某个方向飞去。 这便是钟离图的一剑，这一剑几乎是凝聚墨岭剑斋百年蕴养的绝世剑气。 此时此刻，叶菩提的状态已经仿佛是天人化身。 钟离图也搞不清楚自己这个明明是才进阶没有多久的外孙女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类似天人化身的状态，但是毫无疑问，施展出自己最强手的叶菩提已经让他感受到从未感受过的威胁，因此才要以这一剑携带宗门剑气来对付已经近乎是天人化身的叶菩提。 半截茱萸剑迎面撞向万丈白虹。 莲台一寸寸剥落，无数莲花瓣都化作紫金色剑气涌入到茱萸剑上。 原本的茱萸剑，剑身清亮如水，但折断之后便是去所有光彩，宛如一柄普通的凡铁，直到此刻，它被这无边紫金色剑气注入，才终于焕发旧日风采，通体紫金去仙家神器。 嘹亮的凤鸣声响彻天地，无数紫金色迎向那由墨岭剑斋弟子佩剑组成的白虹。 触碰之下，没有激烈的爆炸，有的只是无声的泯灭。 无数墨岭剑斋弟子的佩剑都在叶菩提紫金色剑气下开始一点点碎裂，宛如冰雪遇到烈日。 随着佩剑的碎裂白虹也在一点点消散。 这一幕发生在高天之上，不仅是墨岭剑斋的弟子们能看到，附近的山民猎户也能看到。 墨岭剑斋的弟子经过从山上下来的南宫水袖的解释，已经明白这是掌门在和另外一位谪仙人交手，虽然震惊于两人搞出来的异象，但终归是知道原因。 那些不明所以的山民猎户也是直接把这一幕传闻成神仙下凡或者妖怪打架了。 无论外界对两人这最强手有什么评价，两人自己都是不知道的。 叶菩提的紫金剑气仿佛是无边无际，但是墨岭剑斋的百年积累却是有限。 随着白虹越来越短，钟离图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当白虹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钟离图猛然一挥手，于是剩下的千百丈白虹硬生生止住前进的脚步，就此返回墨岭剑斋。 百年积累，总归是要留下几分的。 如果继续下去，是有可能破去叶菩提的紫金剑气，但是耗费这么大力气，真的值得吗？ 随着白虹的来而复返，叶菩提的紫金剑气亦是逐渐消失，然后紫金莲台消失，最终连那半截茱萸剑也彻底化为齑粉。 这柄跟随她十多年的佩剑终于归于浩瀚。 另一边，收起白虹的钟离图状态更不好，神色萎靡，如同大病一场的老人。 他的状态虽然很不好，但是看着眼前气定神闲的叶菩提，还是笑道：“你很好，很好。” 叶菩提冷着脸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71章 新的大势 荒山之顶，钟离图站在叶菩提的不远处。 他的神色非常萎靡，强忍着不让一口血喷出来，良久之后说道：“很多年以前，我曾想过你娘如果有朝一日晋升谪仙人会是什么模样，可惜我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不过你却比她更优秀。” “我就是我。 ”叶菩提冷声说道：“不是其他的谁。” 她说道：“当年的事情因你而起，便到今日结束，我只想还回当年的一掌，以前我们没什么关系，以后更不会有任何关系。” 说罢便转身离开荒山之巅。 她直接返回墨岭剑斋的山顶，那边南宫水袖已经下山安抚其他弟子，只剩下郑大宝一人。 看到走来的叶菩提，郑大宝顿时觉得有些陌生。 很难想象前几天和他闲谈的漂亮姐姐会是这么厉害的高手呢。 叶菩提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走到他身前说道：“我们走吧。” 郑大宝这才小心翼翼问道：“谁赢了？” “我赢了。 ”郑大宝竖起大拇指：“厉害！” 除过厉害，他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到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叶菩提了。 他跟着叶菩提默默往山下走去。 半山腰的广场上汇聚着墨岭剑斋的弟子，乌压压一大片，都在讨论刚才佩剑消失的事情。 经过南宫水袖的解释，这些人才知道是掌门在和人动手，便又讨论起战斗的胜负情况。 在墨岭剑斋弟子心中，掌门钟离图就算不是天下无敌，那也是少有对手，除过顾青城等寥寥三五人，谁是他的对手？ 但南宫水袖却告诉他们，和掌门动手的那人同样是谪仙人，而且刚刚杀死贺楼佩！ 贺楼佩是何许人也？ 其他中原人可能不知道，但常年和鲜卑人打架的墨岭剑斋不可能不知道。 这绝对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然而现在南宫水袖却告诉他们，之前上山的那个年轻女子竟然杀死贺楼佩。 若非说出这个消息的是南宫水袖，众弟子绝对是当成谣言的。 既然南宫水袖说对方是和掌门一个级别的高手，众人便再也没办法悠哉游哉讨论战况，只剩下浓浓的担忧。 然后叶菩提就一步一步走下来。 看到叶菩提气定神闲的走下来，广场上无数弟子脸色巨变，有不好的预感泛起。 南宫水袖也是也是心中一紧，连忙走过来问道：“打完了？我们掌门如何？” “没事。 ”叶菩提说道：“他还在那边，大概要过一会才会过来。” 听闻钟离图还活着，南宫水袖长舒一口气，她还真怕叶菩提要和钟离图见个生死呢。 看到叶菩提似要下山，南宫水袖忙说道：“你这是要去燕王府吗？” “对啊。 ”叶菩提说道：“有些事情要告诉李安贞。” “那正好，我也要去王府，我们一道吧。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去，一路上无数墨岭剑斋的弟子对着两人窃窃私语，都有些好奇南宫水袖和这个挑战掌门的猛人是什么关系。 叶菩提离开没多久，钟离图便也返回墨岭剑斋。 这位素以倔强闻名的谪仙人只在一瞬间仿佛是苍老十多岁，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发出来的那种暮气。 他一言不发走向下山，沿路的弟子也没人敢上来打扰他。 钟离图回来之后只传出一道命令，那便是召回自己在前线的大弟子。 他的大弟子是知秋境界的高手，如今在燕王李策的中军大帐效命，得到墨岭剑斋的传信，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向李策告假返回。 在大弟子返回宗门之后，钟离图宣布两件事情。 第一是将掌门之位传给自己的大弟子，第二他将永久退隐江湖，在不插手人间的任何事情。 他退隐江湖，一方面是因为叶菩提的到来让他终于把目光从宗门的兴衰之中收回一些，放在自己的身上。 再加之当年的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他心中也有过后悔。 另一方面则是欣慰与叶菩提的青出于蓝，如此江湖上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但这两个消息传来，在天下间掀起很大风波，一时间江湖上无数人都在讨论是什么原因让钟离图退隐江湖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叶菩提战胜钟离图的消息便在江湖中传开，众人才明白原来是如此。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就已经足够出名的叶菩提被推到风口浪尖。 胭脂榜第一美人，世间最年轻的谪仙人。 这些贴在她身上的标签让无数人都对她充满好奇，想要见一见这样一个出彩的人物到底是何等模样。 但是叶菩提不是中原江湖门派的弟子，向来行踪不定，有心人便是想要打探她的下落，也是不可能找得到她的。 叶菩提、南宫水袖、郑大宝一行三人来到燕王府。 这一路上，郑大宝终于弄明白叶菩提为什么要把他带在身边了。 原来是想要让他加入碧落天呢。 原本叶菩提是有意收他为徒的，但如今她自己显然没有精力来教导弟子，便只能暂时将郑大宝纳入碧落天，然后送他回碧落天。 等到自己以后有时间，再慢慢教导他——反正还有一个叶彩心，一个人是教，两个人也是教。 叶菩提去往高丽已经有一段时间，王府里的李安贞早就等到心急不已。 虽然之前已经通过各种渠道确定高丽人并未找到崔大升，但一直不见叶菩提回来她也是忐忑。 直到后来叶菩提自己去辽东将事情告知辽东都护府，都护府飞鸽传书给王府，李安贞才明白事情的始末，终于是放下心来。 崔大升的死讯已经传回王府，叶菩提此番再来王府，一方面是要把详情告知李安贞，一方面也是想打探一下长生教最近的动作。 虽然因为战争的原因，王府的情报机构已经把重心放在战场上，但却仍留下一部分调查者长生教，就如那被派往青州的陈牧川。 晚霞如火烧，三人来到王府。 得到消息的李安贞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出来。 几个人走进客厅，坐下后还不等叶菩提说话，李安贞已经抢先开口道：“你可算回来了，不然我想找你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呢。” 其实看到她和南宫水袖一同前来，李安贞已经猜到叶菩提之前应该是去过墨岭剑斋。 但是看南宫水袖的表情，似乎问题并不严重，所以她便忍着没有询问相关的事情，只等着私下再去问南宫水袖。 毕竟如今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说。 叶菩提到道：“怎么了？和长生教有关系？” “大麻烦啊。 ”李安贞苦笑道：“刚刚传来的绝密消息，南干太子姜琢玉在永定成起事，打出南干的旗号造反，一时间江南地区超过十万人响应，声势浩大令人震惊，如今那边大多数地方实际上已经只听姜琢玉的命令了。” 叶菩提皱眉说道：“姜琢玉的事情你们和朝廷都早知道了，应该早有准备吧？” “是有所准备。 ”李安贞说道：“早在数年前，朝廷已经在江南各州附近布下重兵，目的就是防止今日之事。” “只是如今北疆战事吃紧，中原本就人心惶惶，他在这么一闹，无数人便跟着响应，此番可不仅仅是江南一地的问题了。 ”“更麻烦的事情他们已经与长生教彻底结盟。 ”“嗯？”叶菩提说道：“他们竟然真的和长生教搅合到一起了。” “是啊，也不知道姜琢玉和长生教主是怎么谈的，反正现在他们是狼狈为奸了，最近朝廷对长生教的围剿力度也加大不少，所以在这次结盟之后，长生教大部分的人员索性就撤到姜琢玉的势力范围之内。 ”叶菩提忧心忡忡说道：“长生教不乏高手，这无疑是让姜琢玉如虎添翼啊。” “所以我才要赶紧告诉你这个消息啊。 ”李安贞说道：“现在你再想单枪匹马对付长生教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件事朝廷准备怎么办？”“朝廷倒也不是特别惊讶。 ”李安贞说道：“兵力是早已经布置好的，不过因为北边的战事，兵力被抽调一分部，原本计划是可以在三个月内彻底荡平南干余孽，但如今却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但是对你就比较重要了，你要对付长生教，但是他们现在和姜琢玉搅合在一起，你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打过那两人联手，更何况他们手下还有许多的高手。 ”姜琢玉起事的消息在天下间传开，惊讶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的感觉都是终于来了。 姜琢玉会造反，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因为他的身份太特殊了，亡国太子，即便他不想造反，向大雍朝廷投降，那肯定也是死路一条。 他没有选择，就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如今大雍和鲜卑战事正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会抓住这次机会也是在意料之中。 但是让很多人没想到的事情，他在江南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号召能力，初起事便能募集十万兵员。 这就说明太多的南干旧民对它还有感情。 大雍灭掉南干还不到三十年，但在此之前，南干已经统治这块土地近百年。 上一代人还有许多没有忘记旧国，愿意跟着姜琢玉造反。 如果在过二十年，姜琢玉就没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了。 他的造反让中原彻底沸腾起来，有跟着他起事的其余九国余孽，这些人打着浑水摸鱼的打算，但这些人反而会成为朝廷第一波剿灭的对象，也有继续潜伏的九国余孽，想要看到姜琢玉和大雍互相撕咬，想着等到两方两败俱伤，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姜琢玉的造反和叶菩提没多大关系，她也不怎么看好对方。 但是现在让她头疼的是姜琢玉真的和长生教搅合在一起了。 她在碧落天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带着人来到中原，才从贺兰明月那里得知两方眉来眼去的事情。 到如今两边终于把这层关系摆在明白上了。 姜琢玉和长生教都分别把对方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了。 如果她早知道这件事，或许在碧落天的时候已经改变对策了。 原本她的想法是不借助中原官府的力量最多只用到燕王府的消息渠道，然后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对付长生教。 但是现在长生教抱上姜琢玉的大腿，再只依靠碧落天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如今她若再想对付长生教，九必须要和朝廷合作了。 当然，朝廷方面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作对象，镇抚司之前还要在碧落天搞事情，黄书璞更是恨不得她立刻暴毙，便是有贺兰明月帮助也不行。 最好的合作对象当然是燕王府。 李安贞也明白她目前的情况，而且燕王府也是希望能将长生教这个隐患彻底消灭掉。 不仅是长生教，所有有可能影响到北线战事的危险都要被消灭。 李安贞说道：“如今长江南线一直到岭南，五州之地都已经被姜琢玉控制，长生教在这里发展得很快，而且四处盗掘古墓，继续找他们的古九州地图，根据一些消息，他们应该快要找齐了。” “不过姜琢玉暂时似乎没有北上的打算，只是让水师封锁长江沿岸，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叶菩提说道：“会不会是和古九州地图有关？” “有可能吧。 ”李安贞说道：“这方面的消息封锁很严密，我们的密谍也查不到太具体。” “不过我分析更大可能性姜琢玉是在等待最佳的北上时机，甚至有可能他们已经和鲜卑达成某种共识了。 ”叶菩提点头道：“很有可能啊，我们之前就知道长生教是和鲜卑人有一些联络的，现在长生教已经投靠姜琢玉，那么姜琢玉会和鲜卑人有联系也很正常。” 李安贞说道：“是啊，这才是我对担心的，一旦两边联手，那我们便要腹背受敌了。” “所以我在和父王他们商议过之后，都觉得对姜琢玉应该速战速决，绝不能拖下去。 ”“他虽然占据五州之地，拥兵十万，但这些兵大多数战斗力有限，只能用长江天堑来阻拦，速战速决对我们有利。 ”“我知道你这次带了许多碧落天的高手前来，所以我是想请你带着碧落天的高手随着大军南下的。 ”“到时候我们王府也会派出高手协助你，帮你铲除长生教，如何？”叶菩提想也没想，便说道：“好！” 既然长生教选择和姜琢玉联手，那她就借助燕王府的力量。 帮手什么的，自己也有啊。 第372章 人皇佩剑 姜琢玉的揭竿而起，是在无数人的意料之中，但是长生教会和他们狼狈为奸，却是让不少人惊讶。 姜琢玉闹出的动静很大，几乎是一夜之间，中原各处都传遍他的消息。 原本将目光焦距在北线的天下人也都纷纷将目光转向富饶的江南地区。 当然，除过那些一心想着恢复旧日辉煌的九国贵族们，大多数人并不看好姜琢玉。 原本姜琢玉在江湖中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他虽然是南干太子，但自出名以后，从未作恶，除过几次和顾青城的大战之外也鲜少出手，再加上他天下第三的名头，让不少江湖人都对他心生崇拜。 抛去他的身份不谈，他也是一个让无数人崇拜的强者。 但是此番他趁着朝廷和鲜卑大战而造反，却让他在江湖中的名声直线下降，无数人都认为他这是趁火打劫，有失高人风范。 可惜姜琢玉造反并不是江湖人的恩怨情仇，他的所作所为更不可能被其他任何人左右。 那个天下第三的姜琢玉，只是江湖人认知的姜琢玉，并不是真实的他，对于他自己而言，他就只是一个国破家亡的复仇者，就算是一场必输的战斗，他也一定要迈出这一步的。 什么江湖名声，他从来不在乎这些的。 大的事情发生往往会让人猝不及防，在这些事情的光环下，另外一些相对没有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不会非常惹人瞩目了。 比如，叶菩提战胜钟离图的消息。 她与贺楼佩的一战知晓着只有寥寥几人，也没有人刻意宣传——鲜卑人不会宣传，因为死了贺楼佩对他们来说是一场灾难，根本不敢宣传，中原人也不会，因为叶菩提不是中原人，这件事似乎也和中原江湖没什么关系。 反倒是她与钟离图的这一战，因为有着整个墨岭剑斋弟子的见证，很快就传遍天下。 诧异者有之，惊叹者有之，好奇者有之，但是这些在姜琢玉造反的大背景下，似乎也不值得一提。 甚至武榜悄然用叶菩提替换掉钟离图，成为新的天下第五，也没有引起非常多的人的注意。 当然，如果有一天，叶菩提能战胜顾青城，那影响力肯定是堪比姜琢玉造反了。 在各种信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时候，叶菩提也离开燕王府，启程赶往青州。 许多事情都在逐渐脱离她的预期，但是还不至于失控。 现在靠她自己的势力来对付长生教已经有些势单力薄，和王府联手才是上策。 姜琢玉造反的消息刚一传进长安城，朝廷便立刻有所应对。 江南五州，越、扬、明、吴、淮，几乎是在姜琢玉宣布造反的同时就打出南干的旗号，宣布归顺。 这些地方本就是南干的核心，会随着姜琢玉造反亦在意料之中，而且对于朝廷来说最重要的荆州、江州没有造反，那么姜琢玉即便能暂时的封锁长江，但也没办法阻止朝廷从荆州、江州派遣水师沿江东进。 除过荆州、江州的是水师以外，朝廷同时也在这五州附近布置下近二十万的兵力，对于这里呈合围之势。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姜琢玉现在虽然闹得很大，但其实仅有江南五州之地，且这五州也不是所有人都一条心跟着他造反的。 被朝廷大军四面包围，他其实只是一只笼中困兽。 只不过他很可能还有后招，例如和鲜卑或者吐蕃合作之类，且越是困兽，殊死一搏的时候要付出的代价越大。 朝廷想要的是在不影响北线战事的情况下解决姜琢玉，这才让他有如今的喘息之机。 在对姜琢玉的合围之中，燕王府自然也是不能少的。 朝廷已经将青州的大小事务全权下放给燕王府，由他们来主攻扬州一线。 这其实是一份苦差事，扬州是姜琢玉除过越州外最重要的一州，驻扎着他最精锐的军队，想要啃下扬州是很难得。 叶菩提要做的便是跟随着燕王府在青州的军队南下，然后逐一清剿长生教。 这样一来，长生教借助姜琢玉的优势就会全部被抵消掉。 青州，天海楼。 叶菩提这一去一回，已经是接近一个月时间。 这一个月时间发生太多变故，原本等候在这里的贺兰明月等人无事可做，只能打探一些长生教的消息。 但是各方消息传来，也是让贺兰明月心急不已。 好在燕王府的那个密谍陈牧川手里掌握的信息不少，甚至能打探到长生教在江南地区的主要据点。 但消息传回来很多，叶菩提却迟迟不回来，让贺兰明月担心不已。 一方面担心叶菩提的安危，一方面也为长生教和姜琢玉彻底同流合污而担心。 如今叶菩提终于是平安归来，且已经顺利进阶谪仙人，这些消息传回来才让她彻底放心。 回到青州，贺兰明月与叶菩提刚一见面，两人便分享了最近一段时间得到的各种消息。 因为有陈牧川提供的消息，贺兰明月知晓的也不比叶菩提从燕王府那里少。 而且她也早已经猜到叶菩提可你的那个会选择和燕王府联手。 了解完各自的消息，叶菩提便准备召集碧落天的一众高手，宣布接下来的计划。 但这时贺兰明月却突然拦下她，说道：“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来。” “什么？”原本准备起身离开的叶菩提又坐会原位问道。 “就是在你走过没多久。 ”贺兰明月说道：“这边来了一对夫妇，就是咱们一直在寻找的七散人中的梅山仙侣。” 叶菩提说道：“我之前已经见过他们，并且也不再准备找他们麻烦了，他们来做什么？” “报恩吧。 ”贺兰明月笑道：“他们说你救他们一命，所以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他们就亲自送来一样东西。” 叶菩提有些好奇了，问道：“什么东西？” 贺兰明月没有卖关子，说道：“你跟我来。 ”、叶菩提起身，跟着贺兰明月一路来到她居住的小院。 然后贺兰明月从自己书房中取出一个长条锦盒，说道：“就是这东西，你自己看吧。” 叶菩提接过锦盒打开。 一股锋锐到让人心惊的剑气从盒中散出来，里面是一柄剑。 这柄剑比如今世人惯用的长剑短一些，造型极是古朴，但奇特的是通体玉色，仿佛是用一整块上等玉石打造一般。 这柄剑显是不是这个时代锻造的兵器，年代之久远已经难以说清，但是上面萦绕着的强大剑气却没有任何消减，足以证明这是一柄传世名剑。 叶菩提说道：“好剑啊，这应当是一把传世神兵吧？” “当然。 ”贺兰明月笑道：“你猜猜是这是什么剑？” 叶菩提将古剑从锦盒中取出来，通体如玉的古剑入手却是温凉的感觉。 叶菩提一握住这把剑，便立刻感觉的自己体内的气机在剑气牵引之下飞速运转。 她不禁脱口而出：“这柄剑的上一位主人必然是一位强大至极的剑客。” 她反复看过剑身、剑柄，却没发现上面刻着任何字迹。 没有字迹，自然就无法判断出这柄剑的来历。 她看向贺兰明月，问道：“这是什么剑？梅山仙侣有说过吗？” 贺兰明月笑道：“原来这世间还有你不认识的剑啊。” “这不废话吗？”叶菩提无奈说道：“你要是随便让铁匠打造一柄剑，然后随便在给个名字，我肯定也不知道。” “这柄剑不一样啊，这一看就是传世名剑，古往今来，这样的名剑可不少，你猜猜你手中的是哪个？”叶菩提仔细想一遍，将几百年来所有的传世名剑都考虑一遍，尤其是那些已经失传的名剑，但很可惜没有一柄剑能和眼前的这柄剑对上号。 思考无果，她只能放弃，说道：“放弃了，我想不到，你就别麦关了。” 贺兰明月笑道：“说实话，要不是梅山仙侣告诉我，我自己也想不到呢。” 说完她看着叶菩提，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柄剑是昭皇剑！” “昭皇剑？”饶是以叶菩提的淡定，听到贺兰明月说出自己手里这把剑竟然是昭皇剑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惊讶。 昭皇，也就是四大秘境共同的老祖宗九方有琴，她除过传下四大圣器之外，唯一的传世之物就只有随身的佩剑。 这柄剑原本无名，后来人将之命名为昭皇剑。 原本这柄剑是保存在摘星楼，是摘星楼历代楼主的佩剑。 摘星楼的绝学北斗剑阵也是要靠昭皇剑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但几百年前这柄剑遗失了，一直下落不明。 也是自这以后，摘星楼再无人能将北斗剑阵修练至大乘境界。 之前她与贺楼佩大战时，对方也感叹过昭皇剑的遗失，不然的话传到他手中，那一日叶菩提便是由神秘力量的相助，也未必能胜过贺楼佩。 叶菩提万万没想到，消失几百年的昭皇剑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昭皇剑曾是九方有琴的佩剑，而后又被摘星楼的历代剑仙所佩戴，其剑身所凝聚的剑气，便是让叶菩提这个谪仙人也感到惊讶。 看着眼前的昭皇剑，叶菩提问道：“梅山仙侣夫妇是从何处得来这昭皇剑的？” “当然是长生教喽。 ”贺兰明月说道：“你以为长生教追查他们夫妇只是因为他们背叛长生教这么简单吗？昭皇剑也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 “原来如此。 ”叶菩提算是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是被那对夫妇骗了。 他们对自己隐瞒下这昭皇剑的事情，估计是怕自己见财起意。 但后来为何又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自己？良心发现？ 他们不敢亲自送到自己面前，估摸着是怕当时自己明白他们在骗自己会怪罪到他们头上。 后来又愿意把昭皇剑送到这里，估计报恩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心思，更重要的应该是想把这块烫手山芋扔给自己，这样长生教的目标就会转向自己，也不再会招他们夫妇的麻烦。 既能报答恩情，又能漂亮甩锅。 果然这世间是没有谁真的善良到底的，这对夫妇可一点也不像他们面对自己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当然，这对叶菩提来说是一件好事。 她害怕长生教吗？ 当然不怕，不仅不怕，她还希望长生教能主动找上门呢。 这天下顾忌再也没有谁比自己更合适、心甘情愿的接着这个麻烦了。 更何况自己的茱萸剑已经毁掉，如今正缺一件趁手兵器，然后这梅山仙侣就把昭皇剑送上门来。 感受着剑身上传来的波动，这柄剑似乎非常愉悦。 它似乎也对自己能有一位强大的新主人而感到高兴。 叶菩提说道：“也不知道长生教是从哪里的来这个宝贝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 ”贺兰明月笑道：“反正是长生教的东西，咱们拿来用那是心安理得。” “严格说起来，这不是长生教的东西，这是摘星楼的传世宝物。 ”“那你准备还给摘星楼吗？”叶菩提抿嘴轻笑：“当然不，现在它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东西。” “就是啊，我们怕摘星楼吗？你连贺楼佩都杀了，摘星楼谁还敢来找你麻烦？独孤珈蓝？他就不怕自己一离开，自家的可汗就被人干掉吗？”叶菩提认同的点头，说道：“这是昭皇的佩剑，按照咱们之前的推测，昭皇就应该是咱们四大秘境的老祖宗九方有琴，那么这把剑给我们其他三大秘境也是可以的，没必要一定要留在摘星楼。” 贺兰明月说道：“就是说嘛，当年摘星楼的创始人是老祖宗最小的弟子，肯定是招老祖宗疼爱，就把自己的佩剑留给他，但这些年摘星楼自己不长进，白白糟蹋老祖宗的东西，岂不是明珠蒙尘？现在在你手里，它能重放光彩，就是弃暗投明，老祖宗泉下有知，肯定也会欣慰的。” 两人说到这里，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菩提无奈说道：“咱们明明是拿别人家的东西，却能让你说出这么多冠冕堂皇的道理，你可水平，不去帮着大雍和鲜卑谈判实在可惜了。” “送上门的呀，又不是抢的，不要白不要，再说你的茱萸剑也已经没了，这柄剑正合适啊，再说这可是老祖宗的佩剑，说不准还有其他什么秘密，或许还和四大圣器有关呢？不然长生教为什么要找这东西，那长生教主已经有观沧海做佩剑，难道他还是个双手剑？”叶菩提合上锦盒，说道：“这我肯定要收下的，至于有没有秘密，以后慢慢查吧。” 人皇九方有琴的佩剑，这可不是凡物。 叶菩提成为它的新主人，虽不至于重现九方有琴当年的强大，但亦可让这柄人皇之间重现人世，再现神器风采。 第373章 故事与庙 碧落天的人跟着燕王府的军队南下，于是叶菩提便提前去见了王府此番的统兵将领。 燕王府此番派来统兵的将领是她的老熟人，原梅州都尉钱廖。 之前在梅州剿灭如意宫的时候，叶菩提便是借助钱廖的力量，而钱廖也是因为剿灭如意宫的功劳得以重返边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上前线和鲜卑人厮杀，这边姜琢玉就造反，李策大手一挥，便将他打发到青州带兵。 钱廖对平叛没有太大兴趣，他希望的是能鲜卑人干架，但是李策有自己的考量。 因为此番南下平叛，除过青州方向是燕王府负责以外，其余地方都是由朝廷负责，所以对于燕王府的军队来说，平叛宜缓不宜快，配合着朝廷缓缓推进，不争功是最好的。 这样的情况下就需要一个有丰富经验，老成持重的人来主持大局了。 如今王府内还没有上战场的将领，也就钱廖最合适。 戎马半生的他虽然性子有些许急躁，但却对李策言听计从，李策既然吩咐他缓缓推进，那么他就一定会按照李策的想法来用兵。 见到叶菩提，钱廖也是大喜。 他对这个小姑娘可是印象太深刻了。 叶菩提带着一百多的碧落天高手加入他的队伍中，那可绝对是雪中送炭，让他增添一大助力。 很快，钱廖的大军便开赴青、扬交界。 叶菩提带着一众高手随军而去，但她的主要目的是对付长生教。 与叶菩提同行的除过碧落天的高手以外，还有贺兰明月、孙伯、疾风，以及陈牧川。 陈牧川同行主要是因为他负责一部分的情报，有他在便能一直得到有关长生教的消息，方便叶菩提行事，强过她自己再去打探消息。 此番返回青州，对于叶菩提来说对好的消息不是得到昭皇剑，而是贺兰明月终于祛除身上的顽疾。 如今的她气色如常，再也不用饱受寒疾的折磨，和正常人无异。 经过杜以渐的确认，贺兰明月如今终于可以停止服药。 这也让两个月来饱受汤药之苦的贺兰姑娘长舒一口气。 终于是不用被逼着吃这种苦到表情扭曲的汤药，也不用变着法和叶菩提斗智斗勇了。 生活又是充满阳光和希望，她甚至已经迫不及待修行起不夜城的传承武学，虽然以她现在的情况，基本不可能成为什么高手，但架不住她心痒难耐。 大军进驻青州前线，与南干的扬州守军相隔三十里，各自安营扎寨，就此对峙下来。 陈牧川的消息源源不断送到叶菩提这里来，于是她决定趁着还未开战的世间亲自去一趟扬州境内。 一来是为踩点长生教在扬州的具体情况，二来则是要去一趟石羊镇，调查一下关于长生教主身份的秘密。 如此一行五人离开大营前往扬州——除过她和贺兰明月、孙伯、疾风四人以外，还多了一个提供情报的陈牧川。 这书生成长非常快，不到一年时间，已经熟练掌握情报事务，成为燕王府在青州乃至江南的重要密谍之一。 听闻叶菩提要亲自去一趟扬州，钱廖也没有反对，反而是想让她帮着打探一下杨州境内的驻军分布。 这些叶菩提自然也是满口答应下来。 于是五人便乔装打扮，往扬州而去。 虽然扬州已经倒戈效忠姜琢玉，但和其他地方的往来并未全部断绝，只是各个关隘路口盘查比较严密。 他们五人是扮作青州尼山书院的学子出游的。 孙伯扮演夫子，叶菩提、贺兰明月、陈牧川则是扮作学子，疾风扮作护卫。 她们有陈牧川提供的正儿八经的尼山书院的证明，所以顺利进入杨州境内。 一入扬州，叶菩提等人便直奔石羊镇，想要弄出长生教主的来历。 扬州繁华富庶，天下皆知，但如此富饶的扬州也并非处处锦绣，仍有穷困潦倒，日子难以为继的地方。 石羊镇便是这样一处地方。 它虽然地处繁华的扬州，但因为只是一个位置偏僻的小镇子，周围即没有良田，也没有特产，所以镇子上的百姓一直过的很清贫。 这个小镇不过数百人口，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出一日便会传到所有人耳朵中。 叶菩提五人下榻石羊镇唯一的客栈之后，消息便是很快传开。 主要是她和贺兰明月太过惹眼，即便是易容之后，也是非常漂亮的美人，引得不少人都好奇她们是什么身份，猜测她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叶菩提五人住下之后，便找来店家询问石羊镇的风土人情。 那店家倒是健谈，将石羊镇的美食、风景等一一叙述出来，侃侃而谈，不说书是可惜了。 等到店家说完，一旁的贺兰明月这才话锋一转，问道：“这镇子上可出过什么名人？我们夫子素来喜好瞻仰名人故居，或者手书墨宝，若是有，倒是可以参观一番。” 几人对店家也是自称是从尼山书院出来游历的学子，这店家便不再怀疑几人，转而变得极为殷勤。 毕竟尼山书院在中原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甚至比国子监更有人气，这样地方出来的学子，到哪里去都是非常受人待见的。 听到贺兰明月问话，店家挠挠头笑道：“这个倒真没听过说，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还能飞出个金凤凰不成？” 贺兰明月恭维道：“这里有山有水，可不是穷乡僻壤啊。” 想了想，店家说道：“名人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传说故事倒有一个，甚至附近还有一座庙，不知道几位有兴趣听吗？” “当然，当然。 ”贺兰明月连连点头，说道：“我们出来游历，夫子教导我们，每到一地都要了解当地风土人情，这样才不至于把书读死了。” 店家看看坐在一旁，装出一脸高深莫测的孙伯，竖起大拇指说道：“老先生果然是高人。” 孙伯微微一笑，开腔道：“那就辛苦店家为我们讲讲这镇上的故事了。” 这客栈就住下叶菩提五人，平日里也很少有客人，店家也不是以此为生，主要还是靠着耕田。 于是他便直接关门大吉，与叶菩提等人同桌而坐，准备长篇大论。 坐在他身边的陈牧川很有眼色的为他倒一碗酒。 店家心满意足喝下去，这才缓缓说道：“这个传说已经快一百年了，是从我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 “话说这大虞朝末年，我们这里有一家姓丁的财主，这丁财主不是什么好人，抠门吝啬、为富不仁，还是个老色鬼，连娶八门小妾还不够，后来又纳了个小丫鬟。” “都说做多端的人断子绝孙，可是这丁财主不一样，这家伙能生，连着生下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可以说是人丁兴旺，后来纳的这个小丫鬟又给他生一个儿子，便是最小的儿子，取名丁守旺。” “可惜这丁守旺虽然是丁财主的小儿子，却没有富贵少爷的命，刚出生他娘便死了，他本就是丫鬟所生，不受待见，所以名义上是少爷，其实在丁家过的和下人也没差了。” “这一年丁守旺十一岁，上山砍柴，恰逢暴雨，只好到附近一家猎户家去躲避。” “这猎户家有一女儿，与丁守旺同岁，生的是如花似玉，娇俏可人，这丁守旺也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两个孩子便看对眼了，渐生情愫。” “再后来，丁守旺每每上山砍柴，总要路过猎户家去看望这个姑娘，一来二去，这便私定终身了。” “猎户呢，对这勤快的丁守旺也很满意，又知道他在丁家无依无靠，而自己膝下仅有这一个女儿，便萌生出招他为上门女婿的想法。” “原本这也算是一桩美好姻缘，但是可惜啊，天意弄人。” “有一次猎户上山打猎，不小心被兽夹夹断腿，要一大笔汤药费，于是猎户家便只能借钱治病，这借钱的对象是是谁？当然是丁财主了。” “我前边说过啊，这丁财主为富不仁，他哪里是借钱，他那是放高利贷呢，九出十三归，猎户命是保住了，但家里欠丁财主的钱却是利滚利，根本还不起了。” “到了时间，丁财主便带门上门讨债，家里没钱，这丁财主又是好色，便瞧上猎户家的女儿，强行掳走抵债。” “这事您几位说说，老子抢儿子的媳妇，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没办法啊，这丁守旺在丁家过的还不如个下人，别说丁家少爷们欺负他，就算是一些混的好的家丁也敢欺负他。” “就这样，猎户的女儿被丁财主抢回家，准备第二天便拜天地入洞房。” “这事情让丁守旺知道了，这小子倒是好胆色，当晚便支开守夜的人，救出那猎户的女儿，两人准备私奔。” “但是这两人还没有跑出多远，便被丁家人发现，一路追过来。” “传说那晚下着大暴雨，两个人走投无路，便到河边的一座庙里避雨，却正好被丁财主带人堵在庙里。” “接下来您几位猜怎么着？”叶菩提几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店家得意一笑，说道：“接下来啊，这丁财主可缺了大德了。” “这家伙就不是个人，虎毒还不食子呢，那是他亲儿子，他竟然能下得去手。 ”“他呀，让人把丁守旺绑着石头，当着那姑娘的面沉到菩萨庙前的河里了！”“那一晚可是大暴雨啊，据老一辈的说那是几十年都不见的大雨，河水都漫到河堤上来，丁守旺被扔进河里，扑腾一下就沉下去，再也没有浮出水面了。 ”“那猎户之女也是个性子刚烈之人，眼见情郎被沉入河里，心如死灰，竟然直接撞在庙里的菩萨像上自尽了。 ”“据老一辈说啊，那姑娘的血直接染红大半个菩萨像呢，特别瘆人。 ”“这丁财主就这样亲手拆散一对年轻人啊。 ”“后来呢？”贺兰明月饶有兴趣的问道：“这丁财主这么作恶，没人管吗？” “没人管！”店家说道：“那可是大虞末年，天下思变，人心惶惶，朝纲败坏，奸臣当道，我们石羊镇不过是一个偏僻小镇子，朝廷怎么会管这里有没有命案呢。” “这么说，这丁财主就这样逍遥法外了？祸害遗千年呢。 ”“那倒不是。 ”店家说道：“人不管，天管呢。” “他做下这样的恶事，老天爷怎么会饶他？”“接下来才是传说的部分。 ”“传说呀，就在这丁守旺和那姑娘死的头七，那晚上据说有人看到有菩萨显灵，出现在丁家院子的上空呢。 ”“然后丁家大院就莫名其妙遭雷劈起火了，丁家以丁财主为首，妻妾子女全部被烧死，直接就绝后了，奇怪的是家中的家丁下人，出过作恶多端，为虎作伥的那些跟着丁财主殉葬，其余竟然都是毫发无损。 ”“传说这是因为那姑娘撞死在菩萨像上的时候让菩萨显灵了，菩萨目睹这人间惨剧，亦是金刚怒目，这才在两人头七之夜降下雷霆，惩罚这些恶人。 ”“还有人说啊，当晚在菩萨身边看到一对童男童女，正是丁守旺和那姑娘两人，两人感动了菩萨，所以被收为童子，常伴菩萨左右呢。 ”“这丁家算是绝后，但是那一处菩萨庙却火起来了。 ”“原本无人问津的地方，后来大家出钱出力翻修一遍，经常有人会去那边许愿祈福，一直到如今，香火都没有断过呢。 ”店家讲完他的故事，叶菩提几人面面相觑。 只听这个故事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她们探索的东西。 贺兰明月连忙说道：“这倒是很有意思，敢问那庙在何处，供奉的是哪位菩萨，我等也想去参观一番，进一炷香。” “从东边出小镇。 ”店家说道：“然后沿着河边一直往东走，大概五里地就能看到菩萨庙。” 孙伯立刻往外看了看，说道：“那好，如今天色尚早，我等左右无事，便去那庙里进一炷香吧。” 顿了顿，又说道：“不知道哪里有香卖的？我等来的匆忙，并未准备，可否用添香油？” 店家笑道：“这香油就不用了，里面没有僧人，只有我们镇上派过去的一个老光棍帮着看守打扫，至于香，镇上没有卖的，不过我这里还有不少，诸位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匀一些。” 孙伯说道：“如此多谢了。” 于是店家取来一把香，孙伯又给店家一些钱，喜的这店家合不拢嘴，直觉得自己讲这个故事是赚大发了。 几人出了镇子，按照老板所说，沿着河道一路往东，果然走过五里地便看到河边不远处修着一座小庙，门前也有镇上的百姓进进出出。 叶菩提几人走进，看到庙门的上牌匾，叶菩提下意识一皱眉。 因为那上边写着的是：“莲花庙。” 第374章 红莲佛母 东海，碧落天。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热闹繁华，中原的战争对这里没有任何影响。 甚至因为高丽，碧落天的生意更加兴隆了。 这一日，有商船自中原而来，带回的消息让整座碧落天沸腾起来：叶菩提成功进阶谪仙人！整座碧落天，尤其是叶家人，几乎人人脸上都有着不加掩饰的兴奋。 碧落天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双谪仙人了。 世间谪仙人本就屈指可数，一个宗门能有一位，已经是稳稳的顶尖宗门，更不要说是两位。 如今已知的唯有不夜城是双谪仙人。 现在叶菩提同样成为谪仙人，那么就意味着现在的碧落天甚至比叶寻活着的时候还要强大。 对于叶家的人来说，叶菩提成为谪仙人，那么同样意味着叶家在碧落天的特殊地位得以稳固，这个家族上上下下的几千人，又可以依靠着叶菩提过着舒适优渥的生活。 现在的她才终于可以达到当年父亲叶寻在家中的威望。 此时叶家上下已经再没有那个不开眼会有异心，想要和叶菩提对着干了。 虽然叶菩提不在岛上，但是家族的族老们还是召集众人，准备等叶菩提回来时举办一个盛大的庆祝会，这样不但能向叶菩提表示忠心，也能想界外展示叶家的强大和团结。 整座碧落天都在为叶菩提进阶的消息而兴奋，唯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大概只有大长老周世青和天主湘君子了。 周世青是有些担忧以及泄气，对于他来说，湘君子和叶菩提不断的强大，不断的进步，收拢着岛上的势力和人心，蚕食着他的势力，他的地位和权力一再受到挑战和压缩。 事实上这三年来，他的权势已经比之前削弱太多，长老会不少人已经暗中倒向叶菩提和湘君子，他不得不将自己嚣张跋扈的气焰收敛起来，逐渐低调。 现在的他，虽然名义上还是岛上三巨头之一，一般的大事也都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但实际上话语权已经小很多，难以和叶菩提加湘君子相抗衡。 如今叶菩提进阶谪仙人，那么意味着自己很有可能要被从这三方鼎立的局面下淘汰了。 便是太上大长老叶丹青，现在也没办法给与他太大的支持。 没办法，谁叫他自己不争气呢。 在碧落天这样一个看似是江湖宗门，实则是一个独立小王国的地方，唯有强大的武力才能让他们太平无忧。 以前三人势力相当，他修为虽不如二人，但背后有同境界的叶丹青。 但如今叶菩提是谪仙人，湘君子是谪仙人，叶丹青不是，那就没有人会支持他。 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然被破坏，所以周世青现在很慌。 相比于周世青的慌张，湘君子则是淡定的有些过分。 消息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他正伏案处理岛上的事务。 云卿颜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手也只是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继续若无其事的做自己的事情。 云卿颜有些焦急，说道：“你怎么一点也惊讶呢？” 湘君子终于停笔，抬起头笑道：“她可是天才啊，很奇怪吗？” “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天主继承人，现在又成为谪仙人，她在岛上的威望怕是又会上一层楼了。 ”“你在担心什么？天主的位置吗？你真当我很在乎这个位置吗？”云卿颜皱眉道：“你的许多事情我是不知道，但至少我知道你做这些是有目的的，所以你就愿意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湘君子终于停下自己忙碌的状态，有些怔怔出神的看向云卿颜。 云卿颜亦是一位大美人，而且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自己修为也不差，在岛上有着极高的人气，是除过叶菩提以外，最让人仰慕的女子。 而且相比于叶菩提的高高在上，云卿颜的距离感就要小很多了。 因此岛上很多年轻人是把叶菩提当成高高在上的仙女来崇拜的，但是却把云卿颜当作梦中情人。 只可惜这姑娘在很多年里，眼里只有湘君子一人。 这个把她从噩梦中拯救出来，给与她崭新人生的人，同样也是她自己极为仰慕和崇拜的对象。 湘君子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仿佛是一位长辈在看自家的晚辈，但明显没有除此外的其他任何情愫，他幽幽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天主的位置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当时只是迫于情势，不得已而为之，我要做的事情和这个位置关系不大。” 云卿颜问道：“那么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么多年，你只做过那几件事情，但是我实在看不出你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 她自嘲道：“或许是我太蠢了，看不透你的想法。” “你可不蠢啊。 ”湘君子笑道：“我甚至相信，如果把你和她的位置对换，你做的也不会比她差的。” “大小姐啊。 ”云卿颜摇头道：“你可真是抬举我了，平心而论，如果是我自己在十六岁失去最大的依仗，未必能做到今天她做的这一切的。” 湘君子说道：“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云卿颜说道：“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 顿了顿，她又说道：“唉，每次谈起正事来，你总要转移话题啊。” 这句话似乎触动湘君子，他身体后倾，靠在椅子上说道：“那你想知道什么？今天破例一次，你可以把你所有的疑问提出来，我全给你解答，不过先说好，有些暂时不能说的事情，你问我也得不到答案。” 云卿颜在他对面坐下。 想了想，她问道：“你喜欢大小姐吗？” 湘君子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她第一个问题会问这个，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喜欢是哪种？” “恋人哪种。 ”云卿颜说的很直接，湘君子笑起来，说道：“我知道岛上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但很可惜，并不是。” 云卿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问道：“真的？” “真的。 ”湘君子回答的很坦然，说道：“我很欣赏她，但是这并不是你说的喜欢，我不会喜欢任何人。” 云卿颜暗暗松一口气，又问道：“那对于她进阶谪仙人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开心啊。 ”湘君子笑道：“以她的天赋，不能进阶才是会让人奇怪吧？如今碧落天出两位谪仙人，当然是值得开心的地方，你是不觉得我表现得太多淡定？那是因为我比谁都了解她，我知道她已经会成功，所以才会惊讶。” 云卿颜说道：“你是认真的？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比你说不喜欢她更假呢。” “看来我对你实在太宽容了。 ”他微笑道：“以至于让你不停的质疑我说话的真实性。” 云卿颜连忙道：“我没有质疑你，只是觉得这些事情太不可思议，明明你已经和……但是现在却说看到她进阶很开心，这实在太人难以相信，要是让她知道你之前的事情，恐怕……” “没关系的。 ”湘君子说道：“只是这天下间的谪仙人有些多了。” 云卿颜好奇问道：“多吗？” 湘君子反问：“不多吗？” 云卿颜说道：“算上大小姐，还有长生教主，一共十一人，但根据传来的消息，贺楼佩是死在她手中的，那便还是十人，天下这么多武者，一共才十个谪仙人，这还多吗？” “多了。 ”湘君子说道：“有九个就足够了，而且在我们十人背后，还有几个半步谪仙人的家伙，也都是随时可能进阶，难道还不够多吗？” “有谁规定这个吗？”湘君子指指自己，说道：“我规定的。” 云卿颜：“……” 湘君子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似乎从来不会生气，说话做事很少锋芒毕露，和叶菩提相比起来，可以说是另外一个极端。 他突然说出这样似乎有些霸道的话，云卿颜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这样。 云卿颜说道：“可是天下就是十个谪仙人啊，难不成还能让消失一个？” 湘君子说道：“再死一个就可以了。” “那你觉得下一个陨落的谪仙人会是谁？”湘君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说道：“肯定不会是菩提，其余的人，包括我在内，都有可能。” “为什么不能是她？我反而觉得她也有可能呢，你想啊，她虽然是天才，而且还胜过贺楼佩，但毕竟年轻，以她的性格，必然还会继续挑战其他谪仙人，我倒是觉得她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位。 ”湘君子笑着说道：“我这说自有我的道理。” ……莲花庙。 叶菩提一行人走进庙里。 庙里的布局看起来和其他寺庙并不不同，正面供奉着菩萨，两边列着天王、力士等等。 庙里有七八个百姓在上香，这里也没有主持僧人，百姓们便各自跪拜敬香，然后磕头许愿，再有序退出去。 等待的功夫，叶菩提细细观察庙里。 初看时没有发现问题，但细看却发现不同。 她自己是研究过佛教的，对于一些庙宇还是有些了解的，但有意思的是眼前这座莲花庙中供奉的菩萨却不是她记忆中任何一位佛教典籍中记载的菩萨。 两边确实是常见的天王、力士的塑像，但看样子应该是石羊镇百姓后来立的，并非是庙里原本就有的。 庙里原本应该只有正面这一尊菩萨。 她便围着菩萨像转了一圈，然后就在菩萨像的背面发现一些不同的。 这尊菩萨像很明显是后来被翻新过，有些东西被遮挡住了。 趁着无人注意，叶菩提将菩萨像后面某处地方的油漆扣掉，然后一行字便出现在她眼前。 “无极天生大乐红莲佛母。 ”叶菩提一眼扫过，前边的无极天生大乐六个字自动被她忽略，目光停留在最后面的红莲佛母四个字上面。 红莲佛母这个名号她自然不陌生，甚至天下人都不陌生。 佛教是没有红莲佛母这位菩萨的，这完全是红莲教编造出来的人物。 大虞朝末期第一支造反的起义军，靠着编造出红莲佛母净世的骗局来蛊惑人心。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长生教便是红莲教的余孽。 红莲教失败之后，各地朝廷便纷纷将他们原先立下的庙宇拆除掉，彻底抹除他们存在的痕迹。 但是叶菩提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一个红莲佛母的庙。 