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伽姬子的官能小教室]白夜的魔女们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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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白夜的魔女们》是一本围绕着性别、爱情与自我认同展开的幻想小说，主要叙述了一个曾经梦想成为英雄的少女，在经历了无数痛苦和自我挣扎后，最终选择了毁灭。故事中心围绕一位被世人遗弃的少女，数千年后她的恶名依旧，在盖世英雄的身份与心灵的扭曲之间，陷入无法逃脱的痛苦。当她拯救了世界，成为了神明，却也在疯狂中迷失自我。身为魔女的她，最终迎来了自身的毁灭。小说通过对角色内心冲突的深刻描写，探讨了对爱的执念与背叛、天真与绝望、以及性别与身份之间的复杂关系。作品还涉及到爱情牺牲与人性的深刻探讨，是一部充满哲学思考的幻想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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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4
Original Link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Author	御伽姬子的官能小教室
Region	未知
Date	未知
Tags	幻想, 性别认同, 跨性别, 爱情, 魔女, 自我探索, 勇气与绝望, 二次元, 性转小说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题名：白夜的魔女们

作者：御伽姬子的官能小教室

Tag列表：战斗、异界、百合

原始网址：

封面图片地址：

简介：（书友群9213681）

本应成为英雄却被世界所抛弃，千年之后唯有其恶名流传于世的少女。 梦想着成为英雄却永远失去了那份资格，为人所憎也为自己所憎的少女。 拯救了世界成为了神明，却迷失于疯狂之中的少女。 这是因爱而扭曲了的少女们毁灭世界的故事，这是为了爱而牺牲的少女们，拯救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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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绘等。。。

莉莉丝

真女主当然是沙耶同款的莉莉丝~

谢谢上帝啊的立绘~

第一卷

封面授权

個人の方へ。

私的利用または非営利の範囲内であれば、イラストはご自由に保存?お使いください。

転載したい場合は出典として作者名（ミニョン or mignon）とオリジナルイラストのURLを付記し引用の体裁を取ってください。

どちらも連絡は必要ありません。

mignon@C93新刊委託中

序曲

小时候，如果犯错了的话，会被骂，也可能会被打，不过遇到最多的，大概也就只是“下次注意就好，不要再犯这种错了”这样的话吧？

轻微的错误伴随着轻微的惩罚，严重的错误伴随着严重的惩罚，大多时候，我们都会因为认识到“犯错会带来惩罚”而改正自己的错误，然后朝着崭新的未来前行，但是，有时候……

我们所犯下的错误，是无法被原谅，也无法弥补得了的。

比如我们犯下的错误给某人的心留下了永远都难以忘记的伤痕，又或者杀人这样的罪行，就算我们悔过，也不可能有让被害者重来一次的机会，而或者更严重的……

一旦走错了路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一旦犯下了错，就没有向小时候一样“下次注意就好”的机会。

没错，我……我们，便是犯下了如此之错的人，是犯下了……足以被称之为“罪孽”的大错的人们。

本应成为英雄却被世界所抛弃，千年之后唯有其恶名流传于世的少女。

梦想着成为英雄却永远失去了那份资格，为人所憎也为自己所憎的少女。

还有，我……曾经拯救了世界被当做英雄当做神明……然而正是因为我那扭曲的憎恨，才让她们与我的人生……变成了那样不堪入目的悲剧。

醒悟的太晚，悔恨的太晚。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她们……

当永远也无法醒来的她安静的沉睡于我的怀中之时，当我深爱着的那个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之时……

我所最为重视的东西，我所为之疯狂的东西，我所，亲手毁坏了的……我的爱人，我的家人，我的血亲。

当那象征着世界分崩离析的最后一抹光映入我的眼中之时，当那因我而起的扭曲“愿望”终于实现之时……

拒绝了异界神明的邀请，我选择了与埋葬着她尸骨的这个世界，选择了与她永远沉眠于此的这个世界，选择了……与这个她们两人理应深爱着的世界，一起迎接自己的毁灭。

“安洁，看啊……我的愿望，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个世界……终于要……毁灭了……”

“对不起，对不起……安洁莉卡，对不起……莉莉丝……对不起……”

我的眼泪与道歉，没办法挽回她们的人生，没办法消除我们的罪孽，也没有办法……让一切能够重新来过。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如果那个时候能够，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然而对我来说，对她们来说，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人一旦走错路，就没办法回头了，犯的错越多就会陷得越深……到最后，就算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这是我们的罪，这是我们的错误，这是在这个世界毁灭之前的时光中，我所记述下的……

关于我们这些，犯下了无法悔改的罪孽的，毁灭了这个世界的……魔女们的故事。

序

（因为是序所以不是主角，是不是该加这么一句）

诺问我让人满意的人生应是怎么样的，那么我想，大概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足以令人感到满意的人生了吧？

起码，对我来说，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是完全能够满足的了。

用纸醉金迷来形容也许并不恰当，但是学识贫瘠的我也不太能够找到其他更加合适的形容词，不过大体上，对于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人生与学识一样浅薄的我们来说，也就是这种感觉了。

杯中有酒盘中有肉，有因主人的醉酒而被撒到空中的钱币，还有……在舞台上，轻纱薄衣几乎不遮一物，正倚着钢管，跳着专为挑逗男性而颇为淫猥的舞蹈的舞女们。

我是个男人，并非有钱又有权利的王宫贵胄，只不过是一个用性命换口饭吃的雇佣兵，所以，对能够拥有这样的一个夜晚，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

这个世界，是一个过于残酷的世界，是一个，连神明们都放弃了希望的世界。

如同盛满了过多的，满溢而出的残酷的餐杯一般，我们便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世界之中……当然，那不是我的感悟，而是能够写下这些话的诗人们的感悟。

碧蓝的大海，清澄的天空，茂密的森林与广袤的草原，这些东西……全部，都只是在故事书中才会存在的事物。

世界的中心是王都，这是所有人，起码是我们这样的人所共有的“认知”。

以那里为中心的城市圈，姑且还保留有草地，树林，泉水溪流以及野生动物这样的环境，而距离那里更远一点的地方，就只剩下荒凉的旷野与在旷野上永远也不停歇的，像是要将大地撕裂一般猛烈的风了。

荒原以外，混合了各种类人种，被统称为“人类”的种族所能生活的最外层也是最艰苦的区域，便是黄沙漫天的沙漠。

连荒野的泥土都已不复存在，耕种不了任何东西的大地上只留有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漠，时常吹起的龙卷风刮起一阵又一阵的沙暴，将一切全都掩埋进了黄沙底下。

倚靠着地下水与稀少的土壤，这便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唯一能够仰仗的，支撑人们继续生活下去的事物了，而这样的资源，也在慢慢减少着。

每一年，沙漠的范围都会更加扩大一些，人类能够生活的范围，也就会相对的缩小一些……听说在一百年前，荒原还不是荒原，而如今我正身处的，这个沙漠边缘的村庄，也还有着些许绿色的植被与褐色的土壤。

不过，那都是在我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是一个正在渐渐死亡的世界……我认识的人，全都无一例外的这么说着。

即使是那些居住于天空之上的神明，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个世界的死亡。

——————

“喂，艾尔，你觉得那个女的怎么样啊？”

同坐一桌的同伴用胳膊捅了捅我。

亚力克……比我年长两岁，游手好闲又好色，唯独剑术还算不错，在雇佣兵里算是个老资格，和这种人混成了友人，以我自己来看倒是蛮悲哀的……

“那段对我的评价是什么东西！都小声嘀咕出来了啊！你对我这个朋友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喂！问你呢！那个女的你觉得怎么样啊？”

“哪个女的啊？”

我有点不耐烦的往台上看了过去。

狭小的酒馆充斥着男性的体臭与低劣酒水所散发出来的酒精味道，而能够盖过这些的，大概也就只有那张小小的站台上面的，由数名舞女所跳着的，充分刺激了男性大脑与荷尔蒙的诱惑舞蹈了吧？

不过因为没有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无视。

“就是最前面那个啊，带头的那个！”

这家伙，在我耳朵边上叫的越来越兴奋了。

带头的那个……的确，以一般的审美标准来看的话，那的确是个能够称得上“绝世美女”的女性。

纤细高挑的身姿，修长的双腿与手臂，没有一丝赘肉，甚至隐约有着一些肌肉纹路的腹部，虽然谈不上有多么丰满，但是也足以撑起衣料，露出乳沟的胸部……古铜色的肌肤带着健康与活力的感觉，同时也包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淫秽色彩，如幼鸟的羽毛一般微微带着些淡黄色的黄白色长发，将那张有着翠绿色瞳孔的面庞存托的更加美丽动人。

轻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如玉石一般的双瞳；那名女性的面庞，犹如是以刀工雕刻而出的艺术品一般，即使是我，也不得不对她做出了如此评价。

不过，这样的美女需要以出卖身体来换得生活，似乎……并不能把这种事情怪在世界太过于残酷上面吧？

“你觉得等下竞价的话，要多少钱才行？三千……不，是我的话，愿意出到五千银币！”

“你疯了吧！！？为了和女人睡一觉要花五千银币？你一年也赚不了那么多吧！”

既然是雇佣兵，那么工作当然也就都是一些危险的事情了……清理盘踞在哪儿的魔物，或者讨伐强盗这一类的事情，可都是随时会赔上性命的，而就算这样赚到的钱，一年也抵不上这家伙想要一掷千金花在那个女人身上一晚的钱。

说实话，现在这样的世道，雇佣兵似乎与冒险者没什么区别了……

“有什么关系？我们赚钱，不就是为了吃饭喝酒，然后花在女人身上？既然做的就是要拼命的活，那活着的时候多找点乐子不是才对么？谁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就完蛋，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能睡几个女人就多睡几个呗！更何况，那种质量的女人，这次要是没弄到手的话，以后就根本别想啦！不是我说，就算是王都的娼馆里，都找不到像她那样漂亮的女人啊！”

这家伙在这方面到算是见多识广。

但是就算那样也不值得花五千银币吧？

“我不喜欢那样的，又不是巨乳……”

“来了来了，又是这样的巨乳发言！”

喜欢大的有什么错？男人和女人的最大区别不就是胸部么？那当然是越大越好了呀！一手能握算什么？最起码得要能把脸埋进去的程度才行吧！

“这么喜欢巨乳你怎么不去找奶牛？”

“放屁，奶牛又不是人！”

和他之间似乎总能发生这样的争执，看来我也没办法为了结交这样的损友而哀叹什么东西了，毕竟，我和他也是同样一类的人。

“喂喂，艾尔！等下我的钱要是不够的话，你借我点啊！你小子又不嫖娼，钱都攒着的吧！等下竞价借我点，年底还你！”

“去死吧，借钱给你睡女人！？这是我要留着讨老婆的钱！”

“你把钱借我去和奶牛结婚不就好了？”

“吃屎去吧你！”

借着酒劲，我和他扭打了起来，不过这样的场面在酒馆中几乎是随处可见，就和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场面，所以，这里的所有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

伴随着男人们的口哨与呐喊声，舞女们开始将身上如同薄纱一般的衣物全部脱下。

赤身裸体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之下一边跳着舞一边露出隐私的部位，就如同商品一般让观众们争相竞价，看看到底今晚谁能够与美人共处一室。

男人们……其实也全都是我的同伴们，纷纷握着钱袋聚在了看台边上，而刚刚还在和我互相厮打并且问候着对方父母的“友人”则……

“喂喂，快，快借我钱！”

“真是服了你了，给你……一定要还的啊！！一定要还的啊啊啊啊！！！！”

将装着我全部积蓄的钱袋丢到了那个混蛋手中，他以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嗅着鼻涕对我表示感谢，接着便冲向了看台。

这下稳了吧？愿意出那么多钱和女人睡一觉的，这里除了他应该没有其他蠢货了。

——————

片刻之后，这场酒会也就散会了。

竞价成功了的男人们搂着他们看中的舞女进了后面的房间，而没能出到最高价的男人……

那个蠢货又坐到了我的桌边，一边哭着一边把钱袋丢还给了我。

“喂，不是吧？还有人出的比你还高？不可能吧？大家的薪酬都差不多，我这可是一直攒着没花的钱，加上你自己的怎么也该是最高价了吧？”

我一脸诧异的望着失落的友人，他把脸埋在桌面上，竖起一只手冲我摇了摇。

“别说了，那女的早就被人包走了……”

“包走了？谁啊？不会是老大吧？还是骑士团的那些人？那些人不是说没兴趣，这儿算是给我们做专场的么？”

这酒馆是我们这些佣兵包场的没错吧？

“你知道是谁么？刚刚老板偷偷和我说……”

那家伙似乎一下子来了什么劲头，趴在桌上凑到我的耳边，用手遮着似乎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传出去。

“是被那个带队的领主包走的。”

“不是吧！！那种人和我们这种佣兵抢女人！？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么有必要么！”

“喂喂喂你声音小点啦！”

他又开始唉声叹气了。

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哀叹一声，接着，他把酒杯中剩下的酒水，一股脑儿的全都灌进了肚里。

算了，没办法，谁叫是朋友呢？姑且就当个垃圾桶，听听他的抱怨好了。

在我以为他又要开始抱怨的时候，这家伙却突然说起了正事。

“你觉得这次我们活不活的了啊？和那个龙之魔女干上。”

——————

这就是有关这一次我们为什么会聚在这里以及，我们所受的委托是什么了。

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

龙是这个世界的癌症，就和“这个世界正在死去”这样的说法一样，我认识的人们也都这么说。

巨大的异形之物，其形象远不止于丑恶能够形容。

尖锐的牙齿，锋利的爪子，巨大的尾巴与翅膀……好吧似乎不一定有翅膀。

虽然形态各异，但总能找到一些将其联系在一起的特征。

吐出的毒火光是沾上一点便会如同瘟疫一般将所有东西以“腐烂”的方式烧毁，展开翅膀撒下的鳞粉，有着能够让人与普通动物异变为丑恶魔物的能力。

光是弥漫在龙身边的瘴气，就足以杀死所有接近它们的生物。

龙走过的地面将会如同被吸干了所有生命力一样，化为无机的砂砾；受到龙的瘴气所污染的水源，会变为粘稠如同毒沼一般，散发着致命毒气的污水。

龙，更多时候称之为“死龙”，它们存在的本身便是让这个世界死去的源头，因沾染上了龙的瘴气而产生异变，不管是痛苦的死去还是变成了魔物的情况，也被世间称之为“死龙病”。

腐蚀一切有形之物的异类，以至于它们本身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在这个世界广袤的大地之上，有着数以千计的古代遗迹，传说那些遗迹，正是来自于过去已经毁灭了的时代的产物。

而所有的遗迹，其共通点就是，在遗迹最深层的地方，一定会有一道门。

并不是嵌在墙上，而是独独立于空旷的房间中的，巨大的门。

那是连接着异界的封印，其证据就在于……那些龙，就是从门中出现的。

历史最早要追溯到数千年前，当这个世界还是一个，有着绿色植被覆盖的大地以及碧蓝色海洋与天空的世界的时候。

古代的遗迹之中，封印的门突然打开，吞噬世界的“恶魔”，自那之中蹒跚爬出。

数千头的死龙突然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之中，遮天蔽日如同黑色蝗群一般的异界之物，将它们所经过的所有地方全部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地。

大地崩毁，天空撕裂，这个世界，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而在那个时候，为了存活下去，为了让这个世界，即使残破也拥有能够让人们生活下去的明天……存在于这片天空之下的所有种族，联合在一起对抗成群的死龙。

人类，兽人，妖精……海中的鳞族，甚至栖居于天上，从来不管地面上发生任何事情，过去只存在于人们传说之中的天使。

依靠于同样自遗迹中取得的辉水晶的力量，联合在一起的种族们与遮蔽了天空的龙群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死斗，在那场战争之中，无数生命甚至种族都成为了铭刻在沙漠大地上的历史，而这个世界，也变得几乎无法令人生存。

最后，由三人……在那时候领导着所有种族的三人，以辉水晶的力量所施展的大魔法，将龙群们重新封印回了遗迹的门中，才宣告了那场战争的结束。

龙不会死，即使在这个世界被杀，他们的躯体也会化作瘴气回到门中，接着再次从门内出现，所以，唯一的应对方法，只有这样的封印。

那场战争被称作“千龙之战”，而在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们，在那场战争中，拯救了世界的人们，则登上了天使们所居住的天空之城瓦尔哈拉，成为了守护地上世界的“神明”。

救世主诺亚，天界神杰安特，境界神忒丝贝姬，曾经领导了联合军的三人，成为了天界之中至高无上的三柱神。

神明守护着这片大地，然而即使如此，从封印之中，从遗迹的那些门中，死龙的“毒”，依旧源源不断的渗出，依旧还在腐蚀着，这片已经行将就木的土地。

肥沃的土壤化作了沙土，溪流与湖泊，也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变为了干涸的荒地。

即使是神明对此也束手无策，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加固遗迹的封印，以及减缓土地荒漠化的进程。

于是这样长此以往，数千年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

能够生活的范围越来越小，直到今日，已只剩下这么区区寸土片壤；无数的种族因此而灭亡，如今这个世界上还能够以繁荣相称的种族，也就只剩下，我们人类了。

——————

“所以你觉得，那个龙之魔女怎么样啊？”

我白了我的同伴一眼。

“你不会是只要是女的都觉得可以吧？”

这家伙彻底没救了。

“我不是说那个啦，我是想听你说说，你觉得那个人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听了他的问题，我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龙之魔女，我们这一次与骑士团合作，需要讨伐的目标。

大约在五年前突然出现，不断解开遗迹中封印，将死龙释放出来的女性，她那毫无道理的恶行要让我来说的话，大概也就是……

“因为她疯了吧。”

那是我的答案。

“偷盗是为了钱，杀人也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我们当雇佣兵拿命赚钱，也就是为了喝酒吃肉，像你这种人，多半是为了有钱找女人……人活在世上不管好人坏人，不管高贵的人低贱的人，凡是做事都有理由，都是遵循于自己‘想要获得某些东西’或者‘想要实现某些东西’的愿望而行动的，但是，那个女人不同，将死龙释放出来的行为只会导致毁灭，而世界的毁灭并不能给予任何人任何事物，一切都死去的虚无之中不存在能够满足任何人的愿望，所以，单纯的做出这种事情，那只能说明……那个人已经疯了。”

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结果了。

“你说的话都不像是个佣兵了啊？我记得你以前读过书吧？不过，这要是你觉得她只是疯了的话，以前不也有宣扬世界毁灭才是正道，企图解开封印重现‘千龙之战’的邪教么？”

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鼓吹世界毁灭的邪教暗中策划着阴谋，解开封印唤来邪龙，而最后，也如所有故事应有的结尾一般，邪教与恶龙，全被那时的英雄所讨伐，所有的事迹，还都被编写成书，记载在《五英雄物语》上。

“那个不同，聚集教众鼓吹理论策划阴谋，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某个核心的理念而进行的，有着明确目的的‘行为’，而那个龙之魔女，自从出现以来一直都是一个人不是么？甚至连交流都没有听说有过，既没有宣扬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倾吐任何的大义，所做的事情唯有不断潜入遗迹解开封印，这种像是纯粹想要毁灭世界的家伙如果都不算是疯子的话，那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疯子了。”

遗迹中的封印并不是人人都能解开的，所以也有人怀疑那个龙之魔女，其实与天上的“神明”有所关联……自从五年前第一次出现开始，有时成功有时被阻止，她一共将三头死龙释放到了地上，而每一次，最后虽然龙都被讨伐然后重新封印，却也已经造成了重大的破坏。

这一次，看来上面的人实在是坐不住了……魔女最初出现的遗迹是在靠近王国中央的附近，那里的领主因此而被问责，五年的时间都没能将那个魔女消灭或者抓住，再这样下去的话，被剥夺权位甚至处刑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这一次，在得到了魔女出没的消息之后，那个领主利用自己的关系，不仅集合了手下的私兵，更是调动了一部分负责守卫皇都的骑士团，还雇佣了我们这样的佣兵，甚至自己都亲自跑来了这里……看来是有一种想要一绝死战的意味了。

“疯子啊……”

我的同伴又望向了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她一定是个大美女。”

然后，他说出了这样一句让我把酒全都喷了出来的话。

“你没毛病吧？”

这家伙看来已经没救了。

“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疯狂，这可是我老爹教给我的道理啊！他就是因为脚踏两只船而被情妇刺死的，从那时起我就记住了这个道理……所以如果正如你所说的，龙之魔女是个疯子的话，那她也一定是一个大美女没有错。”

什么和什么，你老爹纯粹只是因为花心才死的吧？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你刚刚岂不是想要出钱和一个疯子上床？”

我想到了刚刚那个让他愿意掏出五千银币的舞女。

“废话，这种的谁管是不是疯子，我只想干她一发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是干不到了啊！！！被那个狗屎领主包走了啊！！！什么玩意啊！现在一定是在那个肥佬领主的帐篷里扭着腰淫叫着吧，可恶啊啊啊啊啊啊！！！”

他抱着头，用自己的前额不停撞着桌面……我看像你这样的人，才是疯子吧？

“好啦好啦，反正也就一两天不是么？等下结束以后那个领主又不可能把一个外地的舞女带回去不是么，是为了讨伐魔女来的结果回去的时候带着个舞女，被知道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吧？那等结束以后我借钱给你不就行了？好啦好啦，像个男人一点啊？”

你到底想干那个女的想到什么程度了啊……我都不由得可怜起这家伙了。

“这样，似乎行得通啊！帮大忙了，帮大忙了啊艾尔！谢谢你，等到回去以后，我就介绍我认识的大胸妹子给你！”

他激动的一下子握住了我的手。

“不要，我才不要你上过的女人。”

我冷冷地拒绝了他。

“啊啊啊又来了！又是这种处女控发言！你这种人到底怎么当上雇佣兵的！”

序2

“集合，快点集合！！”

第二天清晨，催促着我们集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

“列队，报数，快点！”

“搞什么啊老大，弄得这么正规做什么，我们又不是……”

“放屁，闭嘴！这次能不能从雇佣兵变成领主的私兵可就全看我们的了，你们是想一辈子在这种黄沙满天的地方转来转去还是被调到内地当个驻守军，娶个老婆有个房！？”

背着一把巨斧，秃顶的中年人一脚踢在了顶嘴的手下的屁股上，那个人，就是我们的老大了。

他可是做梦都想着能够成为哪个领主手底下的私兵，这样就能结束有一顿没一顿还要与危险的魔物打交道的雇佣兵生涯，说不定还能在内陆找到个老婆什么的……这么说的话他也是在为我们这些手底下的人着想吧？总是说着肯定有一天要带我们过上正常的生活。

毕竟，会成为雇佣兵的人，有多少是正常人呢？

这次的委托也是他正好认识对方手底下某个管事的兵队队长，似乎过去有过不小的情义，所以这次就拜托他们带上我们这样的雇佣兵，期望着事成之后如果表现的出色，能够被领主赏识跟随着对方一起回到处于中央圈的的城市中去。

“刚刚已经通知我们，龙之魔女出现在村子北方的遗迹附近了！现在立刻集合出发，都给我快一点！别给我在那些骑士老爷们面前丢脸！”

我们雇佣兵驻扎在村内，昨天的酒会也是领主请的，从这点上倒是能够看出对方是个出手阔绰不斤斤计较的人（虽然抢走了某人中意的女人）。

而领主和他带来的士兵则在村子外搭起了行营驻扎，毕竟人数众多不可能全都挤到这样一个小村子中来。

不要再对方面前丢脸……总是被拿来和正规军队比较的我们也还有些雇佣兵的骨气，毕竟都是些烂人，如果这里都不在意的话，那就真的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集合，列队，从当上雇佣兵开始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们也像是正规军一样整齐的排成了小队，朝着村庄外面进发。

——————

“喂，真的假的啊，你看后面……”

我们雇佣兵和领主带来的步兵队走在前面，而在我们后方压阵的则是，身披重甲的骑士团。

浑身披甲带着覆面头盔的重装步兵，连马匹也穿上了战甲的重装骑兵，甚至还有……

“喂喂，那些是魔法师么？第一次看到啊……”

跟在队伍后面徒步走着，但是武器却是与普通士兵所拿的剑或长矛有着明显不同的法杖，那些家伙，应该就是魔法师没错了。

以及，用马拉着拖车前进，上面载着的是，金属的巨炮。

“龙击炮……这东西都搬过来了啊？听说那玩意一发就能打穿几米厚的城墙，能够直接把龙从天上打下来呢！乖乖，这可不得了啊。”

这还真是抱着决战的决心了呢……先不说龙击炮，那个领主带来的骑士团虽然看上去只有百人的规模，但那可是负责守卫皇都的精英，以百人对付一两只龙，基本上都不在话下……事实上，被龙之魔女解开封印的那几只龙，也都是这些骑士团讨伐的。

最后，在队伍的最末，是由数匹马匹拉着的，如同观景台一般足足高达十米以上的巨型箱车。

负责这次讨伐行动的领主，就坐在车子最上层的看台上，居高临下的监视又或者说是观赏着

这所有的一切。

不过，唯一令人有些诧异的一点，就是在那观景台上的并非领主一人，而是……

有着褐色肌肤的舞女，正趴在领主的身边，她用纤纤玉手捏着盘子中的葡萄，送到了那个男人的嘴边。

“真的假的，这种时候居然还带着那个女的？不会是真的想把她带回去做个妾室什么的吧？”

看到这个场景，受到打击最大的估计就是我的这个“朋友”了，他已经捂着肚子，发出了“啊呜呜”的呜咽声。

似乎等到事情结束以后再去找那个舞女云雨一番的打算也彻底泡汤了一样。

有权有势，真的可以任性妄为啊……

——————

混合编制的部队在遗迹外围停下了脚步。

让轻装步兵与雇佣兵先进遗迹，骑士团在外面待机……我们接到了这样的命令。

“不是让我们先去送死吧？”

这样的感觉非常……有现实感。

“不至于那么做，没有必要……这儿的遗迹是小型遗迹，内部并没有足以让那种装备的骑士团施展的空间，而且，对方的主要目标是龙，让轻装部队进入消灭魔女，如果封印被解开的话，骑士团在外面准备迎击死龙，这样的判断是最正确的……反过来说，现在还没有龙出现的迹象，那么只要在魔女解开封印前将她击杀的话，就是我们的功劳了……老大已经和他认识的步兵队头头说好了，不管是我们还是对方干掉了魔女，对方都会帮我们在领主面前说说好话，争取把我们一起拉上去的。”

好友又凑在我的耳边说起了内部消息……

这家伙，哪儿知道这么多消息……不会是在床上从女人嘴里听到的吧？

——————

“可恶的人类，追到这里来了么？”

昏暗的地下空间之中，女人的声音低沉且怨毒。

“一直追着我追着我，都追到这种边境地方来了么？害得我向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该死的家伙们……不过，这一次似乎没有感觉到那些神的踪迹……不管怎么说，已经五年时间，才成功尝试了三处，对我来说实在是太……不能再这么拖下去，这次怎么说也要成功，遗迹封印这么多，在这么下去，我根本不可能撑到那一天……”

披着带有兜帽的斗篷，昏暗的空间中根本看不清女人的样子。

她抬起了左手。

“原本聚集了的这些魔物是准备用来以防万一被袭击时，可以不消耗太多力量来对付死龙的，但是既然有人来妨碍我……分出一些去阻碍那些人……去吧！给我拖住人类的脚步，不要让他们来妨碍我！”

黑暗之中，无数兽瞳如同闪耀的钻石一般亮了起来。

——————

“搞没搞错，怎么这么多魔物啊！”

“遗迹里面栖息有魔物不是常识么？”

“哪来的常识，这儿好歹还是边境范围内，又不是沙海，哪来的这么多怪物！”

我和亚力克一起将面前拦路的一只爬虫形的魔物砍翻，腥臭的血水喷的到处都是。

“都是那个魔女操纵的吧！一定是为了挡住我们拖延时间，真是没完没了……”

“啊啊啊啊！！！！”

还在抱怨的空档中，从我们后面传来了一声惨叫。

“老毕被干掉了，是，是蝎狮！！！”

撞破了遗迹的墙壁，突然从侧面袭击了没有防备的人，那只怪物，是有着狮子的头部与身躯，以及巨大的蝎尾的凶兽。

蝎狮咆哮着冲向人群，锐利的尖牙与利爪，立即又将两人撕碎。

认识的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然而我的心中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或许，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常态吧？

用右手拿着剑，左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我冲着那只怪物冲了过去，趁着它还在袭击其他人的时候，压低身子滑过了那条不断扫动的蝎尾，将匕首一把插进了它右侧的眼眶之中。

怪物痛苦的咆哮了起来。

“压制住它！！！防御好正面，不要给它活动的空间！别砍尾巴，溅出的血是有剧毒的！压制住就行！！”

蝎狮的尾巴并不能像是蛇类一样随意弯曲，甩动和突刺身前的范围都是有限的，在那之前，只要用盾牌这种防御型的装备限制住它的活动空间，那就会变得非常容易处理了。

相反，如果随便想要去砍断它的话，那么溅出的毒血足以让任何攻击者当场身亡。

“干掉它！！！”

同伴的死也是激起怒气与战意的原因之一，这对不论是我们雇佣兵还是那些步兵队来说，都是一样的。

——————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带你一起来么？”

坐在“观景台”上的领主，这样问向身边的舞女。

“为什么会带我来？”

思考为什么似乎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对方看上了自己，选择了自己，那对自己来说，应该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舞女大概是这么想的。

也许会就这样被带去城里，也许会就这样被带到富裕的生活圈去，成为领主的妾室或者地位再低一点的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只要过去了，与在这里的生活绝对是天差地别般的两样。

起码，舞女对于自己的美貌还是很有信心的。

“是因为恐惧。”

但是，领主给出了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恐……惧？”

舞女并不明白，向他这样有着权利与地位的领主，究竟在恐惧什么东西。

死龙么？可是有这样的骑士团保护，有这样充足的武装……舞女实在想象不出到底还有什么好怕的。

“没错，是恐惧……正因为恐惧，所以我需要一些，能够冲淡我恐惧的东西，比如……你。”

一直放在趴在自己身边的舞女屁股上的手突然使劲，蹂躏着舞女丰满臀部的手引得舞女发出了轻微的浪叫声。

“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次，领主似乎换了一个稍微容易理解一些的问题。

舞女想了一下。

“昨天晚上，在大人的身上……见到了许多伤痕，想必，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骁勇善战的战士吧？”

“骁勇善战么？呵呵呵，真是个对我来说非常过去式的词语，的确，我曾经是一名战士……这个国家中能够担任领主或者更高官职的人员，没有谁不曾是一名战士。”

舞女的回答，似乎勾起了领主过去的回忆。

“你有见过龙么？”

“龙？”

舞女显得有些一头雾水。

“当然了，你当然应该是没有见过的，但是，我见过……当我还是一名战士的时候，我见过，那可憎的怪物。”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还并没有成为领主，只是一名普通的骑士……在三十多年前，某一片遗迹群中的封印松动又没有来得及立刻修复，导致了五只死龙通过门来到了这边的世界，而那时候，负责迎击的，是我所属的骑士团。”

“超过三百人的骑士团，精良的装备与平日里日积月累的自傲令当时的我信心满满，不过只是五头死龙而已，在我们面前，绝对不堪一击……然而等到那时我才明白，不堪一击的，是我们才对。”

“只不过几分钟，数百人规模的骑士团就被全部歼灭，而对方，甚至连一头都没有被干掉，最后，还是天空中的神明降临，才终于消灭掉了那五头恶龙……而整个骑士团中活下来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这背后的伤痕并非勇敢的印记，而是胆怯的罪证……是我，背对着战场藏匿起来，躲在建筑残骸中瑟瑟发抖的罪证！勇敢不畏恐惧的人都死去了，只有我这个被恐惧冲垮的人活了下来……”

领主的手从舞女的臀部慢慢开始向上移动，抚摸过顺滑的背脊与侧腹，接着是腋下，然后是胸部……

以为对方是想要揉捏自己胸部的舞女刻意用双手撑地挺起了上半身，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对方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只在胸口停留片刻，稍稍的揉捏了一番之后，领主的手就继续向上移动。

用双臂架在舞女的腋下，夹紧了她的身体，领主的双手，反向扣紧了舞女的脖子。

“大，大人？”

因那双手上不断加重的力量而有些慌张的舞女，惊恐的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然而力量上明显的差距却让她一动也动不了。

“自那以后，我的人生就成为了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噩梦，战友的亡魂以及对龙的恐惧，永远的镌刻在了我的心中，永远，在我的耳边默默低语，你，能够明白那种感受么？当然，你当然不能够明白，一个依靠肉体为生的舞女，不论是羞耻还是恐惧，这些东西，你都不可能明白。”

