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什么都学一半的小鲲]希望的代价
摘要
《希望的代价》是一部融合了恋爱、推理和女性主角故事的小说,作者是学什么都学一半的小鲲。这部作品以童年时期的角色图灵为主角,通过她的成长和经历探讨了自我探索和人际关系的复杂性。故事设定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阿卡迪亚,描绘了一个看似完美的国度,然而其背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代价。小说的开篇以图灵为主,讲述了她在冰冷的冬日中,为了在教堂中见到某个神秘人物而奔波的情景,这个情节象征着她对爱的渴望与绝望。随着故事的发展,图灵与她的朋友们共同揭露隐藏在美丽表象下的可怕真相,并在过程中经历爱情、友情和自我认知的成长。《希望的代价》兼具推理元素和心理描绘,旨在引发读者对个人命运与社会现象的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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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信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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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mat | Plain Tex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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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4-11-23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学什么都学一半的小鲲 |
Region | 未知 |
Date | 2023-03-03 |
Tags | 跨性别, 性转, 漫画, 伪娘, 男娘, 爱情, 推理, 女性主角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题名:希望的代价
作者:学什么都学一半的小鲲
Tag列表:恋爱、嫁人、推理、女性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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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童年的图灵,跑了三十里的路,让冬日的寒风吹硬了脸,只为了来教堂看你一眼空空的告解室。空与不空,全是她自己的事。ps:这是一个主角两人携手揭露这个诡异世界可怕秘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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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画
第一卷插画
第二卷插画
第三卷插画
第四卷插画
第五卷插画
表情包第一弹 图灵
同人图
感谢@五百年还是练气期大大赞助的同人图。
凶凶的图灵很有感觉哦!
会动的图灵
动图发不出来啦,Q群里有完整版哦
烟火祭
这深沉的阿卡迪亚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ai插画
默卡
最近ai作画非常火呀。
我也跟风弄了几张。
以后会把比较做出来比较符合人设的发出来。
大家看着图一乐吧。
玛利亚
在曼彻斯特教堂。
面对天真的戴安娜而手足无措的玛利亚.jpg
玛利亚:这小妮子真的以为图灵是努努力就能战胜的存在吗?
第???卷
第???章(剧透警告)(变身情节)
可能有些读者大大等着心急。
我把变身的情节先放出来,证明我不是在说谎呢。
希望这样可以让大家看的放心一点。
第一次读这本书的读者请从第一章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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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烟火仿若倒飞的流星,像萤火虫一样,在天空中扑闪着。
监狱病院的天台上,图灵扑倒了默卡。
穿着病号服的图灵的关节处仿佛染着腮红,散逸着砂糖般的甜蜜。
“图灵……”
“别闹了……”
“你快看天上。”
图灵轻轻的伏在躺地上的默卡身上,极尽耳语,热撒娇嗔。
黏黏糊糊的情意好像天边缓缓升上来的烟火,零零星星,斑斑点点。
像喝了酒似的。
阑珊的醉意催动着蒙昧的爱情。
图灵真的醉了。
她此时只想把眼前的人吞吃下去。
“那是你要的流星……”
“我终于给你带来了。”
默卡有点面红,一只手摆在脸上,挡住自己熟透的脸颊。
“我只是开玩笑的……你干嘛这么傻呀。”
图灵简直忍不住了。
爱意像潮水一样从情迷的心海里满溢出来!
图灵褪去自己裸露的上衣和内衬……
她那晶莹剔透的身体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里隐匿着的确确实实是女性的身体。
“我早就……”
“早就不再需要那些东西了。”
“这些那些……”
“我都不再需要了。”
图灵把手中的玻璃戒指碾作齑粉。
“再见了,妈妈。”
“我长大了。”
【天使可以自由的改变形状。】
【我早就该想到的。】
【不是吗?】
【作为半天使的我。】
【不该没有这项能力。】
优美的,像乐谱似婉约的图灵的曲线暴露在默卡的面前。
图灵脸颊红润到了极点,可能比默卡还要红。
但在图灵心底更多的是兴奋。
无可比拟的兴奋。
“图灵,你成功了?”
看着飘摇着缩进图灵身体内的触手,默卡由衷的高兴道。
“我早该成功了。”
“只不过是妈妈总是在我临门一脚的时候删除我的记忆。”
图灵的笑靥虽然稚嫩,却有一种俄狄浦斯式的蛊惑性。
她轻轻的抚摸着遮着眼睛的默卡的手,再度伏下身来。
“从出生起……我就一直在遭受苦难。”
“现在,我要求一点点赔偿。”
“不过分吧?”
第一卷 命运许我以希望
第一章 两万年的希望和代价的降生
世界西部的极西地,有一处与世无争的丰饶边国。
边国土地肥沃,人民丰衣足食,历史悠久而神秘,受吸引而来的人数不胜数。
但外乡人若想要抵达这个远离尘嚣的理想乡,要驾车横跨沙漠,驭马穿越森林,最后虔诚的步行迈进它的郊野,当地人才会诚心诚意的欢迎。
那里有四季不改的温润气候。
那里有镶金玉般契合于国土的淡水湖。
那里有不会因人们长年栽种而丧失肥力的沃土。
牛马勤勤恳恳,猪羊健硕肥美,幸福安康的人民几乎每天不需要怎么辛苦,就有享之不尽的食物和衣装。
他们自然也不会如何如何竞争,他们自然也不会如何如何有压力。
似乎还嫌这个国家不够完美的上帝,甚至还降下了魔法的庇佑。
每到秋天,伴随着魔力暗流的秋风,席卷大地。红的针叶、紫的花草,飒爽的铺了满山。
牧草烟草也不甘示弱,家畜家禽也不愿落了下风,在天空中漫步暖阳的西风神的歌声里,它们数倍于常理的长势让每一位国民安心,让每一位国民心醉。
这个国家叫阿卡迪亚(Arcadia),由于与外界交通不便,在他国的管中窥豹之下,被赋予了许多额外的名字——例如天府之国、烟香弥漫之地、现代人灵魂安居的归所......但最夺人眼球都不是这些。
阿卡迪亚,是一座魔法之都,而且是只有女性才能使用魔法的女君之城。
政治意识落后、发展观念低下、科技技术局限的这样一个国家;然而却有着世界最高幸福指数、享誉全球的烟草行业、玄密莫测的奇妙魔法。也难怪会让许多世界强国在暗地里多加关注和提防。
1939年世界战争爆发,进攻方的一个强大帝国在屡战屡胜的境况下,竟将侵略的魔爪探向了西方的这块边地。
其结果却是出人意料的;帝国的先遣军队像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在了阿卡迪亚。
此后帝国更是屡屡吃瘪;若他们派特种部队去调查信息,那么他们的特种部队就消失,若派侦查飞机去勘探地形,那么他们的侦查飞机就失联。久而久之,阿卡迪亚便蒙上了一层名为“神秘”保护罩。再也没有国家敢去染指。
但若有远道而来的商人或旅者,阿卡迪亚的人民总是会待他们如当地的气候一样热情而温柔。
初次造访的外地人,看过繁盛的漫山花草、尝遍了淡水湖里的鲜肥鲤鲫、陪着当地人坐在农家门口的石板桌上,对着燃着的卷烟草深吸一口,心中对阿卡迪亚的疑虑便瞬间就打消了。
他们总是会津津乐道的;
“世界上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然而真的有如此完美的地方吗?
有些年长的烟商不信这个邪。他们认为,花会凋萎,月有圆缺,即使是世界上最温柔仁慈的母亲,也会对孩子有所期许。
可结果,在充满魔力的氛围下,阿卡迪亚的农作物无需照料就能克服风雨干旱,畜牧短期就能生长成熟。就连烟草,其烟气非但不会使肺部损坏,反而靠着其中蕴含的魔力使人们延年益寿。
阿卡迪亚的烟草是最象征着完美的补品,它的烟气入鼻清香;它的有害成分会被魔力消化,变成滋润肺腑的慰抚。
这个国家的完美似乎无所不至,没有漏洞。
岁月在这古久的西国生了根。
生活长成枝叶,人情化作沃土。
而魔法与烟就像阳光一样透过婆娑的树影,照在这片大地,让这阿卡迪亚王国熠熠生辉。
我们的故事,就从阿卡迪亚里更为熠熠生辉奥驰亚(Altria)家族的嫡子诞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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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12月25日奥驰亚家族 厄里斯堡
黄昏将至,俄狄浦斯(Oedipus)•奥驰亚结束了每日不多的检阅工作,正计划着用随身带的木镶金制的长杆烟斗对一天做个结尾。
沉闷的季节里,云霞颤抖着,被黑夜抬起的巨手遮蔽了些许;离着削断夕阳的余晖,它好像只差丁点距离了。
尽管这一切都一如往常,但却又好像不尽相同,仿佛有什么东西就潜藏在这日常中,慢慢积攒着。
俄狄浦斯轻轻的靠在办公室的腰窗的窗框上,静默的点了烟,小口小口的对着烟斗吸着。淡淡的、奶白色的烟顿时充斥在她的周围,渐渐的,房间一侧的烟越积越多,窗户外一侧的烟则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挥发,俨然装饰了一副有动有静的图画。
黄昏如期而至,俄狄浦斯一点一点吞吐着烟气,太息般的微光照射在她桃红色的长发上,如墨似漆的美目缓缓流转,极浅极淡的笑容摄人心魂,洁白得仿佛能凝结霜雪的手臂慵懒的托着烟斗,一种专属于俄狄浦斯的压抑而不失深沉知性的气氛,徐徐铺展开来,让每一个靠近她的人罔如置入深海。
“夫人,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非常健康。和我一起去看看吧。”一位身着管家服,一头短碎发,英姿卓尔的女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隔着门对俄狄浦斯说道。
是的,由于各种各样的需求,即使是怀孕和妊娠,也有相应的魔法被创造出来为女人们代劳。对于阿卡迪亚来说,研习魔法的女人们既是执政者,也是推动社会进步的科学家。男人更多则负责采摘烟草、放养畜牧等更需要体力的劳动。
窗边的人儿熄了烟,将烟斗别回了腰带上,踱步到了门口,微笑也越发浅没,自言自语着;“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
俄狄浦斯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和门口的女人点头示意。
只见女人一手提着篮子,另一只手扶胸行礼,看到俄狄浦斯后便毕恭毕敬的迎了上去。
没有多说,俄狄浦斯不紧不慢跟女人,走向产房,打算去拉开这场故事的序幕……
第二章 图灵和上学
舞台四周,寂寥无人。
这个诡密的空间里,除了我——只有暗淡的布景,暗淡的灯光,暗淡的舞台。
我跪坐在那里,也不移动,只知道一个劲的颤抖。
谁叫我来这里的?我该干什么?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孤独和无奈好像凝聚成了一把镰刀,悬挂在我的头顶上,只等我崩溃的瞬间,就枭下我的头颅。
“图灵(Turing)......图灵......”
有人在喊我,有人来救我了吗......
对了,肯定是妈妈来救我了……
诶?我为什么要被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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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 夏 莱布利兹魔法综合学院
“姐姐,你醒醒!”
恐怖的噩梦景象一下子就消失了,图灵的眼眸缓缓睁开,马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绑着桃红色双马尾,衣着古典华丽,满脸写着担心的可爱女孩。
尽管小女孩不说,她头顶上的暗金色小王冠就已经赫然昭示了她的身份——阿卡迪亚六大家族中某一家的长女。当然,图灵也随身带着这个王冠,只不过套在胳膊上而已。
“姐姐昨天又没有睡好吗?居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都能睡着。”小女孩明明六七岁的年纪却操着一口长辈关心小孩子的口气,让图灵不禁莞尔一笑。
小女孩是加莱赫(Gallaher)家族远近闻名爱闯祸的小妖精戴安娜(Diana)。尽管本质上来说她是个好孩子,但由于其冲动且热情的性格,做了许多类似于好心办坏事的事情。类似于扶老奶奶又走一遍走过的马路、硬喂别人不爱吃的东西、依照自己的喜好在玻璃上涂鸦这样的事情在她手上更是层出不穷。
“姐姐还笑?马上就要上学与书本打交道,吃和别人一样的午餐......姐,姐姐就不害怕,嗯......不紧张吗?”看着坐在身边不停翻弄裙边,小声说话的戴安娜,图灵被噩梦浸湿的心似乎温暖了些许。
图灵稍稍收敛了笑容,开始掂量安慰人该组织的词汇,然后开口了;“没关系的,戴安娜作为早一年上学的孩子,学院的大家都会很关照的,即使是......”
“图灵•奥驰亚。”走廊尽头传来的不喜不怒的声音打断了图灵和戴安娜的对话。尽管在走廊里显得短促悄然,图灵心中却一下子如同掀起万丈波澜。
“抱歉,戴安娜,我要走了。抱歉。”毫不掩饰脸上慌张的表情,图灵直接从长椅上起身,奔向声音传来的那扇门。
“喀、哒”随着关门声响起,偌大的走廊顿时只剩下了戴安娜一个人。
“姐姐为什么总是要道歉呢?”戴安娜不高兴的嘟起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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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浦斯安静优雅的坐在待客沙发上,相比着站立在院长办公桌旁略显不安的院长,此时前者更像是魔法院的主人。
虽然图灵已经站在了房间门口,但俄狄浦斯却仍然平视着院长,丝毫没有看向图灵的意思。
“我已经叫了你三四遍了。”俄狄浦斯如茶般甘甜内敛的嗓音随着她的薄唇轻启,回荡在整个房间。
但遗憾的是图灵却没心情去细品。
“妈妈抱歉!我和朋友聊天忘了正事……”
【妈妈不顾我男生的身份,家臣的劝阻,帮我报了魔法院的课程,为我未来的学习操心,我竟然还一副置之事外的样子。我真的是......】
听了图灵的话,俄狄浦斯眉头微微一皱,纤细的手指探向腰间,似乎打算摸出烟斗吸上一口——显然一副等待什么的架势。
看到此情此景的图灵原本因紧张而僵硬的身体一下子如同木偶人被女巫施了魔咒一般活络起来。
并腿、曲膝、扶胸、挽裙一气呵成,贵族的礼仪在这个七八岁的孩子身上所展现出来的贵族气息,和他的胳膊上的暗金王冠象征贵族气息完美契合,即使是最老道的礼仪老师看到也会叹为观止。
图灵再次开口道;“母亲大人,您的孩子向您致歉,请您宽允我与友人闲聊时的懈怠。”
【唉,虽然我可能不小心睡着了没听到妈妈的召唤,但难道连戴安娜也没听到吗。怎么会?】
“那么院长女士,时间不早了,今后有时间再详谈吧。”俄狄浦斯静默的收回了已经摸到烟杆的手,从沙发上站起,微微脱帽示意。“图灵,我们走了。”威严的气息伴随着俄狄浦斯的谈吐从她周围喷薄而出,长期站在那人身旁的图灵很难说出那是什么样一种感受。
虽然严厉,虽然苛刻,但,会不会也有那么一丝温柔在里面呢?图灵这么想道。
俄狄浦斯推门出去,图灵小鸟依人的跟在后面,寂寞的长廊里戴安娜已经走了,落日余晖透过长廊一侧的落地窗照射下来,照射在长廊里慢慢踱步的两人。
俄狄浦斯一改院长室中的冰冷严肃,温柔的把手轻轻落在图灵的头上来回抚摸。
图灵似乎是仍然沉浸在愧疚心理之中,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奖励,好像略有点尴尬。
终于,俄狄浦斯开口了;
“图灵,有些人祖上受勋,封了战争爵,那么一旦战争来临,她的命运就是战斗至死。”
“有些人虽出身高贵,却因家族犯下大错而受到牵连,她的命运就是被革命的浪潮淹没。”
“总是有人要承受不幸的命运。他们或主动接受,或被动承受,或为了挚爱,或为了大义。”
“图灵,作为奥驰亚家主的独生子,为了弥补某些天生的缺陷。当别人玩时,你要学习,当别人学习时,你更要付诸数十倍的专注力来学习。这是你的命运,这是你该承受的。即使你想要逃避,命运也总会换着形式降临到你身上,强迫你去接受它。你生来就有一个不得不优秀的命运。”
【妈妈,我……】
当看到身旁嘴唇因压力略有些发紫,而且颤抖的图灵时,俄狄浦斯考量着之前语言的力度。
她把身体转向图灵站住,扶着图灵蹲下,视线与图灵平齐,看着图灵的目光也尽可能的放的温柔说道;
“谁让你偏偏是一个男孩子呢?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所以,就当是为了妈妈,努力努力,好吗?”
图灵,是一个男孩。
一个在母亲的刻意隐瞒下,
在世人的眼中装作女孩的男孩。
第三章 六大家族和烟火祭
奥驰亚家 厄里斯堡中 蔓生花园 1998年 夜
“在圣德的唯一神的庇佑下,由阿卡迪亚人类带领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但某些愚蠢的生命,例如魔兽,却不知感恩这天赐的蓬勃生命力,反而妄图利用魔法的力量颠倒主仆关系,混淆是非因果。”
“于是阿卡迪亚聪明智慧的人民们便创造了名为烟火祭的节日。”
”每逢烟火祭,人民就用魔法之火点燃草原。与神灵契约的魔火不会烧伤阿卡迪亚的人民,只会焚尽动物和植物。”
“在笼罩在草原上的凄美的烟与火中舞蹈,是阿卡迪亚人民对神至高的敬意。”
“但这节日不仅是我们为了庆祝神主对他的人民的恩惠。”
“更是为了杀死因长年沐浴魔力即将成为妖魔的植物,防止野禽吃了含有过量魔力的植物化作害人的魔兽。”
“魔法,是作为神主仆人的我们的特权。”
“而为了维持魔法界的秩序,六大家族从本来厌弃功名利禄的阿卡迪亚人民中脱颖而出。”
“他们提防着暗中用魔法中饱私囊的歹人,抵御着对国土虎视眈眈的外人。”
“公平起见,六大家族每七年换一次执政者家族。”
“选出该家族的方法,还要靠……”
星期三(Wednesday)坐在庭院石凳上念诵着圣经,才发现同样坐在石凳上,依偎着石桌的图灵早已经昏昏欲睡。
星期三紧了紧披在图灵身上的外套说道;“大小姐,上课作业写完了的话,就赶紧的回屋里头吧。再晚些天就寒了。”
【嗯,星期三叔叔吗……信教徒的祷告真是催眠。】
图灵轻柔的推开星期三的手说;“叔,魔法理论知识作业课间就已经完成了,我现在在预习呢,每天都是得学到很晚的。”
“我不怕冷,您先回去休息吧。”
图灵手心的冰冷,触在星期三的手背,点在星期三的心底,让人不由得心生爱怜。
“唉,叔喜欢妮子这没有贵族架子的样子。”
“却也没一点给你解乏的办法啊。”
“也怨俄狄浦斯大人,独苗弄那么标正做甚?继承家院的人儿就不怕给送走了?……”
星期三满心腹诽像江河入海般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他似乎觉得,他表态越明确,图灵的辛苦和委屈就能减少一点。
毕竟,阿卡迪亚在图灵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还沉浸在父母的爱和同伴的玩乐之中。
甚至倒不如说,整个阿卡迪亚生活辛苦的人几乎就没有。
但其实,图灵根本就不委屈,一点也不。
“叔,您放心,这才是初级理论呢。”
“我在午夜之前就会回去的,花园里我学习效率高些。”
“您赶快走吧,要是被管家长知道您对我抱怨的话……啊,特蕾莎(Teresa)姐姐。”
星期三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弹跳起来,鬼戚戚望向四周,却发现寂寞的烛光下除了石桌旁正对面坐着的图灵,什么人都没有。
“好个女娃,竟学了玩笑话。”
看着星期三滑稽的神态,图灵终于绷不住原本因眉头紧锁,而略显阴沉的表情,咯咯的笑了出来。
“咯咯。”桃红色的披肩发,拧着的小琼鼻,微抿的樱桃短唇。
甚至还有身上叮铃咣啷的配件和臂膀上的暗金王冠,在图灵的轻笑下都像被重新赋予了缺失已久的活力,一起跃动起来。
“唉……”星期三无奈的挠挠头,又是一声长叹。“叔没什么能耐,只知道说风凉话。要不,娃儿有什么些想要的家伙什,叔每周三都给你带着,你看行不行?”
实际上星期三作为奥驰亚家的园丁,除了干些轻松的杂活,只有周三才需要在奥驰亚家长时间逗留,对着花园里的一众花草修修剪剪。
奥驰亚家的花儿就像奥驰亚家的孩子一样听话,一样坚韧,无需什么过多的照料。
“可是,叔叔,下个周三是烟火祭了,我……有点忙。”图灵小脸上似乎满溢着为难。
星期三的讪笑着的表情突然僵住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哦……对,对对,大小姐是北极星哩,天上何人不环绕,叔的小礼物在烟火祭上可不够看喽。”
“叔叔……”图灵小声的叫唤着。
“诶~没事没事,下次,下次啊,想要什么,叔都给你买来。别听那女管家说的有的没的,小孩子玩具也没,零嘴也没,过得什么日子?”
星期三站起了身,把搭在石凳上的大剪子和一旁的铁水壶装进了背着的大木箱里。
“叔也要回家备年货咯。也祝大小姐的新年快……嗨,瞧我这老嘴,大小姐的新年肯定是快乐的。”
星期三微微颔首说道;“是叔这种市井小民想象不到的那种快乐。”
【不是的,叔叔……】
【我从来没在烟火祭上收到过礼物。】
【没时间在晚宴上吃好吃的。】
【也从没在燃着的草原上跳过舞。】
【我哪里有自己的烟火祭呢……】
“叔叔,”图灵从堆砌着的书中抬起头来,就像小兔子在猎场的山土里迷茫的冒出了头那样。
【说呀,告诉叔叔你的委屈!】
“也祝您新年快乐。”不论是沉重的苦诉,还是委屈的心愿,最终都融化在了图灵的唇齿中。
图灵其实根本就不委屈,这还什么都没开始呢。
作为阿卡迪亚的大家族之一的长子,图灵仍然保持着像阿卡迪亚一样完美的形象。
目送着道了别的星期三叔叔扶着铁门走了出去,整个花圃只剩下图灵一人。
在这众神闭眼,天帷落幕的蔓生园深夜里。图灵放下了手中的纸笔,摸索出了一把金色的烟杆,划了好几次火柴,才把烟点着。
【贵族,尤其是奥驰亚家族的孩子,在外人面前总是该完美无缺的。】
“爸爸,求求你保佑我,别让噩梦再侵占我的夜晚了。”图灵双手合十,向自己不知所踪的父亲祈祷着。
酣畅的夏夜中月光与图灵吞吐出的烟结伴而行,轻轻的抚慰着沉眠着的图灵的脊背;
同时也越漂越远,惹得城堡上,望着花园的俄狄浦斯也沾染了丁点烟气。
第四章 图灵和新朋友
烟火祭前两天 节日气氛正浓时
【约瑟夫,约瑟夫,你难受吗?】
【想要出去吗?】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约瑟夫。”趁着没人看到,图灵偷偷解开了缰绳,带着一匹棕色的马儿混入了家族的马车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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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里斯堡 俄狄浦斯房间
“夫人,车马备好了,请移步庭院吧。”管家长特蕾莎一只手轻轻的抓着图灵的胳膊,另一只手向俄狄浦斯扶胸致意。看得出来,图灵的表情略显得不自在。
“怎么了,调皮捣蛋的小花猫给逮住了?”看着被抓住了的图灵,俄狄浦斯眉头一挑。不知是不是被临近节日欢快的气氛感染了,此时的她显得饶有趣味。
“夫人,小少爷偷偷解了拴马绳,似乎是打算带着约瑟夫一起去礼拜。孩子心性,我私自认为无伤大雅,所以刚才也没有禀报,就不动辙您的心思了。”
特蕾莎一边放开了图灵,一边把他向着俄狄浦斯身前推了推,意思明显是要他道歉。
约瑟夫是一匹俊马,从小和图灵一起长大,似乎只有图灵骑它的时候,它才愿意撒了蹄子跑。
但它现在渐渐的长大了,娇小的图灵骑着可能有危险,家里已经不让图灵骑它了。
但俄狄浦斯还是那样轻笑着,来回抚摸了下图灵的头,牵起图灵细小的手,慢慢的往门外走去。
“那好吧,下不为例,我的小图灵。”
俄狄浦斯牵手时靠得近了,连她的头发都能触碰到图灵。
俄狄浦斯火一般的长发,缓缓的撩拨着图灵的情意。毛茸茸的,软绵绵的触感,柔化着图灵僵硬的心。
手牵手的母子,略过格外装饰着的花瓶窗梁,踱上新节喜庆的地毯,穿越女仆们手举着的一捧一捧的鲜艳的花,图灵原本褶皱着的心一下子释然了。
图灵那小小的尴尬和愧疚,一下子就消散在了晨光微融的厄里斯堡的大门口。
【门的那一头,气氛真欢乐啊。】
无言,图灵跟着俄狄浦斯进了精致华贵的马车,静默的靠着车窗,望着窗外。
在图灵期待的目光中,阿卡迪亚的烟节,终于在繁茂的盛夏里绽放了。
群山们拿出了它们终年贮藏的深绿,要分享给人民,分享给王公贵族们。
老远的,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人,急迫的先用魔法点了烟。
一下子,满城的烟都争相升了起来,各色的,浓稠的,如柱的烟,纵横的分割了全城,围绕了满山。
即使是任何一个没有信仰的人站在山脚下,看到此情此景,也只能感觉到宏伟。
广袤无垠的宏伟。海纳百川的宏伟。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烟和山,只充斥着烟和山,一切事物的边界都在好像在缓缓消融,广阔的天地异象让人忍不住跪下来拜服。
在阿卡迪亚无限的,似急近缓的时光的流逝中,它们都如同被附加了畸变的魔力;
烟云仿佛静止着,群山好像颤抖着,魔幻扭曲景象让大自然的子民们就像得到了什么启示一样狂喜,这就是阿卡迪亚烟火祭的魅力。
有这样的节日可以庆祝,有这样的神明可以崇拜,人们还有啥别的值得希望的呢?
终于,奥驰亚的车队到达了目的地。
图灵在俄狄浦斯之后下了马车,眼前赫然就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教堂。
【诶,那是……戴安娜?】
一个出落的娇小美丽的人影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了教堂。
【在学校时这几天看到戴安娜就感觉她心情不太好,她是不是好像有点躲着我?】
图灵正捏着长裙打算走快点,想要靠近戴安娜,突然又放下了手,瞥了一眼特蕾莎。
【不行,乱走的话又会被特蕾莎姐姐抓回来的。】
【和家族的人一起吧。】
面向神圣的石头门,随着图灵一起进入的是;生意有成的商人叔叔,研究魔法的教授外婆,享誉国内外的画家小姨,然后是妈妈……
奥驰亚家族的贵族们,簇拥着俄狄浦斯,一个一个撺掇着进入了教堂。
教堂内,庄严的圣歌伴随最后一个人落座响起。阳光透过七彩窗的残辉让原本就辉煌的室内装饰变得更加璀璨。
这是阿卡迪亚东部,奥驰亚和加莱赫两家专用的贵族礼堂,这是只有贵族才能看到的景象。
【戴安娜在哪呢?】图灵特地坐在了长椅最外层,以便可以看得清整个礼堂的布局。
比起专注于听圣歌,图灵选择有意无意的开着小差。
“小少爷,为什么要坏夫人的好心情呢?”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特蕾莎的位置就在图灵旁边。特蕾莎严肃的,男孩子般英气的娃娃脸此时竟略显温柔。
“我只是……感觉约瑟夫很难受的样子。我感觉它想出去走走,真的。抱歉,我知道这不对……”
图灵的小眉毛轻轻的皱着,在他表情与年龄不符的脸上,显得稍稍有点可爱。
“小少爷,这不能成为理由。”特蕾莎趁着台上神职小姐翻书准备的空当,开口了。
“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您作为一个贵族,尤其是奥驰亚家族的独生子,要时刻劳记于心。”
“您必须做到完美,毕竟男孩要想胜于女孩,本就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虽然特蕾莎在图灵心目中,已经是最温柔,最优雅的人之一。但即使是这样的人,却也总喜欢叨念着男孩该怎样,女孩该怎样这种老套,琐碎的话。
没办法,即使是圣人也不能免俗对吧?尽管图灵很不喜欢这样,但现实不会随他的愿。
看着图灵仍然板着的小脸,特蕾莎疑惑了。怎么平时说一两句就好了,今天就不行了呢?
“你有点难受吗?”特蕾莎问。
图灵想摇头的,但是身体自己却点了点头。
“是肚子不舒服吗?”特蕾莎又问。
图灵想摆摆手的,但是手它自己又擅自的握紧了。
既然是图灵自己亲口说不舒服,那想必是相当不舒服了,特蕾莎想道。
“快去吧,去上厕所也好,找车夫要点药也好,去吧。”特蕾莎终于停下了训教,温柔的抚了抚图灵的背说。
“嗯……对不起。”图灵道了歉,像做贼一样逃出了座位,往后门走的同时,不停的左看右看。
【戴安娜!找到了,她怎么……】
戴安娜安静的坐在她尊严的母亲身旁,眼睛红的仿佛哭过一样,表情却坚毅正式。
深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加莱赫家族的位置,空气严肃凝实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图灵心头。
但是图灵已经没法去询问、或者关心谁了。
戴安娜和她的母亲在加莱赫族人们里面,层层簇拥着,就像是织错了的毛衣,虽然疏松、却难以拆解。
【我得走了。】
【我说了我身体不舒服的,特蕾莎姐姐还看着呢。】
后门石板上仿佛烟熏似的纹路宛如魔鬼的爪牙,一口咬住了图灵的手。
毫无犹豫余地的,石门拖拽着图灵进入了门后,远离了节日礼拜里赞颂幸福的歌声。
但是那真的是幸福的歌声吗?
不管怎样,推开门后,图灵马上就要面对现实了。
现实的门后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捧着书的绝美少年。
那是一瓣淡雅如同母亲般微抿的双唇。
一双浩瀚如银河,静止如明星的温柔眼眸。
第五章 西西弗斯和默卡
图灵一开门便迎面撞上了这个神职打扮的男孩子。
“你怎么了?祷告期间还是不要四处走动比较好哦。”
没加敬语,没施礼节,没变神情——在图灵臂膀上戴着的暗金王冠的森然注视下,这位温婉的男孩子没尽一丁点儿对贵族应尽的礼节。只是平和的看着图灵。
单单是就这么看着图灵。
他心不急,气不紊,就像面前站的不是一个阿卡迪亚最尊贵的王公贵族的继承人,不是一个年幼时便天资聪颖、闻名于众的女孩儿。
“如果祷告时走来走去的话……神的祝福就没法准确降到,这样的可爱女孩身上啦。”
他深沉、却又清澈的嗓音穿过可能只有十一二岁的他的嗓子,盘曲的顺着耳廓钻进图灵的耳朵。
图灵回忆的按钮一下子被什么东西触发了。
【好像……妈妈,明明口音、长相、神彩、不管什么都完全不一样,我为什么会觉得他和妈妈好像?】
“庶民……不。”看到少年身着普通的修道士服装,图灵下意识的开口了,但很快又用较之前略大的声音盖过了脱口而出的词语。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为什么在这里?”虽然图灵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变得温和,但很遗憾,想必他从未练习过和平民的对话。
【这是最大的主教堂之一,普通修道士应该没有办法参与礼拜才对。】
可能图灵自己也不知道,他对面前这个男孩子产生了些许的兴趣——这是他第一次对母亲要求以外的事情产生了兴趣。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男生,我们礼拜祷告要用的魔法他一个也不会。】
图灵轻轻的咬着唇想到。
【明明只是一个男生而已。】
“啊……你说我吗?我确实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毕竟我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嘛。”
简直和俄狄浦斯一般,男孩如波光深潭般诙霭的声音持续抚慰着图灵,解释着图灵的疑惑。
“但我靠探测魔法,却可以看见面前这个建筑深密的轮廓,厚重的内构,甚至很多一般肉眼看不到的细节我也能大概知悉。”
“尽管我看不到任何颜色就是啦。”
虽然男孩解释了一点,但图灵收获的只有更多疑惑。
【他瞎了……没法看到颜色的他估计以为我手臂上的皇冠只是一种装饰品。所以他认不出我的身份。】
【但是为什么,他可以使用魔法?即使只是低级的探测魔法,男生也应该是不可能使用的……】
【而且他凭什么来这?】
突然,一只温暖柔软的大手抚摸在图灵的脸颊上。
手掌轻轻的摩擦像是连着银线的鱼钩,直直的投下了图灵的心海,在浮漂微微的游离中,引渡出焦躁不安的蛟鱼。
【玛利亚(Maria)主教!】
图灵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子身高八尺,胸部几近贫瘠,身材偏类中性,举手投足透露着祥和与安宁。
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别人感觉到她好像正在拥抱着你。
让人忍不住想到;她是不是真的和神有些关系呢?