只不过改头换面成莲花庙，连佛像都翻新，这里又比较偏僻，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 所以才得以存续到现在了。 这个发现对于叶菩提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原先她对于丁守旺的传说是半信半疑，但是现在看到红莲佛母的雕像却是完全不信了。 这里面必然还有其他的故事。 要真的是菩萨显灵，那就该是红莲佛母显灵，然后净化世间，哪里来的后来的春秋国战？ 那么丁财主一家的死亡绝对有蹊跷。 或许自己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找一些线索。 长生教主的家乡便是在石羊镇，而这里又出现红莲佛母的雕像，那至少说明梅山仙侣夫妇告诉自己的这个消息是千真万确的。 只是这其中和长生教主的身份到底有什么联系，她一时间还弄不出清楚。 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其他几人。 几人一听这里面供奉的竟然是红莲佛母，登时就没有上香的心思，就此出门。 出门后叶菩提说道：“如此看来，这里确实和长生教主有莫大干系，但更多东西还需要我们继续查找下去。” 贺兰明月说道：“我觉得是和那个丁财主家有关系的。” “我也是这么觉得。 ”叶菩提点头说道：“所以咱们不如查查当年丁财主家的事情。” 她的说法当然是正确的，但包括她自己在内都知道这件事很不现实。 毕竟事情过去已经快百年了，丁家人的骨灰都早已经变成化肥，知晓这件事的人绝大多数也都已经过世，想要再去查，谈何容易？ 但是这件事确实又是调查长生教主身份的一大入口。 于是叶菩提说道：“咱们还是分头去打问吧，重点是问镇子上的老人，他们应该是对这件事有印象的，或许能找出点什么。” “那可以。 ”贺兰明月说道：“这镇子上一共也没有多少人，老人就更少，全部问一遍不是问题。” 商议完毕，五人便分头往镇子的各家各户去走访了。 第375章 各自的算计 永定城。 在姜琢玉竖起反旗之后，这里就改回在南干是的旧名神凰城。 城内繁华依旧，百姓照常生活，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街道上来往巡逻的衙役兵丁都换成南干的服饰。 原本的南干皇宫早已经被封闭，如今也再度重启。 姜琢玉也已经再度入住这里，但并未住到他父皇曾经起居的宫殿，而是仍住在自己幼年时住过的太子寝宫。 他虽然造反，但是并未登基，只是打出太子监国的名义。 虽然有属下劝谏他登基加冕，但被他拒绝了。 于他而言，人生早已经注定，无论他如何挣扎，这一生都注定要为复国而活，但是他对皇帝的名号并不是特别热衷，只是为完成他出身所赋予的使命罢了。 他肯定会登基，因为即便他不想这么做，那些跟着他的人也会逼迫着他这么做。 因为只有他成为皇帝，才能给予那些追随他的人地位、财富、名望等等一切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他不想现在这就这么做。 大概他心中还有几分对所谓命运的不屈服吧。 即便是得到秦帝宝库大部分的财宝，即便是有江南五州的支持，他的复国梦依然遥不可及。 所以他必须要借助他人之力。 所以当长生教主寻找到他之后，没过多久双方便达成合作的协议。 但是一个长生教是远远不够的，甚至可以说现阶段是他在庇护已经被朝廷万分重视的长生教，而不是长生教在帮助他。 所以他还另外寻找到盟友。 一些不怎么靠谱的九国余孽，以及如今正在长城一线和大雍激战的鲜卑人。 鲜卑无疑是一个兵强马壮的草原帝国，他们有着一支真正能威胁到大雍的虎狼之师。 这样强大的鲜卑当然是非常理想的合作对象，但是鲜卑的野心同样是不加掩饰的。 虽然鲜卑在和他联盟之后的约定是划江而治，但姜琢玉不是短视的高丽王，不会相信鲜卑人的承诺，相信他们真的会如此守信，对江南的膏腴之地毫无想法。 鲜卑是一头恶狼，这早在很多年前他刚和鲜卑人接触时就已经明白——曾经国破家亡的他亦曾在鲜卑过着流亡的生活，也是在草原上让他练就如今的一身本领。 鲜卑人只是想要利用他南北夹击拿下中原，姜琢玉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但他又何尝不是在利用鲜卑？ 曾经他对是否和鲜卑合作是有过犹豫的，因为不想引狼入室。 一条江当年挡不住大雍的百万精锐，未来也未必能挡下鲜卑的弯弓铁蹄。 直到后来他和长生教主合作，知晓一些事情，并得到长生教主的盟誓之后，才决定要和鲜卑结盟，共图大业。 因为如果长生教主所说为真，所做亦能实现，那鲜卑帮他们消灭大雍之后就会发现，自己只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都是为自己等人做嫁衣。 这才是他下定决心要和鲜卑人合作的原因。 今天鲜卑的使者又来到皇宫。 此番来是为督促姜琢玉出兵。 他控制江南已经有一月的世间，且早在竖起大旗之前已经有过多年准备，但到现在他仍是固守着江南五州之地，完全没有出兵的意思。 所以鲜卑人有些着急。 眼见着已经秋末，冬日将近，一旦战事到冬日，鲜卑人就有的头疼了。 所以他们很着急，非常希望姜琢玉能出兵，以减轻他们的压力，让他们可以集中兵力突破几处地方。 姜琢玉见了鲜卑的使者，态度很好，但是任凭鲜卑使者如何的舌绽莲花，他就是绝口不提出兵之事。 到最后鲜卑使者只得悻悻离去。 此时他们有求于姜琢玉，不敢太过嚣张跋扈，若是换个环境，这些人可都是要跋扈上天了。 打发走鲜卑使者，姜琢玉也离开大殿。 然后他悄然离开皇宫，朝着神凰城外而去。 城外某个依山傍水的别院，这里是长生教主暂时的落脚地点。 出城后的姜琢玉便是直奔这里而来。 长生教主依然是如之前一般的装扮，半点不漏痕迹，而且他所居住的别院除过他自己再无他人，竟然连个伺候茶水的小丫鬟都没有。 姜琢玉上门的时候，他正在看书。 看到上门的姜琢玉，他放下手中的书，漫不经心问道：“殿下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我这个闲人？” 姜琢玉在他的对面坐下，说道：“鲜卑人这段时间没少催促我出兵。” “不必搭理他们。 ”长生教主冷哼道：“一群不过是尚未开化的蛮夷，真当自己有入住中原的天命了。” “我想知道你这边的准备如何了。 ”“四圣器都已经到手，但地图还差一张。 ”长生教主说道：“我知道最后一张在叶菩提手里，不过她现在进阶谪仙人了，不好取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知道你和她有几分交情，要不你帮我讨要一下？” 姜琢玉摇头，说道：“我们确实认识，也曾共事，但要说交情，谈不上多深厚，如今你我结盟，以她的性格，我们再见面不拔剑相向已经是很给面子，怎么可能还能从她手里讨要回东西？” “开个玩笑。 ”长生教主说道：“我自有办法拿到最后一张地图，但是即便拿到地图和四圣器，也不是最关键的。” 姜琢玉微微颔首，说道：“确实，难的是如何聚集所有的谪仙人，你的那位盟友应该有办法吧？” 长生教主说道：“谁知道呢，他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看不透的人。” “那你也敢和他结盟？”“你不是也一样吗？”姜琢玉笑而不语。 两人都是各自有算计的人，如今还能心平气和坐在这里交谈，但未来还能否如此就不清楚了。 姜琢玉也是被鲜卑人弄得有些烦闷，才会来找长生教主，询问一下他们所谋划的事情是否有进展。 这件事情不仅对长生教主非常重要，对他的也是大有帮助。 至于长生教主的身份，这段时间接触之后，他心中已经有过猜测，虽然难以置信，但他自己内心也已经很相信这种猜测了。 姜琢玉没有在长生教主这里停留太久，很快又返回皇宫。 实际上他是不怎么喜欢皇宫的生活的。 他八岁之前是生活在这里，但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如今关于之前人生的记忆，更多的还是跟着师父们在草原上的流浪，以及后来回归中原后的四海为家。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做一个放浪不羁的江湖豪客。 但可惜没的选，生在帝王家，是他这一生悲剧的开始。 回到皇宫，以他从修为，自然不会惊动任何人，但是当他回到寝宫之后，却发现南蝶已经在等他多时了。 在他这一生之中，南蝶是一个绕不过去的人。 这个曾经出身南干贵胄之家的女子，在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便一心一意追随着他，奉献自己的一生为他复国而谋划。 这么多年他可以浪迹天涯，但是南蝶却一直留在神凰城，用自己的全部精力来打理着烟雨楼台，尽一切可能来帮助他。 时至今日，已经很难说清这姑娘如此待他，到底是出于自己南干遗民的身份还是其他一些原因。 姜琢玉自然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但很多事情他也只能是看破不说破。 现在他终于起事，南蝶则是将自己多年精心打造的烟雨楼台迅速转化为南干的谍报机构，自己则是隐居幕后，控制着这一切。 对她来说，无论是抛头露面，还是隐居幕后，只要能帮助到姜琢玉，那便心满意足。 因此姜琢玉可以拒绝很多南干遗民的请求，但是却无法无视南蝶的话。 看到姜琢玉回来，南蝶连忙起身行礼。 姜琢玉摆手，说道：“这里没有旁人，无须多礼。” 南蝶仍是恭敬行礼，然后才直起身说道：“殿下可是出城去了？” 姜琢玉没有隐瞒她，点头说道：“去见长生教主了。” 南蝶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姜琢玉对她说道：“别人的话我可能不听，但你的话我一定会考虑的。” 南蝶说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我觉得和长生教联手这件事，心里太不踏实了。” 她说道：“说起来，长生教前身是红莲教，就是他们掀起春秋国战的序幕，当年咱们大干也曾参与过围剿红莲教，如今却要和他们联手，我担心这是与虎谋皮啊，我觉得他们甚至都比鲜卑人危险。” “你说的是对的。 ”姜琢玉说道：“鲜卑人也罢，长生教也罢，都是虎狼之辈，与他们合作确实是与虎谋皮，但眼前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这是最好的机会，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再说他们便是吃人猛虎，我们和曾是善茬？而且有大雍这个共同的大敌在前，无论是长生教主还是拓跋徽，在灭掉大雍之前，他们都不会如此不智的要和我们决裂。 ”“至于之后的事情，我也并非完全没有后手。 ”想了想，他又说道：“让人多盯着点长生教，尤其是他们各大分舵的动向，如今他们发展出来的几万教众都涌进我们的势力范围，虽说不至于闹出太大动静，但也不可不防。” “是。 ”看着一脸认真，恭敬行礼的南蝶，姜琢玉无声叹息：“以前你也没有这多规矩啊，难道真的要我变成孤家寡人？” 南蝶怔怔看着他，许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叶菩提五人分头去镇子上打探。 于是镇上就彻底热闹起来。 他们是挨门挨户去找人，但大多数人都在田地里劳作，留在家的人并不多，几乎全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倒是对他们要问的事情大有帮助。 叶菩提信步走向一户篱笆小院。 院内是四间茅草屋，一边的围墙种着蔬菜，一边则是搭起鸡窝狗棚。 几只老母鸡正在菜地里扑棱，老黄狗则是凶狠的对着叶菩提狂吠。 她一瞪眼，一缕杀气乍现，那老黄狗登时吓得瘫倒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声音，再也不敢对着叶菩提呲牙咧嘴。 听闻狗叫，茅草屋中走出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 这人头发已经全白，脸上皱纹层叠，看起来年纪很大了。 他的眼神不太好，看不清远方的叶菩提，便试探着问道：“谁呀？” “老丈你好。 ”叶菩提说道：“我是路过这里的人，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不知道是否方便。” 老者说道：“我那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都已经下田了，我这老头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你要问路，就去镇子上其他家里问问吧。” 他不仅眼花，耳朵也早已经不好使，将叶菩提的话听成是问路了。 叶菩提无奈的提高声音，说道：“老丈，我不是来问路的，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的。” “不是白打听，我这里有还有几两散碎银子，老丈若是能同我闲说几句，我便将这银子孝敬给您。 ”老者的耳朵虽然有些不灵，但对银子这两个字却格外敏感。 一听叶菩提给钱，原本准备拒绝的他登时来了兴趣，高兴道：“姑娘想问什么事情啊？” “关于镇上的一些事情。 ”老者一听更高兴了，说道：“那姑娘进来说话，不是我吹啊，我们石羊镇的事情，就没有比我更清楚地了。” 叶菩提推开篱笆小门，走进院里，两人便在院中的石桌上坐下来。 叶菩提问道：“老丈高寿啊？” 老者笑道：“一百有九了。” 叶菩提微微瞪大眼睛，说道：“原来是老寿星啊。” 作为武者，活到一百零九岁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想风满庭这等神仙人物可以活到三百岁。 但是普通人能活到一百零九岁的，在任何时代都不多见。 叶菩提之前还当他说自己对镇上的事情一清二楚是吹嘘，如今听来似乎又不假。 这个时代普通人很少远行，一辈子可能都走不出自己生活的二人百里范围，这老者一百多岁，如果一直生活在石羊镇，那肯定对丁家的事情所有记忆的。 于是她说道：“我今日是想向老丈打听一户人家的事情。” “哦？”老者问道：“姑娘想问谁家的事情？这镇上的人都是我从小看到大，没有谁是不认识的。” 叶菩提说道：“丁家。” “丁家？”老者想了想，说道：“镇上几百口子我都认识，没听过还有姓丁的啊，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错。 ”叶菩提说道：“我打听的就是丁家，是一百年前就已经被火烧死的丁家，不知道老丈可有印象？” “什么！”老者猛然一激动，差点就要跳起来，颤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他们？” 第376章 百年前的一夜 老者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极为难看，仿佛是听到鬼故事一般。 颤抖着声音，他问道：“姑娘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得出他对这件事情有些忌讳，似乎不想提起来。 “就是一个对这件事好奇的普通人。 ”叶菩提解释道：“我从客栈老板那里听过丁家的故事，因此便有些好奇，想找熟悉这件事情的问问，看看那菩萨显灵的传闻是否是真的。” 听到叶菩提如此解释，老者长舒一口气，说道：“吓我一跳啊。” 看这老者的表情变化，叶菩提知道这里面应该还有蹊跷，于是问道：“那老丈可否能为我细细说一下？” 说着从袖中摸出几两散碎银子摆在老者面前的桌上，说道：“些许碎银子就当是给老丈喝茶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是真的不假，尤其对于这样一个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石羊镇上的升斗小民。 已经老眼昏花，耳朵渐聋的老人非常准确的捕捉到银子落在桌面上的悦耳动听的声音。 他的老脸近乎是笑成一团，说道：“姑娘实在大方，大方啊。” 然后仿佛是不经意一般将银子搂进自己的手里，这才缓缓说道：“丁家这事啊，一百多年了，石羊镇除过我以外，都是听说，没有人真的见过。” 叶菩提心道你已经活过百岁，确实有可能经历过这件事情，其他人没有你这么能活，当然是看不到了。 老者说道：“丁家这件事情，我不但见过，还是亲身经历呢，因为当年我就是在丁家当过家丁。” “唔。 ”叶菩提略微吃惊，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是丁家的幸存家丁，这样就更好，他对这件事情的了解绝对是远超任何传闻的。 只听那老者说道：“我是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丁家的，一直都是做一些洒扫的活，丁家出事的时候，那年我十二岁，对这件事记忆还是比较深刻的，不知道姑娘想我从哪里开始说起？” “从头开始说。 ”叶菩提说道：“就从丁守旺开始，还记得些什么就说什么。” “那好。 ”老者努力回忆很久，这才说道：“丁小少爷啊。” “小少爷是个很聪明的人，别的少爷请先生教书识字，功课一塌糊涂，但是小少爷只是偶尔旁听就比那些人识字多了，可惜他在家里不受待见，经常会有人欺负他。 ”“我和他接触不多，很多事情都是听旁人说。 ”“只有一次，那年大年三十，下了一场大雪，别人都在欢欢喜喜过大年，我和他被派去守大门。 ”“我们俩躲在耳房里，老管家赏了几样菜一壶酒，然后我们俩吃喝一通，也算是过年。 ”“那一壶酒大部分都被小少爷喝了，他喝的有些醉，便和我胡言乱语。 ”“说什么将来肯定要当丁家的主人，我当时吓坏了，劝他别乱说，但他不听，反而是笑我胆小，那时候我才十岁，当然胆小了，他还说什么燕雀之类的，说我什么都不懂，说自己将来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给自己娘亲争气，让他娘亲能正儿八经埋到丁家祖坟，牌位放进祠堂去。 ”“这件事情之后，我们便没有什么接触，这是我们两人唯一一次接触，所以才能记得这么多年。 ”老者说话很慢，但吐字清晰，一点点说来，慢条斯理，终究是把事情叙述完整。 他已经如此大年纪，但是还能有这样的精力和记忆，叶菩提觉得他再多活几年肯定也不是大问题。 他继续说道：“原本他是跟着其他少爷的书童，少爷们读书，他就要在一旁伺候着，但是据说某次他不知道怎么的惹到大少爷，被大少爷一顿拳打脚踢，差点没挺过来，后来伤好之后就被发配去砍柴了。” “也是因此他才有机会认识后来的那姑娘，才会有那一段让所有人唏嘘的孽缘。 ”叶菩提问出自己最关心的地方：“那当年的事情，真的是有菩萨显灵？” “当然不是了。 ”老者摇头否认，说道：“虽然当时我确实被唬住，以为是菩萨显灵，但事后这么多年过去，也见识和听闻过一些江湖高手的事情，便明白那不是什么菩萨显灵，而是江湖高手动手杀人呢。” 他感慨道：“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啊。” 许是把这件事憋在心里太多年，终于有机会和人交流，老者一旦打开话匣子便止不住，将当年那晚发生的丁家灭门案娓娓道来。 他说道：“那晚是少爷和那姑娘的头七，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头七是还魂夜，家里是不能留人的，但是小少爷这件事情吧……反正老爷很是震怒，根本没有办丧事的打算，还请了法师和尚来家里做法事去除晦气，所以那晚并没有离家。” “老爷不走，其他人便也不敢走，大家也只能提心吊胆的窝在房里，祈祷着小少爷和那姑娘的冤魂不要找上自己。 ”“但是谁曾想半夜还是出事了。 ”随着老者的声情并茂，他将叶菩提带到百年前故事发生的那个夜晚： 丁家的大宅内灯火通明，白日里做完法事的僧人们已经休息，但是中院还是有家丁在看着和尚们搭起的台子。 一阵风吹来，幡幔乱舞，让人不自觉感觉阴气逼人。 突然，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在丁家大院。 原本因为丁守旺的惨死，大家心里都精神紧绷，这一声惨叫立刻就让许多人心里紧绷的这根弦断掉，吓得是瑟瑟发抖。 惨叫声是从大少爷的院子里传出来的，一声之后还不算完，接着又是连续的惨叫，直到声音渐渐低下去。 很快丁财主便带着一众家丁赶到大少爷的院里。 然后眼前的一幕让他腿脚发软，直接栽倒在地。 那些跟着他来的家丁们更是吓得哭爹喊娘，嘴里大喊着厉鬼索命之类的话，然后四散奔逃。 只见大少爷的院子中，原本伺候他的丫鬟和小厮们都已经被人吊死在院子的树上，每个人脚下都是一大摊血迹，很显然是被杀死后再吊起来的。 除过这些丫鬟、小厮以外，丁财主的大儿子也在院中。 只是相比于那些丫鬟小厮，他就更惨了。 被人扒光衣服，砍掉四肢，剜眼割鼻，做成人彘。 最惨的是他竟然还有一丝丝微弱的呼吸，竟然还没有死绝。 眼前这一幕登时让丁家大乱，许多人都在喊着厉鬼索命，那些已经休息的和尚们也被喊叫起来，让他们降妖捉鬼。 可怜这群僧人只是普通和尚，吃斋念佛可以，捉鬼？ 真的不会啊。 他们也吓到够呛，甚至都没有要剩余的银钱，立刻就离开丁家了。 这边还不等丁家人吓得缓过神来，又有人出事了。 这一次出事的是丁财主的原配大夫人，也是和他大儿子一般的死相，极为凄惨。 然后等丁财主奔跑到原配院里没多久，又有其他人的声音响起，这一次是他的二儿子。 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少丁家人都被吓破胆子，连滚带爬的逃出丁家，原本还是满腔愤怒的丁财主也是准备开溜了。 但是很快大家又发现问题了。 和尚们逃走没问题，丁家的下人、仆人们逃走也没问题，但是唯独丁家人不行。 一旦丁家有人跨出大门，便立刻会有莫名其妙的红光飞来，直取那人头颅。 在几位丁家眷属以命验证这件事情以后，丁家的人再也不敢踏入院门一步了。 丁财主彻底绝望，继而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带着丁家的幸存者，站在中院的庭院中大骂着丁守旺，叫嚣着让他现身。 一些没得来及逃走或者卖身丁家的家丁们也跟着围观过来，那经历这件事情的老者也在其中。 然后丁守旺就真的现身了。 不仅是丁守旺，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绝色的年轻女子。 按照那给叶菩提讲述事情的老者的描述，那女子绝对是仙女下凡，是他活一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人，即便他如今活一百多岁，依然如此坚定的这样认为——现在的他早已经老眼昏花，叶菩提坐在他对面，也只能看的影影绰绰，也不知道他如果看清楚叶菩提的模样，还会不会如此坚持。 两人便是这样站在丁家大宅院的房顶之上，冷漠看下下方。 最神奇的是那神秘女子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再配上她绝世的容颜，这哪里是厉鬼索命？这是仙女下凡啊。 关于菩萨下凡的故事，便是见过这一幕的丁家幸存家丁们传下来的。 只是当时现场只有丁守旺和那神秘女子，并没有那个自杀的姑娘。 想来她是真的死了。 只不过这样的传闻经过太多年的口口相传，再经过一些加工，便成为如今的这个菩萨下凡的金童玉女版本。 丁守旺站在女子身旁，盯着下方的丁财主，他眼里除过恨和疯狂以外，再没有任何情绪。 同样丁财主也是疯狂的咒骂着丁守旺。 直到那神秘女子出手。 她一出手便是一道红光直奔丁财主，他的一条手臂就被切断。 但是已经发狂的丁财主还是在咒骂着，于是神秘女子再挥手，那便又斩断他另一条臂膀。 连续几下，原本活蹦乱跳的丁财主就被切成人棍。 接着丁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这神秘女子杀死。 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对仆人们动手。 自始至终，房顶上的神秘女子和丁守旺都是一言不发。 正是因为两人这样怪异的举动，才让后来的故事越发显的神秘。 杀完丁家人，这两人便直接离开丁家，消失在众人眼中。 再后来，丁家就失火了。 但是这个失火和那神秘女子以及丁守旺都没有关系，两人只杀人，并未放火。 火是丁家幸存的那些家丁们放的。 丁家人已经死绝，于是剩余没有来得及逃走的家丁们便将丁财的家产瓜分一空，然后一把火烧掉丁家大宅子，各自散去。 以至于后来有关于菩萨显灵，雷劈丁家这种故事传出来的时候，这些亲身经历过这件事情的幸存家丁们竟然众口一致，咬定丁家确实是被菩萨用雷劈了。 于是这个故事才会越传越久，越传越让人相信，甚至连带的莲花庙都成为镇上香火不断的地方。 人性的贪婪让这件事情的真相彻底消失在历史中，只剩下口口相传的传说故事。 叶菩提眼前的这位老者当年十二岁，也是参与过瓜分丁家财产的，只是那时他年轻，只抢走一点东西。 这件事被他记在心底里很多年，一直不太敢对其他人提起。 这便是最初叶菩提问他丁家事情的真相的时候，他略微恐惧的原因。 不过在银子的作用下，他还是克服这种恐惧，将当年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 毕竟事情过去快百年，一切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丁家早已经绝后，就连当年幸存的家丁也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件事现在说出来已经无关紧要了。 听完老者的叙说，叶菩提心道果然是如此。 初听客栈老板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她便猜测可能是有江湖高手所为，并不是什么神仙下凡。 后来发现莲花庙供奉的是红莲佛母，就更坚定这种想法了。 红莲佛母要是能显灵，当年莫山桐带领的红莲教就不会被其他各路诸侯联军打的落花流水了。 如今听到完整的故事，可以确定她的猜测了。 当年那丁守旺被沉入河中后命大没死，反而是被那神秘女子所救。 那神秘女子是个武功极为强大的高手，便带着他向丁家复仇，事成后两人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那么，这件事情和长生教主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和长生教唯一的联系就是那矗立在河边的供奉着红莲佛母的莲花庙了。 仔细思索着其中的各种可能性，叶菩提又向那老者问道：“那丁守旺的亲娘的姓名你可知道？” 老者摇头，说道：“他娘亲只是个丫鬟出身，我哪里知道姓名。” “那你知道她葬在哪里了吗？还有丁家人都葬在哪里？”“小少爷的娘亲只是个丫鬟，能葬在哪里？也就是裹一张草席就下葬，连墓碑都没有，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不过丁家的坟我是知道的。 ”“当年我们这些瓜分了丁家财产的人，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安的，便出钱出力将丁家人葬在他们的祖坟那边，就在我们镇子往西走二十里地，有一片大槐树林，那边都是丁家人的祖坟，不过丁家人已经绝户，那片槐树林现在就是乱坟岗，估计连墓碑都找到几块了。 ”叶菩提起身，说道：“多谢老丈。” 说着便起身离开这篱笆院。 她刚走出篱笆院，迎面便看到一对中年夫妇扛着农具走来。 两人看着叶菩提都是满脸惊奇，还有这巨大的惊艳感。 等到叶菩提走远，两人才走进自家的篱笆院。 其中那中年男子放下农具便向老者问道：“爷爷，刚才那女子是谁？” 老者笑道：“打听事的，给我几两银子，打听一些事情，可是赚大发了，嘿嘿……” 中年男子也笑道：“刚那姑娘可是真的漂亮啊，就和仙女似的，我现在相信你以前老是跟我说见过仙女的事情了。” 老者一怔：“真的？” “千真万确！”中年男子说道：“不信你问荷花。” 那叫做荷花的中年妇女也是满脸羡慕，说道：“确实是真的，刚才姑娘太漂亮，我都看傻了，真的就像是仙女下凡哩，哪个姑娘要是能有她一根手指漂亮，做梦都能笑醒呢。” 接下来老者是长时间的发呆。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看到那个满身红光的绝美女子，就那样冰冷冷站在屋顶，俯视着他们，像是俯视一群蝼蚁。 那样的她，实在是给老者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 一眼便是一生。 他能记得住丁家的事情，除过有瓜分丁家财产的原因以外，何尝不是念念不忘那让他一生难忘的神秘女子？ 第377章 叶菩提的猜测 离开这一户人家，叶菩提没有走出多远就看到贺兰明月从眼前人家的庭院中走出来。 看到叶菩提，贺兰明月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还行，遇到一个当年在丁家当仆人的老者，打听到一些消息，你呢？”贺兰明月无奈说道：“这家的老婆婆什么都不知道，就会拉着我的手，说我长得好看，要给她孙子当孙媳妇，完全没办法沟通，我就赶紧跑了。” 叶菩提笑道：“那说明这老婆婆眼神还是很好的嘛。” “唉，也就剩下眼神好了。 对了，你打听到什么了？”“边走边说吧。 ”于是贺兰明月就跟着叶菩提一起往镇子外面走去。 路上叶菩提将之前打探的消息一一告知贺兰明月。 听完叶菩提的话，贺兰明月一脸惊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你是怀疑丁守旺吗？” “嗯。 ”对于贺兰明月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说道：“他身边出现的那个女子太可疑，但是时间太过久远，很难再查到些什么，只能去丁家祖坟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一些我猜测的东西。” “什么东西？”“去了就知道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两人走出石羊镇，迎面走来的是镇上劳作归来的百姓。 看到两人走出去，不少人都在好奇地打量，也有好心人提醒她们西边都是荒山，天色渐晚，就不要过去了。 二十里路对于贺兰明月是有些远的，不过有叶菩提带着她，也不过片刻功夫就到。 按照那老者的描述，叶菩提找到那一片槐树林。 槐树林外杂草丛生，里面的槐树更全部都是参天大树，这么多年来这里几乎是人迹罕至，荒凉至此，也是情理之中。 拨开杂草，两人一步步走进槐树林中。 这林中是丁家祖坟，果然如老者所说，已经完全是一片荒坟地。 许多的墓碑都已经残缺歪道，少有的还算完整的墓碑上面则是覆盖着厚厚的杂草。 坟包上面更是除过凸起的部分，几乎看不出来这是坟包。 贺兰明月问道：“这里都这样了，你想要看什么？” “不知道。 ”叶菩提一边观察着这片坟地，一边说道：“有没有只有找过之后才知道。” 她围绕着这片坟地走过一周，然后在其中一座坟前停下脚步。 这座坟相对于其他荒坟来说，除过要大出许多，也更为气派和完整。 叶菩提用手拨开墓碑的杂草，露出上面刻着的墓文。 贺兰明月凑上来，看着墓碑上的一行字，问道：“你要找的就是这个？” “没错了。 ”叶菩提点头道：“确实如此，看来我的猜测是靠谱的。” “唔，这座坟看起来也就是比他的完整一些，也没什么特别，少说也有几十年没人搭理过了，你是怎么看出的来？因为这个名字？”“不光是这个名字。 ”叶菩提指着这座最完整的坟茔解释道：“更重要的是这座坟立下的时间应该是比其他的更晚一些。” 她说道：“之前我就有一种猜测，不过没有什么证据，现在虽然还不确定，但是确实印证了一部分，我们边走边说吧。” 眼下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这槐树林里显得阴气森森。 踩着脚下的杂草，两人走出槐树林，返回的路上，叶菩提说道：“那长生教主是一位谪仙人，但是如今的江湖上，就连顾青城也认不出他的身份，很明显他成名很久，再想到上一代的高白玉是认出过他的身份的，所以他至少也应该是和高白玉一代的人物。” “可是高白玉那一代的谪仙人，除过高白玉是最终不下落以外，其余人最终的结果都是知道的，没有人能能和他对应上，所以他应该是比高白玉更高一辈的人，所以我的目光就转向那一代，再加上之后的一些事情，我心中是有一个猜测的。 ”“是谁呀？”“红莲教主莫山桐！”贺兰明月惊讶道：“啧，这可能吗？” “原本我也以为不可能，但是当我们在秦帝宝库发现莫山桐绝笔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她解释道：“秦帝宝库乃是绝密，世人只知道需要收集四圣令才能打开，但却不知道还需一把六芒星钥匙。” “偏偏我手中的那边六芒星钥匙是从长生教手中夺来的，试问，这世间除过曾经进入过秦帝宝库的莫山桐以外，谁还能知道这个秘密？”“谪仙人的寿命超过常人，莫山桐若没有身死，活到现在不是什么大问题。 ”贺兰明月疑惑道：“可是这个秘密也有可能是莫山桐死前告诉别人的啊，长生教不就是红莲教吗？” 叶菩提解释道：“莫山桐是谪仙人，想要杀死一个谪仙人，那就必须是对手也是谪仙人，可是这些年江湖上陨落的谪仙人，我么全部都知道，并没有听说过有那位谪仙人曾和不知名的谪仙人交手。” “如果没有另外的谪仙人杀死莫山桐，那么他很大可能性还活着。 ”“所以在见到秦帝宝库之后，我便以已经有过这种猜测，只是还无法确定。 ”“然后你还记得我们刚才看过的那块墓碑上面刻的什么吗？”贺兰明月说道：“慈母莫玉儿。” “这就对了。 ”叶菩提解释道：“根据梅山仙侣所说，他们的教主的家乡便是在这石羊镇。” “可是石羊镇这样的地方并未曾出过什么名人，而且根据史料记载，莫山桐举事是在豫州的白马郡，并非是扬州。 ”“所以说如果长生教主真的是莫山桐，而莫山桐又出身石羊镇的话，那么他这个名字肯定是后来改名的。 ”“再联想到丁家的事情，丁守旺的遭遇，那神秘女子，以及供奉着红莲佛母的莲花庙，以及丁家祖坟这个埋着莫玉儿的坟茔，我现在至少有八成把握确定长生教主的真实身份便是那曾经的红莲教住莫山桐！”“也就是曾经丁家唯一还活着的人丁守旺！”“如今我们见到的莫玉儿的坟，很明显是后来才立的，可是丁家已经被灭门，又会是谁在多年后在这里立下一座坟？很明显只有丁守旺，他虽然恨丁家，但他母亲毕竟是丁家的人，埋进丁家祖坟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根据我了解到得情况，他曾经也确实非常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埋进丁家祖坟。 ”叶菩提推测道：“曾经救过他的神秘女子应该是红莲教的人物，那里既然有莲花庙，就说明红莲教曾经在这里传过教，那女子很可能便是来传教时遇到丁守旺，然后从河中救下他。” “救下他之后，将他收入红莲教，这才有之后的出手灭掉丁家满门。 ”“如此丁守旺加入红莲教，随母姓，改名莫山桐，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贺兰明月笑道：“可是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啊。” “但是我的猜测很有道理不是吗？”“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我觉得至少八成是这样。 ”叶菩提说道：“不过若想要确定，那就要等我下次见到他了，我想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 第378章 两个消息 石羊镇唯一的客栈内。 叶菩提五人聚在一起，各自分享之前打探到的东西。 孙伯三人得到的线索没有叶菩提这么准确，但是其中一些也是有参考价值的。 例如孙伯从镇上道路老人家嘴里得知，几十年前确实有那么一伙神秘人来到石羊镇聘请了工匠修造了丁家祖坟里面的那座新坟。 这条线索进一步证明叶菩提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只可惜那些人自修建这座新坟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石羊镇，根本无法得知他们的身份。 曾经的红莲教是如今的长生教，那么曾经的红莲教主莫山桐自然也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为如今的长生教主。 但是叶菩提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即便这长生教主真的是莫山桐，那么他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百年之后的今天，他还要继续他的造反大业，想要重现昔日辉煌吗？ 可是在之前的春秋国战中，机会岂不是比现在大太多，他为什么要在春秋国战中潜伏下来，反而是现在又跳出来？ 还有他的身份似乎也和寻找四圣器之类的没有任何关系啊。 讨论完长生教主身份的问题，陈牧川突然说道：“叶姑娘，我这边还有两个新的的消息。” “请讲。 ”“第一个消息，朝廷那边的部署基本完成，很快就会对江南五州发动进攻，一旦朝廷开战，青州这边，钱将军肯定也要配合进军合围，所以王府这边是希望我们能早点弄清扬州的布防。 ”“嗯。 ”叶菩提点头说道：“这本也是咱们这次来的目的之一，现在既然石羊镇查不到更多东西，那么我们明日便启程前往扬州城，最好是能弄到布防图。” “布防图一般都在主将手里吧？”贺兰明月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好弄到手。” 她说道：“军队的布防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若是有时间，咱们应该四处去看看。” 叶菩提说道：“咱们的世间并不宽裕，还是直接寻找布防图更好。” 顿了顿，她转头看向陈牧川，问道：“你说两件事情，另外一件事情是什么？” “和长生教有关，根据我的到的绝密消息，长生教这几天要在扬州城内谋划一件大事，可惜他们太过谨慎，我目前不清楚他们具体要做什么，只是知道不少长生教的重要人物已经聚集到扬州城了。 ”这个消息让叶菩提几人都是精神一振。 贺兰明月笑道：“这敢情好啊，看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一趟扬州了。” 叶菩提也说道：“那正好去两件事一起做了。” ……扬州城的繁华已经不用多叙述，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都曾不吝笔墨的褒奖过这里。 原本扬州城的刺史出身南干一个小官吏家中，宦海半生才官至扬州刺史，成为一方封疆大吏。 因此说起出身，他是南干人，但他的人生却是在大雍统治期间才走向巅峰。 只可惜这样一个人，在姜琢玉起事之初便带着整个扬州投降他了。 江南五州，只有扬州一地的刺史投降，其余则是都被姜琢玉驱逐出江南。 也是因此，朝堂上如今对这位扬州刺史的骂言颇多，都觉得他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位刺史大人投降之后，仍是做他的扬州刺史，只不过扬州所有的战事都交给姜琢玉派来的人接手。 这人的种种行为着实让人看不懂，明明他留在大雍一方会有更好的前途，但是却自断前途跟着姜琢玉造反。 南干如今虽然占据五州之地，还和鲜卑人结盟，但怎么看也不如留在大雍更加有前途。 思索再三，朝廷这边也只能认为此人是受到家族观念影响，内心深处还是忠于自己出身的南干皇室。 叶菩提等人离开石羊镇，一路直接来到扬州城。 相比于一片安静祥和的越州，如今的扬州却是能感受到几分大战前的紧张感觉了。 几人一路走来，已经见到频繁调动的南干军队。 当然，战争的事情，叶菩提是没办法插手的，她既不懂兵法，也不会调兵遣将，这些事情都是钱廖来负责。 除非她想要以一人之力杀戮普通人，不然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 但若她真的这样做，怕是其他谪仙人不会同意的。 所以一到扬州城，五人便分成两组行动。 叶菩提独自一人去找长生教的麻烦，看看他们想要再扬州城内搞什么事情，另外四人则是想办法去寻找扬州守军的布防图。 根据陈牧川提供的消息，长生教在扬州城的据点是位于城外一处小镇上的。 这也是长生教的特色，他们一般不会把巢穴设在城内，主要是隐蔽行迹，防止行踪泄露，容易被人包围，不方便逃窜。 其次也是因为城外村镇上不认识字的人太多，容易被他们忽悠，更利于他们传教。 几人在扬州城外分别，叶菩提独自去小镇上，贺兰明月四人则是先行一步进城，寻找落脚之地，然后再伺机弄清楚布防图在哪里。 分别之后，叶菩提没有着急去那小镇，反而是寻找到一处路边的茶肆喝茶。 等待着天色黑下来在摸进去。 那小镇既然是长生教的巢穴，那就说明长生教已经把小镇上的人洗脑的差不多了，不然也不会选择那里作为据点。 而对于被长生教洗脑之后的信众的表现，叶菩提在青州时已经见识过，大多数可以说都是失去理智一般的狂热。 她不想和这些狂热信徒们碰面，所以才要准备天黑再去。 这一类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早已经轻车熟路。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叶菩提才在茶肆老板诧异的眼神下结账离开。 日落西山，小镇上便逐渐陷入安静。 已经忙碌一天的老百姓们逐渐进入安眠，叶菩提如同一道魅影，悄然溜进镇子。 四下里静悄悄，偶尔有更夫的脚步和家犬的吠声传来，但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按照陈牧川的说法，长生教的重要人物便是居住在镇子中央几座大宅院内，平日里都是深居简出，一应物资都由镇上百姓负责，所以这里到底有多少长生教的人，有多少高手，他也是不清楚的。 叶菩提按照陈牧川提供的消息，悄然摸进到镇子中央。 这里果然如他所说，矗立着一排宅院，比镇上其他人家的住宅要精美不少。 四下里她没有感受到暗哨的气息，不禁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说长生教的据点，至少都应该几个巡逻的护卫之类的吧？ 但是她确确实实没有感受到附近有什么人，以她的修为，还不至于感受到错误。 除非对方是用了龟息功，完全处于假死状态，才有一丁点骗过自己的可能性。 但是这样又没有任何意义。 思索片刻，叶菩提艺高人胆大，便也不顾其他，纵深跃入其中一座宅院。 然而让她奇怪的是这宅院中竟然也是空无一人！她立刻转向其他宅院，然后让她费解的是从头到尾这一排宅院竟然全部是空的！全部没有人！难道长生教已经撤走了？还是说他们提前得到什么风声了？ 亦或者这里根本不是长生教的据点？ 第379章 惊变 这里竟然是一排空宅院。 这个实在出乎叶菩提的意料。 哪里出了问题？ 思索无果，她准备先去村里打问一下，但很快又放弃这个念头。 如果这里真的是长生教的据点，而他们又只是恰好不在这里，自己岂不是打草惊蛇？ 这样想着，她直接返回扬州城，准备与贺兰明月等人汇合，然后明天白天在乔装过来查看一下情况。 战时的扬州城实行严格的宵禁，不仅不允许百姓出门，城头和街道的巡逻兵丁也比以往多出数倍，已经完全是临战状态。 但是这样的严防死守还是阻拦不住叶菩提的，她随便隐秘行迹，便能躲过这些兵丁的巡查。 然后在城内寻找之前与贺兰明月等人约定好的下塌客战。 客栈是寻到了，但是大门已经从里面上锁，只能听到里面大堂有酒客喝酒划拳的声音，但是却不能敲门，不得已叶菩提只好绕到后院翻进去。 恰好这客栈店小二从酒窖搬着几坛酒水出来，叶菩提又没有可以隐瞒行迹，他看到之后便立刻要大喊。 叶菩提一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制住他，然后简短说明自己的来意，这才放开他。 得知叶菩提的来意，店小二这才松一口气，笑道：“客官你可真够大胆的，这都宵禁了，还敢上街，这要是街上的兵爷们抓住，可有罪受的呢。” 叶菩提问道：“先前住宿的那几个人呢？” 店小二笑道：“都在甲字一别院呢，都吩咐过小的了，您稍等，我把这酒送到前边就带您过去。” 叶菩提站在后院等待片刻，店小二将酒水送到大堂，然后迅速返回来吗，带着叶菩提往另一边那一片独立的小别院走去。 甲字一号别院是这座客栈最大的别院，不但是独立的小院，里面的花草鱼虫更是一应俱全，贺兰明月来到这里，一眼便看重这里，直接在这里下塔住下。 店小二带着叶菩提来到别院门前，敲敲门，喊道：“几位客官开下门，你们的朋友来了。” 叫过几声，里面无人响应。 叶菩提皱皱眉，直接一跃而入，原本一旁还准备说话的店小二登时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菩提进入小院，发现这里漆黑一片，异常的安静。 四间正房，坐北朝南，配上两边各三间的厢房，小院算是很大，但是每一间房都紧闭着房门，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传来。 叶菩提心中猛然间有过不好的预感。 她立刻推开其中一间房的门，空无一人。 她返回离开，又推开另一间门，还是空无一人！一连四间房，一个人都没有看到。 贺兰明月、孙伯、疾风、陈牧川四人全部失踪。 叶菩提走到大门前，打开门将店小二拽进来，问道：“你确定他们是住在这里了？” 她的声音有些微冷，店小二不禁打个寒颤，没有搞清状况的他哆哆嗦嗦说道：“确实……确实啊，我亲自送他们过来的，怎么会记错？再说这甲字别院，一年也没有几个人会入住，我更不会记错了。” “那他们住进这里后，可曾离开过？”“没有。 ”店小二摇摇头：“几位贵客下傍晚住进这里的，进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约莫两个时辰前我还给他们送过饭菜，一个时辰前我来取空的碗筷，那时他们都还在呢。” 叶菩提不再说话，迅速又走进别院的几间正方。 正房是下榻之处，几个人的行李也都还在，甚至摆着孙伯被褥的房间床铺都已经摊开。 最后，叶菩提走进别院的书房，发现这里的桌椅有些凌乱，应该是几个人在这里坐下谈话时搬动过，但是并没有打斗的痕迹。 桌上有一壶茶，叶菩提摸摸茶水，发现还是有些温热，估摸着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那么半个时辰前发生什么事情让他们全部失踪了？ 如果是遇到敌人，以孙伯和疾风的修为，也至于这里毫无打斗痕迹都被人掳走，只要有打斗就不可能不惊动客栈其他人，除非……是有谪仙人出手。 假设是有谪仙人出手的话，那么现阶段会这么做的只有两个人，姜琢玉和长生教主。 然而她们两人是怎么得知自己这一行人的踪迹的？ 自己五人中出了叛徒？ 也不一定，知道自己等人行踪的人不少，青州前线的钱廖，自己带来的那六个闻道境界高手，王府负责传递消息的上下线，王府的一些重要人物。 如果把这些人都算进去，那么泄露自己等人行踪的人可就太难查了。 一瞬间叶菩提心思百转，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寻找到四个人的下落最重要。 便是在这时，店小二慌慌张张跑进来，高声道：“客官，客观。” “何事？”叶菩提走出书房问道。 “有一封信。 ”店小二挥舞着手里的一封信跑进别院，说道：“刚才有人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叶菩提一把夺过信，却没有拆开，问道：“那人去哪里了？” “不知道啊。 ”店小二一脸无辜道：“他是突然跳到我前面的，塞给我封信，说是让交给你，然后就消失了，一下不见人，我连他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 叶菩提不说话，立刻回转书房，点燃油灯，在灯下将信展开。 信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要寻人就来城南的井字老宅。” 叶菩提把店小二叫进来，问道：“你可知道城南的井字老宅的具体位置？” 听他提起井字老宅，店小二一哆嗦，问道：“客官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菩提懒得解释什么，将信在他面前一晃。 店小二说道：“井字老宅在城南卢家巷最里面，从我们这里后门离开，沿着街道一直走，走到头往南拐，然后你就能看到一片小巷子，每个巷子口都有字指示。” “多谢。 ”叶菩提准备离开，店小二又叫住她，说道：“客官……” “怎么了？”“井字老宅是我们扬州城最有名的凶宅。 ”店小二忐忑说道：“荒废很多年了，邪的很，大白天都没人敢进去，更别说是这晚上了，您……咱们是等明天报官吧。” 叶菩提冷笑道：“人比鬼可怕多了，我连活人都不怕，还怕鬼？” 说着她摸摸腰间的昭皇剑，说道：“我这辈子见过很多东西，就是没有见过鬼，不知道能不能挡住我的剑。” 以她谪仙人的修为，岂会害怕厉鬼恶煞。 就算是一座凶宅，她去过之后也会扫清污秽。 眼看着叶菩提就这样出门，店小二连忙追出去，却发现已经不见她的踪迹。 不由得摇头苦笑：“这些江湖高手，仗着会武功都这么来去无踪吗？连井字老宅都敢去，还真是不怕死啊。” 抱歉，这几天处理一些事情，没有更新，明天开始正常更新。 第380章 凶宅 叶菩提离开客栈，按照店小二的说法，沿着客栈的后院一路掠去。 这一路上巡逻的兵丁很多，但叶菩提凭借着极快的速度躲开他们，然后一路来到南边的小巷子。 借着月光，她寻找到那个卢家巷子。 相比于其他巷子，卢家巷子显得很荒凉，整条小巷子似乎都没几家人居住。 沿着小巷子，叶菩提一路来到最深处，然后就看到一座大宅院。 朱红色大门，但是漆皮已经剥落大半，门上上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这里就是店小二口中的井字老宅了。 一指剑气划开门上已经锈蚀的铁锁，叶菩提推开大门走进去。 木门发出酸涩的转动声，月光下她的影子先映入宅院之中。 迈步进去，这里如店小二所说，确实是荒废太多年，院子中杂草横生，房屋的门窗也早已经不翼而飞，偶尔有风吹过，这里便会发出呜呜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是扬州城有名的凶宅，但具体怎么个凶险，流传出来的版本却各不相同。 叶菩提倒是没有感受到什么恐怖的气氛，她一进来便注意到那坐在屋檐台阶上的身影。 