手掌与手臂同时加重力道，在将舞女的咽喉牢牢扼住的同时，夹着舞女身体的双臂，也在不断地将她的上半身向后弯曲。

“大，大人，等一下，请……求求你停，停下来，我，我不行……请，请饶了我……”

似乎料想到了非常恐怖的事情，舞女哭着求饶，然而对方则根本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

“只要这恐惧还在，我就永远也得不到安宁，我的人生，就永远也得不到歇息，你能明白，这种感受么？所以这次，我甚至亲自前来，为的就是……消除这份，长久以来弥漫在心中的恐惧！”

“唯有再次战胜死龙，唯有亲眼见到，那份恐惧的源头在我面前倒下！唯有这样，我的人生才能够重新拥有意义，我的时间，才能够从三十多年前那场绝望的战斗之中走出来！为了毫无价值便轻易死去的战友，为了这三十余年来，一直围绕着我令我无法入眠的亡者之音，我，必须战胜这份恐惧，只有彻底超越它，我才能够，我才能够！！！！”

附加在双手上的力气已经完全足以勒断舞女的脖子，因窒息与颈部受挫而口吐白沫的舞女翻起了白眼，同时，她的腰部也被强行弯曲到了几乎与地面平行的状态。

换作是普通人的话，这个时候脊椎应该早就被拗断了，但是，在这方面有过许多锻炼，身体柔软的舞女姑且还能承受住一会儿这样的折磨，虽然，从她的背部似乎已经传来了轻微的骨裂声。

直到这个时候，领主才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瘫软如同尸体一般的舞女，立刻瘫倒在了领主脚边的地上，虽然从她不停干呕咳嗽着的样子来看起码还没有死，但是似乎，不管是她的精神还是身体，都经受不起再这样的折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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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得不错啊，小伙子……和你们老大说的一样，是个优秀的人才，今年多少岁，有二十了么？”

蝎狮的尸体边，一个和我们的老大模样很像的秃顶（主要是秃顶）士兵，正这样称赞着我。

看来，他就是我们老大在领主的私兵队里认识的人了。

“十七。”

我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不还是个小鬼么！啊哈哈哈，好样的好样的，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经验和胆识，战斗的方式也很不错，我很看好你啊！等以后你们也并过来了，一定要让我亲自指导指导你！”

那个大叔看起来倒是很高兴的样子，我还以为在那种领主手下做事的应该都是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才对，看来这样的认识还是应该稍微修正一下了。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安葬尸体，清点一下人数，然后立即向遗迹深处出发！一定要在魔女解开封印前干掉她！”

接着，他就转过头大声对部下们发出了指令。

阻挡我们的魔物已经被清理干净，剩下的就只有……

遗迹最底部的魔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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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蝎狮也被干掉了……剩下的魔物已经不多了，再派出去也是送死，而且等下龙出来的话，已经没有多余的能用上，混蛋，还是要我使用这只手么……”

昏暗的房间内，魔女的视线似乎停留在了她的左手上。

可以的话，想要极力避免使用这只手的情况发生。

“不管那么多了，全力防守好这个房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之都要给我争取到打开封印的时间！混蛋，这次怎么这么难弄，该不会是时间过了太久，这玩意都坏掉了吧？混蛋，混蛋，没一件事能顺心的！”

用拳头砸着石质的巨门，魔女举起了手中挂件一般的饰品，眯着眼睛自己观察是否真的“坏掉了”。

打开封印用的就是这个道具，虽然过去没有想过它也会有这个效果，但是既然能用，那没有道理不使用不是么？

“给我快一点开开来啊，这破烂封……”

这个时候，从入口处传来的爆破声打断了魔女的抱怨。

用来阻碍对方前进的岩石屏障似乎也被用炸药炸开了。

“在这里！龙之魔女在这里！！”

充满斗志的呐喊声让魔女不禁皱起眉头。

“该死，这么快……保护我，魔物们！！防守住这个房间！！”

她立即调动房间内剩下的魔物，冲着唯一的入口处齐聚而去。

在入口被魔物封死之前，挥舞着各类武器的雇佣兵与轻装步兵们，就已经鱼涌而入了。

昏暗的地宫内，一时成为了一片混乱的战场。

用以照明的火把与魔物在黑暗中散发着光亮的眼睛相映成辉，共谱出一曲浴血的战歌。

“在那里，魔女在那里！别让她解开封印，快去杀了她！”

被另一头蝎狮拖住了手脚的老大大声喊着，我与亚力克互相对视了一下，接着同时越过魔物们组成的防线，冲向了在那后方，正准备打开门的龙之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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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妨碍我，该死的人类！！”

咆哮着的魔女用左手接下了我们的刀剑。

血肉之躯将金属的刀剑弹开，令我们着实吃了一惊。

“不是吧，那条手是什么做的啊？”

接着摇曳的火把光芒，我们看清了那条手臂，在白色的绷带包裹之下，因为刚刚的砍击而损坏的部分，露出来的是……已经腐烂的肉体。

“看来不是美女啊，亚力克。”

“总会有错的时候嘛，不过，看来你倒是说对了……的确是个疯子啊。”

兜帽之下，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那双眼中燃烧着愤怒与疯狂的火焰，却是一清二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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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夹击是我们惯用的战术，彼此间早就配合默契所以也根本无需多言。

魔女并没有武器，这让她显得劣势很大，不过，她的身手对我们来说，也的确算得上是“非常好”了。

几次躲过了瞄准致命部位的剑刺与斩击，虽然有些疲于招架的意思，但是却还是依旧能够应付我与亚力克同时从两边发起的攻击，这样的身手就算放在骑士团，或许也是不可多得的吧？毕竟，她没有任何的武器。

“混蛋！”

她的声音中混杂着诅咒与怨恨，不然的话，我会承认那是非常好听的声音……而现在，她的声音则变得越来越焦急了。

房间中的魔物数量正在迅速减少，时间多拖一秒，对她来说也越不利……等到那些阻拦着其他士兵与雇佣兵的魔物们一倒下，她需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了。

这么想着的我，一边避开了魔女的踢击，一边瞄准了她的胸口投出了匕首。

对方并没有防备，但是反应速度却令人乍舌……因此稍微错开了一些距离，匕首命中的是魔女的肩头。

“唔……”

发出了苦闷的声音，她的动作也因此而显得迟缓了许多。

“好机会！！”

亚力克看准了机会，朝着魔女的头部砍了下去。

到手了，无论是我还是他都这么想着，但是……

血沫飞溅，倒下去的人，不是魔女而是我的同伴。

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的魔女，拔出了插在她肩头的匕首，割开了亚力克的咽喉。

冷笑着，匕首在魔女那被绷带包裹着的异形之手中溶解，而我的同伴……

死在了她的脚下。

“你这混……”

我的声音，并没能发出来……或者说，我的呐喊，被另一个声音所覆盖。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那是，足以令大地震颤令空气凝结，将所有的人，全都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巨大咆哮。

而唯有魔女，发出了喜悦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总算打开了，好了，好了！！就让龙，把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统统干掉吧！！”

巨大的石门缓缓向着两侧打开，这个时候，甚至连那些魔物都停止了动作。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中……连接着异界的通路，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自那通路，自那入口之中……

一颗丑恶的头颅，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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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与爬虫类的蜥蜴并没有太大区别的头颅，唯一的不同，可能也就是大了数十倍而已。

那只怪物，缓缓张开了嘴，尖锐的细牙布满了它的口腔。

“不，不好，那是吐息！！！快避开，快从它正面离开！！！”

这个时候再这么喊已经晚了，因为那声将心脏都能够震碎的咆哮声，没有任何人能够挪动一下自己的双脚。

紧接着，那张丑恶的巨口中，青绿色的光就亮了起来，然后……

一切全都，成为了模糊的景色。

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时，我模糊的视线中，勉强见到了那只龙从门内慢慢爬出的全貌，那是一只，有着蛇一样的头部与黑色的双翼，浑身布满棘刺一样鳞片的巨大怪物。

狂笑着的魔女，从怪物视线的死角处爬上了他的背部。

接着，不断崩塌的岩石，就掩盖住了我的视线。

序3

“你……摆脱不了你的恐惧。”

擦干嘴角的白沫，勉强回过一条命来的舞女倒在地上抽搐着，但是她似乎是想要为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争一口气一样，用虽然轻微但却坚定的语气，这样呢喃着。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明明身份卑微明明自己的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可是往往到了这种时候，却越是想要为自己，为了这并不公平的命运而一吐心中怨言。

“你说什么？”

领主，那个曾经或许身强力壮，如今已经体态肥胖的男人，没有想到一个舞女，居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于是他……这次终于把自己的视线，放到了那名舞女的身上。

“指引你来到这儿的，不是战胜恐惧的勇气，而是臣服于恐惧，甘愿被其吞噬的绝望……你所说的一切，你所做的一切，你所想要表示的，都是想要告诉其他人并不是这样，然而你在自己的心里，早已输给了曾经的恐惧……你无法战胜它，无法超越它，所以你才……才用这样折磨人的手段，想要展示出自己的强大，并非是告诉他人，而是告诉自己，如同心理暗示一样的想要告诉自己，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自己的心里到底已经变成了怎样一副千疮百孔的样子，大人您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这一次，领主没有说话，他眯起了眼睛，仔细凝视着那个趴在地上，还在不停喘息着的舞女……接着，他抓起舞女赤裸的脚，将她向自己这边拖了过来。

“不……不要，不要……大人，不要……”

恐惧浮现在了舞女的眼中，她低声哀求着，然而那并没有任何用处。

不管她说的到底是对是错，那名领主，都已经决定要将她……

将舞女压住，然后那双手朝着她的脖子……

“大人！龙出现了！”

这个时候，从下方传来的士兵的报告打断了领主的暴行，稍稍的，让舞女的性命得以向后延长一小段时间。

“全体戒备！！炮口调整好，让魔法师们都准备好！！！”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领主站在他的“观景台”上，大声的发出了命令。

而那名舞女则蜷缩在角落中，祈求着等下领主能够因战胜了龙的喜悦而忘了她说过的话，这样说不定可以饶她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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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动着巨大双翼的怪物冲破了地面遗迹的阻碍，黑色的巨影，飞上了烈日当空的云天。

“魔法师！！！！”

随着这声号令，骑士团中的魔法师们，对着天空举起了他们的法杖。

如铁链一般的咒文出现在了那道飞翔于空中的黑影身边，将巨大的怪物牢牢锁在其中。

接着，早已核对好了距离调整好了方向的炮口，喷射出了耀目的火花。

铁质的炮弹飞上数百米的高空，命中了被束缚住的巨龙。

伴随着怪物的悲鸣与魔女的尖叫声，那只巨大蜥蜴一般的丑恶生物，从天空中旋转着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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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落地面的巨龙并没有死亡，它趴在地上，对着将它击落的人们，吐出了鲜红的蛇信。

“魔法师负责封住它的吐息！这么近的距离不能用炮了，重装步兵防御好龙的爪击，也要小心尾巴！龙的弱点在胸口心脏的位置，其他部位虽然也能暂时让他失去行动力，但是没办法杀死它！突击！！刺穿它的心脏！！”

束缚的魔法将能够喷吐龙息的嘴部完全封住，手持塔盾的重装步兵们挡住了龙的前爪。

架起长矛，骑士向着已经空档大开的龙的胸口发起了冲击。

这样就结束了。

站在看台上的领主，如此想到。

伴随着我的，这长久以来的恐惧，终于要在今天，在这个时候结束了。

在我的面前，人类战胜了龙，这正是代表着，我超越了过去的自己，超越了那场战斗，超越了那带给了我半生恐惧的噩梦的证明，如今我，终于！！！！！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便见识到了……

曾经的，那份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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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来说，现今百人规模的骑士团，特别还是如此装备精良，有着魔法师辅助，从皇都带来的骑士团，处理一两只死龙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事情。

然而，事情也并不总是如人预料的那样简单顺利，正如同人们有着阶级之分一样，在龙……在死龙之中，也有着强弱之分。

下位的，上位的，甚至还有传说中能够操控其他死龙的龙王存在……虽然并没有特别的划分规则，但是……

被长枪刺穿，三米多长的长枪绝对能够贯穿肌肉包裹后的心脏，原本到这里应该就已经结束……但是那只龙的胸口，却突然裂开了。

刺穿了它胸口的骑士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刺穿龙的心脏，而是把自己……送进了怪物的口中。

整个胸口甚至长蛇一样的颈部全部裂开，布满了牙齿，如同蠕虫腔道一般的内里，是那只死龙的第二张“嘴”，或者说，是它真正的样貌。

以龙死亡后会化作瘴气回到门内，过一段时间重新复活这样的依据而提出的理论，既是龙的强弱由构成了龙本身的瘴气的浓度所决定。

浓度低一点的，勉强还能保持生物的样貌，而浓度越高，则其形态就越……

“这只是异变种！中计了，这家伙是故意装成了普通死龙的异变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那具有身体构成的口腔当中，无数肉瘤一般的触手将靠近的骑士与重装步兵全部卷入了其中，如同肠道收缩一般的咀嚼粉碎，处于死龙体内，剧毒的溶解液瞬间将受害者们溶成了森森白骨……而这一切，都是如同直播一般的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

接着，那蠕虫一般满是尸体的腔道形嘴中，又开始散发出绿色的光芒了。

“是龙息，不行了，这种距离，不，不可能避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魔法师们勉强构起的防壁如纸一般脆弱，绿色的火光横扫死龙面前的人群，将所有人，全部化为了焦黑且腐烂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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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了眼睛，自碎石之间爬了出来。

环顾四周，尽是仍在崩塌的遗迹墙壁与天花板，还有……那道依旧耸立的巨门。

“有人么，有人活着么！！！老大，还有人活着么！！”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然而没有任何人回答我哪怕一声。

我的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我低下头，结果正好与我那死不瞑目的朋友对上了双眼。

而他现在，不光喉咙被割开，他的下半身，也被坠落的巨石给砸断了。

房间内，弥漫着肉体被烧焦的臭味，同时也弥漫着，肉体腐烂的臭味。

那是龙，仅仅一次龙息造成的结果，那是龙，被称作龙的怪物，来到这个世界所带来的灾难。

只有距离龙之魔女最近，处于门侧面的我一个人活了下来……这样的事实，我很快便明白了。

“魔女……该死的，魔女！！！”

剑仍在自己的手中，我……一定要为我的同伴，讨回他们应有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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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啊！！来吧！！！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手提利剑，领主站在箱车的观景台上大声狂呼着。

因为高度的关系，他的位置倒是没有被刚刚的龙息波及……虽然下方已经被龙息烧毁，但是整辆箱车奇迹一般的没有倒塌。

张开双臂的领主大声呼唤着，而他的那副样子在舞女看来，就像是朝着火光煽动翅膀直扑而去，自寻死路的飞蛾一般。

龙的头低了下来，那双血红的眼睛中，正映照着疯狂的领主与恐惧的舞女，接着，龙对着箱车的顶部张开了嘴。

“哈哈哈哈，来吧，龙啊，来吧！！！！”

“大人！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青绿色的光再次亮起，无论是狂呼着的领主还是哭泣着的舞女，全都被这道光所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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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毁灭了一切自己能够望见的生者之后，龙似乎是感到满意一样的仰起了头，接着，它展开翅膀，准备再次飞上天空，而这个时候……

魔女跪坐在龙的头顶，用左手按住了自己身下的龙首。

与龙的吐息同样的青绿色光，从它的头顶直灌而下，将龙的头部完全烧毁。

失去了头的死龙，缓缓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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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结束了，总算结束了！这些混蛋白痴，这下死干净了吧！追着我的烦人的家伙们！！但是，但是……该死，虽然是异变种，可依旧不是龙王，这样子，是没法，没法把龙群都带过来……混蛋，本来不想用这个的，结果，结果还是要我用，用了这只手臂……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该死的死龙病，该死的死龙病啊啊啊啊！！”

突然而来的剧痛让魔女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剧烈的痛苦，几乎将她的意识吞噬。

蜷缩成球状的魔女眼角滑落大滴的泪珠。

“混蛋，不行，我可不能死在这里，还不行，还不行啊啊啊！赶快，得赶快……在尸体变成瘴气回到门里之前，赶快把心脏挖出来……混蛋，居然这个时候发作……没事的，没事的，我不会死的，我不会……在完成我的复仇之前，绝对不会死的！！”

哭喊着，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深埋于心底的那份憎恶……魔女一边哭喊着，一边朝着龙的尸体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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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遗迹中走了出来，外面的阳光明亮到让人有些不适应。

原本驻守在这里的骑士团已经全部不见了，遍地或是焦黑或是腐烂的尸骸，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我轻而易举的，就从尸骸之间找到了那个，正向着龙的尸体爬过去的魔女。

怎么了，看她的样子，是受伤了么？

然而，即使那哭喊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也丝毫勾不起我一丁点的同情之心。

杀了你。

心中唯有这样的想法。

龙是世界的癌症，是世界的灾祸……那么解开封印唤来恶龙的魔女，就是毁灭世界的帮凶。

我的同伴，我所认识的人们，我的朋友……全都是因为她，因为这个恶毒的女人……

唯有她，不能被原谅。

放轻脚步悄悄走到还半趴在地上的魔女身后，我对准她的头，举起了手中的剑。

而直到这个时候，她似乎才注意到自己身后还有其他人存在。

魔女转过了头，她的兜帽因此而掉落，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容貌。

我，一瞬间有点愣住了，因为那……

的的确确，是一张称得上倾国倾城的美丽脸庞。

看来我那友人的父亲，确实没有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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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或者清秀这样的形容比较贴切，从感觉上看，最多也就是和我差不多的年龄。

姣好的容颜因为痛苦与泪水的痕迹而更有了一种柔弱的美感，在她眼中那带着不甘与憎恨的神情，则为她平添一份不同于常人的，如刀一般锐利的英气。

她的脸，与昨夜里的那名舞女略有几分相像，不过，完全没有一点儿妩媚感觉的她，倒是会让人说出“相貌英俊”这样对女性而言不知是夸还是贬义的评价。

以女性来说过于英俊秀丽，但却也绝对不会被认为是男性……那就是在我面前的这名少女，龙之魔女的真面目。

我手中的剑因此稍稍迟疑了片刻，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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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已经被人站在身后，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背后还有其他人。

可是，现在的我几乎没有任何力气抵抗，甚至连躲闪都做不到了。

死龙病发作的太不是时候，这侵蚀着我的身体，令我备受折磨的该死诅咒……难道我，就要这样结束在这里？

在还没有达成心愿，还没有……为那个孩子复仇之前，居然就要，这样……

我回过头，看向我背后的那个人。

是刚刚在遗迹中交过手的男人……或者说少年更加正确一点。

刚刚因为昏暗的关系并没有看清他的脸，不过现在倒是看的很清楚了……算得上英俊，虽然看得出经历过不少风雨但是稍微仍旧有点稚气未脱的感觉，才十七八岁就走上战场的人，大抵就是这种类型吧？

他的手中，握着剑刃，他将剑高高举起，瞄准的是我的头部。

这就是，将要杀了我的人么？

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如果命运真的只能这般，那么我除了唾骂诅咒这样的命运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是，不甘，只是，余恨。

恨我自己，没有办法为那个孩子报仇。

于是，在这样的悔恨当中……炙热的鲜血，散满了我的面庞。

那不是，我的血……那是，他的血。

我的脸又成为了某个人一生当中最后所见到的事情，望着那灰白散开的瞳孔之中所倒映着的我的面容，我为这样的事实而感到痛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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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穿胸口，自少年背后插入，将他的心脏挖了出来的手缓缓缩了回去，而少年的身体……与他的那把剑一起，倒了下去。

杀死了少年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出现在了……魔女的面前。

纤细高挑的身姿，修长的双腿与手臂，没有一丝赘肉，甚至隐约有着一些肌肉纹路的腹部，虽然谈不上丰满，但是也足以撑起衣料，露出乳沟的胸部……古铜色的肌肤带着健康与活力的感觉，同时也包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淫秽色彩，如幼鸟的羽毛一般微微带着些淡黄色的黄白色长发，将那张有着翠绿色瞳孔的美丽面庞存托的更加美丽动人。

褐肌的舞女如同鉴赏一般将那颗自少年胸中挖出的心脏高高举起，然后用劲碾碎。

鲜红的血液流入了她张开的嘴中，顺着她的脖子，锁骨，乳沟，腹部，大腿流淌而下，将她那有着古铜色肌肤的美丽身躯，沾染上了不同寻常的妖异美感与血腥狂气。

“真是潮气蓬勃的精血，我也还是第一次直接从心脏摄取这样的血液……很久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了，自从……到那上面以后。”

舞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天空，接着，她将视线转向了还在发愣的龙之魔女。

“好久不见啊，自从你堕天以来，这五年间，我为了找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总算是不枉费我的一番努力，终于找到你了……安洁莉卡，来吧。”

舞女朝着魔女伸出了手，似乎是示意她握住自己的手站起来，而魔女……

“怎……怎么会……怎……！！！！”

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她突然捡起了刚刚少年掉落在地的铁剑，朝着舞女的脸直砍了过去。

稍稍侧开，剑刃在那褐色的肌肤上留下一丝血迹，并且斩断了一些秀发。

从地上爬起来，魔女——安洁莉卡迅速向后跳了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会使你亲自来啊！！！”

她大笑着，注视着眼前的舞女。

“是因为被我干掉了几个下位的，所以总算坐不住了才来的，还是因为我是你过去的部下，所以让你蒙羞，要亲自来除掉我？虽然想到会有高位神来追杀我，不过没想到居然直接就最上位登场了啊！！！”

那双眼中，不光包含着愤怒，似乎，还包含着某些其他的东西。

“忒丝贝姬！！！”

魔女大声的，喊出了舞女的名字。

那正是，掌管着天地守护着世间……神明中三位至高神其中一位的名字。

境界神——忒丝贝姬。

起始

褐肌的舞女——忒丝贝姬。

在过去终结了千龙之战，从此居于天空之上，守护着人类的，神明们至高三柱中的其中之一。

如日月相对于人类来说般高不可攀，被称作境界神的存在。

而如今那个存在，正以这样的面貌亲自行走于大地之上。

“我并不是来杀你或者抓你回去的，安洁莉卡……”

她向着魔女摊开了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我是来帮你的。”

褐肌的舞女——忒丝贝姬。

在过去终结了千龙之战，从此居于天空之上，守护着人类的，神明们至高三柱中的其中之一。

如日月相对于人类来说般高不可攀，被称作境界神的存在。

而如今那个存在，正以这样的面貌亲自行走于大地之上。

“我并不是来杀你或者抓你回去的，安洁莉卡……”

她向着魔女摊开了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敌意。

“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安洁莉卡稍稍眯起了眼睛，接着，在这片刻的沉默之后……

庞大的怒气伴随着杀意猛地从她的身体中涌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你说帮我！！！？？”

那句话，点燃了她胸中的愤怒。

再也不顾身体正在承受的痛苦，方才那张还在流着泪水的清秀面庞，如今彻底的被愤怒所扭曲。

“现在你居然还有脸对我说，是来帮我的！！？？忒丝贝姬！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种人说的话么！！！还想要骗我么，忒丝贝姬！！”

虽然还没有动手，但是看安洁莉卡的样子，已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了。

“没有骗你，安洁莉卡，请相信我。”

转过身，背对着安洁莉卡，忒丝贝姬将自己那浅黄白的长发掀了起来，露出她背部的肌肤。

舞女背部的曲线可谓完美，而在她的背中央偏向左侧心脏的地方，那一直以来都被长发所覆盖的褐色肌肤上，有一块小小的，浅白色的印记。

印记之上，不时有红色的血丝亮起，转瞬又暗了下去。

望见那块印记，安洁莉卡下意识的偏过了头，望着自己左侧锁骨位置上的一小块，近乎相同的印记。

“你……堕天了？”

“嗯，和你一样……封印了自己体内，和血液融为一体的辉水晶的力量，就会在心脏附近的皮肤上有这样的印记出现，虽然无法再使用因辉水晶的力量而被赋予的能力，但是这样一来也可以不再被天上的家伙们注意到，所以……”

将自己的头发放下后，忒丝贝姬转身面对安洁莉卡。

“别想骗我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那是你自己画的吧！！”

稍稍……一阵有点尴尬的沉默。

“安洁莉卡……虽然以前就觉得你是个不太聪明的孩子，但是……”

眼神之中流露出了某种“遗憾”或是“惋惜”的表情。

“我知道，我知道啊啊啊啊啊！！！”

大概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发言实在有点蠢过头，龙之魔女开始抓狂了。

自己确实一直以来都算不上是个聪明的人，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天真的相信了……那个混蛋的誓言。

曾经自己是她的下属，两人间的关系也应该称得上友人。

然而，在那一天……

“你这……”

对方一定是别有居心，这一点毫无疑问，而正当安洁莉卡准备质问自己过去的上司兼友人的时候……

地面再次震动了起来。

方才那只被安洁莉卡击毁了头部的死龙，它的躯体再次开始了活动。

肉质的触手与肿瘤结合在一起，形成了那丑恶的脑袋。

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亮，巨龙展开了那那对黑色的双翼。

“吼！！！！！！！”

黑紫色的瘴气弥漫而开，巨大的怪物，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

“不是以前就教过你，一定要确实的击穿心脏才行么？”

忒丝贝姬叹了口气。

“混蛋，这种时候居然……”

面对着复生的死龙，安洁莉卡咬紧了牙齿。

她的右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左臂。

这样一来的话，只能再使用一次了……可是，就算这次能够击穿死龙的心脏，我恐怕也……不可能撑得下去了。

事情与自己的计划出入有些过大。

当然知道杀死死龙的方法，但是自己没有击穿心脏是有原因的……然而，却因为某个相识的混蛋突然出现而打乱了步骤，结果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事情。

该死……看来还是只能再用一次这只手臂，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天意吧。

虽然天意往往并不站在自己这边。

“安洁莉卡，不要用那只手……再继续使用的话，你马上就会死的。”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忒丝贝姬却走向了已经复生完毕，从地面上挺起上半身来的死龙。

“我来解决它。”

她发出了如上的宣言。

“白痴！！就算你是三柱神之一，封印了辉水晶力量的现在，想要赤手空拳对付死龙，也……”

话没喊完，就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果然是骗我的。

她并没有失去辉水晶的力量，所有的话语全都是骗我的……就和那一次一样。

不管是自己还是忒丝贝姬，或者其他居住在天空中的“神明”，其身体内都有与自己融为一体的辉水晶，而那也正是赋予了他们某些特殊能力的关键所在。

千年前的过去正是利用了辉水晶的力量战胜了死龙赢得了胜利，虽然自己生于现代并非那个时候的人，但是安洁莉卡也非常清楚对于他们来说，辉水晶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作为忒丝贝姬曾经的下属，自己当然知道对方的能力……那是能够将空间本身切割成碎片，自由操纵空间进行移动与攻击，近乎万能的能力。

所以才被称作境界神。

如果她真的自己封印了体内辉水晶的力量的话，那么那个能力现在绝对是无法使用的……那样的话，神和人根本没什么区别。

所以，敢于这样直接面对死龙的忒丝贝姬，在安洁莉卡看来那唯一的原因就是……

她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而说谎了。

张开了嘴，绿色的光柱……死龙那恐怖的吐息再一次出现了。

而吐息的对象，正是已经走到了死龙跟前的褐肤舞女。

能将所接触到的一切腐蚀烧毁的吐息直冲着忒丝贝姬迎面喷来，然而那名美丽的女性，却没有露出丝毫惧色。

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接着，正对着迎面而来的吐息直挥向下。

那一刻，安洁莉卡因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而瞪大了双眼。

将吐息一分为二，将死龙一分为二……将其身后远处岩山的上半部分，一分为二。

那并不是作为神明而觉醒了的操控空间的能力，而是……忒丝贝姬以一次手刀所斩出的风刃。

“切成两半还不行么……”

面对着被切成两半的死龙，忒丝贝姬喃喃自语。

被切开的血肉间无数肉质的触手纠结在一起将两边的身体互相拉向彼此，那只死龙的身体，正在渐渐愈合。

变成了那个样子的死龙已经完全超脱了“生物”的范畴，只不过是有着皮肉骨头这些或许根本都不需要的零件的异物，是单纯以畸变的肉块所组成的，令人恶心反胃绝对和这个世界本身互不相容的异界之物。

“也不知道心脏到底藏在哪儿……算了，切成碎片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

如此说着，又是一击横切的手刀。

猛烈到让人感觉恐怖的风刃，在令视线所及的空间产生了一瞬间的颤动之时，将死龙的身体横向切开了，以及，远处的那座岩山，也一起被拦腰斩断。

接着，并没有停下的忒丝贝姬张开双手五指，从左右两侧的斜上方再次对着仍未死去的怪物猛地挥下。

无数风刃卷起沙岚，如千刀凌迟一般将那具丑恶的肉体，切成了一块又一块细小的碎片。

而在安洁莉卡的眼中，远处那座岩山则已经彻底消失了。

漫天的肉屑与散发着腥臭味道的脓血如雨般倾泻而下，在那肮脏的“雨水”之中，忒丝贝姬朝着安洁莉卡转过了身。

即使沐浴在那样的瘴毒之雨中，忒丝贝姬也依然不受任何影响，依然……还是那样美丽的让人陶醉，让人愿意为了只是一睹那份美丽而献上自己的生命。

我也是，在五年前相信了这份美丽带来的承诺……安洁莉卡咬紧了牙齿。

“以前还没拥有辉水晶能力的时候，我也被叫做银白的死神，不过也很久没有像这样……对了，你刚刚说什么？那只死龙叫太大声，我没听清楚。”

无语的注视着那名轻而易举就将自己几乎要拼上性命才能战胜的怪物杀死的女性，安洁莉卡觉得，生于现代的自己，终于对千年前的战争稍微有了点了解。

境界神忒丝贝姬，她并非因为成为了神明而强大，而是因为……她足够强大，强大到能让她在千年前的战争中活下来，强大到，能够让她活到战争结束并且成为神明。

“让我帮你吧，安洁莉卡……我的力量可以帮到你的，无论是对付追兵还是死龙，无论你的愿望……是想要毁灭国家还是神明，亦或者是，这整个世界。”

她站在那堆已经渐渐腐烂，正在逐渐化作瘴气重回遗迹之中的碎肉残骸之上，对着我，露出温暖的，友人的笑容。

看见那许久不见的笑容，看见那许久不见的“友人”，对我而言，似乎长久以来的苦难终于迎来曙光，现在我再次有了一个，可以让我稍作歇息的港湾。

然而……

我早就已经不是数年前的那个自己，我已经……

不会再被那只狐狸的笑容所欺骗了。

“可以啊，既然知道了我的愿望是毁灭这个世界还说什么想要帮我……可以啊，忒丝贝姬，像以前一样叫你贝姬也可以，只要你……”

我的语气异常的平静。

“告诉我，为什么在那一天……没有来救我，没有来救那个孩子。”

回想起那如地狱般的一日，我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之中的冲动与愤怒。

我的憎恶的起点，将我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的那一天……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仰仗的人。

也直到那一天为止我才终于明白，所谓“恶意”究竟是怎样一种概念。

“明明说过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一定会来帮我……但是为什么，身为三柱之一的你哪怕只是下一个命令也不会有人敢违抗，可是为什么！那一天拼命呼喊着你的名字拼命祈求着你的出现，为什么……直到最后，都没有来救我们。”

我平静的，凝视着她的双眼。

疼痛什么的此时已经感觉不到了，愤怒什么的，也已经被什么都无所谓的心态而取代，我凝视着她那明显想要撇开的双眼，希望……

从我过去友人的口中，得到一个……哪怕只是借口，也能够为她开脱的答案。

没错，即使我憎恨着她，即使我觉得她是将我当做了可以随意抛弃的玩具，即使是在现在……我还是依旧，想要将她当做自己的朋友。

所以，只要一个答案就好……只要她能够说出一个可以为她在过去的不作为开脱的理由，我还是……

愿意相信她。

然而……

“对不起，对于那件事情，我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

她避开了我的视线低下了头，就像是再也不敢直视我的双眼一样。

恐怕不敢看的，不是我的眼睛，而是觉得透过这双眼，会看到别的什么东西吧？

“这样啊……”

叹了口气，我也将自己的视线偏向了别处。

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那么，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忒丝贝姬……不然下一次，我一定会把你给杀了。”

在最后以平静的语气抛下那句话之后，我便转身离开了。

虽然她在我身后尝试性的呼喊我的名字，可是我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

快步，也许用跑步形容比较合适，因为，如果不快一点走的话……

心中的平静只是骤雨前夜的假象，如果不快一点离开，我怕我，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与杀意。

都是因为相信了你那轻描淡写的“诺言”，我的人生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那个孩子才会以那样的方式悲惨的死去，忒丝贝姬。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我不可能，原谅你的谎言。