“女孩,你稍稍长大了。”
“我为你在学院优异的成绩感到骄傲。”
玛利亚说着,把一只手搭在男孩的肩上。
“这孩子叫默卡,克里斯托弗•默卡(Christopher Morcom)。他是我送给这个威斯敏斯特教堂的礼物。”
“虽然是男生,但他的神学造诣堪称顶尖。”
“你又是谁呢,亲爱的?”
玛利亚当然不可能不认识图灵,这里的话显然是想给图灵一个介绍一下自己的机会。
听到玛利亚出乎意料的提问,图灵一下子感到既兴奋,又害怕。
【主教在……期待我的回答吗?】
飞速转动着小脑瓜,图灵的眼睛不知不觉瞟向比自己稍微高点的默卡,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图灵心里本来设计的,从容的,完美的,贵族式自我介绍的腹稿,竟被不知什么力量悄悄的替换了。
“我叫西西弗斯(Sisyphus),是……是奥驰亚家的伴读书童,今天有幸来和奥驰亚一起参加礼拜。是这样吧?玛利亚……大人。”
【哎呀!我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啊?】
听了图灵的介绍,默卡爽朗的笑了。他绕过图灵,温柔的从图灵手中接过门把手。
他以一种较近而不显失礼的距离对着图灵的耳背说道;“很高兴认识你……衷心祝愿你能被上帝找到。”
默卡离开了,去了图灵来的地方。
玛利亚对着图灵也笑了笑,和默卡一起,进入了教堂并带上了门。
图灵看着缄默的石门,回味着刚才奇怪的感觉,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家金框银边的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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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祭当天 清晨 奥驰亚家 图灵卧室
“大小姐,很完美,一点点黑眼圈已经用粉底抹干净了。相信您在晚宴上一定会成为东部地区,不,整个阿卡迪亚最引人注目的女孩。”
正说话的小女仆烟铃,是当年俄狄浦斯买烟铃花送的,但由于她的聪明勤奋,现在已经是图灵的贴身女仆了,负责图灵的一切梳妆打扮。
不过确实奇怪,即使是贴身女仆居然都无法察觉图灵的性别。似乎图灵的真实性别在这世上也只有特蕾莎和俄狄浦斯知道。
“您晚上又没睡好吗?”烟铃一改活泼的语调,关心的问向图灵。
“嗯……做了噩梦,昨晚的噩梦尤其可怕。”
“真可怜,大小姐简直就像被梦魔缠身了一样,上帝居然连这样可爱勤奋的人儿也不庇佑,真不公平!”
说着说着,烟铃便不满的嘟起了嘴。
似乎,在阿卡迪亚幸福富足的生活中,某人做了个噩梦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烟铃,我没事。”趁着烟铃为自己编织复杂发式的间期,图灵微微扭头,看向窗外。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烟草。】
【需要别人采撷才能变成烟茄,需要别人的呼吸才能持续的燃烧。】
【千辛万苦焚烧殆尽后,却只成就了一屡白烟。阳光一照,清风一吹,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但如果我的毁灭能让某个人……能让妈妈如吸烟般感到欣慰,感到滋养的话……】
【我就不是毫无价值的。】
“节日要开始了,烟铃,我有好的预感,说不定今天会有好事发生呢。”
晨曦微光的照射下,图灵的嘴角似乎轻轻扬起。
第六章 烟火祭和痛苦的童年
今年的烟火祭,是最轻松的烟火祭。
一般来说,烟农把烟草分为六部分,就像六大家族一样;
基底部分、基底与中段二分之一处、中段浅色叶、中段薄叶、中段厚叶 、顶部。
成就一颗烟草,要以不同时期分六次采摘。
成就一支雪茄,要用不同烟叶分六层包裹。
而这些行为的结尾就是作为第七步的吸烟。
烟火祭也是如此,七年一轮回,七年一休整。
除了今年以外,每一年的烟火祭都要进行比赛,在年轻的女孩子中比赛。
阿卡迪亚会进行六轮项目不同的比赛,评选出各项综合成绩最优秀的孩子,并在第七年的烟花烂漫季节里为她换上婚纱,完成“捧花”的仪式。
仪式包括烟礼、赐件、授法等等。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贵族们始终关注的只有一样,就是在生长着参天大树的祭坛上降下的神迹,那是阿卡迪亚存在神最直接的佐证。
阿卡迪亚最优秀年轻的女孩是要嫁给神的,她会在仪式结束时走进树洞,许身神明,获得无尽的、永恒的幸福。
而这个女孩的家族也会在届时接下来的七年作为六大家族的主席把持主要政务,掌管国家军队。
许久不任主席的家族则会逐渐失去神明在其领土的恩惠
——也就是说;气候不再风调雨顺,植作不再早早结果,牛马不再坚强壮实,畜牧不再多子而有活力。
换一句话说,就是这个领土将不能再被称之为天堂了。这对于阿卡迪亚的居民该是多大的惩罚啊!
所以利益切身相关的贵族总是会格外在意胜利,尤其是长胜的奥驰亚家。
“奥驰亚家的人到底为什么总是这么优秀?!”
“没事的……让我,让我打到她再也不敢赢!”
一场宣泄狠戾的暴行正在这个连云朵都快被点燃的节日里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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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城中,一个大酒店的厕所里,图灵满脸血迹的靠着墙角。他已经连呼救也做不到了,因为,显然,他的喉咙正被死死的掐着。
这个人正是戴安娜。
【她们怎么会正好看准我在演讲前的时间找到我?】
【原来如此……在宴会的饮料里加了利尿的药剂吗。】
想通了实施方法的图灵无力的垂下了他的头,开始了他最擅长的技能——承受。
“开始了,开始了,你就只是会这样,是不是?”戴安娜因不屑咧开的嘴角,简直要咧到后脑勺。
“你也不想知道原因,你也不在乎,你觉得只要默不作声就没事了对吧!”
“班里活动总是想着办法逃,一切职务竞选你都推辞,所有同学联谊活动你也无视。”
“明明你只要参加什么就都是最优秀的不是吗?可你一点责任也不承担。”
“你还巴结教授要求开小灶,就因为教授们喜欢你。你是不是觉得你能独善其身?”
“不……我不是……的。”图灵被掐的有点呼吸困难,即使用力缩紧脖子,也只能发出很小一点声音了。
“因为你,因为你……就因为你!”
“无论我怎么拼命,永远都是你第一。”
“我的生活现在过得有多悲惨你知道吗?我明明偷偷求助过你那么多次,你都当没看见。”
“我妈妈甚至希望我死!”
“我们家族已经七十年没当过首长了……”
戴安娜一边哭着,一边泣不成声的骂着图灵。
“给我把她衣服撕了,我要她今晚上不了台。”戴安娜松开了掐着图灵的手,教唆着身旁一起跟来的看图灵不顺眼的女孩。
她们衣着华丽,她们都是贵族。
但她们此时只是嫉妒的野兽。
【不行……如果衣服被撕烂的话,我是男生的事就……】
【男生是不能作奥驰亚家的嫡长子的。】
【男生是不能留在妈妈身边的……】
你见过小孩子打架吗?此时的场景绝对不可能像是小孩子能做出来的。
撕,撕不坏就锤,锤被护住就拧,拧不动就咬,除了魔法,几个小女孩把能想到的一切的伤害他人的方法都用了。
场面简直就像是几只小野兽在争食。
哦,我是说,图灵就是那个食。
好几轮下来,图灵已经不只是鼻青脸肿的程度了,头被磕在水池边上,流了很多血。
好几束头发被硬扯下来,手臂上掉了好几块皮,就像是被烧伤的一样。
让人甚至担心,小家伙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但是没有,并且尽管图灵靠着自己顽强的抵抗,护住了自己的衣服,也包括自己的秘密。
图灵保护着自己的秘密,就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
“嘁,走了,我这么长时间不在,我妈妈要怀疑我去哪了。”
“我也是诶,哼,只能说便宜这家伙了。”
原本似乎团结的“对图灵联盟”一哄而散,只剩下戴安娜还在原地和图灵对峙着。
戴安娜的嘴唇抖了抖,又闭上了。一直到走到门口,才终于开口说话。
“活该。”很遗憾,不是什么好话。
也许现在戴安娜的心,就像她脸上的镌刻般的泪痕一样麻木而不可磨灭了吧。
戴安娜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实在有点不记得了。】
图灵起了三次身,终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扶着水池一步一步的朝门口走去。
看着门缝外透过来的昏暗的光,图灵残破的身体里头脑竟还十分的清醒。
门打开到一半,结局却已经定下了。
原本应该会因为主角的迟到,略显慌乱的舞台,上面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在说话。
她不正是俄狄浦斯吗?
舞台上的俄狄浦斯好像世间的造主,轻挥手就拨动起滥漫的灯光,轻启唇就撩荡起人群的笑浪。
她的目光直视这人群,好像丝毫不担心消失了好一会的图灵去哪了。
她那标志性的笑容。
像月亮一样阴冷。
图灵靠着墙缓缓跌坐了下来,沮丧得连语法都用不对了;
“我到底算什么啊……”
第七章 到教堂去
烟火祭深夜 奥驰亚家 族长办公室
“图灵小朋友~新年过得开心吗?”俄狄浦斯微笑的看着图灵。她吞吐着的烟雾,就像极凶的猛兽,慢慢的,轻轻的,攀上她身旁静谧的窗台,无声长啸。
不要说已经满身疮痍的图灵,就算是他旁边正在施术为图灵治疗的医生,也都是大气都不敢出。
俄狄浦斯就算只是单单坐在那里,倚着办公桌,吸着烟,她就能成为他人的心中的压力其本身。
俄狄浦斯摇摇头,手托着烟斗朝门口点了点,示意医生离开。
医生瞥了一眼尚未完全治好的图灵,站起来鞠了一躬,径自提着药箱离开了这里。
“真是想不到啊。”
“小朋友们的社交也并不好处呢。”
俄狄浦斯既不说自己知道什么,也不问究竟怎么回事,光是这样打哑迷,就能让图灵冷汗直冒。
“不是的,妈妈。我虽然和同学略有点不和,但绝计不到这种程度。我身上的伤,主要还是……不小心在厕所里摔倒了。”
图灵显然是扯出了一个九岁孩子应有的水平的谎。
【妈妈肯定不会相信吧,我到底为什么要说谎啊。】
“嗯……那就没办法了,这不是你的错。”
【什么?】
“我把这个交给你吧。”
俄狄浦斯从衣袋里摸出一个透明的指环,放在了图灵伸出的手上。
【这质感,是玻璃?】
【但为什么,魔力简直无限的涌出来。这就是……拥有魔力的感觉吗?】
【能让男人获得魔力的宝物,从来没有听说过。】
【难道默卡就是靠这个吗?】
“得来不易的指环,能让你获得使用魔法的权利。”
“用它来保护身体不受伤害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害。”
“但是图灵,我只能借你,不能送你。我不能永远庇护你,是吧?”俄狄浦斯语看似语重心长的说。
“也为了你自己好,你应该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俄狄浦斯看着图灵紧张的小脸,玩味的笑着。
“要不然永远也长不大哦。”撇过头不看图灵,俄狄浦斯把烟又送到嘴边嘬了一口。
“我知道了,妈妈。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图灵考虑了半天才想了这么一句话。
【我除了努力还有什么代价可以付出呢?】
俄狄浦斯听了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着吸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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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祭后三天 奥驰亚家 蔓生花园 夜
“抱歉啊,妮子,叔介些个天忙。没给你捎甚么东西。”
“什么?不中不中不中。”
“侬晚上出去要是被那婆娘逮着了,叔可吃不了兜着走,侬就别为难叔了。”
“大早和我一起回来?那行,我这把老骨头要是能为女娃做点嘛,也算是值了。”
“啊,侬要去威斯敏斯特教堂?介五个时辰也到不了啊。”
图灵对星期五比了一个没关系的手势。
“哦哦,侬有办法就着,那,咱俩现在就走?”星期三打开了他那硕大的园艺箱。
由于没给图灵带什么东西,今天恰巧也没什么工作要做,此时的星期三的箱子的箱内显得格外空荡。
星期三满是青筋的手奋力的把箱子里仅剩的小铲小盆拨到箱子的角落,对着图灵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娇小的图灵蜷缩着,像一只小兽似的,缓缓爬进箱子,几乎将狭小的空间填的满满的。
“咚”图灵撞到头了。
“叔,有点挤。”图灵说。
“忍一下嘛,介肯定不会比侬那柔软的公主床舒服的。”
星期三解下套在肩上的绳子,把箱子绑了好几圈,背着这好几十斤的箱子,穿过巡逻的士兵,越过门口的守卫,正大光明的出了厄里斯堡。
澄澈的月光撒在堡外的林梢化作露水,涂在泥土上成为孤洼,星期三哒哒的脚步声印在了随行的风中,寂寞的图腾一直刻印到了一颗套着栓马绳的大梧桐树。
星期三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棕黑的马匹身边。
“娃,叔要走了,要叔捎你一程嘛?威斯敏斯特教堂,远着哩。”
星期三打开了已经放下的箱子,一只脚跨在马蹬子上,一只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搭在跨起的那一条腿的膝盖上,似乎只等图灵一句话,就立刻拉着他上马。
“不用了,叔。”图灵从园艺箱里爬出来的同时,还顺手拿了一大匹黑布披在身上,连脸一并遮住。
“它没有我快。”
话音刚落,不等星期三惊呼,图灵的身影就像融入月光一样消失了,半晌,周围的风才像反应过来一样追着图灵奔去。
风力绳,魔法师之手,神行加护等等一切能让图灵加速林间穿梭的魔法都无缝衔接的施展出来。
树干,接一个树干,然后触地弹起,再是一个树干。摆荡在林间的图灵就像是精灵低飞于花草一样若隐若现。
一次又一次的加速,让图灵从摆荡变成滑翔,从滑翔变成飞行,我是说,图灵快得就像是在飞一样。
原本能阻挡行人的荆棘、树杈、灌木此时都成了图灵这个娇小龙卷的垫脚石。
【这就是魔法。】
【好厉害。】
疾驰的魔力,一直席卷到森林边境。
一个古朴典雅的石头殿堂,逐渐展现在图灵的面前,那就是威斯敏斯特。
夜晚的威斯敏斯特,是一泊湖水。
抛却了白日艳阳里的波光,此时的它成为月的一部分,无声的接纳了远道而来的图灵。
【居然半个时辰就到了。】
图灵环顾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内景。
看了看寂静幽深,空无一人四周,图灵卸下了黑布,露出了小脑袋,径直走向告解室。
教堂的窗户没有透进来一丝光,教堂的烛火也都一盏未点,整个教堂却出奇的不是很暗。
告解室的铁窗被一种明亮的黑暗笼罩着,令人心生敬畏。
图灵敲了敲窗,小声说;“玛利亚主教在吗?我想忏悔。”
“玛利亚主教不在哦。”
“但是我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呢?”料想的温柔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在告解室的黑暗中斜坐着的少年。
【默卡?他在这里值班吗。】
“你还负责告解吗?”没看到玛利亚,图灵有点失望。
【默卡的话我就没法忏悔了,那样的话会把自己的身份也说出来的。】
“啊,是的,我在夜里也能看书打发时间,所以老师就派我晚上值班了。”图灵听到这里才发现默卡正抚摸着一本盲文写的书籍,镶着金丝银线,应该是圣经。
“是不是很逊?”默卡笑了,但既不显自卑,也不感轻浮。让人感觉到,这就是那种总是会微笑的人的笑。
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像太阳一样炫目。
“那么,你要忏悔什么呢?”默卡说。
【只要忏悔的心意到了也许就行了吧?那就换个不会透露身份的说法吧。】
“想要忏悔我犯的错……最近我搞砸了不少事情。”
“我犯了很多错。”
“让妈妈很失望。”
“没有处理好和朋友的关系。”
“总是伤害别人,还自认为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还有,还有。”很奇怪的,图灵似乎还在为自己多列几项罪名绞尽脑汁。
“哎呀,听起来还真不少。”默卡说。
“我以为大小姐的书童会是省力讨好的工作呢。”
“你说的,每一项都是违背正义的吗?”
【不是。】
“每一项都是出卖良心的吗?”
【没有。】
“每一项都是不可挽回的吗?”
【……】
“不太好回答吧。”
“那不如就稍微在没人看到的时候,偷偷懒怎么样?”
“上帝可能也会更喜欢那种古灵精怪的孩子哦。”
【但是…但是…】
“啊,正好,我来给你念几句诗怎么样?”默卡熟练把手中的书翻到了某一页停下。
“是外国人写的哦。”
“尽管这本书看起来是圣经,但其实我把课外书籍夹在圣经里,这样就不会被老师啰嗦了。”
“聪明吧?”
【他怎么能这么做,欺骗老师什么的……原来,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吗?】
“我们甚至无暇驻足凝望”
“无暇在树枝下伫立”
“像牛羊般长久地注视”
“无暇观看,穿越森林时”
“松鼠在草丛的何处把坚果藏匿”
“无暇观看,明媚阳光中”
“繁星点点的溪流,宛如夜晚的天空”
“无暇为了美神的一瞥而回顾”
“观看她的双足跳出曼妙的舞步”
“……”
繁盛的夏夜里,在威斯敏斯特这泊湖中,两只小鱼安静的嬉戏着。
忘却自我,忘却死亡,忘却生命,两只有着无限差异的灵魂,相依相偎,畅谈到天亮。
第八章 图灵的一天
图灵的一天,从一杯浓郁苦涩的咖啡开始。
清晨四点,图灵比做早餐的男仆更早睁眼,洗漱完,开始了魔法知识的背诵。
魔法分为三类,实用魔法、表演魔法、战斗魔法,但繁多的种类难不倒图灵,他通常是三线程同时进行,却比别人单项突破还要快。
一直到六点,图灵饥肠辘辘的肚子知道叫了,早饭时间才正式开始。这时图灵才不慌不忙,踱着贵族的小步,嘴里念念有词着魔法咒语的单词,到家里的餐厅就餐。
此时此刻对于今日早班仆人们太过早了,对于昨晚夜班的仆人们太过晚了,所以只有图灵一人用餐。
哦,忘记说了,虽然厄里斯堡是贵族的城堡,但住的贵族实际上也只有俄狄浦斯和图灵两人。
其他的堂兄堂姊则是因为各种不明的原因出去住了,堡内的两百来号人都只是为这两个人工作。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有意为之,狄浦斯入浴的时间也恰好都是图灵三餐的时间,所以母子俩不太会在就餐时见面。
是的,俄狄浦斯有一天三次洗澡的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吃完早饭的图灵就要马不停蹄的出发了,莱布利兹魔法院离厄里斯堡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长远的旅途,既考验身体的耐力、又考验魔法的技巧。每天堪堪在七点到校的图灵,成长的却远不止是魔法的熟练度而已。
头脑更清醒,突发的情况更能灵机应变,图灵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天才。
七点到十二点,则是图灵完完全全魔法的练习时间。
不论吃饭、上课、喝水,图灵在这五个小时不会停止对于知识的吸收。
别人背单词本,图灵就得背词典;别人热爱学习,图灵就得催眠自己也热爱学习。很讽刺的是,图灵的优点恰好就是他的自卑。
十二点到两点,是图灵一天唯一称得上休息的时间。这个时间就是图灵应该练习绘画的时间。
图灵这时候可能要画山、可能要画水、也可能只是画昆虫。
感谢图灵困乏的艺术天赋,他才会愿意每天挤出这么多时间来让自己训练艺术,顺便稍稍放空一下自己。
图灵虽然在艺术上也颇有建树,但和他在其他领域冠绝众人表现相比,就略显逊色了。
不过或许灵魂残缺的人就是这样,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画出来的东西总是和画它的人一样,缺少一些内在的东西。
两点到三点的时间图灵要用在回家的路上,但这真的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明明图灵上午都这么累了,速度却必须丝毫不减。
如果学院要有什么测验什么的,则更是雪上加霜。顶着考试的压力不说,下午三点到家是一分都不能少。
毕竟,大牌的贵族礼仪老师只在下午三点到厄里斯堡准时上班,五点就走。这没有办法,阿卡迪亚人对下班的时间总是很严格的。
但即使是这样的学习模式,图灵也并不是永远在任何考试、各项成绩中都能稳稳的取得第一名——我的意思是说,戴安娜总是能紧随其后,甚至偶有超过。
这让图灵总是忍不住去想;
【戴安娜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呢?】
【我明明都努力到极限了。】
【她还有什么品质,比努力更值得被上帝偏爱的吗?】
下午五点吃过饭以后,图灵或许会和妈妈聊一会天。有心人若在旁边仔细听,就会发现,虽然是普通的母女聊天,味道却说不上来的奇怪。
但如果俄狄浦斯有事,图灵就得提前带上弓箭和猎枪,前往奥驰亚家后山的私家林场了。
但若路上碰到特蕾莎、星期三、或者是烟铃这样的仆从,则可以稍微走慢点,说说话、抽抽烟,了解了解家族的各种情况。
虽然阿卡迪亚不至于尚武,但射箭之类的一些武技却是必考的科目。在这种客观要求下,最好的锻炼方法自然是打猎这样的综合训练。
更何况阿卡迪亚的魔兽是有魔力加护的,训练起来自然是挑战倍增。即使是图灵,也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准时回家。
其实这回家的时间主要还是取决于图灵打到什么样的猎物,稀有一点的要扛着带回来做一个标本,普通的就更可能空着手回来。
厄里斯堡地下甚至有一个专门放置图灵猎物的标本室。
晚上八点或九点回来以后,是图灵培养文化素养、理学思维的时间。
看看名著,学学公式,完成一下教授们布置的作业,甚至自己写点文章诗词,图灵的夜晚宁静而充实。
星期三叔叔上晚班的那几天,图灵还会去蔓生花园学习。
听着昆虫的叽喳和星期三的唠叨,或许普通人会被这样的噪音影响到无法正常工作,却偏偏能安抚图灵迷茫的心。
厄里斯堡正式宣告休息,是在十一点管家长特蕾莎亲自为图灵送来夜宵的时候。
这时候万籁俱寂、虫鸟劳疲,图灵点的烛火就像一束静花悄然盛开在了蔓生园中心。
熬过了仆人们的酣睡,夏虫的静眠,这支花火的孤独显得格外有份量,有气质。
孤独从来是图灵最不缺的。
到了夜晚十二点,图灵辛苦的一天终于结束。拖拽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图灵却不能像正常的人那样安然入睡。
即使图灵祈祷,虔诚的祈祷,却怎么也无法摆脱梦魇的侵袭。
事实上,噩梦越猖獗,图灵越祈祷;图灵越祈祷,噩梦越猖獗。恐怖是图灵对夜晚的主印象。
虽然噩梦也并不是每晚每夜都会降临,但正因为这样,反而更让图灵提心吊胆。
梦的内容总是不太一样,可每当一睁眼,图灵就要忘。
久而久之,图灵会不经意的哆嗦,不经意的失神。没有安全感的他,只好更加依赖唯一可以依赖的妈妈。
或许对图灵来说,他自以为对俄狄浦斯的爱其实也只是一种病态的依赖。
自幼未见父亲且生活如此痛苦的孩子会有怎样的心理世界呢?我们无从得知。
对于常人来说用于休息的睡眠早已是图灵的一种负担。
你或许会想说,怎么会有人正处于这样的生活里还能满足于现状呢?
但实际上图灵对每一天都很知足,
因为图灵知道,相比更痛苦的明天,今天已经结束了……
第九章 小孩子和勾心斗角
莱布利兹魔法院 深秋 晴
“我说,今天有什么活动吧?”
“嗯嗯,好像是修道院的……”课间的闲暇,是即使是贵族的女孩子们也不愿意放过的嘈杂的机会。
听到活动,图灵把埋在书里的头抬了起来,朝身边正在聊天的女孩问;“那个…请问具体是什么活动?”
两个女孩狡猾的相视一笑,同时回答道;“我们不知道,你去问班长吧。”
图灵看了看戴安娜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
【我怎么可能去问她啊。】
图灵殊不知,在她看向戴安娜的同时,戴安娜也在偷偷的看着他。
心理计量考试,是教会每年都要给各地院校举行的一场心理健康测试。
不论院校大小,只要是魔法院会,就得有这样的一个项目。
明面上是为了测试孩子的心理健康状况,预防学生们少女时光的心理问题。
实际上即使测出什么心理问题,教会也统统不管。
教会在意的,是有没有叛教者、异端份子。
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揪出那些变质的种子,在萌芽之前就将其扼杀。
所以,在心理计量考试的这一天,老师们会放一天假,学院的执教权、裁决权、行政权均归教会所属。
说的严重一点,这一天教会就连当场抓人入狱的权利都有。但是像这样严重的情况已经许久未见了。
【我还是得去问问。就算全班都被通知了有活动。只要我不问,她估计就绝不会主动告诉我的。】
图灵最后还是踏着极不情愿的脚步来到了戴安娜身边。
此时的戴安娜已经较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本繁复的发髻和桃红色双马尾,已经被一束简单的单马尾所代替。
眼睛可能是因为经常哭泣已经有了眼影般的泪痕,眉毛则就像她的母亲一样,尊严而富有魅力。
戴安娜身旁簇拥着四五个女孩,正不急不缓的聊着什么。戴安娜就在中间一边吸着烟一边看着书,并不怎么说话。
图灵安静的走到低着头的戴安娜桌前,后者似乎丝毫没有反应。
“戴安娜,活动是什么?”可能觉得戴安娜不会有什么好态度,图灵也就不腆着脸说话了。
戴安娜的视线从书移到图灵身上,深深吸了一口嘴边的烟斗。随后,戴安娜吐出一团浓郁的烟雾,扑在图灵脸上。
“滚吧,去文艺室自己了解去。”戴安娜说完就继续低下头看书。
没有道谢,也没有生气,图灵听到回复没有多看戴安娜一眼,就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直到图灵完全离开教室,戴安娜突然开口对身后的人说;“你还没拿测试表吧?快去吧。”
“哦,和你们讲话都完全忘了,谢谢你啦,戴安娜。”一个女孩想起什么似的也随着图灵一起冲出了教室。
此时,文艺室里几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正在就着一张纸聊着天。
“我说,这最后一张纸是那个奥驰亚家的孩子吧?”
“我讲嘛,我怎么会还没看到那个传说一样的孩子,就要把纸发完了,这最后一张应该就是她的吧。”
然而两个人的猜想被第三个人否定了。
“不,这张被刚才来的一个孩子预订了。本来她是要排队取的,但好像突然被她的同伴叫走了。”
“那奥驰亚呢?那个东院的传奇人物没有来吗?这可是影响学分的啊。唉,害我期待那么久。”
说曹操曹操到,图灵这时刚好推门进来。
【什么?这会影响学分吗?】
图灵顿时捏了一把冷汗。
只听到男人们最后一句话的图灵急得两步化三步,一只手探过去就拿过了纸,谢谢之类的话都是拿了之后再补的。
“图灵你别太过分!”女孩刚刚看到图灵就有不好的预感,一直用魔法加速脚步。
使用魔法紧赶慢赶,已经面色通红的女孩,居然追不上前面大气都不喘的图灵。
开口喊出的这一声,女孩甚至因为气息的不稳带了点哭腔,让图灵拿纸的瞬间有点犹豫。
“你以为什么事你都有特权吗?这是我先预订的。”
“是不是!”
女孩径直走到图灵面前,却不敢直视图灵,而是看着男人们装模作样的大吼道。
“抱歉孩子,确实是这位同学先领取的,我们只是暂为保管。”
一个看起来正直的男人走出来对图灵说。
【明明一张纸而已,为什么不直接拿走?】
【……但还是我理亏】
“麦克纽杜(Macanudo),你也没有在纸上写名字,你来的也比我晚。就算你先打过招呼,难道你就有权利,不论何时你想要什么东西,别人就能给吗?”
图灵显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严厉的回击道。
“我们好歹用抛硬币之类的方法来决定一下所属权,不是更公平一点吗?”图灵说。
尽管这个被称为麦克纽杜的女孩已经走到图灵身前,紧紧拉拽着测试纸,图灵却是一根手指也没放。
“就是我先来的,凭什么让你?”
眼见图灵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麦克纽社的眼神一闪厌恶。
看着两个女孩针锋相对,几个男人讨论着解决方案,但半天就是没人敢上去拉架。
“斯拉”一声,测试纸应声被撕成两半。
“我就是测试零分,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将手里的撕下来的另一半测试纸揉的粉碎扔在一边,女孩放了句狠话,气汹汹的扬长而去。
【难道就这么恨我吗?】
图灵杵在那里,嘴里一阵苦闷,完全不知所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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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来到教室,回自己的座位后,气哄哄的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怎么了?”戴安娜问她。
“就是没有测试纸了。”女孩没好气的说。
“我这里不小心多拿了一张,给你吧。”戴安娜说着就从桌洞里拿出了一张。
“诶,戴安娜你怎么会有?”
女孩虽然惊讶,但她八九岁的脑子没有多想,便心怀感谢的接过了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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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灵站在原地,心中还在回味被人如此厌恶的滋味,心里一阵冰凉。
【戴安娜已经把我完全孤立了。】
【该怎么办啊,纸并不是很方便弄到的东西。他们会多印备用的吗?】
虽然阿卡迪亚并不是没有吸收国外的科学技术,但在这魔法之国,科技产物还是相对不收待见。
各种科技造物的价格出奇的不低。
“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围在一起?”温润低沉的少年声在不远处响起,修道士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西西?你怎么在这里。”
默卡一只手插着腰,放松的立在那里。
虽然默卡只有男生普普通通一米七的身高,但他特殊的黑发和混沌深邃的黑眼睛总是能给人留下深深的印象。
若说俄狄浦斯是大江,那默卡就是林涧,站在他身边久了,甚至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一个男人走到默卡身边说了两句,默卡直接就轻笑出声了。
“你啊,这么糊涂,怎么教导奥驰亚家的那位?”
“跟我来吧。”
默卡朝图灵招了招手,那股俄狄浦斯一样熟悉的味道就勾引着图灵不知不觉跟着走了。
十月的秋风就像火一样,燃烧得热情。
树下的两人逐渐走到了的魔法院外的小路,两边的红枫树就像秋日的诸神一样沉默的站着。
脚下的小路上铺满了被风割落的枫叶,虽然已经失去了生机,但却像是某种警告、或者说是重生一般——
让人感动。
“你还有测试纸吗?”图灵问。
“没有了。”
“你要回去取吗?如果赶着去的话……”
【修道院这种程度的距离我大概能赶得及。】
“小傻瓜,这里离修道院远着呢。”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图灵被叫成小傻瓜,似乎有点生气了。
“来吧,跟我来。”
默卡自然的牵起图灵的手臂,不用力,不捏紧,图灵却感觉自己像被钳住一样无法挣脱。
也许是不想挣脱吧?
自那一夜忏悔以后,图灵用同样的方法在夜里去了好几次威斯敏斯特教堂,又赶在仆人们发现之前被星期三送回来。
图灵甚至都没有那么害怕黑夜了,去教堂居然成了一件不再枯燥、不再沉重的事情。
尽管并不是每次礼拜都能看到默卡,但是图灵总是期待着,偷偷的猜测着默卡这次是在站台上伴唱,还是在玛利亚身旁念诵圣诗。
偶然在礼拜时和默卡目光交汇时,图灵就会想道。
【他一定和我一起进步着的。】
“我总是喜欢写点文章什么的,所以会私藏一些纸。”
来到一个简朴的马车旁,图灵跟着默卡上了车。
“但是,空白纸上问题和排版的格子都没有啊。”图灵说。
“我画上去就好了,我都记得。”
果然,拿着笔在纸上游走的默卡画出来的框框和打印出来的的一样整齐。
“嗯…,学号是13号是吗?好了,现在我来问几个问题吧。”
默卡拉着图灵在马车上坐定,萧索的红枫林一下子因为两个充满活力的小生命增添了些许温暖的气息。
“就在这里问吗?”图灵说。
“嗯,这里就好,要不然你得要被很多男人在文艺室盘问的。他们很多人因为清修,都很少看到女生。”
“所以由我来问你也可以放松一点对吧?”