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仿佛是早就料到她会过来一般，在她推门的一瞬间，他便抬头看过来。 他笑着打招呼：“叶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果然是你们啊。 ”眼前这个年轻人叶菩提不陌生，正是上次从自己手里逃脱的平江书生单言辞，开启秦帝宝库的那把六芒星钥匙也是从他手里夺走的。 长生教七散人之中此人最为年轻，但却是七人之中最受长生教主信任和看重的人，常常会把一些重要任务交给他去做。 今晚派他来见自己也属正常。 叶菩提开门见山道：“他们几个人呢？” “当然不在这里。 ”单言辞笑道：“大小姐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们现在很安全，不过接下来安不安全，那就要看你的态度了。” “你们想做什么？”单言辞伸出手，说道：“古九州地图。” “你把古九州地图交给我，你的朋友就会很安全。 ”叶菩提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抓走贺兰明月等人，竟然是为古九州地图。 她是早已经知道长生教在寻找古九州地图，很明显这对他们很重要，甚至比秦帝宝库更重要。 所以她一直随身携带者那张地图，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能有用处。 但是不曾想，长生教竟然会直接劫持贺兰明月等人用来交换古九州地图。 她们之前是考虑过这些可能性的，但没想到自己等人的行踪会泄露的这么快，更没想到长生教主会亲自出手。 以他的修为，除非是自己当时留在那边，否则四人是没有任何反击能力的。 单言辞说道：“这张图留在你手里没有任何用处，你拿它无非是要和我们作对，所以用它来换取你朋友们的安全非常划算，不是吗？” “那你们要它做什么？”单言辞神秘道：“无可奉告。” “你们要找朝歌城是不是？”单言辞眼睛猛然等大，然后说道：“你竟然知道了？” 他啧啧叹道：“没想到你连这些也能查到，倒是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 “其实我也有些好奇。 ”叶菩提说道：“朝歌城是上古城市，是否真实存在都有疑惑，你们找它做什么？里面有什么宝藏吗？可以让你们长生教这么疯狂的寻找古九州地图。” 单言辞摊开手，坦然道：“这个就要问我们教主了，我只是个跑腿的，这些事情可不清楚。” “古九州地图可以给你们，但是你要保证能把我的人还回来。 ”“当然，当然。 ”单言辞连连点头：“我们只是想要地图。” 叶菩提看着他，他也看着叶菩提，等待着她的回答。 下一刻，叶菩提出现在，单言辞心中一惊，不等他说话，叶菩提一只手已经抓住他的肩膀，一股气劲涌入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直通叶菩提说道：“我对你们实在不放心，所以地图还是先留在我这里，等我见到我的朋友们，再把东西交给你，我觉得这样更公平，如何？” 单言辞苦笑道：“当然可以。”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她们都在哪里了吧？”“还在你之前去过的那个村子。 ”“原来如此。 ”叶菩提说道：“你们这在和我玩游击战吗？” 说着她抓起单言辞，两人的身影越升越高，然后宛如一道流星，朝着城外而去。 片刻功夫，两人来到之前叶菩提暗查过的村子。 看着漆黑一片的村子，叶菩提说道：“要是她们不在这里，你就死定了。” 单言辞说道：“人是教主带走的，我只是负责传话，不敢保证现在他们都还在。” “所以你胆子很大。 ”叶菩提说道：“一个人就敢来见我，不怕我直接宰了你吗？你应该明白，我这么做的可能性很大。” 单言辞似是被她的话吓一跳，干笑道：“我的命不值钱，至少我一条命是比不过你朋友们四条命金贵的，我想大小姐还不至于如此冲动吧？” 叶菩提冷哼一声，算是回应他的话。 虽然她很讨厌单言辞，但也正如他所说，他的一条命怎么可能抵得上贺兰明月四人的安危重要。 两人一同往村中走去，刚一进村叶菩提便感受到数菇强大的气息，这些气息的主人少说也应该有天境三品以上的修为。 这和她之前过来是感受不到任何江湖高手的情况是截然相反的。 这就说明长生教的人确实是提前得到自己要来的消息，然后所有人都提前撤离，让自己扑一个空，同时长生教主还利用这个时间差抓走贺兰明月等人。 一想到原本可能大有收获的一趟就被那内鬼搅黄，甚至还让贺兰明月等人陷入险境。 叶菩提心中就有着些许的怒气。 等到揪出那人，定然要一剑砍下他的脑袋！她带着单言辞来到之前查看过的那一排房屋，看到这里已经是大门洞开，明火执仗，列着几十位长生教弟子。 而在人群最中央负手而立的正是那见过面的长生教主。 第381章 青龙现 碧落天。 湘君子负手而立，站在北岛最高的山巅，俯视着下方的无尽汪洋。 就在这汪洋之下，隐藏着碧落天的禁地葬龙渊，千余年来这里一直披着一层神秘面纱。 俯视着汪洋，湘君子少见的叹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接下来，一切就要重新开始了。” 云卿颜就站在他背后，听到他的话，说道：“说实话，你做的这个决定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也实在不像是你的行事风格。” 湘君子说道：“是啊，是有些匆忙，本来应该是正式和菩提道个别，下次见面就未必是现在这种关系了，但可惜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么多年里，我们两人都有是这样，关系似近实远，某些时候又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以她的性格，若是知道我现在的决定，肯定也不会挽留什么，只会直接拔剑相向，多说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真的愿意放弃眼前的一切？”“眼前的一切？”湘君子笑道：“你指的是碧落天天主的位置？还是这里富可敌国的财富，或者号令万人的权势？” “可是这些不是我的目标啊。 ”湘君子说道：“我所思所求，是不会有人能理解和明白的，但很多年后，会有人记得我曾经做过的这些事情。” 云卿颜怔住，说道：“你可真是个怪人。” 在她眼中，湘君子是一个怪人，比叶菩提都要奇怪太多的人。 他不好色，不贪恋权势，不喜欢金钱，甚至都不主动去追求强大的力量。 这样一个看似超然世外到无欲无求的人最终却成为碧落天名义上的主人，还拥有着强大的力量。 云卿颜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和湘君子走的非常近的人了，但对他的了解还是非常有限。 她根本猜不到湘君子的心思，更不明白他所做的一切目的是什么。 曾经她为湘君子做下的很多事情寻找着理由，寻找着他这么做的动机，但这么多年来湘君子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做事情的目的完全和自己想的是不一样的。 自己曾经有过的种种猜测，根本就不是他做这些事情的目的。 然而，纵然她猜不透湘君子的心思，但是仍愿意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义无反顾的跟随他，坚定的执行他的每一个决定。 因为这是自那一年湘君子将她带回碧落天之后，就烙印在她骨子里的一种亲近和信任。 湘君子的衣袖无风自动，一缕缕剑气自袖中逸散开来，千万缕剑气宛如游鱼一般跃入水中，然后朝着葬龙渊所在的地方汇聚而去。 那一面原本阻拦着海水倒灌进山洞的石壁在他的强大剑气之下宛如纸糊一般脆弱。 一缕缕剑气挟裹着海水冲进葬龙渊，原本正在这里闭关的诸位太上长老纷纷被惊动。 所有人聚集在大长老叶丹青的身边，然后骇然的发现这些海水竟然都是往葬龙渊那一方水池冲灌入进去。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变故，叶丹青也有些傻眼，随意蓦然醒悟，大吼道：“运功！将这些海水挡住！无论如何都要挡住！” 十几位早已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立刻全力运转气机，全身的力量疯狂地往水池上方凝聚，试图阻挡那进入水池的海水。 猛然倒灌的海水确实为之一顿。 但很快那蕴藏在海水中的一缕缕剑气爆发开来，锋锐的剑气刺破各位太上长老联手阻挡海水的气劲，他们虽然努力维持，但还是如筛子一般不停有海水进入水池中。 更让他们感到惊心的是那原本平静无波的水池中竟然也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内外夹击，这十几位太上长老的联手几乎是不堪一击，顷刻间烟消云散。 包括叶丹青在内，十几个人都在是一瞬间被击飞出去，撞在山洞的墙壁上，一个个吐血倒地。 终于，外部的海水和内部的水池联通成一片，宛如蛟龙吸水，越多越多的海水从外面开始进入水池中。 最后四周那八条铸造的金龙陡然发出一阵光芒，仿佛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想要封锁住道灌进来的海水。 但是在湘君子源源不断的冲击之下，这些金龙也不过坚持片刻，然后就被彻底瓦解。 眼前这一幕让叶丹青脑海中一片空白，已经活过百岁的他完全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可是看着就连封印的金龙都彻底毁掉，比上次叶寻面对的情况都要危机，无奈之下他只能一咬牙，喝道：“这里马上就要全部被淹没，大家先上去！” 十几个人被迫离开葬龙渊，来到悬崖之上。 原本叶丹青的打算是想要上来看看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然后立刻向湘君子求助。 虽然这一次面对的情况比上一次还要严重，但如今的碧落天可是有两位谪仙人，未必不能好好的处理。 但是当他落到山巅，看到的却是站在这里的湘君子。 再看看湘君子周身流转的剑气，他的脑袋彻底懵掉了。 不仅是他，就连其余的太上长老们也懵了，难道眼前这一幕都是湘君子亲手做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主……”叶丹青觉得自己的心跳非常快，嗓子发干，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下面……你这是要做什么？” 湘君子一边释放着剑气，一边回答道：“一千余年，碧落天的高手都被困在这做小岛上，最大的目的便是要看护葬龙渊，虽然名义上是超然世外，但又何曾不是囚禁？空有着世间最强大的一股力量，却画地为牢，何其悲哀？我今日便放那东西出来，以后碧落天便再也没有这层枷锁了。” 只在一瞬间，原本腰身比值的叶丹青佝偻下来，争辩道：“不是这样的，这里面……这里面的东西危害很大，不能放出来啊。” 如湘君子所说的这样，碧落天有着世间最多的知秋和闻道境界的高手，但因为葬龙渊的原因，这些人在到一定年纪之后，就一定要进入葬龙渊守护这里，如非遇到灭顶之灾，是不能离开藏龙源的，就连叶菩提和湘君子都不能避免。 其实说是囚笼也没有错。 这样一股力量是足以让中原江湖上所有宗门心惊的。 但是碧落天上的高手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他们恪守着祖先的遗训，坚定不移的守护者葬龙渊，每个碧落天的内门弟子都能以老了进入葬龙渊为荣耀。 在他们的认知深处，他们是在守护着正义与和平，镇压着邪恶力量。 但是现在，碧落天名义上的天主却要亲手释放出这股邪恶力量，这实在是太过挑战他们的认知和底线，不少的太上长老已经够惊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千三百多年来，碧落天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湘君子说道：“这里面的那条龙，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是难以相信的存在，但再过些年，很多人也就会习惯，因为以后这些超越常理的存在会越来越多的。” 他幽幽说道：“时代变了。” 随着他声音落下，一道高昂的龙吟声响彻九霄，震得人眼前发黑。 然后让碧落天几万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一条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青色巨龙从碧落天最北方的山峰飞出来，然后飞跃向更高的天空。 青龙出现在半空，盘踞着庞大的身躯，灯笼大小的眼睛俯视着岛下的芸芸众生。 无数人从那双眼睛中读出的是仇恨和凶残。 是对于封印它一千三百年的碧落天的无边怒火。 但是又似乎忌惮着什么，青龙俯视碧落天良久，最终却只能恨恨转头，一摆尾身躯扶摇直上，然后没入云中，最终消失不见。 第382章 内鬼与背叛 扬州城外的小镇。 早已经摆好阵势的长生教主等待着叶菩提的到来。 他面对的是面色冷如冰霜的叶菩提，但从他仅露出来的双眼中却看不到任何的其他情绪。 叶菩提走到这些人不远处，说道：“我来了，我的人呢？” 单言辞一溜烟跑到长生教主面前，说道：“教主，叶大小姐已经答应把地图交出来了。” 长生教主点点头，说道：“那好，袁护法，去请几位朋友出来吧。” 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只知秋境界的中年高手，这便是长生教两大护法之一的袁谷白。 得到长生教主的吩咐，袁谷白立刻走进身后的小院。 很快贺兰明月四人就被从小院中带出来，仅从外表上来看，四人都是安全无恙，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看到出现的叶菩提，四人也是脸色大喜，想要走过来，但却被袁谷白制止。 看着四人无事，叶菩提长舒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张雍州地图，说道：“东西在这里，让他们过来吧。” 长生教主也没有废话，示意袁谷白让四人过去。 四人来到叶菩提身边，贺兰明月想要说什么，但是叶菩提却轻轻摇头示意，然后将手中的那一张地图甩过去。 长生教主用两指夹住地图，看着地图说道：“不惧水浸，不惧火烤，金石难破，是真的。” “那是自然。 ”叶菩提冷哼道：“我既然答应，自然不会食言，不过你对这地图好像非常了解啊。” 长生教主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寻找它们很久了，完整的古九州地图乃是一件神物，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被分开的这般模样，上古时代的一位奇人用莫大能耐才将它们分开，才让它失去神意，成如今的模样，只是普通的水浸火烤之类的，还是不能伤之分毫。” 叶菩提看着已经飞到长生教主手中的地图，说道：“既然东西已经到你手里，我便要带他们离开了。” 长生教主伸出手：“请便。” 他的态度让叶菩提有些奇怪：她本以为今晚会有一场恶战，但眼下就这么离开了吗？ 如今明显是长生教主占据优势，为什么会放弃？ 却听长生教主说道：“古九州地图全部到手，朝歌城便近在咫尺，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好走不送。” 叶菩提虽然不太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此处显然不是久留之地，又有贺兰明月四人拖后腿，她便带着四人匆匆离开。 一行五人毫无停留，直接返回扬州城内的客栈。 回到客栈，叶菩提只是询问四人有无受伤，得知四人都毫发无损，便不再提任何事情，而是吩咐道：“大家都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返回青州。” 如今她们的行踪已经泄露给长生教，长生教又是姜琢玉的朋友，如今再留在扬州城幽静没有什么意义了。 再者说她们其中还有长生教的内鬼，如今根本不适合做任何事情，所以叶菩提才决定要直接返回青州。 至于布防图的事情，就只能让钱廖自己去想办法了。 再者战场上瞬息万变，不是靠着一副布防图就能百战百胜，对于钱廖这样的老将来说，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对策。 孙伯、疾风、陈牧川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今晚这么一闹，所有事情泄露，三人心中也是各有想法。 等到三人离开，房间内就只剩下叶菩提和贺兰明月。 “咱们中间有内鬼。 ”贺兰明月如此说道。 叶菩提点头：“我知道，不然咱们的行踪也不会暴漏。” “你觉得是谁？”“说不好啊。 ”叶菩提说道：“知晓咱们五人来扬州的人不少，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 “不对。 ”贺兰明月斩钉截铁说道：“内鬼就在咱们五人之中！” “嗯？”叶菩提好奇问道：“何以见得？” 贺兰明月沉声说道：“我们刚在客栈住下，长生教主便亲自来了，其他人虽然知道咱们的大致路线，但不可能拿捏的这么精准，只可能是咱们五人中出了内鬼。”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你觉得是谁？” 贺兰明月反问道：“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不是你，也不是我。 ”贺兰明月无奈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叶菩提说道：“孙伯是你师父安排的人，先是跟着你师父几十年，后来又跟在你身边十几年，自然不可能是内鬼。 疾风是咱们从扶桑捡回来的，前后来历也是明明白白，而且他之前和中原没有任何联系，可能性也不大。 陈牧川是蜀中的一个普通书生，后来进入尼山书院，再机缘巧合进入王府，成为王府的密谍，身世也很清白，似乎也没有可能。” “那他们三个中，你觉得谁的嫌疑最大？”叶菩提毫不犹豫说道：“陈牧川。” “他们三人看似都没有任何问题，但陈牧川是我们接触最少的人，虽然我们知道他的身份来历，但很多也只是知道，并未求证过，即便他的身份没有问题，但也有可能是后来被长生教策反吸纳了。 ”“最重要的。 ”叶菩提说道：“之前咱们四人行动的时候可从未泄露过行踪，偏偏这一次多一个他，长生教就找上门来，怎么能让我不怀疑他呢？” “咱们俩的想法差不多。 ”贺兰明月说道：“你是不是早都在怀疑，所以回来的时候才什么都没说？” “是有一些怀疑，但不敢确定的，现在听你说的这些，才觉得他的可能性大一些。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先回青州吧。 ”叶菩提说道：“现在还不能动陈牧川，毕竟这些都是你我的猜测，没有实际上的证据，而且他还是王府的人，我也不可能直接越过王府去威胁他什么。” “回到青州后，我再去王府一趟，向李安贞详细打探一下他的情况，把这些告诉她，看看她的态度再说，毕竟这是王府的人。 ”贺兰明月点头：“也好……可惜这一趟扬州之行，咱们只是猜测到长生教主可能就是莫山桐，但却没办法求证，反而是白白把地图送出去，若是没有我们几个拖后腿，你大可以道破他的身份，看看他的反应，唉，终究是功亏一篑。” “没关系。 ”叶菩提说道：“你们的安危更重要，对付长生教我们还有更多的机会，他不是说了嘛，不就在之后肯定还会再见面，下次再见，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好，下次就敲烂他的鬼面具，看看他到底是人还是鬼！”……传承一千三百年，底蕴深厚，富可敌国的碧落天乱套了！曾经这里也有过许多次的危机，许多次的沉沦，但最终他们都凭借着坚韧的毅力和团结挺过来，让碧落天得以延续到如今。 但今日发生的事情却让许多人感觉到碧落天真的要出大事情了。 碧落天的天主、谪仙人湘君子亲手释放镇压在葬龙渊的孽龙！龙，这种生物原本只存在于神话和传说之中，谁曾想今日碧落天岛上的几万人竟然都亲眼得见了。 一条恐惧庞大的青龙从海底窜出来，然后很快就消失在云霄之间。 众人不明白，若非是一些原因，这条恶龙早就要在碧落天伤兴风作浪了。 等到青龙消失，湘君子又做出更加让人震惊的事情：他竟然直接辞去天主之位，然后只带着云卿颜，净身离开碧落天！碧落天历史上出过不少叛徒，也有不少人天主会提前传位给其他人，但背叛碧落天的天主，湘君子还是第一位！你已经是万人之上的天主，为什么要背叛？ 而且他很小的时候就来到碧落天，在这里长大，然后读书习武等等，碧落天养育了他，前任天主叶寻更是将他当作亲儿子抚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世间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但如湘君子这般的，却也是头一遭遇见。 虽然他做出释放孽龙这件事情已经没有资格再去做天主，但他现在嚣张的辞去天主之位，弃之如敝履，也让无数人心中凉透。 关于为什么要离开碧落天，湘君子似乎是给出众人一个答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他离开前，对着太上长老叶丹青等人说过一句话。 “四大秘境已经完成你们的使命，未来世间不会再有四大秘境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一众人猜测半天，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是什么。 湘君子带着云卿颜一走了之，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他们甚至连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都不要，只身离开。 但是这却让碧落天的高层们乱作一锅粥。 有人忙着争权夺利，有人觊觎着天主之位，也有人惶惶不可终日。 最终只好靠着再度出山的叶丹青暂时维持局面。 叶丹青接掌大权之后，下的第一命令便是派出弟子赶赴中原，要将湘君子的事情告诉叶菩提，然后请她立刻回来接掌天主之位。 原本叶丹青心中比较亲近的自然是养子周世青，若是其他时间，天主之位空缺，他肯定考虑的是周世青。 但这一次不同。 这一次他怕了，湘君子做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且那条孽龙也被方出来了。 以周世青的能耐，他能稳定眼下的局面嘛？ 如今整座碧落天能倚靠的除过叶菩提还有谁？ 而且湘君子离开前的那句话也让他感受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所以他才决定要以最快速度让叶菩提回来。 只有让另一位谪仙人坐镇碧落天，才会让他们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第383章 阳谋 叶菩提五人安稳返回青州，这一路上叶菩提也再也没有提及之前的事情，五人几乎沉默着返回青州。 这一趟扬州之行，前半段可以算是极为顺利，但后半段却出现意外，也没有办法在帮到钱廖什么。 也就是在五人回来的第二天，钱廖配合着朝廷的大军对扬州发动进攻。 南干的守军意外的顽强，顺利顶住钱廖的进攻，没有布防图，钱廖的进攻也比较保守，因此战事瞬间焦灼。 行军打仗的事情，叶菩提不懂，给不了钱廖什么帮助，而且此番作战也和之前在梅州不同，南干方面没有派什么高手过来，也用不到叶菩提出手。 因此在观望两天之后，叶菩提便准备启程去燕王府。 但是还未离开，碧落天的消息便传到青州了。 湘君子会做出今日之举动，也是出乎叶菩提意料的，万万没想到湘君子会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碧落天。 这个时间点拿捏的非常刁钻。 如今正是朝廷大举进攻南干的时间，而自己则可以同时开始和长生教决一死战。 但是湘君子如今来这么一下，却立刻打乱她的计划，让她不得不提返回碧落天。 以前从未有证据表明过湘君子和长生教有什么联系，但经历过一系列事情之后，便是没有任何证据，叶菩提也不会天真的以为两方之间毫无瓜葛。 尤其是在剑荡山之后，叶菩提对他的怀疑是越来越强烈。 这一次他离开碧落天，叶菩提甚至觉得这就是他和长生教主提前商议好的事情。 但是对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叶菩提还是非常的费解。 从她对湘君子的了解来看，他肯定不可能是长生教主的手下，两人有联系不假，但更多的可能是同盟关系。 然而即便是同盟，湘君子又图谋的什么呢？ 他之前已经是碧落天天主，而自己这个唯一会威胁到他天主之位的人又对这个位置没有什么兴趣。 别人不明白，他是绝对知道的，那么他又为什么背叛碧落天？长生教主是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他心动呢？ 她和湘君子从未翻脸过，甚至都从未爆发过任何的冲突和摩擦。 虽然两人关系看起来并不如一般师兄妹那样亲近，但很多人也是认为两人是一对很和睦的师兄妹，只是碍于性格所以才会和旁人不同。 但两人之间的间隙只有他们自己明白，而且还从未表现出来过。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一种默契。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按照叶菩提的预料，湘君子即便有什么打算，也不应该这么早暴露，更不该直接离开碧落天。 这实在不太像他以前的行事风格。 但他就是这么做了。 不但这么做了，他甚至还直接放出葬龙渊的那条孽龙。 这是叶菩提最担心的地方，那条孽龙有多厉害，谁都不清楚，但当年叶寻以一己之力也只能将它再度封印，而没办法消灭它。 叶菩提自认现在的实力不弱于父亲当年，但也没有十足把握对付那条孽龙。 此前她是知道湘君子进入过葬龙渊的，但从未想过湘君子会这么大胆的把那条龙放出来。 湘君子的这一系列的动作无疑是打乱她所有的计划和布置。 虽然那条孽龙因为不清楚的原因暂时离开碧落天，但碧落天囚禁它一千三百年，叶菩提不相信它会这么轻易放过碧落天，未来必然要卷土重来。 这个时候碧落天若没有谪仙人，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都是即相互猜疑又相互合作的关系。 但现在湘君子突然离开碧落天，突然到不仅是碧落天的人发懵，叶菩提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她思考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湘君子这么做的原因。 关键是在于这么长的时间内，她以及碧落天所有的人，都不明白湘君子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心中所求。 不知道这些，就没办法猜测他做事情的原因和逻辑了。 湘君子离开之后，目前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更无法推测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是叶菩提猜测他可能会来中原，很有可能会去寻找长生教主。 目前已知的是长生教主的目的寻找朝歌城，那么让湘君子做出这么奇怪事情的原因会不会也是因为朝歌城？ 难道朝歌城里面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两人都为此如此疯狂？ 但是关于朝歌城的历史记载实在不多，而且也从未听说过其中有什么让人觊觎的宝物。 传闻中朝歌城是由昭皇九方有琴主持修建的人皇新都城，但奇怪的是朝歌城在修筑成功之后，却没有多少关于它的记载了。 没有记载后世到底有没有把都城迁到朝歌城，关于朝歌城的记录就这样消失在历史之中。 这里即无宝物，又无大事件，唯一能让人记住的就只是和九方有琴有关了。 但九方有琴自己的资料都不多，更别说是她主持修建的朝歌城了。 这地方还不如秦帝宝库，至少秦帝宝库传闻中是有许多宝物的，但朝歌城可没有这些传闻，因此没有多少人会关注这么一个语焉不详的传说。 若非长生教，叶菩提自己都不会注意到朝歌城这么个名字。 长生教主说是要寻找朝歌城，这看起来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但是就算他发疯，湘君子一定不会发疯，湘君子如果真的是为朝歌城，那么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秘密。 这个秘密重要到他连碧落天天主的位置都可以随时放弃！当然，关于这些事情都只是叶菩提的推测，但她的推测是有联系的，并非是胡思乱想。 也就是说最终所有的秘密都是指向朝歌城！那么长生教主寻找四圣器，应该也是为朝歌城吧？ 四圣器本是九方有琴的东西，朝歌城是九方有琴主持修建的，这二者间应该有联系。 如果四圣器真的和朝歌城有关系，那么湘君子会协助长生教主盗取碧落印就不意外了。 毕竟他为朝歌城连天主之位都能放弃，更别说区区碧落印。 如果说以上的猜测，叶菩提都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但有一件事她却弄不明白。 那就是湘君子为什么要放走那条孽龙？ 这看似和朝歌城没有什么关系啊。 他需要多此一举吗？ 还是说他这么做就是为把自己逼回碧落天？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那倒是也说得通。 他们要寻找朝歌城，而自己一定是会去捣乱，害怕生出意外，便用出这招釜底抽薪。 自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孽龙肆虐碧落天，肯定要回去的，那么他们去往朝歌城的路就会顺利许多了。 现在麻烦的是，即便明白这就是湘君子的意图，叶菩提也必须返回碧落天。 她没得选择。 第384章 洛阳城内 东都洛阳。 作为大雍王朝的陪都，这里的繁华程度远超一般的州府，比之长安也不逊色多少。 然而姜琢玉起兵造反之后，豫州便是和他接壤的前线，洛阳更是成为朝廷驻军的大本营。 此番朝廷围剿姜琢玉，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当然这只是挂名，目的不言而喻，真正的战斗自有其他名将指挥。 大雍朝的这位太子殿下名声还是不错的，据说颇像当今天子，性格敦厚，聪敏好学，是被许多大儒看好的帝国接班人。 这位太子殿下兵书读过不少，但从未打过仗。 好在他很有自知之明，虽然身为三军统帅，但并未插手前线战事，只在后方坐镇，统辖全局。 而洛阳城如今就是太子殿下的大本营，护卫森严等级又上一层，大内高手、镇抚司的人密布内外。 洛阳城比以往盘查要严格许多，但是进出城的人却一点也不少。 湘君子带着云卿颜进城，两人并未寻找客栈落脚，反而是在城里闲逛起来。 碧落天那个热闹的小镇云卿颜几乎日日都要去转悠，因为她要保证岛上的安全。 但是如今日这般闲逛的事情，她却是极少去做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把叶菩提当成竞争对手，事事都要和她比较，虽然没有比出个什么，但有意无意，她的许多行事风格也受到叶菩提的影响。 叶菩提不喜欢逛街，不在乎吃穿用度，不喜欢胭脂水粉，她便也是如此。 因此她对这闲逛实在提不起兴趣，尤其是逛过几条街之后，湘君子甚至还提起要送她礼物。 这让她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湘君子是哪根神经出问题了。 最后两人在酒楼吃饭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问道：“我们是来这里寻人的，可是闲逛着半天，我也没见到那人，难不成是约定在这酒楼吗？” 她跟着湘君子离开碧落天，两人直奔中原，期间湘君子只是告诉她要来洛阳城和别人见面，但具体是和谁见面，见面又要做什么事情，她却都一概不知。 湘君子说道：“天黑之后就能见面了。” 云卿颜说道：“这里是中原，怎么行事还这么谨慎，再说以我们的修为，在这里也没有谁能威胁到我们吧。” “那可不一定。 ”湘君子笑道：“大雍的太子亲自坐守洛阳城，他的安危还是非常重要的，万一姜琢玉亲自过来，那这位太子殿下可就危险，所以朝廷特意请来一位谪仙人镇守洛阳，而我们要见的这人身份也不一般，所以最好谨慎一些。” “谪仙人，谁呢？不夜城的其中一位，还是顾青城亲自来了？”“都不是。 ”湘君子说道：“是岳神秀，大雍朝廷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将这位常年云游在外的谪仙人请回来坐镇洛阳，有他在，这位太子殿下才能安稳无忧。” 云卿颜嗤笑道：“这么怕死留在长安城多好？”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更何况是大雍未来的接班人呢。 ”湘君子说道：“大雍皇帝即想给他一些功劳名声，又怕他出事情，也只好请谪仙人过来了。” “没意思。 ”云卿颜说道：“这些达官贵人看似是风光无限，还不是害怕咱们这些江湖高手？” 湘君子说道：“人都怕死，这不是很正常吗？仙人可不死，但是这世间已经太久没有仙人出现了。” 云卿颜不在纠结这件事情，说道：“我们今晚要见的是什么人？” 她隐约知道今晚要见的那个人是和湘君子很久以前就认识的人，但对方的具体身份她还不清楚。 “一个……”湘君子想了想，笑道：“一个痴心妄想的人。” “那这人在痴心妄想什么？”“这个故事有些长，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云卿颜看看包厢外的天空，说道：“天色还早啊。” “也好。 ”湘君子说道：“这个故事人世间大概就只有他和我知道了。” 想了想，湘君子说道：“这个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少侠和一个女侠。” “先说说这女侠吧。 ”湘君子幽幽说道：“这个女侠啊，是一个弃婴，被一位江湖前辈收养，她的武学天赋很高，习得一身超凡武艺。” “后来这女侠就渐渐长大，出落的是如花似玉，惹人怜爱，初出江湖便引起轰动。 ”“这姑娘武功高，模样俊，让无数江湖才俊为之倾心，只可惜她自幼跟着自己师父习武，虽然习得一身超凡武艺，但心思却纯净如雪，对人情世故是半点不通，又受到她师父的影响，做许多事情都心狠手辣，虽然常常出危助困，但因为手段残酷，在江湖中的声誉也是毁誉参半。 ”云卿颜接口道：“怎么听着像是咱们的叶大小姐？” “还是不一样的。 ”湘君子说道：“菩提虽然行事同样狠辣，但她可不单纯，她只是不喜欢这些琐事，那位女侠是真的心思纯净。” “这么一个人，她师父就放心让她一个人行走江湖？”云卿颜好奇问道：“还是说她的师父已经去世了？” “那倒没有。 ”湘君子说道：“她正是奉她师父的命令才会行走江湖，扶危济困，因为她的师父身份很不简单，所图谋的也很大，所以需要笼络人心，才会派她出去。” “这姑娘虽然心思单纯，不谙世事，但毕竟武功高绝，行走江湖几年，倒也闯下偌大名声，笼络到一批江湖人。 ”“这便是那女侠的来历，再后来她就遇到那个少侠了。 ”“当然，故事的开始他还不是少侠，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少年，差点就要死于非命。 ”“女侠救下他，还帮他报仇，少年便跟着她行走江湖了。 ”“嗯……”云卿颜问道：“这怎么女侠救下他，他还赖上人家了？” “因为少年的家人已经死绝了啊。 ”湘君子笑道：“你以为少年是被谁逼上绝路的？就是那他一家人。” 云卿颜听的目瞪口呆：“这……你刚才说女侠帮他报仇，难道是……” “没错，少年的一家老小都是被女侠杀死的，不过他们双方早已经是仇人，根本不存在半点亲情，女侠做事又是狠辣，这一家人自然是死绝了。 ”云卿颜自己本是孤儿，对所谓的亲情也没有太大感触，便这样揭过，问道：“那后来两人就一起行走江湖？” 第385章 少年和女侠（一） “师父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你别叫我师父，我不收徒弟。 ”“哦，知道了师父，你还没说我们要去哪里呢。 ”夕阳下，年轻的女侠和少年一前一后走在官道上。 火热的日头烤的少年额头汗津津，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停下来歇息，生怕前边的女侠甩下他不见踪影了。 面对这个啰啰嗦嗦的少年，前边的女侠显得是那么无奈。 她停下脚步，说道：“我要回豫州，离这里很远，你确定还要跟着吗？” “当然，当然。 ”少年脸上洋溢着笑容，完全看不出半点因为全家人死绝的悲伤，看着女侠笑吟吟道：“我还没去过豫州呢，尤其是洛阳，听说洛阳的牡丹很漂亮，我早都想去看看了。” 女侠淡淡说道：“现在都八月份了，牡丹早就不开了，而且我家也不在洛阳。” “那你家在里呢？”“我……”女侠语气一顿，说道：“你话真多！” “嘿嘿。 ”少年笑道：“我以前话不多的，这不是遇到师父你了吧，怎么也要弄清楚能养出师父这样神仙人物的是什么地方啊。” 女侠瞪他一眼，说道：“这么油嘴滑舌，可不像是话不多的人。” “那不是因为是师父你吗？”“胡说八道！”女侠有些生气，怒道：“我不过救你一次，你这般性格和我有什么关系？” 少年连忙解释道：“你想啊，以后我就要跟着你行走江湖，鞍前马后了，要是像是个锯嘴葫芦怎么成？这不是要学着说话吗？” 女侠很不开心，但是少年是铁了心跟着她，脸皮又足够厚，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赶走他了。 正当她头疼之际，前方官道突然杀出一队人马。 但见这队人马，十几个大汉，人人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且还带着明晃晃的兵刃，乃是一伙拦路打劫的强盗。 当今天下，天子昏庸，朝堂中奸佞当道，为官者只会蝇营狗苟，搜刮民脂民膏，致使朝纲混乱，流民四起，各州各郡都有农民起义，官道上出现强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果哪个人出远门没有遇到强盗，那回家后肯定是要沐浴焚香，拜谢列祖列宗保佑的。 两人遇到的这一伙强盗穿着很不错，面色上也红润健康，甚至每个人都带着兵器，而不是锄头、耙子之类的农具。 那就说明这群人是真正的强盗，而不是由流民组成的乌合之众。 不过无论是刘敏还是真正的强盗，遇到可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尤其是她们两人，一个是十几岁的少年，一个是貌美如花的姑娘。 看到这群强盗的一瞬间，少年已经机智的躲道女侠的后背。 这不禁惹来强盗们的嘲笑，嘲笑少年是个软弱的怂包，但他却也不生气，只是从女侠背后伸出脑袋，大声道：“你们这群蠢货，有本事过来啊，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 说完他又小声对女侠问道：“对了，师父，我还不知道您老人的高姓大名呢，你说出来也好吓死他们啊。” 见过女侠出手的他一点不担心两人的安危，只觉得这群强盗是不知死活，不过他也正好借机和这个女侠拉近一下关系。 女侠却是不理会他，看向那几个强盗，说道：“你们是哪座山头的人？” 几个强盗一愣，旋即大笑道：“小姑娘还想打探我们的道？你过来让哥几个好好疼疼，哥哥们就告诉你。” 女侠面色一寒，一扬手一连串寒光闪过，几个强盗顿时哀嚎着捂着肚子，抱着膝盖摔倒在地。 少年满脸惊奇，问道：“师父，这也是剑气吗？” “是暗器。 ”女侠淡然说道：“对付着人群人还用不到剑气。” 她虽然之前心思单纯，但行走江湖几年，也已经学到不少事情，对付这些强盗可是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放倒几个强盗，她继续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们是哪座山头的吧？” 几个强盗心中惊恐，连忙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等是前边黑煞山摘星太保唐大彪的手下，女侠饶命啊。” “原来是黑煞山。 ”女侠冷哼道：“身为七十二路绿林之一，黑石山盟誓的约定都忘了吗？唐大彪就没有教你们点规矩？” 听闻她说出七十二路绿林好汉和黑石山盟约，几个强盗更加惊恐，连忙问道：“不知道女侠是何等来历，怎么知道这些的？” 女侠拿出一物在他们眼前一晃，少年还没看清她拿出的是什么，女侠便已经收回。 但是那倒地的几个强盗看到她手中的东西却纷纷脸色大变，说道：“原来女侠是……这大水冲了龙王庙啊，我等是在有眼无珠，还请女侠看在我们唐老大的面子上能绕我们一命。” 一旁的少年有些晕了，感情女侠和这群强盗的老大认识啊？ 却听那女侠冷声道：“黑石山结盟时，所有人可都是对天盟誓过，我等乃是为了大业，所有人都必须恪守盟约，其一就是不得骚扰劫掠百姓，你们今日所作所为可是已经背叛盟约了。” “误会，误会啊。 ”几个强盗连连摇头，想要狡辩。 已经得知女侠身份的他们可是清楚，这姑奶奶是真有可能干掉他们的，而且有盟约在身，他们的老大都不能多说什么。 “误会？”女侠冷声道：“今日若非是我，换做其他人，岂不是被你们害了？七十二路绿林好汉结盟，图谋的是天下大事，要的是百姓口碑，若是因为你们几人而坏了我们的口碑，你们可担待得起？” 几个强盗只顾的磕头求饶，女侠却是不依不饶，说道：“如你们这等败类，我便是杀了你们为民除害，唐大彪也不敢多说什么。” 眼见这女侠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几个强盗着急了，其中一人说道：“姑娘，唐大彪乃是我堂兄，你要杀了我们，定然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盟约，还请姑娘三思，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女侠说道：“我杀你们是因为你们破坏盟约在前，这是替他清理门户，他唐大彪能怎么样？七十二路好汉，少你们这一路败类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说着再次出手，一道红光闪过，几个强盗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飙射，登时死的不能再死。 眼看着女侠抬手就杀死这几个强盗，少年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是一脸向往。 他向往着自己也能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呢。 女侠继续赶路，他便厚着脸皮跟上去。 女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甚至都没有心情赶走他，任凭他跟着。 走过一段距离，少年问道：“师父，你认识这些强盗吗？” 女侠无奈说道：“别叫我师父。” “好的师父，你还没说你是不是认识他们呢。 ”“我不认识他们。 ”女侠仿佛是认命，说道：“但是我认识他们的老大，见过两面。” 少年点点头：“哦哦。” 他听得出女侠兴致不高，仿佛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于是明智的转换话题，问道：“师父啊，听说江湖上有个什么武榜，上面都是高手，师父你是不是就是上面的人呢？” “不是。 ”女侠摇头说道：“上面一半是谪仙人，一半是知秋，我只是闻道，比他们还差得远。” 少年懵懵懂懂，说道：“可是我觉得你很厉害啊，简直就是神仙呢，你这么厉害都上不了武榜吗？” 女侠叹一口气，说道：“我师父是武榜上的人，他比我年长四十岁，我一身武功都是来自他的传授，你觉得我现在能比我师父更厉害吗？” 第386章 少年和女侠（二） 豫州，白马郡，黑石山。 一大群强盗满头雾水看着女侠带回来的少年。 有人问道：“小姐，这小子……这位少侠是何许人也？” 不等女侠说话，少年已经抢着回答道：“在下扬州丁守旺，正是我师父的开山大弟子。” 听到他自报家门，尤其还自称女侠的开山大弟子，一众强盗惊了。 有人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您收徒弟这件事情，老教主知道吗？” 倘若旁人也罢，但眼前这位小姐身份非同一般，收徒可不见一件小事情啊。 女侠转头瞪丁守旺一眼，这才对众人说道：“这件事情我会亲自和师父说的。” 从扬州到豫州这一路，她是被这小子的死缠烂打彻底弄到没脾气，她本也不擅长言辞，最后就只能任由这小子跟着自己回来了。 如今到这山上，见到群盗，这小子竟然没有丝毫害怕，这倒是让她有些另眼相待了。 按下心思，她又问道：“我师父呢？” 有人回答道：“教主下山筹办英雄会的事情了。” 女侠好奇问道：“英雄会的事情自由其他人操办，怎的还要我师父亲自出面？” 众人大笑，七嘴八舌说道：“教主说这次英雄会除过咱们七十二路绿林好汉以外，还有许多的江湖高人，咱们红莲教万万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堕了威风，更何况这次英雄会对咱们的大事至关重要，所以教主便亲自下山，为的是取那豫州刺史的脑袋，为英雄会博一个好彩头，让咱们在英雄会上能力压群雄。” 如今这天下皇帝昏庸，民不聊生，豫州刺史更是一个十足的混账狗官，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祸害的豫州老百姓生不如死。 女侠早就对他心有不满，几次都要潜入洛阳刺杀他，但都被师父制止。 按她师父的说法，如今还不到他们举事的时间，仍需要潜伏下来积蓄力量，不能引人注目，因此暂时还不能动豫州刺史。 而这次英雄会正是她师父觉得时机成熟才召集人来召开的，故而她师父才会亲自下山去杀那豫州刺史。 闻听这个消息，女侠的心情倒是好出不少。 她觉得恶人都该死，但对待那些无辜的人，她一向抱有极大同情心，眼见着生养自己的豫州百姓民不聊生，她早盼着这豫州刺史去死了。 得知这些消息，女侠便带着少年丁守旺往后山而去，那些是居住区。 走在路上，丁守旺好奇问道：“师父啊，英雄会是什么？听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他虽然已经十五岁，但这还是第一离开扬州，所以对什么都很好奇，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打问清楚。 女侠解释道：“我师父是七十二路绿林的盟主，又是武榜高手，在江湖上很有地位，便发下江湖令，邀请许多江湖高手在下月初一来我们黑石山聚会，名义上是聚会，实则是商议为国为民的大事情，来的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便取名英雄会。” 丁守旺崇敬的说道：“师祖厉害啊。” 这句话大概是他这段时间说过最让女侠开心的一句话了，女侠点头赞同道：“那是当然，我师父可是武榜上的高人，若非是心怀黎民苍生，他大可以逍遥世外呢。” 女侠将他安排在一众弟子居住的地方，是一套十多人居住的杂院。 丁守旺也不嫌弃，毕竟这比起他之前在丁家住的的柴房已经好出太多了。 但是还不等他把自己的床铺整理完，他就被人叫了出去。 被人领着，丁守旺一路兜兜绕绕，来到一处幽静的宅院。 走进去就看到自己的美人师父正跪在一位中年男子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看到这一幕，丁守旺吓一跳，便想要去搀扶女侠。 但是他刚迈出脚步，便被女侠厉声呵斥住：“站在那里别动。” 丁守旺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冷漠的女侠——以前的女侠师父虽然对敌人非常狠辣，但对自己却是极好的，她嘴上不说什么，但从做的事情上丁守旺也能感受出来。 他这样的出身，这一辈子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关心和爱护，早已经把女侠当成世间最亲近的人，眼见她现在如此冷漠，登时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那中年文士看起来非常儒雅，他先是扫过丁守旺一眼，然后转头向女侠看去，说道：“这便是你收的徒弟？” 女侠低着头，一咬牙说道：“是的！”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同于常人，她是师父唯一的弟子，是要继承衣钵的传人，私自收徒非同小可。 但是这小子已经跟着她上山，而且也已经知道英雄会的事情，还熟悉了登上黑石山的路，依照这师父的性子，自己若是说不是，那师父很可能会直接杀了他的。 所以她只能咬牙答应，哪怕为此会受到师父的责罚。 果然，那中年文士冷哼一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女侠说道：“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一旁的丁守旺闻言终于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中年文士便是师祖啊，听说他比师父大四十岁，现在少说也有六十开外，但是仅看面上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看着不怒自威的中年文士，丁守旺也是扑通一声跪下来，高声道：“师父……不是，这位姐姐并没有收我做徒弟，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跟着她的，你可别惩罚她，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中年文士被气笑，说道：“不管你们是不是师父，这相互承担责任的做法倒是如出一辙，好一对师徒情深啊。” 