魔女的起点

五年前。

闭着眼睛，安洁莉卡正坐在长椅上打着小盹。

时至春季，正是阳光普照大地，万物复苏，天气暖和……非常适合在室外睡个午觉的时候。

睡着黑发美人的长椅是位于一座似乎有着许多年历史，在墙壁上遍布爬山虎与青苔，以灰色的石砖所建成的修道院的中庭草坪边。

明媚的阳光透过树杈上新生的枝叶，斑斑点点的落在了安洁莉卡的肩膀与秀发上，小鸟叽叽喳喳，停落在了她的手边。

安静的打着瞌睡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如果缠上藤条的话，一定会让人误以为是童话故事中的睡美人。

背靠着长椅的椅背，正以一副慵懒姿态午睡的少女与这样的午后时光共同组成了一副非常温馨且美丽，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的画面。

这里是位于远离了沙漠与荒野，还保留有正常自然风光的某座城市边缘上的，一座小小的修道院，或者说……孤儿院。

几名院内的孩童靠近了午睡中的安洁莉卡。

“是黑色的呢……”

“和书里说的恶魔一样的颜色，故事书里说了，那是不祥的颜色哦！”

“会不会头发里藏着角啊？”

“不知道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似乎是因为那名正在午睡的访客拥有着稀少罕见的发色，孩子们一边轻言轻语，一边悄悄靠近了那个黑发的“恶魔”，想要看看她到底和人类有哪点不同。

”也是黑色哦？”

“恶魔”睁开了眼睛，笑着说道。

那双黑色的瞳孔中，泛着微微的幽光。

“咿呀！！”

像是被黑羽的老鹰盯上的雏鸟一样，孩童们四散逃开了。

“所以才说，小孩子真是……”

安洁莉卡无奈地笑了，她挠了挠头，然后换了个姿势。

将手臂放在了长椅的椅背上……少女用这样完全不顾他人目光的的坐姿半躺着，从这点可以看出，她的性格非常的不拘一节。

“好慢，还没来啊……”

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的安洁莉卡，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那个……”

一名女孩走到了安洁莉卡的身边，用书本挡着自己胸前与下半张脸的那副样子，让她看上去，给人以有些怯懦的感觉。

“怎么了？”

歪过头，长长的黑发从肩上垂下，那如同黑色瀑布一般的模样，为安洁莉卡平添了一分静谧的美感。

如夜幕般漆黑的长发与流动着仿若星辰的幽光黑瞳，少女那副美丽的容姿，就算只是不足十岁的女孩，也被其深深吸引住了。

那是跨越了性别与种族，与天地一般恒久，不似人造而是自然，如万籁俱静的夜空一般包罗万象美感。

“那个……”

被那吸入灵魂的黑瞳所注视着，那个女孩都快要将自己的整张脸给埋到书后面去了。

她的声音中流露出明显的害怕的音调。

太过美丽的事物往往夹带着如同神秘一般的危险，年龄越小对这类东西的感觉便越敏感。

“嚯~~”

安洁莉卡用拖长了的低沉嗓音，眯起眼睛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那些躲在了树后面的孩子们。

一下子就理解了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来到自己跟前。

多半是被强行推过来的吧？这种集体欺负人的行为……所以小孩子什么的，真是喜欢不起来啊。

“怎么了，想要问我这个‘恶魔’什么事情么？”

黑发的美人嘴角上翘，露出了有些“恶意”的笑容。

“啊，啊……就是，就是……”

结结巴巴的女孩子快要哭出来了。

“姐姐你，真，真的是……是恶魔么？”

用微弱如蚊的声音，躲在了自己手中那本书后头的女孩怯生生地问到。

看她的样子，大概是怕那名与黑色颇为有缘的美少女，突然露出原本的模样，一口将她给吞下去吧？

“恶魔呀~是哦，姐姐我真的是恶魔哦？还是那种会把小孩子给抓去吃掉的恶魔哟？”

眯着眼的安洁莉卡从嗓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低吼声。

而另一边，女孩子拼命用书挡着自己的脸，两腿都在打颤了。

安洁莉卡的脸上笑意更浓，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对于捉弄小孩子感到十分好玩。

“其实是开玩笑的啦，我才不是恶魔……我是神哟_{住在天上的神}”

当然，觉得要是真的让对方信以为真的话说不定会给那个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安洁莉卡在那之后，很快就停止了她的恶作剧。

“神？”

女孩从书本的盾牌后露出了一只眼。

如果有谁这样自称的话，一定会被别人当做神经病看待吧？但是……女孩却觉得，那是与眼前的黑发美人非常般配的称呼。

宛若黑色夜空一般点缀着星辰之色的夜幕明神，那位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神秘与静谧气息的少女，确实给人以非同一般的印象。

而女孩闪着泪光的蓝色眼睛在安洁莉卡看来，则是宛如宝石一样的珍物。

其实她很喜欢小孩子吧？

“是的哦_{今天是下来有事情要处理所以在这里等人，我可是真的，住在那上面的哦}”

安洁莉卡抬起头，她的视线透过树杈间的枝叶，望向了晴朗的天空之中。

女孩也随着她一起看向上空……不过，什么也没看到的女孩最后只是因为有点刺眼的阳光而揉了揉眼睛。

“而且，虽然黑发确实很少见，也有些传说故事把黑发当做恶魔的象征，但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恶魔哟？更何况，鳞族的那些家伙就都是黑发黑眼的……你拿着的那本《五英雄物语》故事中，作为主角之二的两位鳞族公主，不就是黑发么~”

安洁莉卡指出了女孩认识中的盲区。

小说倒是很国民化的物语故事，不过作为小孩子的话，看这个是不是稍微有点太早了？毕竟那本书虽说描绘的是英雄们的物语，但也涉及了不少战斗与死亡，可不是儿童读物哟？

“大，大姐姐看过这本书么？大姐姐读的懂字么！？神，神也会看书么！”

似乎一谈到那个女孩手中的书，她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眼睛闪着亮光的样子，与刚刚怯生生的女孩判若两人。

啊啊，就是那种吧？平时很懦弱，唯有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倾注感情非常认真的孩子……不过这种性格也是最容易被欺负的吧？

安洁莉卡又瞄了一眼那些还躲在树后面，正探出脑袋望着这边的孩子们。

真不容易呢，被其他人推出来这里和我说话什么的……

突然在心中泛起了一丝爱怜。

“当然咯，虽然是神明，不过闲暇的时候当然也会看看书呀_{而且我作为要守护世界的神，怎么会不认字呢}”

安洁莉卡的语调非常轻柔。

“那，那！！那么那么……”

蓝色的眼睛一闪一闪，幼小的女孩神情激动充满向往。

“大姐姐……神明大姐姐能，能帮我读一下这本书么！”

“要我来读这本书么？”

安洁莉卡略有兴致的望着那名女孩以及她手中的那本书。

《五英雄物语》，讲述了在过去，五位结伴而行的英雄讨伐恶党，清除邪教，战胜恶龙，以及……前往七海尽头的绝海，与喰尽了整片海洋，将那蔚蓝色的水域化作漆黑死界的怪物——恶食王之间的死斗。

“虽，虽然能看懂一些字，可是……还是有很多不认识的，断断续续看不起来……”

抱着书的女孩低下了头。

那本书是从哪儿来的呢？安洁莉卡倒是很想知道……按理来说，小孩子应该看一些更加梦幻一点的故事才对吧？

捐赠的图书里就不能有低龄化一点的么？或者……是因为这个孩子，即使不能完全看懂也特别喜欢这个故事呢？

对于英雄的向往……那种感情，倒是不分男女的。

安洁莉卡将眼睛眯的更细，都快变成一条缝了。

算了，反正看情况我还要再等好一会儿她才会来，就当消磨时间，我就……

“好啊，我来给你读吧。”

这一次没有再眯眼睛了。

黑发美人的笑容，如这午后的和煦日光一般温暖。

女孩坐在了安洁莉卡的身边。

露出笑容，黑发的少女翻开了明显有些起卷的书皮。

“哦……这本还是叙事诗类型的写法啊？是老版本才会有的吧？怪不得你会看不懂。”

看了两页之后，安洁莉卡一下子就明白女孩读不了全部的原因了。

作为国民级的读物《五英雄物语》有非常多的版本，而其中比较古旧的版本，是用叙事诗篇一样的风格所写的。

那根本不是小孩子能读的东西嘛！谁把这玩意捐给孤儿院的？

安洁莉卡在心里暗暗吐槽了一下，接着，她以“咳咳”作为了开场。

“千年已逝，战火犹存，龙与神明的故事点缀着过往，而英雄们的旅途，照亮未来。”

“虽然早已不同以往，虽然故土海洋已然不复存在；依旧遵循古老的传统，鳞族的两位公主踏上旅程，作为自己成人的仪式，历经风雨方能获得承认……于是物语，就此展开。”

过去栖息在海底的宫殿之中掌控着大海的种族，与人类有过战火也有过合作，在“千龙之战”中幸存下来，却在数百年后，被将七海喰尽的恶食王夺去了家园。

如今只在王都中拥有一小片根本谈不上是宫殿的领馆作为居所，她们是全由女性构成，普遍拥有着黑发黑眼且与人类并无二致外貌的种族。

所不同的，是身上的部分区域会有角质鳞片覆盖。

以及她们的双脚，原本应是鱼尾。

有着幼子成年需以自己旅程证明成长的习俗，在过去还居于海中之时，这个旅程，往往则以带回陆上的夫婿作为证明……但是，那在过去也成了其与人类国家不停开战的缘由之一。

而现在，失去了故土的她们依旧还保留着这样的传统，在离开海洋之后出生率变得非常低的她们，想必是经过许多岁月，才终于迎来了两位新生的公主吧？

安洁莉卡在读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想到了那样的事情，以及故事的末尾，在那绝海之中死斗的终焉，英雄们所面对的最后的结局。

对于小孩子来说的话，虽然最后依旧以英雄的胜利告终，但那实在说不上是一个好结局。

嘛，算了，反正离读到结局还早着呢。

这样安慰自己的安洁莉卡，继续以柔和的声音为女孩读起了那些行文有些晦涩难懂的故事。

而瞪大了眼睛的女孩，她靠在安洁莉卡的身边专心的听着那古老的故事以少女的声音缓缓叙述，丝毫不记得自己刚刚还非常惧怕这位有着如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样黑色长发的大姐姐。

时间过去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不过，读着读着最后连自己也沉浸到故事之中去了的安洁莉卡，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时间的飞逝。

“接下来啊……”

稍微觉得嗓子口有点干，安洁莉卡趁着翻页的时候咽了口口水。

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从她的背后响了起来。

“皇城之内，大殿之上，阴谋破灭，罪首伏诛；笼罩着王都的黑暗烟消云散，英雄们的名字，为人传诵……然而，遥远的圣山中酝酿着新的风暴，英雄们的旅途，并未就此停歇……这里作为告一段落的停顿点刚刚合适，安洁莉卡，我们该走了哦？”

衣着比起安洁莉卡来说要暴露许多，有着褐色肌肤的美丽女性，压低了身子在安洁莉卡的耳边吹了口气。

“既然来了就出个声啊，你看都把小孩子给吓到了……忒丝贝姬大人。”

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安洁莉卡转过头，对那不知何时起就站在了自己身后的女性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您迟到了快两个多小时了哦？”

“不好意思，姐姐我要去工作了……作为神明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哦？所以今天，故事就读到这里吧~来，书还给你。”

安洁莉卡将书本递还给了那个女孩。

她从长椅上站起了身。

“那个！！！”

抱着那本老旧的故事书，女孩望着安洁莉卡与新出现的另一名美女。

比起一开始那胆怯的神色，她现在的表情要好得多了……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受了书中英雄故事的影响，还是她发现了安洁莉卡其实是个非常平易近人的少女。

“之，之后的故事！！大姐姐……还能来帮我读么？”

女孩的眼中闪耀着渴求与期待的色彩。

“啊，这个嘛……”

安洁莉卡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她自己想立即说“当然可以”，不过……

她望向了另一人。

这个好像不是自己可以随便做决定的事情。

“当然可以了。”

忒丝贝姬微笑着做出了回答，当然……并不是对女孩，而是对安洁莉卡。

像是放下了心头的负担一样，黑发的少女长吁一口气，接着，她对女孩做出了她的应许。

“嗯，没问题，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读给你听吧。”

微笑着弯下了腰。

“我的名字是安洁莉卡，这位是忒丝贝姬大人，你呢？”

“依代，我叫依代！”

女孩就像是想要让安洁莉卡牢牢记住她的名字一样的，大声喊出了那两个字。

安洁莉卡笑了，她伸出了左手的小拇指。

“那，约好了_{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给你读故事书的}所以你也要~”

“不要再老是摆出软弱的样子，稍微变得坚强一些哦？你也想做个和故事里的英雄们一样，坚强勇敢的女孩子吧？”

虽然可能还并不懂安洁莉卡所说的“变坚强一些”是什么意思，不过女孩还是用坚定地语气“嗯”了一声，并轻轻点了点头。

依代小小的手指勾上了安洁莉卡纤细的小指，少女与女孩，互相之间做出了纯真的约定。

魔女的起点（二）

“你很喜欢人类呢，安洁莉卡。”

“也没那么喜欢……只是喜欢小孩子一些，忒丝贝姬大人。”

两人正肩并肩走在布满了青苔与芳草的山坡上。

踏在松软的泥土上，深吸一口林间带着湿气的空气。

空气清新，阳光和煦，如郊游般，令人雀跃。

“不是说过，私下里就不用叫我忒丝贝姬大人了么？”

“是那样说过啊，但是不是也说了，不用全名称呼我么，贝姬？”

安洁莉卡眯着眼，一脸坏笑的望着她的同伴。

“你还真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呢，安洁。”

忒丝贝姬摇了摇头，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

“不过，安洁……和人类走的太近的话，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发现哦？”

在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忒丝贝姬对安洁莉卡这样开了口。

“唔，我那样做，果然会给贝姬添麻烦么？”

黑发的少女双眼之中流露出了“抱歉”的神情。

“那倒不会，就算有我也一向置之不理……问题是你自己，要知道，我虽然是肯定会站在你这一边，不过另外两人……诺亚对于下属向来不管不问，而杰安特则异常厌恶地上的人类……在他们手下的大部分神明也都是认为自己高于人类，不把地上世界当一回事看待的家伙，要是你经常和人类来往被发现了的话，说不定会惹上什么麻烦。”

诺亚与杰安特，是除忒丝贝姬之外的另外两柱最高神。

“说是什么神明，其实我们根本没有被那么称呼的资格，勉强拯救了破破烂烂的世界不过也只是为了能让我们自己活下去而已，要实在找个形容的话，最多也只是保护者这样的而已……因为拥有了力量就真的把自己当做了神的家伙们，实在和他们相处不来。”

忒丝贝姬如此评价着她的“同事”们。

救世的一族，被冠以神明荣光的往人……虽然种族各不相同，但是千年前那些拯救了世界的人们，被如今的人如此称呼着。

然而，千年的光阴早已过去，如今经过数代的变迁，居于天空之上的神明，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在过去残存下来的人本就很少，更多的，则是像安洁莉卡这样新生代的神。

对于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过于傲视而轻蔑地上的人类，再加上三柱神之一，种族为天使的杰安特原本就非常厌恶地上种族，更加使得大部分的神明并不把人类当一回事。

“不过嘛……”

忒丝贝姬想了想，最后笑着补充了一句。

“要是有个万一，我肯定会来帮你……当然，还有那孩子的。”

那句承诺，让安洁莉卡感到无比的安心。

“毕竟，你是我的……”

最后的词语并没有说出口，目的地的遗迹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贝姬贝姬？我是贝姬的什么？说完啊说完啊，不带这样的啊？”

安洁莉卡双手背在背后猫着腰，一脸坏笑的绕着忒丝贝姬转圈圈。

“那个嘛，以后再说吧……反倒是你，好像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啊？怎么样，已经和那个孤儿院的院长确认过情况了吧？”

“贝姬真是喜欢吊人胃口……嗯，已经和距离遗迹最近的那家孤儿院确认过上报的具体情况。”

安洁莉卡点了点头。

“半夜里有听到很大的声音，前几天偶尔也会有能够感觉得到的微弱地震，但是既没有瘴气涌出也没见到死龙或者魔物，推测应该只是‘门’的封印松动，所以由我们来重新封印……从院长那里了解到的基本情况和接到的报告一致，至于具体的，还是要去遗迹里看一下。”

先前由附近城市的守备队封锁了遗迹附近的区域，因为事先知道两人要来，所以现在已经撤走了。

“不是我们，是你哦……安洁莉卡，这可是你的初战……门的封印一旦松动，就必须让里面的死龙出来，消灭掉之后让它化作比较淡一些的瘴气回到门内，之后门就会自动关上……这就是我们加固封印的方法，实际上也就是主动放出死龙接着再立即讨伐掉~这一次的主角，可是你哦。”

忒丝贝姬在听完了自己下属的报告之后，纠正了其中小小的错误。

“我只是因为这是你的第一次所以才陪着一起来看看以防万一的，今天这次之后，你也就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神明了，虽然体内辉水晶所赋予你的力量好像暂时还未觉醒，不过从今以后，你也要自己能够独立处理这些事情了，明白么，安洁？”

半歪着头，夹杂着一丝丝稚嫩的淡黄，柔顺的白色发丝一缕一缕垂在贝姬耳边。

“知道的啦，真是的……贝姬就像老妈妈一样爱操心。”

安洁莉卡冲着贝姬吐了吐舌头，不过以她的身高与外貌，并不是太适合做这样俏皮的动作。

毕竟，有着修长双腿，一米八的黑发美人，可不是哪儿都能看见的……虽然她的胸部，就和尚未发育的幼女差不多。

不过，正因为如此也为她平添了一份凛然的英姿。

“话说回来啊，贝姬……我对成为神之前的记忆，一直很模糊呢……”

一起走在遗迹宽广的通道内，安洁莉卡继续和贝姬聊着天。

掩盖在杂草与青苔之中，将山坡下部挖空而建造的遗迹与这青绿色的山丘很好的融为了一体，高度与宽度都显然是为了让比人类更巨大的生物能够通过为基准而建造的，而现在的这座遗迹，还算是小型的。

幽暗的通道与渐渐远去的出口处的亮光，这一切都散发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仿佛有去无回一般的恐怖气息。

不过身处其中的两位少女，却是绝对不会害怕这种环境的。

“没有办法哦，神的人数要增加，除了上一代结合生下后代之外，就只能通过其他办法了……况且，我们的出生率也是异常的少，基本上像你这样的新生代，都是从地面上选来，赋予了辉水晶的力量之后成为神明的……而为了不引起太多的事端并且也是明确我们守护世界的职责，所以在成为神之后要与过去地面上的人生诀别，也就是会模糊掉之前的记忆……顺带一说，安洁你是第八代的神明了哦。”

安洁莉卡自己清楚自己是最新一代的神明，不过，从数千年以前到现在只有单单八代人，也足以证明神明的人口是多么稀少了。

毕竟在天上，她自己见得最多的除了贝姬，也就只有满眼的天使了……那个种族好像是无性繁殖的耶……

“我懂我懂，这一定也是过去的我自己做的决定！为了守护世界，为了保卫和平！说起来倒是很大义凛然的感觉吧！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蛮帅的哦，贝姬！”

安洁莉卡开始有点不要脸起来了，标志着特殊使命的身份也让她感到了一些飘飘然。

兴奋的心情停不下来，受到心中那份悸动的影响，安洁莉卡兴冲冲的，跑到了贝姬的前面。

转过身，撩起额前的黑发，洋溢在安洁莉卡脸上的那份笑容，明媚而不掺杂色。

“贝姬~我能够成为像故事中的英雄一样的人的，对吧！”

那份纯真的梦想犹如细心呵护在手心之中的珍宝一般，散发着亮闪闪的光彩。

“不过，我的上司是贝姬真是太好了……实在不敢想象在另外两个人的手底下做事会是什么样子……谢谢你，贝姬。”

少女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对了哦，贝姬……我想问一下，我的称号‘龙骑将’是什么意思啊？明明不可能真的去骑死龙吧？况且我这次都还是第一次出任务，还什么功绩都没有立下过就有这么个感觉很羞人的称呼，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救世主诺亚，天界神杰安特，境界神忒丝贝姬……就像是与那些高位神的称呼对应一样，被称为“龙骑将”的安洁莉卡，她……

其实为自己的那个称呼，感到非常苦恼与……有些如同中二黑历史般的羞耻。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做什么事情，连讨伐死龙这种事情今天都是头一次……可是却有个这样的称呼，总让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关于你的那个称呼，是继承自先代……在遥远的过去，初代的龙骑将有着能够操纵死龙的能力，驾驭着死龙驰骋于战场上的她，是绝对无愧于龙骑将称呼的。”

说到这里，贝姬眼神一下子变得忧伤了起来。

这样的表情在万年扑克脸的她身上是非常难能一见，因为绝大部分时间，作为境界神的忒丝贝姬不论是在谁的面前，都完美的将自己的内心感情统统掩饰了起来……这一点，对安洁莉卡甚至也是一样。

黑发的少女清楚的明白这样的事情，即使如今这番嬉戏，但是她也不确定自己在贝姬的心中到底是否能够是称得上“朋友”的角色……而那位境界神虽然平时整日里都带着一丝忧伤，但是会如此明显的将自己的伤感流露在外，这还是安洁莉卡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人活得越久，越是怀念过去的时光与故人。

那么，那位初代的龙骑将，一定就是与贝姬一起在“千龙之战”中奋战的友人了吧？

“对不起，贝姬……我不是故意提到你朋友的事情……”

既然如今那个称呼落到了我的头上，也就是说明原来的主人早已……

忒丝贝姬是个对过去念念不忘的女人，安洁莉卡在心中有了这样的定论。

贝姬稍微停下了脚步。

“她不是我的朋友……”

然而，她否定了安洁莉卡的话语。

用手揉了揉自己额前的刘海，褐肌的女神眼中除了忧伤之外，还流露出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阴郁。

“她是……我的爱人。”

对于那句话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安洁莉卡并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了。

有的事情可以问有的事情不能问，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然后，当她想要找个轻松一点的话题来让贝姬心情变好一点的时候……

“瘴气？”

浓厚到令人窒息的瘴气，充满了遗迹深处的空间。

“这么浓的瘴气，难道是……”

朝着遗迹的最深处，两人快速地迈开了步子。

巨大的石门敞开着。

竖立在遗迹最深处的房间内，那扇石门的内侧，闪着幽暗而又混沌的光芒。

连通着异界的通道，此时无疑就在眼前。

“门开着！？”

踏入了房间中的安洁莉卡满脸惊愕，因为眼前的景象与她了解到的有着不小的差别。

当然，世事难料，现实总与计划有所出入这也是她一早就学会了的知识。

门敞开着，瘴气正在弥漫，安洁莉卡完全想都不用想，身体就已经下意识的有所行动。

当然，贝姬也是一样的。

进入房间的两人两人不约而同的向着两边跳开，而在她们刚刚所处的位置……

从房间顶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猛扑了下来，四足的怪物张开大嘴，发出了令人胆颤的吼声。

“安洁莉卡！”

“我知道！！贝姬你就在一边看着吧！！”

初次上阵，人生之中第一次面对那名为死龙的异形怪物。

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此时的情形。

安洁莉卡斗志昂扬，信心满满。

比起自己所了解的，那只死龙的体型要更小一些……而且它的样貌与其说是“龙”，不如说更像是常常能够见到的四脚蛇。

“低级杂兵可不能给我增添功绩哎！？”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安洁莉卡还是很认真的在面对这场初战。

与她的发色瞳色一致，就像是特意为了让那柄武器的颜色与自己的主色调一样而包裹上了有色的金属，闪着黑光的骑士枪，现在正被她的左手紧紧握住。

安洁莉卡是左撇子。

“受死吧，丑八怪！！！！！”

一旦进入战斗状态，那黑发的美人，可就和温柔彻底无缘了。

黑瞳之中泛起猩红，黑色的秀发，也随着那正高涨的战意而似有似无的飘动了起来，此时的安洁莉卡，她的模样以“战鬼”形容或许更加确切。

“先手必胜！！！”

怒吼着为自己打气，手持长枪的安洁莉卡从侧面对死龙发起了突袭。

枪尖接触到了死龙的身体，却微妙的向着边上划开了。

“啧，好滑！”

死龙的全身覆盖着一层如同保护膜一般的粘液，非常像是某些叫声响亮的两栖动物的这一点，让安洁莉卡不由得感到恶心。

虽然本来那只怪物就已经很恶心了没错。

死龙抬起如鞭子一般长长的尾巴从上方砸了过来，所造成的效果却远胜于战锤的敲击。

地面上的石块被那条尾巴给砸的四处乱飞。

虽然安洁莉卡早已闪身躲开，但是自己的初次攻击就没能奏效的情况，让她觉得非常丢脸。

这可是在忒丝贝姬大人的面前！

想到这里就不由得怒火中烧，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拿自己当朋友看待，她也确实已经做到了份上……那么自己作为贝姬的下属或者“朋友”，就决不能有令她丢脸的行为。

比如讨伐一只杂兵等级的死龙，还需要这么费力甚至让贝姬出手……这种事情绝对不行。

“该死的死龙！！竟敢让我在贝姬面前丢脸！！下一击，一发解决掉你！！”

安洁莉卡咆哮着。

她将右手扶在了持枪的左手之上，半蹲下身体，枪尖放平。

与此同时，死龙也转过了身体。

犹如蝾螈一样的嘴部张了开来，绿色的能量球汇聚在了死龙的口中。

吐息要来了，但是……

安洁莉卡丝毫不退一步，反而朝着死龙的巨口冲了过去。

青绿的光柱自死龙口中喷射而出，黑色的长枪与漆黑的“战鬼”，迎上了那道吐息。

“噢啊啊啊啊啊啊！！！！”

光柱被从中间冲开，怒吼着的安洁莉卡与她的长枪化作一道黑光，自死龙口中穿入。

黑色的光贯穿了死龙的身体，从其背后穿出的安洁莉卡，她的枪尖上正挂着死龙的心脏。

站在瘫倒下去逐渐腐烂的死龙尸骸之上，黑发少女沐浴在腥臭的脓血之中，露出了张狂而又开心的笑容。

如她所说一般，一击解决。

“安洁……解决死龙的方法很多，没必要一定要从嘴里冲进去弄得满身这样……臭……”

贝姬稍稍皱起了眉头。

“而且如果是异变种的死龙，这样做很可能有非常大的危险。”

她对于安洁莉卡那自爆一般的战术似乎，并不是很中意。

“贝，贝姬……唔……对，对不起……”

见到自己的友人对自己做出了这样的评价与提醒，安洁莉卡垂下了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因沾染了血与粘液而粘在一起的秀发，湿哒哒的盖住了安洁莉卡的脸。

搞砸了……

“不过也没那么糟~”

贝姬笑着走了过来。

她并没有对满身腥臭液体的安洁莉卡感到任何的厌恶或者不满，而是直接的，轻轻拥抱了一下黑发少女。

“作为初战来说已经干的不错了，不过……”

“如果之后有想要去见的重要的人的话，在那之前最好先去洗个澡哦？”

啊……

觉得自己这满身脏物会把对方弄脏的安洁莉卡不知到底是不是应该抱住贝姬，不过，从她眼中泛起的泪光可以看出……

我的朋友和上司是贝姬真是太好了。

在死龙的尸体化作瘴气返回门内的空间之后，石门缓缓合上了。

“这个给你。”

贝姬从手腕上脱下了她一直带着的，用细绳穿起来像是手环一样的饰品。

“作为你能够独立处理这些事情的证明，从今以后，你也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神明了_{用这个的话，只要和体内的辉水晶共鸣，就能够自由往返于天空与地上的世界……不管以后你是要再去封印哪里的死龙，还是去见见你的那位小小的朋友，都可以自己前往，我可不能一直陪着你啦}”

贝姬替安洁莉卡将那个小饰品带到了她的左手腕上。

“好了，回去吧……先给你好好洗个澡。”

她微笑着，拉起了安洁莉卡的手。

魔女的起点（三）

自那以后一个月间，安洁莉卡曾多次回到地面上走动。

当然，目的地就是那间并不算大的孤儿院。

一有空就去找依代的安洁莉卡与她那位小小的友人逐渐建立起了牢固的关系，而“在中庭读着故事书的黑发大姐姐”也让她成为了深受那里的孩子们喜爱的角色。

安洁莉卡或许很有照顾人的天赋也说不定。

并且某天，当她来到孤儿院的时候，甚至发现贝姬已经坐在了原本属于她的那张长椅的位置上，在为依代与其他的孩子朗诵着那本《五英雄物语》。

“贝，贝姬！？”

安洁莉卡对于这样的现象感到异常吃惊。

“不不不不不不要来抢我的我的……”

她红着脸，重复着并不通顺的语句。

嗓子间发出了“呜呜呜”的低沉泣音，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的安洁莉卡低着头，踢起了地上的石子。

明明应该是个高挑的冷峻美人才对？

“怎么了，安洁？我抢你的什么了？”

贝姬一脸坏笑着凑了过去。

“呜……因为贝姬比我漂亮也比我温柔，声音又好听人也有耐心，和小孩子们相处一定会受欢迎……呜呜呜……我不像贝姬那样受欢迎啦！不要把我的朋友给抢走啊！”

安洁莉卡……除了贝姬之外能够称得上朋友的也就只有地面上的这群孩子了，现在她看待贝姬的眼神，犹如是看着想要把她的朋友们全都从她身边夺走的“坏女人”。

那种感情大概是出于对贝姬的羡慕，以及与她相比而产生的自卑吧？毕竟，她自认自己无论样貌性格，都远远比不上那位有着小麦色褐肌的神明。

“哼哼，是这样啊~”

贝姬的笑容间透着点点狡诈，并且当安洁莉卡下一次拜访孤儿院的时候，她就明白了贝姬到底做了什么。

“安洁姐姐！贝姬姐姐说的性交是什么意思啊？”

玷污了幼小女童的纯真，当依代用她那水灵灵的蓝色眼睛望着安洁莉卡，天真无邪的女孩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贝姬！！！！！！！！！”

向着天空怒吼的安洁莉卡恨不得立刻去和贝姬打一架。

现在回想起来的话，那段时光应该是安洁莉卡最为幸福，也是她一生当中难能可贵的，仅仅拥有着的幸福时光。

在最开始还担心着，成为那名如石雕一般永远坐在天空城的边缘，遥望着远方云海，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女神手下是否是一件令人感到辛苦的事情，而现在，她已经完全认为自己的上司是贝姬，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了。

虽然自己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下位神，但是安洁莉卡自认为，自己比起其他人拥有着更多的自由与讴歌人生的空间。

认为这样的日子就算不能太长久，起码也会持续很多时间；认为自己的未来，就算做不到在神明之间出人头地为人敬仰，起码也会不亢不卑，安稳度过。

一直以来都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直到……

对安洁莉卡来说，命中注定的那一天的到来。

距离自己初次讨伐死龙大约三个月后，又一次单独的完成了任务的安洁莉卡，回到了神明们所居住的天空之中。

神之居所——瓦尔哈拉。

通过贝姬所给与的手饰，安洁莉卡能够独自往来于瓦尔哈拉与地面之上，而就在这一天，她在又一次完成任务后，心中满是觉得自己更加成熟了的欢喜之情。

这次和上次不同，没有贝姬在身边，但是我也非常顺利的讨伐了死龙，修复了封印……这样子，也算是能证明我自己了吧？

她这么想着，回到了天上。

瓦尔哈拉的结构风格与地面上的城市完全不同，到处都是散发着金属质感的白色建材。

巨大且透明的罩子覆盖住了城市的上方，虽然感觉很像，但是那个材质肯定不是玻璃……证据就是安洁莉卡曾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用力对着边缘的罩子打出了一拳，而最后的结果则是她的手……骨折了。

让安洁莉卡来说的话，这里的建筑物似乎与地面上的城市有着“时代感”的区分，虽然就此她也询问过贝姬，不过照那位女神所言的话，千年之前也并没有这样的造型风格。

“大概是上个世代的遗产吧？”

贝姬曾经开玩笑般的这样说到。

千年之前，这里是天使们的居城……但是要去问那些根本不会开口说话，甚至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天使这座城是怎么来的，也太为难安洁莉卡了。

不论地面还是建筑都有着犹如无缝连接一般光洁的表面，不禁让安洁莉卡疑惑，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

总不会是像蘑菇一样长出来的吧？

而每一次，不论她是要去到地面上，还是从地上返回，都是经过特定的传送门才能办到。

虽然天使和部分上位神似乎能够直接用飞行代替传送，不过那对目前的安洁莉卡而言，还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这一天，当她刚踏出传送门的时候……

“让开，别挡道。”

自己被对方粗暴的撞开了。

连一句抱歉都没有说，将自己撞开的男人对安洁莉卡投来轻蔑的目光，然后带领着一队有着白色羽翼的天使步入了传送门中。

“搞什么嘛……”