“反正我们也只是打一个分而已,之后给上级过目一下就行了。”
“所以来吧,都交给我吧。”
“一点事也不会有的。”
安宁的语调和秋风一样悠扬,尚还年幼的图灵不会知道,自己接受是一个怎样的保证。
将要迎接的,是怎样的一个命运。
第十章 炽莲螺旋
“嗯…心理健康分数感觉不是很高呢。”随着图灵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默卡看着纸卷说。
【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答啊。】
【我明明可以回答得更好的。】
难道我是希望被关心吗,希望因为心理问题被关心吗?
“不过我打满分了”默卡两只手背撑着脸,手肘支在桌子上,看着图灵。
“为什么?”图灵不解。
“因为我会负责让你的心理情况达到完满状态的。”
“所以就先打满分啦。”默卡亲切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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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里斯堡 莱布利兹学院期末考试当天 初冬
“用水红色吧,妈妈也总是用水红色的,这样不是更正式一点吗?”
烟铃正在后面忙东忙西,图灵则穿着睡裙在一个巨大的衣柜前拿着一件水红的和一件杏红的军装款式的礼服,在互相比较着。
“不对,不对。根本就和红色没关系,大小姐还是太嫩了啊。”
烟铃干脆利落的从衣柜里抽出一件整体偏白的紧身军装,推到图灵手上。
“考试切忌浮夸,白色准没错了。夫人的风格对大小姐来说还是太早啦。”
烟铃俏皮自信的说辞几乎让图灵信以为真了。
然而到了学校——
“丑八怪,为什么学我穿衣服?”
看着走路挤到了自己却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的戴安娜,图灵心想;
【就不该穿白色的。】
院校的期末考试内容每一年级都不太一样,但无非就是考两样,魔法技艺和魔法容量。
虽说考试不及格也能毕业,但这考试成绩却与参加烟火祭比赛的资格密切相关。
也就是说,要取得一定的名次,才能获得推免参赛。
今年一年级的考试内容,名叫“铁烟开花”。
基于阿卡迪亚火焰魔法的主旋律,许多考试成绩都靠施法温度与燃况代替分数。
可以说,一个人施展的火焰魔法强度,就是这个人的魔法实力。
一种特殊工艺铸就的铁棒,名为“湖母”,以低得可怕的导热性和极高的耐热性得以著名。
湖母被一张一旦受热就会粉碎的低质纸张包裹着,就做成了所谓的铁烟。
只要考生握住铁烟一头,持续释放魔力,铁烟就会像普通香烟一样,从一头慢慢燃烧到另一头。
旋散的纸末飘在空中,燃烧起来就像开花一样。
只要通过测量考生燃烧掉的纸张长度,就能得出她的魔力魔法操控力和魔力容量的综合水平。
“所以,我已经偷偷替换了图灵那根铁烟上纸的厚度了,根本碎不了。 考试她一定没法通过了。”
麦克纽社在摆弄铁烟的戴安娜旁边轻轻坐下,一脸得意的样子。
“什么?你怎么做到的……先不说这个,你这样根本就没用。”
戴安娜撇了一眼不远处孤零零的图灵说。
“她的铁烟一点都烧不着的话,老师一检查就出问题了,到时候还有可能牵扯到我们身上。”
戴安娜把玩着自己的烟斗,低着头眯着的眼里仿佛射出微光。
“麦克纽社,你去提醒图灵这个事情,带她去找老师。”
“让其他几个人就用这个钥匙去学械库开门,等她进去就锁门,她敢出来就三四个人一起锤她。不过她应该出不来。”
戴安娜拿出一把门钥匙,班长有这种东西再正常不过。
“具体怎么做,不要我说更多了吧。”
听着戴安娜发号施令,周围几个女孩都有点愣愣的。
但出于对戴安娜的信任,都还是打算照做。
戴安娜旁边的女孩们商量了一下,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图灵,老师和我说你的铁烟好像被错发了劣质品,叫我带你去一趟办公室。”
麦克纽社扭扭捏捏的走到图灵跟前,神情和语态都有点不自然。
但图灵没有在意这些,赶紧检查了一下铁烟。“呀,纸好像是有点厚。”
“对吧,快跟我走。”趁图灵还没有仔细思考一下前因后果,她就已经被麦克纽社拉着跑起来了。
走廊上麦克纽社的身子如浮萍一样飘摇,汗像蛇一样在她的脑门上扭曲着。
麦克纽社此时的窘态既像是在紧张,又像是在害怕。
她害怕什么?她为什么会为图灵的成绩而担心?
【她是戴安娜的人,怎么可能会担心我。】
【但她为什么带我去办公室?即使我的纸有问题,求助老师总是不可能错的啊?】
【难道老师现在也和她们是一伙吗?】
静默的,图灵低下了眼帘。
【我终究得靠自己的。】
一个腾挪,图灵抽出了自己被麦克纽社牵着的手。
【学械库应该有备用的器材,得赶紧了。】
图灵化作一抹白光,不等麦克纽社反应,闪电般的赶到了学械库,正巧门居然没锁。
【就是这里了。】
【快找快找,究竟在哪里…】
本来连自己的小桌洞都不舍得乱塞东西的图灵,居然把各种各样的魔法仪器弄的地上到处都是。
整个学械库因为图灵的到来弄的乱七八糟,不多时,已经不剩多少可以落脚的地方。
不过图灵冲动的行径没有持续更久了。
【找到了。】
突然“咔哒”一声门响,学械库失去了入口这个唯一的光源。
考氛紧张的学院和幽暗寂静的学械库,一下子被彻底被分割成了两个空间。
“来了来了,呼…图灵已经被关起来了吧?”等到图灵被关,麦克纽社终于才姗姗来迟。
学械库里面有不少精贵密藏的仪器,为了杜绝小偷甚至是老师的不法行为,库门和库壁不仅可以绝热,还拥有无视电锯和爆炸的硬度。
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正面突破——起码麦克纽社她们是这么想的。
“哒,哒,哒……”
图灵微弱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终于在门口停住了,紧张的气氛让几人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即使是图灵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上次我们几个打她,她都不敢还手呢。”
一个女孩小声对旁边的人壮胆道。
“麦克纽社,你在吧?”图灵问,但是没有人回应。
“为什么你们即使要放弃掉自己的考试资格也要来阻拦我呢?”
“难道就这么恨我吗?”
“为什么?你问为什么?”麦克纽社意外的没有再挑衅或是谩骂了。
“或许是因为戴安娜对你的憎恨?”
“或许是因为我们的父辈对你的家族,对你的母亲的忌惮延续到了我们身上?”
“或许是因为我们嫉妒你的才华?”
“图灵,问为什么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
“我现在能阻拦你,就是我价值的一种体现!”
门里头沉默了一会,回话了。
“好啊,你们就这么做吧,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我希望你们知道,我并不是生来就强大。”
“我只是不得不强大。”
“麦克纽社家的,让我来给你见识一下吧。”
“你永远不会在书本上看到的东西。”
墙面、空气、水分,此时的一切距离图灵不过咫尺距离的东西都成为了热量的载体。
恐怖的、无法言喻、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一种能量,或者说一种气旋,正在门外众人膛目结舌的时间中酝酿。
“炽莲螺旋。”
毛骨悚然的热量停止了攀升,一个突兀的空洞,伴随着异常扭曲的螺旋纹路,出现在了学械库的大门上。
大门的中心部分,竟然凭空蒸发了。
第十一章 贵族和星期三
看着考场上图灵攥在手里的铁烟仍然没有丝毫熄灭的迹象,戴安娜皱着眉头,连手指都快咬破了。
屋内的温度却毫不给戴安娜留情面,不断提升。
“那个,戴安娜,我们实在是拦不住她,抱歉。”一个刚赶到考场的女孩凑到戴安娜身旁说。
“你好意思说?你们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你们根本就不敢去拦她吧!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戴安娜也不怕被人听到了说闲话,没礼貌的低声讽刺。
尽管戴安娜的成绩目前为止已经是最好的成绩了;并且不只是东院今年的最好成绩,而是十年以来的最好成绩——烧掉了半杆铁烟。
但这在正在考试的图灵那里显然还不够看。图灵的铁烟已经几乎要熔化一般通红,剩下的“烟头”所剩无几,烟却一点熄灭的势头都没有。
那一脸漠然表情的图灵,在戴安娜看起来就像在说;
这根本不足以测试我。
戴安娜脸色简直煞白,眼睑不可制止的跳动着。一座火山,看起来就要爆发了。
无匹的破空声,展露了。
“噗”一下,戴安娜握着湖母像离弦之箭一样刺向图灵,湖母猛烈的冲力直接撕开了戴安娜湖母上面剩下的的一点纸。
“当”又是一发骇人的冲击声。
图灵好像早有预料,也举起自己的湖母,堪堪挑开戴安娜刺面的一击。
明明都是不到十岁的孩子,撕杀却如经久的战士般狠辣老练。
“你要杀死我吗?戴安娜。”
很奇怪,图灵的语气柔弱到像是在请求。
“明明有这种力量,为什么面对我们的时候当初不反抗?”
“你是瞧不起我吗?”戴安娜的愤怒像岩浆一样爆发了。
赤蓝的湖母,被戴安娜重新收回,在她的白衣的衬托下若隐若现,鬼魅般的游动着。
【迅敏剑术是戴安娜最擅长的,我应该暂避锋芒。】
【但难道我要用魔法吗,就在这里?】
还不等图灵多想,一股极危险的预感传遍了他的全身。
“呼哧”又是极具冲击的一声,但幸好这只是破空声,戴安娜没有打到。
不然带着戴安娜魔力的湖母,不要说是刺一个孩子,就算是钢板、石块、甚至是湖母本身,都会活活撕开一个洞。
而以上暴行的用时,不过一两秒。
“戴安娜,你要敢再刺一剑,你就要吃处分了。”
监考的叔本华教授终于开口了。作为为数不多的男性教授,虽然本身不会魔法,却靠其丰富的知识储备和出众的人格魅力名声远扬。
或许是出于对叔本华教授的敬重,戴安娜停手了。
她沉闷的一哼,撒气的把手上的棍子往地上一摔,甩手朝门口走去,对图灵说道;“你可不要以为永远都是你做主。”
【为什么她们总是这么说?】
【我究竟有什么时候做过主呢?】
叔本华慢慢踱步到图灵身边,轻轻抚着图灵的背,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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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里斯堡 蔓生花园 深冬 小雪
“三叔,快点快点,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冬月的阿卡迪亚,说像温情的女人太过俗套,说像虔诚的修士缺点味道。
难以描述的冬国总之就是非常温柔,非常圣洁。
阿卡迪亚的冬月也是学生放假的日子。小长的假期,往往成为结缘的好时机。
青春靓丽的少年少女们,会踏着薄雪,抽着早烟,温一壶热茶,走到森野秘境的极深处,在晨光烂漫中约定,在雪色葱笼里轻歌。
阿卡迪亚百姓们的幸福,就像大海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图灵熟练的藏进箱子,星期三照例给箱子缠了绳子,但只有一两道。
讲真的,他们都偷跑成功这么多次了,稍微松懈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然而不测很快就降临了。
星期三背着园艺箱,走到厄里斯堡门口,正和门卫打着招呼,一队车马从大道驶来。
“早班结束了?辛苦了。”特蕾莎就像碰巧路过一样,从排头的马车下来,挡在星期三面前,也不说是怎么了,就是不动。
阿卡迪亚的老百姓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哪里经得起这种精神的考验,一下子就支支吾吾起来。
“啊…您,咳,您怎么在外面?”
“只是每月的采购而已,不过今天确实是快了点。”特蕾莎说。
“你好像也比平时快了点,工作应该有好好完成吧?”
“啊哈,当然当然……”
突然,箱子激烈的抖了抖。
【三叔还在和门卫姐姐说话呢?我都快迟到了。】
窝在箱子里的图灵,对外界的声音并不敏感,误以为星期三还是在和门卫聊天,于是便嗔怪的摇了摇箱子。
“嗯?”特蕾莎察觉到了箱子的异样,悄悄的凑近箱子,仔细的观察着。
【怎么吐息这么近,是谁啊?】
图灵终于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赶紧屏住呼吸。
“啊,管家长,这是这是…我在院子里捉的一只小猫…”
没等星期三编出一个完整的理由,就被特蕾莎的提问打断了。
“我说,你知道图灵在哪呢?”
图灵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差点就叫了出来。
【是特蕾莎姐姐!如果被抓到的话,妈妈肯定会很生气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您说大小姐吗,她今早就去狩猎了,现在就在后山林场里。诶,平时那么辛苦,寒假还这么努力啊。”
星期三不自觉的看向特蕾莎的后方。
“嗯哼?是这样吗。”特蕾莎悠扬的哼了一声,别过了脸,绕过星期三走了过去。
她身后的车队就像她长而有力的龙尾,缓缓的鱼贯钻进了厄里斯堡。
“呼——”压力终于解除,图灵很长叹了一口气。
【真可怕,以后还是不要用做这种方法出门了吧。】
“孩子,快下来吧。”
走到了栓马树,星期三颤颤巍巍的放下箱子。
回想起来,他刚才要是答的不好,工作说不定都丢了。
“叔,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下次还是不这样了吧。”
星期三嘴抖了抖,表情尴尬而寂寞。
看得出来,他分明就是想说;没关系,下次还包在我身上吧。
但是呢,他却点了点头,默许了图灵的说法。
如果星期三只是一个普通的,为公园修剪的园艺师,他肯定不会同意让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在他面前失望难过。
但是他是奥驰亚家的园师,偷懒就会受罚,犯错就会被炒。
不像奥驰亚家外面的白领蓝领,偷懒大家一起偷懒,犯错大家一起犯错。不管做什么,都没人要求你优秀,没人逼迫你卓越。
星期三现在才彻底明白,阿卡迪亚的贵族和平民的差距远远不是一个有钱,一个没钱;一个有权,一个没权这么简单。
那种差别是生下来就不同,一开口就不同,眉目一转就不同,一举一止一吐一息都不同,宛如天上地下的两个概念。
也就是说,连精神上都是两个层次,或者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再次看向已经在整理衣服的图灵,女娃两个字却是怎么也喊不出口了。
星期三只感觉到了一股仿佛近距离面对俄狄浦斯一般的震悚和隔阂。
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悔恨和孤独。
十二章 图灵和水
图灵快到的时候,雪正好停了。
往常一样快的,在雪地上图灵就像雪枭那样安静迅捷,激越起一阵白浪。
但刚到教堂,图灵却突然撤了魔法,换成普通的行走,就好像怕被别人看到似的。
“晚上好,来的真早啊,西西。”
默卡轻俏的微笑,在图灵心里留下甜甜的,淡淡的印记。
“我想问你一件事儿,”默卡蠕动的喉结勾引着图灵的好奇心。
“西西,你喜欢水吗?”
原来默卡已经在教堂门口等着图灵了。他的肩上覆了细细一层雪,手上拿了一本外人看不懂的盲文书,淡淡的笑着,似乎已经等了一会了。
【默卡神秘的地方真的很多啊,书看得都如此与众不同。】
“那也要看是什么水啊?你又在看什么呢。”图灵看到默卡拿的又是与上次不一样的盲文书。
“啊,这是一本外国的心理书,这上面说是,水有治愈心灵的疗效呢,所谓的水疗法啊,就是……”
默卡的眼神突然狡黠起来。“我还是先卖个关子吧。”
“西西,把手给我好吗?”
【要送我什么东西吗?】
没有多想,图灵伸出了手。
默卡却突然握住了图灵的手。
却不只是握住了手而已。
他像芭蕾舞演员的舞伴那样,左手一把将图灵拉了过来,右手环绕过图灵的背扶住腰身,整个人轻轻抱住了图灵。
“你?”图灵感觉像是被骗了,惊讶和疑惑像是小蛇一样攀上脑袋。
又酥又麻。
但是,奇怪的感觉很快就被袭来的风吹散了。
一双翅膀遮住了图灵的视野。
【我…在飞?】
一层楼,二层楼,三层楼。
图灵的视线一下子与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塔尖平齐了,默卡带着图灵像一支竹蜻蜓一样盘旋着平地而起。
磅礴的魔法经络从默卡纤瘦的身体里爆发出来,挤兑出来,不停汇聚,不停汇聚。
不停汇聚直到形成一对薄翅。
默卡像天空一样淡蓝的翅膀扑闪着,翻飞着,一直腾越,一直腾越。
一直腾越直至飞向深空。
肆是冬季浓厚的西风不停的怒吼,悲伤而苍劲的气流立刻随之而至。
但它们却无法撕碎默卡这小小的翅膀,反而是把他们像蒲公英一样一下子带去很远很远。
【那是,厄里斯堡。】
图灵看向远方。
远处一座座白霭霭的巨山和厄里斯堡,此时如一名名哀默的修士围簇着他们的神,围绕着他们的尊贵无暇的信仰。
但身处在现在这样的高度的图灵眼里,居然连厄里斯堡都成为一只小昆虫,一朵小野花了。它明明实际上是那样的庞大怪物,不是吗?
会不会有些僭越了?
“怎么了,西西?怕走远了吗。”看着怀里出神的图灵,默卡问。
“没什么…走吧,快走吧。”图灵回复默卡说。
天人相应,也许上帝本也渴望着凡人的生活有什么改变吧。原本的疾风突然转变为了狂风,加速推进着二人。
“贵族的小姐从不用学习通用魔法,所以西西没学过这种飞行魔法对吧?”
“毕竟西西和奥驰亚陪学也不会接触这种魔法。”
“要不趁这个机会学一学怎么样?”
“把身体里的魔脉挤兑出来,当做翅膀,扰动气流,但这样也很有可能被人家的魔力波动干扰,所以还应该多加小心……”
渐渐的,默卡放手了。
在默卡惊讶的眼光中,一对暗黑色的翅膀像泉水一样从图灵背部涌出。
“西西,你真的很有天赋呢,你两句话的功夫就会了,我当初可学了一个多月呢。”
【其实我已经学过了飞行的魔法理论,只是从来没有实践而已。】
【但我不太想戳破…】
【明明连妈妈从来都没有这么直接的夸奖过我……】
阿卡迪亚冬季的轻薄与悲伤,浓重的时候能让人看到死神的幻象,稀疏的时候就像图灵小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一样不切实际。
一蓝一暗的两个精灵纠缠着,交转着,在遇到一个巨大湖泊的时候,慢慢的降落了下来。
“有着《完美的湖光》之称的安魂湖,不仅是阿卡迪亚排的上号的淡水湖,”
“其最大的特点,是它伴生的烟铃花。”
“烟铃花一定要生长在富含烟铃花汁液的湖水旁。”
“而只有在其湖畔生长着烟铃花的湖泊,在长时间的风吹日晒下,才会有那么大量的烟铃花汁液流入湖中。”
拉着图灵的手,默卡缓缓走向湖边。
“那不是矛盾了吗?”图灵问。
“确实,很没道理吧?但这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
“浪漫的本质,其实就是指自然而然就会发生,但实际上却很没道理的事情。”默卡深意的笑着。
“安魂湖可不是说说而已,烟铃花汁液有着安魂固神的妙效。”
“一整湖的汁水,小动物都不敢来的。”正如默卡所说。
确实,周围既没有吃水的小鹿,也没有息水的鱼仔,湖里看起来什么生物也没有。
或许默卡的意思就是,如果有哪个弱小的生命敢在这里呆长了,安宁的湖水就会禁锢它的灵魂,沉浸它的身体,让它在这里安息直到永远。
但这对一个迷茫的人类来说或许是一份刚刚好的力量。
【好平静,好轻松。】
【感觉连话也不想说了。】
不经意间,图灵偏头看向了刚才站在身旁的默卡。
他感觉自己甚至有一种超能力。
不用开口问,只要他看着默卡,就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默卡朝图灵笑了笑,自顾自的弯腰半蹲下来。
【他想要喝水吗?】
明明这种水即使干净,却也明显是不太能喝的,图灵却仍然这么想。
默卡真的伸出手去接水了。
他手里一捧湖水像月亮环绕地球那样,被默卡举得超过头顶。
晶莹剔透的湖水,闪烁着,在图灵讶异的目光下,被默卡倾倒入他的唇齿,流泄入他的喉咙。
“呃,好凉。”不像图灵胡思乱想的那样,默卡既没有倒地不起,也没有神魂出窍,只是轻呼了一声,感叹着冬日的寒意。
【是啊,还可以这样,还可以这样。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
图灵居然笑了,难得一见的笑了。他轻踏这冬日仍然盛开的烟铃花丛,一只手拨开花草,一只手捏起雪团,和默卡打起了雪仗。
全然不顾贵族的仪表,打湿衣服的后果。图灵痛痛快快的玩着,一直玩到把浑身弄得雪白。
十三章 图灵和愿望
每六年的比赛,又称为烟火六祭演赛,分别考验魔法、美艺、绘画、马术、弓术、剑术。
这不仅仅是年轻人挥洒血汗,展现决心的机会。
还是成年人们饭后谈资,茶余话题。
没有阿卡迪亚的人民会愿意错过这样隆重精彩的视觉盛宴,因为没有看过近几年的比赛,就意味着落伍。
意味着下次吹牛聊天时要哑口无言了。
赛事没有对参赛者应该是贵族,还是平民的限制。
理论上,只要经学院推荐,不管是谁都有参赛的资格。
一个平民,在烟火六祭里六项综合成绩第一,会被授予捧花的仪式。
她自己虽然出嫁给了神灵,消失在了人间,但她的近亲们此时就晋升了大家族。
于是大家族们纷纷对那些新晋贵族百般拥护。曾经的木烟斗换成了金烟斗,曾经的发带、发卡换成了金簪、银髻。
这对那些不懂上进的平民该是多大的冲击啊?
而参加捧花仪式女孩亲缘关系远一点的远亲们,则靠着近亲的经济支持,接手许多大大小小的产业,成为了新的中小家族,逐渐觉醒了阿卡迪亚贵族应有的欲望。
炫目的权柄在阿卡迪亚烟火六祭的轮回律动中,被人们交接转移。
今年是烟火祭典的开幕年,以魔法比赛来开头会不会很符合依靠魔法建立的国度的名号呢?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上一次魔法大比竟然还有不少平民子弟入围诶,真精彩。”
“就是,反正在我看来上上次甚至包括接下来很多年估计都鲜有能够超越那一次的。”
“这你们小孩子就不懂咯,就在二十几年前,奥驰亚家的大小姐,也就是现在的家主……”
爷爷带着孙子孙女吹着牛,抽着烟,从中心城的马车下来的景象,远远只是阿卡迪亚赛祭景象中的一隅。
长杆烟,短杆烟,淡色烟,深色烟,爱吐烟圈的,不爱吐烟圈的,大街上东南西北的人群杂糅起来。
听不到呼吸吐息声,只是一个劲的欢笑,一个劲的吹烟。
突然,中心城中的某一角,一个给租户收账的人碰到一个用鸡来抵押的人,尽管这个人上次用的鸭,上上次用的鹅——这些都远远不够还债的。
但是,看着面前人尴尬局促的表情,他笑了笑就把账勾了。
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跟中心城即将举办的魔法比赛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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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祭决赛最终日 上午 选手整备室
俄狄浦斯挑了这个时候进来,已经有好一会了。不过显然图灵脸色不太好。
自上次和默卡私自跑远以后,不知什么原因,图灵面对俄狄浦斯已经没法像以前一样自然了。
“今年以一对一的魔法对抗的形式来分出名次,胜者与胜者对决,其胜者再与胜者对决,直到决出第一名。”
俄狄浦斯依靠在一张巨大的白色圆桌旁,侧着头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图灵。
“也就是说,纯粹的比拼武力而已。战斗到有一方不能再起或投降才算作比赛结束。”
“妈妈担心你会不会讨厌这种暴力的比赛形式。”
“于是就帮你争取到了决赛圈的名额。”
“所以你只要比最后三场就行了。”
“第一场是麦克纽社家的那位,第二场是一个福利院的孩子,然后就是戴安娜……”
【妈妈怎么,为什么总是什么都知道。】
【连什么对手会获胜,我将会和谁战斗都清楚吗?】
图灵没有怎么意外,只是唏嘘。
“你好像有点担惊受怕的样子。我说你,怎么了?”俄狄浦斯低头凑过来,就像狮子确认猎物是否还活着,仿佛要品味图灵的温度一样,凑过来。
【唔呃……也对吧。妈妈连我未来的对手都能预测,那么妈妈说我能赢,我应该也就肯定能赢吧……】
【我没什么好害怕的吧。】
【不,我没有害怕,也许只是有点紧张而已,这几天总是如此。】
“我知道了。图灵啊,大概是缺少一点获胜的勇气。”
“这样吧,如果图灵在这次比赛中摘得桂冠,妈妈就奖你一次提要求的机会。”
“什么要求都可以。”
【这,妈妈居然……是妈妈亲口承诺的愿望。】
“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完全没意识到俄狄浦斯的话锋,就像毒蛇危险的信子一样从她那浅寞的嘴唇里吐出,图灵开口问。
“啊,原来真的有愿望啊。”
俄狄浦斯眯起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
“来说说看吧。”
【想见默卡以后再也靠不了星期三叔叔了,那样只会连累他的工作。】
【我只能靠我自己。】
“那,我想每周有一次外出写生的机会。”图灵说。
“妈妈知道,以后还有关于绘画的烟火祭比赛吧。”
“描摹家里那样的鲜花彩罐肯定缺少新意。”
“我在想 ,是不是可以在大自然中寻找一些灵感呢。”
“艺术老师也说过的,自然之景是浑然天成的艺术,所以……”图灵解释。
“好啊,我答应你。”俄狄浦斯靠立着桌子缓缓站起来,开始往门口走。
【居然一下子就同意了?】
“还算是比较合理的愿望,不是吗?”
“那么等下选手也要来了,我先走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没去看图灵快要绷不住的笑颜,俄狄浦斯推门走了出去。
然而门被一股微弱的力抵挡住了。
“哦呀,请进。”俄狄浦斯的声音再一次吸引了图灵。本来微微低头憋笑的图灵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一个比图灵看起来大不少的——大概和默卡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放松的单手叉腰站在门口,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刚刚好一米五五,戴着小小的贵族礼帽,繁琐的服饰上挂着许多不知所谓的品器法械,很可爱的小脸被紧抿着的嘴巴破坏了些许的美感。
水红色的波浪卷发像泉水一样从肩上、脖颈上铺泄下来——然而这些在这个女孩身上的都不如她在颈部戴着的暗金色王冠更吸引人。
“贵安,尊敬的领主。拉斐尔(Sabrael)•麦克纽社向您请安。”无可挑剔的礼仪,无可挑剔的言辞。
只是这个名叫拉斐尔的女孩的脸仍然像是不高兴似的板着。
【她是西院的天才拉斐尔,我听说过的。】
【她是我那边东院的那个麦克纽杜的姐姐,是麦克纽社家的嫡子……】
【妈妈说的不错的话,她就是我待会的对手。】
“诶呀,好孩子。”俄狄浦斯手套都没摘,就像没看到拉斐尔不高兴的表情一样,伸手抚摸着拉斐尔的头。
拉斐尔只是缄默着,什么都没说,恭迎着推着门。让俄狄浦斯摸过头,她便送走了俄狄浦斯。
“好像母女关系不是很融洽,不是吗?”送走了俄狄浦斯,拉斐尔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一带,关上了门,走到图灵面前。
【她听到我和妈妈的对话了吗……她听到了多少?】
“一个聪明的人,知道如何提出正确的问题,并且仔细的聆听,慎重的答复。当无话可说时,就立刻闭上嘴巴,不再东拉西扯。”
凑得进了,拉斐尔那又轻松又严肃的微妙神情让图灵觉得有点可怕。
“你当然是聪明的人,我很欣慰。”
【麦克纽社家擅长各种异类魔法,现在才来整备室说不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但你知道距离比赛只剩两个小时,为什么一个人都不在整备室吗?”
图灵将魔法师之眼,灵视等等一系列探测魔法一齐打开,紧紧的盯着拉斐尔。
然而,没有看出对方有任何魔力波动。
“因为你就光是坐在这里。他们要是来了,都只会觉得慌张,自己乱了阵脚。”
【她说什么?】
“你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吓跑了别人,还毫无自知愣愣的坐在这里。包括你自以为是的魔法探测,全部都要落空了。”
“当然,我和她们一样。我也不会和你呆在一起,过来也只是看看笑话。”
“毕竟就你们母女俩杵在这说话,就像牧羊人告诉他的羊要怎么成长一样。”
“作为笑话还是蛮好笑的。”
【态度怎么上来就这么差,她的妹妹和她说了关于我的话吗。】
图灵有点气馁。
【肯定没有说什么好话。】
十四章 图灵和拉斐尔
艾草样的苦涩在空气中飘弥。
淡雅的香味,仿佛和灵魂相关。
在漆黑的过道里,图灵攥紧着手里的烟斗。
在那烟杆华丽的矫饰下蕴含着无穷的魔力——民尽皆知,阿卡迪亚人的魔杖就是烟斗。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必要的工具,但这算的上是一种信标,总的来说还是意义大于实际作用。
一步、两步、三步,不长的走廊就要被图灵走完。一个古罗马斗兽场样风格宏大的大理石筑地出现在了图灵眼前。
周围坐的满满都是人,他们都被折断的刀枪剑戟围成的圈隔在了赛场外面——据说这种设计是历代大家族讨论出来,为了突显阿卡迪亚和谐反战的氛围用的。
用来搭建赛场的白到有点吓人的大理石名叫“熔母”。要用它们筑成赛场,搭建观众席、天花板、甚至是营造气氛用的的断垣残壁,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不仅仅是说这个赛场很大,走都要走半天,所用材料多,于是花费也很贵这么简单。
“熔母”本身就是价值极高的材料。
熔母不仅有着高强度的抗冲击性,还有胜于湖母千百倍的熔点,劣于湖母千百倍的导热性。
在这个火作为主要魔法的国家,熔母几乎就是魔法免疫的代名词。
这座白色的角斗台,是阿卡迪亚千百年来唯一保恃的血性;是阿卡迪亚这只睡狮眼心的寒瞳。
人们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决斗的气氛在没有人登场的情况下像热油下锅一样热烈,过道尽头刺射过来的光芒无可避免的晃着图灵的眼。
但突然,观众的这份热情又上了一个档次。人们的欢呼声简直化作实质的热浪,朝着图灵扑面而来。
当然,如果俄狄浦斯没有说错图灵的对手的话,母庸置疑的,这种反应极其正确——这是拉斐尔应有的喝彩。
【那边已经入场了吗,我也得赶快了。】
图灵默默加快了步伐,来到过道出口。
图灵面前空旷而狰狞的赛场,远远的立了一个少女。
她一身的裹体紧身衣装束,松松垮垮的套了一件环体的披肩,手里轻捏着一个像长枪一样长的烟斗。她轻松而不羁的神情,包含了一股不可言喻的肃杀。
图灵这时进场了,全场的观众却突然安静了,一种怪异的氛围笼罩了四周。
有心人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咽吐沫的声音。
刚才有多吵闹,现在就有多安静。无言的圆形理石场上,两个人的针锋相对的气势,在图灵不断走向拉斐尔的过程中攀升。
“图灵,你相信命运吗?”拉斐尔把烟杆左手换右手,挑了一个枪花,把烟斗烟锅的一端拿在手里,开口说。
【事到如今,比赛的时候她还在说什么呢?】
“你肯定觉得,我们这些人,包括我的妹妹、你的学院同学们、参赛者们、甚至是戴安娜,都是你悲惨命运的牺牲品。”
拉斐尔和图灵凑得已经相当近了,她们的谈话基本上只有她们两能听见。
“当然,你给予自己也是和别人一样的定位;你以为你也是自己命运牺牲品的一员,这没什么不公平的。”
“不公平的是你们总是能得逞。图灵,即使你和你的母亲,把一切都当做实现目标的工具,可你们却总是能得逞,就像上天眷顾你们一样。”
“而你还对此一无所知。”
“现在马上有一部分世界的真相就要展现在你面前了。”
“其中之一,就是。”
一抹岩泥突兀的从拉斐尔脖颈处王冠里窜出,慢慢攀上、并覆盖拉斐尔的整个面部,随之点点星火在其上喷射出来。
两撇深邃的印痕渐渐的,在岩泥上拉斐尔眼部的位置绷裂出来,爆发出红色的火光,一张可怖的面具赫然形成了。
“我可比戴安娜难对付多了。”
拉斐尔的烟杆的烟锅里微冒的烟气一下子全部变成流动的火焰。
她拿着烟斗尽力的一挥,蔓延的火焰附在烟斗上组成了一柄真正的长枪,满盈而活跃的火焰填满了拉斐尔站立的那一块岩地。
“我要烧尽你。”拉斐尔的声音隔着面具听起来嘶哑而陌生。
带着无匹的意志,拉斐尔拖着长长的尾焰,乘着烧红的岩地,像开帆船那样一手夹带着高耸的火焰,一手举着枪朝着图灵飞速疾驰而来。
其势声如洪。
“熔炉之心……?”图灵赶忙念咒,口令却突然乱了。
【魔法……我怎么没用出来?】
转瞬即逝的错愕穿心而过,一晃间,拉斐尔已经来到了图灵身边。
她左手熄灭了高昂的火焰,曲指,凶狠的抓向图灵的喉颈。
“嗝唔!”娇小的图灵像小猫一样被拉斐尔一下子提起。
“这是梦魇魔咒。微小的芳香化合物分子被我做成了一种有神经递质能效的小机器人,散布在你的全身。”
“每当你的身体采取某种行为,这个小家伙就会被激活,进而触发脑内{恐惧}的情感,强制你停下当前的行为。”
“这个{某种行为},我将其设置为{魔法的施展},所以你无法使用魔法了。如果刚才我直直的刺过来,你就确确实实的死了,图灵。”
【魔咒?我什么时候中的?】
拧紧了鼻子,图灵狠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苦涩艾草香味从口腔钻进了心田。
【刚才开始就闻到有一点奇怪的味道,这是一种魔法造物的毒吗?】
【这应该是麦克纽社家擅长的编程魔法。它能在某一物质上刻下执行的命令,让其自动完成相应的任务。】
【像拉斐尔这样操控分子……究竟是怎么样的水平?】
图灵被拉斐尔暴力的摔在了地上。
“咳,咳。”
“你……在比赛前就往整个赛场的空气中都下了毒?你认为即使这样犯规你都不会被发现吗。”
【所以之前在休息室的时候她听到了妈妈说的下一场比赛的人选,提前在空气中施展了魔法。这么大型的魔法她是不可能在比赛中一下子施展施展出来的。】
“图灵•奥驰亚小姐,你一定搞错了什么。”拉斐尔说。
“我是家里的嫡子,我还有我的家族需要我去继承。”
“观众中诅咒,犯规被发现,根本没什么。我犯不着去争那个头顶白纱的傻仪式的名额。”
“但我必须,我不得不。”
“就在这里战胜你,不然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孩子,都要活在你们母女俩,你们奥驰亚家族永世的恐怖里了。”
看着图灵被摔在地上,无力咳嗽起来。周围的观众席逐渐被一种不可置信的嘘声笼罩了,不安、奇怪的氛围更有甚于图灵的出场的时候。
“图灵,看呐。观众都在给你喝倒彩呢。”
“你就行行好,就在这里早早的退场吧。”
“这样对你自己也轻松一点吧。”说罢,拉斐尔拿烟斗的右手猛的发力。
极近的距离下,拉斐尔操控烟斗迸溅出来的火花,比炸弹爆炸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刺向图灵的面门。
跪坐在地上的图灵,像认命了一般低着头,悄无声息。
第十五章 图灵和血
“嘭”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火焰之枪与头部瞬间的接触而产生。
图灵整个人的头部朝后仰着,倒飞出去,接着地连滚了好几圈才慢慢停下,狼狈的趴在地上。
一抹殷红粘黏在拉斐尔的烟斗尾尖上,血液嘀嗒嘀嗒的滴在地上,逐渐形成了一个小血洼,隐隐约约倒映着拉斐尔不可置信的脸。
“血?”刚刚拉斐尔贯穿的力度就是一百个图灵也能刺个通透,现在却只是枪头沾了点血。
“你怎么没就这么死掉呢。”图灵,她凭什么?