女侠仍是一句话：“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中年文士不理他，转头看向丁守旺，只见他一挥手，丁守旺就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自己身体不由自主朝着中年文士飞去。 中年文士一把抓住他，在身上各处又摸又捏，半响才说道：“这小子根骨很不错啊，看着也挺伶俐，只可惜年纪有些大，不然让你收下这个徒弟也无妨。” 女侠连忙说道：“他的资质确实不错，虽然年纪大一些，但毕竟没有定型，还是可以用勤奋来弥补的。” 中年文士转头看一眼丁守旺，说道：“是吗？” 丁守旺立刻跪下来，高声喊道：“师祖爷爷，我肯定会加倍努力的，不会让你失望的，还请你不要责罚师父了。” 中年文士冷哼一声，指着身后的一座山头说道：“看到那座山了吗？” 丁守旺点头：“看到了。” “天黑之前，你若能单独爬上那座山，我便认下你这个徒孙，不然……你们两个我一起罚！”丁守旺大喜，连连点头：“一言为定！” 中年文士气哼道：“我杜世元堂堂一代谪仙人，岂会诳骗你一个小鬼？” “丑话说前头，那座山看着近，但想要爬上去少说也要走二十里地，爬山不比平地，而且离天黑也没几个时辰了，没有毅力，不能吃苦，你是上不去的。 ”丁守旺信誓旦旦说道：“我一定可以的！” 杜世元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子，警告道：“你不准帮他，不然这件事便作罢，你们两人一起受罚！” 说着一挥衣袖离开。 第387章 少年和女侠（三）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丁守旺是手脚并用瘫倒在山峰之上。 之前的几年时间，他在丁家的主要工作便是上山砍柴，爬山对他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要迫切的跑到一座山的顶峰，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做出最大的努力，用最狼狈的姿势爬到这座山顶。 昏暗的视线中，他看到两个人由远及近的走过来。 女侠和她的师父。 女侠依照约定，没有在他爬山的过程中提供任何帮助，而他也确实在天黑时攀上这座山。 所以女侠的师父也终于承人这个徒孙。 就这样丁守旺在黑石山留下来，成为这里最特殊的一员。 他也是在这之后才知道自己师父的名字——蓝画楼。 然而学武的生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好，甚至比他在丁家时还要辛苦数倍。 蓝画楼并没有太多时间，也没有足够多的经验来指导他的武学修行，更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师祖杜世元在教导他，蓝画楼充当的是监督的角色。 刚开始的打熬筋骨阶段尤其难熬，要不是每次修行蓝画楼在一旁看着，丁守旺觉得自己是不可能承受下来的。 时间过去一个月，英雄大会如期召开。 来到这里一月时间的丁守旺也终于弄清楚黑石山上的一些情况。 黑石山上盘踞的这些人和普通的土匪是不一样的，他们暗地里的身份是红莲教，一个由太平教分支演化而来的小宗教，依托着黑石山为据点，四处传教，发展自己的势力，想要在这纷乱的天下中重现昔日辉煌。 为了方便自己行事，他们便伪装成土匪，甚至他们的教主还混到七十二路绿林好汉的盟主位置。 如今借助这个盟主身份，以及自己的高绝修为，他甚至能发出英雄令，邀请其他江湖好汉来黑石山共商大义。 如今大虞朝上下都已经腐朽到无药可救，大厦将倾，各地都有起义反抗的势力出现，在暗中多年的杜世元也终于按捺不住，想借助这次的英雄会揭竿而起。 谁都看得出来大虞朝要完了，在这个前提下，七十二路绿林好汉本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有他们牵头，愿意跟着他们的人必然不会少，起义的声势也会浩大起来，这样越来越多的人也就会选择加入他们了。 这些信息杜世元是不可能直接告诉丁守旺的，但是丁守旺并非是一个一无所知的蠢货，相反他还有几分机智，自己从各种纷乱的信息中整理出黑石山这群人真正的目的。 不过他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造反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更何况这里还有让他奉为仙女的师父蓝画楼。 英雄会很热闹，除过原本的七十二路绿林好汉，五湖四海的江湖豪杰们也悉数到场。 整座黑石山都从未有过这般热闹，几千个来自神州各地的人聚集在一起，高涨的气氛从山脚蔓延到山巅。 但是丁守旺有些不开心，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师父好像很不喜欢这样的事情。 他自己倒是不在乎热闹与否，但是他很在乎蓝画楼的想法。 蓝画楼似乎不喜欢这样的事情，不喜欢和那些黑道、白道上的江湖人打交道。 蓝画楼不喜欢，他便也不喜欢。 但是很可惜，蓝画楼的身份就注定她不可能在这样大的事情中独善其身。 作为红莲教未来的继承人，她从小就得到杜世元精心的培养，在这样的场合下自然也需要与杜世元一起接见那些江湖人。 英雄会正式开始的前三天人就陆陆续续到齐，人满为患的黑石山几乎是夜夜笙歌。 也幸亏如今是乱世，否则换做太平年代，他们这样的大动作早就引来官兵们的围剿了。 英雄会召开的前一天晚上，丁守旺照例完成一天最后一层修练，一身汗水的他离开演武场。 场外边是照例监督他练功的蓝画楼。 只是这一次蓝画楼没有如往常那样全神贯注的关注他，在他修炼完毕之后还会指出其中的不足。 今天她只是安静坐在场边，眺望着远方的星空，沉默无言。 平日里蓝画楼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更不是一个会备春伤秋的人。 丁守旺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按照以往的规律，蓝画楼大概率不会搭理他，只会告诉他修行哪里有问题，然后就直接离开。 但是今晚并没有这样。 “明天就是英雄会了。 ”蓝画楼幽幽说道：“也是我们揭竿而起的时间，明天之后我们便也是反贼了。” 丁守旺笑道：“咱们不早就都是反贼了吗？” “不一样啊，以前都是在暗处，这一次是要打出旗号的，以后注定是要有无休止的杀戮和战争了。 ”“可是师祖说过呀，这个天下已经烂透了，必须要改天换地才能解救黎民苍生，我们现在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好建立一个人人信仰佛母的极乐世界啊。 ”蓝画楼摇头，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也并不害怕战斗。” “那你担心什么呢？”蓝画楼转头看看他，然后又指着灯火通明的黑石山，说道：“我是担心这些人啊，你看看我们的盟友都是什么人，强盗、土匪、逃犯、马贼，三教九流皆有，恶贯满盈之徒比比皆是，这样的一群人，真的能和我们共谋大事吗？” 这才是她心中一直担忧的问题。 蓝画楼其实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为建设所谓极乐净土，她奔波多年，救苦救难，行侠仗义，让无数教徒感受到红莲教的仁慈和伟大——虽然这只是他们笼络人心的手段，但是相比于其他盟友，他们简直是侠客的典范。 蓝画楼很担心师父找来的这么多的盟友是引狼入室，不仅对他们的大计没有任何帮助发，反而会让他们多年心血付之东流。 但是杜世元在她心中威望极重，她又知道杜世元是一个做出决定就很难更改的人，便是连劝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劝了。 这才是她今天闷闷不乐的原因。 对于蓝画楼心中的疑虑，丁守旺是没有任办法帮她排忧解难的。 他死皮赖脸留在黑石山才一个月时间，根本想不要到该如何解决师父心中的忧虑。 于是他也只好坐在蓝画楼的身边，和她一样单手托腮，瞭望着远方的星空发呆。 就这样，这一对年轻的师徒在这里空坐许久。 久到山下开始起火。 初时两人还未觉察那是起火，只当成是欢庆的烟火。 但是当火势逐渐增大，各种惊呼声越涨越高的时候，两人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 第388章 少年和女侠（四） 山下起火了！这几日山上夜夜笙歌，亮如白昼，偶尔不注意引起星星点点的火灾也是正常，但是火势能大到如今地步，那就不是意外，肯定是出大事情了。 眼看着山下火光一片，竟然还越烧越大，蓝画楼说道：“你先回去，我下去看看。” 丁守旺连忙跟着起身，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胡闹！”蓝画楼说道：“火势这么大，你去能做什么？你下去是想把自己烤了吗，我是救火还是救你？” 言罢直接飞身离开，眨眼间消失在丁守旺眼前。 看着远去的蓝画楼，丁守旺怔怔出神，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能有和师父一样厉害的武功，这样他就不会成为师父的累赘，而是可以帮她分忧解难。 这样想着，本已经疲倦的他又重新回到演武场，开始一遍遍重复之前的修行。 当他将最基础的一套拳法打到第二十七遍的时候，蓝画楼终于回来了。 但是看到回来的蓝画楼，丁守旺却是大吃一惊——此时蓝画楼发梢凌乱，衣襟上染满鲜血，手持宝剑走来，剑身上还有血迹未干。 看到蓝画楼，丁守旺连忙走上前来，吃惊问道：“师父，你不是救火去了，怎么还和人打架呢？” “官兵围山了。 ”“什么！”蓝画楼的第一句话就让丁守旺心中猛震。 蓝画楼简单解释道：“山上有叛徒，出卖了我们，官府调集大军困住黑石山，还有许多大内高手，之前山下的火便是他们放的。” “怎么会这样？”丁守旺问道：“师祖呢？” “师父被几个大内高手缠住，我想去帮忙，但是被师父赶走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情况对我们很不利。 ”蓝画楼说道：“这次来的官兵不仅人数比我们多，而且都是参与过镇压起义的精锐，极为骁勇，还有大内高手相助，反观咱这边，一盘散沙，各怀鬼胎，根本不是官兵的对手，再加上有叛徒的引路，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便要攻上山了。” 丁守旺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以前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如今遇到事情便有些方寸大乱，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蓝画楼眼神黯淡，低声说道：“师父的意思是让我们各自突围，图谋东山再起。” 其实杜世元的潜意思就是说如今大势已去，大家各自逃命吧，只要有命在，终究还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变故来的太快，快到蓝画楼和丁守旺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尤其是蓝画楼，她从小就在黑石山长大，对这里有极深的感情，这里有关心敬爱她的教众，有全力栽培她的师父，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见证过她的成长。 但如今却突兀的就要放弃，没有任何缓冲和准备，她心中也是非常不舍。 可是眼前情况危机，不放弃就意味着要被官兵们一网打尽。 师父那样的谪仙人尚不敢说能从几个大内高手的围攻下全身而退，更勿论是自己了——这一次的大内高手中可是同样有谪仙人存在的！如果他们只是普通的土匪，自然不会引起大虞朝廷如此重视，但若换个身份，换成太平教余孽，那么大虞朝廷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剿灭的。 叛徒的出卖让这里彻底暴露在朝廷的目光之下，再无任何秘密。 可笑的是，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出卖的他们。 事不宜迟，蓝画楼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便直接抓起丁守旺，说道：“我们现在便下山，你记住，无论什么情况，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丁守旺抓住她的衣袖，紧张的点点头。 本来杜世元的意思是让蓝画楼独自逃命，不要去管丁守旺了。 如今的情况，她一个人逃走还有活命的机会，但若是再带上丁守旺这个拖油瓶，那就太容易出现变故。 但是蓝画楼终究是不忍心自己这唯一的徒弟死在这里，最终还是决定来到这里带着丁守旺一同离开。 蓝画楼纵身一跃便跃到一座阁楼的檐角，接着又是几下飞掠，如蜻蜓点水，在各处辗转腾挪。 她从小便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寻找一个人迹罕至的下山之路并不困难。 以她的修为，不多时便来到黑石山的山脚下。 回首望去，大火已经烧到半山腰，杀喊亦从那边传来。 官兵已经攻打到半山，山上的群雄且战且退，等到退到山顶时便是死路一条了。 也有机警的人已经趁着战乱逃走，但外围密布着官兵和军中高手，这些逃走的人大多数也都会被抓住，能逃走的终究是极少数。 蓝画楼凭借着对这里的熟悉以及高强的修为在无人的林中穿梭，很快来到山脚，但她刚离开山脚不到百步，背后便有恶风袭来。 “姑娘留步！”高喊声传来，同时劲风袭来，带着凛冽的杀意。 蓝画楼一手抓住丁守旺，另一只手反手挥剑，一道红色剑气横扫而出，划过半弧，和后放袭来的恶风相碰。 一声闷响，背后的恶风消失，蓝画楼同样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 转过身来，两人看到的是一个穿着黑甲的将军。 这人虽然是军人，但一身浑厚修为放眼江湖也是属于一流。 这种情况在大虞朝早年不多见，为将者需熟读兵书，精通排兵布阵，自身并不一定要是高手。 但是随着这几年天下局势不稳，各处都有起义，朝廷可用的人才越来越少，便也开始招募一些江湖高手来效力。 两人眼前的这个黑甲将军亦是如此。 他本是江湖上的一个豪客，不懂任何兵法的他被朝廷招募后竟然也能混上一个将军的名号。 这一次围剿黑石山，像他这样的将军不在少数，这也就是为什么黑石山明明有不少江湖高手，却很少有人能逃出来的原因。 看清楚蓝画楼的模样，黑甲将军大喜，喜形于色，说道：“原来是红莲圣女，合该某家升官发财啊。” 说着他对蓝画楼一拱手，说道：“某家想要借圣女项上人头一用，领个军功，还望圣女不要吝啬。” 回应他的是蓝画楼一道杀气磅礴的剑气。 书马上就完了，长生教是本书最大反派之一，所以要交代清楚前因后果，这几章就是为这个而写的，不要觉得啰嗦啊。 第389章 少年和女侠（五） 黑甲将军亦是江湖高手，对蓝画楼的出手早有防备。 面对剑气丝毫不慌，反手将手中宝刀挥舞的密不透风，罡气弥漫如坚墙，任凭蓝画楼的剑气如何锋锐也难破开他的防御。 眼见对手难缠，蓝画楼皱眉对丁守旺说道：“你且退远一些。” 丁守旺听话的退后几步，他虽然武艺粗浅，但也看得出这黑甲将军修为不弱，十分难缠，只叹息自己修为太弱，无法帮得上师父的忙。 他也是见过蓝画楼出手，知晓这等高手过招，自己这样的修为离得近便是死路一条，因此一口气跑出百丈方才停下脚步。 再回头，蓝画楼已经与那黑甲将军战作一团。 两人修为相仿，对战经验同样丰富，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但见罡气弥漫，断树摧石，方圆百丈尽被两人气劲笼罩。 两人这般交手，一时三刻也难以分出胜负，但是蓝画楼修炼的是红莲教绝学《坐忘长生经》，这门功法最擅与人颤抖，内力千丈深潭，源源不绝。 时间一久，蓝画楼便是逐渐占据上风，只可惜还没办法解决黑甲将军。 时间已经是半晚上，官兵们也逐渐攻上山头，聚义在此的众人是投降的投降，逃散的逃散，被杀的被杀，只能下一小部分人在负隅顽抗。 虽然看到师父逐渐占据上风，但丁守旺内心却是越来越焦急。 山上的战事就快结束，很快便会有人注意到这边，如今对付一个黑甲将军，蓝画楼都颇为费力，若是再多来其他人，两人今晚势必在劫难逃。 但是他知道也没有用，不仅他明白这些，蓝画楼和那黑甲将军也都明白，所以蓝画楼虽然占据上风，但是一心想要脱身，而那黑甲将军虽然暂落下风，却拼了命的就缠住蓝画楼，只想等待援军的到来。 蓝画楼可是红莲教仅次于杜世元的重要人物，捉拿到她是天大的功劳，这等大功他是肯定不愿意放弃的。 某一刻，蓝画楼注意到山顶上火光四起，点亮半坐黑石山，在黑夜中极为灼目，她便知道真的大势已去。 如此自己若是再不走，等到大内高手赶到，她们师徒便无法脱身了。 心念至此，蓝画楼一咬牙，怒喝道：“我有心饶你一命，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远方的丁守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却发现原本还打的有来有回的战局突然发生变化。 原本还能在自家师父手下过招的黑甲将军突然就陷入颓势，好似自家师父在一瞬间便功力大增，令黑甲将军难以招架。 相比于之前，蓝画楼的招术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出招速度，剑气的锋锐却远超之前。 也只有她自己明白，如今她经脉之中气机运转的速度要比之前快出数倍，丹田的真气亦是一个骇人的速度消耗着。 《坐忘长生经》已经是世间最顶尖，最长于恢复真气的功法，但是依然无法跟得上她体内真气消耗的速度。 面对突然凶狠起来的蓝画楼，黑甲将军也是大吃一惊。 本以为以自己的修为足够缠住她，但谁想这女子竟然凶悍如斯，大有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是求财求前途的，根本不想和蓝画楼拼命，见蓝画楼铁心要杀他，便萌生退意。 高手相争，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他这一萌生退意不要紧，却被蓝画楼瞧出破绽，反手一剑刺入他手腕，剑气四溢，登时就将他手中宝刀磕飞出去。 失去宝刀，他立刻有些慌乱，这等好机会蓝画楼自然不会放过，立刻欺身而近。 出手快如闪电，一剑便刺中他腰腹丹田，当真是深得稳准狠三字精髓。 气劲爆发，瞬间便将这黑甲将军的丹田搅烂。 黑甲将军惨叫一声，响彻天际，瞬间倒在地上。 杀死黑甲将军，蓝画楼身形没有一丝停顿，跃至丁守旺身前，一把抓住他飞遁而去。 两人离开不过片刻，大批官兵便来到此处，却只见黑甲将军尸首，不见蓝画楼二人踪影。 蓝画楼挟着丁守旺一路狂奔，及至天明才停下来歇息，如此两人已经不知道奔波出几百里地。 两人在一处荒废的山神庙前停下脚步，蓝画楼放下丁守旺。 丁守旺正欲说话，却突然感觉身体一重，差点趴倒在地上。 转过头却看到是自己的师父扑倒在自己身上，双眼紧闭，竟然昏死过去。 温香软玉入怀，丁守旺却不敢有任何旖旎之心，隔着衣物他都能感受到蓝画楼身上传来的火热，仿佛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 丁守旺再蠢也明白师父的情况不太妙了。 他心中有些奇怪，之前师父带着他逃命的时候还是生龙活虎，怎的一停下来就立刻昏倒了呢。 但是如今周围不见人迹，他便是想要找个人求助一下也不可能。 慌乱之中他赶忙将蓝画楼背进山神庙，在神像下边寻得一块干净地方将她放下来。 但是放下来之后他可犯难了。 他不懂医术啊，没有任何草药，也不知道师父如今的情况该如何救治。 而且他连两人如今身处何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也不敢离开师父去打探情况。 但是守着蓝画楼，他不懂医术，没有药草，要是蓝画楼的情况再恶化，他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蓝画楼陷入昏迷，人事不省，更糟糕的是还一直发烧。 丁守旺无奈，从衣衫上撕扯下一角，然后到旁边的小溪处浸湿再盖在蓝画楼的额头上帮她降温，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帮助蓝画楼的方法了。 蓝画楼烧的厉害，丁守旺便不停的帮着她浸水退烧。 只可惜忙活许久，收效甚微。 更麻烦的是这么一通忙活，眼见时间就到中午了。 自昨晚两人匆忙逃离黑石山，至今水米未进，蓝画楼昏迷还不知道情况，但丁守旺早已经饥肠辘辘。 没办法，他只能将蓝画楼暂时藏在神像下面，以防有人误入这里发现她，自己则是上山寻一些可以裹腹的东西。 他之前几年每日都要上山砍柴，对山林不陌生，如今又是秋季，寻找一些裹腹的浆果倒是不难。 他还想打些野味，再寻一些草药，但可惜没找到野味，也没有找到草药，心中又担心师父的安危，便匆匆忙忙返回山神庙。 第390章 少年和女侠（六） 匆忙寻的一些裹腹的浆果，丁守旺害怕师父出意外，赶忙返回山神庙。 好在两人逃来的这处地方人迹罕至，当他回到山神庙的时候，蓝画楼仍然是躺在神像下面。 将蓝画楼从神像下面搬出来，丁守旺摸摸她的额头，发现没有之前烧的厉害，顿时长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只能守在蓝花楼身边。 这样的时光是难熬的，他不知道黑石山如今的情况如何，不知道官兵是否追过来，不知道师父什么情况，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这样未知的等待让他身心饱受煎熬。 他能做的只有祈祷，祈祷一切都平安。 提心吊胆一天的他也都已经精疲力尽，不久就靠在山神庙的门前睡着。 不知道睡过多久，丁守旺突然惊醒，抬头发现已经是到晚上。 满天繁星下四周静谧，遥远的山林中有兽嚎响起，让他不由心中紧张。 转过头去，蓝画楼还在昏迷之中，丁守旺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已经退烧，心中不由大喜。 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 两人奔逃至此，荒无人烟，师父病倒，自己无能为力，唯有再心中祈祷，如今看情况师父应该是熬过这一劫了。 不多时，蓝画楼轻轻睁眼睛，眼神中尽是迷茫。 看到师父醒来，丁守旺立刻飞奔出山神庙，寻找到一片宽大的树叶盛了溪水回来。 喝过水，蓝画楼恢复一分力气，声音嘶哑的问道：“这是哪里？” 丁守旺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师父你晕倒了，我也没敢离开你去查看。” 蓝画楼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丁守旺拿来之前从山上采摘的浆果，递到蓝画楼面前，说道：“师父，你都昏迷一整天了，吃点东西吧。” 她想抬手去拿，但身体虚弱，竟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丁守旺连忙将一颗果子递到她嘴边。 蓝画楼有过一瞬间的羞赧，但旋即调整心情，暗道这是自己的弟子，弟子服侍师父天经地义，便张嘴咬下去。 吃过几颗浆果，蓝画楼感觉比之前要好一些，便摇头拒绝丁守旺递过来的其他果子。 丁守旺将东西放在一边，问道：“师父，你刚才是怎么了，突然晕倒，可是吓死我了。” 蓝画楼脸色苍白，虚弱说道：“那黑甲将军实在厉害，我又不能和他长久缠斗，便只能用一些特殊的法子提升自己的实力，虽然打败他，但这中强行提升实力的方法亦是对我造成反噬。” 之前丁守旺略略能猜到一些端倪，但经过蓝画楼的亲口所说才能确定。 她确实是用秘法提升实力打击败黑甲将军，但这种强行提升实力是会有反噬的。 他问道：“那师父你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 ”蓝画楼宽慰道：“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我现在是有些虚弱，但修养一两天便能恢复。” 她武功卓绝，自愈能力极强，便是用这强行提升实力的法子，也不至于就此殒命，但虚弱几天恢复实力是必然的。 所以她在胜过那黑甲将军之后便马不停蹄带着丁守旺逃走，不然等到山上的官兵下来，两人便是插翅难逃了。 她这一夜奔逃，虽然没有计算距离，但少说也应该有几百里地，当是摆脱官兵的追捕才是了。 只是不知道黑石山的情况到底如何，有多少人逃出来，师父杜世元后来又怎么样了。 这样想着，她便说道：“我已经醒来，也无大碍，休息两日便能复原，但我们眼下身处何地，情况不名，也不知道黑石山情况如何，你明日便往外走走，看看额能否找到人家，打听一下情况。” 丁守旺皱眉道：“可是师父你的伤势。” “无大碍。 ”蓝画楼说道：“这里荒山野岭是不会有人来的。” 丁守旺犹豫一下，说道：“那好。” “注意自己的安全。 ”蓝画楼说道：“官兵们既然上山围剿，对我们的情况必然是只知甚详，你武功太低，千万不要暴露自己。” “明白的。 ”……天光刚亮，丁守旺便走出破败的山神庙。 他先是去山上寻找到一些食物，然后返回山神庙，将东西放在蓝花楼身边，之后便离开。 两人现在所在的山神庙是在一座半山坡之上，举目望去，四下都是杂草树木，唯有山坡下有一条小径，扭扭歪歪，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丁守旺一路来到小径，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走去。 四周沟壑纵横，多是川梁土峁，丁守旺走过的地方太少，不知道眼下身处何地。 等走过二十多里地才终于看到一片位于山坡下的小村庄。 小村庄十几户人家，住的都是土坯草房，看起来非常穷困。 正是中午时间，村中有袅袅炊烟升起。 丁守旺心中大喜，遇到人家，不仅能打探出眼下身处何地，更能换来一些热饭菜。 师父现在那么虚弱，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 走进村中，他寻找一户看起来不是那么破旧的草房走进去。 户主是一家五口的普通农户，丁守旺假称是跟着家人走散的迷路之人，想要来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 这一家人见识浅薄，也没有怀疑太多，便告知他这里是晋州地界，往南走一百五十里地便是汾郡郡城，他们现在所在的是晋州的小吕山。 到得此时，丁守旺才能终于弄明白师父带着自己狂奔一夜，竟然是从豫州来到晋州了。 这两州本就相邻，这倒是不出意外，但是没想到会奔到小吕山。 根据师父以前所说，这小吕山内也有数股绿林力量，其中最大的一股名叫开山盗，亦是参与黑石山结盟的七十二路绿林之一。 打听出这些，丁守旺长舒一口气。 既然眼下身在小吕山之中，那她们师徒便暂时不会有危险，这里是朝廷鞭长莫及的地方，而且还有开山盗。 同为七十二路绿林之一，开山盗参与过结盟，也可作为两人走投无路之后最后的去处。 当然，何去何从，最后还是要师父来拿主意的。 打听出这些，丁守旺便身上带着的散碎银子向农户家换取一些干粮、咸菜，想了想又换了两身普通的衣物——毫无疑问两人现在都是朝廷的通缉犯，也该是换身衣服低调一些。 不过他没有要女装，怕引起农户的怀疑。 师父是女孩子，身高也只比自己高出一点，按照自己的身高给她寻一身衣服也是合适的。 带着干粮和衣物，丁守旺匆匆返回山神庙。 回去之后发现蓝画楼还安然无恙的在庙中，这才长舒一口气。 将打探来的消息告知蓝画楼，两人又吃过一些干粮，这才休息下来。 临近傍晚，经过两天的休整，蓝画楼终于是恢复一些力气，至少已经自己扶着墙壁行动了。 夜里稍稍有些天寒，丁守旺寻找来木柴生火，师徒两人便在火堆旁开始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打听出如今所在的地界，但对于黑石山的情况却还不清楚，消息是不会这么快传到这里的。 拨弄着火堆，蓝画楼说道：“再有两日，我便也能赶路了，到时候咱们就离开这里。” “去哪里？”“汾郡吧。 ”蓝画楼叹道：“虽然这里距离开山盗更近，但我们与他们毕竟只是结盟，眼下却不知道可靠不可靠，他们的老大大家都叫王九爷，之前是在黑石山参加聚义的，如今也不知道逃出来没有，咱们先去汾郡打探一下具体的情况。” 丁守旺点头：“好。” 长夜寂寥，两人却无心睡眠。 围在火堆前，丁守旺说道：“师父……” 看他面色犹豫，似有难言之隐，蓝画楼问道：“你想说什么？” 丁守旺说道：“我是说假如，就是假如啊……要是，黑石山真的没了，咱们该怎么办？” 蓝画楼沉默片刻，说道：“黑石山可以没有，但红莲教不会没有。” 丁守旺瞪大眼睛：“师父你还要造反啊？” 其实他对造反是没有太多概念的。 之前在丁家，他想的是出人头地，想的是能让自己娘亲的牌位摆进祠堂，什么天下大事啊，朝廷腐朽啊，各路起义军啊，这些他都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毕竟石羊镇的环境还不错，造反之类的没有波及到那里。 直到后来发生那件事情。 其实他和那猎户家的女孩不算是热恋情人，毕竟两人年纪都不大，情情爱爱的都很懵懂。 两人说是情侣，更像是姐弟。 那猎户是看他勤劳能吃苦，才动心思想要招他上门。 他便也觉得这样不错，但要说爱情什么的，他知道的也不多，平日里偷偷听私塾的夫子们授课，也没有人提及这方面。 他只知道那姐姐对他很好，他便也对姐姐很好。 只可惜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自己的混蛋爹要强行把姐姐娶回家。 姐姐家人不愿意，姐姐自己不愿意，自己也不想看到姐姐整日里以泪洗面，便动心思带她逃跑。 但可惜还是被丁家人抓住，自己被师父救下，侥幸没死，但姐姐那里却是自尽了。 再后来丁家一家人死绝，自己也算是为姐姐报仇。 接下来呢？ 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丁家已经没了，姐姐也没了，他就只能死皮赖脸跟着师父了。 弄清楚师父干的是造反的大事情，心中也没有觉得有太多的波澜。 这个年月，老百姓已经越来越活不下去了，石羊镇虽然未被波及，但也时常听说某某地的谁谁谁待带人造反。 造反已经是家常便饭，天下大乱，他便也觉得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师父要造反，那便跟着师父造反吧。 可是现在她们已经失败，为什么师父还要造反呢？ 她武功这么厉害，天下哪里都可以去，即便是乱世，也应该不但什么，为什么要执着于造反这件事情呢，干点其他的不行吗？ 他便是这样问出心中的疑惑。 蓝画楼沉默了，丁守旺心中忐忑，想着是不是自己问错什么了。 却看师父沉默许久，这才缓缓说道：“我……见过很多悲惨的事情。” “我其实是苗女，家在湘南那边，不过对寨子几乎是没有印象了，因为很小的时候跟着爹娘逃难出来的，那时候天灾人祸，大家都活不下去，朝廷还要加税。 皇帝要修宅子，加税，皇帝要巡游，加税，各地造反要军饷平叛，加税，不停加税，把人往死路上逼，交不起便要被抓起来，或是充军或是去做苦力。 ”“我现在对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楚，甚至都不记得寨子在哪里，是什么模样，但还是记得那些朝廷收税的人，他们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走进寨子里，挨家挨户的抢东西，东西抢完便是抢人了，那时候我怕极了，觉得他们比爹娘嘴里的妖魔还可怕，我只能躲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偷偷哭。 ”“东西都被抢走，大家就没吃的了，山上的野兽，河里的鱼虾都被吃完，连树皮也吃完了，然后就……饿死了。 ”“再后来，寨子造反了，可是官兵人更多啊，造反又能怎么样？死的人更多了。 ”“打不过，便只能逃跑，我就跟着爹娘逃难了。 ”“逃难的人很多，我们被挟裹在队伍里，常常都能见到饿死在路边的人，然后这些尸体就成了别人的食物……人吃人啊。 ”“我没有吃过人，但有好几次差点被人吃了，都是我爹娘一直护着我，最后他们倒下了，然后……被人吃了。 ”这些悲惨的事情蓝画楼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如今说来却是极为平静，仿佛那不是她幼年的经历，而是在书本上描述的一段荒诞、恐怖的故事。 但是已经十五岁的丁守旺还是能从她平静的语气中感受到那时她心中的恐惧和绝望。 蓝画楼说道：“那时候我以为我也会被吃掉，那么多红眼睛的人盯着我，就像是盯着一块肥肉，但其实我不害怕的，因为被吃了就不会饿了，就不会痛苦，就能见到爹娘了……” “当然，最后我没有被吃掉，因为我遇到师父了。 ”“师父很厉害，他救下了我，也让我第一次感受到吃饱饭的感觉。 ”“我问师父，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师父说……师父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啊，人吃人呢，皇帝、官老爷要吃老百姓，老百姓就只能自己吃自己了。 ”“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师父也不喜欢，师父说只有砸烂这个世界，然后建造一个更好的世界，这样才不会吃人。 ”“我觉得师父说的很对啊，这个世界已经坏成这样，那就砸烂它，换一个更好的世界。 ”“这些年我跟着师父做事，看到的还是和我小时候一样的事情，大家没饭吃，要饿死，要易子而食，这些年都没变呢，所以我越发觉得师父是对的，这个世界应该被砸烂，然后咱们建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蓝画楼说完自己为什么要造反的理由，丁守旺想了许久，这才说道：“可是……我们真的能建设一个更好的世界吗？” 今日听的师父的话，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人生要比师父，比许多人都幸运了。 但他还是不敢确定造反就一定能建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蓝画楼看着他，说道：“我也不知道未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但应该比眼下好一些，至少不会人吃人了。” 丁守旺沉默下来，他才十五岁，读过的书也不算特别多，纵然再聪慧，许多事情还是不明白的。 夜色还很长，两人皆是无言，四周唯有风萧萧。 蓝画楼把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里，说道：“睡觉吧，养好精神我们去汾郡。” 丁守旺点点头。 虽然还不明白师父造反的心思，但他却早已经在心中下定决心的：无论师父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他肯定都要一路追随下去的。 他希望终有一天自己能站在师父面前帮她遮风挡雨，而不是像几天前那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和黑甲将军动手，连帮忙的资格都没有。 他躺在火堆旁，隔着火堆看到师父似乎已经睡着，漂亮的脸庞上尽是恬静。 他不敢多看，很快便又转头看向外面的星空。 星空对他眨眼睛，他也对星空眨眼。 他觉得心中非常安静。 第391章 少年和女侠（七） 晋地多骁勇之辈，天下初乱便有数股力量在这里揭竿而起，到的如今辖境内就更是群雄逐鹿，匪盗横行。 州郡主城虽然还在朝廷掌握之中，但对周围县镇的辐射管辖已经非常有限了。 三日后，蓝画楼与丁守旺来到汾郡。 进出城的百姓很少，守城的兵丁则是仔细观察着每一个进出的百姓。 两人换上农家的粗布衣衫，再稍稍易容，便和之前的形象大有不同。 还未进城，两人便被城墙上的告示吸引：“前些日，朝廷发龙骧卫围剿豫州白马郡黑石山土匪，在大将军陈天鹰的带领下，此役共剿灭乱匪一千三百五十二人，活捉四千八百七十九人，匪首杜世元授首，另有逃窜匪首若干，但有见者，报当地官府，可领赏钱，知情不报者，与乱匪同罪。” 这张告示之下还有几十张通缉令，其中蓝画楼的赫然在列，但是并未见到丁守旺。 想来是他上山时间尚短，朝廷方面还不知道他的情况。 看到告示上写着匪首杜世元授首的事情，蓝画楼身形一颤，差点就要痛哭出声。 丁守旺连忙扶着她，低声道：“师父，旁边有人，咱们先进城。” 蓝画楼是杜世元抚养长大，感情身后胜似亲生父女，但丁守旺与对方接触时间尚短，眼下得知他的死讯，便也没有多少悲痛。 只是有些震惊：杜世元可是谪仙人，就这样死了吗？ 但是想想那种情况下，他被大内高手缠上，对方亦是同境界的高手，也不是没有陨落的可能性。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朝廷放出来的烟雾，只是为迷惑其他人的。 无论如何，两人不能在这城墙下久留。 经过简单搜查，两人没有露出破绽，平安进入汾郡郡城。 两人身上还有些散碎银两，在城内寻一家三教九流齐全的客栈下榻，想着打听黑石山更多的情况。 回到客栈房间，蓝画楼早已经悲痛不已，很少喜怒形于色的她哭过一阵，便又怒气冲冲拿了宝剑，想要找人报仇，然后又被丁守旺拦下来。 她在房间发呆，丁守旺看她逐渐冷静下来，这才叫了饭菜进来，然后自己去客栈的打探着新的消息。 大堂人挤人，人挨人，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还是和几个江湖汉子拼桌。 黑石山的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之后则是震惊天下，成为许多人谈论的焦点。 对于大虞朝廷来说，这是天大的喜讯，但是对于其他正在造反的势力来说便不算什么好消息，尤其是在豫州附近的几股人马。 黑石山聚义失败，那就失去一个能帮他们吸引火力的目标了。 客栈内乱糟糟，大多数人说的也都是黑石山的事情，有些是捕风捉影，有些是子虚乌有，但是丁守旺还是从其中听出一些事情。 那一晚官兵大胜，杀死的，抓捕的人不计其数，但仍有不少人逃出来，师祖杜世元与数位大内高手激战至清晨，最终力竭，跳崖失踪，生死不明。 不过官府为渲染自己的战绩，便称杜世元已死。 除过黑石山意外，其余参与聚义的绿林山寨也遭到官府的进攻，只是声势不如黑石山浩大，战果也不丰硕，故而宣传的不如黑石山这么多。 丁守旺回到房间，将听到的消息告知蓝画楼。 原本伤心的她精神为之一振，说道：“以师父的修为，生死不明，那便是没死！” 丁守旺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蓝画楼想了想，说道：“如今聚义的事情才暴露，我也被官府通缉，暂时还是不要行动，咱们先找个地方隐居下来，正好我也多教导你一些武功，待过一段时间，风声小了，我们再出山联系其他分舵的人，再商大事。” 红莲教善于隐藏，如今发生这样的大事情，便是不用通知，各地分度都会立刻进入休眠状态，他们隐藏在老百姓之中，官府想要剿灭，可不像围剿黑石山这么轻松，现在也确实不是唤醒他们的好时间。 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件事之后蓝画楼只担心杜世元的情况，而不担心红莲教会不会出问题。 丁守旺早已经明白师父造反的决心事不会改变的，便点头说道：“这样最好，等到我武功大成，到时候辅佐师父，咱们一定能掀翻这个狗朝廷。” 蓝画楼被他逗笑，说道：“你呀，少年心性，造反可不是靠着武功高就能成事的，你师祖这么高的武功，不也要隐忍行事吗？” 丁守旺辩驳道：“武功高一些，总不是坏处吧？” “这倒是。 ”既然得知杜世元还可能活着，蓝画楼便也不准备现在就去报仇，更不打算联系红莲教其他分舵的人，两人在汾郡留宿一晚，第二日便又离开。 如今朝廷在四处搜捕黑石山逃出来的人，蓝画楼更是上了通缉榜单，两人一想，便干脆返回小吕山潜伏下来。 那小吕山绵延几百里，留在山中便是打猎砍柴也不会缺了吃穿，而且四周人烟稀少，几十里上百里都不见一户人家，也不容易暴露身份。 唯一问题便是那里是开山盗的老巢，作为七十二路绿林之一，很有可能引来朝廷官兵的围剿。 不过两人倒不担心这些。 两人身上钱财有限，从城中购置一些简单的用品，又买一辆马车装好，这才缓缓出城。 汾郡已经离黑石山很远了，这里严查的程度要小于豫州境内，两人的行踪倒是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两人便这样一路又赶回小吕山。 先前的山神庙方圆数十里也就只有一个小村庄，倒也适合，但毕竟破败已久，而且山神庙之类的地方更扎眼，两人便只将这里当作临时落脚点，另外又在山顶的林中选一片地方作为未来的隐居之地。 未来每每回忆起在小吕山的这几年隐居生活，都是丁守旺一生最为幸福的时间。 两人选的是这山上的一处凸出来的平台，平台三十丈大小，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旁边还有一条小瀑布从平台边流淌而下。 这里没有路，必须依靠轻功才能上来，不过也正是如此，旁人根本上不来，便是最为矫健的猎户也过不来。 选好地方，剩余的便是搭建住宅了。 山中多的是树木，两人便选这粗壮的树木看下来做建材。 这其中为锻炼丁守旺，他负责砍树，蓝画楼则负责将砍下来的木材运到平台之上。 以她闻道境界的修为，这些事情做起来当真是轻而易举。 一月时间，丁守旺白日里砍树，晚上便和师父回到山神庙休息。 他砍树之时，便也能修练《坐忘长生经》，不停的锻炼，身体的基础倒是越来越好，不比他在黑石山时每日修行的成果差。 一月后，木材终于是够了，两人便亲自动手搭建小屋了。 可惜的是两人都不是木匠，也不是泥瓦匠，根本不懂如何建房，最后还是丁守旺乔装后下山，找到之前那个村子请教了村里懂得这些的人才明白。 虽然已经找懂行的人学习，但毕竟没敢真个把人请来，一切还要自己动手，做起来和听起来当真是天差地别。 然后就在师父一次次的教训之中，浪费大量木材之后，两人终于在这平台上搭建出三间能住人的木屋了。 如此便也到冬天，两人从破败的山神庙搬到这里。 小半年都留在小吕山，两人也不忘继续打探外面的事情。 黑石山的事情虽然过去，但是对于众人通缉却从未停止，这小半年两人也陆陆续续听闻过一些当时逃出来的人又被抓到的消息。 杜世元还是没有任何下落，但对于两人来说，没有下落便是最好的消息。 除此外，如今的天下便又更乱一些了。 青州、蜀中、凉州等地又有数股起义军，尤其是青州的黄泥军，据说是已经拉起几十万的人马，声势极为浩大，席卷大半个青州。 这些消息对两人都算得上是好消息，便也不着急出山，在这里住下来。 经过半年连干活带修行，丁守旺的基础已经很牢固了，可是进一步修行《坐忘长生经》，除过内功修行，蓝画楼便也开始教他一些武功招术，剑法、掌法、腿法等等。 两人是匆忙自黑石山逃下来的，身上带的银钱不过，这段时间因为建房，再加上吃穿，已经用去一大半，于是在冬日到来之后，除过给丁守旺购置两身冬衣外，便再也没有花钱——蓝画楼修为高绝，寒暑不侵，便也用不到。 除此外，两人日常便去山上打猎，多余的还能去山下换些米面酱醋油。 丁守旺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每日早早起来练功，然后做做饭，吃过早饭，他便去林中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到猎物，或者之前下的套子有没有收获。 之后回来，师父定然已经准备好午饭吃过午饭，师父便要教导自己的修行，他能感觉到自己每天都在进步，尤其是轻功——每日里都要爬山，而且回来还没有路，必须借助轻功，他的轻功当然是越发进步神速。 在山上的日子悠闲，他甚至还弄了一个小小的取水装置，将旁边小瀑布的水引到屋前。 然后又在山崖前围出一片地，从山下农户哪那里买来鸡鸭养起来。 这些他以前在丁家的时候都见过，做起来不难。 这样一来，两人在这里倒越发有几分隐居的意思了。 蓝画楼是能沉下心的人，知道如今情况不允许，便也就在这里住下，安心教导丁守旺，同时自己也努力修行，只待天下有变，便再度现身，定要颠倒乾坤，让这天下的老百姓不再受苦。 冬去春来，丁守旺经过蓝画楼的悉心教导，已经有地境五品的修为了。 这个修为给普通人当个看家护院的护卫已经可以了，而且他修行晚，不到一年时间能有如今修为，已经是不错了。 开春之后，两人又在山顶土壤肥沃的地方开辟出荒地，种一些蔬菜和药材。 蓝画楼往日行走江湖，主要目的是传教，发展壮大红莲教，所以只有偶尔会扮演打抱不平的女侠，更多时候她扮演的是走江湖的郎中。 帮着治病救人，然后再让人信仰红莲教。 这种做法可比她当女侠更能吸引人入教。 所以她的医术其实很不错，留在这里，便也动了这样的心思。 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传教，但她还是决定先将自己郎中的身份用起来，不仅可以治病救人，还可以打探外界的消息，所以便在着山上开辟出药草院子。 她不仅自己要行医，还要教导丁守旺行医，于是丁守旺在习武之余，还要学习医术，每每上山打猎，除过打猎外也要采一些药材。 等到夏天到来的时候，师徒二人便也开始下山行医。 最先的目的地当然是那他曾经过次去过的小村庄了。 小村庄十几户人家，平日里和外界接触不多，对这个前后来过村里几次的少年印象很深刻，如今得知他们师徒是为躲避战乱在附近隐居的郎中，就更是欢喜。 这年岁，家里有个病人也只能熬着，根本看不起病，但蓝画楼看病却是免费，有时甚至会施舍一些汤药，这就让村里的人将他们当成活菩萨一般的人，时常会拿出一些家里的食物送给他们师徒。 这样的生活，对丁守旺来说实在太美好了。 武功一直进步，还有美人师父陪着，每日里练练功，打打猎，然后打理一下药草院，喂喂鸡鸭，闲的时候陪着师父下山给人看病。 他想要是一辈子都能留在这里就好了。 可惜这只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知道师父心怀大志，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 他能做的便只是好好修行，待到师父再度出山时，祝他一臂之力。 至少不能再像黑石山那晚一样拖她后腿。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转眼两人便已经在这小吕山隐居三年时间了。 三年时间，丁守旺也从一个半大少年真正成长为青年。 如今他已经是天境九品的修为，若是出去闯荡江湖，也足以被人称得上一声青年才俊。 三年时间他的长高许多，原本稚嫩的身躯看起来也宽厚不少，整日里在林中乱窜的他身上更是有一股旁人没有的野性。 相比于改变如此大的他，师父蓝画楼却是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如今她已经二十五岁，这个年纪在这个世界来说已经算实老姑娘了。 但如今的蓝画楼仍是青春靓丽，与之前一般无二。 更难得这几年她修为进步神速，已经隐隐摸到知秋境界的门槛，气质能加内敛，神韵内藏。 这三年来，她时常带着丁守旺下山为人致病，在这小吕山附近留下很好的名声。 不仅是小吕山附近的是个村寨，便是更外面的汾郡也有不少人知道她，知道在这小吕山种有一位模样俊俏，医术高绝，又是菩萨心肠的女郎中。 据说这位女郎中乃是躲避战火才来到这里的。 这年岁，天下大乱，无数人流离失所，小吕山中来一个隐居的郎中也算不得为什么大事，便没有人会去深究她的来历身份。 这些日子，小吕山以及汾郡附近，百姓都是人心惶惶，经常能看到有人拖家带口去往山中逃难，这荒无人烟的小吕山倒是比之前热闹了。 打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黄泥军快要打过来了，于是才有这么多人逃难。 官兵残暴，黄泥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百姓便也只能逃难。 对此蓝画楼也只能无奈叹息，每日里向难民打探消息，计算着何是能下山去。 就这样过去一月时间，待到消息再传来，便是官兵打退黄泥军的消息。 这黄泥军本就是一群流民揭竿而起，乃是一群乌合之众，汾郡的守城将军有几分本事，黄泥军一月攻打不下来，便只能转道去其他地方。 但是黄泥军退去之后，更大的危机便来了。 持续一个月的战争，死伤无数，许多尸体都来不及掩埋处理，便闹起瘟疫来了！汾郡的官员本四处寻找郎中医生，听闻这小吕山中有一位医术高绝的女郎中，便差人前来请了。 官差上不来山崖，便只能让相熟的村民代为留言传话。 蓝画楼得知这个消息，思虑许久，对丁守旺说道：“我们明日下山！” 已经比蓝画楼还高出大半头的丁守旺皱眉道：“咱们要去帮官府吗？” 和师父相处时间越长，他便也觉得官府朝廷越发的可恶，造反的念头也越发的坚定。 蓝画楼说道：“我们不是帮官府，我们是去帮百姓。” “瘟疫闹起来，若不得到妥善的救治，就危险了，整座汾郡都可能死光。 ”她眼中有怜悯，说道：“朝廷可恶，这些百姓却是无辜的。” “我们在山中已经三年多，天下越发纷乱了，黑石山的事情当是没有太多人在意，也是时候出山了。 ”丁守旺心中一凛，说道：“师父，我们这次离开是要去联系教中的其他人吗？” “对！”蓝画楼点头说道：“这三年来一直没有得到过师父的消息，也不知道具体如何，红莲教不能一直群龙无首，也是该联系一下其他人了。” “那我们还回来吗？”在这里生活三年，毫无疑问是丁守旺最幸福的三年，眼看要离开，心中是万分的不舍。 蓝画楼笑笑道：“暂时不回来了，下次……等到天下太平，我便再回这里养老，每日里侍弄药草，看看书，练练功，这样的生活很好。” 丁守旺不加思索，脱口而出道：“那我便也回来服侍师父。” 蓝画楼笑笑：“好男儿志在四方，陪着我有什么意思？你这般的，当是去建功立业啊。” 丁守旺抿抿嘴没有说话。 其实他很久都没有提及过将来要做大事，要建功立业的豪言壮语了。 温柔乡是英雄冢。 第392章 少年和女侠（八） 从汾郡通向外界的道路上，几乎处处可见逃难的人群，随着瘟疫的蔓延，路边倒毙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这等凄惨景象触目惊心，是丁守旺从未接触过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用何种的心态来面对眼前的一幕幕。 