安洁莉卡咂了砸嘴。

“不就是天界神手底下的上位神么……拽什么拽……”

对方是天界神杰安特所属的上位神，而自己则是境界神忒丝贝姬所属的下位神。

虽然上司的级别都是一样的，不过自己和对方的等级可就差的有点多了……虽然这么说，但是起码作为正常人，不该把这种鄙夷或是自满的态度表露的这么明显吧？

安洁莉卡觉得，与自己相比这个天空之城中，实在是有太多没有常识的家伙了，因为拥有了超人力量便沾沾自喜的所谓“神明”比比皆是，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接触了太多人类的世界，所以才和他们显得有些不合群吧？

早晚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一名上位神，到那时候，自己一定能够像贝姬一样，友善的对待他人，才不会像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安洁莉卡在心里把刚刚的男子连带着他的上司又数落了一番。

回到了贝姬所属的区域中，在通往自己住所的大厅内，安洁莉卡遇到了她为数不多的友人。

“回来了啊，安洁莉卡。”

与自己一样同属于贝姬下属的下位神，有着亚麻色头发与雀斑，看上去有些像是普通的农家女孩的莉莲娜向自己打着招呼。

“莉莲娜啊……贝姬不在么？”

大厅之中并未见到那名慵懒的女主人。

“忒丝贝姬大人去人类的王都有事情要处理，这次独自任务辛苦你了。”

友人的笑容总让自己觉得很温暖。

“还好还好，这样我也算证明自己可以独立啦~说起来，你知道刚刚那些杰安特手下的天使要去哪儿么？带队的那个上位神一点儿也不把人放眼里的样子，遇上了真是坏心情。”

想到刚刚被人用那样不屑的目光看着，安洁莉卡就觉得一天的心情全都被坏掉了。

“你不知道么？”

但是自己的那位朋友，却用诧异的目光望向了自己。

“知道什么？”

安洁莉卡一头雾水。

“之前你和忒丝贝姬大人去的那个遗迹，就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地方，在你们进入之前，不是门已经打开，死龙和瘴气都出来了么？还有印象么？”

“有啊，怎么了？”

安洁莉卡自认为自己的脑袋还没笨到会忘记两三个月前的事情，但是她依然不知道这和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昨天好像从天界神那边下了命令，因为在你们抵达前就已经瘴气外泄了，所以为了防止有受瘴气感染的死龙病出现的可能性，决定把那附近全都清理一遍……你知道清理一遍的意思吧？”

安洁莉卡愣了几秒钟。

“开什么玩笑，那附近还有人的啊！！！”

抓住莉莲娜的双肩，安洁莉卡发出了不可置信的狂呼。

“就是因为有人所以才会要去……难道说，安洁莉卡，你……你一直偷偷跑去下界……去的地方是……”

自己友人的眼睛越瞪越大。

“莉莲娜！去找贝姬……忒丝贝姬大人！求你了，不管她现在在做什么，去找她！去和她说……就说安洁莉卡需要她的帮助，就在那家孤儿院！”

安吉莉卡转身就走。

“等一下，安洁莉卡！！你难道是想去……等一下！”

身后传来了友人担忧的呼声，然而安洁莉卡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冲出了大厅，顺着狭长的通道疾跑，然后一脚迈进了距离最近的一扇传送门中。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地面上的时间正是入夜。

站在燃烧着的建筑物前，安洁莉卡目光呆滞。

中庭的那棵树，她一直坐在那里给孩子们读故事书的长椅……所有的一切，都在火海中化作了灰烬。

火光将黑夜染为白昼，那炽热的风与被风包裹着的烟，熏得安洁莉卡双目刺疼，脸颊发烫。

从这一刻起，她的一生当中就再也没有喜欢过这样的火焰。

这就是“清理一下”么？

“不，不可能的……依代……依代！！！”

安洁莉卡呼唤着她那小小友人的名字。

旁边的矮树丛中响起了轻微的窸窣声。

“安洁莉卡……姐姐……”

从草丛间，抱着书本的女孩探出了头。

安洁莉卡一把抱住了依代。

哭泣着，不知道需要安慰的到底是那个孩子，还是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魔女的起点（四）

抱着女孩，安洁莉卡在树林间小心翼翼的躲藏着。

传送用的手饰没法让她带上依代，自己又不具备飞行的能力。

这个时候，才终于对自己只是一个下位神的现实感到了痛恨与绝望。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不要怕……会没事的。”

她只能不停的这样安慰着怀中的女孩，并且祈祷着忒丝贝姬快点出现。

懂事的依代并没有哭，她显得异常的安静，只是紧紧抱着自己怀中的那本故事书。

树林之间满是正在搜寻可能存在着的幸存者的天使，安洁莉卡只得小心翼翼的在月光所照不到的阴影中一边躲藏，一边朝着城市的方向移动。

幸好现在是晚上。

路过一处树丛的时候，她望见了浸没在红色液体间的某些东西……明白那是什么的安洁莉卡，理所当然的没有问依代“其他人怎么样了”这种问题。

只要到城市就好了，最起码到了城市里的话，他们也不会乱来的。

因为在能够被天空中的神明们所监视到的地方，如果发生了巨大的事件的话，他们肯定不可能坐视不理。

安洁莉卡认为现在正在地上发生着的，这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了神明的职责，完全属于滥杀无辜的恶行……所以她也相信，这样的恶行，是不能被其他神明，起码不能被贝姬所容忍的。

只要贝姬来了的话……心中祈祷着莉莲娜已经将自己需要帮助的情况告诉了贝姬，祈祷着贝姬正向这边赶来。

“你们这些天使的眼睛都是白长的么！那边不是还有人么！！”

声音从自己的背后响了起来。

那令人厌恶的男性声音所指向的，很明显就是自己了。

纯洁，美好，善良……有着代表着一切美好词汇的白色双翼，那些故事书中所描绘的人类的守护者……

白色的恶魔们，朝着自己蜂拥而至。

头也不回，安洁莉卡在树林间狂奔不止。

抱着依代的安洁莉卡终于在被抓住前先一步冲进了城市之中。

繁华的街道与即使入夜也依旧还有许多房屋中亮着的灯火，让她感到安心了不少。

最起码，在这种地方……在这人类文明的集中地，“那些家伙”应该还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安洁莉卡如此祈祷着。

“哟，这不是安洁莉卡么？”

可以的话，一点儿也不想要听到那个声音。

安洁莉卡将依代从怀中放下，然后转过了身。

她把依代护在了自己身后。

体格健壮的男人张狂的笑着，在他的周围，手持长矛，有着洁白羽翼的天使缓缓落下。

安洁莉卡并不认识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原本，对于交友范围十分狭窄的安洁莉卡而言，就算是在那天上的城市中，绝大多数人对自己来说，也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怎么了，这是想要自己来处理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么？不用客气，互相帮助也是我们身为神明应该要做的事情嘛！来吧，安洁莉卡……把你身后的那个人类孩子交给我。”

然而今天，或许本该永远就这样陌生下去的两条平行线，却因为某些人所怀抱着的恶意而相交了。

如果有什么能用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的话，那么……安洁莉卡觉得自己，无疑是被毒蛇盯上了。

虽然言语上听起来并无不妥的地方，但是安洁莉卡非常明白。

他姑且是看在贝姬的面子上，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牒。

地位上比对方要低了不少的自己本应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但是……要让安洁莉卡这样将依代交出去送死，那对她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少女的性格本就叛逆，更何况，她还坚信着自己所做的事情，才是理所当然的正确。

“想都别想……你们做的事情，我会报告给忒丝贝姬大人的！我不相信……你们在地上做的这些事情，能够被容忍！”

咬着牙齿，安洁莉卡选择了报出应该能够震慑到对方的人物，然而，与她的期望相反，在听到忒丝贝姬的名字之后……

“还真敢说啊，不过就是那条母狗的跟班，和地上的这些杂碎混熟了以后，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那名上位神的表情，明显变得狰狞了起来。

“给我放清醒一点，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事情，你这个下位者！”

人有高低贵贱之分，正如万物种族不同，或为人类或为神明或为草木，自己身为人下不论地位还是力量都比不过在自己之上的那些上位者，因命运而被刻上的“标签”安洁莉卡自然不会对此有多少怨言，但是唯有……

“你给我放尊重一点！不许你侮辱忒丝贝姬大人！！！”

唯有对自己的友人，决不允许如此恶言相向。

甚至在自己还未开口，在自己心中的那股愤怒还未清晰地映照在脑海之中时……黑色的长枪，就已经被安洁莉卡握在手中，直指对方。

“给我把你刚刚说的话收回去！！！”

愤怒不仅影响了安洁莉卡的情绪，也进一步影响了她的判断力，以至于让她此时，对着自己理应不该反抗的对象刀剑相向。

对于自己的轻视安洁莉卡可以忍耐，但是对于侮辱忒丝贝姬这件事情，安洁莉卡绝对无法容忍。

“区区一个下位神居然敢对我刀剑相向？看来那只母狗连教人也教不好！那干脆由我来替你的主人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等级有别！”

他的话，安洁莉卡根本没有听进去。

血气上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安洁莉卡已经暂时性的忘记了一切。

包括自己是绝对敌不过对方的事实，包括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保护身后的那个孩子。

唯一在耳边回响着的，唯有对方对自己友人的侮辱之词。

“我他妈叫你把话收回去！给我像忒丝贝姬大人道歉！！！！！”

因充血而泛起了红光，安洁莉卡怒吼着，不顾一切的发起了笔直的突袭，将手中的长枪刺向了面前的那个男人。

夹杂着因高速移动而产生的啸音，与自己的长枪如融为一体般化作一道漆黑的闪电，然而……

能够赢过敌人的自信连一瞬间都还未从自己的心中升起，当安洁莉卡的长枪刺至对方面前的那个瞬间……

“啪”。

清脆的响声宣告着绝望的败北，响声所代表着的正是……

自己那把长枪的折断。

希望与努力并不能弥补实力上的差距，被如同格子划线一般清晰划分的阶级，如今，才真正让安洁莉卡明白……

那种无力的感觉，是多么绝望。

“凭这种东西，也想要伤到本大人么！不知好歹的东西！”

暴怒的重拳，猛击在自己的腹部。

那一击让安洁莉卡差点把五脏六腑全都给吐了出去。

意识瞬间一片空白，在痛感传递到脑部之前，神经就以先行一步，切断了与其的联系。

接着，又是一拳砸在了自己因腹部遭受重击而弯曲了的背上。

安洁莉卡直接被砸趴在地。

地面开裂，尘土飞扬；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比起人类要强韧数倍，此时的安洁莉卡恐怕就已经只剩一滩肉泥了。

这就是现实，是不愿承认却完全无可奈何地现实。

如英雄般挑战强敌，下克上的故事，永远只存在于小说当中。

那是在那一天，在自己的心与灵全部被绝望染为黑色之时，安洁莉卡所学到的，这个世界的真理。

我无法，成为谁的英雄。

“不要欺负安洁莉卡姐姐！”

趴在地上，脑袋被对方踩住，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是哭喊着跑过来的依代。

你在做什么……

快点跑啊……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有心无力，安洁莉卡甚至连说出“不要过来”这样的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本一直被依代小心呵护抱在怀中的故事书，掉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起卷陈旧，但却被小心呵护的书页，现在则沾上了灰尘与泥巴。

住手……

女孩被男人单手拎了起来。

住手啊……

“看起来你和地上的垃圾们混的挺熟的啊，安洁莉卡？身为神明你可真是太蠢了，不过也好，就让我教教你，我们与地上的这些垃圾，究竟应该如何相处，让你看清楚，我们各自的地位吧！”

那名上位神的兴致看起来十分高昂。

因他人而遭遇不幸的人，以及仅仅只是活着，就会给他人带来不幸的人。

小小的祈愿呼唤着微小的幸福，然而那简单且平凡的希望，却被莫大的不幸所粉碎。

这是过去的安洁莉卡从来没有想到会发生的事情，也是被今后的安洁莉卡，牢记于心的事情。

当她……成为了他人的不幸之时。

忒丝贝姬大人……贝姬……

在心中无力的呼唤着友人的名字，心中唯一祈求的只有……

求求您，快来救救她啊！！！

然而这份祈求，注定无人回应。

“喂，那边的垃圾们！”

似乎因为刚刚的骚动，有不少人类跑了出来一看究竟。

然而，只要一看到那些有着洁白双翼的天使便知道了，现在眼前所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何人所为。

天使来到地面上的事情非常罕见，而如果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就说明……一定是有某个能够决定人类生死的神明，自天上降临了。

那个男人是神……唯有这一点绝对不会有错。

“现在要降下神谕啦！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

面对着那些聚集了起来，接着又跪下来的人们，男人大笑着，以高昂的声音，宣告着他的“神谕”。

“这个女孩是让神堕落的魔女，用你们的手把她给杀了！”

接着，他便将女孩扔向了人群之中。

“安洁莉卡，你这个蠢货就好好看看吧，看看和你混在一起的人类，到底是怎样一种低贱的生物。”

用手抓着安洁莉卡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在耳边低语着的那个男人显然……有些兴致勃勃。

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够成为神明？安洁莉卡不理解世界为何，会如此不讲道理。

如果让安洁莉卡来选的话，那么……这一夜这一幕，便是她此生难忘，是她心中那份如毒蛇一般的憎恶与让她变成了日后那番模样的起点。

可惜的是，她无法选择，无法选择自己在这一夜是否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

悲叹自己弱小的同时，与那悲叹一起深埋心中的，还有对这个世界的诅咒。

淡白的月光包裹着整个世界，那份寂静，显得既神圣又庄重。

明亮的灯光，点点的星火，那本应是属于文明的象征，是属于人类……身为与野兽动物截然不同的高等种族，理所应当具有的文明与道德的标志。

安洁莉卡……过去，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着的，然而今夜……如果此前她曾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属于善良美好的那些事物的话，那么从今以后……

那个相信着这些东西的安洁莉卡便已死去了。

被无数的手……无数属于与她相同种族的，属于人类的手牢牢抓住的依代，挣扎着，哭喊着。

苍老的人，年轻的人，正直壮年的人与还是少年的人。

发色不同，肤色不同，男女不同，然而他们……理应，都是同样的人类。

理应……如此……

“住手啊，快住手啊……”

安洁莉卡如哭泣般的乞求着。

“不要听他的话……那个孩子什么错都没有……你们快……住手啊……”

呜咽着，因受伤的缘故还无法太连贯的说话，安洁莉卡拼命乞求着那些人，那些……与依代一样，同是人类的人们。

“你们在干什么，快一点杀了她！没有武器的话就用手，快一点，就在我面前把她杀了！这是神的命令！怎么了，不遵从神谕，是都不想活了么！”

那个揪着自己头发的男人大声的喊着。

安洁莉卡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能够如此恣意妄为，她想不明白，为何都是一样生活在天空之上的神明，为何就能够有人……如此理所当然的，散布自己的恶意。

并且，其他的人，还会对那恶意熟视无睹，还会对那恶意，言听计从。

“好痛，好痛啊！不要……好痛啊！！安洁莉卡姐姐，安洁莉卡姐姐！救救我……救救我！好痛啊！！”

依代的哭喊声是那样的悲惨。

想要救她，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救她，想要挣脱这正抓着自己的手，拼了命的跑过去救她。

然而，事实却是安洁莉卡只能眼睁睁的望着……

“求求你们快住手，快住手……快住手啊啊啊啊啊！！！忒丝贝姬大人！！求求你快点来救救那个孩子啊啊啊啊！！！！！”

最后的哭泣，最后的哀求，最后的悲呼。

然后，所有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与那绝望的悲呼相对应，与那痛苦的哀求相对应的是……

依代那被撕碎，四分五裂的身体。

手臂，腿脚，身体，头颅。

四散的肢体，血肉的绽放，灵魂的散华。

那绝不是一个人应该会有的死法，那绝不是那个女孩，应该迎来的最末。

绝对不是，那个有着蓝色的眼瞳，满怀希望与对故事的渴求，虽然柔弱但却也正在渐渐变得坚强，充满了英雄幻想的女孩……所应该拥有的结局。

然而，那样的悲剧就发生在安洁莉卡的眼前，在她的注视下……那个女孩，被与她一样的人类们，撕成了碎片。

覆盖上一层灰色，那双失去了生命色彩的眼中，最后所倒映着的是……

安洁莉卡的脸。

于是，在那一天第一次体验到了，自己的面孔，成为了某人生命中所见的最后之物，也是在那一天终于知晓了……

人遵从神明的指示，神明则对人类随心所欲，这两者皆是……

何为，理所当然的恶意。

魔女的起点（五）

从依代怀中掉落的故事书还在安洁莉卡的面前。

“大姐姐能为我读这本书么？”

点点的回忆如昨日般清晰，然而那个听自己读故事书的女孩，却永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在那样的年纪，以那样的死法……只因，某个人为所欲为的恶意，与遵从了那份恶意，丝毫没有自觉的……属于平凡与愚昧的另一种恶意。

有价值的灵魂就这样被无价值的灵魂所抹杀，本应在未来绽放的花蕾，却永远也不可能迎来自己盛开的时刻了。

“安洁莉卡姐姐是神明么？那，安洁莉卡姐姐也一定会像故事里的英雄一样，帮助有困难的人们吧！？”

幼小的女孩抬起了天真的双眼，然而那份天真从此以后，自己再也无缘得见。

曾经投射着希望与小小梦想，那双碧蓝的眼瞳之中如今只剩下痛苦的倒影与死灰的色彩，那份痛苦，在瞬间便侵蚀了安洁莉卡的内心。

灵魂堕入深渊之中的她，一下子失去了任何应有的反应，只是呆呆的，望着依代残破的尸体，望着，那些沾满了鲜血的双手，那些，满脸献媚的笑意，对着“神明”跪下，呈上了依代尸体的人们。

为什么，能够这样……类似的疑问，已经没有了。

安洁莉卡的心中，不存一物。

对不起了，依代……我没有能够成为你的英雄，我也……注定永远无法成为故事里的那些英雄了。

在因依代的惨死而变得空洞洞的心中，黑色犹如潮汐一般的情感正不断旋转着上升，并且转瞬之间，将那已死的心房填满。

“看到了没有，安洁莉卡？这就是和你一直混在一起的人类！只要说句话，不管是任何事情他们都会老老实实照办！就算外表看上去一样，对我们来说，其实也不过只是野狗一样的存在而已！身为高位种的我们，怎么能这样自甘堕落，和这些垃圾混在一起？感谢我教给你的这些东西吧！这样你才好放清楚自己的位置……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从嘴中传出的声音就变为了痛苦的惨叫。

刚刚还如死尸一般毫无气息的安洁莉卡从地上猛地跳了起来，趁着那个男人毫无防备的时候……

用牙，死死咬住了他的脖子。

用整条右臂抱着男人的身体，左手的拇指插进了男人的右眼当中，疯狂撕咬着男人脖子的安洁莉卡，那副姿态，与野兽无异。

善念全无，不分黑白，在那已被绝望的死灰所填满了的心中所剩下的，唯有……

此番，即使抛却人身也发誓定要复仇的憎恨与……

那浓烈到，几乎要将安吉莉卡自己也一并撕碎了的杀意。

“你这该死的女人！！！！”

这一次再也没有手下留情。

暴怒的拳头猛击安洁莉卡的胸口。

胸骨碎裂，内脏破裂，在那样的猛击之下没有当场死去已是奇迹。

或许，只是自己，只是盘踞在自己体内的那股杀意那股憎恨……不愿就这么死去而已。

但是就算如此，力量上的差距却依旧明显到天差地别的程度，安洁莉卡整个人都因那一击而飞了出去。

飞上半空，撞碎城墙……以抛物线的方式倒飞出去了的安洁莉卡，落入了城镇边上的树林之间。

“去给我把那个该死的女人找出来！不管是死是活，我要亲手宰了他！！！”

怒吼着，捂着被安洁莉卡挖去的右眼，男人的咆哮令大地颤抖。

自己的武器已经折断了。

从敌人的手中抢过了长矛，接着又用它刺穿了敌人的胸口。

第四只了。

安洁莉卡将手中那把细长的凶器随意的丢在了一边，捂着伤痕累累的胸口，她的嗓间发出了犹如困兽一般“咕噜噜”的低吼。

在她身旁的，是有着白色羽翼的尸体。

究竟谁才是“恶魔”？

“哈……哈……”

喘息的声音与嗓间的低吼混杂在了一起，让安洁莉卡的声音变得尤为的诡异。

平时清澈无比的那双黑色瞳孔，如今早已变得浑浊不堪。

痛苦与憎恨纠结在了一起，在那双眼中，孕育出恶意的胚芽。

身体承受了原本根本不可能承受的了的攻击却还没有散架，骨头与内脏早就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但却没有倒下……拖着本应已经死去的身体在这黑暗的树林间蹒跚前行的，是那……

绝不愿意就此死去，发誓要以自己的憎恨，将这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灵魂。

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幽暗深邃，埋藏于山林间的遗迹，那漆黑的通道彷如通往地狱的单行线。

不知道答案，甚至根本没有思考的力气与意识，完全顺从了身体的本能，安洁莉卡扶着墙壁，步入了一片漆黑的遗迹之中。

在这黑暗的甬道内，唯有滴落在地上，那标识了她去向的鲜红血滴，显得尤为刺眼与醒目。

就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这残破的身体一样，半跪在遗迹最下层，那扇巨大石门的面前，安洁莉卡扶在石门上的手，在那厚重且有着悠远历史的造物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拖着那样的身体居然能跑到这里，还把我带来的天使都杀光了……你比看上去的多少还要有点本事嘛！”

从背后的入口处，传来了此生最恨的那个人的声音。

安洁莉卡缓缓转过头，被杂乱的黑色长发掩盖着的瞳孔中，血红的杀意涌动不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着的安洁莉卡如疯兽般朝着男人扑了过去。

然而，无论多少次，其结果也不会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改变。

安洁莉卡的身体再次飞了出去，撞在了石门之上。

骨头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她苦闷的哀嚎一起响了起来，在石门上留下了比起之前要更多的血迹之后，安洁莉卡瘫在了地上。

没办法报仇，没有能力报仇……就算付出自己的灵魂与性命，可是却并没有能以此来实现自己愿望的“神明”，安洁莉卡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痛恨着那两个字与其后的含义。

会实现自己愿望的神明不过只是人类自己产生的臆想，真正的神明……不过只是以世间的悲苦作为食粮，在那如救世的方舟一般高高在上的天空之城中俯览众生，任意以自己的喜好拯救亦或是毁灭他人的人生，并且以此为乐的混蛋。

“什么狗屁神明……混蛋……混蛋……杀了你，你这个混蛋……贝姬那个混蛋……全都是混蛋……”

努力用两只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满眼血红的安洁莉卡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

“白痴，你不会还以为忒丝贝姬会来救你吧？区区一个下位的，你以为自己能在别人心里有多少分量？不过是把你当做了消遣的玩具而已，居然还这么天真……简直就和人类一样愚蠢！就算我杀了你也根本不可能受到责罚，这就是我们间的差距啊，蠢货！这个世界上，只有力量才代表了一切！”

那个男人说的没错。

这个世界上唯有力量代表了一切，没有力量的自己空有神明的身份，却压根无法拯救任何人。

连拯救那个孩子仅仅一人都做不到。

贝姬也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违背了当初的诺言，她其实从一开始……就根本是在愚弄我而已。

拥有力量者高高在上俯瞰一切，他们心中所怀抱的根本不是什么守护世界。

没有力量的人只能如蛆虫般活在地上任人摆布，连同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握在自己手中。

那才是神明们真正在做的事情……奇怪的人不是他……而是不承认这一点，甚至天真的以为世间应是拥有美好与希望的我。

如果这才是这个世界的真实的话！！！如果这才是，所有人都认为的真理的话！！如果，如果像我，像依代那样的存在才是错误的话！！！！

“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东西！！！！！！

半趴在地撑起上半身，安洁莉卡以恐怕是自己最后的一丝气力，发出了悲怆到令人心碎的绝呼。

似是在与那凄惨的呼声相应，伴随着带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饰发出微弱的光芒，安洁莉卡身后的那扇石门，缓缓开启。

通向异界的大门散发着幽紫的光芒，浓烈的瘴气汹涌而出。

如同蜥蜴一般扁平丑陋的头颅自门后的空间内伸了出来，张开嘴……

将半趴在石门前的安洁莉卡一口吞下。

“啊哈哈哈哈哈！！你的死法还真是有趣啊！！！居然被死龙吃掉了！！不过这样也好！和上面说是被死龙干掉的，也省了我不少麻烦！”

“那接下来！！”

“就再为我的功绩添上一笔吧！！”

大笑着的男人高高跃起，朝着死龙的头部猛地挥拳。

并不是需要描述的战斗，应该说根本连战斗都算不上。

能被安洁莉卡击败的死龙，对于那个男人来说就和普通的野狗没什么区别。

头部被摧毁，身体被砸烂，一滩烂肉的死龙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接下来就是把心脏摧毁，真是简单的事情……也不知道千年前，就这种程度的怪物是怎么让世界差点毁灭的，果然……果然还是因为那些人太弱了吧？”

自己说不定已经到了不止是上位神的程度了，在男人的心中孕育着这样的想法。

杂碎一样的人类，杂碎一样的死龙，杂碎一样的下位者，站在他们之上俯瞰众生的，只有像自己这样的存在才拥有那份资格。

因拥有力量而滋生的自大，毫不讲道理的，那份力量寄宿在了不应拥有它的人身上。

能够决定他人命运的是拥有力量的人，但力量与意志无关，无法决定自己的主人是善是恶。

这正是这个世界悲哀的地方，是远比这个世界正在渐渐死去这一事实更加悲哀的地方。

但是，恣意妄为的上位者并不会有这样的觉悟，而领悟了这一道理的人则是……

划开了死龙的躯体，人形的“死骸”猛地扑了出来，用手……用那爪子一样的左手，牢牢抓住了上位者的头。

“该死的下位，你居然还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不及惊愕，他的声音便被安洁莉卡的怒吼所覆盖。

握着男人头部的左手已经完全畸变了，流淌着脓血的肉体表面腐烂，露出了里面的骨头与硬化了的角质死皮。

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已不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骨刺戳破了指尖所形成的，宛如爪子一般的手掌。

掌心之间，绿光绽放。

接着，与死龙的吐息一模一样，绿色的光柱淹没了男人的头颅。

“咯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混蛋下位，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于安洁莉卡而言……

那声惨叫，无比悦耳。

头部融化的尸体被安洁莉卡丢在了脚边。

似笑非笑，黑色的少女凝视着自己那异形的左手。

腐烂，流淌着脓血，令人厌恶，并且……

剧痛无比。

钻入心扉，钻入身体，自左臂传来的疼痛，似骨钉般钻入安洁莉卡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让她几近昏厥，但却也……

让她，清醒无比。

这份疼痛，这份诅咒……被死龙吞下，在死龙的躯体之内发狂一般的用手挖掘着，甚至用嘴撕咬，吞下了死龙的血肉。

瘴气与毒侵蚀了自己的身体，流淌在自己血液中的少量辉水晶力量并不足以与之对抗，于是……白色的印记出现在了自己的左肩靠近锁骨的位置，那是体内辉水晶的力量已被封印的表现，取而代之，自己新获得这份力量，则是……因死龙病而产生了异变，随时可能会让安洁莉卡丧命但却也给了她，在一时之间足以与上位者抗衡的强大力量。

对自己的这份异变，少女似乎感到很满意，她咧开嘴，发出了轻微的，如哭泣般的笑声。

而在她的身边，心脏并未被破坏……那只死龙，正在缓缓恢复，并且站了起来。

“吼吼吼吼！！！”

怪物的吼声，响彻整间石室。

“去吧，死龙啊！去吧！！！去把这地上的城市，去把这地上的人类，全都消灭掉吧！把那些混蛋，全都撕碎，让他们得到……如他们所犯下的暴行一般，人类绝不应该拥有的最末吧！！！”

张开双臂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安洁莉卡对着复苏的死龙开怀大笑。

朝她望了一会儿，不知是遵从了她的意志亦或是因为死龙病而将她当做了同类，灰色的死龙最后又咆哮了一声，接着，便朝着遗迹的出口慢慢爬了出去。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追在后面，安洁莉卡如去参加庆典的孩子一般，开心的大笑着。

那双黑色的眼瞳之中，清澈不再，希望不再，连同绝望与悲伤也一起被淹没。

现在，在那之中不断旋转着吞噬光芒的，是仅仅只剩下的……

疯狂与憎恨的火花。

城市燃烧着。

咆哮着的死龙喷吐着绿色的火焰，将死与绝望，带给了其双翼之下的人类。

剧毒的瘴气四处弥漫，腐烂的尸骸放眼望去漫山遍野。

这是仅仅一只算不上强大的死龙，对于人类世界所造成的后果。

安洁莉卡站在半毁的城墙上，望着眼前的这幅人间地狱，她的怀中……

抱着依代的尸骸，以及那本，沾上了依代与她鲜血的故事书。

“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应有的样子……如果那就是你用来欺骗我的谎言，忒丝贝姬……”

口中喃喃自语。

“就让我来，把它们统统毁灭掉吧。”

自那天起，昔日温柔的黑发少女已然逝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被称为“龙之魔女”，四处解放死龙封印制造数之不尽灾害的祸津妖姬。

一定会让这个残酷的世界迎接自己的毁灭……这是安洁莉卡在那一天，最后所发下的誓言。

安洁莉卡与忒丝贝姬

安洁莉卡躺在了廉价旅店的木床上。

薄薄的床垫并不能增加多少柔软的感觉，安洁莉卡觉得自己现在就和躺在一块木板上没有多少区别。

不过也算了，反正是这样便宜的地方。

安洁莉卡并没有多少钱能让她享受舒适的生活或者旅程，但是……就算身为被人所厌恶恐惧遭到通缉的魔女，她也不可能每天都风餐露宿躲在野外。

自从上次在边陲城镇释放了死龙并见到那个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再见到的“故人”之后，已经过去大约半个月的时光。

安洁莉卡现在……正身处靠近内部城市圈一些的，远离上次地点的某个小城之中。

下一次要去哪儿，下一次应该要怎么办……类似这样的想法，她一概没有。

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迹了，安洁莉卡永远都是走一步算一步。

疼痛侵蚀着神经，也侵蚀着安洁莉卡的内心，从她那包裹在绷带下的，被腐蚀了的左臂传来的疼痛，将她的身体，撕扯的千疮百孔。

疼痛的感觉距离心脏比起之前又近了几分，这是上一次使用了这条左手的代价。

沾染了死龙的瘴气，死与凋零的剧毒，在自己体内，顺着血液四散蔓延。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因为被死龙病侵蚀心脏而死了吧？

虽然，现在的自己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早已烧到枯裂焦黑的木柴，如今在那层层烟灰之下，尚有一丝还未冷却的残温。

安洁莉卡觉得自己或许就只是那样而已，这个身体……也许早就已经死去了。

但是，我不能倒下。

躺在床上，一边感受着由左臂传来的阵痛，一边望着那布满了蛛丝与灰尘，一看就很久没有打扫过了的木头天花板，安洁莉卡在心中，对自己重复着这一句，早已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

我不能就这样倒下，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在我还未为依代报仇雪恨之前，在我……还未将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以及麻木不仁的人类，将这个令我憎恶的世界，彻底毁灭之前。

我不能死。

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那份仇恨在安洁莉卡的心中愈加清晰可见，那一次所留在心中的伤痕，即使经历数年岁月的蹉跎，然而……

填补其中的，却是黑色如死水般的情感。

黑色的少女如今早已不仅仅只是外貌……她的心与灵，也如那头漆黑夜幕般的秀发，也如那双黑色漩涡般的瞳孔……

早已，沉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闭上眼，浸没在自己心中的憎恨中，扼住咽喉，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入了那黑色的潭水。

安洁莉卡追求着世界的毁灭，安洁莉卡……追求着自我的毁灭，那是对世界，亦是对在那一夜无能为力的自己，所怀抱着的杀意。

“早安，安洁。”

昨日最后就那样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而在第二天醒来，刚刚睁开双眼的时候……

看见了躺在自己边上的褐肌舞女，正对着自己露出温柔的笑容。

想也没想，安洁莉卡直接一拳抡了上去。

拳头结实的命中了贝姬的面孔，将她那精致的鼻梁砸的歪向了一边，红色的液体自鼻子底下流了出来，但是安洁莉卡并未对此感到任何的抱歉。

她立即对着贝姬的肚子补上了一脚，直接把那名女神，从床上给踢飞了出去。

撞在桌椅边上，将木头椅子直接撞散了架……忒丝贝姬像是一块破布一般趴在地上，从嗓子间发出了苦闷的声响。

“你这个混蛋还有脸来找我！？我不是说过，再让我看到就杀了你么！！”

当然不可能真的杀了贝姬……并不是因为没有那样的想法，而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么做的实力。