图灵渐渐昂起头来,一道黑红如墨的血痕从他的额头蔓延到下巴,原本柔美的小脸平添了几分血性。
“哈……”图灵就像此时此刻仿佛身处冰窖那样沉重的吐气,鲜血打在地上的声音逐渐繁密而凝重。
他微躬起身子,半跪在地上,原本柔和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整个人就如将出鞘的名剑一般峥峥——匣里龙吟。
“给我倒下!”招摇的火焰像海浪一样弹射起来,拉斐尔改刺为斩,豪壮的火环,小山般的压迫下来,巨大的范围和速度叫人无处可躲。
“咔嚓”一只恶魔般的血色巨手凭空出现,连带拉斐尔的火焰和烟杆一并捏碎,迸射出来的血红液体溅了拉斐尔一脸。
拉斐尔突然愣了,麻木的看向四周;血泊、血斑、血丝、图灵扔到一边的烟斗,还有他那残破不堪、血迹斑斑的双手。
一股班门弄斧耻辱感涌上心头,怒气一下子冲破了拉斐尔胸口的闸门;“图灵,现学现卖是吗?”
显然,图灵就在短短的时间里,现场学会了编程魔法,把魔力寄宿在血液里。
让血液在体外自己完成魔法的释放,从而绕过梦魇魔咒的监控,是拉斐尔远远没有预料到的。
“让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编程魔法吧。”
拉斐尔的披肩突然像沙做的一样散了,点点碎片膨胀成将近有原来几百倍大,一个可怖的庞然{怪物}渐渐显露原型。
【铁?她把庞大的铁块挤压成了小的披肩带在了身上?】
还并未完全成型,{怪物}就出手了。八九米高的巨人砸下它那花岗岩大的拳头,一股钢铁的洪流眼看就要淹没图灵。
而图灵这边这只血色的{恶魔}也再次凝聚了起来,结结实实的迎上了{怪物}的拳头。
虽然只有手和手臂,但血丝却拉成了一副完整的,初具模型的恶魔轮廓。
殴打、连续不断的殴打,现在与其说是两个人在进行着魔法比拼,倒不如说是两只野兽在互相撕咬而已。
不仅如此,在越发激烈的角逐中,拉斐尔的{怪物}很快成型了。而图灵的{恶魔}的补整的速度则越来越慢,几近要停下来。
最后,恶魔形成了一个缺少了一个头和一支手的人类形态。
“用了这么多血才到极限,你真的是人类吗?”看着图灵自残到不忍直视的手,拉斐尔皱着眉头说。
“我还没有到极限,”但图灵对于十指连心的剧痛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这么多血对付你,就足够了。”
拉斐尔的眼皮跳了跳,进攻变得更加冲动激进起来。
抓、撕、劈、挠,控制着巨大{怪物}的拉斐尔的手就像蜜蜂在舞蹈,迅速而有序。
而图灵残损的{恶魔}比完全的它更加狰狞。它一只手抵住了{怪物}的胸口,下半身横过来,有意挡在图灵面前。{恶魔}粗壮有力的手臂长过拉斐尔{怪物}的攻击范围,一时间竟止住了它凶猛的攻势。
但我为什么要和图灵硬碰硬呢?她现在只是一个用不了魔法的死**。
拉斐尔速念咒语,令{怪物}伸出双手钳制住{魔鬼}的独臂。
随后她一个猛踏,狂暴的魔力从她的脚底奔涌而出,推进她绕过了巨人们的大脚,一下子来到了图灵身边。
小心且仔细的环顾了四周,拉斐尔毅然点燃了掌心的火焰,妖异的火光充斥了四周的数步寸地。
“始征号角。”一种散发着极危险、极危险信号的朱红色,慢慢在拉斐尔的掌中明火里崭露出来。
“你是在找它的头和手吗?在我这。”面对已经有所觉悟的拉斐尔,图灵不急不躁,做出了一个握手的姿势。
藏在眼角、躲在发隙、落在地缝的血液一起汇聚过来——一个血红的长矛,或者说气旋,在图灵手上扭动弯曲着。
轰然一声,图灵的长矛和拉斐尔的魔法碰撞在了一起。如光、如雾、如沙尘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赛场。
两个原本如战神般的巨人首当其冲,当场就化作了齑粉。
尽管比赛场地几乎还完好无恙,但观众席上没有人会质疑这场冲击有多么令人惊讶的威力。
拉斐尔也没有之前那么游刃有余了,头、颈、腹、脚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血池里捞出来的,甚至脸上的岩泥面具也碎了;图灵则更不用说了。
【趁现在。】
图灵的四指并拢,指尖弯曲,大拇指反而自然放松。本来强而有力的手型,配合上图灵惨不忍睹的小手显得格外滑稽。
【标指。】
惊为天人的指速让图灵的手像子弹一样飞掠向了拉斐尔的脖颈。
更为令人震惊的是,这种速度完全没有魔力的水分,全都是图灵平常的锻炼所练就的。
咔嚓一声,可惜图灵没有戳断拉斐尔的颈椎,取而代之的是拉斐尔捏碎了图灵的手臂。
“你现在尝到了吗?咳,咳。”
“对手的魔力……远高于自己的感觉。”
现在图灵与拉斐尔的尴尬状态正和刚刚两个巨人对峙的情况如出一辙;图灵一只手伸出才刚刚碰到了拉斐尔。却被她瞬间反应过来,提起双手紧紧钳制住图灵的纤细小臂。
【但是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什么足够了,图灵表情突然变得温柔而细腻。
常人所不能忍受疼痛,被图灵就像对待任何以往那些非人的训练那样,随随便便忽视了。
【这是不是说,我就该感谢曾经岁月那些更痛苦的时日呢?】图灵终于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开了小差。
一股灼热的魔力顺着图灵已经毫无直觉的手,入侵了拉斐尔颈部的伤口。
“你在编程我的血液?它常年侵染我的魔力,你怎么敢!”
咔嚓咔嚓的,拉斐尔感觉已经都快把图灵的手臂拧成粉末了,但还是无法移动它的位置分毫。
于是拉斐尔也赶忙为自己的血液输送魔力,两人在拉斐尔体内的世界继续比拼了起来。
突然一个机灵,拉斐尔感到了不妙,但已经晚了。
图灵毫无征兆的欺身上来,不管自己拧碎了的手臂,狠狠的拿自己的头撞在拉斐尔的额头上。
拉斐尔感觉体内就像是每个器官都被人拿马车碾了一遍。不光是头,而是身体的每一部分都附加上了眩晕的感受,一时间使得她松开了对体内魔力的掌控。
霎时间,拉斐尔感觉自己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无穷无尽的魔力仿佛慈父的神明,不予侵犯、不予苛求,单单是包裹你,用他的超越一切概念的广博包裹你。
拉斐尔甚至感到无比的荣幸。
然后她跪下了,随后五体投地,脑袋也咚的一声碰在了地上;相比于浑身受伤更严重的图灵,拉斐尔终究是倒下了。
图灵木然的,朝周围的贵宾席位看了看。没有俄狄浦斯的身影,幻想中奖赏的温柔笑容也并没有出现。
图灵感觉一阵空虚。
难道意料之中的胜利,就不值得表扬了吗?图灵背向拉斐尔,沉默的走向了出口。
第一场,图灵胜。
十六章 苦难之于人
赛场是最适合回忆的地方。
很多人都会在紧张的氛围中,梦到自己的孩童时期,悟出了一些人生哲理。
但童年对于我,就是一场恶梦。
“我不会!我才不会像你一样。不负责任的把孩子生下来,就为了让她和自己受一样的苦。好他妈的让自己的心里得到平衡!”我朝着我的亲生母亲大喊大叫道。
“我去劝劝她,劝劝她吧。” 母亲身旁的男人说。
“就这样了,亲爱的,我没什么遗憾的。”母亲无奈的笑道。
我的童年,就是在相亲中度过的。
这个长相丑陋,那个家境不好;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没有挑的权利。
我甚至不该有生育的权利。
我的母亲十三岁结的婚,十四岁生的我,父亲却是一个年近三十的酒鬼。
但这总的来说,已经不错了——她好歹是和熟悉的邻居结婚了。不像我的外婆,有那么多悲惨曲折的经历,我就不再多说了。
等到我十岁的时候,妈妈临终前托人安排我到福利院学习。尽管最后都没有为我找到好人家,但她总算是有机会合眼了。那年她二十四岁。
就连总是和我吵架的父亲,也在这时候沉默了。当他主动说要养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感动。不过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他也逃之夭夭不见了。
我只好自己打工、自己学习、自己做有利于自己生存下去的一切。
这些磨难,在正常的阿卡迪亚的人来说,既陌生又奇怪。命运为了说明这一点,甚至亲自为我送了我一份大礼;
“干嘛这么努力呢?不爱笑的女人可是老得很快的哦……”
“偷会懒嘛,你不想和我们去后山上看看吗?那有只小鹿特别可爱……”
“抱歉,抱歉,你太上进了。对于我来说就是有点钻牛角尖,可能是我配不上你吧……”
那就是孤独。
我或许是生来就有生人勿近的气场。
怎么会?为什么?凭什么这些痛苦都偏偏降临到我身上呢?
这全都是多亏了一个叫{罹难者症}的魔鬼。
这是一种花病,让花在夏天盛开之前就凋谢的,可怕的遗传病。
它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没有一个拥有它的人可以度过二十五岁的生日。
但很奇怪,即使病患如此早夭,这种病也至今没有消失,每一位病患都没有放弃给自己留下子孙的希望。
所以我有时也会迷信,依赖于飘渺的命运来解释自己的不幸——
“是不是有的人真的生下来就是为了受苦的呢?”
毕竟周围有那么多幸福快乐的人嘛。难道不是我在无意间替他们承受了一些痛苦吗?因为不可能人人都有资格永远幸福啊!
之后我移居了红港。在这个我国最大的与国外贸易接轨的大城市,我学习了外国的知识,替外国人打工,同时还要安排时间给福利院布置的功课。
这时我在国外氛围的耳濡目染下才明白,其实{罹难者症}根本不是什么世代寄生的魔鬼,只是某些除钾器官的遗传性衰落导致的肾衰竭而已。
尽管在外国那是小手术都能治愈的疾病,在红港却是数一数二的绝症。毕竟阿卡迪亚的治疗魔法,就像只认血统的那些贵族一样;它只会照着你的DNA复原你。至于改造,甚至强化之类逆天改命的事,都不在它的工作范围之内。
而说到国外,我其实只需要跨越不到千里的沙漠、或者凑够不到万元的船票钱、甚至只是需要,偷偷踏上外国那只铁鸟的甲板,我就能来到一个不同的世界,我就能获得新的生命。
说不定还有可能获得一个,来自于我的,萌芽态的,可爱的崭新生命。
但那对于一个月抽一分钱出来都很困难的我,和外国产品物价普遍高昂的红港来说,都是很不切实际的计划。
如今我已经十七岁了,讲真的,早已经错过了罹难者症患者能找得到丈夫的年纪。
但我却有一种不可置信的解脱感。
早早学完福利院的魔法课程,摆脱了普通阿卡迪亚人的需求,我能再为命运一搏的事只剩下一件了。
福利学院的教授对我说;“去参加魔法祭典吧,本地福利院唯一一个名额,就给你了。”
“如果是以往的人选,我只会叫她去见见世面。”
“但今年是你,王子•安,我希望你能拿到第一名,你有这个资格。”
为什么要再给我希望呢?让我就这么安静的死去不好吗?我明明只差一年,岁数就不满足报名的年龄限制了。
但只要在烟火祭的魔法比赛上打出名气,被贵族收作幕僚,年入百万也不是问题。凑齐治病的钱数指日可待。
可也许这就是生活吧。等到你快想就此放弃的时候,上天就把胡萝卜明显的摆在你的面前,牵着你像驴子一样继续前进,但实际上永远也没有到头的时候。
但那又怎么样呢?我还是会欣然接受这份诱人的毒药。
现在想来,我可能当时并不是想着要治病赚钱吧。
我只是想把那些贵族胖揍一顿而已。
她们怎么会理解,一个将死之人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呢?
即使是对于我眼前的图灵•奥驰亚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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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祭决赛 第五场 图灵对王子•安
“来,过来,特蕾莎。”
“夫人,您叫我?”轻轻带上房门,特蕾莎两只手交覆的放在小腹前,形态庄严而优雅,神情安静而肃穆,就像以往那样。
“没关系,放松点,”俄狄浦斯悠哉悠哉的坐在一张铺好国际象棋棋盘的灰色石桌旁,说道“这里给你准备了点小问题。”
“可以吧?”俄狄浦斯看向特蕾莎,把玩着手里的黑王棋子,眼里闪烁着缤纷深沉的色彩。
特蕾莎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夫人。”
“关于这象棋的;”
“忍耐沉默的笼中鸟。”俄狄浦斯把黑王放在了对面敌手方棋盘的D8处。
“虚伪怯懦的掌棋手。”俄狄浦斯又伸手在棋盒里拿出黑皇后,放在E8处。
“自作聪明的井底花。”和之前一样,俄狄浦斯拿出盒里的黑车,放在A8和H8处。
“还有受制于命运的芸芸谋逆者。”再摸索出黑方士兵,放满了第七列。
“最后是树敌甚众的孤家寡人。”这次俄狄浦斯拿出了一个白棋,一颗白王,放在了自己这边白方的王位。
“特蕾莎,如果是你的话,要执哪边棋呢?”俄狄浦斯微笑的指尖轻点着桌面,外饰高贵淡雅的棋具泛着喑哑的幽光。特蕾莎嘴角微微颤抖的,只感觉有一股不可察觉的热力,逼迫着自己流下了汗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特蕾莎感觉自己的上下唇瓣都黏住了。
“这对你来说有点困难是吗,”俄狄浦斯朝特蕾莎挥了挥手,“我们来看点简单的吧。”
十七章 图灵和安
特蕾莎往俄狄浦斯手指的方向往窗外看去。数十尺高楼的落地窗之下,是一红一白的身影在对峙着。
“在这被称为阿卡迪亚之眼的{纳骨堂}里看到的比赛情况,想必是最公正清楚的了吧。”
{纳骨堂}就建在决斗场的旁边,本意是后代希望祖先能细致的观察自己这一代的魔法掌握的情况。
“特蕾莎,你觉得图灵和安,谁会赢呢?”俄狄浦斯拿烟斗的手抖了抖,稍微摇匀了烟灰,让徐徐的白烟从烟锅里透漏了出来。
特蕾莎心下松了一口气,说;“在下私认为大概八二开吧。”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问题一言不发的失礼,特蕾莎将这第二个回答的完整而有条理。
“我之前也看了王子•安的比赛,虽然她几乎只会一些大众的平民魔法。但是运用起来却扎实且成熟。”
“不仅一些普通的魔法在她手上威力增强了,使用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
“我想即使是小少爷,遇上安这样的对手,也不能轻轻松松的获胜了吧。”特蕾莎说。
俄狄浦斯的笑容越发的浓郁了,开口道;“所以我说你,还不太了解那孩子啊。”
“图灵会输的概率,就是十万分之一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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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跑什么。”图灵顶着他那淡淡的黑眼圈,紧紧的盯着眼前浑身上下都有焦痕、狼狈不堪的王子•安。
“为什么不向我攻击呢?”图灵一挥手,铺天盖地的火焰精灵在空中凝结,一齐向安俯冲过去。
“啧。”安的魔法师之手就像一对翅膀从背后钻出来,整个人连滚带爬,勉强逃出了图灵降下的火柱。
再快点,再快点。
“十里不同风。”
“风力绳。”安的三根青色的无形锁链向赛场边缘的残损武器勾了过去。绳索的巨力迁引安远离了图灵的同时,还将武器拔地而起,狠狠的向图灵掷了过去。
“真可惜,只差一点。”图灵甚至连魔法也没有用,身体一侧,刀剑就擦着图灵的身子飞了过去。
但是安完全没有因为这点事气馁,她开始绕着赛场跑了起来,身后的魔法师之手不断的捡起地上的武器朝图灵丢了过去——尽管无一命中,但威势骇人。
“戴安娜,我说,是不是哪里有点奇怪?”观众席上,贵宾席的前排座位,小麦克纽社(拉斐尔的妹妹)正在和戴安娜说着悄悄话。
“确实有问题,明明以前图灵都从来不用魔法的……如果说是不想惹出麻烦的话,她完全可以用一些小魔法来避开我们的刁难才对,用不着即使我们欺负到她头上了,都一点也不还手。”
“我觉得她是想保留实力呢。”戴安娜说。
“不,不,我不是说这里奇怪。”小麦克尴尬的笑了笑。
“那你指什么?”戴安娜不解的转头面向小麦克。
“我是说她的戒指啦。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也就算了……但那个好像是一个玻璃戒指,什么时候奥驰亚家的品味变得这么差了?”
“玻璃戒指……你怎么知道的。离得这么远你也看清了吗?”戴安娜问。
“嗯……上次考试的时候注意到的,她从仓库跑出来的时候。让我印象比较深吧,就注意到了。”
“你看,”小麦克举起了右手,一个铂金镶着碎钻的戒指,闪着彩色的光芒呈现在戴安娜目前。“是不是和她的差别很大?”
“啊……我不太清楚,我没有戴过那种东西。”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戴的……可恶,想不起来了。”戴安娜咬着手指,陷入沉思。
或许是察觉到武器的投掷没有丝毫停下来的趋势,图灵突然改变了策略。
他在用魔力轰炸安的同时,也从背后伸出了魔法师之手,去接下丢过来的投掷物,并放在自己身边——以防那些被自己躲开的武器被她二次使用。
渐渐的,图灵身边的武器越堆越多,整个赛场的刀剑残骸都聚集到了图灵身边。
“嗯?”图灵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这是什么?她混在武器里一起投过来的吗?】
一把略与其他武器稍显完整,颜色也有点不同的大剑,杵在了地上。
【铝剑?】图灵皱起了他小小的眉头。
“啊哒!”安怪叫一声,一颗巨大的火球紧随着一根显眼的,装着红色固体的试管飞来。
图灵瞳孔微缩,身后的魔法师之手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线状络合物的翅膀,身体像鱼儿出水的一样腾越了起来。
“砰!”剧烈的爆炸声在图灵脚下响起,不可一世的、翻滚的、通红的铁花在瞬间绽放了开来。
【铝热反应?刚才红色的试剂是红磷吗……】
没等图灵反应过来,一个华丽的、纠缠着碧蓝色翅膀线条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眼底。
“下去吧。”安狠狠的抓住了图灵的衣领,一股蛮狠的魔力以安为中心暴动起来。
【想干扰我的魔力羽翼吗,不会让你得逞的。】
图灵同时也学着安把自己的魔力扩散出去。顿时间,一场关于魔力控制的比拼开始了,两人在空中都开始有点摇摇欲坠的感觉。
看着安逐渐把持不住的身形,图灵伸手抓住了她。图灵手上传来一阵强悍的热力,迫使安松开了手,切断了两人的链接。
【让她自己一个人坠入铁水吧。】
【?】
安一个机灵,身形居然重新稳定了下来。相反的是安猛烈的一推,图灵本就若隐若现的翅膀彻底散了。
铁水热流的骚动中,图灵坠落了下去。
【我居然,在魔力控制的比拼上输了?】
看着掉在铁水中的图灵,安稳稳的降落在热流圈之外。丝毫不打算停下追击的脚步,安夸张的鼓起了胸口。
“炎肺;”炎息虽说是普通的初等魔法,但令人忌惮的是它简单暴力,咒语颇少。基本上威力是完全取决于施术者的魔力贮备,经常是考试时检验学生的科目之一。
“炎息。”随着一声浓重的鼻音,壮丽的豪焰从安的口中奔涌而出,整个赛场都被这天地异象惊得震悚起来。图灵的身影在这场火海中若隐若现,逐渐的消失了。
“这样就应该结束了吧……”安说。
但现实不会这么想。
冷不丁的,呼啸的风闪电一般划过了安的脸庞。
让人不敢相信的嗓音从安身后传来,一抹深红隐隐约约从灰蒙蒙的焦尘中浮现出来。
烈如朝日,浓如夕阳。
【熔炉之心。】
一只和拉斐尔如出一辙的狰狞面具出现在了图灵的脸上。和拉斐尔不同的是,现在图灵不只是面具,而是全身都覆盖着面具那样的岩泥铠甲。
整个人显得既火红又恐怖,此时的图灵已经完全从图灵变成了另外一种什么东西了。
一种没有指甲,没有头发,没有胸部,没有可爱皮肤和美丽面容的东西。
一种沉重有力,快如闪电,刀枪不入,轻松的站着就让人失去战斗力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魔鬼吗?
在王子•安情不自禁的呆滞中,魔鬼启齿了;
“你的话,一定可以承受下来吧?”
一种比此时魔鬼样貌更恐怖百万倍的、无法言喻的、不能用常理解释的,能量气息;或者说,一种气旋——
在魔鬼轻轻握着的手中凝结成为固体。
“炽莲螺旋。”
扭曲、扭曲、扭曲,世界都被拧成一团。
一梭枪头呈现螺旋状的、燃着火的标枪渐渐显现在了魔鬼的手里。
“那……那到底是……?”安虽然已经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看到这样不可思议的景象还是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随着魔鬼的一声怒吼,标枪就像神明手中的闪电一样破空而出,将整个赛场化作了一泊光的海洋。
至于之后王子•安怎么了,观众都忘了。
唯一记得的是他们一生都会难以忘怀的场景。
曾被誉为亘古不变的魔法竞技场,被刻出了一副深密,壮阔的螺旋裂纹。
十八章 希望是什么?
比赛结束,{魔鬼}走到赛场门口,身上的岩盔一点一点脱落下了下来,露出他原本光滑细腻的肌肤。
“呼,呼……”微喘着粗气,图灵倚在出口的墙边歇了一会。
【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
图灵摇了摇头。
【如果是为了妈妈的话,一点都不过分。】
【去观众席休息一会吧,下午还有戴安娜的比赛,我应该看一看。】图灵吃力的抬腿,打算到贵宾席休息一下。
然而,回忆让图灵本来向着贵宾席的步伐停住了。
【“你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吓跑了别人,还毫无自知的愣愣的坐在那里。”】
幽灵般的低吟在耳畔回响起,图灵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要不还是不去贵宾席了吧。】
【随便找一个地方坐坐。】
下午比赛一点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所以举办方中午应该是提供免费午餐的——当然了,毕竟面包和肉在阿卡迪亚也不贵,这点服务应该有的。
图灵用法袍披肩上的兜帽,遮住了自己的小脑袋,找了一个两边都是女孩子的位置坐了下来,用魔法遮住了自己臂膀上的暗金王冠。
女孩子就是要和女孩子坐一起的,图灵天真的想。
听着身边女孩的叽叽喳喳、唏嘘感叹,图灵逐渐陷入了沉思。
【平民的饭菜是怎么样的呢?】
【平民对魔法比赛有怎么样的看法呢?】
【平民一般会喜欢什么样的参赛者呢?】
和平民在一起,一种自然而然刺激的新鲜感在心中缓缓升起,图灵不经意间轻轻跺起了小脚。
视线由上而下,由远及近;瞪着大眼睛,图灵既想要找什么,又没在找什么。
“嗯?”一个瘦小的,缓缓移动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观众席上。
他一手拉着一个巨大的手推车,另一只手端着一只饭盒。很难想象这么小的身影,如何驱动一个这么大的一个“尾巴”。
他一步三停,越走越慢,在给观众们分发午餐的同时,似乎还和每一位观众都能有说有笑。远远看去,他走过的席位都充斥一种不可思议的,快乐的氛围。
【他这么慢,就是到开赛时间我也不一定吃的上饭啊。】图灵有些不满,微嘟起了小嘴。
突然,几个人从入口、月台、赛场等等地方走出来,翻下来。他们来到对面那个身影旁边,一下子分走不少盒饭。
他们开着玩笑,分散开来,加速把盒饭分别发给那些还没发到的人。
远处身影的前进的速度逐渐的快了,半响的功夫,就来到了图灵不远处。阳光下,他灿烂的笑容赫然展现图灵眼前。
【是默卡?】图灵心里没来由的,又开心又悲伤,仿佛蒙了雾一样婆娑迷离。
【他看到我的比赛了吗?】
【他不会已经认出我的身份了吧……】
但是图灵实际上或许并没那么期望默卡认不出他;他既有些希望默卡能对他魔法才能加以认可,又不希望身份的差异造就了他们两人的隔阂。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就是不打算做辩解——也就是什么都不做。
就像往常那样。
“哦哦,谢谢你。好了,我们走吧。”
“嗯嗯,我知道这里附近有一个不错的景点,就去那里吧。”
旁边的女孩子们接过了餐点,起身往会场出口走去,其他观众们也大多如此,整个赛场走几乎走光了。毕竟,大多数人也不会选择在赛场吃饭,外面有个专门用来吃饭和买东西的会场。
但是图灵留下来了。
“西西,你在这里啊。”默卡来到图灵身前说。
“嗯,你也是来看比赛的吗?”很明显不是,但是图灵就想这么问。
“不不不,其他赛区的晋级赛倒还可以,八强决赛的门票钱我可负担不起。”
“我只是来做教会的工作啦。”默卡不好意思的挠挠脸。
图灵听了心下一紧,赶紧说;“门票对我来说也很贵的。我是被奥驰亚他们家邀请来的。”
“嗯哼?是这样啊。”默卡在图灵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把图灵的那一份盒饭递给了图灵。
“话说回来,这个赛事可真是壮观啊,早知道刚才就该翘班来看看的。”望着被“恶魔”扭成一团的惨不忍睹的赛场,默卡感叹道。
“那个……”图灵顿了一下。
“怎么了?”默卡说。
“刚才这场比赛的胜者…就是我家主人,也就是图灵。”
“你觉得她怎么样?”图灵问的时候感觉心咯噔咯噔的,甚至比猎杀野兽和参加魔法考试还刺激多了。
“嗯……你问我怎么样嘛……”
“还不就是那样么?一个权财兼备,能力出众的完美之人。”
“成功者总是千篇一律,普通人则是有趣许多。”默卡刚说完,图灵立马就肉眼可见的耷拉下头来,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难道说,你也参赛了吗?”默卡凑过来,安慰的抚摸了图灵的后脑勺,似乎怕她直接把头垂掉下去。
“哎呀,西西,其实用不着那么努力也没关系哦。”默卡的眼睛里闪着吸人的,宛如夜空的墨色。
“梦想有时候就是一剂猛毒。”
“在实现之前就只会是一种折磨。”
“稍稍休息一会不也挺好的么?你的工作应该远远可以支持你的正常开销吧。”默卡语重心长的,就像比图灵大很多岁一样。
图灵的瞳孔不可置信的抖动着,心里有某个地方仿佛憋着一口气。想说什么,又却说不出什么,感受着默卡的鼻息,图灵静静的看着双腿上的食物,沉默了一会。
“快吃吧,面包要凉了。”默卡的笑温柔而阳光,让人感到即使没听到他的话,也可以通过他的笑了解到他的意思。
比赛此时已经快要开始了,图灵打开食盒,慢慢的吃起来。默卡则仍就是坐在旁边。照他的说辞来看,似乎是翘了神职工作的班,想和图灵一起看看比赛。
【好吃……平民的饭菜怎么会这么好吃呢?】
普通的面包,土豆泥,果酱,还有咸牛肉,和默卡在一起吃的时候就像是附加了奇妙的魔法。
两人吃着笑着,一边看着戴安娜的比赛,一边对选手的实力评头论足。尽管戴安娜比赛时脸上表情凶神恶煞的,图灵却一点也不怕,一点也没有压力。
“哈哈。”甚至图灵还因为戴安娜被地上的沟壑绊了几个跤,而放声笑了出来。
平时都是想都不敢想的行为,图灵今天说做就做了。
【难不成,我如果赢了戴安娜,每个星期我都能有这么快乐的一天吗?】一种看似不可能,却又无比触手可及的幸福感,在图灵心中悄悄酝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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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里斯堡 晚上十点 临睡前
“休息的怎么样?”图灵的卧室里,俄狄浦斯侧着身子坐在图灵的床上,带着刚出浴的湿润香气,温柔的抚摸着图灵的小脑袋。而后者也很受用似的发出了低沉的“呜姆姆”的声音。
“休息得挺好的……”图灵话还没说完。
“小图灵今天上午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呀?”打断了图灵,俄狄浦斯还是那样微笑着。
听着甘温的嗓音,图灵却已经品味不出什么甘甜的味道了,心里味同嚼蜡。
“破坏了竞技场,最终决赛就不好进行咯。”俄狄浦斯说。
唰的一下,图灵的小脸变得惨白,说话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那,那换一个场地可以吗?”
“我下次一定注意……”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图灵感觉还不如直接惩罚自己来的轻松。
【学校教的根本打不败安。】
【妈妈教的家族魔法全是威力巨大的战斗魔法。】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妈妈可没办法帮你做主,小图灵。”
“妈妈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是吧?”
【妈妈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不过图灵很幸运,已经有人替你解决这件事了。”
“首长和其他家族们讨论出来,希望接下来的你和戴安娜的比试在{纳骨堂}进行。”
“一来{纳骨堂}的墙壁有先祖骨灰的魔力加护,更加坚硬了。”
“二来也好让在天的先祖看看你们新一代的素质。”
“你觉得怎么样呢,小图灵?”