汾郡的太守府前，被召集来的医师、郎中排成队，听从这太守府的安排，到城内各处去救治百姓——太守府也就只能负责城内的救治，城外他们是无能为力了。 蓝画楼和丁守旺被安排到东城区，这里是疫病的重灾区，几乎十室九空。 官府的人在各处都撒了石灰，死者则是要拉到城外集中火化，但即便如此，疫情仍是没有得到遏制。 蓝画楼要做的便是救治那些病重的患者，丁守旺则是根据她的吩咐熬制汤药发分给其他人，同时也忙着救一些轻症患者。 这样忙活过几日，师徒两人才终于在这天晚上有时间碰面说几句话。 这几天时间两人几乎忙的脚不沾地，但同样也收获这里老百姓的尊敬。 接着救人的过程，两人也不时打听着当年黑石山的事情。 两人在一处宅院内碰面，这里原本是一户富裕人家，但全家人都在瘟疫中死绝，便成为附近医师们暂时落脚的地方。 寻到无人处，两人掀开浸泡过药水的面纱，蓝画楼说道：“我向这边的人打探过，这几年朝廷已经不怎么追捕当年黑石山的人了。” “嗯。 ”丁守旺说道：“我也听说了，不过通缉令还在，据说也有不少鹰犬在四处抓捕当年的人，想要邀功。” 顿了顿，他气愤道：“这些鹰犬不敢去惹那些声势浩大的造反势力，便抓着咱们黑石山的人不放了。” “欺软怕硬。 ”蓝画楼说道：“这些鹰犬便都是这些德行，咱们黑石山已经被打撒，都是些散兵游勇，当然最好欺负，没有什么危险，还能邀请，他们当然要咬着咱们不放了。” 丁守旺说道：“等这次师父你出山，咱们把红莲教的旗号打出来，拉起人马，看看这鹰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了。” 蓝花楼笑道：“大概是敢的，不过应该没之前那么猖狂。” “师父……”蓝画楼看着他，说道：“怎么了？” 丁守旺说道：“我打听到一件事情，当年带兵围剿咱们的那个狗官陈天鹰，他的儿子现在就在汾郡！” “你说咱们是不是去直接杀了他？”陈天鹰此人之前在大虞朝廷内没有得到重用，但因为围剿黑石山，得到上面的青睐，三年时间步步高升，如今已经是朝廷内手握重兵的实权将领。 这几年他带兵围剿义军，实在是立下不少功劳，但同样的在起义军、绿林好汉中也臭名昭著，是无数人想要诛杀的对象。 不过这陈天鹰武功很不错，身边又有高手护卫，这些年刺杀他的人络绎不绝，但他现在却还活得好好的。 陈天鹰和他们有大仇，此番他们若是能杀死陈天鹰的儿子，不但可以报仇，还可以在江湖上扬名，为将来的事情壮声威，故此丁守旺才有这样的提意。 蓝画楼显然对这个提意很心动，但思考片刻，还是摇头拒绝，说道：“还是算了，先留他一命，我们此行是救人，然后再去寻找其他教众，不要多惹事端。” 她说道：“人什么时候都能杀，但我们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人暴露自己。” 对于师父的决议丁守旺自然不会反对，说道：“那便先留他一条命。” 这三年在小吕山，两人虽然是隐居，但也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丁守旺也曾遇到过不少对他们师父心存歹意的人，这几年自己也曾亲自动手杀过许多人，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石羊镇上单纯的少年了。 所以他说起杀人显得很淡然。 说完话两人便往外走去，此时天色暗下来，也到晚饭时间，很快外面有人叫两人来吃饭。 晚饭是简单的大饼咸菜稀粥，但是眼下情况，大家能有一口热饭吃就很满意了。 几十个大夫郎中在院中各处吃饭，蓝画楼和丁守旺也在院子的一角坐下来。 蓝画楼来到这里几日还是颇为惹人注目的，她年轻漂亮，医术又高，在这地狱一样的地方，简直就是让无数人活下去的一束纯洁光芒。 不仅是病人，便是这些医师对她也是颇为尊敬。 两人吃饭的功夫，前来打招呼的医师郎中众多，其中有几个年轻的更是不停地表达出自己的仰慕之心。 虽然师父都毫无例外的表达了拒绝，但丁守旺心里还是觉得非常不爽。 他正犹豫着开口提意两人是不是换个地方吃饭，院子外面走进来一群人。 有人高声道：“太守大人和陈将军带人来看望大家了。” 于是郎中们纷纷起身。 汾郡的太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老者，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 在他身边则是跟着一位三十多岁，神色肃穆的将军。 有人小声讨论：“太守大人旁边的那位便是陈厉陈将军了，他是龙骧卫大将军陈天鹰的长子，颇有乃父之风，此番便是他带兵打退黄泥军，守住汾郡郡城的。” 其余人纷纷点头，赞叹虎父无犬子。 蓝画楼和丁守旺也顺着众人的声音悄然看过去。 这一看之下，蓝画楼眼神一凝，丁守旺连忙问道：“怎么了？” 蓝画楼低声说道：“跟在陈厉身后的那个穿黑袍的壮汉是唐大彪。” 丁守旺看过去，陈厉背后果然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黑面大汉，看上去杀气腾腾。 他问道：“唐大彪是谁啊？” 蓝画楼瞪他一眼，解释道：“黑煞山的大当家，当年七十二路聚义好汉之一，当年我们从扬州回豫州的时候杀过一路拦路抢劫的强盗，便是他的人马。” 蓝画楼这么一说，丁守旺便想起当年的事情，恍然大悟，说道：“这么说唐大彪便是当年的叛徒？” “应该是的。 ”蓝画楼说道：“不过不确定是不是只有他。” “那……我们要不要宰了他？”“先看看情况。 ”蓝画楼说道：“若出卖我们的只有他一人，当然直接杀了，但若还有其他人，最好是也能顺藤摸瓜找出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只听外面有人高声呼唤：“女神医，女神医在哪里？太守大人要见你。” 丁守旺和蓝画楼对视一眼，蓝画楼说道：“唐大彪是见过我的。” “怎么办？”蓝画楼说道：“戴好面纱，一会你来说话，就说我这几日嗓子哑了，这样那唐大彪应该是认不出来我的。” “好。 ”两人戴好面纱，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然后挤开人群来到太守和陈厉面前。 如今瘟疫肆虐，两人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也属正常，那太守也不意外。 先是问过一些疫情的情况，又问多久能控制住，最后又勉励两人几句，如此便是走完一个过场。 这个过程一直都是丁守旺在说话，得知女神医是因为连日操劳导致的嗓子哑掉，太守还特意关心的要送一些清凉润喉的药物过来，不过都被丁守旺拒绝了。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跟在太守和陈厉两人身后的唐大彪也只有在最初的时间看了两人一眼，旋即就将目光转开，也没在多过注意两人。 太守安抚完一众医师，得到他们的保证，便心满意足的离开。 汾郡的疫情闹得厉害，再加上兵灾，月余时间，郡内人口已经锐减半数，剩余的没有感染瘟疫的便也都逃难而去，如今城内还剩下的大多数都是感染疫情无法离开的人。 现在这些医师们没办法治好瘟疫，汾郡怕是就要成为一片死地。 天下大乱之际，朝廷中枢没办法对这里加以援手，唯靠自救。 这个事实在场的诸多医师都一清二楚，本着医者仁心的态度，每一个人都尽力救治着病人。 随着时间推移，天气越来越热，逐渐步入盛夏，城里的瘟疫也在一众医师的努力下逐渐得到控制，眼见着入秋之后，这里的疫情很大可能会过去，蓝画楼便思索着要离开这里了。 对她来说，救人很重要，但是联络红莲教的其他人同样重要。 于是这一日她便向城中官员辞行。 鉴于汾郡的情况一日好过一日，已经有不少医师离开，汾郡这边也就同意她离开。 按照蓝画楼的打算，她们离开汾郡之后第一站要先回黑石山，然后去唤醒豫州境内的红莲教分舵，打探师父杜世元的下落。 第393章 少年和女侠（终）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曾经，丁守旺憧憬过很多事情。 憧憬过红莲教在师父的带领下掀翻天下，让老百姓都过上再无战乱的日子，憧憬过自己武功大成，让无数人为之瞩目，憧憬过天下太平之后和师父回小吕山的山崖隐居，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但是当事情走到最后的时候，他才明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心中万般希冀终究化为泡影。 距离他和蓝画楼离开小吕山已经过去七年，这七年中他崭露头角，成为红莲教的中坚力量，师父蓝画楼也代替师祖杜世元成为红莲教新任的教主。 他们南下串联起各地的红莲教造反起义，一路攻城掠地，胜利似乎就近在眼前。 但是就当他以为黎明就要到来时才发现黎明永远不会来了，黑暗将会充斥他所有的人生。 漫天大火中，蓝画楼永远倒下了。 她没有倒在敌人的暗杀和屠刀之下，但是却倒在自己人手里。 在进阶谪仙人的关键时刻，她被内鬼联合外面的敌人暗算，只差临门一脚，她便可以成为近乎无敌的存在，但是这一步她永远也迈不过去了。 最可笑的是，这个最终出卖她的人是丁守旺亲自吸纳红莲教的。 他们已经攻占下洛阳城，蓝画楼也即将成为谪仙人，只待她修为大成，他们便能叩关西进，攻入长安城，彻底灭亡掉这个黑暗的大虞朝。 但这一天永远也不会来了。 内乱已经发生，相比于上次的官兵围剿，这一次并没有太多外人参与，但他们仍是自相残杀到血流成河。 这让丁守旺感觉到可悲又可笑。 他们这些年的努力在背叛面前仿佛不值一提。 他抱着蓝画楼，茫然走在洛阳城内，旁边不时有人冲过来，有想要杀他的，也有想要救他的。 对于这一切，他都已经完全无视。 他的心智逐渐封闭，已经丧失思考能力，抱着怀中已经香消玉殒的玉人，一步步离开。 他要回小吕山，回到那个留下他人生所有美好的地方。 对于他来说，自从离开石羊镇，那里是唯一留给他温馨的地方，是他记忆中唯一的家。 那里没有洛阳这样繁华的城市，没有高大雄伟的宫殿，没有眼花缭乱的奢靡，但就那么一个小小的地方，三间木屋，一片药园，对他来说却胜过整座洛阳城。 他没有太大野心，没有太多欲望，他所作的一切，不过是跟随着师父的脚步。 师父说要他习武，他便认真习武，师父说要下山救人，他便跟着下山救人，师父说想要天下太平，他便跟着造反。 离开家乡已经十年，他本以为一切都近在咫尺，但如今梦醒，才发现浮生若梦。 一步步走出已经大乱的洛阳城，他的记忆只剩下和师父相关的画面。 他们一起在药园种下药材，自己练武偷懒被师父教训，下山救人时自己在一旁当副手，被人感激时，他看到师父的笑容，便也觉得心满意足。 后来起兵造反，每每有重大抉择时，也是他陪在师父身边出谋划策。 这些画面一遍遍出现在他的脑海，仿佛是他害怕遗忘而一遍又一遍的烙印在自己的脑海。 这是他仅剩的东西。 天下之大，他已经无处为家……洛阳城外的邙山，一座新坟孤零零掩藏在葱郁树木之中。 坟前无碑，无祭台，有的只是两个静立无语的身影。 这是师父去世的第二天，他没有回到小吕山，而是把她葬在这里。 一切原因都是因为眼前出现的这个神秘男人。 许久之后，丁守旺嘶哑着出声：“现在能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 男子笑笑，说道：“当然。” 他对着树林外招招手，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跑过来，来到男子身前，恭敬叫一声：“师父。” 男子摸摸小男孩的脑袋，说道：“这个孩子叫高白玉，是我唯一的弟子，未来的北邙山之主，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丁守旺点点头：“原来是北邙魔教的教主。” 男子说道：“如此你算是相信我的话了吧？” 丁守旺重重点头：“我相信！” “但是这需要很长时间的等待，可能是几十年，也可能是上百年，你做得到吗？”丁守旺说的斩钉截铁：“只要我还没死，一定可以！” “很好。 ”男子说道：“那么这么长的时间，你可以先去做点别的。” 丁守旺点点头，说道：“这是自然的，师父最大的心愿是要天下太平，所以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天下太平！” “师父的红莲教绝不能落在旁人之手，所以从现在起，我便是新任的红莲教主！”“这个天下，我便要替她夺过来！”男子说道：“提一个小建议，你现在已经是通缉榜上有名的人物，天下皆知，最好改头换面，或者换个名字之类的。” 丁守旺说道：“多谢。” 想了想，他说道：“那我便改我娘亲的姓，以后便姓莫，名……” 他看看生长在师父坟前的一圈桐树，轻声道：“便叫山桐吧。” 莫山桐。 他希望自己能化身这些桐树，永远的守护在师父身边。 神秘男子对他名字不感兴趣，说道：“人世一场梦，希望你能保重，他日我会再来寻你，或许就是几十年后，或许是更久远，那时的我可能也不是现在的我，只希望你记得你我今日之约定便可以。” 说完便拉著名为高白玉的小男孩下山去。 背后莫山桐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是要和四周的桐树融为一体。 走在下山的路上，神秘男子对高白玉说道：“你记住一件事情。” 高白玉使劲点头。 神秘男子说道：“我与这人的约定与你无关，将来他若是找上你，无论何事都不要答应，经历过两次背叛，他已经不可能相信任何人了。”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而我给他递过来一根稻草，无论这根稻草能不能救他，他都会死死抓住的。 ”“这样的人很可悲，你离他远点。 ”高白玉使劲点头，说道：“我记住了，师父。” 神秘男子长吁一口气，轻声说道：“他在等，我也在等，只是相对于他的几十年，我已经等候太久太久了……” 第394章 何事不随东洛水 坐在酒楼二楼的湘君子和云卿颜喝完最后一杯酒。 看着西坠的斜阳，云卿颜叹息道：“原来只是个可怜人啊。” “可怜吗？”湘君子笑道：“我不觉得，世间不如意之人，不如意之事太多太多，他这并非独有一份。” “但是近百年的坚持，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湘君子笑而不语。 云卿颜说道：“如此，我们今日等的便是这位长生教……红莲教主莫山桐吧？” 湘君子没有否认，点点头。 她小心翼翼问道：“当年那个北邙山教主……是你？高白玉是你的弟子？” 湘君子继续点头。 云卿颜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又太多疑惑，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湘君子仿佛是洞悉她的内心，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和旁人不太一样，这里记着许多事情。” 云卿颜默然，想了想说道：“我突然想起叶菩提之前和莫山桐见过一面，按照当时的情况推测，难道……叶菩提其实就是蓝画楼的……” 湘君子摆摆手，说道：“不是。” 云卿颜说道：“那为什么莫山桐说她是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湘君子笑道：“因为这是我告诉他的，菩提……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对于他来说……并不是。” 云卿颜惊讶说道：“你在骗他？” “不算是吧，浮生若梦，他的梦还没有醒呢。 ”这里面有太多云卿颜不知道的事情，她想要问许多事情，因为这很可能关系到湘君子这年所作所为的最终目的，但是她不敢保证湘君子一定会把什么都告诉她。 云卿颜压低声音，说道：“真的能……复活蓝画楼？” 湘君子笑笑，回道：“你可以猜猜当年的蓝画楼是今日的哪位。” 云卿颜说道：“蓝画楼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这样的女子百年都未必能出一个，当今天下能有这样天赋的女子不过寥寥两三人，最有可能的便是叶菩提和苏步雪，但你说不是叶菩提，难不成是天后苏步雪？” “当然不是。 ”湘君子笑道：“苏步雪多大年纪了，若是她，莫山桐早几十年就闹翻天了。” “既然不是这两人，其余的……南宫水袖？”湘君子摇头。 “草原上的那个石抹如意？”“不是。 ”云卿颜说道：“那我便猜不到还有谁了。” 这世间女子习武，天赋出众者实在是太少了。 湘君子没有给出她答案，只是看着外面的天空，说道：“一百年来，每年的今天他都要到洛阳来一趟，现在应该是在城外的那座坟前了。” “我们要去找他吗？”“不是我们。 ”湘君子说道：“等下我会去找他，而你直接离开洛阳，去长安等我。” “这是为何？”湘君子说道：“因为……这里马上会发生一场大战。” 顿了顿他的面色凝重起来，说道：“天下有九位谪仙人便可以了，但如今有十位，有一位是必须要陨落的。” 云卿颜惊讶的几乎要跳起来，说道：“你要和莫山桐生死之战？” “怎么会是莫山桐呢？”湘君子笑得温柔，说道：“城里不是还有一位谪仙人的吗？” “你们……”湘君子缓缓颔首，说道：“没错的，我们要杀岳神秀！” “原本这个目标可以是任何人，独孤珈蓝、邢渊、钟离图，只要不是我、莫山桐、叶菩提、顾青城四人就可以，不过莫山桐要来洛阳，而岳神秀又恰好镇守洛阳，那就只能是他了。 ”他说的云卿颜勉强能理解。 顾青城是镇压这个时代的守护者，他不能死，不然枷锁便会落到湘君子或者莫山桐身上。 叶菩提则是两人某些谋划中重要一环，同样不能出事。 排除他们四人，其余人都是可以动手的目标，便是如今结为盟友的姜琢玉也是一样——其实云卿颜觉得可能在湘君子心里莫山桐也是可以除去的那一位。 毕竟湘君子很明显也是在利用他。 恐怕叶菩提也想不到，她一直想要对付的长生教主其实只是湘君子利用的一颗棋子，而且是明知被利用还心甘情愿地那种。 她说道：“你们还真是大胆啊，这城里可不仅有岳神秀，还有无数大内高手和十几万大军呢。” “无妨。 ”湘君子说道：“我们联手虽然不可能杀光这么多人，但我们三人交手，其他人也是插不上手的，他们的存在并不能影响胜负。” 两人谪仙人联手袭杀另外一位谪仙，这样的战斗一般人自然是难以插手，就算是现在已经进阶闻道境界的云卿颜也只能远远避开。 一念至此，她说道：“那我便先行一步，去长安等你。” ……何事不随东洛水，谁家又葬北邙山。 这里是北邙魔教的旧址，但遍地最多的还是坟茔。 繁华的东都洛阳每天都有无数人生老病死，但凡有些身份的人物，他们都会将葬地选在北邙山。 只是相对于那些高大气派的坟墓，眼前这座没有墓碑的坟茔就显得是那么落魄孤独。 唯一值得说的便是这座已经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的坟茔一直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像许多荒坟那样遍布杂草。 湘君子一步步走上山来。 这里曾是北邙山魔教的老巢，他也曾是北邙山的教主，但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已经是过往云烟，便连怀念都不屑一顾了。 一路来到无名坟前，果然看到那矗立在坟前的身影。 裹在黑袍中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独落寞。 湘君子无声来到长生教主的身边，看着眼前的坟茔发呆。 其实他也觉得有趣：天下谁能想到，百年前席卷天下，让无数人流离失所的红莲之乱便是起源于眼前这一座不起眼的坟茔。 长生教主早已经察觉到湘君子的到来，他的身形一动不动，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 其实他和湘君子一共只见过三面，一次是百年前，一次是十三年前，一次便是现在。 但是湘君子是在他绝望时唯一给他希望的人，他便相信对方。 湘君子闻言，轻声说道：“所以我们要杀死岳神秀。” “好！”长生教主直截了当用一个字回答他。 湘君子转头看向远方灯火辉煌的洛阳城方向，说道：“九州图、四圣器都已经到手，朝歌城便唾手可得。” “你的故事开始于洛阳，如今便以洛阳作为另一端故事的开端吧。 ”其实他心中还默念过一段话：我的故事开始于朝歌城，便要终结于朝歌城。 第395章 千钧重担一肩挑 商船随着波涛起伏，站在甲板上的叶菩提心情便也是如这浪涛一般波动。 湘君子的突然离开让她不得不临时返回碧落天安抚众人。 打乱她之前的安排还在其次，主要是他的举动让碧落天陷入到极大的危险之中了。 即便安抚好碧落天的内部众人，这件事后续仍是会带来一些影响。 外部的不安定因素太多，若是不能及时处理，恐怕会影响到碧落天的生存。 所以她在回去之后，除过安抚众人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将自己进阶谪仙人的消息放出去，适当的展示一下实力，威慑附近的江湖人，让他们明白即便是湘君子离开，碧落天依然是他们不能招惹的存在。 除过这内外两个影响因素外，最让她担忧的则是那条逃出去的孽龙。 这条龙被碧落天囚禁一千多年，心中安能没有怨气？ 它被湘君子放出来，虽然是没有第一时间肆虐碧落天，但叶菩提明白它不可能这样放弃的。 这玩意有多厉害，叶菩提是有着一个清晰认知的——父亲叶寻拼尽性命也只能封印它。 现在自己同样是谪仙人，即便是实力和当年的叶寻相同，也不敢说能胜过这条已经没有束缚的孽龙。 若是这条龙来寻仇，碧落天唯一能出手的便只有自己了。 若是自己打不过这条龙，整座碧落天估计也就完了。 即便自己侥幸胜过，估计一身修为也要去的七七八八，接下来失去自己庇护的碧落天还能有多少安稳日子呢？ 湘君子把这件事做绝了。 回程的路上她反复考虑这这件事情，不得不为碧落天的未来打算。 她的想法是要有两手准备，一方面稳定岛上局势，积极防备孽龙寻仇，一方面又准备将一部分碧落天的弟子转移到中原。 这样未来最坏的情况发生，碧落天却也能留下一部分传承，不至于断了香火。 当然，这件事要秘密进行，而且这一批转移到中原的弟子不能太多，不然容易让岛上人心惶惶。 她在心中有过一些人选，例如自己的两个弟子叶彩心和郑大宝，都是有天赋的人，未来可期，另外叶铮也必须过来。 叶铮在叶菩提心里是非常特殊的，不仅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堂弟，更重要当年父亲叶寻去世后她为争取整座叶家的支持，曾和二叔许诺，未来会将天主之位传给叶铮。 如此换来二叔毫无保留的支持，借助着他，自己才能让整个叶家凝聚到自己身边。 直到今日二叔都是她最坚定的支持者，也是她在家族的代言人，她不在碧落天的时候，大小事务都是由二叔代为处理。 这个约定只有自己和二叔两人知道，叶铮自己都不清楚，当年自己那个小心思不断的二婶便应该是偶然从二叔嘴里听到些风声，动了心思，所以才会打发叶铮来中原寻找自己。 同辈的兄弟姐妹，叶菩提几乎都视为空气，唯有对叶铮严加管教，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这小子可是她钦定的接班人，不好好教导怎么行？ 这几年叶铮的表现虽然不说是出类拔萃，但也基本上让叶菩提满意。 原本她的打算是等到解决完长生教的事情，然后便和湘君子摊牌，若他愿意留在碧落天，那就让他继续做这个天主，如果两人真的反目，那便再打一场，败了自然无话可说，胜了则把天主之位传给叶铮，由二叔从旁辅佐，自己则是能离开碧落天，与贺兰明月周游天下，履行之前的承诺。 但是万万没想到湘君子会提前发难，这实在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啊。 船行几日，叶菩提终于再度看到碧落天的码头。 码头上的热闹与自己离开之前似乎没有区别，往来的船只商旅络绎不绝，但是当她登岸之后便立刻感受到岛上的肃杀之气。 以往热闹的镇子上巡逻的朱雀堂弟子比之前多一倍不止，而且对每一位来客都要做详细的登记。 孽龙出世的当天，岛上有无数人亲眼目睹，这件事隐瞒是隐瞒不下来的，好在后来孽龙离开，碧落天的高层又封锁消息，不肯透露更多的详情，便无人知道这条暂时离开的孽龙随时都有再回来的可能性，除过碧落天高层，也就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危机。 如此碧落天的生意才能照旧，不然如今这镇子早就空无一人了。 叶菩提马不停蹄赶往北岛，走到一半她回来的消息便已经传过去。 得知叶菩提回来，岛上的众人无一不欣喜若狂，暗地里松一口气。 这一段时间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自湘君子离开后，岛上便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尤其是知道内情的高层，一面担心其他势力趁虚而入，一面担心那孽龙回来报复，几乎人人提心吊胆。 如今叶菩提回来，众人这才感觉到心安。 早一个多月她晋升谪仙人的消息就已经从青州传回来，岛上的人早已经得知，如今叶菩提现身，便相当于一根定海神针，瞬间让惶惶不安的一众人有了安全感。 以前她回来，便是直接去见岛上的重要人物，然后直接谈回来的目的和要做的事情，之后便是回自己的独院休息，也没人敢打扰她。 但是此番不同，她刚走到北岛就看到迎面乌泱泱走来一大群人。 以太上大长老叶丹青为首，其余的太上长老、长老、族老、管事、四堂高手，甚至叶家一些偏房的主事人全都来了。 一眼看过去少说也有上百人。 这些人都是来向叶菩提诉苦和表示忠心的。 如今碧落天只剩下叶菩提一位谪仙人，又有一条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孽龙，这些人担忧的睡不着觉，只能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到叶菩提身上了。 看到携着昭皇剑走来的叶菩提，这些人一窝蜂围上来。 叶丹青一脸憔悴，看着她说道：“你可算回来了啊。” 这一段时间，叶丹青每一天都在痛苦煎熬，他镇守葬龙渊已经数十年，前后历经三代天主，然后现在出事了。 虽然这件事是湘君子所为，以他的修为也无法阻止湘君子，但他心中还是有些自责，毕竟着牵扯到碧落天的生死存亡。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 于是人群向两边分开，叶菩提和叶丹青并排往山上走去，旁边则跟着叶云、周世青等一干人，再往后则是其余人，远远看去队伍颇为壮观。 南岛的街道上不停有游客和商人往这边打量，不知道发生什么大事情，什么人才能引出这么多碧落天高层同时出动，他们有心打探一番，但是两边有精锐护卫阻隔，什么也问不出来。 走在山道上，叶丹青开口道：“湘君子他……” 叶菩提打算他的话，说道：“湘君子的事情稍后再说，先和我说说岛上如今的情况吧，葬龙渊被毁，对岛上的影响大吗？” 一旁的叶云接口说道：“目前来看影响不大，葬龙渊虽然被毁，但是并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财产损失。 对于岛上的生意也没有影响，反而是故事传开，前来猎奇的游客增加了。 当日孽龙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不少商人游客瞠目结舌，后面便也来打探消息，不过知晓具体内情的也就咱们这十几二十个人，大家也都默契的说不清楚。”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未来情况如何，谁也说不准，”碧落天有龙的消息传开这倒无所谓，毕竟普通人是分辨不出一条龙到底是善是恶的，所以大多也意识不到碧落天会有什么潜在的危机。 知道内情的也就几位太上长老和叶菩提、叶云这样的核心高层，只要他们不漏口风，其他人是不清楚这其中内由的。 加上碧落天疯狂的宣传叶菩提进阶谪仙人的消息，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便觉得碧落天更加安全，所以前来猎奇的人是络绎不绝，这些日子岛上的客栈酒楼什么的都是人满为患。 也是因为突然涌入太多人，碧落天才不得不加强警戒，防止有人浑水摸鱼。 叶云又说道：“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咱们这些人都知道这条孽龙随时有可能回来，但是其他人不知道，也不敢让他们知道，但咱们又不能把岛上的商人游客都赶走吧？那样以后便也别想做生意了，所以只能传书给你。” 叶菩提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一路来到族中的议事大厅，一行人先后落座，然后叶丹青便迫不及待说道：“菩提，得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们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准备什么？”“你执掌天主位置的仪式啊。 ”叶丹青理所当然的说道：“如今除过你，可再也没有人能挑起这副重担了，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环顾四周，其余所有人包括二叔叶云也都是这般表情，一个个目光殷切的望着自己。 这是碧落天自建立以来都未经历过的巨大危机，面对这个危机，他们都害怕了。 叶菩提是不愿意做天主，也从未想过做天主，原本选中的接班人是叶铮，但此时此刻计划赶不上变化，整座碧落天也就只有她适合坐这个位置了。 她明白这件事是没有其他选择的，于是点头说道：“随时都可以。” 湘君子放弃天主位置的消息还未大范围传开，仅限于岛上的中高层知道，要是消息传开，碧落天不会像如今这样安静了。 所以她要继位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只要她成为天主，到时间再公开湘君子的事情，也就会少许多的麻烦。 虽然这是一件奇闻，落在其他三大秘境的耳中还可能成为笑柄，但只要叶菩提这个谪仙人还存在，旁人也只能私下嘲笑几句，并不能影响到碧落天的实力——湘君子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云卿颜一人，对于碧落天是没有任何损失的。 其实这样对于碧落天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避免之后未来他和叶菩提反目是出现的自相残杀，平白消耗自家的实力。 这大概是湘君子任性离开碧落天后唯一的正面影响了。 既然叶菩提自己已经同意，叶丹青便拍板道：“那就定在三日后吧，我们将这个仪式弄得热闹一些，让外面的人都来观看，也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 “好！”如今正是需要碧落天炫耀一下自己实力的时刻，相比于之前各类仪式都要挑选有资格人的参加，这一次他们是要邀请所有在碧落天上的人参观，然后让他们明白碧落天的强大，不然轻易招惹。 三言两语定下叶菩提接任天主的事情，叶丹青说起湘君子的事情。 他说道：“湘君子这番举动实在出乎意料，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背叛碧落天，他已经是天主了，而且他自幼就在碧落天长大，你父亲更是将他当成亲儿子一般对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碧落天可曾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一宗之主背叛宗门，这绝对是亘古少有的奇闻，不仅是叶丹青，碧落天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湘君子为什么这么做。 叶菩提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以后我肯定要亲自去问他，不过我现在能确定的是他应该是和长生教有联系的，碧落印的丢失和他脱不了干系。” 一旁的叶云皱眉说道：“当年岛上看护碧落天的人都已经自杀，线索全部中断，我们便都怀疑岛上有身份更高的人才于其中，但是谁也想不到会是他。” “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叶菩提摇摇头没有说话。 湘君子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这个就只能问他自己了。 讨论未果，又见叶菩提已经答应接掌天主，一众人这才陆续告退。 相比于来时的心慌，现在他们的心里可就安稳太多。 他们把重担丢给叶菩提，将所有的权力交给她，也将所有的危险压到她的身上，却并不关心叶菩提承担下这些事情的心情。 千年古地，如今安危系于叶菩提一人之手，这对她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叶菩提才和二叔叶云一道离开议事大厅。 迈出大厅的门槛，叶菩提转头说道：“我准备让叶铮回来，不过不是回碧落天，而是去中原，二叔意下如何？” 叶云一愣，随即便明白叶菩提的心思和顾虑。 他重重叹息一声，说道：“好。” 拍拍叶菩提的肩膀，他说道：“这些事情都压到你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辛苦你了。” “无妨。 ”叶菩提说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谁让我是叶寻的女儿呢。”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叶菩提抓起昭皇剑迎向天空，剑身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她幽幽说道：“我也想看看是龙鳞更坚硬还是我的昭皇剑更锋利！” 轻轻一句话，杀气四溢。 第396章 生死之间 回到自己的独院，只有小丫鬟芍药一人。 叶彩心在学堂还未回来，另外一个徒弟郑大宝则是在校场练功。 芍药还不知道岛上隐藏的危机，见到叶菩提回来，满心欢喜，说道：“小姐啊，你可算回来了。” 叶菩提随口问道：“这段时间家里一切可好？” “嗯嗯。 ”芍药点头说道：“都好着呢。” “彩心小姐每天都会去学堂读书，下学后也是在认真修行，还有郑大宝，来了以后几乎天天都在校场上练功，特别的刻苦认真。 ”“你呢？”叶菩提随口问一句，她自己的小丫鬟自然是与一般人不同的，而且她这里到处都的剑气，没有几分修为也没办法长时间停留，所以芍药是从小跟着她修行的。 一般人要是有这等机缘，自幼跟着叶菩提修行，将来也必定会成为一代高手，但这丫头是个惫懒的性子，胆小又怕吃苦，练功不积极，如今也还不到天境修为，只想着自己能安稳的进出小院就好。 听到叶菩提的问话，小丫鬟的脸颊皱成一团，苦着脸说道：“小姐，我平常好忙的，要打扫屋子啊，还有侍弄这些竹子，还要照顾彩心小姐和郑大宝，没时间练功，所以这修为就……” 叶菩提瞪她一眼，说道：“行了，赶紧去给我烧水，我要洗漱一下。”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小丫鬟呢。 什么太忙都是借口，自己这座小院就住几个人，自己还常年不在，半个月打扫一次都可以，会占用她多少时间？还有叶彩心和郑大宝，她顶多也就做饭而已，其余叶彩心自己还带来俩丫鬟，用得着她照顾吗？ 这小丫头就是怕苦，也不喜欢练功，所以才找的借口。 叶菩提是懒得拆穿的，她也知道这世界不是人人都喜欢练武修行，芍药这种胆小的性格，便是练就一身绝世武功也没什么用处，她既然不想练，叶菩提自然不会勉强。 小丫鬟也是摸准她的心思才敢如此，听到她的吩咐立刻一溜烟跑进厨房烧水去。 美美洗过一个热水澡，洗去一路而来的风尘，叶菩提才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丝的放松。 穿着宽松的白袍，叶菩提躺在院中一张竹椅上小憩。 虽说是小憩，但她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想到那条青龙，让她内心沉甸甸。 另外就是长生教从自己这里得到最后一张地图，那么古九州地图就被他们集齐了，再加上四圣器，以及湘君子的背叛，那么接下来他们很可能会有一系列的大动作。 湘君子放出这条孽龙，难道就是想把自己留在碧落天，让自己无法长生教在中原的一切事情呢。 如果是这样，湘君子这次的突然发难似乎就能解释通顺了。 他既然和长生教主已经秘密勾结，那么定然不希望自己破坏他们的好事，但是他们又不想和自己动手耽搁时间，所以索性将自己焊死在碧落天。 青龙逃脱困境，在没有解决它之前叶菩提也确实不敢轻易离开碧落天。 不知道过去多久，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两个孩子的声音。 “听说师父回来了？”这是她从中原收的那个便宜徒弟郑大宝。 “是啊，你要不要笑得这么开心？”这是叶彩心的声音。 这段时间身份的变化让在族中成为当之无愧的宠儿，以前内向懦弱的性子倒是改变不少，说起话来也是欢快许多，恢复几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当然开心了。 ”郑大宝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勤学苦练，我觉得我的武功进步很快，已经快到瓶颈，急需要师父她老人家的指点，当然希望她能回来了。” 叶彩心说道：“可是你连我都打不过啊，这就到瓶颈了吗？师父说地境以下不会有瓶颈呢。” “那是你，我可没有你这么好的天赋。 ”郑大宝说道：“人人和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一个普通地境武者想要进阶一级有多难吗？你自己在地境没有瓶颈不代表所有人都没有，我还说师父在天境都没有瓶颈呢。” “那当然。 ”叶彩心理所当然说道：“师父可是这个世界最年轻的谪仙人呢，天境当然不会有瓶颈了。” 关于叶菩提进阶谪仙人的消息，在高层有意的渲染之下，不仅是碧落天人人知道，就连扶桑、高丽，甚至是中原都有无数人知道。 两人就这样说着话走进小院，然后就看到躺在树下小憩的叶菩提，损失屏息凝神，悄然无语。 两人一路走到叶菩提身前，齐声说道：“师父。” 叶菩提睁开眼打量两人一遍。 短短一段时间，叶彩心已经是地境五品修为，郑大宝也有地境七品，这说明这两个孩子在岛上并未偷懒，都有好好修行。 叶彩心年纪虽然比郑大宝小几岁，但修行时间却更早，而且天赋也高，所以修为更高。 郑大宝修行天赋一般，主要是根骨非凡，是一个修行上乘轻功的料子，叶菩提对他的期望是成为一个顶尖的轻功高手，本身的修为努力就好。 于是她点点头，说道：“不错。” 虽然只有一个不错的评价，但两人亦是开心不已。 从师父这样的天才嘴里听到一个不错的评价可比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千万句夸赞都让人兴奋。 还不等两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叶菩提又说道：“好了，吃过饭你们两个把各自的行李收拾一下，明天你们就跟着岛上的船队去中原。” 郑大宝本就是中原人，好不容易来到碧落天，还没呆多久就听师父说要回中原，不禁有些疑惑，问道：“师父，我们去中原做什么呢？” 叶菩提说道：“没什么，去中原的青州那边的家族武馆，你们都暂时留在青州，中原高手众多，你们在那边修行一段时间，相互对比，对你们未来的发展也是大有裨益。” 听到是为自己修为，郑大宝也不在疑惑，点头说道：“好的。” 相对于郑大宝，叶彩心自出生后还未离开过碧落天，本就对外界世界抱有好奇心的她没有深究师父让自己去中原的原因，只觉得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极好的，内心只剩下兴奋。 吩咐完两个弟子，叶菩提再度闭上眼睛，说道：“好了，你们回房间休息吧。” 两人便又是行礼告退……洛阳。 原本的北邙山山清水秀，处处都是盎然生机，但如今却完全不一样了。 整座北邙山都好似被人翻过来一般，山崩地裂，也不知道有多少葬在这里的达官显贵的墓地被破坏。 按照阴阳之说，这里被糟蹋到这等境地，惊扰无数先祖，让无数人的棺木暴露在太阳之下，做下这件事情的人可谓是罪孽深重。 曾经风景秀丽的北邙山如今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天翻地覆，便是最熟悉这里的人也不可能认出这里的原貌。 距离北邙山不远的洛阳城内，所有的士兵已经全副武装。 城头之上，身穿黄色蟒袍的男子远眺北邙山，问道：“只见尘烟滚滚，却不知道那边战况如何，也不知道岳先生的情况，你们谁能替我去看一看？” 这男子站在城墙上，一股渊渟岳峙的感觉由内而外散发，让人不敢小觑。 这人正是大雍朝当今的太子殿下，李誉和李安贞的堂兄，亦是此次攻干作战名义上的最高统帅。 他说话的对象是身边的大内高手。 听闻他的话，身边的几个大内高手面面相觑，不由得苦笑起来。 其中一位身份地位最高的老者说道：“回禀殿下，北邙山那边和岳先生交手同样的事两位谪仙人，我等……以吾等的修为，难以靠近。” 这次陪同太子前来的大内高手，最厉害的不过闻道境界，又怎么可能干扰到三位谪仙人只见的战斗呢。 太子出征，只派闻道境界的大内高手相随，这倒不是说朝廷不重视这位太子。 相反朝廷太重视，所以直接请来岳神秀，本以为有岳神秀坐镇，洛阳又是远离战场的地方，还有十几万大军，当是万无一失。 谁能想到姜琢玉没有过来，却冒出另外两个谪仙人，而且两人竟然联手对付岳神秀。 为不殃及城中百姓，岳神秀只得将他们引到北邙山决战，这才有眼下太子等人焦急等待战果的一幕。 对于这些大内高手来说，若是有机会观摩谪仙人战斗，这自然是莫大机缘，可是做不到啊……知秋境界高手或许能观战，但也难以插手影响战局，他们这些闻道境界就更不用说。 太子眉头紧蹙，他在担心北邙山的战斗。 他不怕死，但他不希望岳神秀死，因为这关乎到大雍朝廷的颜面。 战争刚开始，自己这边就折损一位谪仙人，传扬出去，大雍朝廷也是颜面无光，甚至会影响到士气。 然而这位太子殿下如何忧心，他都无法影响到北邙山上的战斗。 两位谪仙人联手对付岳神秀，而岳神秀进阶谪仙人也不过这两年的事情，又能有什么样的意外呢？ 某座山头，岳神秀的身躯如同一道流星划过半空，然后重重砸在泥土之中，整个人深陷进去。 他的全身包裹着血浆，早已经看不出之前的高人风范，原本一头的灰白头发已经全部转白，沾满泥土草屑，看起来狼狈不堪。 只有他手中的刀仍旧锋利，一丝丝的气劲凝聚不散。 湘君子和长生教主一前一后踏空而来，两人在他身前不远处停下来。 相对于岳神秀，两人看起来要好出不少，但也不轻松，各自都有些损耗。 长生教主吐出一口浊气，说道：“不要反抗了，你是不可能胜过我们两人联手的。” 湘君子说道：“岳先生乃是大侠，应该明白杀身成仁的意思吧，你一人身死，便可挽救其余谪仙人，不然这世间可就再没有谪仙人了，没有谪仙人的世界多么无趣？想来岳先生不愿看到这一幕吧？” 岳神秀能感受到自己已经到极限，体内气机已经断断续续，有些连接不上了。 谪仙人赖以生存的根基便是生生不息的气机，这气机能呼应天地，但如今自己的气机逐渐连接不上，别说呼应天地，便是想要修复自己身体的伤势都做不到了。 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的修为本就是谪仙人中不算强的，眼前这两人修为都胜过他，两人联手，他当是没有任何胜算。 但是他也没办法逃走——这两人以洛阳城百姓来威胁，他如何逃走？ 他如今能做的便只有拖延时间，让太子殿下将消息送出去，等待其他支援的谪仙人到来。 无论是是谁，顾青城也罢，钟离图也罢，只有来一个人，这两人都只能知难而退。 至于湘君子说的什么杀身成仁，他自然是不信的——他虽然是宅心仁厚的大侠，但又不是白痴，什么自己死了才能救其他谪仙人，这等鬼话你想骗三岁小孩吗？ 两人靠近之后，原本深陷大地一动不动的岳神秀突然睁开眼，整个人从坑中弹射而出，那柄刀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只有快到极致的刀光斩杀向湘君子。 叮！一声轻响，湘君子的佩剑秉烛游恰到好处的挡在岳神秀势必要将他拦腰斩断的刀锋之上。 气劲纵横，两人衣衫鼓动。 湘君子笑道：“岳先生，你的心已经乱了，心乱刀就乱了，这样的刀法怎么能逃过谪仙人的感应呢？别说谪仙人，就算是一个知秋都能轻易感知你的出手。” 岳神秀吐出一口血，愤懑无语。 长生教主悄然出现在他背后，冷声道：“昔年长安城一战，我被三位谪仙人围攻，其中一人便是你的师祖，今日正好了结这场恩怨。” 岳神秀对这段历史自然是一头雾水，然而不等他细想，长生教中手中的墨岭剑斋名剑观沧海便已经穿过他的胸膛。 一滴滴鲜血从观沧海的剑尖滴落，落入大地，又和泥土混合在一起。 岳神秀有些茫然。 这便要结束了吗？ 自己这一生见过太多风景，大漠黄沙，江南水乡，极北冰雪，昆仑万山，然而看过这么多风景，最放不下的却还是家乡的一条小溪。 自己这一生也见过太多的人，天才横溢者如顾青城、叶菩提，毅力坚韧者如贺楼佩、唐若川，也见过无数的达官显贵，天皇贵胄，但是内心最放不下的却是那小溪旁织布的姑娘。 已经太多太多年没有想起这些了。 离开家乡，周游天下，他练就一身登峰造极的武艺。 他已经是谪仙人，是武榜上的第六高手，但是他仍旧不敢回家。 他害怕白发见白发，更害怕天人两相隔。 他的生命尚未结束，体内那所剩不多的气机还在努力修复他的伤势，想要挽回他的生机，他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甚至还有搏命一击的机会，但是他自己已经逐渐开始放松心神。 想他这样也好，自己不敢做出决定，那就让别人帮自己做出决定吧。 只希望自己到另外一个世界不要见到那个坐在门前小溪边织布的姑娘…… 第397章 继位 湘君子离开碧落天的消息一直都没有宣布，但是当叶菩提回来之后，这件事便无法再隐瞒下去。 为将这件事的影响力降到最低，碧落天在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重点是宣布叶菩提进阶谪仙人和即将继承天主位置的消息，对于湘君子的事情则是一笔带过。 但是即便他们一再想要淡化湘君子，这么敏感的消息放出去依旧引起无数人的注意力。 尤其是那些来往于海上的商人，他们很担心碧落天会因此而陷入混乱，进而影响到他们的生意。 外界的谣传越多，碧落天就越要赶紧让叶菩提继位稳定人心。 如今外界的人还不知道碧落天遭受着青龙的威胁，仅是湘君子的离开就已经引起这么多猜测，若是再让他们知道青龙的事情，那么大量的商户必然会逃离碧落天，这对他们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叶菩提回来的第二天便安排叶彩心和郑大宝搭乘商船离开碧落天，除过她们两人以外，其后的几天还会陆续送一些年轻人去中原。 当然，这只是最糟糕情况下的考虑。 就在叶菩提送叶彩心和郑大宝离开的同时，碧落天上也在热闹的准备着叶菩提的继位仪式。 在大家有心的准备下来，这大概是碧落天十多年来最热闹的一次盛典。 除过原本碧落天的人以外，其他地方也有许多人是或是被邀请或是慕名而来，南边的整座小镇已经住满客人。 整座碧落天，无论是南边还是北边，所有的地方都的披红挂彩，收拾一新，知道的明白这是新任天主的继位仪式，不明白的还当是叶菩提要成亲了。 叶菩提回来两天，一切也就准备就绪。 这次的事情，除过扶桑、百济、新罗等地的门派派人前来道贺以外，归墟城和不夜城同样也派来送礼的使者。 不仅如此，最让叶菩提惊讶的是燕王府和太白剑宗、墨岭剑斋、洗剑山庄也派弟子前来道贺。 虽然在碧落天有心的渲染下，她还未回来时，将继位的消息都已经传到中原，但并未引起太多中原人的注意——如今大伙的目光可都放在北方的大战以及对南干余孽的围剿。 燕王府会派人来倒是在她意料之中，但另外几个大宗门会派人来却多少有些让她奇怪。 这些中原大宗门和碧落天素无往来，尤其是墨岭剑斋更是和碧落天不怎么和睦，跑来送什么礼？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她来说都算是好事，借助着这些大宗门的名声，碧落天的声势也能更让一层楼，安定无数人的心。 果然随着她的回来以及这些大宗门使者的到来，原本人心惶惶的碧落天安稳下来，所有人都坚信碧落天会和之前一样继续安定下去。 湘君子离开后的隐患被最大程度降低。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这天一大早叶菩提便在芍药的服侍下换上一身极其繁琐华丽的衣裙。 纯黑色的衣裙套在她身上，边角处以金丝线勾勒，庄重优雅，沉稳大气，将她原本雪白的肌肤映衬更加白皙，如同皓月生辉。 一根玉簪将乌发挽起，叶菩提手持昭皇剑，一步步从远方走来。 继位仪式是在北边祠堂前的广场举行，除过碧落天的重要人物外，还有数百位被邀请而来的观礼嘉宾。 原本还在静坐的众人注意到从远方走来的叶菩提，顿时爆发出一阵轻微的喧嚣。 叶菩提无疑是非常漂亮的，尤其是今天的装扮，衬托的她更好似是从瑶台一步步下凡的仙女，但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却是一位强大无比的谪仙人，这些人心里都感觉有几分怪异。 随着叶菩提的一步步走进，广场上的喧嚣声完全消失，四周回复寂静。 叶菩提一步步走到广场的最高处，站在叶丹青的身边，轻声说道：“开始吧。” 其实这样的继位仪式是不能携带刀剑的，但是叶菩提执意要带着昭皇剑，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原本继位仪式是非常繁琐的，但到叶菩提这里只能一再简化——不是叶菩提等人不像遵照规矩来，而是他们也没办法。 因为历代天主继位都需要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碧落印！如今碧落天还在长生教主身上，碧落天根本没有碧落天，而这个消息知道的人又不是特别多，为避免这个尴尬的情况，长老会和太上长老们就不得不简化继位的流程。 当年湘君子继位那是特殊情况下，甚至连继位的仪式都没有举办，深究起来湘君子只是代天主，并未真正的天主，如今到叶菩提这里，才算是正儿八经举办继承仪式了。 反正除过碧落天高层自己，外人也不知道他们的继位到底有什么步骤，他们这样做只是要向外界释放出叶菩提已经接掌碧落天的信号用来稳定人心而已。 但即便是简化过的步骤，所有的事情做完也已经过去大半日时间。 