五年前的那一夜她没有能力对抗那名上位神，五年后的如今，她一样没有能力对抗忒丝贝姬。

虽然只是发怒，虽然只是说说而已……但是那份心情，却是真实的。

“安洁……”

面对着发怒的安洁莉卡，忒丝贝姬慢慢从地上趴了起来。

她维持着半跪半蹲的姿势，用左手捂着自己因被安洁莉卡一击重拳而受伤了的鼻子。

这让她的声音听上去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粗重的感觉。

“让我来帮你……我可以帮到你的。”

那是近乎于恳求的谦卑。

“帮我？我凭什么，要你来帮我？”

忒丝贝姬绝对在谋划着什么除此之外的东西，这是安洁莉卡唯一能够肯定的事情。

她不相信那个在过去对她，对依代的悲惨遭遇熟视无睹的那个境界神，如今会大发善心的跑过来对自己说“让我来帮你”。

早就不可能再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了。

什么狗屁朋友，什么我是你的什么东西……自始至终你都只是把我当作玩物一样看待，欣赏着我痛哭流涕悲伤疯狂的样子用以取乐，对吧……我亲爱的贝姬？

“要不，我来帮你想个借口怎么样？是莉莲娜她没有找到你么？是在那一夜，她没有去找你，没有去告诉你……告诉你我需要帮助么？”

坐在床上，安洁莉卡翘起了脚，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对于那个有个褐色肌肤的女性，她是从自己的心底了……感到鄙视。

“不……那一夜，莉莲娜找到了在王都的我，哭着求我去帮你。”

说实话，忒丝贝姬这样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否定了安洁莉卡为她找的“借口”，倒是让安洁莉卡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原本想着她要是用那个当做借口的话就尽情嘲讽她，可结果却……

“那你还想……说什么！！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出现！！你真的只把我当做了取乐的工具，真的……就对我，对那个孩子，一点儿也不在乎么！回答我的话，忒丝贝姬！！”

最后，淤积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不仅仅是对于那一夜的指责，还有忒丝贝姬居然能够这样完全无所谓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态度。

没有借口是否也说明，她根本不拿那当一回事，既不想要辩解，也毫不感到内疚？

但是，出乎安洁莉卡的意料，在她冲着忒丝贝姬大发雷霆之后……那位地位远在她之上的神明，竟然……

跪在了她的面前，双手伏地，以额头抵着陈旧的地板。

“安洁莉卡……求求你，让我帮你吧……再这样下去，你是活不了多少时候的，我能帮你，不管是你的愿望还是你的死龙病，我都可以帮到你……求求你，让我帮你，让我……多少能够弥补一些吧……”

那已是谦卑至极了的话语，那对安洁莉卡而言，是根本不敢想象，会从一个地位远高于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如此对待自己的神明口中所听到的话语。

她，认为那些话语也是玩弄的一部分，也是忒丝贝姬，此时正依旧还在玩弄着自己的，属于谎言的一部分。

她的表情她的话语，全部都只是她的演戏……安洁莉卡不相信，忒丝贝姬会为了那一天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而感到后悔，所以……

“好啊，你要我相信你也可以啊！那你来舔我的脚吧，说‘安洁莉卡大人求求你原谅我’，那样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啊！！”

维持着将右腿叠在左腿上，翘着二郎腿的姿势，安洁莉卡朝前伸出了自己并没有穿袜子的右脚。

反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能够这样对忒丝贝姬的谎言予以一些“反击”，在安洁莉卡看来，已经是值得欣慰的事情了，然而，与她所想的依旧相反……

那名女神，抬起了伏在地上的头颅，然后以如同母狗一样的姿势爬到了安洁莉卡的脚前，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柔软的舌头舔舐着脚趾与趾间，丝毫不在意安洁莉卡的脚上沾染了多少的灰尘与脏物，忒丝贝姬趴在地上，用舌头，用嘴……履行着安洁莉卡所说的“要求”。

“安洁莉卡大人，求……”

然后，她抬起了眼睛，望着一脸震惊的安洁莉卡，慢慢说出了……

还没等她说完，安洁莉卡就一个飞踢正中忒丝贝姬的面门。

鼻子遭受了二次的打击，忒丝贝姬再次被安洁莉卡踢飞到了一边。

“你就真的没有一点儿羞耻心么！！！就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我们才会被别人轻看啊！！！才会被那种狗屎一样的上位神小瞧啊！！你明不明白，忒丝贝姬！！！还是你真的就和别人说的一样，是条，条……”

涨红了脸，愤怒的安洁莉卡最后还是说不出那两个字。

就算是现在，内心之中还是尚存一丝友情的她依旧无法将那个词语套在忒丝贝姬的头上，并且，她一直以来所经受的由忒丝贝姬所指引的教育，又让她……

即使沉沦于黑暗的憎恶，却又在某些地方，保持着自己的高洁。

“早就忘记了，你这种人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贞洁还是自尊，你就是这样的一个混蛋。”

最后，安洁莉卡终于记起了关于忒丝贝姬的某些事情，并且因此而让她终于对眼前所发生的事情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混蛋，她在被称为神之前，千年以前，她的种族是……

一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安洁莉卡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失去了干劲。

想要以言语或是行动来羞辱忒丝贝姬是不可能的事情，想要用这些东西来报那一夜未能履行诺言的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她啊……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算了，我知道你要真有那个心，我也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你，还要怎么拒绝你……随你吧，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是想要拿我的痛苦当做你玩乐的道具也好，还是说真的良心发现了也好……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反正我的命……”

“也早就是风中残烛了。”

“我明明是知道的，知道……”

安洁莉卡无视了忒丝贝姬。

她躺平在了那张狭小的木板床上，泪眼朦胧，语句哽咽。

“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为那个孩子报仇，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做……”

忒丝贝姬的出现与她的所言所行，打破了安洁莉卡最后的一丝坚强。

“都永远只是和那一夜一样，是在……如被戏耍的猴子一般，供人消遣。”

那是自己不愿承认却又无可奈何的事实，那是自己百般否认，却在心中早已默默接受了的事实。

安洁莉卡缺乏足够的力量也缺乏足够的智慧，甚至连足以实现愿望的时间，对她来说都已是不可求的虚幻……

凭借着心中那份不愿熄灭的怨恨行至今天的她其实心中早就明白……

自己根本，还是和那一晚一样，是那个……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的安洁莉卡。

“安洁莉卡……”

忒丝贝姬现在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半敞着的窗户，清晨那薄暮一般的阳光自其中洒落在这间狭小且弥漫着寒酸味道的客房内，洒落在忒丝贝姬的肩上与那柔顺的，如同雏鸟羽毛一般的长发上，为她的身体，打上了一抹淡淡的光影。

如画卷一般美丽的人儿，如画卷一般美丽的清晨。

“安洁莉卡，我会帮你的……不论你想做任何事情，我都会帮你的……所以……”

坐在了安洁莉卡的床边，忒丝贝姬用如母亲一般温柔的视线注视着躺在床上，以手臂遮住了脸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啜泣不止的少女。

接着，她轻启朱唇……

“所以，先把衣服脱了吧。”

原本还在哀伤着的感情荡然无存，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安洁莉卡的心中所剩下的只有……

那家伙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而导致了小型的气喘，安洁莉卡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你……你……你脑子……咳咳！！你脑子没病吧！！在想什么啊！！”

一边咳嗽着一边想要从床上支起身子，可结果却是被忒丝贝姬给强硬的按住了。

“没别的意思……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死龙病已经蔓延到何种程度。”

视线相互对上了。

望着那双如翡翠一般的翠绿色瞳孔，安洁莉卡努力想要从那几乎不带一丝表情的扑克面具之后找到一些，属于忒丝贝姬的感情线索亦或是她真正怀抱的目的，然而结果……

只能是什么都读不出来。

日复一日，永远形单影只独自坐在神居之城的最边缘上遥望着云海的女神，那张上千年都不曾有一点儿变化的脸上，也永远挂着那完全看不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如面具般略带忧伤的扑克表情。

只有与安洁莉卡交谈，或是过去指导她学习之时，那位境界神的面孔之上，才会浮现些微的笑意，然而那些笑意……

安洁莉卡觉得，那才是她真正的面具。

“……我自己来。”

自己并没有在别人面前裸体的癖好，并且对于这种事情，自己也强烈的抗拒着。

不过肯定不管怎么样，忒丝贝姬都不会说什么“那算了”这种话就轻易善罢甘休，与其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不如就顺着她说的做算了。

反正只是检查一下死龙病的话也没什么关系，如果能够有治疗的方法的话……

虽说希望微乎其微，并且还寄托在自己根本不想对她抱有希望的人身上……但是，能够活下去的那份未来，却暂时性的盖过了心中的仇恨与对忒丝贝姬的厌恶。

我也是这样只要能够活下去就可以的人么？在心中升起这样的疑问的同时，安洁莉卡又陷入了对自我的深深痛恨之中。

安洁莉卡与忒丝贝姬（二）

解开衣衫，露出了绝对称不上完好的肌肤。

大片大片的伤痕在少女的身体上留下了难看的疤痕，那正是属于安洁莉卡的，自己不断与命运抗争的证据。

在那一夜所受的伤，之后与追杀着自己的其他人战斗所受的伤，五年时间，安洁莉卡那原本光洁白皙，与其的黑发黑瞳遥相呼应的肌肤，如今已变得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久经沙场常住战阵的伤痕对于男性来说是荣耀的徽章，但对于女性来说，却绝不是应当留念的记忆。

身为在人之上被冠以神明之名的存在，即使只是下位，但安洁莉卡原本也应该享有着青春不老的年华与永恒无尽的寿命……那是要在未来这个世界终于行至终点，当必然会在未来发生的再一次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大战打响之时方需奉献的生命，然而……

即使五年的时间并没有在“年龄”上给安洁莉卡留下什么痕迹，如今的她样貌依旧如五年前一样，还是那名与黑色非常搭配的静谧少女，但是……就像是用小刀一刀一刀雕刻上去，时间的刀刃，在她的身上在她的心中，以及在她那本应不朽的生命之中，早已留下了太多的伤口。

安洁莉卡捂着自己的胸口，将脸侧向了一边。

“把手拿开吧……没事的，放轻松。”

她那样说了。

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我拿开了一直按在自己胸口的右手。

就像脱下身上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一样，我赤裸的上半身，就那样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肮脏，难看，与理应属于我的，那名为“少女”的人生完全相悖的，是这连照镜子都不敢看的，自己的身体。

如老旧未修的风琴一般，我的这副身体早已不可能发出美妙的乐响，就算想要强行演奏，多半也只会……听到嘶哑难听的，如临终时所唱一般的噪音吧？

就算是裸体，就算有男人因为我的容貌而对我产生了兴趣，但是，想必只要一看到我的身体，就算再怎么有兴趣，也一定会逃之夭夭了吧？

我在心中这么想着的同时，她将手，按在了我包裹着心脏的胸口之上。

毫无起伏，完全不似女性的平坦胸部，那大概也是我唯一还会稍微泛起一丝少女之心，哀怨自己为何身材不如他人的地方。

那也是我每每见到她那因露出度极高的服饰而显露在外的曲线时，所会产生的自卑之情。

“可以了么？”

被她按着胸口，望着她的脸，望着她那历经千年，历经无数死战却依旧完美无缺的身体……那样的感情，再次在我心中泛起，在她的眼中，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伤口。

侧过脸的我没有再这样直视自己伤痕的勇气，我只能以那样柔弱不似我会发出的声音，期望着她快点结束这样的检查。

“会很疼……忍耐一下，安洁。”

看来，事情没有我想象的容易结束，伴随着那句话语一并传入我的身体的，还有……

刻骨铭心的剧痛。

咬着牙齿，安洁莉卡因疼痛而在床上挺起了腰。

弯曲着，就像是要把自己活生生向着后面给掰断一样。

紧闭的牙关中翻出白沫，双眼凸起并向上翻……安洁莉卡蹬着腿，胡乱的拍打着床沿。

她的身子与肩膀都被贝姬死死压住，横跨在她的腰上，贝姬用自己的身体固定着安洁莉卡，以使得她乱动的幅度不至于太大。

而贝姬的右手……她的五指，插入了安洁莉卡左侧的胸中。

“唔唔唔呜呜呜啊啊啊啊！！！！！”

痛苦的悲鸣在这狭小的房间中回荡，将不论是悲伤的记忆还是憎恨的感情，全都一扫而空。

安洁莉卡此时所感受到的，唯有痛苦二字。

没有伤口，也没有血流出来，忒丝贝姬拔出了自己的右手，而安洁莉卡的左侧胸口，依旧完好无损，只是……

那份疼痛的余韵，依旧还未消散。

浑身上下因疼痛而大量出汗的安洁莉卡活脱脱就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的一样了。

“你，这个……该死……该死的……混蛋……”

因为疼痛的余韵，安洁莉卡现在还无法连贯地说话，她甚至要从床上支起身体都已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了。

“到底，做了什么……果然你这……混蛋……是想把我，把我给……杀了吧！！！”

将那痛苦的馈赠，理解为了忒丝贝姬对于自身的玩弄于凌辱。

她终于露出了獠牙，这是安洁莉卡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但是，褐肌的女神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死龙病的感染程度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幸好还未抵达心脏……在你的心脏周围做了一个结界，应该能暂时防止进一步的恶化，只要你……不再使用那条手臂。”

忒丝贝姬从床边站了起来。

“那条手臂是你的病灶，身体里辉水晶的力量还在与死龙的瘴毒抗衡着，如果把那条手臂……”

“你想都别想！！！不管变成什么样，不管会不会让我死，这都是我的手！！！”

就算安洁莉卡再怎么愚笨，如此明显的话语她也能够理解其中的意图了。

砍掉这条手的话就能保证平安。

但是安洁莉卡自己绝对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要她放弃自己的手臂……那还不如让她干脆就这么被瘴毒侵蚀而死算了。

安洁莉卡是左撇子，能用来战斗的……也只有左手。

这是我唯一的武器，是现在连武器都不能握住的我的，唯一的獠牙。

是我，唯一能够实现自己的复仇，即使渺茫到看似毫无机会，也是唯一……能够为那个孩子报仇的倚靠了。

那个倚靠不是你，忒丝贝姬！！！！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夺走我的最后一丝尊严！！！！

安洁莉卡恶狠狠地瞪着忒丝贝姬，即使自己还在因残留的痛苦而喘息不止。

轻轻叹了口气，忒丝贝姬垂下了眼睑。

“也是，我知道不可能说服你放弃那条手……你躺一会儿，我去弄点热水来。”

她的语调之中，不含悲伤，也不抱期望。

扶起了身体虚脱尚不能完全自控的安洁莉卡，贝姬用拧干的热毛巾为她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那伤痕累累，满是汗液的身体。

解开左臂绷带的时候，被安洁莉卡阻止了。

轻轻推开了按着自己左臂不想让贝姬解开绷带的右手，一层一层，那原本白色，现在却如裹尸布般浮现着暗黄与深褐色污渍的绷带，安洁莉卡那条遭受侵蚀的左臂，便呈现在了贝姬的眼前。

腐烂，流脓，在角质化的死皮与烂肉的覆盖下，浓水从那条畸变的手臂中流淌而出。

手掌开裂，只包裹着一层已经硬化了的皮肤，异形的骨头从原本的手指中凸了出来，让安洁莉卡的左手，比起手，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纤细的爪子。

“不要……看……”

残缺畸变的手臂暴露在他人面前，比起自己的裸体被看到更加让安洁莉卡感到羞愧与无地自容。

但是忒丝贝姬并没有对那条手臂流露出任何反感的情绪。

轻轻按压着手臂让脓血流出，在意识到那样做没办法让那些淤积在死皮之下，不断侵蚀着新生肉体的脓血全部排出来之后，忒丝贝姬抬起了安洁莉卡的手臂，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

她开始用嘴吮吸起安洁莉卡手臂上那些腐烂的伤口，将里面的脓血一点一点儿吸了出来。

“不要这样！忒丝贝姬！！我不用你，不用你……”

将吸出来的脓血吐在了边上的木盆中，忒丝贝姬并没有回答安洁莉卡任何的话语，只是继续又那样子，重复起了吸出脓血的动作。

“不用你……不……为什么……为什……么……”

拒绝的话语逐渐转为轻微的低泣，望着半跪在床边，吮吸着自己那条肮脏不堪满是腥臭脓血手臂的忒丝贝姬，安洁莉卡小声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如果……如果你真的，真的……现在连这种……这种事都愿意做的话……为什么……”

埋叹命运的不公，诅咒毫无道理的恶意，发誓要为那个孩子复仇的决心，与那仿要燃尽天地的憎恨……心中所包藏的万千怨言，却似乎又抵不过如今眼前，那位正跪在自己身边，用嘴为自己清理着手臂中秽物的舞姬。

于是，一切的回忆，美好的记忆与悲伤的记忆伴随着想要对那位至高的神明倾吐的怨言，全部一股脑儿地，如潮水般自安洁莉卡那早已干枯的心房中涌了出来。

黑色如死水一般的心中泛起涟漪，填充着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的颜色，除了漆黑之外，又多了几分明亮。

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嚎啕大哭起来，也为了心中那仅剩一点的，属于自己最后的坚强，安洁莉卡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与那即将如崩溃的河堤般，脱口而出的话语。

“为什么，当初……没有来救我们啊……贝姬……”

没有用全称，安洁莉卡再一次的，呼唤起了友人的名字。

那之后过了不少时间，盆里那深褐色的脓血已经完全覆盖了盆底。

用自己被魔力所包裹着的，宛如小剃刀一样的的指甲为安洁莉卡刮去了多余的死肉，并且修剪了伤口处的新生肌肉。

“就算变成这个样子也不要自暴自弃，好好调理好好照料的话，多少还是能回复一些的……相信我，安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备用的绷带你还有么？”

结束了半跪着的姿态，忒丝贝姬在床边上站了起来。

早已擦干眼泪的安洁莉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边上木桌下的袋子。

赤裸着双足的舞姬走了过去，从袋子中找出了一卷绷带。

重又回到安洁莉卡的身边，与她一起坐在床边，替她细心包扎着左侧的手臂。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对话，在这样安静的环境内，传入耳中的，也就唯有包裹绷带所产生的轻微的沙沙声了。

“睡吧，安洁莉卡。”

在结束了所有的清理与包扎工作之后，时间已经从清晨来到了中午。

问过安杰莉卡需不需要吃一些东西之后，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那就睡一睡吧，今天你也累了，就让身体好好休息一下，至于今后的事情……”

“就等到明天再说吧。”

确实也感到非常疲惫，不论是身体上，亦或是精神上。

听从了忒丝贝姬的建议，安洁莉卡慢慢躺下，闭上了眼睛。

而忒丝贝姬则没有再与安洁莉卡同睡一张床，她直接就那样躺在了床边的地板上。

屋外，正是阳光照耀着世界，一片忙碌于繁荣的景象。

熙熙攘攘的人流与慢慢驶过的马车，即使在更遥远的地方已是一片黄沙掩地的荒凉之景，然而这里，然而只要在还有人类生活着的地方……只要，还要为了明天继续生活下去，这样忙碌而又充满活力的景色，就永远也不会消失。

而屋内，透过半敞的窗子，温暖的阳光让这狭小的空间也变得舒适了起来。

阳光洒落在床沿上，洒落在地板上，洒落在，不知是闭目养神亦或者已经陷入了梦乡的少女身上，洒落在那有着褐色肌肤的绝美舞姬身上，一如……

如五年前，那个翠鸟鸣啼，阳光和煦，树木枝叶郁郁葱葱斑斑点点的正午一样。

物是人非时境不再，昔日的少女即使容貌并无改变，然而却早已知晓，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回到那段时光之中。

然而大地，然而天空，然而这个世界……却依旧，不为人的意志所改变的，仿若永恒一般，在毫无变化的日复一日中，静静地，直到，直到……直到在未来永劫之中，末日降临的那一天到来为止，也会永远这样……

如这日光，如这微风，如这，包裹着尘世万物的温暖一般，永恒不变。

安洁莉卡与忒丝贝姬（三）

“把那孩子还给我，把那孩子还给我！！！！！！”

掀起的狂风被漫天的羽翼所压过，那个人，发出了如此绝望且悲怆的呼喊。

“把那个孩子还给我！！！！你们这些混蛋，你们这些畜生！！！！！！！居然敢，居然敢！！！我饶不了你们，杰安特，诺亚！！我饶不了你们！！！把那个孩子还给我！！”

那并不是自己见过的场景，那也并不是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然而，自那悲伤的呼喊之中所流露出的感情……

是与自己心中所怀抱着的，同样悲伤与绝望的感情。

安洁莉卡睁开了眼。

自己的梦梦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回忆，这让她感到稍稍有些诧异。

“刚刚的梦，是……”

比起躺下之前那阳光洒落的场景，现在的屋内已是几乎一片黑暗。

看来确实自己的身体过于疲劳，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了一个下午。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想要从床上下来，刚刚坐起身子，安洁莉卡就看到了躺在地板上的忒丝贝姬。

背朝着安洁莉卡这边侧身睡在连单薄的布垫都没有的地板上，那位褐肌的女神仍未醒来。

如幼鸟般柔软的淡黄色长发披在地上，露出了那位女神曲线优美的背部。

与自己左肩下方同样的白色斑记，为那块本应完美的肌肤增添了一些小小的遗憾。

因为背对的关系而看不到她的脸，不然……安洁莉卡真的对此时她的脸上究竟呈现的是何种睡相而感到有些兴趣。

刚刚的梦……是她的。

安洁莉卡如此断言。

不知为何会梦见有有关忒丝贝姬的梦境，也不知为何，会做这样一个犹如窥视了对方记忆一样的梦。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那不光是对于自己目前这位“同伴”的疑问，也是对于自己……对于允许了那个背叛过自己一次的女神再次与自己同行的，自己的疑问。

但是安洁莉卡并不能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或者说，思考这样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于是再度躺下，于是再度合上了双眼。

不知是否还能延续那窥视记忆的梦境，也不知自己心中到底对此是不是抱有期望，一半鄙夷一半却有些想要刨根问底的探寻，怀着那样的心情，安洁莉卡再度昏昏睡去。

这一夜，她没有再做任何梦。

“武器？”

“嗯，你现在需要一把能够使用的武器吧？”

第二天早上，在吃过早饭后，两人进行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话题是由贝姬先提出的，而安洁莉卡……她没有与贝姬谈论昨天晚上关于那个梦境的任何事情。

“确实如果能用武器的话……”

安洁莉卡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自己的左臂。

绷带还是如新包扎上去的一样洁白。

拜昨日贝姬的护理所赐，左臂疼痛的感觉已明显减轻了不少，但是……

“不过我的这只手能握的东西可不多啊。”

自从以前的那把长枪折断之后，安洁莉卡就没有再随身携带过武器了。

并非不想带，徒手往往会让她在许多时候陷入危机的境地，只是……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没办法握起什么武器了。

左手作为手的功能当然还在，虽然已经畸变，但是包着绷带的话，从外面看起码还是看不出来太多变化的。

抓握这种事情当然也能做到，而关键的原因在于……

“石头和木头倒是没什么关系，触碰到人的话，似乎只要不用手弄伤对方也不是太要紧……但是，金属制品……没办法，只要握一会儿就会腐化掉，就算在外面包着皮革或者用木柄也一样。”

死龙的瘴气侵蚀一切有形之物，其中，对于金属制品的侵蚀尤为的厉害。

被化为沙海的再无半点人造之物的痕迹，有着悠远历史的遗迹，全部都是用石料所建造。

如今被束缚在安洁莉卡左臂内的瘴气虽然不会对接近的人产生太多的影响，但是，一旦用那只手握住金属制品的话，不到片刻，手中剩下的也就只有一堆融化到无法辨别原本样子的破烂了。

曾经试过许多次，也试过许多办法，不过所有的尝试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

安洁莉卡是左撇子，左手正是她的惯用手，事到如今如果还要她用右手来挥舞武器的话……虽说并不是不能，但是如果要战斗，或许一时的不习惯就会造成致命的危险，所以也就干脆的放弃了。

“石头的话，用玉石做的武器也不是没有，但是坚固的程度……应该不适合你的战斗方式，你先试试看我的刀吧？”

青色的流苏在忒丝贝姬掌间流动，一柄没有太多修饰，表面光滑无比的青色短弯刀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那是一把全部以青色的玉石所雕琢而成的石弯刀……虽说如此，但那绝不是只能挂在墙上的装饰品。

用风蚀的方式一寸一寸削切了无数遍的刃口，有着甚至比起金属的刀刃都要更加锐利的锋利度。

然而，使用那把刀是需要非常娴熟的技巧的。

安洁莉卡从贝姬手中接过了那把刀，稍微握在手里了一会儿。

“虽然能够拿着没事，但是……太轻了，也太短了……这样的刀……我完全用不起来。”

那把刀与安洁莉卡的战斗风格完全不相符合，又轻又薄的玉石短弯刀无法直接握在手里朝人砍过去，而是需要以反握的方式靠在自己的手臂外侧，用如同自己手臂延长一般的方式去近距离的切开对方的喉咙。

玉石的硬度不比金属，如要发挥最大的威力，必须将刀刃沿着固定的轨迹切割方可。

“果然应该要更厚重一点的武器么？”

贝姬用两指托着下巴，低着头稍微思索了一下。

“那，试试看用死龙的骨头做一把武器怎么样？”

“死龙的……骨头？”

安洁莉卡一脸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的表情。

“嗯，用那个的话肯定就不会被腐蚀了，毕竟是同性质的东西……骨头的话，也有用兽骨制作的武器，但是那种的强度实在太低……死龙虽然在毁坏掉心脏后就会慢慢化作瘴气重新回到门内，不过在那之前如果将一部分与身体分离，用容器装起来的话就能够保存下来，说到这个……安洁莉卡，你也是这样……在吃死龙的心脏吧？”

望着安洁莉卡的双眼中，温柔褪去，转而换上的，是异常严肃的表情。

安洁莉卡咬着牙齿，望着对自己露出了那副表情的忒丝贝姬。

“是啊，没错……那又怎样？”

又不是我喜欢吃才会吃的，那种东西，那种令人作呕的东西，我……

没错，安洁莉卡在吃死龙的心脏……上一次之所以一开始没有直接击毁心脏，而是选择了破坏头部令其暂时瘫痪的原因，也是为了能够挖出较为完整的心脏。

而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五年了……所有被安洁莉卡释放出来的死龙，不管最后是被她自己干掉的还是被骑士团，被天使或者其他下位神……最后的结果，都是龙之魔女挖走了死龙的心脏。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她的行动才屡屡遭人目击并被一路追杀。

但是，对安洁莉卡来讲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通过进食那令人恶心的腐败物质，安洁莉卡……

能过获得一时的安宁。

“虽然说是类似以毒攻毒的方法，是因为那条手臂的疼痛吧？但是……这样做是不行的，安洁莉卡！虽然可以让你得到一时的舒缓，但是那样会让你体内的死龙病更加恶化！从今以后，不允许你在吃那种东西！”

忒丝贝姬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的表情，扭曲了那位女神原本秀丽的面孔。

“你以为我想吃才吃的！！我是不知道你以前经过了多么惨烈的战争受过多少伤痛与折磨，但是这条手臂，这种痛苦！！在那一夜，我的身体原本就应该死去的痛苦！！吃掉死龙的心脏能让我的身体得到恢复，虽然会让手臂的情况更加恶化，虽然之后会让身体更加疼痛无比！但是如果不吃，如果不吃的话！在那一晚，我早就死掉了啊！”

折磨着安洁莉卡的是来自于死龙的瘴毒，然而，令她的身体从那几近破碎，本应死去的状态恢复过来的，也是死龙的瘴毒。

一边侵蚀着安洁莉卡的身体一边令她不会那么容易的死去，安洁莉卡将那当作了，以自己的未来为抵押，能够延续眼前这段寿命的剧毒之药。

很可笑对吧，贝姬？不吃是死，吃了也是死……但是最起码，我在死前，还有想做的事情……所以就算再怎么会折磨我的身体，我也……

还不能，还不能在现在死去。

“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许你在吃那种东西！没有比那更差劲的毒品了！！安洁莉卡！就算抛弃神明的称呼，你也是人，不是魔物更不是死龙！！所以，所以……”

那副面孔，瞬间又柔和了许多。

褐肌的巫女双眼微阖，在半眯起的眼孔之中，那双翠绿色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如和煦的春风一般给人以安心感觉的光彩。

她朝着安洁莉卡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来喝我的血吧。”

“我又不是变态。”

这两天重新与贝姬接触之后，安洁莉卡越来越搞不懂她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了。

当然，以前也从来没有搞懂过。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变态……虽然和你一样都将体内的辉水晶力量封印了，但是我的血液中还是含有比起你体内浓度更高的辉水晶，作为能够有效克制死龙瘴毒的东西，应该可以让你的死龙病多少得到一些缓解，来……喝吧。”

完全无视了安洁莉卡的意愿，贝姬用指甲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顿时间，鲜红的血液，那赤红的小小溪流，便沿着她的手腕与指尖，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她将手腕伸到了安洁莉卡的面前，但是后者却有些别扭的偏过了头。

“搞什么啊……就算有用也不要喝这种东西啦……我不想欠你什么……”

就像是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安洁莉卡固执的拒绝着贝姬的“援助”。

“喝。”

然而忒丝贝姬目光冰冷，她以下命令的方式，对安洁莉卡说出了那个字。

又把头转了过来，安洁莉卡对上了那冰冷的视线，让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并且，心生畏惧。

最后，两人之间终于有一方表示了屈服……非常不情愿的，安洁莉卡将嘴贴在了贝姬的手腕上，轻轻吮吸起自那腕中所流出的鲜红灵药。

往日倒影

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明明想的不是这样！！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又是答应了她一起同行的请求，结果又是让她照料我的身体又是对她言听计从还喝了她的血什么的……

我对她，对忒丝贝姬，明明应该有无尽的怨言，明明应该有数之不清憎恨她的理由！！明明，她没有履行她的诺言，明明，她与杀死了那个孩子的家伙是一样恶劣的人才对，明明！！可我，为什么！！！现在在她面前，却要，却要……

一对上那双翠绿的眸子，我为什么就要和一只缩着不敢抬头的黑猫一样！！！

跟随在忒丝贝姬身后，安洁莉卡在心中拼命的怒吼着，而她的样子与她之前在贝姬面前的表现，真的……让她看上去很像是一只，被抓着尾巴的大号黑猫。

并着双臂耸着肩，用充满怒意的眼神盯着忒丝贝姬的后背，长长的黑发远远看上去，似乎真的有些因为从安洁莉卡头顶上冒出来的怨气而舞动了起来，如果她有尾巴的话……那肯定是竖直着的炸毛状态。

“忒丝贝姬！！”

最后总算是忍不住了，安洁莉卡大声喊出了前面那名女性的名字。

“怎么了？”

停下脚步回过头，舞女打扮的女神眼中，闪烁着如绿宝石一般的光芒。

“你给我走慢点！！！”

虽然两人都属于修长身形的美人，但是明明，腿更长一点的应该是安洁莉卡这边……

“你有点缺乏锻炼啊，安洁莉卡。”

“去死吧！我的锻炼够充足了！”

五年光阴，在死线上几度徘徊的安洁莉卡，可不认为自己会有“缺乏锻炼”这种说法存在。

现在，两人走在城外通往附近山中遗迹的泥土地上，贝姬正特意配合着安洁莉卡放慢了步伐。

像五年前一样肩并肩，像五年前一样，踩踏着松软的泥土与腐叶芳草堆积而成的小路，踩踏着用早已破败不堪的木头所搭建的栈道，虽然此时的时间已经入夜，但是两人如五年前一样，在离城市并不遥远的山林间穿行，或者说，散步。

然而心情，早已与五年前不同，就算样子一样，内在也……早就不一样了。

那个会与忒丝贝姬开着玩笑，互相之间有说有笑朋友相称的少女早已不在，而忒丝贝姬……

她的脸上，也缺少了往日与安洁莉卡在一起时，那令人安心的淡淡笑容。

这样的关系无疑会让人觉得尴尬，安洁莉卡又搞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让忒丝贝姬特意放慢脚步了。

比起追在她后面，现在的状况让自己更难堪了……最后，她决定还是由自己来打破这份尴尬。

“忒丝贝姬……就算弄到了死龙的骨头，你准备怎么把它做成武器？总不可能拿去铁匠铺或者猎人公会这种地方，说我要拿这个骨头做个武器吧？”

吊着眼角，安洁莉卡一副“你脑子有坑”的表情。

的确不可能做那种事情，与普通的兽骨截然不同的死龙骨头，如果带到那种地方去请求别人加工成武器的话，先不说到底能不能，光是见到这种奇怪的骨头，就肯定会被追查其来源，到那时候，安洁莉卡可不希望自己这个龙之魔女，因为拿着骨头去找人做武器而又招来一批人的追杀……毕竟，自己的脑袋还是很值钱的。