“你会让整个事件圆满结束的吧?”
【能就这么解决,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能赢过戴安娜吗?】
十九章 图灵和梦魇
白霭的雪地里,深藏着百折不挠的枯朽苇杆,和蜿蜒曲折的结冰河道。
一个拥有着阳光笑容的男孩,正站在河对面 ,揉搓着他手上的那枚雪球。
我则在不断的朝他大声叫着喊着,好像是因为什么事高兴才叫的,也好像是因为什么事生气才叫的吧——不管怎样,反正因为某种原因,我已经无法感觉到自己正摆着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了。
不知怎么,在对方半天没有回应之下,一股强烈的破罐子破摔的情感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俯下身子,在地上捡了一大片的雪,照着对面男孩的动作,也压缩着手里的雪球。
【手?】出乎意料的,我伸出来的手一点也不像我自己的手,而是既像章鱼,又像是节肢动物肢体的某种东西;而我居然一点也不意外。
“图灵,你真的很喜欢打雪仗呢。安魂湖的午后,你一直和我说到现在。”对岸的男孩微笑着,抢在我之前,做出了抛投的姿势。
望着温柔的在男孩手上划出靓丽抛物线的雪球,一股艾草的香气不可制的钻进了我的鼻腔,勾起了我那长久的、古旧的回忆。
“快跑吧。”男孩说着,声音却被激越的流体声冲淡了——他的头高高的飞起,鲜血取代了喉咙的位置;雪球则因为躯体一瞬间的失力,没有到达彼岸,孤独的破碎在了冰河上。
“默卡?”头颅飞跃时的靠近总算让我看清了男孩的面容,腾越时的血线显得整个情景荒谬又滑稽。
一个庄严邪道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默卡倒下的无头身的后面。它巨大,形体佝偻,无面,多手多足,既有尖锐的肢体,也有圆滑的躯干,全身通红且炙有火焰。
烧着的大象?断裂的红树?我的印象里没有任何能形容这个异类的词语。
【不逃跑的话或许还会见识更可怕的景象。】但很奇怪,面对这样的景象,我并没有马上就反应过来。
先冲入大脑的不是恐惧,而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即使那个赤红的巨魔,就正在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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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爷,又做噩梦了吗?”尽管恐怖又骇人,但之前的噩梦就仿佛好像天际过隙的黑云,逐渐的,在图灵的脑海里云消雾散了。
图灵在自己房间里柔软华贵的大床上醒来,旁边坐的是一脸关心的特蕾莎。
“也许吧。”图灵说。
图灵麻木的靠起来,坐在床上,任由坐在床边的特蕾莎为自己擦拭着冷汗。
“啊,您怎么了?”特蕾莎说。
图灵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异样,抬起袖子去擦脸——两行清泪都已经嘀嗒嘀嗒的落在被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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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晚 十一点 威斯敏斯特教堂
戴安娜寂寞的跪在火焰雕像前的地板上,双手合十,双眼紧闭,眼皮微微颤抖着。
清明的月光从从哥特式的彩玻璃另一面透过来。红的、蓝的、黄的一下子都变成清的、冷的、寂寞的。月光照在戴安娜的脸上——那感觉就像是被水浸润了;让人不想睁眼,不想张嘴。
可怜,真是可怜。但那又怎么样呢?图灵不会被可怜打倒。
那我要不要就先放弃这一次机会?专心学学礼仪,搞搞艺术,提前开始为下一次演赛做准备吧。
但先不说妈妈会不会同意我先让一城的说辞,图灵她难道有什么东西是不擅长的吗?
我只是靠现在多准备准备,下一次就能赢过图灵吗?
我现在放了一次机会,那我以后还会找理由放过下一次。
戴安娜睁开了眼。
要不要我干脆就在这里逃走?我可以去……我可以……
我可以去哪呢?
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自己的东西……地位、金钱、魔力都是继承于母亲。
那……
戴安娜眼皮又耷拉下来。
我要不要就死在这里?
恐怖就像是天启一样降了下来,神像仿佛活过来似的泛着隔窗的月光。在戴安娜的眼中,由白到红,由红到黑。
可怖的狂意作势就要攀上戴安娜的头颅,戴安娜简直快伸出手握住自己的脖颈。
粗重的喘息,回响在寂寞的教堂。
“尽管初春已经回暖了,长夜还是比雨雪更冷呢。”温暖的嗓音在戴安娜耳畔响起,吓得戴安娜还以为神像开口说话了。
“玛利亚主教!您怎么……您,我,这么晚了怎么会还在教堂……”戴安娜显然有点语无伦次。
“行了,孩子,过来这边。”玛利亚一手撑开了她的法袍。她那一米八几的身高,让人忍不住想扑向她的怀抱。
“玛利亚主教……呜呜……我明天……咳咳,就要和那个怪物战斗……”戴安娜全然不顾礼仪,冲到玛利亚身前,抱住玛利亚,号啕大哭了起来,甚至因为哭得太急有点咳嗽了。
“没事的,没事的,”玛利亚像安抚每一个告解的人那样,温柔的抚摸着戴安娜的后脑,“上帝一定会庇佑刻苦努力的孩子……”然而顺着后脑抚摸到后背的时候,玛利亚顿住了。
那里是像年轮一样密集的伤疤,那里是像河曲一样深刻的剌印。
这是加莱赫的手笔。
“唉……”玛利亚轻叹了口气,随即改口道;“不过,这个世界上确实也有连上帝都无法顾及的事情,那些也都确实都是很没有办法的事。”
“或像你是加莱赫家的长女,或像图灵是俄狄浦斯的孩子。”
“或是像我的手和脚的故事,或像你和图灵命中注定有的一战。这都是很没有办法的事情。”
戴安娜抹了抹眼泪说;“主教的手脚……怎么了吗?”
玛利亚淡淡一笑,说;“如果到时候你赢了,就告诉你吧。”
戴安娜撇了撇嘴,似乎已经不难过了。她反问玛利亚;“我到底该怎么赢嘛……”
“那个,主教。我说,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可以增强魔力的道具啊?”戴安娜说。
玛利亚的头微微垂下,任由月光照应着,长头发的她让人看不出阴晴。
“确实是有的,不过我也从来没有见到过。”玛利亚说。
“啊……即使没有见过,您也能这样断言吗?”戴安娜两只手抓着玛利亚的袍子,疑惑的问。
“是的,我可以这样断言。”
“不过我没本事,也不应该帮你弄到那种东西。”玛利亚说完,戴安娜再次低头沮丧了起来。
“但是我有一个短暂增强你实力的方法。”
听到这句话,戴安娜又抬起了小头,眼睛眨啊眨的,说;“那,这就不算犯规吗?”
玛利亚笑了,说;“这点小聪明,对于那个人来说不算什么的。”
“你知道熔炉之心的原理是;常年把自己的身体当做火炉,用不断的,精簇的火焰烧制一副压缩的岩泥铠甲放在身体里,对吧?”
“魔力越精炼,烧制的盔甲越坚硬,也越完整。召唤出来的时候就越能增强身体能力,越能抗击各种魔法攻击。”
“这是大众眼里唯一的{状态魔法}。但是在此之上其实还有一种更强力的{状态魔法}。”
“用了这个魔法后,施法者会暂时失去施法的能力,相对的也会获得无与伦比的体魄。”
“但真正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在这个{状态魔法}结束后,施法者所用的第一个魔法,会受到一种可怕的加强。”
“就像久积的火山暴发了一样啊。”戴安娜说。
“没错,这个法术和{熔炉之心}一样,就是相当于在自己身体里制造一个火山,然后关键时刻拿出来用而已。”
“美其名曰;”
“{火山模式}”
“现在我把我铸的火山交给你,一直到明天,它应该都不会消失。”
“即使和你的魔力不兼容,想必也能发挥一定作用吧?”
深色的夜里,玛利亚赤红的指尖触在戴安娜的胸口。
“那主教您的火山怎么办……?”戴安娜皱巴着眉头,苦着小脸。
“这种东西都是无所谓的,没了可以再铸。”
“像这种事情,只不过是有办法的事罢了。”玛利亚深沉的说。
二十章 若你彳亍在杏花疏影中
初春 魔法祭最终决赛当天 中午
魔法竞技场附近 纳骨堂高塔塔底
偌大的{纳骨堂高塔}此时就立在我的面前。
一个靠在塔底墙壁上的,帅气而冷酷的身影在风中飘逸着。好像只要我靠近,她就马上要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那样——亲和而自然。
记忆里,那是一个叫戴安娜•加莱赫的小女孩。
【“图灵姐姐,图灵姐姐。”】
【“帮我给花绳翻个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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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本华领着图灵,忽视了那个身影。他一边往纳骨堂所在的高塔走去,一边告知图灵一些比赛须知的规则。
图灵只是低着头,让刘海挡着眼,有的没的听着。
“长老院认为既然是东院孩子的比赛,就交给东院的老师好了。于是他们就想到让我这莱布利兹东院的老头子来主持比赛。”
“但见证者却不只是我,还有在天的先祖大人,”
“还有主办方采购的一些摄像机。也就是说,你们的比赛有可能被全国上下都看到呢。”叔本华微微一笑。
“尽管说出来可能有点残酷,但在国泰民安的阿卡迪亚,战斗魔法的价值说不定真的就只有用来观赏了。”
“你不介意在这些洋镜片子的照映下战斗吧?”叔本华说。
反正就是那些,不管是谁都会说的、谁都应该说的话,即使是叔本华教授也不例外的。
图灵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只要点头就好。
【“嗯,嗯……抱歉哦。关于这个花绳的形状,我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翻法了。看来又是戴安娜赢了吧。”】
“别走楼梯,走楼梯可要费不少冤枉劲儿呢。”叔本华教授一把拉住正要往楼梯走的,走神的图灵,慢慢的牵着他走向高塔一楼内的一个黑箱子。
“现在纳骨堂高塔也翻新了,装上了外国的{电梯},省事不少。我们就坐它吧,”
“奥驰亚同学也不想在比赛之前耗费体力吧?”
那个黑棺张大了嘴,包容了走进去的图灵和教授。
【“图灵姐姐在说些什么呢!翻花绳才不是什么要分胜负的游戏。”】
【“来,姐姐你来帮我纤住,我来想想怎么翻下一步……”】
“叮”的一声,电梯门关了。
“嗯,按这个……是按这个吧?好了,现在等一下就好。”对电梯的按钮一阵摆弄,叔本华整理整理了仪表,两手交覆在身后,慢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你也不用太紧张,双才逢世,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幸运的事。”
“所以这次不管谁输了,都没有人能否认你们俩本身的才华,你俩的努力我们东院每一个老师都看在眼里,莱布利兹魔法院永远都会以你们为骄傲……”
看着电梯的楼层指针离最高层越来越近,叔本华仿佛巴不得马上把自己的想好的腹稿,像祷告辞一样一股脑说出去,对图灵叹慰着。
能遇到一个尚且需要成长的天才是教师的福气,叔本华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教授,你刚才怎么不接戴安娜一起上来呢?”图灵终于开口说话了。
【刚才我明明看到戴安娜就在下面靠着墙,看我就当没看到。难道她连这一小段路也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咳咳,戴安娜那妮子在你来之前我就去接她的,但是她没有回应我……也许等一会她自己就愿意上来了吧。”
电梯门开了,一阵强悍的飙风一下子吹开了图灵的披肩——还有桃红色的单马尾。
【说起来,那时候,她究竟是怎么将花绳翻过来的呢?】
【那之后的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要在戴安娜手下获胜,我究竟该做什么?】
云顶之下,骨塔之尖,戴安娜靠在一座沙发的边上。手架了一支烟杆触在嘴边,即使火星都已经被风吹灭了,她仍然是那么端着烟杆。
她身后的巨大落地窗已经被完全打碎了,狂躁的飙风一涌而入,吹拂着她的风衣、她的双马尾、她头顶微微嗡鸣的暗金王冠、和她的镂银的黑色齐膝裙——她甚至在比赛时还要穿裙子。
“戴安娜……你?”图灵被眼前的戴安娜造就的潇洒惬意的景象弄得有点惊到了,想开口问,却又不知道问什么好。
“直接飞上来,有点出格是吗?”戴安娜看到图灵,拿烟的左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但是某人也总是做出格的事。”
“…………”图灵没有回话。
“唉……”戴安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图灵。跟我真正的比一场吧?”
“讲真的,我已经受够了你总是模棱两可的态度。”
“我有时候会分不清你到底是不屑于我竞争,还是根本就没能力竞争。”
戴安娜从沙发边上站起来,把持着烟斗,面向图灵,却缓缓的朝叔本华走过去。
【我为什么还要被过去给束缚住呢。】一种极斑驳、极穆然的悲伤感,涌上图灵的心头。
【戴安娜没责任还要保持原样,我也是。】
“教授,这个世界上是有可以增强魔力的宝物吧?”戴安娜口气咄咄逼人,仔细听却有点颤抖的感觉在里面。
“当然绝不可能会有。你说这种话,只会让老师看不起你罢了。”叔本华说。
“现在我要开摄像机了,届时比赛就会开始。希望你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再开口说话。”拿了一个好像是说明书的纸片出来,叔本华开始到场馆四周的摄像机前调试起来。
“唉……。”戴安娜叹了口气。
“没关系,那都没关系。”
“我说,图灵,如果你敢的话。”
“就拜托你把戒指脱下来吧……最好还有披肩、胸章、腰饰……”戴安娜突然态度一转,本来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我不强求你……我没资格强求你,就像以前一样,图灵姐姐,我只是请求你。”戴安娜难堪到几乎要哭出来了,泪痕配合着标志可爱的五官,活络般的微红起来。
“你看……就像姐姐以前……那时候你不总是愿意让着我的吗?”
摄影机的机头灯已经打开了,但戴安娜丝毫不在意的,仍然继续着之前的话题。语调和神情,表里如一的无奈悲苦。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真的是无计可施了呀!图灵姐姐!”
“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这已经最后、最后一次哀求你了。”
“就当是为了我,施展你的魔法吧。”戴安娜的话音,令人然哑然失色的带上了一股灼热的气息,穿过耳窝,透过耳膜,直击图灵的大脑。
火烧的烙印在戴安娜的胸口,直接烧破衣物透体而出,令胸部一小块裸露出了来。焦灼的火红疤痕像藤蔓一样,从戴安娜的胸口蔓延开来;直到脚踝,直到脸颊,直到手肘,直到身体每一块有可能被攻击的地方。
戴安娜全身上下纹身一样的疤痕燃烧起来,其中几条甚至入侵了眼瞳。一抹金色在戴安娜的左眼悄然亮起,直接就烧尽了她眼角的点滴泪珠,金碧辉煌仿若神人。
【是火山模式……戴安娜什么时候学会的?】
【也对啊,我根本就没有仔细了解过戴安娜的一切。】
【就像拉斐尔说的那样,我可能是真的把什么都看做工具吧。】
{ “梦想有时候就是一剂猛毒。”}图灵今天可能是感冒了,总是想起一些以前别人的说过的话。
【但是啊,但是啊,默卡,如果能达成目的的话,不管是什么都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梦想的问题。】
【这是一场命运。】
【即使我想着逃避,总有一天它也会换着形式降临到我身上。】
“来吧,火山要爆发了。”图灵猛的伸出右手,一把将烟斗捏碎,里面的火星散落开来,像萤火虫一样附上图灵的手。
【就设定成这个魔法吧……施法比较快。】
数条金蛇般的印记,强而有力的,一瞬间攀上图灵的手臂。撕裂图灵的护袖,撕裂图灵的披肩,撕裂图灵的裤管,金色的印记甚至点燃了图灵的眉毛,在图灵的侧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奥驰亚家徽章的形状。
身着丝条状的衣服,显露出一些无伤大雅的肌肤,图灵此时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美感。
【也许自从我认识戴安娜的时候,我就隐隐意识到有这么一天了。】
“论觉悟,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图灵说。
在摄影机、叔本华和戴安娜的众目睽睽之下,图灵随手向后一抛,一个玻璃戒指应声落下,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圆弧。
【我会接受挑战的。】
【不惜一切代价。】
二十一章 若你醉心于无边花海里
两个火团在这个三千平米的纳骨堂卷起了无底的炎浪,一场看了就让人心生死意的景象在这里降临了。
然而图灵在炽热的风中,直着眼睛看着;看向前方。
他的眼睛开始失神,瞳孔涣散,眼眸逐渐也变成了一个不再能承载灵魂的球状晶体;他的那支曾经不可一世的,足以擒拿火柱的右臂也慢慢松弛下来,与左手并排垂下——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图灵火焰的气息稍弱,同时戴安娜这一边的炎浪也开始有压倒图灵的趋势了。
【戴安娜直接已经开始了,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
【有限的时间里,我能想到的胜法,只有一种。】
【靠{火山模式}提前设定魔法,来达成失去戒指也能使用魔法的目的。】
【但这么做的期间,岩浆般的魔力就会在体内积蓄。】
【如果没了魔力护体,即使体表会被{火山模式}保护,体内也相当于有岩浆烧过一样。】
“我要毁灭你,图灵!”戴安娜显然是杀红了眼,丝毫没有察觉到图灵的异样,大声尖吼道。戴安娜的愤怒撑起了她脖颈处的每一条青筋,相比之前她婉转动听的嗓音,此时她的咆哮显得格外声嘶力竭。
一个猛踏,整个高塔都颤抖起来;携带着狂风,戴安娜比破空声更快的,已经来到了图灵的面前。屈指成爪,戴安娜布满金色印记的手光速袭向图灵的面门。
【但是我根本就不怕死。】
【倒不如说,我就这么死了才好。】
“炎肺•炎息。”从发紫的图灵嘴唇中,戴安娜听到了,不知道听了多少遍的一句简单咒语。
【也许我只是装傻。】
【戴安娜想要算计我】
【学院想把我当成扬名立万的工具】
【妈妈想要控制我】
【我都知道】
一场神迹在图灵的操控下发生了。
因为炎压巨大而变成蓝色的火焰,从图灵口中呼啸而出。
整个赛场即使是熔母也暂时成为了助燃剂。在暴怒的火神缓缓起立的现场,每一件不曾与火如此亲密的物质,此时都化作了火海的一员。
炎魔的告诫,像神书一样,圣喻轻启的那一霎那,毁灭就争相的从潘多拉魔盒里冲涌出来。灼灼的焦土连死神也不愿意滞留,焚天的火树比星河更加壮观。
滔天的火焰,滔天的火焰!把人类那一切可悲、可憎、可笑的喜怒哀乐,人类那一切无理、无力、无谓的爱恨情仇——在极赤诚的热烈中,付诸了一炬。
疯狂的火焰窜夺着,挤压着,把本来距图灵咫尺近的戴安娜,一瞬间携挟着撞到了墙角边上。
不可置信的戴安娜,连吐的血、流的汗都来不及刻印在图灵的双眼,就已经被炽烤的炼狱吞没了。
【我只是没办法罢了】
【如果我不是男生,这些本来能轻松解决】
【如果不是因为我……】
夸张的火焰下,估计连骑士小说里恶龙都没有遭受过的;在火焰的推搡中,戴安娜连着她身后那一块墙壁,从高塔上一落而下。
而图灵这边,在摄影机和叔本华的双重监视下,图灵保持着她那仍然毫发无损,完美的贵族形象,一言不发的,跪倒在了地上。
【要是我一开始就不存在,妈妈是不是就会有一个能做到事事完美的女儿了呢?】
好长一段时间,石砖化为沙土,沙土归于冷却;灰尘化作雾气,雾气逐渐消弥。纳骨堂终于恢复了它往日的宁静肃穆。
“唉……比赛这样算是结束了吧。”叔本华叹了一口气,等了一会,来到几个尚完好无损的摄像机前,将它们一个一个关闭。
然后叔本华踱步跨越着地板熔化的部分,来到之前戴安娜落下去的破碎的墙根旁,往下看了看。
“那孩子,应该不至于死吧?”自言自语的,叔本华又腾挪着身体,慢慢走回来,来到图灵身边。
“抱歉,失礼了。”叔本华默默蹲下,对已经没了生息的图灵说。
手指探向图灵的脖颈,叔本华轻轻按下去,似乎是想要感受感受图灵心跳的频率。
然而指尖既没有像叔本华想的那样传来心跳的律动,也并非是没有脉搏以至于悄无声息;图灵的身体就像泥土一样,在叔本华的一按之下完全凹陷了下去。
不要说肌肉了,可能就连骨骼都一点不剩,叔本华估计图灵的体内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团浆糊。
在只有火山模式支撑体表,而没有魔力来保护体腔的情况下,整个图灵现在可以说只有一张皮是和原来是一模一样的。
“这……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啊。”叔本华摸了摸他自己的小络腮胡,低垂着眼睑,坑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放心吧,奥驰亚和我打了招呼。”叔本华弯腰捡起不远处的玻璃戒指,戴回到图灵的手指上。
【不知为何,我本应该这么想的……】
【但现在的心情又有些微妙。】
又从怀里抽出一卷绷带,叔本华一层一层的绑在图灵身上。缠了个大概以后,盖上薄布,叔本华将图灵以公主抱的形式轻轻抱起。
【我难道……我竟然又有点不想死了吗?】
“简直是命运啊,孩子。”
“你的皮肤没有破损,正好能防止灵魂逸散。”
“奥驰亚也巧在你入学的时候,送了东院一棺烟铃花。”
“如果把这比黄金更珍贵的烟铃花用在你身上,也算是东院还了奥驰亚人情了吧。”叔本华抱着图灵,走到之前他身后没有被毁坏的一个窗台,咕咕的怪叫了两声。
“咕咕。”一个虎头虎脑的猫头鹰一下子越上了窗框,歪着头望着叔本华,同样咕咕的回应着。
“去吧,叫人来把加莱赫抬走吧。”
“现在还有别的事需要我去处理。”
…………
【现在想来,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一场花海。】
【一场我阔别已久的美梦。】
【难道是花吗?是花的美丽让我活下去的吗?】
叔本华把图灵绑在用沙发垫堆成的软垫上,将其放在马车后座。快马加鞭的,遇到驿站就改换马匹,花费了一天一夜,叔本华终于回到了相距千里的东院。
拒绝了教授们洗尘的宴会,推辞了院长热情的寒暄;叔本华迅速说明来意,大家一下子都变得严肃起来。
“烟铃花能安魂,只要一个人灵魂尚在,魔力足够。不管她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能靠时间恢复。”叔本华对教授们说。
【不,不止是有花就行了。】
【我的梦里,还需要一些细节,还得要有……】
在院长和其他教授紧张的注目下,被裹成几乎木乃伊的图灵,被叔本华放入了满载烟铃花的一个大棺材。
伸手拨开图灵面部的绷带,在一旁的叔本华轻柔的说;“怕你闷了心。”
吵吵闹闹的,教授们议着论着,终于把棺板盖上,随后一个一个离开了。直到最后剩下一个叔本华,也依依不舍的走了。
仿佛艺术品的图灵,在烟铃花的簇拥下,陷入了安眠。
【还要有雪。】
【还得要有那个人。】
【非要有那个人不可。】
难道不就是这样吗?有的人穷尽一生希望再次体验一次,某种自己曾经体验的,无法忘怀的经历,即使是可能根本没有希望。
所谓人类,就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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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哈………哈……哈。”图灵从一个精美绝伦的棺材中醒来,头像针扎的一样疼,心里只感觉惊魂未定。
图灵本来想抬起手确认一下身体状况,结果不料却扬起了一阵鲜活的花雨。
【好漂亮……】
苍白柔软的花瓣,似柔弱,又极具韧性,倔强的飘飞,倔强的凋残;让人有一种承受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责任的感动。
花雨,实际上——就像雪一样。
震撼得图灵暂时失去了思考当前状况的能力。
“大小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扑上来,抱住图灵,吓得图灵娇躯一震。
“大小姐……你可知道你都昏迷两周了啊……我都吓死了。呜呜呜……”少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图灵哭诉道。
图灵看了看棺材里的烟铃花,又看了看眼前的烟铃,某种答案在心中成型。
毫不介意烟铃泪涕涂抹到自己身上,图灵轻轻抱住了烟铃,逐渐展开了笑颜。
“好了好了……谢谢你,烟铃,是你救了我。”图灵小声在烟铃耳边说。
“大小姐在说什么呢……我可……呜呜……我可什么都没做呢。”烟铃还有点止不住哽咽。
图灵仍然微笑着。
【妈妈难道这一步都算到了吗?】
【应该不会吧……】
安详的春日里,两个人暂时忘记了阶级,忘记了年龄,互相拥抱,倾吐着劫后余生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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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愿意读完第一卷的读者大大们。
真心感谢感谢你们愿意读这样一本连标题都不怎么吸引人的书。
真心谢谢,有愿意读我的小说的人,我真的太幸运了。
图灵一枪戳死你
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事了?
火山模式的图灵暴揍戴安娜
图灵:畏惧我,应如畏惧整个自然。
第二卷 我告明日以爱殇
二十二章 这也是为了你好
“啊…诶?……”在梳妆台前坐着的图灵,呆愣的看着眼前的镜子。
“怎……怎么会?”两根绒毛状的胡须出现在了图灵洁白细腻的下巴上。图灵注意到了,尽管不仔细看别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大小姐?我要进来喽。”烟铃青春可爱的声音从房门那头传来,未经图灵应声,门已经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别,别进来。”图灵慌乱的回应着,下意识的一招手,房门被魔法的狂风粗暴的推了回去。烟铃被吓得惊呼了一声,好像是差点夹到手了吧?
“大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相比起自己的手,烟铃更担心平时平易近人的主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等一会,烟铃你有什么事吗?”图灵在梳妆台上找来找去,终于拿起了一把小巧的镊子。
“我没什么事。就是,打算早上为您整理一下仪表,顺便和您聊聊天。”
“还有,夫人一会要见您。”烟铃说。
【妈妈?】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自己整理仪表的,你先回去吧。”图灵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镊子伸向自己的下巴,心理却莫名产生一种心虚、无地自容的感觉。
“好的。那么,我先退下了。若有需要请随时传唤在下吧。”房门那头的声音就此消失了,图灵感觉自己身上那种难以明说的阴影也一下子被自己摆脱了,心中稍显轻松起来。
“好了……去妈妈那里吧。”图灵放下了镊子,在镜子面前左看右打量,终于起身了。
拿起自己的小烟斗,点烟嘬了两口,图灵便把它架放在桌台上,纯当作香膏点着。穿上贴花的无根女靴,踏了踏,图灵小步到门口,推门走了出去。
【我最近应该没有惹妈妈生气吧?】
【说不定是表扬我呢!】
然而究竟怎么样呢?
图灵到了俄狄浦斯的办公室,一个巨大的黑板悬挂在书架上,上面正投影着一个女孩的身影——那个便是电视了。
俄狄浦斯一颦一笑,一恸一怵,投影中的女孩,仿佛紧接着就要跌倒,紧接着就要流血。
【那不是我战斗的画面吗?】
【难道妈妈,果然不满意我最后把戒指给卸下来的选择吗?】
俄狄浦斯的神情突然恢复了平时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小图灵,放松点。”
“你看你,这不是赢了吗?”图灵顺着俄狄浦斯手指看去,发现上面并没有自己和戴安娜一战最后倒下去的画面。
【那部分没有拍进去吗?那就好……】
“尽管不能像妈妈年轻时候赢的那么轻松就是了。”俄狄浦斯打了一个响指,整个办公室的书柜如魔方一般扭曲变换起来。
既没有咒语,也没有预设魔法,在俄狄浦斯一个念头下,书柜开膛破肚,露出了一个精美绝伦的暗金小杯。
【妈妈年轻时候……参加比赛了吗?】
“颁奖仪式你缺席了,记者访谈你也逃了。实际上,妈妈甚至怀疑你是不是不喜欢被夸奖,就装死多睡了一会。”俄狄浦斯就这样坐着抽烟。
站在俄狄浦斯身边的图灵讶异于她的力量,但更讶异这一块小小的奖杯。
【那……大概是王冠的材质。】
【幸亏这是流动奖杯,不然有多少也不够奖励的。】
“所以妈妈是叫我来……表扬我的吗?”一下子心花怒放,图灵感觉此时自己的大腿神经都开始思考起来——只等俄狄浦斯说一声是,图灵立马就能蹦到她的怀里。
“很遗憾,不是。”俄狄浦斯说。
拉开抽屉,俄狄浦斯从中取出一个破损的,不光彩的,旧玻璃戒指。
图灵一阵错愕,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那里明明就有一个玻璃戒指。
“图灵,你该不会以为,在你肆意放出的高温下,戒指还能完好无损吧?”
霎时间,图灵感觉自己像是灵魂被针扎破了一个口子,身体某处突然钻心的疼,冷空气直往里灌。
“这个才是你之前戴的戒指。我又做了一个,就帮你把这个换下来了。”俄狄浦斯把玩着戒指,低声细语里蕴含着力量与恐怖。
“反正没有用了,这个坏了的也给你吧。”俄狄浦斯把戒指送进了图灵腰间的小口袋,甚至还拍了拍——图灵只是傻站着不敢动。
【搞坏了这种珍贵的宝物……我居然还想着要奖励?】
图灵仿佛眼花了,他分明就看到梦中那个无面的怪物静静的,半跪在俄狄浦斯放松着的身子的一旁——可怖而优雅。
“怎么了,图灵。没有好话听,所以有点失望对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么,这次就这么算了吧……”俄狄浦斯一只手绕着她那桃红色性感的长发。
“然而我当然不会这么说,因为图灵已经长大了。”
“妈妈十一岁时在诸多姐妹中被正式确认为王储,十六岁参加比赛,十七岁正式接管家族。而你现在已经十一岁了,看起来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你,是吗小图灵?”
俄狄浦斯一喜一怒,让人摸不到边界,上一秒还置身天堂,下一秒就沉入深渊。俄狄浦斯的言语就像是钓者的银勾——渔线甩到哪里,小鱼儿就得要跟着游到哪里。
“大人的世界是讲究契约的,知道吗?任何人不能随随便便就幸免于难,奖惩也要有相应的规章制度。”
“也是为了你好,图灵。我不能让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俄狄浦斯细细的端详着图灵委屈的脸庞。
看着图灵快要昏花的泪眼,俄狄浦斯突然又转移了话锋。
“不过图灵毕竟还在成长对吧?”
“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让我们来设置一个{好孩子积分},这样用来过渡的制度吧。”
“图灵干一件厉害的事情就加一分,干一件不好的事情就扣一分。”
“如果得到正一分的话……我想想,就给我的小图灵一个拥抱,正二分就是一个亲吻。怎么样?”
俄狄浦斯抬了一下眉毛,又好像没有抬。她那深缓的眼底就像涓涓的酒泉。
灌醉,浸润,俄狄浦斯深沉的眼神从图灵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入了沉沦的信号。
“这次图灵既然赢了,就算功过抵消了吧。”俄狄浦斯和图灵稍微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二十三章 你愤恨吗?
“话说回来,”
“你的下巴怎么了?”俄狄浦斯偏过头,抬手又吸了一口烟——贵族们吸烟总是很慢的,因为慢慢的吐气就能把烟雾吐得极浅极淡;她们认为这优雅。
“啊?”图灵赶紧摸了摸下巴,一个长的不是很清楚的小疙瘩留在那里。
“我这是……拔胡子留下的。我有点害怕……”图灵已经不太敢在俄狄浦斯面前撒谎了。
“啊呀,这可是大事。”俄狄浦斯意味深长的笑了。
“身体越发育,秘密就越容易被有心人看去。”
“图灵想永远做女孩子吗?”