叶菩提就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按照主持典礼的太上长老的要求来做，祭祀天地，祭祀祖先，接受众人的行礼等等。 这还只是继位的典礼，之后晚上还有更大的庆典，不仅要摆下宴席邀请一众贵宾，还要放烟火等等，今晚的碧落天摇身一变就要成为第二座不夜城了。 入夜时分，上百桌宴席摆开，珍馐佳肴如流水般端上来，宴席上是无数宾客的欢声笑语。 太上长老叶丹青、大长老周世青等人正在热络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各处贵客，但是却并未见到叶菩提的身影。 其实她只在宴席一开始时出面敬众人一杯酒，然后就消失不见人了。 这对一众来道贺的宾客来说多少有些失礼，好在这里人太多，又有其他高层的殷勤招待，已经喝的七荤八素的人倒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叶菩提的消失。 叶菩提在宴席一开始便离开，除过她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以外，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胁！那是从大海深处传来的威胁，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和杀气。 这种威胁只有她这个能和天地共鸣的谪仙人感受得到。 她知道这是那条孽龙在挑衅她。 于是悄然离开宴会，将事情都交给叶丹青等人处理，然后独自一人带着昭皇剑来到北面最高的山峰之上。 这路原本已经被破坏的狼藉一片，如今虽然被清理出来，但已经和之前绿树成荫的景象大为不同，这里光秃秃的显得非常荒凉。 叶菩提独自来到山顶，迎着大海，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杀气凝聚成一线，朝着远方释放出去。 月亮从海面上升起来，海面上浮光跃金。 当半轮月亮出现之后，那巨大恐怖的身影同样从海面的尽头出现！ 第398章 斩龙（上）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这条孽龙悄然而至。 叶菩提是第一次见到这条孽龙，虽然之前经过太上长老们的描述，她心中已有准备，但乍见之下，依然震撼不已。 这是一条本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青龙，但它如今却活生生出现在叶菩提面前。 百丈长的身躯满布青麟，月光下是如此耀眼。 它的双目泛着凶光，张牙舞爪扫视四方，然后目光便凝聚在站在山巅的叶菩提身上。 叶菩提明显感觉到这凶兽在看到自己之后身上出现一股令人窒息的凶戾，仿佛是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迅速狂暴起来。 碧落天上的众人很快也看到这由远及近的孽龙。 于是整座碧落天混乱了，有人惊恐奔走，有人寻找船只出海，有人尖声喊叫，也有人迅速去往北山核心区域寻找长老们，便是之前维持秩序的朱雀堂精锐们，握住兵器时也感觉到手在颤抖。 面对传闻中的存在，没有人可以镇定下来，整座碧落天宛如一锅沸水。 便是在这时叶菩提清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传遍整座碧落天：“诸位勿惊，这孽障由我收拾，所有人立刻返回家中，今晚不得外出！岛上四堂弟子全部出动，维护岛上秩序。” “我将与这孽障入海一战，岛上诸般事务还请诸太上长老与长老们暂为费心。 ”碧落天弟子听出这乃是叶菩提的声音，于是慌乱的内心逐渐安定——这孽龙虽然可怕，但天主已然是谪仙人境界，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有她在区区一条龙何足为惧？ 已经安定下来的碧落天弟子开始按照叶菩提的吩咐来维持秩序，在他们的维持之下，那些在岛上胡乱奔逃的商人、游客才一一稳定下来，返回自己的客栈、住宅。 青龙注视着叶菩提，与它相比，此刻站在山巅的叶菩提宛如一只渺小的蝼蚁，但它血红的眼眸中是刻骨铭心的痛苦与滔天恨意。 一声咆哮，它甩头摆尾，竟然朝着叶菩提所在山峰直挺挺撞过来。 叶菩提心中一凛：这孽龙根本不是想要毁灭碧落天，它是冲着自己而来！它所有的凶性、狂暴、仇恨都是对自己一人而散发的！叶菩提瞬间明白这孽障那一日挣脱束缚为何没有毁灭碧落天，而是直接离开。 因为它的目标根本不是碧落天，它愤怒仇恨的始终只有自己一人！所当它当日离开，却又在自己返回碧落天之后杀来。 这孽障为何如此仇恨自己，是湘君子对它说过些什么，或者另有隐情？ 飓风呼啸，轰隆连震，无边海浪炸裂，叶菩提瞬间腾空而起，昭皇剑出现在手中。 回头再看，之前自己立足的山头已经碎如齑粉，拦腰折断！方才安抚下来的碧落天瞬间又慌乱起来，无数人被这孽障的滔天一击吓得肝胆进寒，全身僵硬。 叶菩提一道剑气斩落下来，瞬间将这孽龙的鳞甲崩飞几片。 看到这一幕，叶菩提稍稍松一口气——自己对这条孽障并非是束手无策，它也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谪仙人的地步。 青龙本就是为叶菩提而来，如今又被叶菩提一剑斩落鳞甲，愈发狂躁，咆哮一声朝着叶菩提撕咬过来，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喷来阵阵腥臭气息。 叶菩提体内气机飞速运转，瞬间进入谪仙人才能有的天地融合状态。 然后她飞身朝着大海深处而去，那青龙紧紧盯着她，同样毫不犹豫追击而来。 青龙百丈高下的身躯在半空中是如此的骇人，与之相比叶菩提的身影仿佛都可以忽略不计。 但叶菩提在天地融合的状态下速度极快，青龙便是如何狂躁，却始终追她不上。 一人一龙前后也不知道飞出多远，直到已经完全瞧不见碧落天所在，叶菩提才骤然停下身影。 青龙来势不减，庞大的身躯撞向她，好似要携这飞速而来的万钧之力将叶菩提一下撞成肉酱。 叶菩提长身而立，一道道剑气弥漫周身，昭皇剑更是锋芒毕露，吞吐着无边剑意。 在青龙撞过来的瞬间，她凝神聚气，闪电般与青龙交错而过，光芒乱舞，气浪层叠，一连串剑气便飞落在青龙的身躯之上。 剑气掀起一片片的青鳞甲，斗大的鳞甲如雪花片般坠入大海，青龙吃痛怒吼。 叶菩提的剑气虽然能伤害到青龙，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孽障有着惊人的恢复能力，原本被自己剑气伤害到的地方，竟然在几个眨眼之下复又生出鳞甲！这等恢复速度，叶菩提也为之惊叹。 谪仙人融于天地，有异象神通，体内气机更是源源不断，只要不是隔绝天地、斩断气机，便是受再重的伤都能复原，但即便是谪仙人这种堪称不死的人间无敌者，在气机源源不断的修复之下，恢复速度也是远远不及这条青龙的！上古异种果然是远超世人传闻的存在。 自己的几十道剑气落在它身上，仿佛是挠痒痒一般。 这青龙的凶威不亚于任何一位人间谪仙人！今日的叶菩提较当初与贺楼佩生死战时又有进步，对于谪仙人这一境界的掌控更加炉火纯青。 虽然自己如臂指使的茱萸剑已经断裂，但昭皇剑更胜茱萸剑，只是欠缺一丝的驾轻就熟，借助昭皇剑施展一些天地异象也并不困难。 那青龙腾身舞爪，转而一头冲撞向叶菩提，青龙的利爪之上缠绕着一层碧光，宛如燎原青焰。 叶菩提不敢托大，昭皇剑扶摇直上，出手便是第九重剑阙，同时她脚下地涌金莲，天空中出现几十道她的幻影，如同踩踏凌波一般闪避着青龙攻击。 随着昭皇剑的飞跃，下方海水翻滚，上方乌云凝聚，原本月明风清的天地骤然暗淡下来，就连海风仿佛都凝固。 四海起潮，九天落云。 这一刻叶菩提终于能如父亲一般施展出全部威力的第九剑阙。 在这海水何落云之间，这头青龙就仿佛是被困住的泥鳅，翻腾咆哮，横冲直撞，但是叶菩提身形飘忽，它一时间也奈何她不得。 眼见着乌云落下，海水上升，已经要将青龙彻底困住，青龙竟然咆哮一声，声震百里，突然放弃一直在追逐的叶菩提，转而升入那滚滚乌云之中。 这乌云中原本弥漫的是叶菩提无边无际的剑气，青龙已经入乌云便被剑气切割的遍体鳞伤，大片鳞甲如雨般落入下方大海，痛苦的咆哮声从乌云中传来。 青龙这般不顾一切的钻入乌云之中，当然不是说它已经失心疯到主动找死。 在之前的岁月中它曾不止一次的遭遇过这第九剑阙，每一次都是遍体鳞伤，但也是因此在那漫长的岁月之中它学会如何来克制第九剑阙。 龙行天地，可施云布雨，青龙钻入这乌云之中虽然遭受着无尽剑气的攻击，每时每刻都遭受着千刀万剐，但同样可以让它如鱼得水。 忍受着煎熬，它突然张大嘴巴猛然一吸，从它胸腹深处传来一阵阵闷雷般的声响，狂风呼啸，张开大嘴的青龙仿佛是一个无底深渊，竟然开始西区包裹自己的乌云，以及那挟裹在乌云中的无尽剑气！不过片刻，笼着方圆几里的乌云便都被它全部吸进肚中。 此时月光再次洒下大地，照在青龙那满是伤痕却又快速恢复的身躯之上。 此刻的青龙是内忧外患，外面伤痕累累，体内又有无数剑气在横冲直撞，但是它却凶戾的咆哮一声，再度张开大嘴。 一点碧芒在他喉头出现，接着便是无数汹涌澎湃的剑气从它的龙嘴立喷涌而出，朝着不远处的叶菩提笼罩下来。 它以自己强大的肉身作为载体，强行吸纳叶菩提的剑气，然后再用叶菩提自己的剑气来攻击她。 这等不顾一切的攻击，也就只有它这样肉身强大的上古异种可以施展了。 叶菩提原本高速移动的身影为之一顿，感受到铺天盖地而来的剑气，她连忙舞动双绣，手指连连勾动，下方的海水宛如沸腾，不停翻涌。 在剑气即将笼罩下来时，下方的海水也终于被叶菩提的手指勾动起来，一柱接一柱的海浪升腾而起，宛如喷泉。 每一柱喷泉都挟裹着剑气，义无反顾撞向飞向叶菩提的剑气。 嘭嘭嘭……接二连三，炸裂声不绝于耳，这方圆几里的海域已经化作被剑气笼罩的修罗地狱，如果有其他生灵误闯进来，必然是被剑气搅成肉泥的下场。 昭皇剑从天而降，回到叶菩提手中。 她稍稍顿住身形，对这青龙竟然能斗转星移用自己的招术来反击自己也感到头痛。 昭皇剑在手，她感受到这柄上古名剑的阵阵颤抖，那是一种可以再次战斗之后的欢愉。 仿佛是已经迫不及待再度饮尽敌人鲜血。 无数年后的今天，它能再度展现当年的光彩，怎么能不兴奋呢？ 青龙身上的伤势已经在叶菩提消弭自己的剑气时全部复原，甚至连体内被剑气重创的脏腑都已经开始逐渐恢复。 第399章 斩龙（中） 遥远的海面上，一人一龙的大战还在继续。 面对青龙这样的孽障，叶菩提不会留手，也不敢留手。 以她为中心，方圆十多里的海面上无时无刻都密布着锋锐的剑气，封锁着青龙的每一处可以辗转腾挪的空间。 天上的云朵在青龙吞下之后，又有更多的乌云从天边翻滚而来。 下方海面翻滚宛如沸腾，一朵朵海水幻化的莲花盛开，无边剑气螺旋上升。 从远方看去，这片天地之间的天地异象宛如海啸降临一般恐怖。 站在天地中央的叶菩提巍然不动，成为这恐怖异象中唯一能让人心安的存在。 那青龙则是在云雨之间疯狂奔腾，凭借着强大的肉身和神通，叶菩提的剑气都成为它吞噬的目标。 也就只有它这样的上古异种敢直接吞噬叶菩提的剑气，换若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同境界的谪仙人也不敢如此生冷不忌。 但叶菩提的剑气仿佛是无边无际，青龙吞噬多少，她便能再度施展多少。 而青龙则仿佛是不死之身，任凭多少剑气都只能伤到它，完全无法致命，而它又有着近乎难以理解的强大恢复能力，受到的伤害会在极短时间内愈合。 它不仅能吞噬叶菩提的剑气，还会时不时用这些剑气来反击叶菩提。 一人一龙便这样僵持下来。 明月渐隐，天空开始翻白。 叶菩提还没有出现疲态，青龙同样凶恶狰狞。 一夜大战，叶菩提已经逐渐弄清楚这青龙的实力状态，青龙并非真的不死，而是肉身强横超过谪仙人的破坏力。 所以自古以来碧落天才只能镇压它，而无法消灭它。 自己之前拼着受这青龙一击，施展出凝聚全部力量的一剑，那一剑从天而降，直直穿过青龙的身躯，令它痛苦哀嚎。 最后它受到的伤害虽然恢复，但恢复的速度却要比之前慢上几十倍。 也就说还是谪仙人的实力不足以对它造成致命伤害。 其实叶菩提是有些佩服当年将这青龙封印之人的，该是有何等实力才能制服这个孽障呢。 一人一龙都受伤之后，激烈的战斗稍稍放慢下来。 青龙努力恢复着身上的伤势，叶菩提同样用气机治疗自己之前被龙摆尾砸出的伤势。 在这旭日初升的时间，紫气东来，她可以最大化调动天地异象，若是过了这个时间，便又要是一天的酣战。 但是这条青龙不仅有着强大肉身和神通，同样非常狡诈。 青龙隐匿在云层中，寻找着进攻叶菩提的机会。 同样叶菩提会在思考着它的弱点。 叶菩提对龙这种传闻中的生物了解不多，但也听过龙有逆鳞之说。 若真有逆鳞，那便应该算是这青龙的命门，但可惜她找不到这条青龙的逆鳞。 除此外叶菩提还注意到这青龙每次进攻都是从嘴里喷出碧色的光芒，那么它的力量来源应该是体内，或许是龙元，或是龙丹之类的。 对付青龙这样的东西，叶菩提的许多手段是没有用处的，能用的只有借助谪仙人境界的天地异象以及强大的第九剑阙。 进阶谪仙人之后，她接连和贺楼佩以及钟离图交手，对于这一境界已经有一定的理解，也开发出一些新的招术，但这些似乎都这条青龙的杀伤力都很有限。 天空中电闪雷鸣，青龙的尾巴在云层中一闪而逝。 叶菩提立刻施展步步金莲，闪身道百丈之外。 就在她消失的一瞬间，青龙巨大的龙爪从半空的云中探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叶菩提抓去。 风声呼啸，雷霆乍现，青龙爪和叶菩提的身体差之毫厘。 然后青龙的身影便又消失无影无踪。 云从龙，风从虎。 这云层虽然是被叶菩提以天地异象聚集而来，云层之中又弥漫着她的剑气，但青龙隐匿在云层之中，她还是很难发现其踪迹。 这青龙不仅凶戾，同样狡猾，它宁愿忍受着剑气不停割裂山体的痛苦，也要隐藏在云层中躲避叶菩提的进攻。 神龙见尾不见首，这孽龙是深得精髓，一击不中便立刻躲藏在云中，伺机寻找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但叶菩提也明白它的想法。 于是她索性一剑飞出，直接破开层层乌云，用无边剑气将乌云震开。 乌云散开，便能看到青龙隐藏在云中的庞大身躯。 果然，它已经绕到叶菩提的身后，甚至张开血盆大口，准备直接将她一口吞下去。 叶菩提的身形拔高几丈，一道道剑气横扫出去，直冲龙首而去。 气浪迸裂，叶菩提的身影飞速向前掠去，刹那间便来到青龙身前。 离得近就更能感受到这青龙身躯的庞大，宛如一座山岳，充满压迫感。 昭皇剑毫不留情斩落在青龙头顶，一剑之下，龙头顶端崩飞几片龙鳞。 青龙立刻疯狂摆头，企图将叶菩提从它头顶摔下来。 轻笑一声，叶菩提一脚重重跺在青龙头上，携带着天地之力，强大的力量让青龙的脑袋猛然往下一沉。 在青龙低头的瞬间，叶菩提没有选择乘胜追击，反而是一翻身来到青龙的下颌。 她的速度快到只剩下片片残影，昭皇剑不停连斩，一片片掀飞青龙腹部的鳞片。 这青龙实在难以杀死，叶菩提如此自然是要试一试那传闻中的逆鳞是真是假了。 只是这孽龙腹部的鳞片全部都是雪白色，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那一片才是它的逆鳞。 叶菩提只能选择一片片去试。 青龙也洞悉到她的意图，于是身形扭曲转动，在半空中飞速缠绕，想要躲开叶菩提。 但它也是如此，叶菩提越是坚信这青龙却是是有逆鳞，而且这逆鳞便是它的命门。 她脚下莲花片片飞涌，任凭青龙如何在天空中沸腾，她都能如磁铁一般牢牢吸附在青龙周身附近，昭皇剑毫不留情的从青龙腹部的每一片鳞片上划过，带起一片片的鲜血。 一人一龙便在这万里海域上空激战，不停变换着身形。 第400章 斩龙（下） 远远望去，海面上龙腾海啸。 叶菩提仿佛一只穿花蝴蝶，在青龙周身翻飞，昭皇剑如同寒星点刺青龙的鳞甲。 锋锐的昭皇剑划过青龙的每一片鳞甲，火星飞溅，坚硬的鳞甲上留下一道道伤痕，青龙身躯扭转咆哮，声若雷霆。 叶菩提牢牢贴近着青龙，它庞大的身躯就很难施展开来。 于是青龙猛然引颈怒啸，陡然一低头，朝着大海中钻去。 顷刻间青龙入水，连带着叶菩提一同坠入海中。 无穷无尽的海水倾覆在叶菩提四周，她连忙运转真气隔绝开海水。 入水的一瞬间，青龙就滑溜的甩开叶菩提，潜入深海之中。 这里它的主场，对叶菩提非常不利，于是叶菩提便要浮上水面，然后再寻找机会。 但是她刚一动身，下方海水突然翻涌起来，接着一张血盆大口就出现在她的脚下。 青龙那狰狞的头颅出现，血红色的眼睛宛如两盏灯笼，带着仇恨和残暴注视着叶菩提。 没有任何犹豫，青龙巨大的上下颚瞬间合拢，想要将叶菩提一口吞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叶菩提飞身后退，但是海水仍是影响到她的动作，眼看着青龙巨大的獠牙就要咬向她的脚踝，叶菩提舞动昭皇剑刺向青龙。 带着层层水波，昭皇剑瞬间刺中在青龙的上颚。 青龙全身鳞甲坚硬如铁，但是上颚却是薄弱之处，昭皇剑一刺之下剑身直接没入，只剩下剑柄。 刺痛让青龙嘶声咆哮，叶菩提也趁着这个机会浮出水面。 她刚出水面，青龙便紧随其后而来，巨大的海浪澎湃炸裂，青龙庞大的身躯扶摇直上，在天空中疯狂扭动，仿佛痛苦至极。 叶菩提有些疑惑，昭皇剑虽然锋锐，但之前自己也在青龙身上留下不少伤痕，也不见它如此疯狂，何至于现在被昭皇剑伤到这种程度？ 还是说这孽障其实在演戏，准备偷袭自己？ 但是看它的动作神情，又不似作伪。 昭皇剑有这么大威力吗？ 很快叶菩提又发现不同——这条青龙似乎在缩水？ 原先它的身躯有数丈粗壮，百丈长短，端的是一条庞然大物，但是这短短片刻，身躯似乎已经缩小五分之一。 而且随着它在半空的扭动咆哮，身躯仍是在不停萎缩。 虽然不明白这孽障身上发生着什么变化，但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于是一挥衣袖，大踏步朝着青龙飞跃而去。 眼见着叶菩提朝自己而来，青龙似乎是恐惧到极点，再无之前的凶恶，竟然转头朝着某各方向逃去，速度飞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叶菩提自不会放任它就这样离开，立刻御风追上去。 一路追逃，这青龙的身躯竟如被戳破的气球一般缩水，一人一龙追逐半日，原本庞然大物的青龙已经缩水成水桶粗细的大小！此刻它褪去龙角、龙尾、龙爪等特征，只留下身躯鳞甲，看上去不像是青龙，反而是像一条大蟒蛇。 在它的头部隐隐泛出光芒，那是昭皇剑透过它的头颅散发出来的微光。 叶菩提进一步拉近距离，看到昭皇剑似乎有穿透这孽障身躯而出的架势，心念一动，运转真气。 气机牵引之下，无数剑气从这孽障的头颅上炸裂开来，一声锐鸣，昭皇剑破体而出，在半空急速飞舞，好似愉悦至极。 此刻的昭皇剑仿佛是拭去尘埃的宝玉，原本的青铜剑身光亮如玉，剑身散发着朦胧的清辉，澎湃到让叶菩提也感觉到心惊的力量流转在四周。 再看那孽障，早已经奄奄一息坠落在海面上，随着海浪沉浮不定。 原本凶残的眼睛此刻透露出的是无尽的恐惧和凄惶，看着半空的叶菩提和昭皇剑，它却是连逃走的勇气的都没有了。 叶菩提也对眼前的一幕大为不解，只能猜测是和昭皇剑有关系。 但是昭皇剑本就是上古神兵，其中诸多玄妙她自己也不清楚，一时间也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具体情况。 昭皇剑宛如那被从五行山放出来的石猴一般，兴奋地在天空飞舞，连续转过几圈，这才如同乳燕归巢一般投向叶菩提的怀抱。 甫一握住昭皇剑，叶菩提便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透过昭皇剑流转到自己身体内。 这股力量中正平和，流转过她全身，让她感受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舒畅，隐隐之间她和昭皇剑建立起如同血脉相连的联系。 这种亲密的联系甚至还要超越之前陪伴她十多年的茱萸剑。 恍惚之中，她眼前似乎出现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这些都是昭皇剑在过往千余年所经历的一切。 千余年时间，昭皇剑一共拥有过八位主人，昭皇、芈冉、第一代红莲教主、高白玉……每一位都是在世间留下无数传说的强者。 高白玉之后，这柄剑流落在西域，被收藏在某座寺庙之中，五年前被人盗出，辗转之下才来到叶菩提手中。 叶菩提是它的第九位主人。 这一幕幕的画面不仅让叶菩提了解到昭皇剑所经历的一切，还让她看到它曾经主人的一生，看到他们是如何一步步变强，最终登临武道巅峰。 这些强者的一生经历对如今已经谪仙人境界，几乎走到武道顶峰的她来说是非常珍贵的。 不过在昭皇剑过往的八位主人之中，除过昭皇以外，只有叶菩提让这上古神兵显露出真身。 而昭皇剑如今重现辉煌，最重要的当然是因为这条青龙。 昭皇剑中有着清晰的关于青龙来历的记录。 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抹白衣，叶菩提很确定这便是上古时代那神秘的昭皇，也是自己四大秘境共同的老祖宗。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位上古人物的相貌，只可惜这位神秘的昭皇带着面纱，自己无法窥见全貌，只能看到一双淡漠至极的眼睛。 画面便是在一座荒岛上，白衣女子一手握住昭皇剑，一手掐住……一条小青蛇。 青蛇只有她的手腕粗细，被她握在手中，不停挣扎，仔细看去与眼下浮在海面上瑟瑟发抖的大蟒蛇是如此相似。 只见昭皇一手握住剑，一手掐住小青蛇，下一刻便将昭皇剑插入青蛇的身躯之中。 接着一阵阵的光芒闪烁，小青蛇的身躯便开始疯狂长大。 显然对这种长大，小青蛇是非常痛苦的，虽然画面无声，但只看它近乎将自己的身躯扭断的神态，叶菩提也能猜出此刻的小青蛇承受着多少的痛苦。 不知道是昭皇剑的力量，还是昭皇自己本身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到小青蛇身体内，它开始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是身躯暴涨，它的头顶开始生出鹿角，腹下生出鹰爪虎掌，开始逐渐朝着叶菩提所熟悉的那条青龙变化。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等到小青蛇再次出现在画面中的时候，已经是叶菩提非常熟悉的这条青龙了。 此刻获得强大力量的青龙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痛苦，反而是用狰狞凶恶的目光看向这个让自己承受无边痛苦的女人。 但很明显昭皇能造就它，就有着能反制它的手段。 让叶菩提应对起来颇为头疼的青龙面对着昭皇却是毫无还手之力，无论它是之前的小青蛇，还是现在的庞然大物，都是逃不出她手掌心的玩物。 她只是轻轻拍一下已经失去清辉的昭皇剑，那条张牙舞爪的青龙便如遭雷击，萎靡的从半空跌落。 接着便是昭皇将这条青龙封印入荒岛一侧的深渊之中——这荒岛自然就是如今的碧落天。 这些倒是在叶菩提的预料之中，除过昭皇这等强者，也没有几个人有能力将这青龙封印入葬龙渊。 只是她没想到似青龙这样的异类，竟然不是先天诞生，而是由昭皇一手造就。 这等实力实在有些超乎她的的想象。 也难怪这青龙见到自己之后便是满眼的仇恨，或许它不是仇恨自己，而是仇恨自己手中的昭皇剑？ 但是昭皇造就这么一条青龙，却反手又将它封印到葬龙渊是为什么？ 此刻青龙身上的力量已经全部回归昭皇剑，而且这些力量正在通过昭皇剑源源不断涌入自己的身体内，提升着自己的力量。 再看此时此刻浮在海面上瑟瑟发抖的大蟒蛇，哪里还有之前呼风唤雨的威风，此刻便是一个闻道境界的武者也能轻易斩杀它。 失去不属于它的力量，这孽障不过是待宰羔羊，多活千余年的它如今也已经走到生命尽头，叶菩提甚至都不会出手去杀它，它已经命不久矣，更何况这里还是茫茫大海。 这孽障虽然多享千余年的生命，但一千多年却都是在暗无天日的深渊中渡过，着实凄惨。 不过它对碧落天有着强烈的敌意，叶菩提也不会因此而同情或者心软。 最后看一眼这已经退化成蟒蛇的青龙，看着它眼神中露出的恐惧和哀求，叶菩提转身离开，朝着碧落天而去。 第401章 盛事 这一天一夜是碧落天众人一生中最难熬的阶段。 目睹着青龙的出现，又目睹着叶菩提的离开，所有人心中都在担忧叶菩提。 仿佛是等待上天宣判自己未来命运。 当看到叶菩提出现在远方天际的时候，忐忑的碧落天众人才放下心中的惶恐，旋即整座小岛上爆发出经久不衰的欢呼声。 叶菩提这个新任的天主没有用任何手段，就这样获得整座小岛上所有人的尊敬和崇拜。 这应该是碧落天历史上建立威望最迅速的一任天主了。 但是相比于欢呼的岛民，叶菩提内心深处却不是这样轻松，反而是越发沉重。 她的沉重来源于昭皇剑变化之后传递给她的信息，那些和九方有琴相关的信息。 叶丹青、叶云等人前来迎接她，叶菩提告诉他们青龙已经被自己除去，碧落天危难已经解除，大家可以安下心来，然后她就躲进自己的小院中不再见人，便是连岛上的庆功宴都没有参加。 她需要消化昭皇剑带给她的诸多变化。 郑大宝、叶彩心已经登船去往中原，甚至连芍药也被她打发走，小院中只剩下她一人。 一连半月，叶菩提足不出户，只与昭皇剑相伴，感受从它身上传递给自己的力量和信息。 直到这一日，叶云匆匆冲进小院。 叶云带来的是岳神秀陨落的消息！洛阳城外，岳神秀以一敌二，最终陨落在湘君子和长生教主的联手之中。 消息传开，中原武林为之震惊沸腾——出去被鲜卑人封锁的贺楼佩陨落的消息，江湖中已经太多年没有谪仙人陨落了。 而湘君子和长生教主也终于暴露在无数人眼前。 对于湘君子，之前武榜已经列出他的名字，中原人虽然不太了解，但终究是听过名号的，但对这神秘的长生教主所有人都是一无所知。 于是很短的时间内江湖上便开始流传起关于他的种种传闻。 版本很多，但最靠谱也是最让人难以置信的便是传言这长生教主乃是百年前祸国殃民的红莲教主莫山桐！——这自然是贺兰明月故意放出的消息，就是要让长生教成为中原武林的众矢之地！她虽然无力铲除湘君子和长生教主，但天下高手众多，若是联合起来，自然不是湘君子和长生教主所能抗衡的。 她这样做不仅能为岳神秀报仇，更是能帮助叶菩提对付两人，大大减少叶菩提的危险，这样好的机会贺兰明月自然不会错过。 起先江湖人自然是不相信这种说话的，但贺兰明月接连放出许多和莫山桐有关的信息，包括他在石羊镇的往事等等，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也就开始相信这个传言了。 信的越多，心中便越发恐惧，惜年红莲教霍乱天下的种种传说便是到今日也是无数人的谈资，现在大家这个霍乱天下的红莲教教主竟然还没死，而是改头换面成长生教主，而且一露面便是击杀一位谪仙人。 这是来者不善啊。 谪仙人都能陨落，更可况是自己？于是江湖上人人自危，渐渐就掀起一股讨伐长生教的流言。 而湘君子和长生教主杀死岳神秀这个太子保镖也让朝廷大为恼火，随后便请出钟离图、顾青城两位谪仙人赶赴洛阳城，为的是查出事情的真相，然后铲除湘君子和长生教主。 顾青城和钟离图坐镇洛阳城的消息被朝廷刻意散开，然后朝廷再推波助澜，于是中原正道武林从月前便开始联络起来，准备搞一个江湖会盟，共同商讨对抗长生教之事。 这一次可谓是继二十多年前正道会盟讨伐北邙魔教以外江湖上又一次盛大的会盟。 凑巧的是这两次的地点都是洛阳城，而且这一次比之前讨伐北邙魔教的高手要多的多。 太白剑宗、墨岭剑斋、洗剑山庄、云麓仙居、唐门、飞马山庄、巴州剑气盟、五竹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名门正派全部到齐，没有名气的门派也三三两两有人前来，不为降妖除魔，混个名声也好，甚至远在西域的不夜城也派来高手——天后苏步雪亲自带人前来。 不夜城的圣器还在长生教手中呢。 若非是还要防备独孤珈蓝，武神就亲自来了。 一时间洛阳城成为天下风云聚集之地，汇聚无数在江湖上有着响当当名号的大侠豪客。 不说别的，光是谪仙人便有顾青城、钟离图、苏步雪三人，再加上长生教一方的湘君子、长生教主，以及和他们结盟的姜琢玉，这相当于是六位谪仙人之间的对决！江湖上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盛况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大家犹记得上次这样大规模的谪仙人交手还要追溯到长安城外莫山桐以一敌三。 除过这几位神仙一般的谪仙人，还有诸如于拙然、唐若川、风修、风央这样同样名动天下的知秋境高手。 就连已经已经退隐江湖的云麓仙居的上上代掌门吴衍都重新出山——如今的江湖，他大概是唯一见过莫山桐真面目的人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样壮观的场面可能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错过必然抱憾终生。 这些人的名字，每一个单独放出来都足够整座江湖津津乐道许久了，如今他们汇聚在一起，又是何等盛况？ 于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原江湖老中青三代齐齐动身赶往洛阳城。 对于这些人来说，铲除长生教是其次，毕竟他们也没有硬刚长生教主加湘君子的实力，这些人最主要的目的便是要见一见这些代表着整座中原武林最强实力的高手，凑一凑这堪称是前无古人的盛事。 其实对于这眼下的场面，大雍朝廷是有些始料未及的。 起先他们只想聚集一些江湖人来帮他们对付长生教：南北两线开展，密谍司、镇抚司等机构已经全力运转，很难再专门抽调人手对付长生教主了。 但是没想到在贺兰明月的推动下，这一次的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会有诸如某地某门派的某位高手动身去往洛阳城的消息传开，消息传开，众人哗然——哇，那个某某是当年和我一起闯江湖的好友啊，多年不见，竟然也去参加这样的盛会，那我肯定也不能错过啊。 哇，那个某某我是向来看不顺眼的，如今他去洛阳，我肯定也要去压他一头啊。 就这样调动的人便越来越多。 这些消息自然是贺兰明月故意让明月楼的人散开传播开来的。 这么好的机会，贺兰明月当然是要抓住机会，想要铲除长生教的人越多，叶菩提自然是越安全。 在她心中甚至希望这些人能真的大发神威，直接干掉湘君子和长生教主，这样叶菩提就不用在冒险和两人交手了。 听闻着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更多的江湖人起身赶往洛阳城，最后便是越聚越多，已经超出朝廷的预期。 如今洛阳城是朝廷平叛的大本营，有着众多的粮草器械，汇聚这么多桀骜的江湖豪杰，朝廷自然是不可能放心的，尤其是如今镇抚司和密谍司因为战事的原因已经抽不出太多人手来监管这些江湖人了。 原本朝廷是准备采取一些措施，限制江湖人汇聚到洛阳城，但后来顾青城进城面见太子殿下，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总之太子殿下默许了江湖人汇聚到洛阳城这件事，之后朝廷便也跟着默许。 天后南下，贺兰明月自然也要去洛阳城见她，于是在临走前便让人传书碧落天，给叶菩提言明这些事情。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叶菩提立刻做出决断：“二叔，麻烦你帮我准备一艘去往中原的船。” 叶云没有犹豫，直接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 ”叶云点头：“好！” 他知道这是叶菩提必须去做的事情。 其实内心深处他不愿意叶菩提涉险，除过亲情上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叶菩提心属的下一任天主可是叶铮啊。 叶菩提一直活着，岛上必然团结一心，在叶菩提的主持下叶铮继承天主几乎是板上钉钉。 但叶菩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碧落天必然再起内讧，面对叶丹青和周世青等人，自己这边离开叶菩提根本无法压制，那未来天主的位置肯定和叶铮无关了但这些都是叶菩提必须去做的事情。 如今她除去恶龙，葬龙渊也被海水淹没，碧落印已经失去镇压封印的功能，但它同时还是碧落天天主身份的象征，不可能任由流落在外，必然是要拿回来。 叶云离开小院，只剩下叶菩提一人。 她又拿起贺兰明月的书信，确信岳神秀已经陨落。 她和岳神秀算不得太熟，仅仅只有两次交集，但是岳神秀的高人风范以及救命之恩她是不会忘记的。 她在院中独坐良久，直到天色暗下来才起身回屋拿出两坛酒。 一坛自己喝，一坛祭奠岳神秀。 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如此喝酒，上一次是父亲逝世后她从外地赶回来的第一个夜晚。 那一晚她也是这样慢慢喝完一壶酒，然后第二天踏上去往中原的路。 初到中原时她曾多次大开杀戒，狠辣无情到让人为之变色，这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为抒发父亲逝世后郁积在内心的怒火和悲伤。 后来遇到贺兰明月，相处的过程中，她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狠辣逐渐被贺兰明月的温柔所抚平，后来便很少大开杀戒。 今晚她又是如此，一壶酒喝到天亮，然后拿起手边的昭皇剑出门。 外面叶云已经为她安排好去往中原的船只。 第402章 海上 碧海晴空，一艘船飘在东海之上。 日头毒辣，只有几个水手用衣服蒙着头，懒洋洋躺在甲板上睡午觉。 船舱中走出一个肤色黝黑，满脸横肉的大汉，额角的刀疤极为醒目。 看到几个手下如此懒散，刀疤大汉当即发怒：“娘的！老子让你们来这里晒太阳的吗？误了老子的大事，老子把你们的头拧下来当鱼饵！” 几个手下被他这一嗓子惊醒，纷纷从甲板上爬起来，堆笑道：“老大息怒，弟兄们看着呢。” “看个屁！”刀疤大汉怒道：“把你们的猪脑袋包裹的严严实实，这叫看着呢？” “不是啊老大，弟兄们也不想偷懒啊，但弟兄们都是旱鸭子，很少坐船，这一趟出海大家肚子里可都是翻江倒海，七荤八素的，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大家也是喘口气。 ”哼！刀疤汉子冷哼一声：“一群不成器的东西，想要大富大贵，还不想遭罪，这个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是咱们是土匪，不是海盗啊。 ”有人开始叫屈：“在陆地上，那不用说，咱兄弟们做事哪个怂过？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哪个不是一把好手？可是……可是这到海上，大家是真没辙啊。” 刀疤大汉的脸色稍霁，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高家毕竟是大户，咱们绑他们的大少爷，保不齐他们家请来什么江湖高手，那咱们就栽了，路上远没有海上安全。” “咱们现在把地方定在这海上，等高家的船过来，咱们就让人划小舟过去取钱，等他们给钱之后再交人，这样他们一旦有诈，咱们就立马撕票，然后逃走。 ”“那要是高家真的请来什么江湖高手呢？”有人提出自己的疑惑。 “开玩笑，现在江湖上但凡有点名气的高手，不是在洛阳就是在去洛阳的路上，要是在中原，或许他们还能找到一些人，但要是出海，有哪个高手愿意？”听着他一阵分析，手下们顿时拍起马匹：“老大英明，老大英明啊。” 刀疤汉子也有几分自得：“所以说撑死胆的大，饿死胆小的，你们跟着我好好干，干完这一票，吃香的喝辣的那是不在话下，懂吗？” 手下众人忙不迭点头。 “所以都警醒点，注意海上的船只，别错过高家的船……”突然有人喊道：“老大，那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刀疤汉子顿时精神一振，问道：“在哪里，在哪里？” 他顺着手下人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在海天交接之处似乎有一道黑影朝着他们的方向急速而来。 呸！刀疤汉子啐一口：“我他娘还以为是船呢，原来是在天上飞的，那肯定是鸟啊，难不成是人？大惊小怪！” 说着抬手就去抽谎报军情的小子。 报信的汉子结实挨了一巴掌，顿时脸颊高涨，敢怒不敢言。 不等刀疤汉子再教训他，又有人惊叫起来：“老……老老老，老大，好像真的是个人！” 刀疤汉子猛地一惊，再仔细看去。 阳光猛烈，耀的他不得不眯起眼，朗朗晴空，那……似乎真的是一道人影往这边而来了。 娘呀！刀疤汉子彻底惊了。 人怎么会飞？会飞的还是人吗？ 被他扇过一巴掌的汉子捂着脸，小声嘀咕：“我就说没看过吧，真的是人诶。” 人影越来越近，已经能逐渐看清。 御空而来的确实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极漂亮的白衣女子。 甲板上的众人仰起脖子，都不自主咽一口唾沫，眼中满是震惊。 土匪有不近女色的吗？当然没有，但是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美人，每个人都把内心的好色隐藏的极好。 刀疤汉子也收起之前跋扈嚣张的气焰，小声吩咐道：“这应该就是江湖中传闻的谪仙人了，不过看样子这位谪仙人应该只是路过，并不是找咱们麻烦的，应该没事的……没事的……” 说着他就快要哭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他本以为这谪仙人只是路过，不会在意他们这种飘荡在海面上的船只。 谁曾想那女子从他们头顶飞过时向下瞥一眼，然后竟然就直直朝着他们的位置落下来。 刀疤汉子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可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这艘船看起来像是货船，自己这群糙汉子看起来更像是做苦力的，或许能瞒天过海吧？ 这样高高在上的谪仙人应该不喜欢多管闲事吧？ 那女子落在甲板上。 她的相貌极美，一身白衣更是衬的气质出尘，站在他们这群人中间当真是鹤立鸡群，飘然若仙。 然而面对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甲板上的几个人却不敢有任何异样心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个战战兢兢，瑟瑟发抖，仿佛待宰的鸡仔。 他们都是看着呢，这姑娘可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啊。 轻轻撇他们一眼，这姑娘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轻声开口：“你们是从中原来的？” 刀疤汉子连连点头：“回仙姑的话，我们确实是从中原来，往扶桑去。” 这从天而降的自然就是叶菩提。 原本她是坐碧落天的船返回中原，但刚出发一天她便独自离船，御空往中原而去，这样要比她坐船节约许多时间。 她不知道洛阳城如今的情况如何，所以想要早点过去与贺兰明月汇合，也就顾不得惊世骇俗，直接御空而行。 这一路上她基本是见到船就会落下来，除过歇脚以外，还要向船上的人打探洛阳的情况。 所以这刀疤汉子勿论怎么祈祷都没用，叶菩提肯定都会到他们船上走一遭的。 这艘船看起来像是一艘货船，这些甲板上的汉子人人都会一些武功，而且神情剽悍，应该是护卫之类——刀疤汉子还想着自己这群人的外表能瞒过叶菩提，但他却不知道叶菩提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深浅。 虽然没有看破身份，但武功高低却是一眼就看清楚。 听那刀疤汉子说他们要去扶桑，叶菩提眉头微微皱起：“扶桑？你们走错方向了，扶桑在东边，你们这是在往南。” 刀疤汉子：“……” 他真想扇自己一把，嘴欠呐，提扶桑干嘛。 他呵呵干笑：“那个……那个，有几个兄弟是第一次出海，晕船晕的厉害，所以我们是准备找个岛歇息一下呢。” 叶菩提的眉头舒展开，但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疑惑：“离这里最近的能休息的岛是碧落天，但是要往东北方向，你们这离得更远了，你们是要到南洋休息吗？” 刀疤汉子欲哭无泪，怎么这个谪仙人对东海这么清楚啊。 自己拢共没出过几次海，哪里知道碧落天、扶桑、南洋这些地方在哪里啊。 要不是看着到这姑娘是从天而降，他早就让大伙一拥而上砍死她了！现在他只能努力开动脑筋，想办法把这姑娘给忽悠走。 他讪笑起来，极力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个……这个……我们都是第一次出海，啊对了，不知道仙姑您降临到我们这船上有什么事情啊？” “我想在你们船上歇息片刻，顺便向你们打探一些事情，劳烦了。 ”刀疤汉子巴不得她赶紧消失，心说你只要赶紧消失就一点也不劳烦，听到她说要歇息片刻，顿时心中又一沉，生怕节外生枝。 但他又惹不起叶菩提，只能硬着头皮笑道：“仙姑能降临本船，是本船的荣幸，既然您要歇息，那便请到上层的雅间歇息吧，我们给您准备茶水糕点。” “不用如此麻烦。 ”叶菩提摆摆手：“我就在这甲板休息片刻，顺便问你们一些事情。” 刀疤汉子也就是客气一下，巴不得她不进船舱呢。 于是赶紧问道：“不知道仙姑要打探什么事情？” “问一下洛阳的事情。 ”“洛阳？”“就是江湖正道讨伐长生教的事情，如今那边情况如何？”听到叶菩提的问话，刀疤汉子稍稍松一口气，原来这位谪仙人也是要去洛阳参加讨伐长生教的事情，这样的话她应该不会久留吧。 刀疤汉子回忆自己听到过的消息，说道：“我们昨日出海前听说正道高手们已经到的七七八八，甚至已经和长生教交过手了？” “已经交手了吗？”“传闻是这样的，听说长生教的人在北邙山有大动作，但被正道提前得知，于是就有正道的人前去阻击他们，双方打了一场，但是规模不大，也没听说有什么高手参与。 ”“这样啊，那现在有哪些高手已经到洛阳了？”“该去的都已经去的差不多了，武榜前十只有南宫武夫和叶菩提没有出现，南宫武夫正和鲜卑蛮子打仗，叶菩提……”说到这里他心中猛然惊醒：这天下谪仙人就这么多，不可能无缘无故冒出来一个，这姑娘的身份还用猜吗？ 这么明显自己怎么现在才想到呢？ 猜出叶菩提的身份，他就越发胆战心惊了。 新的武榜关于叶菩提的信息不多，但已知的有关她的战绩，每一场都是惊心动魄。 “钟离图也去了？”叶菩提好奇问道，她记得自己挑战过钟离图之后他就宣布退隐，怎么又会去搅合洛阳的事情？ 刀疤汉子点头：“去了，不仅是钟离图，就连已经百岁高龄的吴珩前辈都去了。” 吴珩会去叶菩提不意外，毕竟如果长生教主真的是莫山桐，那么当今天下也只剩下吴珩能认出来了。 刀疤汉子继续说他知道的消息。 叶菩提这才知道长生教并不是被正道堵在洛阳城，而是有意将众多高手调过去的。 如今洛阳城鱼龙混杂，倒是方便长生教的高手们隐藏。 等到这刀疤汉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得七七八八，叶菩提也已经完全恢复真气，准备御剑离开了。 看到叶菩提起身，刀疤汉子暗自长舒一口气。 可算是把这煞星姑奶奶送走了，要是再待一会，遇上高家的船，那可就太尴尬了。 叶菩提起身抱拳：“多谢你告知我这些事情。” 刀疤汉子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仙姑客气，您这样的高手，可不是人人都有福气遇到的，能帮您些许小忙是我的荣幸啊。” 刀疤汉子这辈子都没对女人这么恭敬客气过，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叶菩提指着一个方向：“你们往那个方向走，过三日便能到碧落天，可以歇脚补充物资。” 她对这出海之后却连方向都找不到的人有些好奇，但好奇心不算太重——大海之上迷路的船只不是少数。 因此并未怀疑他们的身份，而且出于感谢，还特意指点他们碧落天的方向。 刀疤脸一边点头道谢，一边在心里默道：“你走，你赶紧走啊！” 然而他内心呐喊，期盼着叶菩提赶紧离开，但是叶菩提还没有离开，船上却又另起波澜。 “噗通！”有什么东西跌入水中，接着船舱奔出来几个手持钢刀的汉子，大声叫嚷着：“老大，不好了，肉票跳海跑了！” 完犊子了！刀疤汉子内心哀嚎一声，这群废物东西，怎么就能让肉票跑了呢？跑就跑了，你们不会跳下去抓吗？为什么要跑出来给我说呢？ 我这像是供祖宗一样供着这个姑奶奶，就盼着把她打发走，现在倒好，她马上走了，你们一句话就让我前功尽弃？ 他偷偷看叶菩提一眼。 果然，叶菩提在听到肉票两个字的时候，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下来，有些疑惑的回望他们一眼。 叶菩提不是江湖小白，自然明白肉票是什么意思。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船上怎么会出现肉票，难不成这些人不是货船的护卫，而是海盗？ 叶菩提看着刀疤汉子，刀疤汉子也看着她。 “仙姑，您听我解释……”刀疤汉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事情不是您想的这样？” 恶向胆边生的勇气他是没有的，这可是谪仙人啊。 只能绞尽脑汁想把事情圆回来。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叶菩提没有容他狡辩，而是直接一步来到半空三丈，目光四下寻索着什么。 很快她就在船尾不远处发现目标，瞬间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落飞出去，然后在那里蜻蜓点水般一停，瞬间又回到甲板上。 同时她手中多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被她从海里捞出来的年轻男子。 他显然不通水性，已经灌下好几口又苦又涩的海水，如果叶菩提再晚点出手，他怕是要被淹死了。 此时他趴在甲板上大口的吐着海水，另一边的刀疤汉子等人却是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甚至已经有不少人伸手握住腰间的兵器。 但是他们没有敢对叶菩提出手的勇气。 叶菩提不再理会这群人，而是转向那被他救起来的年轻人，问道：“你是被这群人绑来的吗？” 那年轻人好一阵吐，才终于缓过来，如同死鱼一般躺在甲板上。 他只能看到叶菩提的一片雪白衣角，但却能看清楚更远处那群土匪胆战心惊的神色。 于是他心中瞬间有过计较，高声道：“你是家族派来救我的高手吗？我是高泽欢，就是这群人绑架的我！” “原来是绑匪啊。 ”叶菩提没有搭理这人，而是看着刀疤汉子：“难怪迷路都快迷到南洋了。” 自己竟然看走眼了，这群人不是什么商队护卫，而是一群绑匪啊，难为他们这么卖力演戏了。 刀疤汉子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狡辩。 叶菩提歪歪头看向他们：“不试着向我出手吗？或许有机会呢？” 刀疤汉子连连摆手：“仙姑误会，我等不敢。” 他已经知道叶菩提的身份，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出手啊。 事到如今，不出手还能有机会活下来，出手那可是必死无疑。 他不觉得就凭自己刚才给她讲述洛阳情况的恩情就能让对方对自己另眼相待。 “看在刚才的事情上，我不为难你们。 ”叶菩提指着大海，说道：“你们自己跳下去吧，是死是活看天意。” 但凡干出绑票的劫匪无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对于这样的人叶菩提可不会有任何善心。 放他们离开，未来就可能有更多人遭殃。 而且这东海已经默认是碧落天的范围，在这里搞事情，那不是影响碧落天的生意吗？ 听到叶菩提说要让他们跳下去，绑匪们终于变脸色。 有凶悍的绑匪叫嚣道：“老大，这娘们就一个人，再厉害能打出几根钉？咱们几十号兄弟，一起并肩子上，乱刀砍死她！” “是啊，是啊。 ”“一起上，砍死她！”然而他们的叫嚣既没有让叶菩提动怒，也没有等来他们老大的发号施令，等来的只有——噗通！刀疤汉子二话不说，带头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于是原本准备冲上来的绑匪们惊呆了，一个个呆若木鸡。 当啷啷，兵器掉落在甲板上。 “你们老大是不是你们之中武功最高的？”叶菩提慢条斯理问道。 绑匪们下意识点头。 “那他都跳了，你们还等什么？”于是其他绑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噗通之声不绝于耳，很快几十个绑匪就如下饺子一般跳入大海。 整艘船为之一空，只剩下叶菩提与那高家少爷。 不理会船下不绝于耳的救命声，叶菩提走到那高家少爷身前，踢他一脚：“还能站起来吗？” 高家少爷试了几下，像是上岸的活鱼，根本起不来，不得不出声：“劳烦高手助我一臂之力。” 叶菩提一拂袖高家少爷便感觉到有一股力道拖着自己坐起来。 他喘息良久，说道：“多谢高手救命之恩，别的不说，回到幽州，高手要什么，只要我高家拿的出来，但说无妨。” “你是幽州人？”叶菩提对他的感激不放心里，反倒是问起他的来历。 “是啊。 ”高家少爷笑道：“世居幽州。” 正说着话，远方海面飘来一艘大船，船头旗帜高扬，绣着一个大大的“高”字。 两人都看到那艘大船，高家少爷大笑：“是我们家族的船。” “你们家的船？”叶菩提诧异道。 对此一无所知的高家少爷得意道：“是啊，这是我们家的楼船，幽州能有这样大船的人家可不多，我绝对不会认错。” 叶菩提不再多言，将目光放在那即将驶来的高家楼船上。 在那船的甲板上之上站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一身淡黄华服，海风吹过，衣衫猎猎作响。 叶菩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女人会出现在高家船上。 石抹如意！这个女人叶菩提可不陌生，自己唯一一张古九州图便是从她手中夺来的。 这女人贵为鲜卑的郡主，又是年轻一代的杰出高手，如今不在战场上，怎么会出现在高家的大船上？ 她转头看向那高家少爷，问道：“你家可有人在幽州出任官职？” 高家少爷显然只看到自家的船，不通武功的他并未看到船头的石抹如意，于是诚实说道：“家父是幽州转运使。” 幽州转运使？ 那可是掌握整个幽州运输的主官，这样的人和鲜卑有关系？ 在高家少爷不解的目光中，叶菩提自甲板上一跃而起，朝着高家大船飘然而去。 石抹如意面色傲然，独自站在船头，高家其余人都距离她三丈开外，没有人敢靠近这个喜怒不定的鲜卑郡主。 