“不会去那种地方的，不过我有个认识的家伙，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总会弄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去拜托她的话，大概可以……总之先试一试吧？厚重的骨头像是腿骨和角之类的部位，也是非常适合用来制作长枪不是么？”

“唔……”

安洁莉卡没有作声，她稍稍思考了一下。

的确自己用的最顺手的就是长枪了，而且贝姬说的也没有错，那些部位的骨头，的确可以被加工做成长枪。

虽然多少对贝姬所说的“认识的人”抱有怀疑，不过如果可以做出一把顺手的武器，那安洁莉卡倒也是乐于接受的……毕竟，有一把武器和赤手空拳间的差距，不用说也知道有多大。

“希望吧，如果真的能做出把武器的话……”

安洁莉卡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因为我的事情闹得很大，城市附近的遗迹应该都有卫兵看守了吧？”

她突然想到了某个和自己有关的问题。

“一般而言是那样，不过毕竟遗迹那么多不可能面面俱到，再说这种小城市卫兵连轮班都不够，应该是雇佣了冒险者一类的进行定期的清查吧？只要不碰到人就行了。”

看起来，忒丝贝姬倒是将目前的情况基本都摸清楚了。

“所以你才挑晚上来？”

没错，现在正值深夜，托前一天几乎睡了一整天的福，安洁莉卡现在一点儿也不困。

不遇到人那就最好了，遇到的话……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那就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了。

“什么人在那边！？”

安洁莉卡不禁开始感叹起自己的运气到底有多差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不论是出城还是路上都没有被任何人看见，可是，才刚刚进入这一片漆黑的遗迹中，就……

漆黑之中，一点淡光如鬼火般摇曳着。

在靠近之后，才明白那是由提在手里，用玻璃罩着的油灯所发出的光芒。

黑暗中的光总显得很孤独啊……安洁莉卡的脑子里冒出了这样诗意的感情，不过，对方似乎并不孤独。

人数是三人，一人两女，从装备上看，是标准的冒险者一类。

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握着剑柄的青年剑士，望着他那张年轻的面孔，安洁莉卡不禁又想起了前些时候，那名差点斩杀了自己的佣兵。

那个时候，对方眼中所见到的最后的景色，便是自己的这张脸吧？和以前一样，和……那天晚上一样。

安洁莉卡的心中满是矛盾，那是出于她既想要替依代报仇，无情的杀死所有追杀她的人，但却又因为那一夜的遭遇而……十分抗拒自己那倒映在对方瞳孔中的模样，成为某个人一生中最后的记忆。

另外的人……个子矮一点的女孩拿着木质的法杖，是魔法师么？一般而言以平民为主的冒险者中并不太会有这种职业。

学习魔法需要很长的时间与精力，并且与之相对，传授魔法的地方……也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得去的。

所以她就是那种有天赋的人了对吧？望着那名有着栗色头发，看起来稍微有点阴沉感觉的女孩，安洁莉卡如是断言。

剩下的最后一人……好嘛，战士法师弓箭手，很平衡的组合不是？

有着比起忒丝贝姬的要明亮许多的亮黄色长发，在背后背着长弓的少女……她的耳朵，是与普通人不同，有些尖尖的形状。

“混血啊……”

在看到那对耳朵之后，安洁莉卡不自觉的说出了声。

而对方则皱起了眉头，用眼神回给她一个“又怎样”的表情。

精灵与人类的混血种……虽然早在数千年前，精灵这一种族就已经与其他许多种族一样彻底的消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但是，其与人类血脉的混种，那份不管怎么样一定会呈现在外表之上的显性基因却如同声嘶力竭的呐喊着种族的未来并未就此完全灭绝一般，继续残留了下来。

“我们是接受了遗迹巡查任务的冒险者，因为之前龙之魔女的事情弄得有遗迹在附近的城市全都人心惶惶……那么，能请二位交代一下，这么晚了到这种地方来，有什么目的么？”

虽然并没有拿剑指着，不过，看他身后的两人，已经将法杖与长弓握在手中了。

完全被当做危险分子对待了啊？虽然本来就是……

稍稍攥紧了背在身后的拳头，大概是觉得既然遇上了那就要先下手为强，安洁莉卡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阴沉了下去。

“如果给三位造成了什么不必要的困扰，我就先道歉吧……我们是来自大图书馆的遗迹调查员，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对已经确认过的遗迹进行再确认而来的。”

忒丝贝姬……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微笑着彬彬有礼的模样，那极具欺骗性的笑容令安洁莉卡都不由得砸了咂舌头。

你这条毒蛇……她在心里暗暗地骂着褐肌的舞女。

“大图书馆……格兰贝尔么？”

虽然不似王都位于人类生活圈最中心的位置，不过同样靠近内部生活圈的格兰贝尔或许比起作为国家中心的王都，更加赫赫有名。

其原因就在于那座城市本身就如同国中之国一样，不受王都的约束，并且……甚至屏蔽了天上的视线。

在那座城市中最为瞩目的建筑便是藏有无数书卷的巨型图书馆，汇聚了先人与历代贤者们的智慧与精华的那座图书馆，保存着流传千年的历史与文化；数百年光阴日复一日在其中不断钻研以求有朝一日能够寻获拯救世界方法的人，便是……

物语的结局，跨越数百年的光阴……《五英雄物语》中，那充满了幻想与英雄情结的故事书所描绘的，五人中的一位。

被称为“稀世魔女”或“大贤者”的三日月瞳。

她的存在正是将幻想化作了现实，比起人类的王亦或是天上的神明都更具存在感的，活着的神话。

不受王都的约束，甚至由那位魔女之手布下了屏蔽天空监视的结界……就算如此也没有遭到任何来自神明们的责罚，正是由于那份“传说”的分量，在人们心中早已成为了引路明灯一般的存在。

其下属的魔导骑士团——红蔷薇骑士团更是只凭数百人的规模便拥有着与守护王都的骑士团同等的声誉与威望，并且在讨伐死龙的功绩上，比起神明更是不遑多让。

“三日月大人与你一样，也是混血。”

忒丝贝姬微笑着望向一边的半精灵女孩。

“是啊是啊，都听到不知道多少次这种话了……有名的人真好，反正我这样的就只能拿来做对比行了吧！？”

听到那个名字，混血的女孩子鼓起了脸，看起来她非常不喜欢自己被拿来和某个传说故事中的角色作对比。

“从格兰贝尔来的么……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应该会有提前通知方便地方协调吧？我们可是什么通知都没有接到啊？”

简简单单的谎言可不能打消对方的疑虑啊，忒丝贝姬？没有人像我这么好骗的。

安洁莉卡在贝姬的身后，用鼻子发出了非常轻微的，不屑的笑声。

“因为我们格兰贝尔并不听从于王都，对于各地遗迹的调查如果一一申报的话，在协调上多少都会遇到一些阻碍，而且如果真的有所发现，到时候又容易形成纠纷……所以基本上，我们是遵循不通报原则。”

好像说得通，好像又说不通，总之不管怎么样，反正能当做借口……不过这样的行为倒是让安洁莉卡非常不爽就是了。

对方的三人组显然犹豫了，因为忒丝贝姬所说的话是无法明显分辨真假的话语。

“那么，给我们看下骑士团的徽记吧！之前在格兰贝尔修习的时候我也见过，如果是蔷薇骑士团的人的话，应该都会有那个徽记的吧？”

说话的是魔法师的女孩子。

原来你在那边修习过啊？的确，与大图书馆这个别称非常匹配，那座城市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对魔法的教学最为优秀的地方了，毕竟坐守那座城市的人便是那个大魔女……当然，学费可并不便宜。

“很抱歉，我们并非骑士团的人，只是隶属于其下的调查队，靠近城市的遗迹由我们这样的人负责调查，那些在沙海荒漠中的遗迹，才由骑士团或远征队负责，所以，并没有能给小姐你看的任何徽记。”

忒丝贝姬摊开双掌以示诚心，但是对方显然不买这个账。

“那说到最后岂不是什么证明都没有嘛！！怎么知道你们到底是好人坏人！我可听说，龙之魔女也是和你后面的那位一样的黑发，弄不好你们就是……”

半精灵的女孩子似乎很容易上火的样子，这样的话，真为她未来是否能够找到合适的夫君而担忧……开玩笑的，安洁莉卡才不会有那种担忧。

她沉着脸拍了拍贝姬的肩膀，然后从贝姬身后站到了身边。

“你们也差不多够了吧？黑发很稀奇么？故事书里的主角还有那些鳞族不都是黑发黑眼，我就因为也是一样的发色瞳色就要一直被人这么说？你不是说你听够了和那位三日月作对比么？那你觉得难道我没有听够这种话么？”

安洁莉卡注视着拿着弓箭的少女双眼。

在这样互相对视了一会儿之后……那名半精灵的少女撇开了视线。

“对不起。”

并且，向安杰莉卡道歉了。

“我也替我的同伴向你道歉，但是……”

“既然你们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那么如果还是想要调查遗迹的话，就让我们一起陪同，不然的话，还请返回吧。”

多亏了安洁莉卡的本色出演，气氛似乎一下子缓和了不少，不过……

年轻的男子彬彬有礼，可以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他话语中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

疑虑并没有消除，但是做出了退步，如果还不接受的话……那只能说明，安洁莉卡与忒丝贝姬两人，是属于有“问题”的人。

虽然本来就是啦~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忒丝贝姬点了点头，意思可以答应让对方陪同一起。

于是，青年的剑士拿着油灯，而弓箭手与魔法师则走到了安洁莉卡和贝姬的两侧。

黑暗的遗迹内，以小小的灯火作为照明，稍微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在这空荡荡的场所中回荡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赛特，她们是琉依和露易丝，二位呢？”

“这就是所谓的认识彼此从名字开始吧？贝姬和安洁。”

忒丝贝姬十分正常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安洁莉卡倒是没想过她会直接报上真名。

与此同时，声音在安洁莉卡的脑中直接响了起来。

“安洁？”

忒丝贝姬！！！！！

安洁莉卡差点就直接叫出来了。

“给我从我的脑袋里滚出去！”

她在脑海中直接这样大喊了一声，结果，又有声音传了过来。

“并没有窥视你的大脑之类的想法，只是让微风带着我的声音直接传入你的脑海中而已……你也就在心里说话就可以了，有其他人在的情况下，就这么交流吧。”

话语在脑海中响起没有让任何人察觉，这让安洁莉卡不由感叹忒丝贝姬到底掌握了多少种能力。

“干嘛要这么费事？被发现了杀掉不就好了？”

于是直接在自己的大脑中这么发问。

“那样做的话明天一早就会有人知道这座遗迹有某些别有目的的人来过，很可能会以此为线索，继续追踪身为龙之魔女的你……麻烦的事情多一件不如少一件不是么？”

“我反正不像你，这么爱说谎。”

对方说的倒是没错，但是安洁莉卡反正不想承认忒丝贝姬是对的，所以她在回完了那句话后，干脆地屏蔽了脑海中的声音不再做任何答复。

看来，她也还是有些小性子的。

“说起来，为什么要对已经完全调查过的遗迹进行再调查呢？这里什么都没有吧？”

对于二人目的的真实性，对方仍旧抱有怀疑。

忒丝贝姬轻轻点头。

“确实，城市圈附近的遗迹基本上都被翻过上百遍了，但是每年还是会有这样的例行调查，至于原因……除了门的状态报告之外，更重要的就是希望能够在这些已经被调查了一遍又一遍的遗迹中，找到一些尚未发现的，有用的东西……也就是想要找到是否有辉水晶的意思……也许有暗道，也许有密门，也许有之前一直以来忽视掉的地方，我们正是抱着这种期望前来此地的。”

“辉水晶么？那种传说中的东西真的存在么？”

对于忒丝贝姬言语中的存在，对方的态度不置可否。

辉水晶，天然能够克制死龙瘴毒的水晶矿石，甚至如果将其服下的话还会在体内溶解，进一步激发出人体所蕴含的潜能。

如同光与影，辉水晶同样发掘于墓场一般埋藏着死龙的遗迹之中。

在过去从遗迹中得到了数量并不多的辉水晶矿石，凭借那个的力量，才最终将蜂拥而出的死龙们全部封印。

吸收了水晶的力量，昔日拯救了世界的人们成为了神明……然而那对活在现在的人而言，不过是如同天方夜谭一样的故事而已。

“那个是确实存在的……昔日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矿石就已经能够让过去的人们战胜死龙的威胁，如果能够在某些遗迹中再找到一些，或者在某座遗迹中发现大量的矿产……那么，说不定人类就可以再也不用畏惧死龙的威胁，而这个世界……说不定就能得救了。”

这些话由身为从那段历史中走过来的忒丝贝姬说出，其真实度应是无可置疑，当然，对方并不知道忒丝贝姬的真实身份。

接着，就像是想要补充点什么或者是一时兴起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意义……

“不过，如果真的又在遗迹里发现了那些东西的话，被天上的家伙们知道……可就不是商量着可不可以行不行之类的事情了……多半会直接来抢吧？说实话，所谓神明也不过只是带着个神明的称呼而已……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

昔日正是因为得到了辉水晶的力量才成为了高人一等的“神明”，如今如果地上的人们再度发现了那神秘的矿藏，其后的结果……

在那一夜见识到了何为恶意的安洁莉卡可以确信，之后绝对不是迎接世界和平的大团圆，而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无可动摇，天上的“神明”对地上的“人类”所发起的掠夺战争。

忒丝贝姬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天上的家伙啊……虽然很多人把他们当做是神，不过我倒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们，听说以前为了什么清理从遗迹中渗漏的瘴气，居然把附近的村镇给毁了什么的……那种家伙怎么可能是神。”

半精灵的女孩咬着牙齿态度有点怨愤……看起来，她似乎也听闻或者亲眼所见了不少事情。

毕竟如果只是听说，安洁莉卡是不觉得她会有这样的态度。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问一下您今年贵庚？”

感到有些有趣，安洁莉卡侧着脸……稍微有点不知好歹的问到。

“干嘛！问年龄干嘛！我和你很熟么！？”

被对方用眼瞪了。

“琉依四十多岁了哦？是我们队伍里年纪最大的~”

但是，领队的青年看起来更加不知好歹。

“你去死啦！！！半精灵的岁数和你们人类又不一样！怎么能直接这么算！！！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我今年撑死十六，十六听见没有！！！！”

女孩咆哮了起来，引得她的另外两名同伴捂着嘴直笑……看着这幅场景，安洁莉卡……

虽然不知道忒丝贝姬心中有何感想，但是安洁莉卡……

稍稍，感觉如果真能有这样的同伴与自己一起有说有笑，这样的人生……

感到可惜，感到心痛。

往日倒影（二）

“说起来就只有你们三个么？这么晚了还要在这里守着，肯定很辛苦吧？”

忒丝贝姬说着闲聊一样的话语，不过……她是想要以此来打探消息。

之前不动手的原因除了她和安洁莉卡说的以外，还有其他一些的理由。

比如不知道具体的人数，也许除了遇到的这三人外还有其他小队，或者半夜城市的守卫可能来换防，如果稍有不慎，很可能就会让她与安洁莉卡的消息迅速走漏而引来讨伐“龙之魔女”的骑士团或者“神明”。

“就我们三个啦，本来人手就不多，说起辛苦，你们不也一样？”

“我们为了今天的调查，可是提前爆睡了一整天。”

微笑着作答的忒丝贝姬滴水不漏。

“睡一整天啊，真好……我们回去以后也试试那样吧？本来如果不是遇到你们的话，我们的工作应该已经结束，可以回去睡觉了……现在的话，要是真发现了点什么东西，说不定就得熬到明早等守卫们来接班啦！”

真不知道对方是太马虎还是大意，又或者是想要欺骗贝姬令她露出马脚……但是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得到了部分关于时间上的讯息。

忒丝贝姬并不急于一时，她完全可以明天或者后天晚上再和安洁莉卡到这里来，只要今晚离开之后稍微观察一下对方的作息时间，就能判断出那名青年所说的是真是假。

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不惹麻烦，虽然也有让死龙去破坏城镇的选择，不过忒丝贝姬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安洁莉卡尽快拿到一把合适的武器才好。

宽阔的通道，高到看不清顶部的高度，巨大的甬道仿佛就是为了让远远大于人类的生物通行一般而特意建造的如此巨大，而那矗立在遗迹最深处的石门……

就像是，它们的墓碑。

脚底下的地面突然开始了晃动，沉闷而又特别清晰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

“怎么回事，刚刚的地震是？？”

轻微的地震一下子就过去了，但是以此作为标识，有人觉察到了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妙。

“是门……门打开了！”

忒丝贝姬的脸色也有点变了，在她那张总是保持着扑克表情或者挂上虚假微笑的脸上，这一次……事情出乎预料的惊讶无疑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你说门打开了，那岂不是？”

三人组互相对视了一下，接着……

“你们快点回城里，去通知大家！！”

为什么……

安洁莉卡感到一阵头痛。

为什么……

“那你们呢？”

为什么？？

“当然是去拖住那个怪物了！！！”

为什么？

头也不回的朝着黑暗中奔跑的三人，望着他们的背影……

一遍又一遍的“为什么？”在安洁莉卡的心中响起。

“是你做的么，忒丝贝姬？”

望着自己同伴的双眼中满是怀疑。

“别冤枉人，手环在你手上吧？不过用那个打开门也需要近距离接触……我想这一次，就是所谓的‘运气不好’吧？”

贝姬摊了摊手。

“运气不好？”

安洁莉卡眯起眼睛，她是真的不知道，忒丝贝姬的话语之中到底几分真实，几分虚假。

“有的时候也会像这样突然毫无征兆的就打开门，大概是瘴气在短时间内就汇聚到了非常高的浓度，才直接这样‘砰’的一下爆开了吧？不过这样也好，虽然多少会有点麻烦……就让死龙把那三个人处理掉我们再过去吧。”

忒丝贝姬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而安洁莉卡……她低下了头，用手使劲按着自己的脑门，然后拨开了挡在前面的黑色刘海。

“为什么？忒丝贝姬，为什么他们明明应该知道死龙绝对不是以他们的力量能够应付得了的，最后还……这样去送死？”

“你问我为……”

话没说完，忒丝贝姬就看着那名黑发的少女，如同融入了这座遗迹当中的黑暗一般，朝着一片漆黑的前方，追着那三人的足迹……飞快的跑了过去。

“我才想要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瞬间，冷若冰霜的扑克脸重新回到了褐肌舞女的面孔之上。

来到最深处的房间之时，那里已经化作炼狱般的战场。

原本以为会看到惨不忍睹的尸骸，但是……在门口驻足的安洁莉卡，却见到了与她的想象并不相同的场景。

”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

压低身子躲过巨爪的横扫，青年的剑士高高跃起。

长剑在死龙的脖子上留下了非常深的伤口，紧接着，分散了死龙注意力的火球就在它的左侧脸上炸裂。

伴随其后的，是一击夺取了死龙左侧视力的飞羽之箭。

“吼吼吼吼吼！！！！”

怪物的咆哮震耳欲聋，而那三人……

却斗志不减。

晚一步赶到门口的忒丝贝姬同样也目睹了房间内的战斗。

“等一会儿好了，虽然比料想的强了些，但是最多也撑不过几分钟。”

她这么和安洁莉卡说道，但是后者……

“为什么？”

转过头，望着忒丝贝姬翠绿色的双眼，安洁莉卡……她的眼中……

噙满泪水。

眼前的场景，触碰到了少女心中，曾经无比憧憬亦无比坚信着的某些事物。

“安洁莉卡，你？？？”

忒丝贝姬完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安洁莉卡有了如此的反应。

“忒丝贝姬，为什么？”

安洁莉卡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他们明知会死，明知不可能打得过，还要这样做？不害怕么，不恐惧么？逃跑才是理所应当的选择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并非对如今所见只景的疑问，而是对于……对于那一夜……

“为什么同样都是人类，能够有人这样面对力所不能及的恐惧，也有人却会，甘当恶意的傀儡！为什么在那一天那一夜，没有一个人，向他们这样站出来，站在那个混蛋上位神面前！明明，明明……”

“明明依代最喜欢的，让我读了无数次的，那本小说里，那些故事里……”

“明明，英雄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安洁莉卡掩面而泣。

一直是知道的，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只是自己，选择性的无视了那些东西。

人之心何其脆弱，人之心何其坚强。

既有如那一夜，匍匐在恶人脚边甘当恶意傀儡的人类，也有如眼前般，奋不顾身直面恐惧的人类。

从一开始，我便知道这些事情，然而我，以我自己的憎恨为借口……

粉碎了多少人的愿望与未来。

早已无法回头，早已不可能重来一遍，早已……

我早就已经不可能，成为那个女孩梦想中的英雄了。

那一夜，英雄没有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那一夜，神明没有倾听我们的哭诉。

我，一直以来都是知道的。

我所做的事情，我所犯下的罪孽，我将死龙从封印的门中释放，毁坏了无数人的家园……我的恶行，是比之那名上位神，犹过而无不及的残酷暴行。

我早已成为自己最为厌恶的那种人，只是自己，一直以来对自己视而不见，一直以来，都用自己的憎恨麻痹着，欺骗着自己。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却要在我面前展现此番风景，为什么事到如今，却仿佛想要证明什么一样，在我的面前，展现出……人类，应有的样子。

展现出，所谓的英雄，究竟是何种模样。

我与他们的差距，那一夜与这一夜的差距……

就只是，就真的只是……

因为这，不公平的天理么？

这份嫉妒，这份悲伤，这份羡慕，目睹着他人成为了自己或许本应能够成为的事物，目睹着他人……践行着自己在过去所发下的誓言。

而自己，却已永远失去了那个资格。

“你们在做什么！快点离开这里，去通知镇上的人！”

注意到了门口这边的动静，赛特转过头对着二人吼了出来。

与此同时，被带着骨刺的尾部扫中，半精灵的弓箭手——琉依的身体飞了起来，落在了青年剑士的身边。

“唔……好痛……”

痛苦的呢喃起码代表了生命的存活。

勉强是用长弓护在身前稍微减少了一点伤害，或许也是因为混血的身体最少比人类要强韧一点，刚刚的尾击除了让她断掉两三根肋骨和左腿的骨头之外，也只是在腿上留下了一片伤痕。

赛特立即冲了过去，将自己的同伴从地上扶起来，但是，就在这时，死龙抬起了它的头部。

张开的嘴中，散发着绿色的光芒。

正对着它面前的二人，死龙那极具破坏力的的腐火吐息迎面而至。

“居然扛下来了。”

忒丝贝姬眯起眼睛，不由得对那三人进行了又一次的评估。

架着魔杖的魔法师露易丝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然而也就是她，在刚刚以一己之力接下了死龙的吐息，保护住了她身后的另外两人。

赤红与青绿的余炎还在她的身边燃烧，飘散在空中的星火，正是她刚刚以自己全部的魔力所释放出的近距离火球，抵消了死龙的吐息，并且因那超高温的爆炸而将瘴气悉数吹散。

如此的实力，恐怕已能跻身超一流魔法师的行列，然而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弹尽粮绝，无法再抵挡下一次的攻击了。

死龙的口中，再度亮起了青绿色的光芒。

第二次的吐息，即将将它面前的三人彻底湮灭。

“忒丝贝姬，把刀给我！！！！”

“安洁莉卡，你？？？”

“把刀给我！！！！！”

眼神坚定，意志坚定……在对上那个眼神的瞬间忒丝贝姬就已经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安洁莉卡，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注意。

抬起手，伴随着一阵似有似无的清风，翠绿的石质弯刀，就交到了安洁莉卡的手中。

青色的光柱代表着绝望与死亡，面对那无法回避的吐息，瞪大眼睛的三人，注视着自己最末的降临。

然而，斩断绝望与死亡，如同神明如同传说，将希望与未来允诺于世间的，亦是同样散发着青色光芒的一刀。

苍之一闪，天地一割。

眩晕的视线中，黑色的人影在同样黑色的空间内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似有流光，似有星火，似是无数璀璨星辰，点缀着那夜幕般漆黑的琉璃人形。

那是当之无愧能被誉为剑中极意的苍之一闪，在切开了死龙吐息的同时，亦斩落了那颗丑陋的头颅。

刀刃的长度当然不可能有那么长，仅仅只是以左手反握着石弯刀的刀柄，将刀身贴在自己手臂上……以这样的方式所划出的一刀，最多也就是斩落人类的头颅，然而，然而！

其心所向是永无可能再度拾起之物，其心所系，是永无可能，再度踏上之路。

如传说般如神话般，如人类所应当信仰的，真正被冠以“神明”之名者一般，屹立于死龙面前拯救他人，以一击便斩去了死龙首级之人……

修长的身形散发着无可比拟的魅力，飘动的黑发间，点缀着红与青的余炎。

紧紧包裹着身体的衣物凸显身材，漩涡般吸入光芒的黑瞳中，志向坚定。

刀工笔刻，绝美异常的净琉璃人形；不食烟火不染尘世，披上漆黑嫁衣的堕天之女。

那副姿态那张脸孔，那双眼睛那颗灵魂。

那正是，强大且美丽的证明，那正是……

以“少女”为名的，强大且美丽的存在。

如若这便是所谓英雄，那么安洁莉卡理应当之无愧。

“果然你的这把刀不适合我啊，贝姬……实在是太轻了。”

轻轻呢喃了一句，接着便是……

“你们三个快点出去！！到门外面去！！！在这里太碍事了！！！！”

安静的时候是绝美异常，满是凛然味道并且还充满文学气息的黑色少女，但是一旦安洁莉卡决定不那么安静了的话……

那些美好的幻想，似乎就会如被砸到地上的镜子一般瞬间破碎。

不过对此可没有谁会抱怨，完全明白自己与同伴的性命都是谁救下的也完全明白与那名黑发少女相比，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弱小……赛特与露易丝立即抬起腿部受伤的同伴，朝着贝姬所在的门口跑了过去。

“那么接下来，让我好好了结你这个怪物吧！！！”

无首的死龙依然屹立不倒，而黑发的少女，也已经架起了刀刃。

从死龙被斩去头部的脖子中，镰刀一样的节爪伸了出来。

“是变异种，小心一点，安洁莉卡！！！”

看到这幅景象，忒丝贝姬忍不住叫了出来。

“我知道！！！不许你出手，贝姬！！这个混蛋交给我处理！！”

面对着从身体各个部分伸出了许多镰刀节爪的死龙，安洁莉卡……

想要证明，想要反驳。

将那一夜无法完成的心愿，将那一夜无人倾听的哭求，将那一夜，我所怀抱的不甘与绝望！！将，默默允许了那种事情发生的，这个世界！这份天理！！！

如果这就是，所谓我们的命运，是所谓“理所当然”的悲剧的话！！！那么，现在我要！！我要！！！！

把那种狗屎不如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噼里啪啦一个劲地从死龙身体中向外冒的节爪让人感到异常的恶心。

会联想到某些怪异的虫子，亦或者是对尖锐物品有恐惧症的人绝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舞动的节爪如一柄柄风切的巨镰，以那巨大的镰刀所挥出的斩击，其恐怖的破坏力并非是以锐利著称，但是那种如同重锤砸下的力道却能……直接将被接触到的任何物体化为碎块。

石质的地面与墙壁，只一接触到那狂舞的死镰便彻底被粉碎，飞溅而起的碎石块甚至成为了能够洞穿人体的小型炮弹。

然而，另一侧……与死龙相对而立，黑发的少女却在那刀岚的旋风中翩翩起舞。

如果，以自己的鲜血与呐喊相伴奏的搏命之剑，能够称之为“舞”的话。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一己之力挡下无数镰爪挥舞，以仅仅一把紧贴着自己手臂的短弯刀，挡下了那如飓风般狂暴的死之乱舞。

但是，绝不是无伤的……安洁莉卡的手臂与身躯，甚至她的面颊之上，都平添了一抹抹鲜红的血痕。

挥舞左臂的速度已经快至肉眼难辨，唯有那一道道青绿色的光影，正描述着安洁莉卡手中刀刃的轨迹。

相交，相撞，相切。

体积上有着绝大的差距，力量上有着绝大的差距，就连刀刃的数量上也有着绝大的差距，然而……压倒了差距，将所有一切不平等的要素统统抹去的，是安洁莉卡心中，对于自己无法成为之物的憧憬与遗憾。

折翅的鸟儿永远也无法再次飞上高空，如今成为了“魔女”的我，早已失去了再次面对那个孩子的资格。

就算是死，在黄泉彼岸，自己也没有再见到她的资格……明明自己，比谁都更加清楚这件事情。

往日倒影（三）

“依代_{今天我带新的故事书来了哦？狸猫和兔子的故事，要不要我来读给你听呀}”

在读完了《五英雄物语》之后，安洁莉卡再次拜访那座孤儿院时，手中多了一本新的故事书。

浅显易懂却又暗含哲理，起码安洁莉卡自己是这样看待那篇故事的……这可是她在经过精心挑选之后，才特意决定拿来的书本。

应该很适合给小孩子读吧？

这么想着的安洁莉卡，其实精神上的年龄并不能称之为“成熟”。

“安洁莉卡姐姐今天不读这本了么？”

抱着自己的那本英雄物语，依代的蓝眼睛水汪汪地注视着安洁莉卡。

“可是那一本不是读完了么？”

对于依代似乎不太对自己手中新的故事书感兴趣这件事情，安洁莉卡稍稍有点失望。

明明是很不错的故事啊？虽然大家总觉得兔子是恶女的形象，但是帮老爷爷报仇的兔子在我看来很有侠女的风范呀？

“但是，但是……我喜欢听安洁莉卡姐姐读这个，因为……因为……”

“安洁莉卡姐姐读这本书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故事里的英雄一样呀？”

与故事中的女主角同样黑发黑眼，在为女孩朗读那本故事书的时候……女孩也将她，当做了从故事中走来的角色。

小小的希望满怀憧憬，再也不是什么“黑发的恶魔”，而是与物语主角同样的英雄。

那是依代的憧憬，也是……

安洁莉卡自那以后，所怀抱的憧憬，憧憬着自己……

可以成为那个女孩的英雄。

然而如今，那已成为绝对无法实现的虚梦。

为了复仇而双手沾满鲜血的安洁莉卡，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行为，早已玷污女孩纯真的憧憬。

自己毁掉了多少人的家园，自己让多少……如依代一样的孩子，迎来了不应是人所拥有的最末？

堕落的魔女早已化作自己昔日最为痛恨的敌人，如若重回五年前的时光，那么那时的安洁莉卡，无疑会毫不犹豫的手刃如今的自己吧？

然而无法回头，即使明知如此，安洁莉卡也已经连回头重来的资格也没有了。

太多的罪孽与太多的杀戮，早已不是能够让自己说放下就放下的程度……我无法成为谁的英雄，我无法成为故事中的角色，我所能成为的……唯有祈祷着世界末日的魔女。

然而心中，那份憧憬犹存，在黑色一片宛如死水的憎恨之底，那份小小的光芒，依然埋藏其中。

但正因为自己知晓自己的角色，正因为自己知晓，自己心中还有着如此柔软，如此虚伪的温柔……

所以才会，更加悲伤，所以才会……

如这番模样，将自己的悲伤与绝望，悉数倾注于刀刃之上……

因再次见到了宛如五年前自己一样的那三名冒险者而令心中的死水泛起涟漪，小小的希望之光依托那不断扩散的涟漪，将自己的心，染为了更加凄凉的景色。

因违背了那名女孩的期望而注定无法成为英雄的哀伤，以及因为成为了那名女孩绝对不愿让安洁莉卡成为之人的，对于自我所怀抱着的憎恨。

但也正因为如此，哀伤的剑姬，那被哀伤与对自我的憎恨所包裹着的剑道……

已然粹入非人之境。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以自己成为自己最憎恨的人为代价，安洁莉卡拥有了足以改变她昔日命运的力量，然而能够让她改变的机会，却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哀伤的剑姬舞起哀伤的剑舞，愤怒的咆哮声中，满是伤悲与忧愁。

斩断，斩断，斩断。

巨大的镰爪迎来了与被那些镰爪所切碎的石块同样的命运，纤细的剑姬与那柄纤细并不合手的短弯刀，跨越了力量与体积上的差距，将一只只镰刀节爪切成了碎片。

眼中不再有那只死龙的存在，心中不再有那只死龙的存在。

耳中的声音逐渐远离，渐入臻境的安洁莉卡放空了自己的身心。

当终于，连忧伤与憎恨都已感受不到之时，涟漪不再泛起，安洁莉卡的心中，一片洁白之景。

无念无想，所有的情感自安洁莉卡身体之中悉数流出，全部……都流淌到了，她手中的那柄弯刀之上，于是……那切断天地的苍之一闪，再度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以瞬步之姿从原地消失，一瞬间便已出现在了死龙的背后，流动的青光所划过的轨迹，是原本仅仅只有前臂长短的弯刀绝对无法到达的地方，然而……一如忒丝贝姬能够以手挥出的风刃将死龙连同山岩一起斩碎，此时的安洁莉卡，她在这仅仅一刹那间所抵达的剑之极意，便已能够……