俄狄浦斯的眼神里闪着勾人的幽光。
“妈妈可以帮你说一个大谎。”
让图灵错愕的是,听到妈妈的话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家族
——而是默卡。
“难道,妈妈连这也能做到吗?”图灵焦急起来,不由自主的问。
“只是说谎而已,建议你不要期望太高。”
“不过就算这样的,代价也是不小的。”
“所以这是你借妈妈的。人一旦长大,就不能再享受毫无代价的爱咯。”
“就当你再减一个{好孩子积分}吧。这样也无所谓的话,跟我来。”俄狄浦斯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她的步伐稳定的就像是一尊老神,矮小而巍峨。
图灵摇摇头,赶忙跟上去,像哈巴狗似的,可爱又可笑。
“这项魔法之于世界,就像黑键之于白键。”
“单独听起来不和谐,掺进乐章却恰好填补了空缺的缝隙。”俄狄浦斯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低声细语,边走边说,像是在念咒。
“妈妈……”图灵听不懂,但也不敢枉加评论。
俄狄浦斯走到办公室门边缓缓推开了门。那里出现的却不是图灵自家有着红毯银窗的华贵走廊,而是荒郊野岭的不知道一个什么地方。
一只扭曲的雄兽俯首在小小的潭水旁边,周围的树都完全枯了,但却让人奇迹般的却不觉得冷清。
天上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无边的乌云把这里完全笼罩了。和清早的厄里斯堡感觉完全不同;图灵甚至不能确定现在还是不是白天,或者说这里还是不是阿卡迪亚。
【这里是地狱吗?】图灵一阵哆嗦。
“来吧图灵,我为你受勋。”俄狄浦斯不见了,她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我用密藏于世的{Backdrop} (帷幕),来做你序章的题眼。”
“{Backdrop }是一项宏大的法术。这项魔法施在事物身上,可以彻底改变这个事物周围一切生物对此物的认知。”
“不同于普通的表演魔法中障眼法什么的,这是彻彻底底的欺骗,即使进行细致的接触也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妈妈虽然不能把你变为女性,但可以让你在其他人眼中保持女性的印象。”
“可这不是一劳永逸的。你如果做了连修改认知都不足以弥补的事的话,就会被某人认出来了。”
“图灵要小心哦。”
漆黑的风刮过水潭,掀起涟漪。
图灵其实很不喜欢承担巨大压力的感觉。
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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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莱赫家比奥驰亚家热闹的多,小姨、叔父、祖母……尽管她们都事业有成,仪表堂堂。但她们每天主要要做的事,就是焦头烂额,焦头烂额的走来走去。
“戴安娜怎么还不回来?”
“这小鬼怎么就是学不进去?比我当年差远了……”
“不行……不行,普通的学习水准肯定是比不过奥驰亚家……我们得多请几个家教。”
他们在戴安娜不在家的时候总是意见百出,人心不齐。
但若是什么时候戴安娜终于放学回到了家,她们就又同仇敌忾在一起,心也不慌了,路也不乱走了。她们一反之前的丑态,一起拥上去,对着戴安娜一顿臭骂,一顿教训,一顿点拨。
放学就是为了上学,戴安娜曾经是这么想的。
不过如今总算能消停一会了。自和图灵最后一战后,戴安娜受了重伤,躺在自家卧室里养病。
不管会不会吵到病人,加莱赫家竟然在屋里请了十几个专家商讨治疗对策;哪个疗程长,哪个副作用大,哪个药材不好弄——最后却讨论着讨论着变成了哪个医生资格老、哪个医生学术强、哪个医生名气大。
不管戴安娜愿不愿意,加莱赫家比以往更加热闹了。
加莱赫家 戴安娜房间 比赛后两周
“我可以进来吗?我带了小香梨,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温柔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专家们看到门外的来人后相互对视一眼,毕恭毕敬的放下了手头的文件和医护品,打开门向着门外鱼贯而出。
“还记得吗?我在你小时候抱过你。”门口的人儿优雅的站着,一直等所有人都走完了才说话。
“我怀疑你对图灵也这么说……是不是所有的家族你都已经去过了?”戴安娜勉强从床上靠起来,头上缠着好几层绷带,手臂和脖颈至今还有烤焦的痕迹。
门口的人仍然没有进来,微笑的提着一个精美而普通的小篮子,就这样站着。
“唉……请进来吧,玛利亚主教。”戴安娜继续躺了回去,坐着对她来说好像还是有点吃力。
“怎么样?被图灵打败难道心伤大过肉体伤害吗?”玛利亚优雅从容的走进来。既不显过分生疏,也没有非常亲近的,玛利亚随便拖了一个房间里刚才专家们坐过的小椅子到戴安娜床边,然后坐在上面。
“没有,”
“输给图灵没什么好丢人的。”戴安娜把被子朝身上提了提,“我就是有点累罢了……”
“哼哼……其实呢,我还没去过除了加莱赫以外任何一家呢。”玛利亚把篮子放在床头柜上,取出里面的小梨、刀和小碟子,开始亲自为戴安娜削梨。
“图灵甚至现在还在躺着呢,她可比你伤的狠多了。”一只小梨被差劲的削法削得几乎没有多少肉,玛利亚无奈的把它放在小碟子里。
“骗子。”戴安娜小声嘟囔着说。
玛利亚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呼……抱歉,我不太会削呢。”玛利亚干脆放下了刀,用纸巾稍微擦了擦手。
“哼……”看着玛利亚一个大人物在这蹑手蹑脚的,有点好笑,戴安娜使劲挣扎了一下,想要坐起来,但是没有成功。
“为什么这么拐弯抹角呢,我们何不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您这次来是想和我合作不是吗?希望用我来对付图灵?”
“然后你利用我,就像俄狄浦斯利用图灵那样。”
“即使你不说,我也早就想……”
看到玛利亚疑惑的表情,戴安娜原本略有点激动的情绪突然安定下来了,打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嗯……你多想了,戴安娜。你很累了。”玛利亚还是温暖的笑着,抬起手臂,把手,从她那光洁的神职金丝袖口中,轻轻的抽了出来。
“辛苦你了……”玛利亚伸手想摸戴安娜的脸。
但是,手却被虚弱的戴安娜一把抓住了。
“咳咳……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图灵一点都没察觉了。”戴安娜颤颤巍巍的直起身子,气息有点虚弱。
“毕竟我现在也没感觉到你用了魔力。”戴安娜说。
“那一天,你也是这样摸图灵的脸,你一定以为没人看到吧?”
“我刚入学不久,看到你们俩在礼拜的时候,在教堂后门口,隔着一个男生说话。”
“那时候你为什么要放出魔力呢?我感受到了一股艾草香味,那是麦克纽杜家的魔法波动。”
“图灵像傻子一样站着给你摸脸。我要是知道有魔力贴我那么近,肯定一下就跳开了。”
“而且你连削梨都削不好,一般即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族,也不至于削成这样吧?”
“再联系起你之前在教堂和我说的你的手和脚的故事……”
“你的手到底怎么了?……咳咳。”咳嗽声打断了戴安娜的质问,玛利亚轻轻扶着她躺下了。
“这些对你还太早了吧……戴安娜毕竟还小。”玛利亚收回了手,站起身,拍了拍袍子,打算要走。她轻松自如,像来的时候那样。
“你觉得我不配和图灵竞争,没有价值吗?所以你不愿意和我做交易吗!”戴安娜大喊,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险些从床上滚下来。
“当然不是,加莱赫小姐。”玛利亚的眼神悲戚而蓦然,很难明说那种神情竟然与人物完美契合的感觉。
“我只是不希望加深你的悲剧。”玛利亚就此走了。
让人唏嘘,戴安娜想。有时候,玛利亚会让人感到她比俄狄浦斯更有力量。
让人感觉神仿佛就站在她那一边。
二十四章 春雨般娇香痴情,春雨般阴晴不定
湿湿嗒嗒的阿卡迪亚春雨,有莫名的包容一切的伟力。
它温柔、有力、富有牺牲精神,就像阿卡迪亚的女人们。
但有时它也会表现的有些嫉妒、狭隘——以至于没法承载多少,太年轻、太自由、太甜蜜的欢喜。
厄里斯堡 图灵房间 清晨
图灵靠在窗口,不安的用指尖轻敲着窗框;她看着不知疲倦的撞在玻璃上碎裂掉的雨滴,这让人莫名的有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小少爷,看来今天天气并非是适宜出行的类型呢。”站在图灵一旁的特蕾莎就像是背景板似的,不回头去看根本就无法察觉;既没呼吸声、也没衣服的摩擦声。
“说什么呢?艺术一日不进则退……我一个星期才一次的写生怎么能错过呢?”图灵尽管语态严肃,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无声的出卖了他。
“我知道了,那么我会给您备伞的。”特蕾莎把盖在自己手肘处白巾下的伞,从自己的臂弯上卸下,搭靠在图灵的腿边。
“您还需要烟斗吗?我这里也带了。”特蕾莎整了整她的管家服,就好像那个名贵的器物就在她身上的某处。
“……不需要了,谢谢你。”图灵的语气似乎有一点挣扎,但是最终选择了不带。
“真的不打算带吗?您一般当天晚上才回来。如果现在不带烟斗的话,就得一天尝不到烟味了。想必会很难受吧?”特蕾莎亲切的劝告着。原本端庄而严格的她总是愿意在图灵面前多啰嗦几句。
“不用,不用就是不用。”图灵拿起一旁的华贵的洋伞,打开来,仔细端详了一下上面的蕾丝和花纹。
“这个太浮夸了,特蕾莎,帮我换一个吧。”
“还有,来帮我绑一个简单点的发型吧。我更喜欢特蕾莎姐姐来帮我绑。”图灵把伞放在了一旁,挺着身板,端步走到梳妆台坐了下来。
“好的,如您所愿,小少爷……”特蕾莎跟着图灵来到梳妆台,拿起梳子顺了几下图灵的头发,开始编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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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托(Clotho)市 近郊 上午 骤雨初停
克罗托作为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所在地,拥有极高的名望和旅游价值。
它的辉煌,不仅因为其是奥驰亚家族领地的主城市之一,还因为它的各种闻名全国的奇闻异事。
【今天的小冒险就要在这里开始了。】
不知道怎么,明明图灵在自己家广阔的后山上狩猎时都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陪默卡在这小小的山坡上散步时,她心里却甜蜜蜜的。
“西西,你确实是和家里人说好了是吗?不会让她们担心你吧?”默卡拿着一支金属制的拐杖,一边挑开脚下小路上的荆棘,一边担忧的和图灵说。
“不会的,不会的,这里离家……也不是很远。”图灵在默卡的身后,轻轻拽着默卡的衣角在后面跟着走。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唉。”默卡说。
“虽说是一起出来玩,但其实我也不好意思非要让你去了解我的爱好。”
“虽说接触外界的东西不算完全犯法,但总之是教会不提倡的。”
“我作为修士知法犯法也就算了,还拉着你来……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默卡喜欢外界的东西。】
【就像我喜欢妈妈的表扬那样喜欢。】
【他把他积累的外界的宝物都放在小山上。】
【以免别人发现。】
图灵淡淡的笑了。
【除了我可以看。】
“你是不是开始习惯微笑了?”默卡也笑了,温柔的回头看着图灵,就好像他能用义眼看到图灵的笑容一样。
“这才对嘛,这才对。”
“西西要是不笑,虽然也可爱,但就像是猫咪没有胡须一样。”
默卡回过头去,声音却传进了图灵的耳朵。声音不大不小,在图灵心湖底映照得清楚万分。
【猫咪没有胡须,是什么意思。】
【真是古怪的比喻。】
“看来我的心理疗法已经初见成效了嘛。”
“西西也常常会笑了。”
默卡看起来甚至有点小得意。
“我的小宝庐,我取名叫{黄金屋}。当然,这是取自国外典籍的名字。”
“这是某位魔女把她的居所作为饯别礼,送给我的。”默卡说。
【魔女……就是没有家族,没有师门,没有学籍的强力法师。】
图灵想到。
【她们总是举止怪癖的。】
“来看看吧,咳咳……就是这个。”拨开小路尽头重重的荆棘,默卡来到一个古朴的石房子面前。他用手杖敲了敲捆住房门的藤蔓,却反而被散漫出来的灰尘呛了一嘴。
“小齿轮,别闹,是我。”默卡略微嗔怒的说了一声。藤蔓一下子就矫情的扭动着,从门上挪了开来。
“啊哈……这是那个魔女附赠的小使魔,但是好像不太听我的。”默卡尴尬的挠了挠头。虽然感觉有点憨憨的,但这样的动作和他帅气阳光的脸庞配起来,就不显得太傻。
“嗯哼……重点不在这里,来看看我上次和你说的打字机吧?”
熟练的推开门,默卡把周围一些挡路的杂货,轻车熟路的放在别的地方。
默卡带着图灵走向了一个端放在桌子上的机械旁边。
“它不需要魔法……就能让笔和墨自如的行动起来,一日内就能写出万卷书籍。”默卡来到房间的一角,抚摸着一只金属的小家伙,详细的说道。
“这还是我在红港砸锅卖铁才买到的呢……”默卡如痴如醉的讲着,图灵如痴如醉的听着。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无聊的事情会如此的有趣?】
【我以前怎么就没早一点发现呢?】
渐渐的,悄悄的,雨又开始下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是世界上无言的精灵对偷偷摸摸幽会的两人的祝福。
忘却了时间的两人在屋里聊着,玩着,嬉闹着,过了好一段时间。
“天色有点晚了。”默卡停下了本来打算给一个引擎形状的机械上油的手。
“让你听了一天不感兴趣的事呢。”
默卡语气听起来有点抱歉,他的眉宇之间好像藏着数不清的怜爱与宽容。
“没有的事。”图灵说。
“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图灵又笑了。
“我来送送你吧,现在又下雨了。”默卡面向窗外,把手探了出去,试了试雨的大小。
“不用了吧,我家真的比较近。”图灵说。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我住在哪里。】
【我又哪能让他送我回家呢?】
【唉。】
“我可以用魔法把雨蒸干的。”图灵说着,把自己的小黑伞递了过去。
【但默卡却可能不会这种魔法。】
【我还是把伞给他吧。】
“这个先寄存在你那里啦。”没等默卡推脱,图灵都走到门口了。
“等等……呃。”默卡拿着伞,往前走了几步。
“谢谢你,西西。下周见。”默卡笑着。
本来正打算再找词语推脱的图灵,没想到默卡居然坦率的直接表达了感谢。
看着默卡的笑容,图灵一下子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连再见都没说就飞走了。
【我做到了……我把伞送给他了……】
【我刚刚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措辞吧?】
一路上,图灵连火焰的魔法也忘了使用了,任由雨点打在身体上,全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酣畅淋漓,丝毫感觉不到初雨的寒冷。
【人生,本来应该是这么快乐的东西吗?】
闪电般的飞回到家,时间比平时更早了半个小时,但图灵全身却已经湿透了。
降落在自家庭院里,图灵推开了厄里斯堡的大门。比大厅里正中央的雕像更早看到的是特蕾莎关切的面庞。
“小少爷……怎么湿透了?啊,是因为伞弄丢了吗?……”特蕾莎一上来就有好多问题。
不知为何,图灵刚刚那种奇妙酣畅的快感一下子就被打断了。一股图灵从来也不敢有的,畸形的,不安的感觉突然出现在图灵心底,慢慢的蚕食着图灵的心房。
“别叫我少爷!”图灵猛的抬高了声音,吼叫道。
“啊……那我该叫您什么呢?”特蕾莎愣住了,尽量把语气放的心平气和一点。
“我……不知道,总之别叫少爷。”图灵接过特蕾莎带过来的毛巾,在头上仔细揉了几把,还给了她,便绕过她向后走去。
“那,我叫大小姐?”特蕾莎跟着图灵走去,眼神有点悲戚,但起码图灵看不出来。
图灵沉默了。
“大小姐今晚还要抽烟吗?我把烟放在您寝室里……”特蕾莎看图灵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又说。
“不用了,你退下……”看着渐渐有点跟不上自己步调的特蕾莎,图灵心一软,放慢了步伐。
“特蕾莎姐姐晚安。”
【默卡是不抽烟的……二手烟也不行,我该把烟戒了才好。】
“好的,我知道了。那么一会我叫人把热水送来,大小姐就在房间沐浴吧。”把图灵送到他的房间门口,特蕾莎朝图灵挥了挥手。
“晚安,图灵。”特蕾莎轻轻带上了门走了。
图灵一个人在房间里靠着门,听着特蕾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甜甜蜜蜜的情窦初开的畅快淋漓的感觉充满了她的小身体,以至于丝毫感觉不到对烟的戒断反应。
她不禁笑出了声。
【说不定,我已经不需要烟了呢?】
二十五章 图灵和家长
默卡不是那种站在台阶上看人的人。
但是谁知道呢?庶民总是不思进取,又担惊受怕的。
一个安然于现状的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害怕一个不断进取、充实度日的灵魂。
万一,我是说万一。
默卡得知我的身份后疏远我怎么办?
【我不会的,我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图灵想到这里,狠拍了一下胯下的马的脖子。名为约瑟夫的骏马怒嗤一声,疾驰而去。
【我和默卡约定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见面,一起去红港玩。】
【克罗托距离红港并不远。】
【以前我曾经说我家就在克罗托,所以每次约会,都来的比较快。】
【但如果我这次再连马都不骑的话,默卡可能就要怀疑我了。】
【而且既然我已经和默卡已经有不浅的关系了,想必以后说不定还有和他的家长面对面的时候。】
【只要他的父母不也瞎的话,肯定是认得我是谁的。】
【趁默卡现在在教堂赴约,去他家里给他的父母打一个预防针吧。】
图灵突然打一个机灵,勒了缰绳叫马停下来。
“有某种微弱的魔力波动……”只要有人使用魔法,就有魔力波动。魔力越强的人,对于魔力波动的感知力也就越强。
显然像图灵这类人的魔力感知力的精准度,即使和原子钟相比,也不遑多让。
“算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让默卡等急了。”图灵再次策马,疾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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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托城 王尔德街区 13号
一个娇小的清影驾着一匹完全不符合她身材的大马,停在了一个古典精致楼房门口。
【衣服已经尽量穿的朴素了。王冠是无论如何不能卸下来的,就用袖章遮住吧。】
“呼……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进去吧。”
【王尔德13号……房屋比预想的精致啊,是中产阶级吗?】
图灵一步一步踏上了房门口的台阶,心中有种奇怪的、背德的焦躁感。
【就像面见普通其他庶民一样,堂堂正正的告诉默卡的家长我的诉求就行了。】图灵的手放了门铃上,心里乱乱的。
咔嚓一声,没等图灵按门铃,门就突然开了。图灵受惊的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
“哎呀,你好。”
“我说怎么听到了好像有哪个小猫咪心砰砰跳个不停呢。”
“进来吧,图灵,家主先生正说到精彩的地方呢。”从屋内打开门的,是一个高大温和的女人。
“玛利亚主教?”图灵惊道。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玛利亚温馨的微笑,没多说什么,朝图灵勾了勾手就开始往回走。
跟着玛利亚走进了屋,领着图灵径直走上了楼梯。无视了古朴素锦的一楼,无视了书籍陈杂的二楼,即将踏上三楼的地板,图灵的心中愈发的忐忑不安了。
【玛利亚女士,究竟为什么在这里?】
【难道是默卡怎么了吗?】
【她跟默卡是……】
【他们是什么关系来着?】
图灵只感觉自己好像踩空了台阶,惊出了好些冷汗。
【我难道即使对于默卡,也并不了解吗……】
“图灵,没事的,过来些。”玛利亚说。图灵这才看到,走在自己身前的玛利亚的手,偷偷的从袖子里钻了出来。
白白的、大大的、纤细的玛利亚的手,就像逗猫棒在自己面前招摇。图灵心下一暖,把手轻轻搭了上去。
【对啊,其实根本不用想那么多。】
【像以前一样,我尽力就行了。】
“拜蒙 (Paimon)教授,”牵着图灵来到三楼,玛利亚开口道。
即使不说马上映入图灵眼帘的下午茶,点心桌,许多摆的极赋有艺术感的椅子,和一个临桌坐着的男人;
我们单单看到,男主人那考究的烫银衬衣,桌上端放的古朴优雅的老烟斗,杯盘里香韵不绝的大理茶。我们就能明白,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乃至品味,并不一般。
不过,房屋没怎么打理,不说有些地方有点破损,光是它积蓄的灰尘,就已经让人心里不知不觉降了点分。
玛利亚随便拉开一个靠近这个叫拜蒙的男人的座位坐下,说;“这位是奥驰亚家的千金。她似乎对贵子的身体情况也有点兴趣,不介意她旁听一下吧?”
“啊。是奥驰亚家的小主人吗?真是让鄙舍蓬荜生辉。快快请坐,家里还有一些凉茶和甜点,我去准备一下……”拜蒙的声音混沉似水,和默卡一样,让人安心。难道说他就是默卡的父亲吗?
【这家不小,但是却居然连佣人都没有吗?端茶倒水居然要一家之主来做。】
【不过即使看到我和主教,却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真是不一般的气量。】
“还是不劳烦教授了吧。为防止隔墙有耳,我下了蛛迹魔法。要是有人走来走去的,感知就又要被扰乱了。”玛利亚说。
【感知魔法?所以我刚才没按门铃,玛利亚就知道我来了吗。】
图灵没有坐下,而是一只手扶着玛利亚坐的椅子的靠背,放轻松的站着。
“我只是短暂叨扰罢了,这次来确实有点事想跟您说。”
“不过实际上我还有事在身,关于和主教大人的话题,麻烦您长话短说吧。”图灵微扬着小脸,轻轻抬起她的小琼鼻,就像俄狄浦斯经常做的那样。
“好的,好的,尊贵的奥驰亚小姐。”拜蒙左手拿起桌子上的烟斗,用火柴点了烟叶,手罩着烟锅深吸了一口。
“抱歉,原谅我,我只有在默卡不在的时候才能这么做。”吸完一口,拜蒙就迅速将拿着烟斗的那只手放在椅子底下,压着烟雾低低的飘着。
“说起来,今年已经是我戒烟的十四个年头了。”
“为了默卡的健康,我只好趁他不在的时候,断断续续的抽烟。”拜蒙右手撑着下巴,支在椅背上,混浊的眼睛发呆似的望着墙面。
“这都是因为我,和我的妻子。”
“我们身上有残存的劣质血液。”
“我们两人血脉的结合,造就了默卡的病痛。”
“大小姐可能不会知道吧,以前的别人愿意叫得这个病的人为{诅咒之子}”
“他们对烟过敏,他们的身体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出现某种缺陷。”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依靠某种条件使用魔法,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
“人们以前不了解,都认为这是诅咒。”
“怎么可能有阿卡迪亚人不能抽烟呢?阿卡迪亚人就是烟做的。”
“怎么可能有男人可以使用魔法呢?魔法是阿卡迪亚女人的东西。”
“但是直到我因为这种病,亲手抛弃了我的孩子时,我才明白。”
“这是遗传病。没有什么恶魔,也没有什么诅咒。”拜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和颓丧。
“这也是我十四年来一直研究的课题。”
“默卡因为这个病,眼睛坏了。但是相比起其他面目全非的{诅咒之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为了不再有人经历像我们夫妻俩一样的悲剧,或者说是为了默卡能感受一下吸烟的快乐;我想我在研究出这种病症奥秘之前,不管条件、补助怎样困难,我都不会放弃的。”
“我要为我曾经遗弃默卡这件事而赎罪。”拜蒙说完,似乎陷入了某种悲伤,嘴抿着不说话了。
【没头没尾的,他在说什么呢?】
图灵看向一旁的玛利亚。后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感觉他说的话完全不足以解释默卡身上的奇秘。】
【更何况,默卡的眼睛明明那么好看。】
漆黑的、斑驳的默卡的眼瞳,透露着一种不可名状的,超越黑色本身色彩的,五彩斑斓的混沌。
【那怎么会是生病了的眼睛呢?】
【玛利亚主教也是的……居然一脸认真听讲的样子。】
“好了,小图灵,拜蒙教授。楼下又有只小猫咪在叫唤着呢,我先走啦。”玛利亚再次温馨的笑,朝图灵俏皮的眨了眨眼。
“嗯,祝您一天好运。”图灵点点头,目送玛利亚下楼直至消失在视野中。
又将目光转向了拜蒙,图灵说道;“真的是糟糕的经历,我为您感到惋惜。”
“默卡的病情确实值得再研究。”
“那是很有意义的事。我愿意在之后的日子持续关注您的研究成果。”
“所以我希望届时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您可以……”
图灵将自己的来意娓娓道来,并嘱咐他如果下次见面的话,不要向默卡透露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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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你迟到了呢,很少见。”默卡和图灵并驾齐驱着,两个人正驶在红港的路上。默卡他飘逸的黑发就像绒络状的曼莎珠华花瓣,简单而潇洒——
【黑色的曼莎珠华,】图灵想。
【黑色的曼莎珠华该有多么迷人啊?】
“呃……路上耽搁了一下,约瑟夫突然就不愿意走路了。”说着图灵轻拍了一下马脖子,“是不是啊,约瑟夫?”
“哧。”约瑟夫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图灵的话,不高兴的狠打了一个响鼻,步伐似乎更快了一些。
“啊,这样看起来约瑟夫还挺可爱的。”默卡说着,驾驭着他的马一点一点向图灵这边靠过来,“可不要动哦……”温润的声音像河水一样卷集在图灵的耳畔。
也不清楚这句话是对马说的,还是对图灵说的。默卡的手慢慢的探向,约瑟夫长着棕褐色毛发的马脖子,缓缓的抚摸着。
默卡那俊俏的脸,无神却胜似有神的黑色双眸,清楚分明的锁骨,短浅光泽的嘴唇,都在微风细语中,被图灵一览无余。
好巧不巧,又是一阵魔力波动,突然出现,突然隐没,击起了图灵心底的涟漪。
【为什么?】
酥酥麻麻的悸动,在图灵心中狠狠打了结。
【或许这感觉根本就不是什么魔力波动呢?】图灵在心中暗许。
这是某种比魔法更神奇,更高尚的事物……
二十六章 西西和未来魔女
正午 红港自治区
“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哦,默卡。”图灵拉住了缰绳,看向一旁正向一个偏僻小客栈的赶的默卡。
“这里刚刚好。”默卡微微偏头说。
“市区都是红港住民摆摊贩卖的地方。要论哪里可以找到小玩意和新东西,确实是去那里比较好。”
“但这里是红港集中进货,整理,屯储外来物的地方。”
“这里是三山街。有经验的淘新收藏家和投机者都会愿意来这里瞧一瞧,我其实就是想带你来这里看看。”
“而且……我的马也累了,该歇歇脚了。倒是西西的马好像还完全可以的样子呢。”默卡言语间透露着俏皮的羡慕情绪。
【我其实想和默卡到市区逛逛来着……】图灵心理泛着嘀咕。
跟着默卡走近旅馆,图灵立马就看到了平时不怎么常见的东西。
旅馆有着哥特风的招牌,哥特式的看板,哥特气氛的门和墙壁。旅馆的色彩风格比微醺的醉木颜色更深一点,比沉酿的果饯颜色更浅一点。深红色,深红色的木板像被葡萄酒晕染过了一般,散发着馨甜馨甜的烟香。
小二楼的房檐却一反常态,参杂着东方建筑中造型繁密的飞檐;丝毫不让人感到违和的,这个小旅馆在出乎意料的地方给人增添了一种模棱两可的美感。
默卡把栓马绳轻车熟路的套在了一旁的供人套马的木桩上,轻轻推动了旅馆的门。“叮铃”一声,默卡对门板的推介使门框上的铃铛一阵晃荡。
“西西,过来过来。”默卡对还骑在马上有点愣愣的图灵招了招手。
“但是……但是这里既没有马场。也没有水槽,饲料槽什么的,我该把马放在哪里呢?”图灵有点尴尬,没有下马。估计他还是想和默卡去市区吧?
【而且我从来就没有照料过约瑟夫,平时栓马、溜马、喂马都是仆人代做的……】
【我该怎么做呢?】
“你在说什么呢?”默卡笑了,是被逗笑的那种笑。
“后面就有马棚,我们先进去打个招呼,把马寄放在这里就行了。”默卡松开了推门的手,主动走过来牵住了图灵的手。
“跟紧我哦。不熟悉这里的话,很容易就迷路的。”
图灵一下子就不说话,低着头,默默的跟着默卡。
【真安心。】
“老板,我寄两匹马在这里。老规矩,把徽章也拿给我。”
一个小个子女人在柜台那里,穿着薄薄的大袍子,戴着兜帽,靠着躺椅上抽烟。
“啊,是默卡啊。”老板微微起身,撑起帽檐看了默卡一眼,又缩回了椅背。
“我家的伙计回家去参加她姐姐的婚礼了。就麻烦你们自己把马牵到马棚了,钱我就不收了吧。”
“徽章在我左手边,从上往下数第一个柜子里面,随便拿一个吧。”
默卡微笑着点点头,也没什么不满,拉开相应的柜子,取出了一个银色小勋章。
【真是懒惰,庶民都这样吗?】
【明明默卡就一点都不会这样。】
默卡手中的银色的勋章,是手艺人雕笔下栩栩如生的一只小翼;泛滥着典雅的情调、清新的光泽,豪放而丝毫不藏它粗材薄料的制作。
“{有一种鸟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每一片羽翼上都沾满了自由的光辉。}”
“秉持着这样崇高的想法,红港三山街的商人们创造出这样一枚勋章,来给向往外界文化和科技的人做一个标记。”
“也就是说,”默卡狡黠吐了吐舌。
“不戴勋章买东西的外地人就要被宰了。”煞有其事的把勋章别在上衣胸口,默卡有点小得意的拍了拍那里。
图灵好奇的打量着默卡胸口的勋章,左看右看。
【应该不是什么贵金属。】
【真是奇怪,庶民不在正事上下功夫,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费尽心思。】
“约定俗成,大家都把勋章存在三山街,来的时候再取。以免有人转让,共用勋章。”默卡说。
“跟我来吧,西西。”默卡向图灵伸出了手。
“我来带你看看这里。从喂草到买东西,我都手把手的教你。”默卡眯着眼睛,笑容像冬日的暖阳,闪闪发光,清清凉凉。
在那之后的中午到下午,我们去了三山街的每一个角落。
在马棚给马儿们添了马饲料,为马槽加了水,他们在这个小旅馆点了几个炖菜,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在街头巷角对不知名的商品货物评头论足,和默卡说着笑着,图灵驻足在复杂奇怪的机器面前,猜测着它可能的用处。
虽然,马棚一点也不像图灵想的那么干净,饭菜一点也没有乡村小说里那种老百姓独特的风味,老板也不会对你永远和颜悦色,就连餐具、椅子对图灵来说也不是用的很舒服。
但是所有的那一切合在一起就是那么恰到好处,那么幸福——让人深受感动的幸福。
“西西,你觉得怎么样?”原本气宇轩昂的太阳在时间的推移下,落下的同时,显得有些妖冶。嘈杂而纷扰的小巷子此时在薄暮的烈阳下变得更加静默了。
默卡的疑问句在狭窄的两人世界体现得性感而深沉。
“啊,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图灵走神了,他被眼前微妙的情景动了心神。
“我说,”默卡嘴角微微上扬,好看的微笑从默卡的嘴角流露出来。
“要不要去看看一家我很喜欢的新店?它是送给我{黄金屋}的魔女开的。”默卡右手抬起,大概指了一个不远的店面。
“西西有的时候就是让人感觉有点迟钝,傻傻的呢。”默卡说。
“没有,哪里傻了?”图灵指尖绕着自己的鬓角的长发,伴随着图灵的脑袋轻轻的晃动,后脑的单马尾不以为然的一跳一跳的。
“那就去看看吧。我也想看看魔女是什么样子的呢。”图灵说。
“嗯。”默卡牵着图灵,终于走到了小巷的尽头。
“不过她这个人有点奇怪……非要把店开在这种地方,说是要标新立异。”在三山街末处这个僻静的地方,默卡带着图灵一起,掀起了面前这个不大不小店面的门帘。
尽管地处特殊,但整个店却没什么特殊的。既不古色古香,也不道韵深长,这个崭新的小店到处透露着一股“便宜货”的感觉。
“这家店的店主被世人称作潮汐魔女。曾经拥有“泯灭山火于一捻,搅动潮汐于一握”的夸张名号。世上还有擅长操水的魔法师,很不可思议吧。”
“不过她做过的离经叛道的事可多着呢。”
“就在西西出生的前几年,她还是相当出名的哦。”默卡看着图灵,臂弯撑起门帘,轻轻推着图灵往里走,介绍着某个魔女的种种。
“说什么呢?默卡。跟你说了我改名了不是吗。”一个慵懒的女人从店深处的柜台里龚隆着身体像猫一样的伸起懒腰来,说道。
“我现在是未来魔女才对。”
二十七章 西西和无烟区
一个身材姣好的成熟女人,单单穿了一件露肩的睡衣,坐在长椅上依偎着柜台。她被奇珍异械环绕着,刚睡醒似的打着哈欠。
【未来魔女?】图灵稍微懵了一下。
【难道还有预知未来,甚至掌控未来的魔女吗?】
“西西别当真。”默卡走到这位魔女的身边,拿起了挂在她长椅上的褶皱的外套。
“她总是信口开河的。”
“兴许明天她在大街上遇上一个可爱的小狗,她就改叫小狗魔女了。”
默卡把外套抚顺得平整了一点,搭在魔女的身上,小声在她身边讲;“现在天气还冷着呢,穿这么少很容易感冒的;而且你还开着店,要招揽顾客,稍微注重一下自己的形象啊。”
【默卡怎么和她那么亲密……可恶!】
一股无名之火从图灵心中升起来。魔女不知道,她在图灵的心目中的评价已经降了好几个等级。
【得要让特蕾莎好好查查这个人,我倒要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来头。】
【必要的话……处理掉也没关系。】
站在门口的图灵抬起手,示意的朝默卡勾了勾手掌。
魔女意味深长的看了图灵一眼,对默卡说;“去吧,去吧,那女孩在叫你,今天你们俩在我店里随便看看。有什么想买的,我给你们打九折。”
“啊,嗯,谢谢。”默卡有点奇怪的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啊?我想了解了解。”图灵一只手揪着刚刚走过了来默卡的袖口,另一只手轻轻挡着嘴,黑着脸问。
“嗯……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她也不愿意告诉我。我平时就是叫她魔女小姐什么的。”默卡还在心里暗暗忖度着,图灵怎么突然有点鬼戚戚的。
【哼哼,连真正的名字都不告诉默卡。跟我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不对,我其实不是也和她一样吗……】
“西西是不是有点不太喜欢这个人?还是说,不太擅长应对魔女?”默卡凑近图灵了问。
“不喜欢一定要和我说啊。”
“啊,没有,怎么会呢。”图灵连忙双手交叉在胸前挥了挥,为了掩饰尴尬,一连朝店内走了好几步。
然而,这正是羊入虎口。
“哎呀!默卡你居然带来了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子,是女朋友吗?真让人羡慕呢。”原本慵懒瞌睡的魔女一下子从座位上窜起来,一扫颓唐疲态,充满活力的快步走到图灵面前。没等图灵反应过来,她就两只手抓住在图灵的肩膀,亲热得几乎要抱住图灵。
【什么女朋友……女朋友是什么?她怎么还说我可爱?为什么这个坏家伙反而还要夸我?】
图灵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开始原地开起了小差。
“你就别逗她了吧。你再这样我可不来了啊。”默卡无奈的走到了图灵旁边,把手搭在了魔女的手臂上,推了推魔女的手臂,表示要她放手。
“没办法,毕竟是这孩子是真的很可爱嘛,是叫西西弗斯对吧?取的有点男孩子气呢。”魔女点点头,收回手,双臂抱胸,退了几步。
【啊?默卡刚才叫了我全部的名字吗。她怎么会知道我告诉默卡的全部假名?】
【我自己应该也没有说才对。】特属少女期的害羞一下子被紧张感一扫而空,图灵眉毛轻轻抖了抖,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默卡和她详细说过我的事吗?】
【默卡也就算了……要是有心人听到我和默卡相处的经过,还是很容易推断出我的真实身份的。】
【这对我来说很危险。】
“好了西西,别跟她一般计较。虽然这个人有点奇怪,她的货物还是很值得一看的。”默卡拉着图灵的手,朝着一旁的商品架台走去。
图灵耳朵听着默卡的话,眼睛却不自觉的偏转的往后看向魔女。
令人意外的是,图灵的眼神正好与魔女相对——魔女也正在看着图灵。
目光虽然精明,但是温和。
“西西,你看看,这是干什么用的。”默卡指着一个展台里的小铁条。小店的展台栏形状和风格狂放又自然,玻璃制的围栏像犬牙一样滋着,货物顶上完全没有防护,以供人上手鉴赏。
“这个是……”图灵看向一旁的商品名牌,“手枪?”图灵暂且把对魔女的怀疑放在了一边。
【是一种枪是吗?和猎枪完全不一样,居然这么小。】
“竟然有这么小的枪,是不是很厉害?”默卡一脸兴奋的和图灵说。
“嗯……也不好说。”
“猎枪都很难装弹了,这么小可能更难装吧?”