此番若非是自家大少爷被那胆大包天的绑匪劫持，否则高家人可不愿意请出这位鲜卑君主相助。 此举实属无奈，如今天下风云际会，江湖高手不是在前线，便是聚往洛阳城，海上的情况又是复杂多变，高家实在找不到天境一品之上的高手出面，只能请动石抹如意了。 当叶菩提从对面船上飘摇而起时，原本目空一切的石抹如意脸色变了。 傲然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惊慌。 之前她便不是叶菩提的对手，如今叶菩提已经进阶谪仙人，还杀掉她的师叔贺楼佩，她怎么可能是叶菩提的对手？ 看到叶菩提的瞬间，石抹如意的心便深深沉下去。 这都能遇到她？自己最近是流年不利吗？ 上次有古九州地图换取一条生路，这次又该如何？ 石抹如意不想死，她的天赋虽不及叶菩提，但放眼天下也是极为出色，未来不出意外，进阶谪仙人几乎是十拿九稳。 她不觉得叶菩提会心慈手软的放过她，但以自己现在的武功如何从她手中逃走？ 眨眼功夫，叶菩提便至身前。 “许久不见，郡主别来无恙啊。 ”叶菩提站在楼船甲板的栏杆之上俯视着石抹如意：“如今两国战事胶着，郡主竟然还有心情出海？” 石抹如意脸色几经变换，最终换上一副媚笑：“原来是叶大小姐，听闻大小姐已经进阶谪仙人，未能当面恭喜，是如意失礼了。” 叶菩提轻叩昭皇剑，道：“上次你拿古九州地图换命，不知道这一次有没有什么准备呢？或者说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杀出一条生路？” 她的实力自然是一眼就看出石抹如意已经进阶知秋境界。 但对于叶菩提来说，莫说石抹如意只是刚进阶知秋，便是已经进阶谪仙人，以如今叶菩提的实力也能完胜她——消化掉青龙的力量，她不仅多一些记忆，实力同样也是突飞猛进，远非一般谪仙人可比拟。 换做其他时间，叶菩提早已经对石抹如意动手，但如今她却没这么做。 幽州转运使与鲜卑人暗中有联络，无论他是暗中投靠鲜卑，还是只与鲜卑有生意往来，对如今的燕王府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而叶菩提与燕王府联系颇为紧密，遇到这种事情，自然是搞清楚更多内幕为重。 石抹如意脸色很难看，心里苦苦思索着脱身之计。 但是在这茫茫大海上，又有谁能来救她？ 叶菩提淡然道：“看来郡主是没有什么遗言了。” “有……”面对一位想要杀自己的谪仙人，石抹如意感觉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连忙道：“我知道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不知道能不能换我性命？” “和我有关的事情？说说看吧。 ”“我师父独孤珈蓝日前秘密离开军中大营，前往洛阳城了。 ”独孤珈蓝南下了？这确实是个大新闻，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石抹如意解释道：“我师父是受你师兄湘君子之邀南下，你不想知道湘君子为什么要邀请我师父吗？” “你知道？”叶菩提冷漠看她一眼：“你若真的知道，我确实可以放你一马。” 湘君子如今做的许多事情叶菩提都难以理解，或许会从这里知道一些呢？ 相比之下，杀不杀一个石抹如意倒是无关紧要。 得到叶菩提的允诺，石抹如意心中一喜，之前在凉州相遇，叶菩提便是信守承若之人，如今她既然答应下来，想来不会返回，自己这条命也算是暂时保下来了。 “我偷看过你师兄给我师父的那封信。 ”石抹如意解释道：“信中说一些东西我不太明白，但是可以转述给你。” 叶菩提点头：“你说。” “你师兄说人间千余年除过风满庭无人能突破谪仙之境，代代人间最强者都会被天命束缚，如今他有机会打破这种天命，但需要我师父相助，因此邀请我师父南下。 ”说到这里石抹如意也是满脸疑惑：“信上就只有这么多内容，但奇怪的是我师父看完信便直接放下军国大事，秘密南下了，不知这些可否换的大小姐高抬贵手呢？” 石抹如意不明白天命的意思，叶菩提却是清楚，每一代人间最强者都会被赋予天命，看守其他人间谪仙人，保证他们不会滥用自己的力量，在人间引起大乱，顾青城便是这一代的天命。 然而湘君子却说自己可以打破天命？ 难道他一直以来所做之事便是为打破天命？ 思忖至此，叶菩提突然想起当时贺楼佩所说——湘君子本就是天上人。 难道说他这天上人来人间便是为破天命？ 天命是天上人赋予，如今天上人又下凡来破天命？ 这有些自相矛盾啊。 虽然还不清楚湘君子想要如何破除天命，但叶菩提至少知道他这么多年到底要做什么事情了。 他利用长生教主，勾结姜琢玉，如今又找来独孤珈蓝，便是为破除天命，这就是他最终目的吗？ 加上已经秘密南下的独孤珈蓝，如今洛阳城附近已经聚集顾青城、天后、钟离图以及隐藏在暗中的湘君子、姜琢玉、长生教主莫山桐七人。 除过自己和武神邢渊，天下间的谪仙人已经到齐了——邢渊有可能也秘密南下了。 湘君子心思难测，既然会邀请独孤珈蓝，未必不会邀请邢渊。 看来自己也要加快脚步了。 想到此处，她看一眼下方的石抹如意，道：“郡主在武道上颇有天赋，若是能专心武道，未来谪仙可期。” 说完这一句便御空而起，朝着中原方向而去。 直到叶菩提的身影消失不见，石抹如意长舒一口气，方才惊觉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也是武道上的天才，若非是女儿身，族中第一勇士的称号也未必就能落到她师兄侯莫陈泰手中，但是面对叶菩提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在下风，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求活，让她心中倍感憋屈。 尤其是叶菩提离开之前劝言她认真修行的话，叶菩提说这话本无它意，但落在石抹如意耳中却仿佛是在嘲讽自己不够天赋，比她年纪大，却还没有她早进入谪仙人境界。 一念至此，她便只想返回草原，不到谪仙人境界绝不再踏足中原。 上一个有类似想法的是贺楼佩……两艘船越靠越近，石抹如意已经看到站在另外一艘船甲板上的高家少爷。 经过这一会工夫的休息，高家少爷终于恢复精力，头不晕，眼不花，腿也不软了，他看到站在甲板的石抹如意非常兴奋，挥手道：“如意，是你啊，你来救我了？我可太感动了。” 哼！石抹如意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两人之间说来也是孽缘——石抹如意比这高家少爷大出好几岁，但两人第一次见面，高家少爷便对她一见钟情。 奈何石抹如意心思根本不在男女情爱之上，因此一向不待见高家少爷。 但这高家少爷也是痴情种子，石抹如意单身多年，他便一直觉得有机会，每次见面便要献殷勤，让石抹如意不胜其烦，然而两家有颇多来往，她也不能真的翻脸，只能尽量避着对方。 这次高家少爷被绑架，无人可用的高家便向逐鞮王求助，而有求于对方的逐鞮王便直接将自己的女儿派过来。 待到高家少爷被接回船上，石抹如意冷哼道：“看来不用我来，你也不会有危险了。” 高家少爷嘿嘿一笑：“我还没把你娶回家呢，怎么会出事呢？” 石抹如意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家伙，但想想自己还需要他们高家帮忙从中原购买铁器、军械，便强忍住动手的冲动，一边往船舱内走去，一边说道：“你这次命很好，能遇到一位谪仙人，希望你下次命也能这么好。” “哈哈哈……本少爷我吉人天相……”高家少爷满脸得意逐渐转为诧异：“不是，你刚才说什么？救我的是谪仙人？” “对啊。 ”石抹如意随口道：“武榜上的天下第五叶菩提，胭脂榜上的第一美人，这女人可不是个善茬，她没把你连着绑匪们一块杀掉，你也算是走运了。” “叶……叶……叶菩提？”高家少爷瞬间脸色惨白，双腿哆哆嗦嗦，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他的表情让石抹如意一愣：“你怎么了？你们俩有仇？不对啊，你俩要有仇，你也不可能活着见到我们了。” 靠着仆人的搀扶，高家少爷才终于站稳，看着一无所知的石抹如意道：“你有所不知……我听我父亲说过一件秘闻，这个叶菩提其实是……是燕王的侄女。” “什么！”石抹如意心中也是一惊。 若叶菩提真的和燕王府关系匪浅，那岂不是说高家这条线就要暴露了？ 难怪她愿意放过自己，断掉高家这条线，父王又能在燕王李策手下撑过久呢？ 在燕王李策手下撑过久呢？ 第403章 猜测 叶菩提再度上路，便是全力施为，不再停留，想要早日到达洛阳城。 但是上岸之后她还是先去青州城。 一来贺兰明月在那边给她留下口信，说明自己在洛阳的落脚之地，二来她要修书一封，言明高家之事，然后派天海武馆内的高手送往燕王府。 再度出发，越往洛阳城，出现的江湖人越多，等到她抵达洛阳城时，举目四望，满城尽是江湖侠客。 某座小院，叶菩提见到阔别已久的贺兰明月，同时不出意外的还见到天后苏步雪以及秘密南下的武神邢渊。 她与贺兰明月许久未见，甚至思念，但顾及旁边还有武神和天后，也没办太过亲近，叙一叙相思。 一见面，贺兰明月便直接说起洛阳城最近的事情来：“这来的人实在太多，已经分辨不出那些是江湖正道，那些是长生教和姜琢玉的人了。” “湘君子和莫山桐呢？”叶菩提问道：“有他们的下落吗？” 贺兰明月摇头，然后嘲笑道：“北邙山那一战，他和莫山桐杀死岳神秀，名动天下，但是当全天下的谪仙人都被吸引来之后，他们反倒是躲起来不见人了。” “我得到消息说独孤珈蓝南下。 ”叶菩提问道：“如今武榜上的谪仙人应该到齐了吧？” 坐在一旁的邢渊颔首：“你是最后一个，加上你一共九位谪仙，全部聚集在洛阳城。” 顿了顿他解释道：“我是接到湘君子的传信，邀请我南下，说是可以归还山河鼎。” “四大圣器已经全在他们手里了。 ”苏步雪突然说道：“不知道他们要用这四大圣器作什么。” “大概是和天命有关吧。 ”叶菩提思忖道：“我听说湘君子给独孤珈蓝传信是说可以解开天命，而并非是玉皇尺的消息。” “天命也可以解开吗？”贺兰明月低呼一声，语气中充满惊讶。 之前叶菩提曾给她说过天命的事情，后来她又从两位师父这里了解到更多细节。 她指指头顶：“这不是上边的天上人规定的吗？难道说……湘君子一直以来的愿望是逆天？” “逆天啊……”叶菩提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出声，旋即又肃穆道：“你别忘了，我以前给你说过的，湘君子本就是天上人。” 贺兰明月瞪大眼睛：“那又如何？天上人也有可能分阵营啊，就像大雍和鲜卑这样，说不定他们自己有分歧，湘君子属于破天命这一阵营的呢？” 这种情况叶菩提也是有过考虑，奈何她对那个天上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种猜测靠不靠谱。 再者说这天命加在顾青城身上，和湘君子没有任何关系，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她又把目光放在邢渊和苏步雪身上。 “两位前辈，不知道你可清楚这个天上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真的有天庭？”邢渊喟叹一声：“我也不清楚有没有天庭，更不清楚所谓的天上人是什么情况，我只知道湘君子并不是第一个来人间的天上人。” 这一下便是贺兰明月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问道：“大师父，还有其他天上人吗？” “有啊。 ”邢渊说道：“芈冉，第一代太平教主，两百年前我们不夜城的城主，上上代归墟城主，还有曾经的魔教教主高白玉，他们都是天上人。” “不过……”他回忆着自己知道的事情：“湘君子是不是生而知之？” 叶菩提颔首：“这件事情没有证据，但根据他过往的行事风格，应该是如此了，另外几人也是吗？” “不是。 ”邢渊的神态逐渐严肃起来：“其他人都不是这样，而是等到踏足谪仙人才逐渐恢复记忆……” 他说到这里，叶菩提心中一动：自己踏足谪仙人境界，尤其是吸收青龙的力量之后，也有一部分记忆开始复苏，莫不是……由此展开延伸，难道还真的让贺兰明月猜中了，其实天上人是分成两个阵营，自己和湘君子其实是对立阵营？ 可要是真的对立阵营，他应该早对自己下手了啊。 “只有湘君子一人是生而知之的。 ”邢渊继续道：“我们那位天上人的城主曾有过这方面的遗言传下来。” 贺兰明月好奇道：“他们下来做什么的？又是破天命？还是有其他什么计划？” 邢渊轻声吐出两个字：“逃难。” “啊？”这一次不仅是贺兰明月，就连坐在一旁的叶菩提与苏步雪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可惜的是那位城主只留下逃难两个字，其余都没有说，我们也没法从这梓言片语中窥探到天上人更多的秘密。 ”邢渊的一句逃难可以说颠覆掉以往叶菩提的许多猜测，由此延伸下去，一些事情却能解释通了。 她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其实我觉得逃难的这个解释更合理。” 邢渊也在一旁颔首表示赞同。 不等贺兰明月发问，叶菩提主动解释：“千余年来，人间不是没有人能飞升，最出名的便是风满庭和阴长生，但这两人却都拒绝飞升，选择在人间坐化，以前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只当两人不屑于飞升。” “但是现在想起来……若天上还不如人间，他们为什么要上去？”“正是这样。 ”邢渊点头道：“虽然不知道上面发生什么事情，但如今看来，你这个解释才应该是最近真相的。” 顺着叶菩提的话，贺兰明月分析道：“这么说来，我们可以假设天上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导致人间能飞升的都不愿意飞升，那边的天上人也纷纷下凡自救，但他们下凡的过程都是没有记忆的，而湘君子和他们不同，那是不是说湘君子并不是为自救下凡，他另有目的？破除天命就是他的目的？破除天命就能彻底拯救天上人？” “真聪明。 ”叶菩提夸赞一句。 贺兰明月乐的笑靥如花，不由得有些小骄傲：“可不是嘛。” 很久没有出声的苏步雪笑起来：“你们呀，在这里猜来猜去的，这些都是猜测，不如找一个人问问。” 贺兰明月和叶菩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顾青城？” “对啊。 ”苏步雪笑道：“他既然是这一代的天命，知道的事情肯定比你们多，他现在正巧又在洛阳城，为什么不去问他呢？” 第404章 三人谈 顾青城早已经到洛阳城。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洛阳的行宫内，保护着行宫内的太子殿下。 除过他以外，墨岭剑斋的上代斋主钟离图也住在这里——经历过岳神秀的事情，朝廷方面非常担忧太子的安危，这两人住在这里才能足够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不仅是这两人，邢渊和苏步雪住的地方离行宫也很近，能保证发生意外时他们第一时间赶到。 有着四位谪仙人守护，如今大雍朝的这位太子殿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这一日太子正在和顾青城在湖中小筑下棋，便看到叶菩提、邢渊二人联袂而来。 因着有邢渊在一旁，隐藏在行宫内的大内高手并未阻止两人，再加上顾青城在侧，两人直接落到小筑之内。 叶菩提也是第一次见到大雍的这位太子殿下。 年过四十的他看起来仿佛才三十出头，相貌极佳，坐在位置上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显然他已经从顾青城那里得知叶菩提的身份，并未对她的到来感到惊讶，反而笑道：“叶姑娘驾临洛阳，这天下的谪仙人齐聚于此，倒是很多年没有的胜景了。” 要说对于江湖人齐聚洛阳城，朝廷是不高兴的，但太子却有自己的见解：堵不如疏，既然这些人都要来洛阳城凑热闹，那就干脆由朝廷出面来引导好了。 长生教已经和姜琢玉绑定到一起，届时朝廷完全可以依靠这些人来对付长生教，继而让他们成为对付南干的一颗棋子。 于是在太子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江湖人聚集到洛阳城，高喊着除魔卫道的口号，准备剿灭长生教。 接下来太子要做的便是引导着这些人往长生教所在的南干地盘而去了。 至于对付湘君子、莫山桐等人，依靠的只能是顾青城、叶菩提等人，普通的江湖人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见到邢渊和叶菩提联袂来找顾青城，太子便猜到两人是有事情要和顾青城商谈。 他倒是和外界传闻相似，温文儒雅，颇有仁君风范，寒暄几句便自称还有军机要务处理，离开湖心小筑，将空间留给三人。 顾青城扔下棋子，先是看向邢渊，大笑一声：“邢兄，雪山一别，二十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顾兄谬赞。 ”邢渊在他对面坐下：“你的修为才是越发精湛，怕是连当年的风满庭也不过如此吧。” 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相见，没有火药味，没有争锋相对，宛如两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各自欢喜。 顾青城笑着指一指坐在一旁的叶菩提：“邢兄这可就说错了，我可比不上风满庭，叶姑娘才是真的风满庭第二啊。” 邢渊跟着点头：“确实。” “两位前辈。 ”叶菩提无奈道：“我们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有丫鬟上前为两人倒茶，待到丫鬟离开，顾青城才说道：“我大概能猜到你们两个来的目的。” “哦？顾兄说说看，我们是为何而来？”顾青城指指叶菩提：“当然是叶姑娘的那为谪仙人师兄了。” “若不是他，你我又何须来到此处？”“是啊。 ”邢渊抚膝叹道：“北边战事胶着，若非他和莫山桐、姜琢玉捣乱，我怎么可能抽身南下。” 叶菩提道：“我们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一下前辈。” 说着她把湘君子写给独孤珈蓝的信复述一遍，末了问道：“前辈知道这天命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湘君子是天上人，为什么一定要破天命呢？这个世界真的有天上人吗？还是说存在着一个未知的天庭？” 叶菩提和邢渊本以为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毕竟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们已经逐渐接触一些天上人的事情。 但是出乎两人意料，顾青城摇着头否认道：“没有天庭。” “怎么可能？”邢渊诧异道：“上千年来不乏有天上人下凡，这可都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你的天命，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也不能说是假的。 ”顾青城解释道：“虽然他们自称天上人，但实际天上……” 他指着自己头顶的天空：“没有天庭，什么都没有。” “至于天命，这个确实存在，不过在我看来称呼天命不合适，更应该称呼为诅咒。 ”叶菩提问道：“为什么是诅咒？” 结合脑中苏醒的一些记忆以及最近搜集的的消息，叶菩提本以为自己已经接近真相，却没想到顾青城给出一个和她预想不太一样的答案。 “天命就是天下第一，是用来制约其他武者的，这个也算是诅咒吗？还是说天命不能成为天上人？”叶菩提追问道。 顾青城身为这一代的天命知道的肯定比自己和邢渊更多。 顾青城没有卖关子，温和道：“天命确确实实是人间第一，用来镇压其它谪仙人，说它是诅咒并不是指的生前，而是死后！” 叶菩提两人更好奇了。 顿了顿，顾青城又道：“你们都知道天上人，那么你们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是天生如此，还是后世的人飞升成仙？” “天生如此吧？”邢渊疑惑道：“虽然民间有一些飞升的神话传说，但也只是传说，我们都知道这七百年并没有任何武者和三教中人飞升，便是风满庭和阴长生传闻也是放弃了。” “邢兄猜错了，恰恰相反。 ”顾青城摇头笑道：“所有的天上人都是飞升上去的。” 顾青城的话让叶菩提心念急转：顾青城说天上人都是飞升上去的，但七百年来都不曾听过有人飞升。 难道所谓天上人都是人皇时代飞升的？亦或者……结合顾青城的话，一种猜测出现在她脑海中：“前辈，飞升者莫不是……天命？” 顾青城的目光转向她，温和而宁静，缓缓道：“没错。” “天命者，生前镇压人间谪仙人，死后便会成为天上人，每一代都是如此，你们以为天命的诅咒是无法成为天上人？错了，恰恰相反，天命最大的诅咒就是一定会成为天上人。” “飞升也算诅咒吗？”邢渊问道。 从他的先祖那里得知天上人下凡是为逃难，按照这么理解成为天上人说是诅咒也不为过，但他还是不明这其中的原委。 “是的，成为天上人就是这世间最大的诅咒。 ”顾青城说道：“为什么他们自称天上人而不是仙人呢？因为仙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而天上人不过是被囚禁的怪物，不生不死，不人不鬼。” 不生不死，不人不鬼！这八个字宛如魔咒一般响彻在叶菩提脑海中，让她的脑海为之一痛。 不生不死，不人不鬼……不生不死，不人不鬼……仿佛鬼魅在她耳边呓语，这八个字瞬间占据她的脑海，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恍惚之中她那从昭皇剑中的来的杂乱记忆又清晰一部分： 千丈山巅，白衣女子俯视着大地，那里是一座正在缓缓沉入地下的巨大城市。 这白衣身影很熟悉，正是她之前就见过的昭皇九方有琴。 整座城市死寂沉沉，宛如鬼域，唯有城中心最高的楼上有一道身影。 山巅的白衣女子注视着下方楼上的身影，那身影也注视着她，歇斯底里的声音从他嘴里喊出来，如同野兽绝望的哀嚎。 “不生不死，不人不鬼！” “你好狠心啊！” “你好狠心！” 第405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叶姑娘？”“叶姑娘？”耳畔有呼唤声响起来，叶菩提猛然回神，看到邢渊和顾青城的目光都放在她的身上。 “你怎么了？”邢渊问道。 叶菩提摇摇头：“没什么。” 她暂时还不清楚昭皇剑带给她的记忆是什么情况，是属于原主九方有琴的记忆，还是昭皇剑刺激出的自己前世的记忆？ 可是自己的前世……自己是有前世记忆的啊。 自己的前世绝不是什么昭皇九方有琴，而是来自地球的灵魂。 可是那个九方有琴除过看不清脸，一切看起来和现在的自己都是这么的像啊。 整理一下心情，叶菩提对顾青城道：“前辈，你还是继续说天命的事情吧，天命还有天上人这些事情和湘君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不清楚。 ”顾青城无奈道：“毕竟我还没死，不知道天上人那边的具体情况，所以我也不知道湘君子为什么要破天命，可能是和天上人的诅咒有关吧。” “不过……”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物摆在桌上：“我想很快我们就能知道答案了。” 桌上是一封请柬，叶菩提翻开来看。 请柬是湘君子寄来的，内容也很简单：邀请顾青城腊月初八前往北邙山东三十里聚会。 如今已经十一月，距离腊月初八也不过十几日。 最后叶菩提也没从顾青城那里弄清楚湘君子的目的，不过倒是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秘闻，还有自己的脑海中的记忆也更多一些了。 从顾青城那里告辞，她便和邢渊一同返回别院。 刚刚走进别院，贺兰明月迎面走过来，走上还那这两张金边请柬。 看着这熟悉的请柬，贺兰明月还未开口，叶菩提就问道：“湘君子送来的？” “对。 ”贺兰明月大概是猜到顾青城那边也会收到请柬，所以对叶菩提一眼就猜出并不奇怪，分别把两张请柬递给两人：“邀请你、大师父、师父腊月初八去北邙山相见。” 叶菩提打开请柬，内容和顾青城的请柬相同，不过在末尾加了一句：一切前因后果，腊月初八我将悉数告知。 “你去不去？”贺兰明月将脑袋探过来，几乎要和她脸贴脸，看着请柬说道：“这家伙可不是好人啊，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呢。” “去！”叶菩提没有任何犹豫：“我想这请柬每一个谪仙人都应该收到了，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会走一趟的。”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好吧。 ”贺兰明月也没有继续反对：“九位谪仙人都要去，就算打起架来，即便那个钟离图不帮你，还有我两位师父和顾青城，也是四对四，咱们赢面更大呢。” “未必。 ”邢渊合上请柬，正色道：“对方知道我们的实力，天下前五我们占四席，还敢这么大摇大摆邀请我们，岂能没有万全准备？湘君子、姜琢玉、莫山桐、独孤珈蓝，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同为谪仙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那……要不就不去了？”贺兰明月笑得眼睛眯起来，仿佛一知要偷鸡的小狐狸：“咱们声东击西，他们不是要去北邙山吗？咱们直接去神凰城端他们的老巢，等他们回过神来，哎呀，老家没了，怕不是要直接气死了哦。” 叶菩提和邢渊同时看向她。 “你呀。 ”叶菩提的语气半是宠溺半是无奈：“你别忘了洛阳城外就是北邙山，你去偷人家的家，人家不会偷你的家？太子还在这边呢，还有洛阳离长安也不远。” “咱们要真的这样做，姜琢玉估计做梦都能笑醒了。 ”叶菩提和大雍的皇帝、太子当然没什么交情，但如果这两个人都被姜琢玉、莫山桐干掉了，势必天下大乱，到时候得利最大的是北方兵强马壮的鲜卑，再有姜琢玉接应，说不得就能借此直接南下了。 中原人的内乱她不关心，但她绝不希望异族入主中原。 “也对啊，是我考虑不周了。 ”贺兰明月晃晃脑袋：“看来只有正面硬碰硬了。” 距离腊月初八只剩下十几天，叶菩提也就没有继续追查湘君子、莫山桐等人的下落，静等着腊月初八的到来。 洛阳城热闹依旧，只不过久不见长生教的踪迹，聚集此处的江湖好汉不免容易惹出事端，即便有一众谪仙人、知秋高手存在，这些事情也无法避免。 最终太子殿下并没能成功利用这些江湖人消耗掉长生教的力量，但他让顾青城出面号召众人去往南干境内铲除长生教分舵。 顾青城的面子是何等的大，他的一句话就让洛阳城内聚集的自诩正道侠客的江湖人纷纷响应。 然后又在朝廷有意提供线索的引导下，众多的江湖人踏上去往南干的道路上。 虽然这些人大多都是乌合之众，但架不住人多，而且都会点花拳绣腿，又有着江湖上的各种野路子，一时间也给南干和长生教造成很**烦。 喧闹几个月的洛阳城终于在进入腊月之后安静下来，恢复之前的肃杀气氛——经过江湖人这么一闹，南干自然要混乱一阵，这正是再度进军的好时机，大雍这边自不会错过。 最近也是秣马厉兵，眼见战火就要再度烧起来了。 不过这些军国大事和叶菩提没什么关系，这场战争中她会让一部分碧落天的高手进入南干境内，但主要对付的目标是长生教，其次才是配合燕王府进军。 而且她现在身在洛阳，族中高手远在青州，调度事宜也都交给长老们，并不用她操心。 于是在这段时间，叶菩提格外清闲。 每日里除过修行调息以外就只是陪着贺兰明月闲逛。 说起来两人相识相知这么久，还从未有过如现在一般的清闲日子。 虽然她们曾经畅想过许多未来美好的生活，但现实中总有事情推着两人匆匆忙忙前行，这段时间更是聚少离多。 到的如今，终于能有一段清闲的日子。 除过修行以外，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东都洛阳，这里是大雍除过长安城以外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即便如今成为太子行宫，数十万大军的物资集运点，也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热闹。 两人对这座城都不熟悉，于是这几天她们的身影几乎留在了城中的每一处地方。 每天早晨叶菩提修行完毕，再去叫醒懒在床上的贺兰明月，两人便一同出门，在不远处的街角小摊吃一碗馄饨当作早饭。 之后便是回小院，会手谈几局——不过咱们的贺兰姑娘棋艺实在让人不忍看，即便以叶菩提不算出众的棋艺也可以轻松赢她，几次之后贺兰明月说什么都不愿意和叶菩提下棋了。 更多的时候两人会背着鱼竿，带一壶好酒去往洛水边，寻一个风景优美的僻静无人之处坐到中午。 一壶酒喝完，若是兴致上来，叶菩提抚琴，贺兰明月便会即兴舞一曲。 潇潇琴声，一舞倾城。 至于能不能钓上鱼反而不重要了。 这时候若是到午饭时间，两人便乘兴而归，一路去往洛阳城中最繁华的那条街，寻找一家热闹的酒楼吃午饭，若是有钓上来的鱼，便也让酒店顺手做了下酒。 两人皆是人间绝色，出手又极为阔绰，于是几天时间下来，这条街上所有的酒楼都记下了两人，每到午饭时间所有酒楼的店小二都会站到门口翘首以盼，一旦看到两人的身影从远方走来，便会大声吆喝着自家的招牌菜，希望能印着这两位贵客能赏脸来自己家——这两姑娘可不光自己出手阔绰，似她们这般的绝色美人，去到哪家酒楼，哪家酒楼必定高朋满座。 活财神呐。 两人每天换着酒楼品尝美食，但勿论多么美味的食物贺兰明月总会忍不住吐槽，总觉得不如自家明月楼的好，常常抱怨这里不是长安，不然就能带着叶菩提尝到真正的人间美味，喝到极品的花雕酒。 吃过午饭两人会漫步在宽阔的街道上，听着小贩的吆喝，穿梭在一家家店铺之中。 这个时候贺兰明月就会露出自己小奸商的原型，一一对比货品价格，算计着要是换做她自己该如何才能挣更多银子。 一直逛街到夕阳西下，两人才会回家，路上细数着这一天的趣事。 夜色降临后两人倒是不出门了——洛阳城是有宵禁的。 不过她们也不会闲着，贺兰明月总会找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或是拉着叶菩提、师父师娘打几圈马吊，或是拉着叶菩提钻进厨房做一些糕点，或者让叶菩提讲一些类似海贼王之类的故事。 十几天的时间对于两人来说是自出生到现在最快乐的时光，也是她们认识之后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然后腊月初八到了。 第406章 北邙山巅 腊月初八，洛阳小雪。 薄雪铺满大街小巷，脚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连串的脚印从小巷子延伸到城外。 叶菩提、贺兰明月相伴而行，在她们身前是邢渊、苏步雪、顾青城三位谪仙人。 “一定要小心行事啊。 ”贺兰明月低声嘱咐着。 “放心吧。 ”叶菩提安慰道：“我们四人都是谪仙人，只要不想死，谁能拦下我们？我们也不是冲动之人，不会贸然行事。” “终归是有些不放心啊。 ”贺兰明月皱眉道：“眼下的情况，他们最大的危机不应该是对付大雍朝廷吗？为什么还要邀请你们去北邙山，就算想要调虎离山，去刺杀太子，也不应该是北邙山啊，这距离太近，他们根本没机会啊，想不明白啊。” “那就不想了。 ”叶菩提笑道：“等我们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贺兰明月还是不开心：“可是你们不带我去啊，我不知道啊。” “都是谪仙人，你去干嘛？万一打起来，我们还要分心照顾你，岂不是给对方有机可趁？”“唉，我要也是谪仙人就好了。 ”甩甩头贺兰明月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出脑海，看向前方的四人：“你们都要平安回来啊。” 苏步雪笑着抚摸她的发梢：“傻丫头，这里可是四位谪仙人，这世间还有人能留下我们吗？” 贺兰明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丧气的话，点头道：“我是相信你们的，还有二十多天就要过年了，希望今年我们能一起过年。” 眼前的这四人不仅是名动天下的谪仙人，更是她在这世间最近亲的四人了，每一个对她都很重要。 明知道这四人联手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可她心里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她只能一遍遍嘱咐他们注意安全，平安归来。 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嘱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时间推移，风雪中进出城的人逐渐增多，几人站在路边颇为扎眼，顾青城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过去吧。” 叶菩提点点头，转身对贺兰明月道：“雪越来越大了，你回去吧。” 说着帮贺兰明月戴上狐裘披风上的兜帽，又拂去她肩头的雪花。 “等我回来，明天我们去吃凤祥楼的玉露团。 ”“好。 ”贺兰明月笑道：“上次没吃到，我还觉得遗憾呢，也不知道和明月楼的比味道怎么样。” “肯定是明月楼的味道更好。 ”叶菩提想也不想便说道：“论起吃，你绝对是谪仙人境界的，明月楼的手艺怎么会差了呢？” 贺兰明月笑得很开心，挥着手道：“早去早回啊。” ……雪中的北邙山人迹罕至，叶菩提四人踏雪而来，踩碎这里的宁静。 “是这里吧？”站在某山巅，苏步雪如此问道。 “没错了。 ”顾青城颔首道：“请柬上说的就是这里。” 叶菩提环顾四周，极目远眺能看到远方笼罩在风雪中的洛阳城，近处是大片只剩下光秃秃树干的森林，不大的山巅上只有他们四人。 “看来我们来早了。 ”叶菩提说道。 “不早，不早。 ”邢渊笑着摇头，抬手指向远方：“那边不是来了吗？” 叶菩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方有人踏空而来，却不是湘君子等人，而是钟离图。 与上次相见比起来，钟离图仿佛又苍老十多岁，若非是踏空而来，走在大街上就更象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他落在四人身侧，目光从四人身上一一扫过，在越过叶菩提身影时微微一顿：“你的修为又有进步了。” 语气半是欣慰半是心酸。 对于他和叶菩提的关系，在场三人都是心知肚明，不过都没有提及，邢渊主动开口道：“我们都有不得不来的理由，你呢？湘君子用什么理由请动你的？” “观沧海在长生教主手中。 ”钟离图淡然道：“宗门传承之物，我自然是要拿回来的。” “长生教主真的是……莫山桐？”苏步雪好奇问道。 对于长生教主的身份，众人已经推测的八九不离十，但还是缺少一锤定音的确定。 “是的。 ”钟离图的语气非常笃定：“长生教主确实就是红莲教最后一任教主莫山桐，事实上我师父曾和他交过手，当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是在和高白玉交手后才得知，只是那时莫山桐又已经消声觅迹十多年，不知道躲藏到什么地方了。” 话音落下，在场五人的目光同时往南方看去。 苏步雪低声道：“来了。” 破空声传来，远方的天空四人踏空而来，片刻便至。 四人同时落地，站在叶菩提五人的不远处。 依然带着面具的长生教主、一身黑袍的湘君子、青色儒衫的姜琢玉以及一脸苦相的独孤珈蓝。 这四人中除过独孤珈蓝是叶菩提第一次，其余三人都不算陌生。 不过她之前杀死独孤珈蓝的次子，两人之间也是有大仇恨的，因此独孤珈蓝看向的眼神并不友善。 “诸位都是守信之人。 ”湘君子主动道：“能如约前来，我非常开心。” “既然我们都如约前来，你也该告诉我们邀请这么多人前来有什么事情吧？”苏步雪道：“总不至于是让我们在雪天登高望远，欣赏洛阳城的美景吧？” “天后稍安勿躁。 ”湘君子声音平和道：“今日邀请至此，是想要诸位帮我一个小忙。” “那又是什么样的忙值得九位谪仙人一起出手？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帮你？”湘君子指着山脚下问道：“诸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北邙山。 ”顾青城淡然道：“你说的这件事和北邙山有关？” 湘君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里是北邙山，但不仅仅是北邙山。 ”他指着山脚下大片的森林道：“这里曾经有一座城。” 邢渊问道：“什么城？” “诸位猜不到吗？还是不愿意相信？”“是朝歌城吧？”叶菩提突然出声：“长生教主苦心孤诣寻找地图，抢夺四圣器，这背后都有你的影子吧？你们最终的目的就是这座朝歌城？” “没错啊。 ”湘君子长长叹一声，目光转向叶菩提，然后又转向她手中的昭皇剑，目光复杂。 自他来到这里，这对师兄妹是第一次面对面看向对方。 “其实……”湘君子笑一下：“那条小泥鳅被你宰了吧？” 叶菩提没有说话，湘君子却好似笃定她确实能干掉那条龙一样，继续道：“那条小泥鳅既然已经死了，碧落印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真相。 ”叶菩提冷声道：“我想要知道你和长生教勾结的目的，还想知道我父亲的死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不待湘君子回答，站在他背后的独孤珈蓝站出来，道：“我们来这里不是为听你们碧落天家事的。” 他的声音不高，但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这是他身为鲜卑国师，身居高位多年养成的气势。 “也是啊。 ”湘君子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长生教主：“莫兄，把东西拿出来吧。” 长生教主没有说话，一抖衣袖，几样东西便从他袖中飞出来。 碧落印、山河鼎、玄冥镜、玉皇尺。 四大秘境的圣器悉数出现在他身前，巴掌大小的东西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但这些却是在场几人必来的理由。 湘君子微微一躬身，道：“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用这四圣器打开通往朝歌城的道路。”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苏步雪斥道：“朝歌城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毁于一旦，如何还有道路？莫不是四圣器还能让我等回到千年前？” “朝歌城并未毁灭。 ”之前一直未曾说话的长生教主开口：“只不过被封印了，想要打开通道就必须要用到四圣器。” “而催动四圣器需要九位谪仙人合力，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邀请诸位前来的原因了。” “我们为什么要帮你们？”邢渊反问道。 这不仅是他的疑惑，也是叶菩提等人的疑惑，湘君子等人凭什么笃定他们会出手相助呢。 长生教主指着自己的脚下：“这里是地脉汇集之地，当年正是借助地脉之力才能封印朝歌城。” “若几位不愿出手，合我们四人之力也可以用四圣器打开，只是那时我们控不住地脉反噬，洛阳城方圆百里都会塌陷，洛阳城以及附近共计百万百姓，还有集结在城外的十多万大军都会瞬间被吞噬。 ”“这可是一百多万条鲜活的生命，诸位都是武榜上的高人，是无数人心目中的神仙，就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因为你们而死吗？”长生教主的话让叶菩提五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之前一直云淡风轻的顾青城也沉声道：“你在威胁我们？” 第407章 朝歌城（上） “是啊。 ”长生教主语气很轻，但疯狂的意味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你们可以选择无视，但这百万生命也会因为你们而死，而且天下人一定会知道他们是因为你们而死。” “鬼话连篇！”邢渊罕见发怒，道：“你觉得我们几人会眼睁睁看着你们破坏地脉吗？” “是，我们四人联手在你们五人手中讨不到便宜，但我们想走你们也拦不住吧？”长生教主的声音带着笑意：“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若诸位真的要动手，那我们四人只能暂避锋芒了，不过之后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 “而诸位只要帮我们打通道印，我们便会兑现之前的承诺，归还墨岭剑斋的观沧海，归还四大秘境的圣器，解除顾先生身上的天命诅咒。 ”“还真是卑鄙无耻啊。 ”顾青城叹息道：“那我能否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定要打开朝歌城，是能帮你们长生教争霸天下，还是帮姜琢玉恢复南干。” 在场五人，叶菩提硬下心肠或许可以不管洛阳城百万黎民的生死，但其余四人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何况叶菩提也做不到无视这么多人的死亡。 所以长生教主的威胁虽然很卑鄙，但对几人并非无效。 “我们几人的目的并不相同。 ”长生教主解释道：“我对争霸天下早已经没有兴趣，只是想……再见故人一面。”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颤抖起来，微微有些悲凉。 几人并不知道他与蓝画楼的故事，仅是叶菩提知晓一些皮毛，因此根本不懂他语气中的悲凉是什么意思。 “那你呢？”说话的是叶菩提，她是对着湘君子问出这句话。 “你想知道吗？”湘君子看向她：“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叶菩提没有说话，湘君子笑道：“真相都在朝歌城，菩提，你的选择是什么？” 握紧昭皇剑，叶菩提的手指在冰冷的剑鞘上摩擦，一片片雪花落在她肩头、发梢，然后融化成水。 接着湘君子听到她比冰雪更冷的声音：“那就打开吧。” 湘君子又把目光转向其他四人：“几位，你们的选择呢？” 苏步雪道：“我们还有其他路可以选吗？” “似乎……并没有。 ”“那就，打开吧。 ”“且慢！”顾青城突然出声，目光灼灼看向湘君子：“我们怎么知道打开之后，洛阳城会不会被地脉反噬呢？若是我们打开，依然会被地脉反噬，导致整座洛阳城塌陷，我们又为什么要帮你们？” “不会的。 ”湘君子轻声道：“这是昭皇一手修建并亲手封印的，我们只是打开一条进入朝歌城的通道，不会破坏封印，也就不会引动地脉。” “但若是没有足够力量，四圣器无法发挥全力，也就无法压制地脉的反噬，这样才会让洛阳城陷落。 ”“进入朝歌城，顾剑神便能摆脱天命的束缚，这不正是你一直希望的事情吗？”顾青城冷声道：“天命不过你们这些天上人搞出来的把戏，我并不在乎能否破去，不过……我确实非常讨厌天上人，也不想死后变成天上人！” 说着他看向长生教主手中的四圣器：“我们该怎么做？” ……北邙山中，叶菩提与顾青城站在正东方向，手托碧落印； 邢渊与苏步雪站在正西位置，手托山河鼎； 独孤珈蓝与长生教主在正北位置，手托玉皇尺； 钟离图与姜琢玉在正南位置，手托玄冥镜。 八个人都把内力源源不断输入圣器之中，圣器散发着氤氲光芒，连接着正中央的湘君子。 准备来说应该是他手中完整的古九州地图。 随着四圣器源源不断输入力量，地图之上代表着山川河流的线条漂浮起来，在半空交错起伏，逐渐勾勒出一座城市的虚影。 古朴的城市虚影很快便扩大开来，宛如浪潮一般席卷大半座北邙山，也将身在其中的九人一并淹没。 很快大雾开始弥漫，包裹着众人，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天空阴沉下来，浓密的乌云遮蔽一切，身在迷雾中的众人如同来到幽暗的冥界，身边只有微弱的光芒。 原本散发着光芒的四圣器也逐渐暗淡下来。 身在迷雾中的叶菩提抬起头，喃喃道：“雪停了。” 顾青城皱眉道：“周围很安静，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 “是的。 ”叶菩提赞同道。 以他们两人谪仙人的修为竟然感受不到百丈外的其他人，这是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她环顾四周：“这里应该就是朝歌城了吧？” 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在山巅的林木中，而是处在一处高高的祭坛之上。 祭坛全部是用石头筑成，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岁月，但依然坚固。 而在这祭坛的四周是弥漫着的雾气，透过雾气隐约能看到隐藏在后面的城墙和街道。 这是一座古城，不难判断应该就是传闻中的朝歌城。 只是传闻中朝歌城是人皇之都，但如今他们身在的地方却安静如冥界，感受不到一丝生的气息，空空荡荡。 “我还以为所谓的通道会是山洞之类。 ”顾青城突然笑起来：“原来并不是这样啊。” 叶菩提却没有心情开玩笑，沉声道：“这里太安静，也太死寂，不知道其他人都是什么情况。” “应该也是在朝歌城的某个地方吧。 ”顾青城推测道：“只是不知道湘君子为什么要来这里。” “或许那边有答案。 ”叶菩提指着城中某一处地方说道。 顾青城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叶菩提指的地方被迷雾包裹着，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在那迷雾高处闪烁着光芒，宛如大海中的灯塔，给迷途的旅人指引前进的方向。 那里是迷雾中唯一有光芒的地方。 “过去看看。 ”顾青城说道。 “好。 ”说着两人也不再遮掩实力，直接御风而起，朝着光芒闪烁的地方飞去。 半空中叶菩提不住往下看去，虽然有雾气的遮挡，但是依稀能看到下面错落有致的城市布局，每一处都是精心规划过。 这里以前一定是一座繁华的城市。 但是现在这里只有空荡和寂静，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不仅如此，还有那头顶的乌云，仿佛是亘古永存一般，没有任何的涌动，好似下一秒就能压下来，摧毁这里的一切。 城市并不算大，两人片刻便接近到光芒闪烁的地方。 这里是城中的中央，一座九层阁楼拔地而起，那光芒便是来自这楼顶的一颗硕大明珠。 在九层楼的最高处的檐角矗立着一道身影。 湘君子仰天看着上方厚重的乌云，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叶菩提与顾青城来到身边他也没有收回目光。 “你知道吗，这样的天空，我曾经连续看过六百年。” “这里没有生命，没有鲜花，没有流水，什么都没有，安静到让人心慌，这里就是地狱啊。” 第408章 朝歌城（中） 他的声音空洞洞，如有幽魂在梦呓。 他并没有直接对叶菩提说话，但叶菩提知道他这些话都是对自己说的。 她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了吧？” 湘君子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叶菩提道：“这里就是朝歌城，曾经的人皇之都，世间最繁华的地方，但如今它只是一个鬼域。” “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飘渺，仿佛是要把叶菩提拉入很久远的以前。 “这座朝歌城是昭皇修建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亲手规划出来的，曾经它是人族的骄傲。” “但是后来昭皇亲手埋葬了这里的一切，亲手让它变成如今的地狱。” “她为什么这么做？”叶菩提问道。 湘君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一跃来到地面，叶菩提与顾青城也跟着落下来。 这里是一处宽阔的广场，铺着坚硬的石头，地面很干净，但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传来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三人前脚落下来，又有几道身影紧随其后。 正是邢渊、苏步雪等人，同为谪仙人，他们的速度并不比叶菩提慢多少。 “你说的东西在哪里？”最先开口的是长生教主，语气中带着质问。 “在那边。 ”湘君子指着某处道。 他手指的地方是一口井，井口堆砌成八角，看起来和普通的水井也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水晶，长生教主的声音陡然高昂：“这是一口井！我怎么搬走它！” “难道你在骗我？”湘君子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其他人：“那口井可以显出人的前世，你们不想去看看吗？看看自己的前世到底是什么人。” 邢渊摇头：“我只问今生，不管前世。” 旁边的苏步雪没有说话，但挽上他的手臂，表明自己是和丈夫一样的选择。 钟离图则是喟叹道：“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知道不知道前世还有什么意义。” 独孤珈蓝更干脆：“没兴趣。” 湘君子的目光又转向姜琢玉：“太子殿下呢，就不好奇自己的前生吗？” “这真的能让人记起前世的一切吗？”姜琢玉笑起来：“我倒是想知道我前世是什么样的人，今生又为什么会投胎到帝王家。” 说着同样来到水井边，也不去看身旁怒气正在积攒的长生教主，伸头朝着水井中看去。 只一眼，叶菩提便注意到姜琢玉宛如被人施展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难道说这口井真的如湘君子所说的那样可以让人看到自己的前世？ 她也有些好奇，想要去井中看一看，看是否会显示出自己前世在地球的景象。 