令她毫无阻碍的，切断那条异形死龙的躯体与心脏。

挥了挥手中的短弯刀，安洁莉卡走向了门口。

在她身后，死龙的残骸已经渐渐腐朽，化作了一缕缕黑紫色的瘴气，朝着敞开的石门内汇聚而去。

“太轻了，用不顺手。”

这么说着的安洁莉卡将那把刀还给了忒丝贝姬。

“给他们检查下有没有被瘴气感染吧……别做多余的事情，我去门口等你。”

擦身而过的黑色少女，眼角的泪痕……

依然清晰可见。

“腿部伤口有感染，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忒丝贝姬手刀落下，石板的地面上，立刻多了一片鲜红。

“真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去死……总之多谢了。”

咬着牙齿含着泪水，拼命忍耐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被同伴们搀扶着站起来的半精灵少女，她的腿上被忒丝贝姬削了一大块肉。

“还好只是表面伤，如果刚刚伤到了静脉动脉，让瘴气流入血管的话……砍掉的可就不止是这么点了。”

忒丝贝姬闭着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本来是想杀掉这三个人的。

“安洁。”

听见呼唤自己名字的那个声音，靠在遗迹门口的少女回过了头。

孤独的灯火摇曳闪烁，一前一后，忒丝贝姬与那三个人的身影，渐渐从一片漆黑的遗迹之中显露了出来。

想了想到底应该用什么表情回应那声呼唤，最后……

眼泪早已流干的安洁莉卡，对贝姬与其余三人，还以了一个还算温柔的笑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说了么，就是调查员而已……既然需要以少量人手调查遗迹，那么最起码讨伐死龙的实力，还是需要有的吧？”

安洁莉卡决定接着忒丝贝姬的谎言继续编下去。

“今晚的事情请不要说出去。”

未了，她不知是出于善意还是处于不想惹麻烦，这样提醒了一句。

“为什么？既然死龙出现了的话，应该……”

看样子，对方并不太理解她的善意。

“会有很多麻烦，首先，死龙出现就足够造成城镇的恐慌，其次，这次是在没有预警，也没有天上的那些家伙在场的情况下突然突破的封印，虽然并不保证一定就会引来什么麻烦，但是万一……他们又想要‘清理’一下的话，后果是什么不用我多说吧？那边的半精灵小姐不也有所见闻么？听说，被龙之魔女释放出的死龙所破坏的城镇，那些镇子在最后……可都被‘清理干净’了哦？”

那并不是听说，而是安洁莉卡亲眼所见……亦是她的，亲身经历。

因死龙出现而瘴气弥漫的大地，要将那些瘴气彻底消除而不至于扩散或者污染土地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那一片地区彻底烧尽。

当然，没有让遭受瘴气感染的人逃离的理由，那正是为了确保死龙病不会蔓延而采取的“必要措施”。

但是，以这“必要措施”为借口，沉迷于自己力量肆意滥杀的“神明”又有多少呢？起码，安洁莉卡认为那绝不在少数。

自己的双手早已沾满无辜者的鲜血，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黑发恶魔”，而天上……那些披着“神明”的外表，妄自为自己加上“神明”称呼的家伙，亦是与自己同样的“恶魔”。

另外三人都没有说话，看他们的样子，即使对安洁莉卡与忒丝贝姬仍旧抱有怀疑，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们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没有关系，瘴气的重新聚集需要不少时间，只要不是有人人为开启的话……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扇门打开的时候了，当然，半精灵小姐也许是有机会的。”

最后，忒丝贝姬所补充的话语多少让人稍稍安心了一点儿。

“那就在这里告别吧，和你们不一样，我们还要去其他的地方，要是被人看见一起回城里的话也不太方便，所以就告辞了。”

两人的行李都异常的少，忒丝贝姬根本没有行李，而安洁莉卡……她的钱和带着的一些杂物，已经全部都交给忒丝贝姬了。

后者用手划了个圈，然后把那已经破到看不出原本样子的布包，像是塞进箱子里一样丢了进去……自己的包裹就那样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即使封印了体内辉水晶的力量，但是忒丝贝姬似乎还是可以创造出用于收纳道具的小型空间。

这样旅行也变得异常轻松了起来，不需要回去旅店再拿行李，可以直接这样走人。

“请等一下！”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

已经与贝姬并肩走上离开的道路，安洁莉卡回过头，望着出声叫住了她的青年。

“请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变得和你一样！”

啊，真好啊……那双眼中倒映着的色彩，那双眼中，倒映着的我的面容。

这一次，我终于不用再注视死人的脸了。

想要变强，想要获得力量，想要能够，成为被传诵千年，如同物语一般的英雄，今夜之后的你，在心中一定会……怀抱如此的期望吧？

“够幸运的话，说不定未来也会有属于你们的故事流传，但是……那得是在你们能够活下来的情况下，还有，虽然你可能觉得我是个值得憧憬的对象，但是作为应该是过来人的我的建言，就只有……”

“千万不要变得和我一样，等到什么事情都无法回头的时候，才终于明白自己的悔恨。”

挂在安洁莉卡嘴角边的微笑，那份绝美的悲伤，令人动容。

漆黑的夜道，黑发的少女与褐肌的舞女，肩并肩向着远方前行。

“安洁莉卡。”

“什么事？”

“你的愿望……做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的愿望没有变，忒丝贝姬……但是我所怨恨的，并非是什么人或者天上的哪个家伙，我所怨恨着的……是允许了这种事情的这个世界。”

安洁莉卡抬起头，望着满天星辰的夜空。

“尽管嘲讽我尽管看不起我吧，明明自己已经做了那些事情，现在却又像是懊悔了一样的想要拯救什么人……你一定在心里很看不起我吧，贝姬？”

“说起来，或许也是因为又重新遇到了你，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的心中，那柔软的部分重新回归……但是，我的愿望是不会改变的，即使知道……知道自己所犯下的是多么丑恶的罪行，但是……”

“忒丝贝姬，我会毁了这个世界的。”

少女将自己的人生倾注于憎恨之上已无回头的可能，如今因与昔日友人的重逢而多少回复了一些往日的本性，然而也正因为此，当自己重又回顾那被自己舍弃了的道路之时……

黑发的少女，才会染上这比起自身的遭遇都更为悲伤的色彩。

天地侵染の荒风

几天后，在另一座城市的某间旅店房间内。

“结果也没弄到死龙的骨头不是？”

倚靠在椅背上，将脚放在了桌上，只用椅子的后两只腿着地的安洁莉卡，将那张木头椅子当做了摇椅。

稍微有点悠闲的感觉……虽然她的坐姿的确非常不雅，但是那双被她跷在桌上的修长美腿却又为这场景平增一份颓废的美感。

总觉得这样的人与这样颓废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虽然多半，可能并非是在这个世界之中。

“碰到预想之外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反正遗迹多得是，我之前也问过我认识的那家伙，她说会有办法……来，该喝血了。”

这次割破的是左手中指的指尖。

望着那滴落鲜红琼酿的指尖，安洁莉卡不禁怀疑起忒丝贝姬是否有着自残的癖好。

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选项，安洁莉卡一边后悔着自己到底是哪儿的神经出了问题居然同意了让忒丝贝姬与自己同行，一边靠在椅背上扬起了头。

微微张嘴，接着，那鲜红色的液体便滴落在了安洁莉卡的口中。

如铁锈一般的味道迅速在口腔中弥漫而开，虽然安洁莉卡已有多次这样的经历，但那时候往往她所品尝的，都是自己的血液。

这和喝别人的血可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伸出舌头，舌尖轻舐忒丝贝姬的指尖，唾液与血液混杂在一起，红与白的丝线，自安洁莉卡嘴角边滑落。

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大胆。

忒丝贝姬稍稍降低了自己手的高度，于是，安洁莉卡用嘴含住了她的手指。

舌头包裹着指尖上的伤口，吮吸着自那之中所流出的，代表了生命的液体，安洁莉卡感到身体之中，似有一股暖流正在缓缓升起。

比起用温暖来形容可能要更加燥热一些，那是自己此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眯起的眼瞳中迷离的色彩渐甚，连嗓子中，都开始发出轻微的呜咽。

不过最后，停留在安洁莉卡大脑中的感觉，似乎还是理智的那部分略胜一筹。

她立即把忒丝贝姬的手指给吐了出去。

“呸呸呸，你的血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嘴角边还挂着红色的口水，眼瞳之中半是惺忪半是迷离……安洁莉卡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多亏那样……她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发出了似乎有点可爱的“哎呀”的小小悲鸣，那名身材修长的少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样啊，可能稍微有点催情的成分吧，毕竟你看，我是那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有效果，你直接舔上来的时候，连我都吓了一跳……很有前途哦，安洁。”

“呸呸呸你给我去死，什么前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哪方面！！催情是什么鬼果然你是在骗我吧！！不喝了，下次再也不会喝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一边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擦着自己的嘴角掩饰自己的慌张……代替了之前那份迷离的色彩，安洁莉卡现在的双眼中燃烧着因受人捉弄而燃起的愤怒的火焰。

虽然忒丝贝姬可能并不是存心想要捉弄她。

谁知道那个混蛋到底安的什么心让我喝她的血！说什么能缓和我身体里的死龙病根本是骗人的吧！该死，该死，该死！！！

安洁莉卡有点像是撒脾气一样的坐在在地上蹬了蹬腿，那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倒是有一点儿……可爱的感觉？

“行了，别小孩子脾气了，我的血液有些媚药的成分又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毕竟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今天你就自己睡吧，我要去找点吃的，晚上就不回来了。”

对安洁莉卡那小孩子撒泼一样的行为感到了有点无奈，忒丝贝姬叹了口气。

“不是刚吃过晚饭么？”

现在，安洁莉卡正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她使劲白了贝姬一眼。

“晚饭是晚饭……上一次进食还是在遇到你的那个镇子，这么算来已经很久没吃了，而且那次又消耗了不少力量，必须得补充一点，别看我现在这样和你说话，其实已经都快虚脱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用一副“你不会真不明白我要做什么吧？”的表情望着安洁莉卡，也只有这时候，安洁莉卡才从忒丝贝姬那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看到了一些表情的变化。

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气氛稍稍有点尴尬。

接着，总算反应过来，贝姬说的是什么了。

安洁莉卡红着脸……憋出了一句……

“快滚。”

当忒丝贝姬走出房间，安洁莉卡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个劲儿地想着的是……

你等下在男人的床上，表情肯定不会是这样冷漠吧？

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在维持这种姿势经过了好一会儿之后……

“啧，睡不着。”

安洁莉卡没能如自己所愿一般入眠。

就算她自己不想承认，不过现在安洁莉卡满脑子装的都是……关于贝姬的事情。

特别是曾经作为贝姬的下属兼“友人”，了解到关于那名女性的某些缘由又或者是某些特性，以及……她现在应该正在做的事情。

还有刚刚自己那副恬不知耻吮吸着贝姬手指的样子……不管是不是因为什么不可抗力……总之一想到这些东西，安洁莉卡的头上就冒出了肉眼可见的蒸汽。

“都怪那个混蛋说些有的没的，这样我不是根本睡不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自由和习惯，安洁莉卡当然不会就此对贝姬有什么指责……只是，对方的习性与黑发少女所认为“应当”遵循的原则，实在有些过于巨大的差异，虽然那多半是由于种族相异而产生的隔阂感，但是这让已经决定与她一起完成自己复仇之路的安洁莉卡，实在是有些……大脑发烧一般的不好意思了。

“明明就是个食言的混蛋，我干嘛要总想她的事情！！”

从床上坐起来，大吼着就像是想要把自己脑子里正在想着的粉红色场景给驱赶出去一样，安洁莉卡重重地一拳垂在了墙上。

“痛痛痛……”

那样没头没脑的做法，当然最后就只能以自己的手指扭伤而作为结局。

安洁莉卡赶忙捂着自己包着绷带的左手吹起了气。

就算绷带下的肉体早已畸变，然而唯有痛感……依旧如此强烈。

之前关于那个梦境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有对贝姬开口询问。

期间其实一直犹豫着是否要对忒丝贝姬开口言明，但却又怕最后得知什么与自己所坚信的事物相反的结果。

安洁莉卡已经隐隐约约察觉到了那个梦境可能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现在她对忒丝贝姬的态度，才多少有了些缓和，但是……

如果那个梦真的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如果……如果事实的真相并不是如同安洁莉卡所认为的那样，是忒丝贝姬忽视了对安洁莉卡许下的承诺的话……

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拿何种表情去面对那名褐肌的女神了。

因为如果真是那样，没有资格称之为“朋友”的，可能就是自己这边了。

“混蛋忒丝贝姬……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摸着脑袋，最后犹豫了几番之后，安洁莉卡一边碎碎念着那位“友人”，一边从床上挪了下来。

她最后决定，既然睡不着的话，干脆还是出门走走好了。

希望现在外面这并不算凉爽的夜风，能够将自己头脑中那些关于忒丝贝姬的恼人问题，全部都给一股脑儿的吹散。

虽然，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不过能给自己如何度过这无眠的夜晚找个借口的话，终归还是好的。

夏日的夜晚虽然比起白天来说温度要降低许多，不过也远没有到能够让人觉得凉爽的地步。

相反，还弥漫着与白天的日晒完全不同，只属于夜晚的恼人闷热。

在这样令人烦躁的季节之中，如果心头再有点烦心事的话……那就根本不可能说什么“心静自然凉”这种蠢话了。

安洁莉卡此时无疑就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中。

“一点儿也静不下来啊……”

即使已经入夜，街上还是有着不少的行人。

喧嚣的酒馆与从窗中透出的灯火则都宣告着，人类活动的时间并未随着夜幕降临而一起结束。

安洁莉卡……并不是不喜欢这样的景色。

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望着周围那些亮着灯火的屋子，听着从屋内传来的，或是吵闹或是喧嚣，嘈杂不一的喊声与酒杯碰在一起，甚至还有盘子被砸碎的清脆声音……被闷热的夜风所包裹，安洁莉卡，稍稍有点陷入了如同酒醉一般的状态之中。

也许是灯火太过于亮眼而让大脑有些眩晕吧？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算往稍微黑暗一点的地方走过去。

像这样的夜晚，如果那一夜没有发生那些事情的话，那么那座城市，也应该是……如现在这般的夜晚吧？

那些因自己而被毁了的城市，也应该……会是这样的吧？

人生在世度过无数春秋，日复一日永无变化才是属于平凡的幸福。

安洁莉卡夺走了多少人的平凡幸福，令多少人，永远也无法像今夜这样，享受着夏夜中的喧嚣与闷热？

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一想到这些，一看到眼前这些，与那时并无多少分别的场景，看着街上与酒店中……很可能与那时的那些人，并无二致的人们。

“我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样的念头，就不自觉的从安洁莉卡的心中一个劲地往外冒了。

果然不该让忒丝贝姬与我一起，安洁莉卡如此确定。

正因为与那名故人的相遇，正因为现在自己的身边又多了一位知晓自己过去的“同伴”，安洁莉卡……如今没办法，再用憎恨这一理由来欺瞒自己的内心。

与她的相遇令自己多少变回了一些过去的自己，然而这样的改变，却是自己痛苦的根源。

恶人就应该心怀恶念，如今在我已犯下如此之多的恶行之后却突然又要往我的心中重新植入些许善意，这样的感觉，实在是……

太痛苦了。

为什么又要让我对过去自己坚信的事情产生怀疑？既然已经崩坏，那干脆就一崩到底不好么？为什么偏偏现在……

安洁莉卡抬起头，望着那布满夜空的满天繁星。

天上的光亮是与地上的人造之光截然不同的风景，那璀璨的星河所昭示着的，乃是恒古不变

，所谓花鸟风月的美丽与永恒。

是啊，就像那一夜……就算我多么悲痛多么绝望，就算那座以人类的灯火所点亮的城市，最后迎来了怎样的覆灭，就像在之后……到底有多少人多少城镇，因我的所作所为而迎来终末……

这片天空，却还是如此美丽。

星天满布的寰宇不为人的意志所左右，即使世间再多悲苦再多绝望，然而那片夜幕那片星空，却永远……以自己的寂静与不变，诉说着千百年悠悠岁月的痕迹，以自己的寂静与不变，诉说着……

我等所怀之物的渺小，与不值一提。

就算世界毁灭，恐怕那片星空也永远不会有所改变吧？安洁莉卡仰视着头顶之上那片灿烂的星空，思绪随着徐徐的夜风，飘向了久远的未来。

仰视星空，目光虚幻的黑发少女，这种仿佛脱离尘世，充满着寂静与文艺气息的场景，不可谓不美丽。

暂时忘却了忒丝贝姬，也暂时忘却了心中的仇恨，望着那片星空的安洁莉卡，当她将自己全部的思绪，都与这个夏夜这片星空融为一体之时……如果可以的话，她也许会保持这样的姿势很久也说不定，但是……

“找到了。”

当那声音自脑海中响起之时，仰视着天空的视线与什么人对上了。

天地侵染の荒风（二）

流星矢坠，红色的天劫，自那璀璨银河之间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安洁莉卡总算从恍惚的心情中转了回来，她立即跳离了刚刚自己站着的地方。

接着，是剧烈的爆炸……比起夏夜恼人的烦闷夜风要猛烈无数倍的炙热气浪，将她整个人都给掀飞了起来。

爆炸所产的气流撕裂了安洁莉卡的肌肤，炙热的痛感，令她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疼痛，不过也拜其所赐，安洁莉卡的意识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尘埃与从自己额上流下的鲜血混在了一起，令安洁莉卡的视线变得异常的模糊。

好不容易总算是擦去了渗入眼角的血液，安洁莉卡瞪大的双眼中所见到的是……

如那一夜，如自己初次成为“龙之魔女”之时，让死龙在那座城市之中肆虐之时……

那宛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重现。

燃烧着的城市，顷刻之间……这座城市中的人们，所有微小的幸福与祈愿所堆积起来的平凡日常，便在自己的眼前宣告结束。

时间仿佛真的回到了依代死去的那一晚。

又是这样，令人痛恨的火光……在见到那个场景的一瞬间，因为记忆被带往了过去的那一夜而心跳加速痛苦不堪。

啊啊……啊啊啊……

安洁莉卡语不能言。

“总算找到你了，安洁莉卡！！堕落的龙之魔女，就由我来把你消灭吧！！”

自那赤红的陨星坠落之地，那片火海之中，晃动着的人影走了出来。

男人有着如火一般赤红的头发，衣物敞开的胸口与那张狂的笑容凸显性格的狂放，而如此毫不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世间化作怎样景色的炼狱，则又说明了他……丝毫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啊，是和那时一样的家伙……果然，最后这种人也会找上我么？

“上位的……混蛋。”

安洁莉卡咬牙切齿，表情狰狞。

“记住我的名字吧，愚蠢的家伙！你的人头，就由我卡奥斯大人收下了！！”

火海之中，以燃烧着的房屋与那将星河遮蔽的黑色浓烟作为背景，张狂的男人对着安洁莉卡，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当然……那并非出自于尊重。

“居然背叛神明，不光是那时候的蠢蛋，还有好几个下位的被你干掉了对吧！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把你的脑袋带回去可是大功一件！”

从天空中直接坠下，一瞬间便将城市化作了燃烧的地狱……那正是，眼前的这名男人身为上位神的证明。

一直以来追杀着自己如同猎犬一般的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下位神，而身居上位者出于对自身力量所怀抱的属于“强者”的“矜持”，并没有多少愿意充当这种角色的人存在。

当然，如果正好撞见了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安洁莉卡不禁感叹起自己的命运到底有多么坎坷，居然连仰视星空，都会这样碰巧与在天上的某个混蛋对上视线。

五年前，那名酿造了安洁莉卡人生最初的惨剧的上位神被其所杀，但那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突然袭击与死龙的力量所致，如果要正面迎战的话……安洁莉卡多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不可能赢的对手，说的就是眼前的状况。

逃走还是战斗，两个选项对于安洁莉卡来说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一旦这样被上位神盯上的话自己基本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安洁莉卡早就心知肚明并且尽力避免的事情，然而今天……

“化成灰烬吧！！！！”

高呼着的男人手中燃起了明亮的红光，似乎预示着安洁莉卡的末日将至，而就在这时……

男人的眼中，却露出了震惊与……略带恐惧的神情。

“你……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显然指的不是安洁莉卡。

柔软蓬松的淡黄色秀发随着火焰所卷起的热风而飘舞着，褐色的肌肤因火光的映照而透露出有些油光的色彩。

赤裸的双足在脚踝处绑着丝带与脚环，脚趾与手指上，都涂着颜色偏亮偏白的廉价指甲油。

身着仅仅只是遮住了胸口与私处，连带着许多垂饰，与内衣几乎毫无区别的舞女服饰，最适合那位褐肌美人出现的地方，可能就是那些人声鼎沸的酒馆之中。

翠绿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不断变换不断舞动的火焰，忒丝贝姬跨过烟尘的阻碍，出现在了安洁莉卡身后。

安洁莉卡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里，不是我的死地……因为如今我的身边，还有……还有……

还有，她的存在。

“忒丝贝姬！！把那家伙带到城外去！城市中的话说不定还会被上面的家伙看见！”

无需多言，忒丝贝姬早已有了行动。

抓住男人的脖子，如同拖长了尾巴的流星，在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忒丝贝姬便已带着那名上位神飞向了城市外的荒地之中。

火焰于城市外再次燃起，炙热的火海中正对峙着的，是两名以“神明”为名的存在。

“为什么会在这里，境界神！！难道说，传闻是真的！！您已经……和那个魔女一样，堕天了么！”

对于忒丝贝姬的出现，显然不在那个男人的预料之中。

操纵火焰的上位神卡奥斯，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面对那名神之顶点的存在。

忒丝贝姬没有回话，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怪不得从那之后一直没有见过境界神的身影，连对地面的监视之中也没能发现你到底在哪儿……原来如此，你和那个魔女一样，把身体辉水晶里的给封印了么！？用这种方法躲过能够感应到辉水晶的监视，没想到……居然真的会是这样！！忒丝贝姬！！如今的你，已经失去水晶的力量了吧！！！！”

燃起火焰的，除了眼前的场地之外，还有，那名男人的心中。

遇见境界神是出乎意料的事情，但是，那出乎意料，并非一定就是坏的方面。

原本的话或许真的是自己绝对不可能赢过的对手，然而，那名昔日的顶点，不知什么原因居然自甘堕落，封印了自己体内辉水晶的力量，成为了行走在大地之上的“人类”。

那么，她与安洁莉卡就并无任何不同，即使实力更强一些，但是……在面对赋予了我等神明之力的辉水晶面前，她的力量，绝对不堪一击。

“这还真是，大收获啊……”

卡奥斯眯起了眼睛。

“原本只是想要讨伐掉龙之魔女，但是……如果把背叛了天空的境界神也一起干掉的话，那么我的功绩……是不是就足以说明，我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了呢？”

超越了如今的境界神忒丝贝姬的话，也许能够作为自己已经能够与三神平起平坐的证明，就算不可能真的替代忒丝贝姬当上新的境界神，但是自己往后的地位，绝对不会在其他上位神之下。

这对渴求着证明自己力量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然而，面对着那名男人的欲望，面对着他在心中所燃起的欲望的火焰，忒丝贝姬，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她的脸上，是那万年不变的冷漠。

“干掉我？就凭你这种程度的家伙么？”

“蝼蚁不知自己是蝼蚁，杂碎也不知自己是杂碎……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人分不清自己扮演的角色，这还真是……令人唏嘘又让人捧腹的杰作。”

言语之中满是讥讽之意，褐肌的舞女，丝毫不把那名上位神放在眼中。

“你这个混蛋婊子！！！”

与忒丝贝姬这种跨越了千年光阴，在过去历经死战最终才终于被冠上神名的人不同，从一开始便怀着成为神明的资格诞生，对自我自视甚高几乎是所有新生代上位神的共同特点，拥有着力量也拥有着权利，永远将自己放在比起其他人更高一等位置上的他们，容不得任何看轻他们的言论。

怒火立即便被忒丝贝姬的话语所点燃，肆虐的火焰，化作了赤红的焦灼地狱。

“去死吧！！我就先把你给干掉！！！！”

火焰的中心，在那最燃最热的地狱之中，被冲天的火柱所包裹着的，便是男人愤怒的终点……

忒丝贝姬。

火柱降下，焰火散去，漫天飘舞的金色余烬，如同逆反了季节于这闷热夏夜所降下的，拥有温度的异色雪花。

“咳……唔……”

忒丝贝姬稍稍蜷曲起身体，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了有些苦闷的声音。

如雏鸟羽毛一般淡黄色的秀发，如今擦杂着点点的星火，发丝之间，不时因此而变为金色。

褐色的肌肤上满是烧伤的痕迹，双臂双腿乃至腹部胸口，全都有大块的皮肤因高温而裂开了。

嘴唇干裂，脸颊上也平添数道伤痕，然而即使如此……

那双眼中，鄙夷不减。

忒丝贝姬再次按紧了胸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境界神！！！充其量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才一发就吃不消了哈哈哈哈哈！！！！！真是愚蠢，居然把这种女人当做了顶点，看来另外的两个家伙，也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吧！！！”

初次的攻击便取得了预料之外的效果，这令卡奥斯感到欣喜异常的同时，也鼓舞并坚定着他的信心。

对方不过是个不堪一击的三流角色，自己能够胜过那名传说中的境界神……在内心当中，他以如此确定。

毕竟，她如果不是神明的话，境界神忒丝贝姬原本的种族，那个女人，只不过是一条……

一想到那个几乎人尽皆知的传言，上位神的脸上，便露出了如同确定自己会轻松获胜的笑容。

“忒……贝姬！！！！”

呼喊着的声音从忒丝贝姬身后传来，安洁莉卡晚一步奔赴战场。

才刚刚感到，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燃烧着整片原野的火焰，以及……那名捂着胸口表情苦闷，正在喘息不止的“友人”。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明明对于她有着无限的怨言，自己明明对忒丝贝姬，有着憎恶的理由。

明明，是个欺骗了我的混蛋，是个违背了自己誓言的混蛋，我明明……都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可是，为什么……

一望见她如此痛苦的样子，我的心……也会和那一晚一样……

也会如此疼痛？

安洁莉卡想都没想就径直地冲了过来。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为何会如此在意那名“愚弄”了她的女性。

“安洁？？不要过来，这边危险！！！”

回过头看见了朝自己跑过来的安洁莉卡，忒丝贝姬的脸上……那副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她似乎是想要阻止安洁莉卡进一步靠近这片战场，但是后者，显然根本不可能听她的话。

“龙之魔女也一起来了么！！那真是再好不过，我就先把你给解决掉吧！！！！”

忒丝贝姬构不成威胁，早已下次定论的男人将攻击的方向转向了新进入战场的安洁莉卡。

无数红色的光线自他的掌间散开，朝着安洁莉卡直冲而去。

面对着迎面而来的攻击，安洁莉卡终于停下了脚步……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她没有能够挡下那些攻击的手段，唯一能用的，似乎就只有自己左手……

知道每使用一次自己的寿命就会被耗损大半，也知道很可能只要再使用一两次，自己就会迎来油尽灯枯的结局，但是……面对着唯一有可能拯救自己的选择，安洁莉卡，还是朝着那无数红色的光线，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安洁莉卡！！！”

但是，她并没能使用出那条手臂。

忒丝贝姬的呼喊中半是担忧半是愤怒，褐肌的舞女一个箭步如一阵风般，抢在安洁莉卡使用自己左手之前，也抢在那些赤红的光线命中安洁莉卡之前……

先一步，冲到了安洁莉卡面前，将她紧紧抱住。

紧接着，在下一秒的瞬间，光线命中了忒丝贝姬的后背。

剧烈的爆炸让安洁莉卡与忒丝贝姬两人都被火光所淹没。

“贝……姬？”

在爆炸所带来的震慑感过去之后，安洁莉卡，睁开了眼。

方才自己被忒丝贝姬用身体所保护了的事实，那肌肤所带来的温暖如今还残留在自己的身体表面，而褐肌的女神，则……

安洁莉卡一天之中第二次瞪大了她的双眼。

“忒丝……贝姬？”

望着，眼前的那名，与自己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女性。

“今夜是满月，刚刚也正好饱餐一顿……稍微有些控制不住，稍微有些……忍耐不住了。”

伸展双翼，忒丝贝姬将自己的双臂也一起，向着上空尽可能的伸去。

那副样子，就像是刚刚睡醒的人在伸着懒腰一样。

“自从千龙之战以后一直都以人类的面貌示人……我都已经，上千年没有变回自己这幅本来的样子了。”

抬起头，仰望皓月当空，抬起头，仰望星河灿烂。

比起安洁莉卡凝视银河之时所思更远，忒丝贝姬的思绪，飘向那遥不可及的千年过往，飘向那，自己尚未被称为“神”的千年之中。

而安洁莉卡，目瞪口呆地望着忒丝贝姬的安洁莉卡，才终于……终于记起了她的这位“友人”，与她有关的传言以及她所告诉过自己的故事，那便是她……

黑色的双翼犹如巨大的蝙蝠翅膀一般包裹着薄皮，涂上莹白染料的指甲，现在则变得更长了一些。

翠绿色的瞳孔之中流动着如风般的光辉，而她那淡黄色的长发之间……就像是头环一样的两枚犄角，从忒丝贝姬的耳后伸出，围绕着她的头部两侧直至太阳穴边。

褐色的肌肤上伤痕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白色的纹路……手臂与大腿上皆是环装的花纹，而那平坦并略带一些肌肉起伏的腹部向下，在忒丝贝姬的小腹之上，如同心脏也如同子宫一般满是色情放荡意味的纹路，浮现在了那里……那是会被称为淫纹的，充满了魔性的纹路。

而在那名女神的身上，最为引人注目的变化当属……那条如同脊椎延伸一般的尾巴。

细长的黑色尾巴尖端呈现三角形的形状，那条有些不安分地左右甩动的尾巴，对于忒丝贝姬来说，其实是有着某些其他功能的重要器官。

那副模样那副姿态……忒丝贝姬在千年前真正的样貌，她所属的种族……

在夜晚能够发挥更加强大的力量，虽然并非战斗种族，然而却也诞生了如忒丝贝姬这般强者，却因为那与众不同的贞操观念与必须进食的食物而被当做“不洁”与“不贞”的代名词，时至今日依旧还以反面角色流传在故事之中的那个名称……

在被与其他的幸存种族一起当做“救世的一族”或者“神明”之前，在那悠远的历史长河中因死龙的肆虐而灭亡了的古代种族，曾经与人类以及无数其他生灵并肩作战，直至溶于血中的轮回最后仅剩一人之时……

那个种族，忒丝贝姬的种族，她是……需要以男性的精气为食的……那个种族的名字是……

淫魔。

天地侵染の荒风（三）

“啊哈哈哈哈！！！居然真的是这幅样子！没想到那些传闻居然都是真的，忒丝贝姬，境界神？哈哈哈哈！！！居然，居然是淫魔！！！那种跪在地上向男人摇尾乞怜的母狗，居然是我们的境界神？啊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太好笑了！！！”

同样因为见到了忒丝贝姬真正的样貌而放声大笑的男人暂时停下了攻击。

回过头望了一眼安洁莉卡，忒丝贝姬对着她露出了笑容，然后……

再次转过头，那张脸上，又一次覆盖上了冷若冰霜的面容。

“诚然，称呼我为婊子或者母狗我都不会有什么在意的，不过……”

“人类会对自己的食物抱以何种态度，你会觉得自己吃的东西是与自己同样尊贵的存在么？连到底选择的权利再谁手中都不清楚，明明是连当做我区区口粮都不配的男人……居然也敢，这样对我叫嚣么？”

青玉打磨风蚀雕刻，那柄玉石的弯刀，出现在了忒丝贝姬的手中。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吧。”

比起被安洁莉卡挥舞之时更加狂暴，鼓动漆黑的双翼双脚离地，如同从天而降的梦魇一般，忒丝贝姬反手握住青玉的弯刀，向着那名上位神急袭而去。

立刻朝忒丝贝姬掷出了数团火焰，但是那些火球均被后者以双翼挡下。

看来刚刚，她也是这样接住了那些赤红光线的攻击。

“有两下子啊，淫魔！！！”

不过就凭这些根本不可能打动那名男人获得胜利的信心，他大笑着，以火焰构成了一柄长剑，向着扑过来的忒丝贝姬猛地刺去。

青与赤两道刀光纠缠在了一起，凛冽的风撞上盛燃的炎，其结果便是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的剧烈爆炸。