“而且握把这么小,如果后坐力和猎枪一样大的话,精准度可能会大打折扣。”
“更何况这么小的话说不定保养起来会更难,如果一不小心擦枪走火的话……”图灵认真的分析起了默卡的意见。
“诶?西西用得着这么泼我冷水吗……”默卡撇了撇嘴。
【呀,我只是想让默卡觉得我在认真听他说话的来着,说的太过了吗?】
【我怎么这么笨……】
“好啦,没事没事,我开玩笑的。”默卡混沌的眼睛像涓涓的细流的洗涤着图灵的内心。
“那你看看这个怎么样,我最喜欢的舶来品之一。”默卡又走到另一个柜台站定。
“这个是打印机,也可以打印盲文,潮汐魔女她就是靠得这个帮我打印各种外国书的盲文版。”
“毕竟既会盲文和外语,还拥有打字机的人,我也就认识她了。”
默卡腼腆的挠了挠头说“不过它的价格实在是太贵了。我和它也就只有在这里见一见的缘分了。”
“西西猜猜它大概多少钱?”默卡话锋突然一转,用听不出用意的语气试探的问道。
“啊?”
【完了完了,我可不知道平民的消费水平啊。】
【十万?二十万?作为玛利亚幕僚的默卡也觉得贵的话……说不定有一百万?】
【不对,这时候应该更冷静一点……含糊其辞就行了。】
“我不知道……大概要我在奥驰亚家工作很长时间才能买得起吧?”图灵说。
“那也倒不至于的,”默卡笑得矜持,“咬咬牙倒也能买,但是这样就显得不太理智了。”
“西西,我们再来看看这个……”默卡一步一步走,一个一个看。只言片语中,默卡把自己的憧憬和热爱的情绪杂糅在介绍中,就连本身对外国事物不感兴趣的图灵也被潜移默化的感染。
不知不觉中,俩孩子已经把商店货品看了大半。
【讲真的,就刚才几家店和这一家相比较而言,商品种类是完全比不上的。】
【但是这个魔女有这样的优势却把店建在这里。】
【就列如我在其他店从来没见过的手枪之类的——它难道其实是一种违禁品,才没有别人进这样的货?所以迫不得已,魔女才要把店建的这么避人耳目?】
【毕竟是一种武器,她怎么有资格私自贩卖武器。】
魔女就坐在她原来的座位上微笑的看着两人,尽管图灵觉得自己对她的推测已经很多了,但直觉却告诉图灵没有一件事答到点子上。
【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很危险……】图灵相信自己的直觉。
“诶,这个好像不是外国的东西啊。”默卡来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十字架面前,奇怪的说。
“啊,这个这个。”魔女早有预谋的站起来,扯了扯她的外套 ,看起来肩膀和肌肤的摩擦使她并不是很舒服。
“这个是我以前用的法杖。”
“看起来很夸张吧?”魔女听起来很是得意。
将近一米的十字架形的烟杆上有明显的伤痕和缺口,但是这丝毫不能掩饰它上等材质散发出的墨绿光泽。
三处短柄设有烟锅和出烟口,长柄处看起来又有一个狭小的烟嘴。尽管很奇怪,但我们就不得不就此推测,这个十字架法杖的正确使用方法不是像十字剑那样正着拿,而是反着使用为佳。
“我最近已经不怎么需要使用魔法了。”
“所以就把法杖放在店里和商品一起卖,打算能卖多少卖多少。”魔女说。
【即使不用魔法了,犯不着连吸烟的家伙也卖了吧?】
“那……您打算卖多少呢?”图灵问。
“一个人的全部。明白吗?”魔女说的这句话简直完全符合一个魔女那种鬼魅的气质。
“这个世界上人有富有贫,直接导致了很多不同的人要为相同的事物,付出对于她们而言或重或轻的代价。”
“但这把魔杖的交易是我的一次创新。”
“你看看,交易价格,一个人的全部。”魔女敲了敲烟斗旁的价位牌,上面赫然写着{一个人的全部}。
“当然,如果是小西西想要魔杖的话,也得付出自己的全部。”
“如果说谎自己什么都没有的话。”
“是一定会被我看出来的。”
图灵被魔女的言论惊得为之一振。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西西,别怕别怕,这家伙逗你了来着。”默卡责怪的狠狠的瞥了一眼魔女。
“我们走吧,不在这里看了。”
“这次不会照顾你生意了,打折也不行,后悔去吧。”默卡对魔女说道,语气开玩笑似的带了些许嗔怒。牵起图灵的手,默卡带着图灵往门外走。
“抱歉抱歉,西西真的是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吓一吓。”
“再见喽,小家伙们。”魔女站在原地,不在意的挥挥手。。
【哪里有什么不对。】
【究竟是哪里?】
不停的思考店里看到的各种细节,图灵突然回想起魔女那奇形怪状的魔杖,一道灵感闪现过他的头脑。
【她的店里除了那个魔杖,不要说烟斗了,连烟灰缸,甚至是一点点烟灰都没有。】
【墙上也没有一点点烟斑。她又不是什么贵族大小姐,还有佣人来帮她打扫,她自己看起来明明又是那么的懒……】
【而且,即使是作为唯一的烟斗的魔杖,她也打算要卖掉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抽烟的吗?】
图灵跟着默卡走出了店面,下意识的朝后看去。
【说起来,进来的时候我忘记看店名了。】
【店名是……】
虽然是塑料的牌匾,但是黑色的字体却霸气而深入人心。
【{无烟区}?】
二十八章 西西和酒吧
“天色已经有点晚了,西西。”默卡一只肩膀靠着路灯杆,衣服领口因为温热的空气打开了几个扣子——在这天还没黑,灯还没亮的时候,默卡和路灯的影子,被寂灭的烈阳拉的又深又长。
你能理解吗?一头诙谐又残酷的大灰狼,一脸寂寞的在你面前,他征求你的同意,尊重你的意见,温柔的倾听你的需要。然而你却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同意他的诉求。他就只好,只好抱住你,深情的抱住你。
夕阳、路灯、默卡,现在大概就是给人这么一种感觉。
“我送你回家吧。”默卡看起来精力还算充沛。
【啊,太好了,可以让默卡和妈妈见一见……】
图灵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莞尔一笑。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嘛,我在想什么呢?我说谎说的自己都信了,我家可不是真的在克罗托啊。】
夕阳似乎把图灵晒得有点意识迷糊。
“其实不用那么早回去也可以的。”
“我们去市中心看看怎么样?”
图灵面向市中心灯火阑珊的方向。高灯塔,小灯笼,徐徐的光辉在夜晚还没来临之际就已经撒边了红港的街头巷尾,照映得图灵一双怜眸闪闪发光。
没有真正见到就已经可以想象,如果黑夜里站在这里远远朝市中心看去,红港温柔的夜景一定足以让每一个见识短浅的阿卡迪亚人深为震撼。
作为不夜城的红港不仅甜蜜,而且深谙黑暗中微微光亮的可爱情态。
“可以吗,西西。晚点回去也没关系?”默卡眉头微微皱起来,问图灵。
“当然没关系啦,如果你愿意话……”图灵一只手捏着纤维厚重的裙边,另一只手轻轻的挠着脸。裙子不光滑的质感给脸红红的图灵增添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不行就让特蕾莎帮我打马虎眼……】
“好吧,偶尔晚一点,只是偶尔而已。”默卡笑着点点头。
“我带你看看车站,西西还从来没有见过吧。”默卡一边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一边调笑着车站种种好玩的情形。
图灵也不懂,实际上图灵也不怎么在意。图灵只是喜欢看默卡那表达不出来而为难的样子。
【真可爱。】
一直到图灵真正面对着那座光与铁的机械山,听到那人群里,不时传出来的招呼人的吼叫声和火车进站的轰鸣声,闻到劣质烟和良品烟参杂的呛鼻味道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车站是一种什么东西。
人文气息,烟火潺香,还有最土气,最土气的平庸和利益冲突的氛围深深刺激着图灵幼小稚嫩的灵魂。
“妈妈!妈妈你在哪……”
“先生很遗憾,您这张票是无效的,补办需交……”
“神保佑你,请你收下……”
车站里的人们嘈杂不断。
“全国的车站,只有两个地方有,这里和市中心。”人头攒动的车站里,默卡一只手紧紧搂着图灵的肩膀,搂的位置既不太过分,也不太生疏,生怕把图灵在人群里弄丢了,默卡还时不时的微微低头看一看。
“可能是为了炫技吧,红港造就了这个车站。但它这么慢,骑马也没差的。”
“不过总的来说确实是比骑马便宜。”
如此一来,红港市中心就不要准备马棚了,把{三山街}作为交易者入驻的前哨,通过铁路把黄金贸易网撒向全城,空出更多位置。
同时逼着来访者通过三山街造访市中心,让他们来好好瞧瞧{火车}这一红港繁华的象征。
“那个,美丽可爱的小小姐,你好……收下这个吧,相信主会保佑你的。”一个满脸褶子,形态佝偻的老人,慈眉善目的,递过来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上面刻着一些祝福的话语,和神灵本火的画像。
【传教士吗?在这里传……】图灵不置可否的,没有多想的,用手撑开自己的披肩,去取那个卡片。
然而被默卡伸手拦住了。
“西西,别随便收别人东西,是要钱的。”默卡指了指老人握在另一只手里的小册子。
“这牌子是赦罪符,如果你在教会捐了500元以上的财物,教会就会颁发给你一个这个东西,你的名字也会被教会记录在案。”
“也就是说,你拿了他的牌子,他就要问你要钱了。”默卡不骄不躁,就用那清澈明朗的眼睛看着老人。
“切,”老人的亲切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撇了撇嘴,离开了。
【他问我要钱,我不给不就行了吗。】图灵天真的想。
【不过,不管他要多少我都给的起就是了。】
之后就全是默卡的工作了,图灵只是跟着默卡,买票,坐车。图灵没有说话,其实内心还是有点怵怵的。
是不是我去了鼓楼之后就还得坐车回来?特蕾莎到底会不会帮我打掩护呢?妈妈如果发现我那么晚回来会怎么惩罚我呢?
但是——我就是不想回去。
火车上,天渐渐黑了,默卡静静的看向窗外的夜景,图灵偷偷的看默卡。
【可能是因为我有一种错觉吧。】
【和默卡在一起,让我感觉,一切犯错误的代价,都会变得很轻很轻。】
图灵偷偷的,甜蜜的勾起了嘴角。
无暇的星空,伴随着月亮的升起,在两人暧昧的氛围下变得无懈可击。
“抱歉,西西,我可能错估了列车路上可能要花的时间了。”默卡和图灵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挤出车厢,穿过售票口,终于站在了车站门口的空地上。
默卡伸手像接雨那样对着月夜伸出了手。尽管空中什么都没有,默卡就仿佛要接住星屑那样,神圣而唯美;他吐出了一口混成的浊气,让人深信那是与星空沟通的咒语。
【现在是晚春了,变季的夜晚确实是很凉的。】图灵不自觉的搓了搓手。
图灵看看四周,一个非常显眼的酒吧,张灯结彩的,门口的看板上承载着数不胜数的折扣表,率先吸引了图灵的注意。
“西西对酒吧感兴趣吗?”默卡朝图灵温柔的眨了眨眼。
图灵摇了摇头。
“似乎是全红港的酒吧的酒,在{烟仙节}当年期间都打了很大的折扣。”默卡即使图灵没有兴趣,也不厌其烦的介绍了一下。
【烟仙节是七年一次的节日……】
【根据传说,烟仙要选择道德,名声,容貌,礼仪皆是第一的女孩。】
【同时今年烟火祭的比赛按照惯例,也是以选美的形式。】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根据我了解的过往历史,酒店打折这种行为极有可能是某位参赛者在拉票吧。】
【不过我是不会屑于做这种……】
“诶你说,今天拉斐尔大人会不会就在这家店呢?”
“你得了吧,如果是在这家店,那门口还会是这个样子?”
然而两个路人的对话不经意间传到了图灵的耳边,给了图灵沉重一击。
二十九章 西西和三角钢琴
假面晚会,是烟仙节的惯例。
虽说俗套——但最重要的是足够浪漫。
姑娘们戴着假面,穿着最自信美丽的衣裳,腰间挂着属于自己的号码。在舞池中尽情展现自己青春靓丽的姿容,用气质和谈吐去征服餐桌旁的男伴,女孩子的舞会,如同战场。
晚会会随机邀请各地未婚的男孩子们;他们会记下心中由衷赞叹的姑娘的号码,然后在晚会结束时投她们一票。
当然,官方也会在这些男生中参杂一些聘请来的专业的礼仪教授,他们的选举票的比重往往也更高不少。
假面晚会期间,就餐,跳舞,就和一般的晚会一样。但到了结束的时候,姑娘们就会一个个登上大厅中央的舞台,摘下自己的假面,显露她们的美颜。
姑娘们真面目示人的同时,由大家来为外表上的美丽打分。
实际上,假面晚会的真正的目的,就是希望能把一个女孩的美德,气质,礼仪,容貌能分别分开,客观的评判。
只要带上假面,一直到晚会结束,假面就是身份,举办官方才不会管你是谁来报名的比赛。
贵族尚且不论,普通的凡民若是想参入这场盛大的选拔。不可避免的,她要么是去和同伴冒险,或是去志愿服务,要在一众人里积攒一定的名望,受人提名才行。
男人们提名的凭借,便是少女戴在身上的面具,或者是号码牌,即使选手不露脸也没事——毕竟能不能受人喜爱,能不能获得民望,和长的漂不漂亮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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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纽社家的拉斐尔诶,好像是大人物要在酒吧里出现呢。”默卡站在图灵身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但是似乎每天都会在酒吧出现,只是不知道要在红港哪家酒店出现。”
【拉斐尔,这个家伙……打的什么算盘?】
【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事。我以为贵族的话,即使不要说,也一定可以拿到参赛的资格呢。】
“默卡,我们进去看看吧。”一反之前无所谓的态度,图灵用力撒娇似的摇了摇默卡的手臂,随后便一股脑的冲进酒馆里去了。
“诶,这孩子……”默卡拢了拢上衣领口,一支细小的藤蔓盘曲着,爬上默卡的脸颊。
“怎么了,小齿轮?”默卡微微低头,小声说。
“啊……这样吗,这家店里有很多电机设备是吗。”藤蔓上的叶子微微颤抖着,好像在欢呼雀跃。
“那也是很正常的事……”默卡抚摸着用现代工艺铸就的酒吧的玻璃大门,会心一笑,跟着图灵走进了店里。
繁复华丽的水晶吊灯,把温柔的光芒撒向了酒吧里低声窃语的人群。
高脚杯,沙发,优雅的开瓶器,造冰球机。默卡享受的看着这些本来在现代工业低下的阿卡迪亚,不应该看到的景象。
受到了感召似的,默卡不自觉的把手伸向已经呆愣住的图灵的肩膀,轻轻的抚摸安抚着他。
“你看看这些,虽然耀眼。但如果在国外,也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景物,”默卡说,“很厉害吧。”
三三两两的服务员,西装打领的,不停的,往复的,来回走动着。他们或手托着餐盘,或手推着酒架。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小小的麦克风挂在嘴边,时不时的低声说话,在图灵看起来就像自言自语一样。
“嗯……很厉害。”图灵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口鼻,小小的睫毛轻轻的抖动着。
【苦艾草的香气……怎么回事?】
【这家酒店喷这种香水吗?】
出乎意料的,即使图灵捂住鼻子。乳糯的,干燥的清香还是不可制止的钻进图灵的大脑。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它在哪?】
图灵奇怪的环顾了四周,将那些,大理石吧台,插着花的古典花瓶,斯芬克斯的雕像,雅马哈三角钢琴等等奢侈精品,尽收眼底。
【是那个人……不对,是那个钢琴。】
图灵的视线跨越了那个,正被一个穿得体西装,带着面具的女人训话的,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找到了那架钢琴。
【应该是那个钢琴发出的香味。】
图灵就像没看到正在训话的两人,笔直的朝着大钢琴走去,他目空一切的贵族品质又一次“帮”他陷入了危机。
“喂,西西,别去。”默卡小声跟在图灵后面说。
“真是够可以的,你蹩脚的指法都能把自己的手缠绕在一起了。幸亏拉斐尔大人今天没来这里,要不然还没等你把辞职信交上来,我都该走人了。”女人毫不留情的数落着那个男人。
“抱歉……戈尔丁女士,请再给我一个机会吧……”男人的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指端肥大,手指上还有断甲。专业琴师的手指居然会长成这样。】图灵稍稍颦眉。
【看他眼睛这么红,大概是常年酗酒吧。】
【不对,我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小时候应该没学过琴吧?】
【或许有学过吧,反正学了那么多东西,我有点记不太清了。】
“小妹妹,你要干什么?”拦住了图灵,即使戴着假面,这位女士冰冷的气质和坏心情还是从缝隙里逸散了出来。
“呃…我想弹一弹钢琴,可以吗?”看到戈尔丁脸上戴着的,那纹了一道缠火刺剑的面具,图灵心里咯噔一下。
“当然——不行,这里不是小孩子胡闹的地方。”戈尔丁说。
“那我想在这里工作,让我试试都不行吗?”尽管图灵既不知道工作面试要走的程序,也不清楚成年人之间工作应该遵守的契约,她却是有开口提要求的勇气。
【拉斐尔都在为自己做宣传,我说不定也得为自己宣传宣传。如果我可以在工作的时候带上属于自己的面具的话,好歹可以混个脸熟吧。】
【我甚至可以借此向母亲申请多在外面呆上几天呢。】
“诶,每天应付废物就已经够累了……居然还要我应付小鬼,饶了我吧。”说着戈尔丁狠狠瞥了一眼旁边的中年男人。后者则是继续乖乖的坑着头。
图灵听到这,没有多说,绕过戈尔丁,径直朝钢琴走过去。
“唉…我可就陪你任性这一次哦。”站在不远处的默卡,对着自己的领口小声的自言自语道,“小齿轮,毁坏它。”柔软的小叶片延伸到默卡脸颊之上,裂开了尖锐的豁口。
“喂,保安部的派个人来,把不知道谁家的孩子给带出去吧。”戈尔丁把对讲话筒放到嘴边说。
“喂?喂?怎么没有声音啊。”戈尔丁喂了几下,耳机竟然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令人没有注意到是,戈尔丁的耳机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出了片片绿叶。
三十章 黑白乐章,黑白琴键,黑白人
直到图灵走到钢琴面前,戈尔丁还是没能把保安叫来。
一种命运的锁链,在大家沉默的呼吸声中,悄然缠绕上了图灵的咽喉。
勾引他,勾引他向钢琴走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图灵终于坐在了堂皇的钢琴椅上。映入图灵眼帘的黑白琴键,像某种优雅巨兽的利齿,细细的咀嚼着图灵过去的回忆
——一股艾草香向图灵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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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姐姐?我们在做什么……”阴影下,一双温柔的手臂,紧紧环抱着尚还年幼的图灵。
巨大的仓库中,一个偷偷藏匿着受难者的小小的铁箱子,被熊熊大火烧得咯吱作响。
我想说不定,火本来就是一种外热内冷的事物
——要不然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我在心里怎么祈祷,它都从来不会熄灭哪怕一点点呢?
渴难的红炎包裹着残破的巨大仓库,雨点般的火星从仓库天顶炸飞。残忍的一幕,在神灵的默许下,愈演愈烈。
“抱歉大小姐……再忍一下,答应我,再忍一小会好不好?”
这双手臂的主人面目扭曲着,眉头紧锁的。但她还是尽量侧着脸,不让图灵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的清澈液体,从牧羊人脸庞上滑落,慈悲的洒落在焦灼的铁板上,“嘶啦”一声化作水汽。
“姐姐……好热,好难受。我可能感觉有点晕了,好像要晕倒了……”图灵心脏跳的像小鼓一样,从胸口不断的往牧羊人那里传输着暖意。
尽管心跳已经有了慢慢衰弱的趋势,但那一种不同于真正火焰的外热内冷的温暖,维持着牧羊人仅存的理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你怪姐姐吧……怪姐姐吧。如果不是因为姐姐不够强大……”晶莹的泪珠不停的从牧羊人的眼睛中夺眶而出,流入她的衣缝,领口。
“如果不是因为姐姐……哈……哈……”牧羊人调整了一下已经麻了的右手,下意识的从图灵怀里抽出来,撑在了铁皮箱底部。
“滋滋……”
只消一瞬,肉和铁就已经粘为一体。
然而此时牧羊人却已经不能再感受到更多痛苦了。
感受着已经完全失去知觉的,和衣物与铁屑沾粘在一起的大腿肉,牧羊人舒了口气,鼓起最后一点魔力,用以维持在了保护图灵的护罩上。
“来……图灵。《黑白颂》,再复习一遍吧……最后在让我看看你的成果好吗?”牧羊人强忍着悲怆,把全身上下仅能活动的左手横在图灵的胸前。
别睡啊。
不要晕倒啊。
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
让神知晓,我是真的有能为她,为了图灵付出一切代价的勇气。
图灵晕晕乎乎的摇摇头,把两只小手放在在了牧羊人大大的手臂上,开始轻轻的敲击着。
尚有些婴儿肥的小手,沉默的将黑白的秘密娓娓道来。
有没有弹错,指法对不对,牧羊人其实都不关心。
我只希望我能成为大小姐人格的一部分……
我只希望我在大小姐的一生中不是毫无意义的……
我只希望我死的有价值……
“弹的真的很好,大小姐……大小姐?”疲惫在牧羊人的眼眶边上刻下了像年轮一样苦难的痕迹,眼睛深凹着,整个人像老了十几岁。
图灵已经陷入了昏迷,恬静的小脸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求求你,大小姐……求求你,不要睡着了……”牧羊人低下头来,嘴唇亲吻着图灵的后脑,任由自己的头发触碰到地板,席卷上火焰的气息。
“彭,彭,彭!”仓库的燃烧赫然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各种爆炸声不绝于耳,天花板和顶梁柱摇摇欲坠。
铁棍和栋柱掉下来,插在地上,像是墓碑——使得整个仓库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场。现场温度持续攀升,甚至于图灵和牧羊人躲的小箱子已经开始有了微微发红的迹象。
“呃……”火焰从牧羊人的发梢慢慢攀升上去,渐渐席卷上了她曾经姣好美丽的脸庞。
但她现在已经连眨眼睛都没力气了。
突然,“吱呀——”的一声传入牧羊人的耳朵。
“你教了图灵多余的东西啊,牧羊人。”一个身着华贵袍衣的迤逦女人唐突的出现在了牧羊人的面前,铁箱的铁板被一股怪力一把撕成两半。
机械降神的,一下子整个仓库的火焰都好像怕这个女人似的,势头都减弱下去了很多。
“啊……啊……俄狄浦斯大人……外面的那些人渣们呢?”牧羊人想站起来行礼,可是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连腿都已经烧坏了,手也和铁板连在一起。
“我随手杀了。”俄狄浦斯说。
“保护图灵的{刻俄柏}小队呢?就剩你一个了?”俄狄浦斯没有笑,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看着遍布仓库的烧焦的尸体,面无表情的,俄狄浦斯像雕像一样给人一种不真实的美感。
“是的……就剩我一个了,五大家族联合组成的敢死队,用卑鄙的陷阱将我们……”穆然间,牧羊人眼前一黑,无论怎么眨都像是有一层雾霾笼罩在眼前。
嗯?
牧羊人抬起右手打算揉揉眼睛,却豁然发现,右手已经完全的化为焦炭了。轻轻一带,竟把整个手臂直接拉断了。
死神她那镰刀上的寒气,已经森森然触到了牧羊人的脖颈。
“牧羊人,你很不错,知道吗。”
……听到俄狄浦斯的嗓音的靠近,牧羊人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让人不禁遐想,这个人是不是拥有豁免死亡的力量。
“刻俄柏里有的人才能不够,死了。”
“还有的人不够忠心,被策反了。”
“但你不光有这两点,”
“关键是你爱图灵,这让你保护她的行为顺理成章。”
“我只让你活下来,你有这个资格,我请你来继续保护图灵——人才总是在精不在多的。”
“但是——”俄狄浦斯把图灵的小手从牧羊人的左手臂上拿了下来,“我不要你有这种行为。”
“图灵用不着学什么琴,你也用不着教。”
“从今以后,图灵不会再记得你,你的价值也不在这种地方。听懂了吗?”
一阵痒痒的疼感从小腿部传来,牧羊人一阵轻微的痉挛,双腿居然已经好了。
一会过后,双手也是如此。
“你的脸我就不治了,给你个教训,正好方便你专心工作。”俄狄浦斯说。
“记住,以后不要再和图灵见面了。”
大大小小的浮肿,盘曲在牧羊人的脸上。尽力的挤出一丝微笑,牧羊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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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降调的《黑白颂》对吧,弹的真的很好。”戈尔丁直言不讳。酒吧甚至里好几个人当即站起来为图灵鼓掌,人们欢悦的气氛一下子被推向了高潮。
“行吧,我承认是我走眼了。请问这位小小姐怎么称呼?”戈尔丁走上前问。
“啊,我,我……”图灵才从走神中反应过来,迷茫的看向默卡。
【刚才我是怎么了?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像没有的样子。】
三十一章 西西和冰淇淋
“我……其实我是打算为了烟仙节来工作的。但是我的面具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没法立刻就职。”图灵说。
“啊,是说打算为了拉斐尔大人才来工作的吗?那更好了,我们的面具到时候会派人为你准备的,你只要先告诉我你的个人信息,在我这里登记一下……”
戈尔丁说着,她的洁白的面具上,那个缠火刺剑形状的徽章,泛着狡黠的银光。
“啊,不是的,我其实是……”图灵连忙想要打断戈尔丁。
“西西,别说了。”默卡偷偷的在图灵身后用力拽了拽图灵的衣角,他的声音已经带了点焦急的色彩。
“你看看他们每个人。”默卡说。
图灵环顾四周,这才发现。
酒店的每个人,侍从,酒保,清洁员,戈尔丁,除了那个被指责的钢琴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镶嵌着缠火刺剑图案的面具。
【那是拉斐尔的标志吗。】
“看着点气氛啊,西西。”
“你如果是为了自己参加比赛的话,他们是肯定不会让你在那里工作的啊。”默卡凑近了图灵,在图灵耳边说。
即使看到默卡和图灵还在私人空间里咬耳朵呢,戈尔丁却一点都没有避嫌的意思,反而咄咄逼人的走得更近了。
“放心,我承诺你一周歇两天。即使你是童工,工资还会比我这个钢琴师高。如果你想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旁边这个小男朋友也安排工作,所有待遇和正式工保持一样。你可以在试用期干到你不想干为止。”戈尔丁说。
“这已经比很多一般求职者待遇都好不少了哦。”
没有在意旁边那个中年钢琴师铁青的脸,戈尔丁说话带着让人应接不暇的语速,弄得图灵一愣一愣的。
【是啊,也是。】
【我现在可不是图灵•奥驰亚。】
【并不是什么要求都能提的。】
“还是算了吧,我家离得比较远,每天要是都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会担心的。”图灵说着,眼神有意无意的向默卡瞟去,想要咨询默卡的意见。
“哦?小妮子的家不在红港吗?”戈尔丁摘下了她的面具,一副不算美,但却完全不算丑的面容展现在了图灵面前。她靠近图灵,温柔的蹲了下来,和图灵保存视线平齐,轻声细语道。
“那你可以大可以在这里再玩一会。”
“今天你在这里的开销我就代你垫付了,晚上我送你回去。如果你觉得开心,下次就还来这里弹弹琴,聊聊天好不好?”
“当然,你现在只能喝点饮料哦,酒是不能沾的。”戈尔丁翻弄着图灵已经很整齐的领口,做出一副好像要帮图灵整理衣服的样子。
“啊,默卡,怎么办?”