但是湘君子并没有问两人，而是说道：“这里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其他正在沉睡的人，我想他们也一定愿意见一见你们这些人间的新谪仙人。” 说着他手指朝着封闭的九层楼一点。 一缕气劲撞击在九层楼上，碰到一层看不见的墙壁，荡漾开一层层的涟漪。 嘭嘭嘭！九层楼所有的门同时敞开，一缕缕阴风从门内传来，冰寒刺骨。 唰唰唰，几道黑影同时从门内跃出，来到广场上。 看到出现的这几人，在场的众人脸色同时剧变，便是叶菩提也不例外。 九层楼中一共出现十一人，有的人装束是几百年前大秦时代流行，有的人装束又是大虞朝时流行，甚至还有人穿着如今流行的宽袍大袖。 只是不同于常人，这十一人每个人都是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浑身散发着死气，仿佛是一具具的行尸走肉。 但他们的眼珠还能转动，显然并非是失去灵智的行尸走肉。 在这十一人之中叶菩提看到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面容英俊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看向叶菩提的眼神却是非常的温柔。 叶寻！叶菩提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早已经去世的父亲叶寻！“怎么会这样？”她的语气有些颤抖，第一次感觉到内心是如此的愤怒：“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叶菩提感到震惊，其余人脸上也是同样的表情。 邢渊和苏步雪对着其中一人行礼，口称师祖。 这便是不夜城上上一代的城主，邢渊口中那为逃难下凡的天上人了。 同样行礼的还有钟离图，因为在他面前的是墨岭剑斋上代掌门，曾经的天下第一桓剑通。 湘君子指着出现的十一人介绍道：“他们的名字你们应该都听说过。” “芈冉，曾经的大秦左庶长，与风满庭同一时代的人物。 ”“安道郁，太平教的创始人，也就是莫山桐的祖师爷。 ”“独孤幽怀，摘星楼最出类拔萃的楼主。 ”“方天青，三百年前的天下第一。 ”“……”这十一个人都是属于他们那个时代最璀璨的武道宗师，每一位的大名在后世都是如雷贯耳。 但任谁也想不到这些厉害的谪仙人死后竟会来到这里，变成眼下这副模样。 湘君子一个个的介绍着。 “桓剑通，墨岭剑斋上一代斋主。 ”“叶寻，碧落天曾经的天主……”说着他抬头看向顾青城：“顾剑神，你很幸运，本来如今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你，而不是叶寻，不过……七百年前你能逃得一劫，如今再逃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后他指向十一人中的最后一人：“这个是……我的徒弟高白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青城问道：“这些人是死是活？难道他们曾经都是天命，不对！” 他的目光在十一人身上来回徘徊：“据我所知，这里面芈冉、高白玉、叶寻都不是天命者，他们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啊，他们是活死人啊。 ”湘君子大笑道：“只有当头顶的乌云消散时，他们才能有片刻的自由。” “但同时伴随的则是对于深入灵魂的折磨。 ”“肉体与灵魂的自由，他们只能得其一，永远不能入轮回，永远都只能沉沦在这里，不人不鬼！”“原本来到这里的应该都是天命者，但事情总会有意外，七百年前的风满庭太强大，强大到可以躲避开这里的诅咒，所以代替他来到这里的便是天下第二的芈冉，而叶寻则是代替你来到的这里……你，七百年前的风满庭，如今的顾青城，你是这千年来唯一逃脱诅咒之人，便是阴长生，若不是你插手，也是插翅难逃，至于高白玉和桓剑通，他们是少有的棋逢对手，难说谁更强大，所以就只能一起来到这里了。 ”“在这里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逃出去，逃到人间，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只要这里的诅咒不除，这里的封印不解，就算他们侥幸逃到人间又能如何？寿终正寝之后依然要回到这里接受这无尽的折磨啊。 ”风满庭？ 顾青城有过片刻失神，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诅咒啊。” “这诅咒是谁立下的？”叶菩提开口道：“能才能破除？” 相比其他人，她看到父亲时心绪更加激荡，之前的一幕幕浮现在心头。 如果真如湘君子所说，如今的叶寻变成活死人，无时无刻都在遭受着煎熬，作为女儿的她又怎么忍心见到父亲受苦。 “破除诅咒？”湘君子大笑：“你知道这里的诅咒是谁立下的吗？昭皇！昭皇九方有琴！她的修为冠绝古今，用整座朝歌城十万百姓的性命为灵引，立下这让人不生不死，不人不鬼的诅咒，再借助北邙山地脉，用自己绝世的修为将整座朝歌城沉入地下，四把能开启封印的钥匙更是被她分散到天涯海角，你觉得这样的诅咒该怎么解除？” 他的一席话听的众人目瞪口呆。 姜琢玉喃喃自语道：“传闻昭皇乃是一位仁爱之君，帮助柏皇平定天下，战功昭著，又主持修建朝歌城，留名青史，而后更是传下无数道统，当今天下武道传承追本溯源几乎都和她有关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以十万百姓的性命来立下这个诅咒呢？” 湘君子嘴角浮起一抹不屑的笑容，讥讽道：“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不是吗？她是胜者，自然可以随意涂抹真相，将一切掩盖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叶菩提问道：“那她又为什么这么做呢？” 或许历史上的昭皇并不是如传说那般完美，亦或许她真的如湘君子所说是一个泯灭人性之人。 但内心深处叶菩提并不愿意相信这种说话，因为她脑海中有着关于那个神秘白衣女子的一些记忆。 从那些记忆中可以窥见那白衣女子绝非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恶人。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湘君子指着她，一改之前的平静，声音极度冷漠：“要问问你自己当年为什么要亲手将整座朝歌城沉入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心中已经有过一些猜测，但叶菩提还是被他的话惊到。 不仅是她自己，湘君子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叶姑娘是……昭皇？”姜琢玉试探着问道。 第409章 朝歌城（下） “对啊。 ”湘君子冷笑道：“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强悍的武道天赋？这样的天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吗？千余年来能在二十岁成就谪仙人境界的仅有两人，一人是风满庭，一人是昭皇九方有琴。” “风满庭侥幸逃脱诅咒，转世成为顾青城，同样不到三十岁便成为天下第一，昭皇九方有琴却不知道是何故，直到如今才再度轮回，转世成为碧落天的叶菩提，二十岁便能问鼎谪仙人之境。 ”听完湘君子的话，顾青城突然脚步一动来到古井边，伸头朝着井中看去，同样也如姜琢玉一般愣住。 只是他愣住的时间很短暂，回过神后眼神复杂的看向湘君子。 “你说的没错，我前世确实是风满庭。 ”顾青城的声音也不由得轻起来：“那么叶姑娘确实是昭皇？” “七百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那时我未曾猜出你的身份，现在却能猜到一些……柏皇，九方有琴一生最得意的弟子，尽得她所有真传之人，对吗？”事到如今，湘君子的身份已经不难猜测，即便顾青城没有一语道破，叶菩提等人也能猜的差不多。 若非是柏皇，又如何能得知如此多的秘闻，甚至连九方有琴用十万人的性命弄出来的诅咒的一清二楚。 “柏皇……”对这个称呼，湘君子似乎有些追忆：“已经一千三百年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久到我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是皇者，久到我以为自己会永远成为游荡在地狱的幽灵啊。” “那么昭皇的这个诅咒又是针对谁的呢？”顾青城发问：“总不至于是针对后世这些谪仙人的吧？而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这个诅咒是针对你的，对吗？” “对啊，若非这该死的诅咒，我早该在轮回中忘记一切。 ”湘君子的状态逐渐疯狂起来，不复之前的温文儒雅：“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死亡吗？可是我做不到，即便我能转世，可是我的转世之身没有能活过四十岁的，无论有多高强的修为，只要我还不能超越九方有琴，四十岁时我必然会被诅咒牵引回到这里，日日夜夜遭受着肉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 “每次回到这里，我下次想要轮回的时间就要增加，从最初的十年到如今的百年，这样下去终究有一日我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再无一丝一毫逃出去的希望。 ”“我最敬爱，最崇拜的师父，她亲手对我施展下这样恶毒的诅咒，让我永生永世都无法摆脱！”“你们能明白那种痛苦吗？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她亲手将你埋葬进地狱！”“我不甘心啊。 ”“所以我利用这里的力量创造出天命者，每一位天命者来到这里都能替我分担一部分诅咒，我以为只要天命者足够多，终究有一日可以彻底消化掉这个诅咒。 ”“但是我太天真了，太天真了……我的师父，她是千古最强者啊，她能算尽一切，又怎么会留下这样的漏洞？随着越来越多的天命者到来，我发现诅咒并没有变得薄弱，反而是因为受诅咒的人越来越多，它的力量越来越强。 ”“每一个天命者到来都会为这个诅咒添加一份力量，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破除天命的原因！”湘君子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其他人也都是安静听完。 最后顾青城说道：“所以你们之前所说这里的封印会被破除，让整座洛阳城陷落其实是在说谎，对吧？为的是帮你们打开通道，对吧？” “没有骗你们。 ”湘君子摇头道：“封印是无法破除，但若没有你们帮助，这里的诅咒就会蔓延到洛阳城，届时百万人都会变成活死人。” “那样加在你身上的诅咒也会强大百万倍对吧？”“不仅是我，还有你们。 ”湘君子指着顾青城几人道：“你们朝歌城陷落之后唯一来到这里的活人，你们都是谪仙人，短时间内没有事情，但长时间滞留，你们最终也会变成他们。” 说着他指了指背后的十一人。 “若是百万人同时被诅咒，这样叠加起来的诅咒力量，便是你们也无法抵挡，会在瞬间被诅咒化为活死人。 ”“甚至这里的诅咒会因为力量太过强大而冲破地脉，蔓延到神州，届时整座天下都会变成如这里一般的鬼域！”顾青城、邢渊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都是名动天下的大侠，心中自有一股凛然正气，当然是不愿意看到整座神州大地化为只有行尸走肉的鬼域。 “绝无可能！”邢渊怒道：“便是拼尽我等性命，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武神大可放心，你们乖乖和我们配合，我所说的那种恐怖景象自然不会发生了，不过这里毕竟不是生人能久留的地方，诸位便是谪仙人，长久留在这里，也只会落得成为一个活死人的下场。 ”“若诸位想要离开这里，还请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破除这里的诅咒。 ”湘君子微微欠身：“若是以往，破除诅咒自然是无稽之谈，但如今昭皇的转世就在这里，以她的性命为灵引，我等自然可以破除这里的诅咒。” “届时诸位不但能回到人间，还能得到我之前所承诺的一切。 ”“同意！”“反对！”几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来。 说同意的是独孤珈蓝、莫山桐、姜琢玉三人，说反对的则是顾青城、邢渊夫妇以及钟离图四人。 “你们没有拒绝的资格！”湘君子的脸色突然又阴沉下来：“我随时可以引动这里的阴气，让它们覆盖整座洛阳城，届时整座洛阳城都会化作人间地狱，你们这些大侠真的愿意看懂这一幕吗？” “我并不愿意这么做，因为这样会让我身上的诅咒增加百万倍，会造成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后果，但……九方有琴的转世实在太难寻找，我不知道错过这次机会，是否还能找到她，所以请诸位务必要答应啊，毕竟那是百万人的性命。 ”“其实还有一条路。 ”顾青城握住手中的剑：“彻底干掉你！我们五人和你们四人在这个地方打一场生死之战，这里你们总不至于还有地方逃吧？” “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湘君子指指背后的一群活死人：“他们虽然遭受诅咒，但终究还能发挥出大半实力，而且他们都受到我的控制，所以不是你们五人对付我们四人，而是你们五人联手对付我们十五人，你觉得有几分胜算？而且我们这些活死人是不死的啊。” “我们曾无数次想要死亡，但因为这个该死的诅咒，我们永远也死不掉啊。 ”“一个人的性命和一百万人的性命，哪一个重要？诸位心里应该有数吧？”顾青城四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私心来说，叶菩提对他们更重要，但从天下来说，她一人的性命和百万人比起来似乎又是那么微不足道，即便是谪仙人也是一样。 即便她是昭皇转世，但她毕竟不是昭皇，一人之力自然不可能抵挡十九位谪仙人的联手。 可真的要下杀手吗？ 钟离图做不到，因为这是他女儿唯一的血脉。 邢渊和苏步雪也做不到，因为他们答应贺兰明月要平安带着叶菩提回来。 顾青城则是左右为难。 他非常欣赏叶菩提，甚至有因为忘年之交的意思，大概是千余年来只有叶菩提一人在武道上的天赋可以碾压他，让他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但身为这世间第一高手，第一的大侠，他也不可能坐视洛阳城就此沦陷。 更何况洛阳城如今还是太子的行宫，是前线大军的粮草集结点。 便是在几人骑虎难下时，旁边突然传来叶菩提清冷的声音：“徒儿啊，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的……狠毒啊。” “我当年将你关在这里，是让你反思自己的过错，但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长进。 ”“是我管教不严啊。 ”随着声音，叶菩提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站到了湘君子的对立面。 原来之前趁着众人都在听湘君子讲述诅咒的时间，叶菩提独自一人来到了井边，从井中看到了一切。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冥冥中似乎有声音在呼唤她这么做，告诉她只有看到前世，她才能破开眼前的局面。 于是脑海中零碎的记忆因此而串联起来，最终让她回忆起一切的因果由来。 听着叶菩提口称徒儿，湘君子微微一愣，凝神朝着叶菩提看去。 此时叶菩提的相貌不变，但原本清冷的气质之中多出几分威严。 不由得，他将眼前的叶菩提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起来，恍惚间他仿佛跨越千年的时间，看到那曾让自己又敬又怕的身影。 但这样的失神也只是片刻，很快他就恢复正常——千余年的时光，千余年的诅咒折磨早已经让他失去对师父的敬爱。 只见他微微躬身，平举双手对着叶菩提行一礼，笑道：“师父，一千三百年不见，一切安好否？徒儿可是对你想念的紧啊。”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字字带着对叶菩提的仇恨。 “好得很呢。 ”叶菩提淡然道：“我甚至还有心情去另外一个世界游玩了一圈，见识了许多这个世界不曾有过的趣事，不过这些徒儿你大概永远是看不到了。” “叶姑娘，你……记起前世的事情了？”旁边的苏步雪试探着问道。 叶菩提点点头：“那口井名为忆三生，是我从轮回中偷出来的，可以让人看到自己之前的三生。” “那你为什么要立下这样的诅咒？”“为了镇压湘君子啊。 ”叶菩提笑道：“他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不过他虽然说了一些事情，但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出来。 ”“我就给你们说一说这个不太一样的故事。 ”她单手背在身后，在广场上不停踱步：“一千三百年前，神州大地上战火绵延不绝，百姓流离失所。” “那时的我已经是修为有成，有心救世人，但身为女子，根本没有号召力，无奈我千辛万苦寻找到人皇散落在人间的唯一血脉收为徒弟，传授他武功、谋略、兵法、理政。 ”“我用了十五年时间，将他培养成一位合格的统治者，然后又用十年时间助他平定天下。 ”“我本以为这样就能天下太平，遂生出归隐之心。 ”“但我的这位好徒弟啊，并不愿意我就这样归隐，他甚至表示愿意共分皇位，硬生生给我按上一个昭皇的名号。 ”“皇位于我如浮云，但我的徒弟却恳求我最后一次帮他，帮他修筑一座世间最繁华的的都城。 ”“我答应了，这就是后来我亲手主持修建的朝歌城。 ”“修筑完朝歌城我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贵为人皇的他会在这座城中治理万民，四海宾服。 ”“之后我便隐居南海，与鲛人为邻，并收了四位徒弟，传承毕生武学。 ”“但数年之后我再度踏上神州，所见所闻却让我大吃一惊。 ”“原来权力真的可以腐化一个人，不过几年时间，曾经意气风发的皇者就沦为只会享受的暴君。 ”“我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徒弟，如今却变成一个贪得无厌，只会用暴政欺压百姓的昏君，他变成我曾经最厌恶的人。 ”“更过分的是他诳骗我帮他修筑朝歌城，根本不是为了治理天下，而是为了自己的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曾不止一次告诉过他这个世界上没有长生不死，修为强大如我也只能延缓死亡，而无法避免。 ”“但是我的徒弟并不相信，他见我古稀之岁仍面如少女就笃定我已经可以长生，只是不愿意将长生之法告诉他。 ”“他求我修筑朝歌城，又发动天下百姓为他搜寻奇物，便是相信谗言，认为可以借助朝歌城下方的地脉一举成仙，成为长生不老之人，永享万世江山。 ”“简直可笑！”说到此处，叶菩提声音陡然提高几分。 “为了所谓的成仙大典，他竟然残忍到亲手葬送朝歌城十万百姓的性命！”“待我赶到时，朝歌城便已经化作修罗地狱，再无往日的繁华。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倾尽一身之力要将朝歌城封印在这里的原因！”“十万人啊，皆因暴君而死，他要长生，那我便成全他！”“让他永远和这十万百姓为伴！”说着她将目光集中在湘君子身上：“你以为你侥幸能逃出这里，去人间几十年是我的诅咒不够强大吗？你错了，并不是，这本就是诅咒的一部分，是我有意而为之，每过一段时间，诅咒松动，你就可以逃去人间，去见识人间的美好，去看曾经属于自己的天下如今被他人享用。” “但是最终你还是会回到这里，因为只有这样对比，才能让你更加痛苦，不是吗？”“当然，我还是有点小瞧你了，毕竟是我一手教出来，我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借助地脉寻找天命，让别人来分担你的痛苦，可惜你也有点小瞧为师的手段了，这么容易让钻取漏洞，我怎么配当你的师父呢？”“不生不死，不人不鬼，永恒沉沦，永受折磨，这就是你最终的宿命，不要再妄想逃避了！”“不可能，绝不可能！”湘君子也愤怒起来，咆哮起来：“一千三百年了，我已经受够这里的折磨，我一定会逃出去！一定会！” “而你！”他指着叶菩提，疯狂叫嚣道：“你会代替我，你会被永远诅咒，我要让你也尝尝这种不生不死，不人不鬼的酷刑！” 压抑千年的仇恨被点燃，湘君子已经逐渐癫狂：“你恢复记忆又如何？你的实力又能恢复几分？即便你能恢复全部实力又如何？一千三百年，我早已经和朝歌城融为一体，在这里……我是天下无敌的！” “我用了一千三百年才做到今日的一切，才让你来到这里，又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离开？”说着他突然抬起双手，一双大袖无风自动，接着原本平静的朝歌城突然风起云涌，阴风肆虐，原本一团团的迷雾突然滚动起来，在那迷雾中传来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仿佛有索命的厉鬼隐藏在里面。 “我是这里的皇！”“这里没有人可以忤逆我的意志！”湘君子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叫起来。 他身上的气势也在节节攀登，恐怖的压迫力从他身上延伸开来，压迫的谪仙人们都不住皱眉。 叶菩提皱起眉头：“不好，他想要释放这里的阴气。” “什么！”顾青城等人同时惊讶出声：“洛阳城会有危险吗？” “是的，要是让他释放出这里所有的阴气，洛阳城确实也会陷入诅咒。 ”“这里曾经可是有过十万冤魂呢。 ”“怎么办？”顾青城焦急问道：“能不能干掉他？” “不行，在这里即便杀死他，很快他也会从其他阴气中重生，这是诅咒。 ”顾青城虽然是天下第一，但面对眼下的事情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求助叶菩提——在这里的诅咒下，湘君子是不死不灭的怪物，他也消灭不掉，唯有询问曾经封印湘君子的叶菩提是否还能有办法。 “不过办法还有的。 ”叶菩提说道：“毕竟这个牢笼是我打造的。” “我们该怎么做？”“不是我们，是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叶菩提突然走到邢渊夫妇面前，道：“两位前辈，帮我给明月带句话，就说很抱歉今年可能没办法陪她在长安过年了。” “叶姑娘，你……”苏步雪担忧道：“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啊。” 叶菩提指着自己的脑袋道：“前辈放心，我现在不仅是叶菩提，还是昭皇九方有琴，一千三百年前我就能将他封印在这里，一千三百年后依然可以，这里的事情本就是由我二人而起，就再由我二人结束吧，实在不该将这么多人卷进来。” 她既然如此说，其他人也不好多劝，毕竟她是昭皇，这里的一切都是她亲手打造。 “那你准备怎么做？”“先送你们出去，四圣器还在吧？”邢渊拿出山河鼎，钟离图拿出玄冥镜，叶菩提则将碧落印交给顾青城，然后问道：“玉皇尺呢？” 邢渊的目光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独孤珈蓝，很显然原本就是摘星楼圣器的玉皇尺应该在独孤珈蓝身上。 叶菩提问道：“国师是要回人间，还是留在这里和湘君子陪葬呢？” “我自然想回人间。 ”独孤珈蓝冷哼道：“不过湘君子答应我的事情还未做到，我怎么可能离开。” “他答应了你什么事情？”“天命转到我鲜卑身上，未来二十年我鲜卑至少会出五位谪仙人！”“原来如此。 ”叶菩提了然道：“可是你现在也看到了，天命不过是他炮制出来的骗局，是诅咒而已，你也要吗？” “要！”独孤珈蓝回答的毫不犹豫：“如果能让我鲜卑强大，可以和中原平起平坐，甚至是超越中原，便是诅咒我也愿意。” “可惜你没机会啊。 ”叶菩提指着自己这边的几人道：“若是你拿出玉皇尺，我自会让你和他们一起离开，但若你不愿意，那我们便只好先解决你了。” “我之前杀了贺楼佩，若国师你自己再陨落，那你们鲜卑别说五个谪仙人，是一个都没有了啊。 ”“届时即便我们都出不去，鲜卑还能抵挡住大雍吗？别忘了大雍可还是有半步谪仙人的南宫武夫、于拙然等人呢。 ”叶菩提的一席话让独孤珈蓝脸色阴晴不定，他不住去看旁边的姜琢玉和莫山桐，希望他们能和自己站到同一条战线。 但是莫山桐只是痴痴呆呆围着忆三生，似乎在考虑怎么才能把这口井搬走。 而姜琢玉则是注视着半空中阴气越来越重的湘君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 ”叶菩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惊醒沈思中的姜琢玉，他抬头朝着叶菩提看去，笑道：“叶姑娘有什么见教？” 说起来两人是没有什么仇怨的，甚至还有过不过的合作，因此他虽然站队到湘君子这边，但对叶菩提并无恶感。 “莫山桐为情所困，所以被湘君子利用，独孤珈蓝为族人所困，也被湘君子利用，不知道先生你又是因为什么答应与他合作的？”姜琢玉道：“他答应合作之后可以引天上人为我复国，我本以为有这么多天上人相助，复国不过是举手间的事情，但如今看来……” 长叹一声，他的语气有些萧索：“所谓天上人不过是一群活死人，复国之事……镜中花，水中月啊。” “先生所作之事，我不会过问，也不愿插手。 ”叶菩提道：“不过先生如今也应该看清湘君子的真面目了。” “所以我希望先生能和顾剑神他们一同返回人间，而不是留在这里最终变成活死人，至于先生回去之后的事情，那与我无关，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好！”姜琢玉回答的很干脆，说完又笑起来：“没想到我竟然会有和顾青城联手的一天啊。” 说动姜琢玉，叶菩提又把目光转向独孤珈蓝：“国师现在可以做出选择了吧？” 独孤珈蓝犹豫片刻，又看向半空已经形如鬼魅的湘君子，最后咬牙从怀中掏出玉皇尺。 “很好。 ”叶菩提说道：“还请诸位和之前一样催动四圣器，不过力量不用太强。” 顾青城、邢渊、钟离图、独孤珈蓝分别按照她的吩咐开始往四圣器中输入真气，同时叶菩提吩咐姜琢玉和苏步雪来到九层楼的最高处，一左一右往那唯一闪烁着光芒的明珠从输送真气。 至于蹲在井边的莫山桐，叶菩提则根本没有询问他的意见。 无论他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他都和自己父亲的死脱不了干系，这种的情况下叶菩提是不会考虑他的生死问题的。 随着六人的合力施为，四圣器的光汇聚到明珠之上。 明珠的光芒陡然增强，冲天而起，射破苍穹。 宛如鬼域的朝歌城也在这一束光芒下原形毕露，就连那无数阴气似乎都退去几分。 顺着光芒，上方的乌云也被洞穿，出现一个空洞。 “就是现在！”叶菩提高声道：“诸位不要迟疑，速速通过光道返回人间！” 六道身影拔地而起，沿着光道急速上升。 原本还在聚集引起的湘君子眼见着一幕，长啸一声就朝着光道冲过去，不知道是也想要离开这里，还是阻止众人离开这里。 但是当他碰到光道的一瞬间却突然惨叫一声，如同普通人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般，哀嚎着从光芒的边缘跌落，眼睁睁看着顾青城等六人离开光道，最终消失不见。 待到六人的身影消失，光道彻底关闭，被他们一同带走的还有四圣器。 也就是说再也没有办法通过四圣器离开这里了。 但做完这一切的叶菩提似乎也没有什么恐惧，只是眼神中略微有些遗憾——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人间了，答应贺兰明月陪她去吃玉露团，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了。 还有想要陪她周游天下，或许也要食言了。 遗憾很多，但有些事情终归是要去做。 父亲还留在这里，日夜被诅咒折磨着，湘君子也还在发狂的催动阴气，想要和自己决一死战，若不能解决他，洛阳城内外的百万百姓就要遭殃了。 等到所有人离开，叶菩提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湘君子，反而是走到那莫山桐身边。 “我大概知道一些你的事情，但知道的并不全面，有兴趣说说吗？”戴着面具的莫山桐回头瞥她一眼，并没有说话，转头又把目光放在忆三生之上，喃喃自语：“这该怎么搬走呢？怎么搬走呢？”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乎的，目光炯炯盯着叶菩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这是你从轮回中偷来的，你是这么做到的？” “你做不到的。 ”叶菩提摇头：“你知道我当年是什么修为吗？便是从七百年前的风满庭开始，到如今所有的谪仙人都加起来也不是当年我的对手……包括现在的我自己也很难恢复到当年巅峰的实力。” “我当年能从轮回中偷来它，是因为我差一步就真的长生不死了，当然就是这一步，我永远都跨不过去。 ”“我早已经的放弃长生的想法，便是在轮回中做一个普通人也很好，至少我还可以体会到爱恨情仇。 ”于是莫山桐又不搭理她了，转头继续研究起水井。 叶菩提也不再打扰他。 困在这里可比死亡可怕太多了。 现在的她有身为昭皇时的全部记忆，但实力还未全部恢复，还不足以彻底解决这里的事情，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实力会逐渐恢复。 只是能不能真正意义上消除这里的诅咒，彻底灭杀湘君子，也还是未知。 或许她也会变成活死人，然后永远和湘君子在这里缠斗下去。 看着上方身体鼓胀，其实越来越强的湘君子，叶菩提握紧手中的昭皇剑拔地而起，朝他斩下锐利无比的一剑。 一如当年她第一次教湘君子握剑后劈出的第一剑。 “师父啊，练剑好累啊。 ”“这就累了？死了最轻松，现在到处都在死人，你愿意去死吗？”“不不不，我不愿意。 ”“那就继续练。 ”“那……师父我今天练完剑是不是就不用读书了？”“做梦呢？”“师父啊，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用练剑不用读书呢？”“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你话怎么这么多！”啪啪啪！是木剑抽在手臂上的声音。 “练剑要专心，再打岔今晚别想睡觉了。 ”“呜呜呜，师父，我不想练剑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这一对师徒身上，温暖舒适，此时此刻的他们根本想不到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一千三百年，兜兜转转又是一个轮回。 第410章 归来（大结局） 又是一年大雪落。 长安城银装素裹，还未到新年，家家户户便都开始张灯结彩，整座城市热闹如同过年。 这座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自从鲜卑南下、姜琢玉起兵，这座城似乎就一直弥漫着一层肃杀之气。 如今这么热闹，只因从前线传来好消息：鲜卑退兵了。 这一退不仅仅是这一场战争的败退，更是两大帝国攻守之势逆转的关键，自此后大雍的骑兵可以在漠南草原如入无人之境，鲜卑却只能退守漠北被动防御。 其实自一年前姜琢玉的南干宣布投降以后，鲜卑的结局也已经是注定了，只不过他们不愿意承认失败，想要最后垂死挣扎一番而已。 说起南干的投降其实也颇让人诧异，据说是在大雍出兵的前夕，姜琢玉突然做出的决定。 当时南干的遗老遗少们无不悲痛欲绝，对他破口大骂，甚至有人在他的宫殿前撞墙自杀。 但无论如何这都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 大雍几乎是兵不血刃就瓦解掉南干，继而其余九国余孽亦如冰消雪融般崩溃。 这对老百姓来说是个好消息，至少普通的老百姓不用担心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死于刀兵之下。 一场叛乱就这样落下帷幕，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大雍处置南干旧部的手段——小喽啰们自然是既往不咎，然而便是那些南干的重臣也不过是贬为庶民，除过个别顽固派，大雍没有屠戮南干旧臣，甚至朝廷还为南干五州减免三成的赋税。 这一套怀柔政策下来，无疑是让大雍收获了巨大的民心。 据说这是太子殿下与顾青城极力推动的事情。 老皇帝年事已高，身体老迈不能处理国事，在南干投降之后更是直接退居幕后，让太子监国。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登基也不过就是最近两三年的事情了。 如今他对南干旧臣宽宏大量，无疑是又让他收获一波民心和赞誉，在民间多有美名，赞誉他的仁慈与当今天子如出一辙。 至于南干的太子姜琢玉，关于他最后的去向有多种说法。 一说他携爱人南蝶出海，隐居碧落天，一说他与南蝶去了漠北，纵马高歌，一说他西出阳关，游历到西域更西的地方。 无论是那种传闻，总之姜琢玉彻底从中原消失了。 武榜上也再无他的名字。 其实这几年武榜上消失的名字是越来越多了。 除过归隐的姜琢玉，岳神秀身死，长生教住失踪，墨岭剑斋的钟离图也在半年前仙逝，武神邢渊、天后苏步雪亦宣称老死不夜城，不在登上武榜，然后碧落天的双子星湘君子、叶菩提双双神秘消失。 一时间武榜上的上代谪仙人只剩下顾青城与独孤珈蓝二人。 不过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些谪仙人消失，新的谪仙人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前有南宫武夫登临谪仙人之位，成就刀神美名，后有于拙然以剑问道，成为顾青城之外的又一位剑仙。 另有传闻，鲜卑第一勇士侯莫陈泰宣布闭死关，不证谪仙不出关。 大雍境内的后起之秀同样不甘示弱，太白剑宗的宁少侠带领白衣盟扬威沙场，让无数江湖少年热血激昂。 墨岭剑斋天才弟子南宫水袖挑战鲜卑郡主石抹如意，一举突破闻道之境。 之后唐门、洗剑山庄、云麓仙居、飞马山庄等大门派的嫡传弟子纷纷下山行走江湖，创下偌大的名头。 这个江湖依旧热闹，不会因为少了谁而沉寂。 但对于贺兰明月来说，这样的江湖早已经了无趣味。 明月楼的生意依旧火爆，这几日又赶上城中大庆，更是让她赚银子赚的手软。 今日大雪，但是酒楼的客人丝毫不少，三层楼都是高朋满座，喧嚣的声音透过酒楼传到街道上。 贺兰明月趴在柜台后面半睡半醒。 一般来说她是懒得坐柜台的，自有掌柜来负责，但今日大雪，她无法出门，便来到这柜台前坐坐，听听有无什么江湖趣事。 客人们谈论的事情不少，不过大多数都和最近鲜卑退兵有关，不是人都在畅想着如果是自己负责前线战事，此时此刻是该乘胜追击，还是偃旗息鼓。 也有一些人在讨论江湖趣事，某某少侠行侠仗义，武榜上的某某某是否比某某某更厉害。 这些事情贺兰明月已经听过太多太多，早已经意兴阑珊。 “要是菩提还在，哪里有这些人装的机会呢。 ”嘟嚷一句，她又将头埋在柜台后面，准备再睡一觉。 某个人答应陪她去吃玉露团，可是她食言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贺兰明月爱上了睡觉。 因为在睡梦中，某个人就会出现，她们会在初春的季节踏青，在桃花树下弹琴跳舞，会在盛夏的季节游历，扮演着行侠仗义的女侠，会在秋日乘船下江南，品尝非美的秋蟹，也会在冬日温一壶酒，然后推开窗欣赏雪花一点点铺满大地。 一年四季，她们从未有过片刻的分别。 她终于明白顾青城为什么喜欢高卧太白山之巅，一睡便是数日。 都说人生如梦，可谁又能确定她现在的梦又不是人生呢？ 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她似乎看到有人走进酒楼，然后酒楼的喧嚣声低下来。 有人站在了柜台前。 “老板娘，你这里有玉露团吗？”朦胧中有清冷如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都让你吃完啦。 ”贺兰明月头枕在胳膊上，眼也不睁的咕哝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家了。” 柜台前的身影没有就此离开，反而是敲了敲桌面。 “老板娘，这才刚过晌午，睡觉可不是个好习惯。 ”同样的声音响起第二遍，贺兰明月的耳朵动了动，仿佛是被魔咒催动，她艰难地从柜台上抬头，看向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人。 一袭白衣，青丝如瀑，清冷绝美的面容染着一抹微笑，看向她的眼神有着无限温柔。 贺兰明月以为还没有睡醒，使劲掐了自己一下。 疼！于是又以为自己眼花，使劲揉揉眼睛。 那身影还是一动不动看着她，眼波中的温柔仿佛要溢出来。 第415节：结后语 之后会补上一些番外。 新书《急急如律令》，明天开始更新。 —— 第347节：番外：塞外迷情（一） 已是隆冬，地处北疆的云州城天寒露重，冷风拂面似刀割。 昨晚下一场大雪，南下北上的道路被阻，许多商客被困在城中，只能躲在各个客栈唉声叹气，发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某家客栈大堂内，一伙面相迥异于中原人的人正在喝酒。 这些人白皮肤、高鼻梁，嘴里叽里咕噜说着让所有人都听不懂的欲言，显然是来自西域更西的国度。 对于这一幕，客栈内的其他客人已经见怪不见。 这一群人是从西域更西的伏卢尼帝国来的杂耍团。 他们听人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遍地黄金的神秘国度，于是便启程一路往西而来。 艰难的跋山涉水后，他们来到西域，停留一段时间，了解到更多和中原有关的消息，便寻了向导和翻译，准备去往那传闻中的长安城。 他们每到一城必然会停下来几天，赚一些银子之后再离开。 他们来云州城的第一天便引起轰动，城中老百姓蜂拥而至，仿佛是在看没有见过的稀奇动物一般围观过来。 这些人表演的西洋戏法也让大家大开眼界，于是他们一连在城中停了五日，每日的表演都是人满为患。 原本他们表演完就准备离开云州，南下去长安城，运气好还能赶上中原的新年，正好趁着新年热闹时大赚一笔。 可惜连日降雪，将他们困在云州城内。 一连表演几日，杂耍团的众人也觉得有些累，今日休息，团队中的人闲得无聊，便在下榻的客栈内喝酒。 与含蓄的中原人不同，伏卢尼人热情奔放，崇尚浪漫，甚至在街道上见到漂亮姑娘都会主动凑上去送花搭讪、拥抱亲吻。 这种情况对于中原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简直是不知廉耻。 因此翻译和向导已在给他们强调中原的规矩，让他们切莫不敢和在伏卢尼时一样奔放，不然很可能挨打……这些伏卢尼人倒也老实，来云州几日，虽然见过不少漂亮姑娘，但也没有敢上去搭讪送花。 对于他们来说，大雍是一个强大的国度，他们可不敢在这个国度内惹麻烦。 这些人喝的热闹，店内其他客人也聊的热闹，但是话题却不是这些特殊的伏卢尼人。 而是坐在店里靠窗位置的两人。 两个绝色美人。 两人皆是一身雪白狐裘，灵动出尘，清丽脱俗，宛如雪中仙子。 两人虽然同为美人儿，但却各有不同，其中一个女子笑靥如花，极是活泼，正在向另外一个女子叽叽喳喳说些什么，显然心情非常好。 另外那女子略微有些高冷，安静坐在桌前，完全无视四周投来的惊艳目光，唯有面对眼前的女孩时眼眸中才会有如水的温柔。 她单手托腮，注视着眼前喋喋不休的女孩，嘴角有着浅浅的微笑，画面宁静而唯美。 这两人自然是贺兰明月和叶菩提。 两人是昨日到的云州城，便在这家客栈住下。 贺兰明月正在开心说道：“……这样一来，我们肯定能在过年前赶回长安城，据说今年长安城请来一百位烟火大师制作烟花，到时候在除夕夜燃放起来，那肯定非常漂亮呢，咱们不能错过了。” 叶菩提轻声说道：“可是要是找不到琴仙呢？” “那也要回去。 ”贺兰明月说道：“琴可以以后再修，但是烟火可不能错过，咱们最多在云州城停留七天，七天要是还找不到琴仙，那就先回去过年，年后再打听吧。” 叶菩提笑起来，说道：“以后还醉不醉酒了？” “哼哼。 ”贺兰明月气哼哼道：“你敢说你没有用内力把酒逼出来？” 叶菩提点点她的鼻尖，说道：“我当然没有，我可不像某人那么没品呢，明明酒量不如我，还非要逞强，关键喝醉了还发酒疯。” 事情是这样的，某一日贺兰明月在明月楼后面地窖发现十几坛封藏多年的佳酿，于是勾起馋虫，亲自下厨炒了几道小菜，然后就拉着叶菩提开怀畅饮。 她本是想把叶菩提喝趴下，然后欣赏一下美人醉酒的姿态，谁曾想叶菩提酒量太好，没把人家喝翻，倒是自己喝的晕晕乎乎。 喝晕也罢，她还发酒疯，一不下心把自己最重要瑶琴给摔坏了。 这张瑶琴是被世人誉为“琴仙”的傅南清亲手制作。 傅南清不但制琴手艺天下无双，自己更是首屈一指的琴艺大家，在琴曲界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 傅南清制作琴的手艺超绝，但她并不常动手，因此出自她手中的琴并不多，每一把都是价值连城。 贺兰明月的这张“独幽”是她多年前到访长安城时，得见贺兰明月的剑舞，一时间赞叹不已，后来便与之结识，亲手制作“独幽”送给她。 这也是琴仙傅南清最后制作的一张琴，自此后便再也没有听过她为谁制过琴。 这张琴是贺兰明月最喜欢的琴，又是琴仙独门手艺，摔断之后就只能找琴仙自己来修复了。 只是傅南清也是浪迹天涯，行踪不定之人，想要找她并不容易。 贺兰明月多方打听，才得知如今傅南清暂时隐居在云州城内，但还不知道具体住址。 所以便和叶菩提带着“独幽”一路北上云州城，想要找到琴仙傅南清帮她修好琴。 这一路来叶菩提没少用此事来打趣她，多次都让贺兰明月恼羞成怒，两人闹作一团。 不过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叶菩提笑话她，她也不好发作。 只能气鼓鼓说道：“等晚会回去我在欺负回来。” 叶菩提丝毫不怕她的威胁，说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两人声音都不高，客栈内又有那一伙伏卢尼人高谈阔论，因此没有人听清两人在说什么。 众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投在两人身上，甚至对两人亲昵的态度有些奇怪，但两人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把旁人当作空气。 叶菩提手边放着茱萸剑，便是有人想要上来搭讪，看到茱萸剑也要知难而退。 两人正在腻歪这相互调侃，突然听到客栈后面响起一阵尖叫声。 一声尖叫声惊动所有大堂的客人，无数人勾着脖子往后面看去，想要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接着店小二慌慌张张从后院跑出来，对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不好了，后院……后院……” 客栈掌柜眉头一皱，呵斥道：“后院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这里这么多客人，你大呼小叫是想把人全部吓跑吗？ 店小二惊魂未定，颤抖着说道：“后院……后院发现一个死人！” 哗！此言一出，大堂内众人皆惊。 毕竟是承平年代，客栈内突然死一个人不是小事，而且他们这些人还都住在这里。 掌柜的脸色更是难看——但凡开店的谁不怕这样的事情？一旦闹出去，自己这客栈名声可就完了。 他连忙说道：“在哪里？死的是谁？” 店小二快哭出来了：“死的是……是黄员外！” 哗！客栈内的喧嚣声更胜之前，无数人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消息非常吃惊。 黄员外是何许人也？ 那可是云州城的豪绅，只是三日前离奇失踪，家人报官最后也没有结果。 如今他的失踪已经成为云州城老百姓茶余饭后谈论的怪事，谁想到黄员外的尸体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客栈中！掌柜的心头一跳，差点背过气去，连说道：“快去通知官府……在那发现的人？” 店小二转头看向那群正在喝酒的伏卢尼人，指指他们说道：“就在他们住的那个小院的柴房里。” 客栈中也就只有这群听不懂汉话的伏卢尼人还在兴高采烈喝酒，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顺着他的手指，客栈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这群伏卢尼人身上。 感受到异常的目光，这群伏卢尼人终于回神，有些莫名其妙看向众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而那个被他们请来做翻译的人的脸色则是极为难看。 他低声用伏卢尼语向这些人说着事情，听完他的翻译，这群伏卢尼人再也没办法开开心心喝酒了，一个个脸色无比难看。 他们大声用着伏卢尼语解释着什么，但可惜没有人能听懂。 店小二已经拔腿往外跑，去往官府报案。 掌柜的则是匆匆忙忙往后院走去。 他这一走，那群伏卢尼人也连忙跟上去，然后客栈其他人也跟上去。 最后贺兰明月和叶菩提也跟上去——很不凑巧，她们两人就住在这群伏卢尼人隔壁的小院。 既然发生这等事情，她们当然要去看看。 客栈后院，伏卢尼人住的小院已经被人围满，柴房的们大开。 从门外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双露在外面双脚步，身体则是被倒下的柴垛压着，应该是之前店小二发现时匆忙中将柴垛推到了。 掌柜看着那露出的一双脚，战战兢兢想要走进去查看。 还不等他进去，人群中想起一道声音：“且慢！” 掌柜的一个激灵，立刻驻足，转头向出声的人看去。 人群分开，走出来一个黑衣书生，面如冠玉，英俊潇洒。 掌柜的认得出这是住在客栈的一位客人，姓何名渊，据说是中原一位游学至此的学子，因着大雪封路，只能和许多商人一样被困在这里。 这人出手很阔绰，看得出应该是富家子弟，掌柜的一向对他礼敬有加。 眼见是他出声，掌柜的立刻问道：“不知道何公子有何指教。” 那何公子说道：“掌柜的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案发当场呢，还是等官府来查看为好，不然万一你进去破坏掉什么线索，那可就糟糕了。” 掌柜的如梦初醒，点头说道：“对对对，我是糊涂了，何公子言之有理，这件事还是交给官府妥当。” 说着便收起准备迈步进去的脚步，又对围观的众人说道：“大家且散了，等会官老爷来了，自然会破案。”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们客栈绝对是安全守法的地方，这件事肯定是意外，大家不要担心，官府肯定会破案，大家安心。” 他这么说，其余客人不知道如何去想，但那群伏卢尼人却是已经焦急心慌到难以自已。 他们大声辩解着什么，可惜根本没有人能听懂。 不多时，官府里的人来了。 一个捕头带着八个皂衣捕快、仵作风风火火闯进来。 一进来，捕快们便将围观的众人赶走，两个捕快拦在大门前，另外两个捕快何仵作则是跟着捕头走进柴房。 那捕头只留下掌柜的和店小二，问道：“我们来之前可曾有人进来过？” 掌柜的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怕破坏现场，没敢进来。” 捕头满意点点头，说道：“很好。” 说着让人搬开柴垛。 柴垛下面是早已经气绝的黄员外，匍匐在地面上，看不到正脸。 捕头让人把黄员外翻过来，然后开始查验起来。 一边看，他一边说道：“主要伤痕是在脖子上，看样子像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的。” 他转头对仵作说道：“你来看看死了有多久了。” 仵作开始验尸，捕头则是在柴房内查看。 很快他就在柴房的角落发现一些挣扎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人脚乱蹬的痕迹。 摩挲着下巴，捕头说道：“看起来这里像是案发地，凶手就是在这个位置用绳子勒死黄员外，不过还未找到作案工具……” 说着他又对其他捕快吩咐道：“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绳索之类的作案工具。” “是。 ”两个捕快匆匆出门。 过了片刻，仵作站起身，对捕头说道：“大人，根据尸检，这人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在今天的凌晨寅时到卯时之间，死亡原因是窒息，身上的伤只有脖子一处勒痕，所以应该是被勒死无疑。” “嗯。 ”捕头沉吟道：“也就是说在凌晨的时间，有人在这里勒死了黄员外。” 仵作说道：“看起来是这样。” 捕头转向掌柜的，问道：“这处小院有人住吗？” 掌柜的一指门外的那群伏卢尼人，说道：“就是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七天了。” 捕头转头看向门外那群忐忑不安的伏卢尼人，眉头皱起来，吩咐道：“先把他们带回衙门……” 话还未说完，那两个被他派出去寻找作案凶器的捕快也回来了。 他们手里拿着一根沾满血渍的粗麻绳，说道：“头，找到凶器了。” “在哪里找到的？”两个捕快一指隔壁，说道：“就在隔壁小院的马厩中。” 两个捕快所指小院正是叶菩提和贺兰明月所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