【好像,特蕾莎姐姐……】
感受到一股特蕾莎那样温柔的气息,图灵险些一口气就全部答应了下来。
“嗯,应该没关系的。只是玩玩的话也好。既然他们愿意送我们回家,那也正好比较省事。”默卡在旁边笑了笑。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肯定不会有事的。”默卡说。
“好好好,那就这么定了。”没等图灵开口,一听到默卡说的话,戈尔丁马上就站了起来。
“我的对讲机刚才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得去看看。你们随便玩玩吧,今晚我做东。”温情一笑,戈尔丁带上了她的面具,小步走开了。
【说是玩,但是这里全是大人啊。】
图灵左顾右盼的,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终究还是没搞懂为什么那个钢琴上会散发出来艾草香……诶?现在好像没有那种香气了。】
趁着图灵愣神,默卡这时候正在慢慢朝吧台走去。
“默卡?你去哪呢!”图灵还在自己一个人开小差,一看到默卡要走,马上就炸毛了。
“你不是说一直陪着我吗?”图灵脸色一下子就开始有点难看了,开始用他那水灵的大眼紧紧瞪着默卡。
“当然,当然,我一直在呢。”默卡有点诧异的回过头,尴尬的笑了笑。
“你看到那个人了吗。我打算去和那个人说两句。”默卡指向吧台那个中年钢琴师,本来还是员工的他,已经作为一个顾客开始喝起了闷酒。
“为什么要去找那种人?”图灵撅起了嘴。如果不分场合的话,看着倒是挺可爱的。
“如果你跟我过去的话,我就告诉你为什么。”默卡没有解释,眨了眨眼睛,神秘的笑笑。
图灵不说话了,默默的跟着默卡。但图灵又不跟的太紧,拖沓的,慢吞吞的,有一步没一步的,终于走到了吧台附近。
【为什么就即使我走这么慢,默卡也不来拉着我走呢?他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吗?】
“西西,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啊?】
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有一个唱片机的挂针被悄悄放下了,动情而悲伤的音乐,从酒店深处传来。
尽管图灵似乎已经听到默卡说了什么,但说话的内容却被周围的杂音浅浅盖了去。图灵不太确定默卡说的究竟是什么。
想向默卡再问一遍,但是因为自己走得太慢,和默卡又离得有点远,图灵有点不太好意思大声说话。
于是图灵只好不说话了。
“是冰淇淋。”默卡随意的拿了吧台上一个空酒杯。他把酒杯举起来,透过玻璃,看着图灵。
被酒杯折射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图灵马上低下了头。摸了一下脸,才发现脸烫的离谱。
【最重要的是冰淇淋?】
图灵在心中反反复复的念,一点也弄不明白默卡说的话。
“我去给你弄点喝的。”默卡说。
“是加一点冰淇淋的那种。”默卡拿着酒杯,朝自助饮品柜台走去。默卡的微笑在酒店迷情的微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有魅力。
不知不觉的,图灵已经坐下了,就坐在那个中年钢琴师的旁边。
许久有点尴尬,图灵开口了。
“我害你丢了工作是吗?”图灵很明显没有什么愧疚的意思。
“确实。”男人酌了一口。
“不过倒也没什么。”
“反正我就住在红港。低保那么高,我要不要工作也无所谓。”男人甚至也没有偏头看看图灵,自顾自的说。
“只是可惜了我想当钢琴家的梦想。”虽然男人这么说,他此时颓唐的样子和他那故意留的艺术家的那种齐肩长发,有点相得益彰的,搞笑的意味。
“梦想是没什么指望了。”
“不过下次要不要找点别的事来干呢?开一家冰淇淋店什么的……”
图灵沉默的用余光看着男人,企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强烈的悔恨或者遗憾的感情。
但是图灵失败了。
【……终究是庶民,这种得过且过的想法无可厚非。】
默卡这时候正好回来了,递了图灵一杯雪顶咖啡。
他和图灵替换了位置,坐在图灵和男人中间,和男人攀谈起来,语言里不少带着着安慰、宽心的词。
但是图灵都没心情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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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在哪?】
突然从洁白的大床上醒来,图灵急忙赶紧摸了摸全身上下。她发现除了衣服睡得有点皱了,配饰什么的都非常整齐。
扫视周围,偌大的旅馆里,默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在那里悠闲的吃着早餐。
“醒了吗?快去洗个澡吧,你的早餐我给你做好了。”默卡说。
旅馆不负责三餐,这在慵懒的阿卡迪亚很正常。
【我,我,我,我在外面过夜了!】
刷的一下图灵脸色都白了。
“怎么了,昨天喝酒喝的有点不舒服吗?”默卡赶紧走到图灵的床边,轻轻的抚摸着图灵的后背。
“我昨天什么时候喝酒了?不是喝的咖啡吗。”图灵没好气的说。
“啊,你忘了。”默卡说。
“后来那个女经理过来,给你点了杯饮料,说是没有酒精,但我看你就感觉你就有点醉醺醺的。”
“然后你们聊着聊着就讲到工作的事,最后甚至都要签契约了。”
“我只好在你的酒里偷偷兑了更高浓度的酒,把你灌晕带回来了。”默卡笑着说。
“不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呢。”
“那你,那你也不能给我喝那么高浓度的酒啊!”图灵腆着脸,锤了默卡几拳。
“诶呀,没事没事,对于魔法师来说,这点伤根本不是事。”默卡小心的抚摸着图灵的头,“你看看,是不是一点也没有宿醉的感觉啊?”
和默卡这么一闹,在图灵心中,在外面过夜的紧张感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妈妈要是知道我在外面和男生过夜的话……唉。】
“我跟你说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没说错吧?”默卡笑笑。
图灵缄默了一会。
“唉……这种程度,还差的远呢。”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图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利落的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窗台边上。
默卡不解的眼光的注视下,图灵在床头柜里找出了纸和笔,图灵起草了自己的姓名——当然没让默卡看到。
特蕾莎姐姐
见信如见人;
原谅我扔给你这么一个烂摊子,希望你可以在我不在家的期间多和妈妈说些好话。
反正我确确实实已经在外面过夜了,我还是打算做出点成绩,好下次回去将功补过。
妈妈是吃将功补过这一套的,请你务必不用担心我在外地安全问题。我会尽量把一切做好…………
写好了信,图灵把信放在了口袋里,打算把信放在约瑟夫马鞍附带的盒子里,让约瑟夫自己跑回家去送信。
【在外面什么都不干,回去肯定很惨。】
【但如果拿到了参赛资格,说不定还可以通融通融。】
“怎么了,西西?”默卡走过来说。
“你的工作没问题吗?”默卡的温柔,宛如一杯解酒的温茶。
“没关系……我请了假。”图灵微微一笑。
“这段时间,我们好好玩一玩吧。”
三十二章 西西和客西马尼酒店
红港 三山街 客西马尼酒店 傍晚
“来,西西,别忘了这个。”在幕后,图灵完成了梳妆打扮,正准备出场时,被默卡拦下了。
“啊,对,当然,这个是不能忘的。”图灵接过了默卡手里的面具;上面赫然镶嵌着默卡的羽翼勋章,图灵摸索着,将它戴在了脸上。
这枚面具便是图灵做出来参加比赛用的面具了。
【这是自由的象征,很契合主题对吧。】
“去吧,去吧。我在后方为你加油。”默卡对图灵小声说。
【你哪里有时间给我加油,后厨也是很忙的。】图灵轻笑着点了点头。
图灵掀开了幕布,看见了那些笑骂着就餐的人们,喷香诱人的美食,和甜蜜沁心的啤酒。
图灵感受着周围的气氛,曳了曳身上的围裙,站到了一个能被大家轻易看到的地方。
“大家,开始今天的狂欢吧!”图灵举起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朝人群大喊道。
原本大快朵颐人们先愣了一秒,随即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爆发出了一阵欢呼的浪潮。
人们敲打着餐盘,拍击着手掌,为图灵打出了某种节拍。
图灵装模作样的挥舞着烟斗,控制着自己脚边一个瓶子里的油一点一点涌出,并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傀儡。
【练习了不少时间,我也渐渐能熟练掌握麦克纽社家的编程魔法了。】
图灵只要费点时间,事先在整壶油中做了自己的魔法标记,就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西西,煎羊排和清啤酒送到靠窗边七号桌,烟草和烤魔鬼鱼送到舞台旁边三号桌。”默卡从幕后出来,把说的几样东西放在吧台上,转身又回到了后厨。
“好嘞。”图灵舞动着双手,油巨人便收到了命令,伸长了手臂,把各种各样的杯碟送去相应的桌子。
或许是被图灵娇小可爱的从容表演所打动,人们爆发出来响亮的掌声。
【然后才是重头戏。】
油巨人送完了餐之后,图灵稍稍欠身,扶胸,浅浅的鞠了一躬。人群又立马安静了下来。
“炎息。”
一小撮火焰从图灵口中射出,精准的打在油巨人身上。霎时间,油巨人变成了一座火巨人。
【控制,控制,不要让油温太高引起爆炸了。】
“千百年以前,先祖大人带着受压迫的人民,逃难来到最西边的一个渺无人烟的荒芜之地。”
“那里没有牧草,没有沃土,没有适合捕鱼的海港。”
“人民苦不堪言,死伤甚重。”
“然而神明大人欣赏为人民反抗的先祖,怜悯受苦的人民。”
“赐下了繁荣的魔法……”优美的定场诗从图灵的口中娓娓道来。此时她拔出腰间的道具铁剑,双手端平着铁剑,低着头,单膝跪在火巨人的面前。
图灵操控火巨人一只手放在他的剑上,象征着神明为先祖大人赐下神力。
“可是我们用以回报如此慈爱的神明大人,却是不全然的信仰。”
“以至于近年来,对外贸易愈演愈烈。有些领主竟然利欲熏心,妄图设立多个经济特区,依靠国外的科技谋求不正当的发展。”
“最终惹得神明失望。就在十年前,神明降下了通天的山火。”
观众听着戏,全都屏住了呼吸。
【慢一点,慢一点来……】
图灵操控着火巨人长出了一把燃烧着的长刀,打算做一点打戏出来。
然而火巨人的表面积越大,燃烧的就越剧烈,温度就越难控制。
一些细密的汗珠,已经从图灵小小的额头上渗透出来了。
“唰”的一声,烈火长刀随之而至,可是图灵,却还没来得及抬起铁剑格挡。
【不好,操控的力气用大了。】
“不过在阿卡迪亚人的努力下,山火终究被我们所扑灭。”一个身穿白色女仆装,戴着和图灵相同面具的女孩,闪身挡在了图灵面前,一边用铁剑格挡,一边说。
“经济特区这样狂妄自大的计划,也最后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女孩横劈一剑,把火巨人击退了好几步。
“神明为我们知错能改的品质感到欣慰,不计较我们曾经的过错,原谅了我们……”女孩和图灵在舞台上翻飞腾挪攻击着巨人,惊得观众们目不转睛……
戏终于演完了,白衣女孩的魔法师之手从背后像翅膀一样伸出来,握灭了火烧的巨人。
图灵操控着剩下的油返回油壶,和女孩击了掌,台下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谢谢你,安,不仅不恨我,还愿意帮我忙。”图灵提起油壶,和女孩向幕后走去,说起了悄悄话。
女孩摘下了面具,正是王子安。
“没什么,你应该谢谢梧桐店长,是他愿意帮你隐瞒身份,还让你留下来工作的。”
“不过如果说起我的感受,其实我也确实一点都不恨你。”王子安说。
“在与你那一战后,已经有贵族提出愿意给我提供工作了,还给了我公费出国治疗的机会。”
“你也不过是发挥自己正常水平而已,我输的不冤。”
“生活的一切对于我来说,一下子都变得有点过于好了。唯一有点舍不得的,就是马上要离开这家我工作了四年的客西马尼酒店了。”
王子安飒爽的脸庞泛起了淡淡的微笑,足以引得任何在旁边的人心弦一振。
“你什么时候离开?”图灵问。
“下个月吧,时间就快到了。”王子安答。
“好了,回去换一下衣服,再工作一会就下班了。”王子安跟着图灵走到后厨。
“油壶给我吧,我去把剩下的油倒掉,这么烧过了,油也不能用了。”王子安对图灵说。
“啊,好……”图灵说。
“西西弗斯小姐,交给我吧。”突然,一个左手夹着圣经书的,年轻的小伙子,掀开后厨的卷帘走了进来,向图灵张开了右手的手掌。
“犹大(Judas)?你做什么呢,前台还需要你吧。”王子安看着前来的男孩,无奈的撇撇嘴。
“哈,没关系的,前台现在这时候没人。”
“神也说过,杂务活适合男人做的;油壶这么重,交给我吧。”
图灵歪了歪头,看了看王子安。后者抿着嘴,什么也没说。
“那好。”图灵朝犹大点了头,把油壶递了过去。犹大接过油壶,向着王子安笑了笑,就出去了。
这家客西马尼酒店里,在图灵做服务员,默卡做厨师助手之前,整家店加上店长只有四位员工。
店长做清洁员,犹大做前台,王子安做服务员,厨师则是一位性格内向的自闭症患者。估计店里也只有店长知道他的名字。
自从图灵来了以后,客西马尼酒店在三山街可谓是日益火爆,图灵精明可爱的性格,和她安排的历史剧表演,源源不断的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客户。
“奥驰亚,我说,”
“我感觉犹大最近有点奇怪。”
“你帮我留意留意好吗?”王子安两手交叉着抱胸,两支手摩挲着臂膀。身体健壮,肌肉分明的她,这么做看起来格外性感。
【犹大是学神学的。】
【只是神学院入学考试临近了,他有点激动吧。】
“好吧,我知道了。”图灵满不在意的答应着,告别了继续工作的王子安,来到门口,透过门帘缝隙朝外看去。
【啊,啊啊?】
犹大回到前台,一如既往,这没有引起图灵的注意。
让图灵震惊不已的是,一个穿着斗篷,遮着脸,披散着桃红色头发,走路优雅自若的女人。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图灵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上下牙床已经情不自禁的打起了牙架。
【那个人是……这个体态,绝对错不了。】
【妈妈对不起……妈妈,妈妈……】
一时间各种恐怖的情景涌上图灵的心头,各种能够减轻自己惩罚的理由闪过图灵的小脑袋;图灵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可以运转这般神速。
女人安然的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举手轻轻拍了拍,示意服务员过来。
尽管在嘈杂的酒馆里这个声音是那么不起眼,在图灵耳中,就像是死神达纳特斯走动时链痂拖地的哒哒声那样刺耳。
“怎么了?奥驰亚。”看到站在门口颤抖着的图灵,王子安卷起门帘,疑惑的问。
“没有……没什么,我有点事,安先去招待其他的客人吧。”图灵说完,不等安回话,就一路小跑到了那个,端坐在床边的女人旁边。
“嗯?”王子安看着图灵跑去的方向,疑惑道,“那不是去年把厨师先生介绍过来的人吗?”
图灵在女人身旁站定,由于紧张,图灵右眼皮止不住的跳动。
“请……请问这位客人,您要点什么?”图灵颤颤巍巍的说。
【总之先装作看不出来,给妈妈留一个好印象。】
“痛苦的誓言,每当安乐时,就会被废弃,无理而无效。”女人开口,沉重有力的语言和温润的嗓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妈妈这话是在怪我记不住教训吗……】
【完了完了……】
“《失乐园》上写的,怎么样?小西西,我还蛮喜欢这一句的。”女人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副,图灵并不是那么熟悉的面容。
“你是潮汐魔女!你为什么要……”
【学妈妈走路和说话?】
【不对,她怎么可能见过妈妈?她难道知道我的身份吗?】
剧烈的恐惧到疑惑的快速转变,像搅动着的大海的龙卷风一样,在图灵的脑海里肆虐。
某种下意识的逻辑推理,在图灵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以直觉的名义悄然发生了。
图灵预感到,自己好像离一件可怖的阴谋只隔了一层莎纸的距离。
“我是未来魔女,当然什么都知道。”
“但我这次来只是为了看看可爱的小西西啊。”
“其次,只是顺便,”
“看看时机成熟了没有。”
三十三章 西西和邀请函和信
“请问,西西弗斯小姐是在这里吗?”冷不丁的,图灵甚至都没有把当下的情况搞清楚,就又有新的情况产生了。
一个带着拉斐尔那种,缠火炎剑面具的女孩子,站在酒店门口,半虚掩着店门。
【找我的?】
图灵走到了那个女孩面前。
女孩从内衬里拿出一封信,一只手把信推到图灵怀里。
“我们家主人下个月打算举办一个有纪念性的宴会,打算邀请您作为奏乐家的一员参加这次活动。”女孩戴着面具,语言也像显得程序化,机械化。
“这是邀请函,举办的位置和时间都写在了上面。”
“当然,如果您执意不赏脸也没关系,我们邀请的城里专业的乐团没有千人,也有百人,不缺那一两个。”
“毕竟,并不是每个人一辈子都有机会近距离面见领主的。”女孩轻哼一声。
【她的不屑,大概是因为看到我也带着面具工作了吧。】
【唉……】
【我应该去吗?】
【还是算了吧,不太想见拉斐尔了。】
“好吧,我还有一些具体事宜想问的。请你稍等一下,我去处理一点小事……”图灵说着,回头朝潮汐魔女的酒桌看去。
【她人呢?】
就在图灵转眼间,酒桌除了图灵一开始为魔女倒的一杯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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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厨师先生,这种香辛料是放在哪个柜子里?不好意思,我不太看得见颜色。”默卡向一个带着口罩的年轻男子说。
年轻男子脸上刻着纹身,加上他还一直带着帽子和口罩,让人几乎看不出来他原本长什么样。
“和大锅放在一个柜子里,你左手边的。”这个男人连声音也很沙哑,整个人显得神秘的很。
“嗯嗯……做好了。”
“那么我就先回宿舍了,还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默卡走到厨房的门口,回头对男子说。
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默卡的话,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
默卡无奈一笑,去外面取了一些洗澡的东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梧桐先生提供了我们宿舍是好事,但是有一个总是缄口不言的同事可真是让人头疼啊。”
“这样的生活让你很头疼吗?”
默卡站房门口,脖子上挂着带来的澡巾,手臂上挎着瓢盆和皂块,一副正要洗澡的样子。
这样的默卡产生的强烈的烟火气,和他自己的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圣女?赤足的,身材平整的,眉宇孕育着光辉的,微笑的,沉默的女人,坐在窗台上,双脚离地,脚尖自然而然的垂直——好像刚出浴的莲花。
一本书正平铺在女人的大腿上。
“哗啦。”女人又翻了一页纸,并没有抬头瞧默卡。
“《失乐园》吗,默卡真的很喜欢外国的书籍呢。”全然没有被盲文的书的内容所阻碍了阅读,女人像是全知全能一样。
“玛利亚女士,半夜闯入男生的宿舍真的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有什么事您赶快说吧,我得要赶在西西弗斯回来之前洗澡呢。”默卡从玛利亚手中夺过书,行径自然随和。
玛利亚微笑着摇摇头,“这是西西家的信,我代替她们家的猫头鹰送一下。”把一张封的完好的信递给了默卡。
“我把信交给你,而你要不要把信给她则取决于你。”玛利亚说。
“什么意思?主教,别打哑迷了。”默卡奇怪道,没有接过信,“您该不会已经看过信了吧?”
“怎么会,你看这信不是封的好好的吗,邮戳还在上面呢。”玛利亚轻笑着说。
“只不过,你要是想维持现状的话,说不定只要一直和西西这样普普通通的过日子就行了。”
“不让她和家人联系。你也不要回家,就这么陪着她,看着她,”玛利亚的笑此时被月光映照的有点阴沉。
“只要你们俩就像消失了一样渺无音讯,幸福说不定就能永远持续。”
“怎么可能呢?您也知道,这怎么可能呢?”默卡立刻就说,“一个人还有那么多事要完成,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体验,怎么能就突然止步于此……”
突然,一股压抑的魔力波动爆发出来。
默卡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感受过这种魔力。
“啧。”玛利亚一咂嘴,一时间狂风大作,窗帘都被吹了老高,“刻俄柏吗?甩不掉的坏猫咪……”
窗帘随着风的停止而落下,玛利亚已经悄悄然离开了。
“默卡,你在干什么?”房门响了,图灵进来房间,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啊,西西,我这里有,呃……”默卡本来是不犹豫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图灵的脸,本来要说的话又有点噎住了。
“这里有你的信,猫头鹰送来的哦,你现在要看吗?”
【猫头鹰?特蕾莎姐姐送来的吗。】
【可恶,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啊。】
“嗯,现在就看看,给我吧,默卡。”图灵拿过来默卡递来的信,一眼扫去——是特蕾莎专用的火漆印泥而非母亲的没错,图灵松了一口气。
图灵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
孩子
愿神护佑你;
小图灵,你很难想象,我是怎么考量着劝你的词缀写下这封信的。
我深怕我拿长辈的身份去压你,会压弯一朵雏花枝的嫩芽,
我担心我用磕搀的语言去逼你,会逼死一颗幼小心灵的全部幸福,
但是世界上总是有没有办法的事的。
或像是您是主,我是仆
或像是您是男孩,我是女人
而就像俄狄浦斯夫人并非是一个人,
她是一个群体的印象,一个时代的象征
她比您想的要伟大的多
权能也分布的更广
也就是说,您目前还远不足以触及到俄狄浦斯大人力量的边缘
您要么就趁早回来吧,夫人只要想,她就能随时找到您。
只要您诚恳的认错,夫人会从轻处理的。
要么逃的更远吧,图灵。不要再回来了,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把夫人,厄里斯堡的仆人和园丁们,把那些好烟和美酒,包括我,都忘了,就像忘记吸烟时的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那样。
为你自己的自由和幸福负责。
不过不管您怎么选择,我由衷祈祷您的幸福
由衷祈祷您每一晚免受噩梦的侵袭
ps;写信是离家出走的禁忌。希望我以后不会在清晨再看到有差点落到仆人手里的猫头鹰了。
三十四章 西西和包藏的恋心
“西西……你怎么了?”毫无征兆的,默卡已经放下了身上的洗浴用品,来到了图灵身边,轻轻的摸着图灵的头。
【诶?我怎么……】清澈的眼泪从图灵的眼角,如沙漏中的沙子般滑落,持续不间断,嘀嗒不停止。
【逃跑?我为什么要逃跑。】
【就算跑,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两周来图灵一直想尽力忘记的恐惧和压力,从图灵破碎的心里不断的涌现出来,浸润着图灵的五脏六腑。
【这么小的店,我可能根本得不到足够的选票,这根本和拉斐尔付出的不能相比。】
【但如果现在回去,肯定又是数不尽的训练,还有惩罚。】
【我当初就不该做这种事!我就应该,就应该听妈妈的,把一切都交给妈妈来处理的,说不定妈妈现在都私下帮我取到参赛资格了……】
【但是,但是如果那样的话……】
无言的握住了默卡温暖的手掌,图灵把默卡的手从自己的头上拿了下来。
图灵云碧色的瞳仁像潭水一样静静流转着,沦沉,终于,对上了默卡黑宝石珀般的眼睛。
【我感觉,我会失去什么。】
“唉,西西,别哭了好不好。”默卡有点笨拙的在身上每个口袋摸索着,寻找着能帮图灵擦眼泪的手帕。
一无所获后,默卡又在桌子上翻箱倒柜的找。
一时间又是没有找到,默卡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挠挠头;“不管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所以别伤心了好吗?”
【默卡……】
【不过,如果说真要逃跑的话,我说不定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图灵不知不觉的,摸到了自己服务员上衣的口袋,里面是拉斐尔信使送来的邀请函。
“这次你没有办法陪我了……”图灵抽了抽鼻子,伸手抹掉了眼泪。拿出了邀请函,图灵在手里挥了挥。
“这是小麦克纽杜……领主女士的邀请函,邀请我去晚宴上弹琴的,大概是上次戈尔丁女士推荐的我吧。”
图灵说;“只邀请了我一个。”
“我得去一趟,离开这里,尝试着去远一点的地方。”图灵表情此时已经恢复了稳定,神情也平静了下来。
“难道比红港到克罗托还远吗?”
无力的疑问,被默卡从口中挣扎着挤出来。
“唉……默卡。红港不算远,中心城不算远,即使是麦克纽社大人的宅邸也不算够远。”
“我会回来的,很快的。”图灵低垂着眼睑说。
“那好歹,好歹让我接送你吧。到时候不管晚宴持续到多晚,我都接你。”默卡说。
“嗯……”一声不确定的回复,让两人世界的夜晚,更加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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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
又是梵夏的马蹄,又是相守的二人。
默卡骑着约瑟夫,载着图灵,向三山街的火车站驾去。
离烟仙祭的比赛只剩两周了,现在正是一个节日氛围尚好的节庆小高潮。
今日本来是平凡的阿卡迪亚人,最该欢歌笑语的日子。但是默卡却没办法将自己从闷闷不乐的心情中解救出来。
一种极端不自由,极端不轻松的压抑感,噎在默卡每一处可以感受幸福的神经里,噎着他只好一遍又一遍的皱起眉头,松开眉头。
“放轻松……默卡。”图灵坐在约瑟夫后座,从后面抱着默卡,伸手掐了掐默卡肚子上的肉。
“我就在车站等你,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都没关系。”默卡稍稍回头看着图灵,一双看似无神的眼睛,比什么约定都有说服力。
【又是那种感觉……像是魔力的波动,酸涩的,奇怪的。】
一股奇怪的悸动占据着图灵的小心肝,对着她尚不能很好解释爱情的价值观,持续产生着冲击。
【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
两人终于到站了。
图灵举起邀请函再次确认了一下,“不过没想到,会宴就在红港市中心举办呢。”
“好了,我走了。”图灵和默卡相互挥挥手,在人群的推搡中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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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一场命运。
即使你躲,你逃,该降临的最后还是会降临。
“你好,是西西弗斯小姐是吗?”举止得体绅士的招待员看到了图灵,还没有等图灵拿出邀请函,就已经迎了上来。
图灵此时穿着在客西马尼酒店里,向店长借的正装。然而这样的着装在金碧辉煌的会厅显然还是相当不够看。
“我们为您准备了更符合节日氛围的,更加配得上您的美貌的衣服,请随我来吧。”
招待员先生既没有因为图灵尚幼小的年纪小看她,语言也礼貌而合适,行事风格处处可见麦克纽社家的高级教养。
而这样的优秀的侍从,光是入场的大厅就还站着三四十人。
【我平时在平民那里,也不怎么抛头露面,应该不容易被认出来。】
【皇冠也藏的好好的。】图灵摸了摸藏在衣袖下的皇冠。
【在不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和拉斐尔见一面吧。】
绕过大厅的屏风,走上铺红毯的台阶,两排敞亮的过道展露在图灵眼前。
银雕像,百花瓶,金碧辉煌就像神庙一样的廊桥,一直延展到图灵的前方。
瀑布一样壮观的吊灯,水柱一样光滑的护栏扶手,尽管没多久不见,却让图灵熟悉而怀念。
“好了,衣服在这柜子里面,找适合你尺寸的乐服吧。”招待员把一枚钥匙放在了图灵手里说。
“哦,哦。”图灵答应着。
招待员出去之后,图灵也并没有立即就换了衣服。长期身份上的折磨让他形成了强烈的警惕心。
图灵左找又找,用魔法探测着房间是不是存在有偷窥的魔法,或者是相关的魔法道具。
过了一会,图灵突然觉得自己好笑。
【妈妈不是给我施展了backdrop魔法吗?即使有人偷看也看不出来我是男生的。】
难道作为女生被偷看就可以了吗?图灵可爱的想法估计给别人听了可以笑掉大牙。
【去找拉斐尔吧。】
图灵的礼服穿的笔挺的,长长的女士燕尾在她娇小的身材上几乎可以拖到地上。
图灵推开更衣室的门走了出去。
“啊?怎么是你?”拉斐尔惊讶的说。
命运般的,一个带着半块面具的年轻男人正跟着拉斐尔,出现在了图灵面前,好像正在听拉斐尔吩咐什么事情。
三十五章 图灵和刻俄柏军情
“所以说,戈尔丁说的妙手钢琴师就是你吗?”拉斐尔坐在酒宴大厅一角处的圆形沙发上,问旁边站着的图灵。
图灵看着周围忙碌的女人和男人,还有低声商量着的乐团人员们,不自觉的好一阵失神。
“图灵?”拉斐尔剪掉烟尾,拿起身旁又长又细的烟杆慢慢的吸着,徐徐的烟气从她口中逸散出来——她看起来也不紧不慢的。
拉斐尔旁边那个戴面具的男孩则时不时的和拉斐尔说些什么,拉斐尔只是摇头或点头,并没有口头回复。
“啊,抱歉,我有点走神了。”图灵说。
【我应该具体问问拉斐尔关于烟仙节选举的事……这些事妈妈从来都不和我说。】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弹琴?在戈尔丁的酒店里。”拉斐尔挑挑眉,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
“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我感觉钢琴上有某种可以吸引我的东西……像香味一样。”图灵说。
“回过神来,我已经弹了一首了。”
“所以你弹钢琴只是顺势而为,”拉斐尔表情突然凝重了起来,若有所思道。
“不过顺带一提,还是问一下,具体你感觉是什么香味?”
“你要了解这么具体做什么……大概就是薄荷,或者是艾草那种类似的气味吧。”图灵回答说。
“那……这事情就有点奇怪了,正好,我们家的编程魔法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魔力波动被施术者的感知,会以艾草香的形式呈现。”
“这具体什么原理我说不清,我只能说这种艾草香不是鼻子闻到的,而是直接呈现在中咒者的脑海里的。”
拉斐尔一只手摇晃着烟斗,娓娓道来。
【意思是说我当时中了魔咒?但是为什么和钢琴有关呢。】
【说起来我之前好像也有类似的体验……】
【唉,不太想得起来啊。】
魔力波动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只有在任何魔法发动的一瞬间才会产生,并被感知到。
而编程魔法也是魔法中少数几个,可以通过施术者设定,延时发动的魔法。
施展编程魔法的法师们,也经常可以利用这一点,出其不意的让对手陷入自己提前准备的魔法,而察觉不到任何魔力波动。
就在图灵低头仔细回忆的时候,宴会的摆设已经大致摆设好了,有些贵族嘉宾们,说着笑着,纷纷入场。
随着乐团的鼓手一阵猛敲,史诗的乐章拉开了序幕。
【是《黑白颂》,奏的是黑色篇章。】图灵看着乐团中空空的钢琴的位置,仍然可以感到一股淡淡的艾草香气,虽然比起之前已经淡了不少。
【我明明应该是从来没有弹过钢琴才对啊,厄里斯堡里我连钢琴都没有见到过。】
黑色篇章中低沉的演奏渐入佳境,图灵混乱的心情也渐渐的变得压抑。
“伊芙利特(lfrit),安排人去补乐团里图灵的缺口。”拉斐尔察觉到了图灵的视线,开口对旁边的男孩说。
伊芙利特微微一鞠躬,走向后台的方向。
“难得你居然会来参加我举办的宴会,那你就在这坐着陪陪我吧。”拉斐尔侧着头吸烟,颇有领主的风范。
图灵点点头。
“对了,你什么人都没有带吗?”拉斐尔问。
“什么意思,我也不是一定要带什么人吧。”图灵一想到默卡,心里就感觉有点发虚。
“难道不是吗?作为首长领主的女儿们,都应该要有在任军人陪同的,这是惯例,何况你是独生女。”
“不过确实,我好像没看到什么保镖样子的人……”拉斐尔疑惑的歪歪头,把烟斗放了下来,直觉告诉她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们家是首长?六大家族里的主席?是这一届七年轮换的首长?”图灵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味道。
“啊?这种妇孺皆知的事,作为当事人的你反而不知道吗?”
“你们家已经连任三届首长了,要不然你以为是哪个家族在担任。”拉斐尔感觉有点好笑。
本来她想语气更强烈的质问图灵,乃至于嘲讽图灵的,但她还是忍住了。
【担任首长的家族本来应该是……】
【应该是……】
【诶?我应该听说过啊,为什么想不起来。】
图灵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被凭空删掉了一些片段。越思考,她发现不妥当的地方就越多。
一股异常可怕的艾草香气,随着图灵小小的脑袋的高速运转,悄悄触碰了图灵的鼻尖。
“哦,我看你好像是真的不知道一样。”
“也就是说,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带保镖出行吗?要不然你怎么会不知道。”
“首长家族有带私兵的特权才对……”拉斐尔冷静的分析道。
“{刻俄柏军情局},难道你的母亲,奥驰亚,她从来没有和你提到过吗?”
首长家族拥有操纵军队的权利。
但说是军队,其实是由魔法师组成的少数精英特工团队。
{刻俄柏军情局}收编着各种各样强大的魔法师。她们往往以身许国,与外界隔离。
每一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强者,直属于首长家族。
“没有提到过……大概没有……”图灵喉结颤抖着,一种可怕的想法在心中成型。
【如果确实有这种事,一切就说的通了。】
【妈妈可以靠着她们,彻底掌控我的一切行踪。就像特蕾莎姐姐说的,这样我无论如何也跑不掉。】
【刻俄柏的士兵,偷偷的跟着我,把我的各种情况源源不断的汇报给妈妈。】
【包括我在红港,我见默卡,我和默卡一起在饭店里打工……她们都会上报给妈妈,她们甚至可能会觉得我喜欢默卡……】
【那我迄今为止不知道多少次和默卡偷偷见过面!妈妈为什么从来不说呢?】
【我以前偷偷晚上出去和平民见面,借口学画画和男生约会。这些罪不知道够我死多少次了。为什么妈妈从来没有直接惩罚我呢?】
【不对不对,妈妈肯定不会对这种原则性的,可以影响我的问题不闻不问。她之前肯定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事。】
酒宴已经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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