乱流爆散，千道光影划过。

青绿的刀光划出八方分割，然而赤红的烈焰，却似乎更胜一筹。

压过了忒丝贝姬的风刃，燃烧着的利刃在与青玉弯刀相撞的同时，那把利刃所产生的高温，也灼伤了忒丝贝姬的手臂。

原本已经复原了的肌肤上再度添加无数烧伤，即使用风包裹住自己的身体，然而却还是依旧抵挡不住那炽烈的火焰。

“什么境界神，也就这样啊！！”

大声吼着的男人一剑将忒丝贝姬手中的弯刀击飞。

“去死吧！！！！”

燃烧着火焰的利刃直指忒丝贝姬的心口，千钧一发之际，那名褐肌的女神，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对方的剑刃。

烈焰在一瞬之间便将忒丝贝姬的双手灼烧至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连同血肉，也被那超高温的火焰给烤成了焦炭。

然而，翠绿色的眼眸中闪过的，是必胜的信念。

以足带手，左脚背向身后，忒丝贝姬用脚趾，接住了方才被击飞，现在则正好落下的刀刃。

一瞬之间，胜负已分。

脚趾夹着刀刃，以非常不雅观的姿势高高抬起自己的左腿，而这一击所造成的结果则是……

“你这个混蛋！！！！”

操纵火焰的上位神右臂的斩断。

原本已经稳操胜券，起码那名男性是如此认为的，然而，就是在自己的火剑将对方双手烧残，即将贯穿忒丝贝姬心脏的那一刻。

自下而上的踢击……不，斩击。

以脚代手，忒丝贝姬用脚趾握住刀柄所做出的斩击，与其用手施展的并无任何不同。

一样都是，一刀裁断，骨肉分离。

那个该死的淫魔，她是……

故意算计好了的。

“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致，只有这种程度么？”

半眯着眼睛，忒丝贝姬漂浮在空中，右足尖轻轻点地。

弯过自己的左腿，以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弯曲，忒丝贝姬将她足趾间夹着的那把刀，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她的身体柔韧性到底有多好……这是安洁莉卡在见到那副样子，并且将之与自己那有些僵硬的身体所作对比时想到的事情。

用手掌夹着刀柄，将手指含入口中，以略带一丝淫靡气氛的方式舔舐着自己的手指，立刻，那被烧至焦黑的双手，覆盖在上面的黑色死皮便纷纷落下，沾染着银色的唾液丝线，完好如初的褐色肌肤，如今正覆盖在那双手之上。

身体上的烧伤也在几乎同一时间痊愈，与被斩断一只手臂的对方相比，忒丝贝姬……几乎毫发无损。

“还有什么能够拿出来让我见识一下的本事呢？一下子就软下去的男人，还真是让人觉得没什么意思啊~”

忒丝贝姬的声音已经转变成略带一丝妩媚的音调，那与她平日里几乎毫无起伏的冷漠言语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安洁莉卡不禁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名，曾被称为“境界神”的同伴。

“该死，混蛋！！！只是一时大意着了道而已，别以为真的能够胜过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力量！！”

“燃烧吧，燃烧吧！！我的血啊！！！！！”

鲜红的色彩，自那断臂处喷涌而出，然而，并非滴落脚下，而是……形成了，犹如火雾一般，有着实际体积的形状。

那是比起火焰更加鲜红也更加炙热的……燃烧着的血液。

“我可还没用上全力！！！别以为刚刚那种程度的火焰就是我的极限了！！区区一只淫魔，看我把你给……”

男人咆哮着，然而还未等他说完。

“嗯哼_{那么，既然把能够传送回天上的手环给斩断下来了的话……我也稍微，使出一点儿全力吧}”

充当传送器的手环，正是戴在了刚刚被忒丝贝姬斩断的手上。

那双眼中，妩媚柔情，褐肌的女神轻启朱唇，然而……

转眼之间，柔情与妩媚，都化作了凛冽到将人碎尸万段的杀意。

那绝非寻常之人能够拥有的杀意，那是……怀抱绝大的悲伤与绝望方能一睹的，祈愿着天理破灭的渴求。

忒丝贝姬心中所怀之暗，比起安洁莉卡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风刮了起来。

安洁莉卡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忒丝贝姬……让她重新对“风”这一事物，有了新的认知。

原来，风也是可以如此……霸道。

如若形容安洁莉卡的之前所展现的剑术是悲伤与凄美，是凌厉与迅捷，是美丽且强大的苍之一闪的话，那么，忒丝贝姬……现在，收起了她的刀而高高举起左手，朝着天空张开五指，她所唤来的风，便唯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霸道。

那是安洁莉卡此前绝对想不到是可以用来形容风的词语。

此前她对于风的认知，最多还是停留在了那于沙海之中时有卷起的沙尘龙卷，以及忒丝贝姬，以手代刀斩碎死龙与山岩的风刃，但是……那些风，完全无法与她眼前正在发生的景象相比较。

那是将天地的界线彻底抹消，令人不知此时究竟是黑夜还是白昼，自己究竟身处何处的暴乱之风。

不再只是切断什么或是卷起什么，以忒丝贝姬为中心所掀起的那阵狂风……如千军万马一般，将大地粉碎。

千刀万剐犹不为过，万葬不踏天地开裂。

大地如同被掀起的桌布一样升上了空中，粉碎的土块与岩石只在一瞬间，便化作了风暴之中的点点粉末。

张开双翼，高高举起左手，忒丝贝姬一动不动……冷酷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嘴角。

似是要将整片大地全部卷入空中，暴乱的气流，最后将安洁莉卡的视线染为了一片真白之景。

那是在超越了目之所及，超越了人类能够听到的声音的极限，因巨大且强烈的气流爆音与这混淆了天地界限的狂风所引起的视力与听力的暂时性丧失……然而，唯独一片真白之间，安洁莉卡，依旧能够看到忒丝贝姬。

张开的双翼象征着无拘的灵魂，秀发飘扬的少女，超越天地之外。

无愧神名，无愧传说。

阻挡在她面前的所有东西尽数化作齑粉，这个世界上没有忒丝贝姬的风……所无法摧毁的事物。

安洁莉卡，在心中深信这一点。

那正是在往日被称作“银白的死神”，以一己之力击退数百死龙……千龙之战时，作为对抗死龙的先锋，联合军中最强亦是最为美丽的一角。

那是与安洁莉卡截然不同的强大，那是与安洁莉卡既然不同的美丽。

然而那份美丽，何其孤独。

仿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一般的强大，也是仿若……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的孤独。

何其霸道也何其残酷，与心中暗怀伤悲，对于自己绝无可能成为自己希望中的模样的安洁莉卡，忒丝贝姬……她的心中……

昔日为了守护某人而立下的誓言，昔日为了守护某人，而变得强大的自我。

无数死战无数死战，直至最后……却对那名最为重要的人的离世，无能为力。

昔日的爱与誓言，昔日怀抱着的梦想与期望早已荡然无存，在那颗心中所剩下的，唯有与这永不停歇的狂风一般……

唯有，因那份孤独而已然堕染至黑至暗的疯狂。

在安洁莉卡即将因忒丝贝姬所掀起的狂风昏迷之前，对此有所察觉的贝姬，终于停下了她那仿若要将整个世界都吹散的风暴。

“安洁莉卡，没事吧？”

忒丝贝姬走了过来，扶起了已经半跪在地上的安洁莉卡。

而另一边，距离两人数十米远的空间中，那被忒丝贝姬的暴风所肆虐的大地，再也看不出一点儿之前的模样了。

如果是在城市里的话……大概就是所谓的夷为平地吧？

整块地面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脚下，那范围广阔的一整块地面，都像是因地火爆发地震开裂一般，遍布裂痕与深壑，完全看不出哪怕一丁点原本的模样。

而那名上位神如同被拧干了的抹布一样的身体，就躺在那一片狼藉的地面之上。

天空中，下起了碎石与泥土所组成的泥雨……那是被忒丝贝姬的暴风所卷上天空的地表，它们留存于世所呈现出的最后模样。

“开什么……玩笑啊……这种程度的风……根本不需要像那个样子……”

安洁莉卡喃喃着。

“没办法，如果一开始就这样的话，对方估计就直接传送回去了，这样的话，我们的行踪会被告知给其他人，所以得先把带着传送器的手卸下来。”

所以那都是演技对吧？忒丝贝姬有足够的实力轻松解决对方，但是为了防止那名上位神在自知不敌忒丝贝姬之时使用手环状的传送装置返回天上，所以忒丝贝姬需要先表现出弱势的一面，趁机斩去他的手臂。

安洁莉卡下意识的望了望，至今仍被自己带在右手腕上的那枚手环，接着，视线则回到了那名“友人”的脸上。

黑翼的女神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然而安洁莉卡清楚的明白那份笑容之后，绝对隐藏着某些恐怖的事物。

能够掀起如此霸道的荒风，心中所见到的到底是多么凄凉的景色……这名看似温柔的同伴到底掩藏着多么深的黑暗，一想到这一点，就让安洁莉卡不寒而栗。

异界神

“不过这样子的话估计还是会被上面发现些踪迹，毕竟动作都这么大了……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点儿反应，也不知道到底是……”

忒丝贝姬的话还没有说完。

“那混蛋还没死！！！”

她面前的安洁莉卡就叫了起来。

转过头，正望见从那片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土地上爬起来的上位神朝着与她们二人相反的方向逃走的样子。

“挺结实的啊？不过肯定不可能还有自己飞回天上的力量了……但是也不能就让他这么跑了！”

目露凶光，忒丝贝姬扇动着她那黑色的双翼。

“要一起去么，安洁？”

夜之君向着安洁莉卡发出了充满诱惑的邀请。

“当然。”

安洁莉卡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贝姬的邀请。

不能放过那个上位神，这是在安洁莉卡心中比起对忒丝贝姬的“恐惧”，排序更加靠前的事物。

于是，张开双翼与天空中翱翔，迈开步子在大地上疾驰。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区区一个婊子区区一只母狗区区一个淫魔，开什么玩笑！

那种风是什么东西那种力量是什么东西，那个混蛋！！那就是……就是“顶点”的力量么？就是身为最高神之一的力量么？该死该死该死为什么一个婊子会有那种力量，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

在心中不断咆哮着，然而现实就是，卡奥斯需要逃的离那个“婊子”越远越好。

手臂被斩断，连带着能够让自己传送回天空中的手环也一起丢失，现在想来，那个女人一定是从开始就有意为之，好彻底切断自己的退路。

原本是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直接往来于天空大地，但是现在……好不容易才从那将天地混淆的狂风之中幸存下来的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再那么做。

必须要逃走，必须要躲起来，必须要等到自己伤势恢复力量恢复……可恶可恶可恶，明明知道对方现在绝对就紧跟在自己后面一路追来，可是能做到的却只有像这样的逃走。

混蛋混蛋混蛋……对于自我力量的自尊心被彻底击垮的男人，在心中数千次的诅咒着那名有着褐色肌肤的女性，却完全没有哪怕一丁点对于自己因自大而导致了如此局面的反省。

而就在他一边这样在心里诅咒着忒丝贝姬一边以超低空飞行的方式仓皇逃窜，绕过了距离方才战场稍微有些距离的一座岩山，即将转入更远处的森林之时……

某个人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混蛋滚开啊！！！”

“哎呀呀，就算是下来兜风，好歹也看着点路啊？”

在即将撞个满怀之前总算是刹住了车，连对方的面都没有看清楚，男人怒吼了起来，不过，在那之后他就立即……转变了表情。

“你是……”

左右各有一名侍女陪同，一人打伞，一人……用双手捧着某样长柄道具。

明明就算说是遮阳，可是夜晚却根本没有那种必要……红色的油纸伞转啊转，如血般鲜红的颜色格外醒目，令人眩晕。

缠绕在那名女性的身上，赤黄白三色的绸带随着夜风一起飘舞，身着根本不可能在其他人身上看到的，几乎……不，是已经拖到了地上的长衣，在这样闷热的夏夜中，不禁会让所有看到那名女性的人都产生“好热”的错觉。

狐狸的面具遮住了面容，然而与长衣的衣摆一样拖到了地上的，是和安洁莉卡别无二致的漆黑秀发。

这样的装扮这样的穿着，乃是在这个世界中并不存在的，被称为“神道教”中居于高位者的服饰，而那身衣服，则是在这个世界中并无记录的“十二单”。

“异界神……天照御姬？”

“很少有人能读对我的名字，这点倒是不错呢。”

狐狸的假面之下，女人的嘴角浮现起轻微的笑容。

来自何方无人知晓，那名女人到底是谁……无人知晓。

从何时开始，那名女人出现在了天空之上，又是从何时开始，那名女人，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之中？

那是没有任何人知晓的事情，在心中唯一知道的，只有那个女人的名字，与她“异界神”的称呼。

那是如同白昼黑夜日升月落，如同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亦如同这个世界终要灭亡这样，深入人心又被当做非常正常的“天理”的念头，没有任何人，会去怀疑为何自己会这么看待那名总是带着狐狸面具，用着绕口的名称，穿着在这个世界中从未有所见过衣物的女性。

偶尔会在天空中的神城露面，身边常伴两名侍女……基本不与谁交谈也不与谁往来，但是……却没有任何人会觉得，那样子的女人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将她的存在当做了“正常”的事物。

与位于顶点的三神不同，但独独以“异界神”称呼她则体现了……那远在其余上位神之上的地位。

“难得出来散散心，结果就差点被撞了啊？做什么呢，这么慌慌张张也不看着点路？哟……你的胳膊没了一只耶？”

女人的语句中不乏嘲讽的意思，然而卡奥斯管不了那么多了。

“龙，龙之魔女！那个背叛了我们的安洁莉卡！还有，还有……忒丝贝姬！”

“嗯，她们两个怎么了？你喜欢哪个？”

稍微有点冷场的问题让男性的上位神楞了一下。

“别开玩笑了！！她们都在这儿！忒丝贝姬也背叛我们了，现在正和龙之魔女在一起！！”

他焦急的解释着状况。

“所以你的手臂就是被她们弄断得咯？仔细看看，你好像变得蛮惨的……我记得是叫卡奥斯对吧？能力是……操纵火焰？”

女人的记忆力非常好，虽然不知道此前从未与这名男性有过任何交集的她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没错！她们两个正在谋划着可怕的阴谋，我想要阻止她们，结果败给了那个该死的境界神！必须阻止她们，必须把事情告诉其他人，通知诺亚和杰安特大人！！”

担忧着身后的追兵随时会至，男人的表情非常紧张。

“哦……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你想要一个人干掉那个龙之魔女立功，结果好死不死撞上了忒丝贝姬才对吧？结果能够直接传送回天上的手环也和手臂一起丢了，凭自己现在所剩的力量也不足以直接飞回去，陷入绝境结果正好撞见我……是这样的情况才对吧？”

“唔！！”

那名异界神说的卡奥斯哑口无言。

“不过也没什么必要去麻烦别人，要是你不会嫌弃我抢走你的功劳的话……让我来处理好了。”

接着，女人用手捏着自己的面具下巴，似乎是若有所思一般点了点头。

“你……交给你？可是，那个忒丝贝姬她……她的力量……”

“我知道她有多少斤两……虽然你被她轻易杀败，不过在我面前，全都不值一提……怎么了，觉得信不过我么？”

透过面具的遮盖，能够感受到如蛇一般的视线。

“不，不是……但是……”

男人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在他看来，忒丝贝姬的力量完全不可理喻，而没有见识过那番风景，想要独自处理“境界神”的这名女人，那份从容究竟是出于与他一样的自大，还是说她真的……

但是，那名女人的地位显然在我之上……这是卡奥斯自己在心中无比清楚的一件事，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这种完全没有源头的想法，当做了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了，因为……

追杀他的二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忒丝贝姬，那个家伙是！！”

“我知道……异界神——天照御姬，不要对她动手，千万不可以对她怀有敌……安洁莉卡！！！！”

还未等忒丝贝姬说完，安洁莉卡便已经冲了过去。

已经被忒丝贝姬打得和废人差不多了的上位神不足为惧，最大的问题则是新出现的那个女人。

一看到她，安洁莉卡浑身上下就有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个女人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气场，那个女人，绝对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家伙……如此确信着的安洁莉卡丝毫不顾忒丝贝姬的劝阻，直接就朝着天照御姬扑了过去。

那厌恶的感觉甚至让她对自己这样连一个上位神都无法战胜却要挑战更在其上的存在这一行为是否合理……连这样的思考都已经弃之不顾了。

化作一道黑光，转瞬之间便已突进数十米的距离，安洁莉卡的左手，即将撕开那名女性柔软的咽喉。

然而在那之前，自己的下颚首先受到了重击。

以被布包裹着的长杆物体击中了安洁莉卡的下颚，那沉重的打击，几乎让少女的下巴脱臼。

接着，腹部便传来了更加剧烈的疼痛……被对方继续以手中的道具施加追击，结结实实命中腹部的撞击差点让安洁莉卡把胃给直接吐了出来……当然，干呕与因胃液上涌而引发的窒息是少不了的。

安洁莉卡直接被击飞了出去。

出手的是跟随在天照御姬身边的一名侍女。

“安洁莉卡！！！”

忒丝贝姬赶到了被击飞倒地的安洁莉卡身边。

“咳咳……咳咳咳咳！！！”

半跪在地上，强烈的呕吐感与从腹部传来的疼痛令少女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的眼神变得恍惚起来……要不是忒丝贝姬及时赶到将她扶住，说不定安洁莉卡就会直接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手掌间浮现青绿色的光球，忒丝贝姬立即为安洁莉卡使用了恢复性的魔法……虽然她对于魔法之类的技巧并不熟练，但是只是最简单的加快恢复的话……在不为人知的过去时光中，还是有稍微学习过一点。

“桔梗！我让你出手了么！”

但是，看异界神的样子，似乎对自己的侍女随意出手这件事情并不满意。

“没有！天照大人，但是那个人……”

被唤做桔梗的侍女表情立即变得惊慌起来，她直接在天照御姬的面前跪了下来。

“你是觉得她能伤到我么？这里需要你……擅做主张么？”

“非常抱歉，天照大人！！”

把手中的长物放在一边，那名侍女将头叩在了地上。

“我……做出这种举动实在令天照大人脸上无光！只，只能剖腹自……”

“你这个笨蛋说什么蠢话！！好了！给我站起来！！别有事没事就对着我磕头和剖腹！”

对自己的侍女，稍稍感到了一丝无奈。

“安洁莉卡和忒丝贝姬，对吧？好久不见……差不多有五年没看见那个小龙骑将了吧？原来你也追着她跑到地上来了么，贝姬？”

“我没允许过你叫我贝姬。”

戏弄的言语换来了冷冷的，包含杀意的回应。

“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那么……因为被这边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拜托了，所以……你们的事情，就交给我来解决……桔梗，把刀拿出来。”

异界神（二）

揭开包裹在外头的布，那柄长物的真正面貌才终于显露了出来。

纯黑的刀鞘风格简朴，并未在至上做任何的装饰。

刀柄处以布带包裹，而比起常见的那种，这把刀的刀镡非常短且窄。

侍女桔梗双手捧着那柄刀，半弯腰立在天照御姬左侧，让刀柄正对着她的主人手方便握到的距离。

而后者则一下子就把刀从鞘中抽了出来。

那是一把如同黑色的镜子一般的锐物。

颜色明明应该是与其刀鞘一样的黑色，然而……半跪在地上的安洁莉卡清楚地看见，那漆黑的刀身上，却如镜子般映照着自己与忒丝贝姬的面孔。

”怎么样，是把不错的刀吧？你们这里一般是见不到这种造型的武器吧？虽然比起在我那里常见的那种，这样没有弧度的长直刀造型已算古旧，但是……归根到底，刀剑这种东西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匠人的手艺如何，不是么？”

“虽然可能会嫌我啰嗦，不过作为马上要被这把刀斩杀的对象，我觉得还是应该稍微听听关于它的来历……这把刀，可是用来自天上的陨铁所打造的哦~”

自顾自的，天照御姬似乎毫不在意现场的气氛如何便开始了自说自话一般的解说。

“某日，一颗包裹着陨铁的流星坠落在山中，而发现了那块来自天外的铁矿的人，正好是在我的国家中非常有名的刀匠，丸左卫门先生……当然了，他的名字你们可以不用去记。”

一边缓缓开口，一边爱抚着那把如镜面一般的刀刃。

“那位刀匠所锻造的刀物大多都是能够排的上名号的逸品，然而已经时至暮年的他也在苦恼着，如何打造一把能够流芳百世，能够足以成为传奇的刀……虽然对于你们来说可能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在我那里，这可是每一个叫得出名号的刀匠梦寐以求的事情……结果，他就将这块陨铁，视为了上天所赐予他的机会。”

“一铁百炼千锤万打，在自己的工房中与这块陨铁一起度过数个春秋，然而最后，他却只能锻打出连模具都不算的刀型……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天外之物又岂能以人之手锻造？最后……无法将其锻造成刀的那位老刀匠，就像是受到了刀的诅咒一般……发疯了。”

“在一个雷雨之夜杀掉了自己的妻子与孩子，带着自己锻刀的铁锤与这尚不成型的刀模，跑进了深山之中。”

指尖轻轻滑过刀口，立即，一道樱红便浮现于天照御姬的手指之上，不过，只一眨眼，那道伤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从刀匠堕落为了杀人的疯子，当然不可能就那样放任不理……于是搜捕那位丸左卫门的人们包围了整座山，但是……并没有发现他。”

“接着，人们在某个山洞的洞口处听见了金属撞击的锻造声，不过啊……那座山可是一座休眠期的火山，那个山洞中是流淌着岩浆，时不时会有硫磺毒气弥漫而出的死之口啊……”

“在山洞口守了三天三夜，期间锻铁的声音从未停止……待到三日后硫磺毒气终于退去，人们进入那流淌着岩浆的炙热山洞，所见到的是……以铁锤支撑着身体，早已死去却没有倒下的老刀匠。”

“是很可怕的执念吧？原本吸入少许毒气就应该死去，但是那份‘一定要在世间留下能够流芳百世的名作’这一执念，却拖动着已经死去的身体，在那满是毒气的岩洞中，以岩浆作为锻火，坚持锻打了三天三夜，直至……让这把刀，初具雏形。”

望着那把刀，望着那名衣饰华丽的女性，听着她那犹如天方夜谭一般不知所以的故事……然而安洁莉卡的眼中，却只有自己倒映在刀身上的，自己的容颜。

如果真的如天照御姬所说一般，存在着那种跨越生死的执念，那么……无疑现在，那份以“刀”的样貌展现在安洁莉卡面前的执念，正……

深深地，吸引住了她。

“接下来，几经波折最后这把尚是雏形的刀就落到了我的手里，在拿到它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应该把它完成……我的心中冒出了某个念头，让我模仿着过去的某位少女，模仿着她所锻造的那把刀……以我的力量，最终为这把刀完成了所有的工序……毕竟天外之物当以天火所炼，这样一来，这也就是我所锻造的第一把刀了。”

“同样仿照着过去的那名少女，我为此刀取名为‘小乌丸’，希望能够如那名少女一样，将此刀托付给某个，值得拿起它的人……原本是想给我的姐姐当做礼物，不过既然她已经从母亲大人那里取得了天羽羽斩，也就不需要……嘛，稍微有点跑题了~”

稍稍转过手腕，立即，那把直刀便在天照御姬的手中，划出一道圆弧亮光。

“说起来，这把刀还没有杀过人，这样的话可不能算是一把完成了的刀……知道么，在我的国家中，有着‘试斩’这样的说法。”

面具下的目光，紧盯着安洁莉卡。

“比如用一捆一捆的柴草堆在一起，看看一下到底能斩断几捆……但是，砍柴这种事情，柴刀不就行了么？何必用上如此费劲工力费劲匠心的道具？”

“刀终归是用来杀人的，所以也有用死囚来试刀的习惯……一次斩断几颗头颅才算上佳？但是，瞄准人类后颈脊椎的连接处方能轻松切断，那更多地则是体现试刀人的技艺精湛而非刀之锐利。”

“还有将数具尸体堆叠起来一刀两断……人体的血液与油脂会大幅度阻碍刀的行进，再加上骨头的阻隔……那种方法，倒是对刀与人都有较高的需求，不过……要握着刀相杀的始终是活人，去砍死尸也实在太没有意思了一些。”

“另外在我的国家中还有所谓的‘拦路试斩’这样的说法，也就是能够被允许带刀的武士阶级……对了，这里并没有这种阶级，你们就当做是和贵族差不多的东西吧_{为了试试手中的刀是否锋利而在街上拦路杀人的举动，在过去只要不是太过分，这种行为一般不会被问责……当然，现在谁要是还敢这么做，第二天他就会变成别人试刀的道具啦不过}~”

声音渐高。

“身为特权阶级的我当然没有这种担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被允许的！况且，这里并非我的国家，当然无论怎么做都不会有人问责，所以！！今天的试斩就交给你了，桔梗！”

天照御姬，将那把刀重又交回了侍女的手中。

“遵命，天照大人。”

以双手平摊的姿势接过了“小乌丸”，接着，侍女双手紧握刀柄，转向了眼前的二人。

一瞬间，在与那名侍女的视线对上的时候，安洁莉卡以为自己所处的地面塌陷，自己落入了深渊之中；以为天空崩裂，燃烧着的陨石直坠大地。

那样的错觉来自于几乎将安洁莉卡完全吞噬撕碎的杀意，于是她瞬间便明白了，自己与那名被唤做“桔梗”的侍女之间的差距。

而忒丝贝姬……显然，她也感受到了那些东西。

反握着青玉的弯刀，忒丝贝姬挡在了安洁莉卡身前。

“只……只让你的侍女去……”

“怎么了，你在怀疑我侍女的能力么？”

面具之下的表情显然变得如忒丝贝姬一样冷若冰霜，无形的威压立即让那个男人闭上了嘴。

“好了，桔梗……上吧，漂漂亮亮的切成两半，让别人好好看看你的实力，也好好看看我所做的那把刀的实力！”

与其说是下命令，不如说更像是会喊出“加油加油”这样的鼓舞……虽然，以现在的气氛来看，没有人有那种心情会觉得有趣还是好玩了。

安洁莉卡仍然半跪在地上，而护在她身前摆好架势的忒丝贝姬……已是满头大汗。

撕裂天地的狂风已是无人能挡，然而眼前的天照御姬与那两名侍女……那三人的存在，更在其之上。

安洁莉卡不禁想到，自己今天到底要见识多少夸张的“怪物”。

双手握住刀柄，将刀举过头顶。

深吸气，再深吸气。

左脚跨前，右脚殿后，最后一次吸气，接着……

一瞬间消失，一瞬间出现，挥下的刀刃划开一路银光，如镜面一般的黑刃，斩断了一人的未来。

“为什么……你在……做什么……”

面对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侍女，男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接着，望向了天照御姬，望向了忒丝贝姬与安洁莉卡……似乎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男人，摇摇晃晃的向着后面退了两步。

“为什么，会……”

呢喃着，然后……

视线，分成了两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么！！就算被一刀切断，结果身体居然还没有跟得上反应过来！居然还那样坚持了半分多钟！怎么样，这样一来无论是谁都无法质疑我的这把小乌丸，还有我侍女的实力了吧！”

天照御姬大笑着，发出了“啊哈哈哈”的，非常没品的笑声。

“不过如果是在千钧一发的死斗之间，这样本该一刀斩断对方的首级结果却因为太过锋利而让对方还有片刻的反击之机的话，说不定会形成很危险的处境……如果以后要用的话，可要好好平衡一下自己的身手哦！话说啊，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不会真以为我要把你们两个给劈了吧？桔梗？干嘛对着人家散发那么重的杀意？”

“因为是对天照大人无理的家伙，所以……”

侍女微微低头，将刀插回了刀鞘之中。

“别老是这样……你倒是好好像红叶学学……对吧，红叶？”

转头面向为自己撑伞的侍女。

“因为天照大人没说可以，不然的话我肯定已经把那两个无理之……”

撑着伞，闭着眼睛的侍女似乎说出了很恐怖的话语。

“得了得了，你们两个的忠诚心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消受不起……”

扶着自己戴着面具的额头，华丽的女性发出了这样的叹息。

“那么~”

接着，她面向忒丝贝姬重新开口。

“贝姬_{你打算花多少钱买下我的这把刀，给你的那位小朋友当武器呢}”

“虽然比不上在我国家中的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妖刀，不过也是以神之手锻造的初作，我可以打包票绝对不会被安洁莉卡的死龙病所腐蚀，那么，你打算出多少钱呢，忒丝贝姬？因为并不熟悉这边的货币价值，所以姑且给出的参考价是银币一百万哦~”

那已经是足以在皇都附近的城市圈中买下一座豪宅的价格了。

“我没那么多钱，一直以来赚到的积蓄，除去我和安洁必须的生活费……我最多能出二十万。”

收起了刀，喘了口气……忒丝贝姬用手画了一个圈，然后，从虚空中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五百和一百面值的银币，总共多少我也不记得了，这一袋子差不多二十万左右……最多只能给这么多了，可以么？”

望着那名男人被砍成了左右两半的尸体，望着那满地的秽物，望着那鲜红的血水与被血水所染红的土地，然后抬起头，望着似乎是在和对方讨价还价的忒丝贝姬。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搞什么鬼，忒丝贝姬！！！！”

安洁莉卡愤怒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所以说，是你的朋友先来找我的哦？问我能不能给你弄把可以用的武器，还问我死龙的骨头能不能做个什么东西……开什么玩笑嘛，当这是怪物猎人么？结果我让她回去等着，虽然弄不出你以前用的骑士枪，但是按我的想法，武士刀应该也很适合你……原本可是准备给你们送到镇上去的，结果正好在这儿碰见了……那家伙就当做是售后服务好了，顺手帮你们解决一下，还有，我也帮你们屏蔽掉了天上的监视，所以没有人会知道今夜所发生的事情。”

天照御姬摊开了双手。

“别开玩笑了！！！你这种人，像你这种家伙，忒丝贝姬！！！这种家伙就是你说的‘认识的人’么！！！这种，这种绝对比那些上位神还要恶劣的家伙，只要一看就明白了，绝对是像毒蛇一样的混蛋，你居然，居然和这种……”

“安洁莉卡，我也不喜欢那个人……但是现在能够帮上你的，就只有她了。”

因为安洁莉卡的发言，异界神身边的两位侍女……都散发出了肉眼可见，令人胆颤的杀意。

“喂喂，你们两个消停一下，这么浓的杀意，是想连我都一起杀掉么？赶快给我停下！”

真的有点受不了自己的这两位侍女了。

“二十万就二十万好了，反正我也不差钱，随便给点有个买东西的意思就成……桔梗，把刀给她们吧。”

“……是。”

看起来，那位侍女非常不情愿要把这把刀交给对面的二人。

重新用布将刀身包裹起来，桔梗以双手捧着刀的姿势走向了忒丝贝姬。

无视了一边的安洁莉卡，将刀交到了忒丝贝姬的手中，顺便……也拿回了那个钱袋。

“忒丝贝姬！！！！”

这样的行为无疑令安洁莉卡恼怒万分。

“安洁莉卡，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姑且说一句，心中抱有憎恨未必是件坏事，爱着谁或者恨着谁同样都可以成为常驻心中的花鸟风月，同样都可以成为一个人继续向前的动力……不过，如果无论看到谁都要这样上去咬一口的话，那充其量也不过是条野狗而已。”

安洁莉卡憎恨着令恶意成为了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正因为自己清楚这一点……所以，当她见到了那名异样的女神之时，才非常确定……

她就是自己，最憎恨的那种人……是能够毫不介意对他人示意恶意，并且为此而津津乐道的那种人。

“你这个混蛋！！忒丝贝姬！把那把刀扔了！我才不需要这种家伙的武器！！我非常清楚这种人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她绝对是那种凭自己的喜好让无数人迎来悲惨结局的，最差劲的混蛋！你这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家伙！！”

安洁莉卡愤怒的朝着天照御姬大骂，并且催促着忒丝贝姬丢掉那把“不详”的刀具。

“说的也是，戴着面具的话的确对别人有些不太礼貌，虽然我带这个是不想让我那边的某个人发现我到这里来了……总之，这样的话就可以了吧？”

天照御姬一边说着，一边就那样摘下了自己戴在脸上的狐狸面具。

没有想到她会那么痛快的摘下自己的面具，安洁莉卡一时哑口无言，但是……在见到了那位女神的真容之后，她就更加……说不出话了。

因为，那是一张与她自己，异常相像的面容。

刀工笔刻精雕细琢，白净的面孔上，是不失文雅气质又有凛然之姿的绝美面容，从样子上看年龄比起安洁莉卡应该略大一些，不禁让她想到，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一晚的那件事情，自己在未来……在经过漫长的时光终于成长之后，是否会……变成如那名女神一样的面孔。

少了几分暴戾与悲伤，多了几分虚幻与知识的气息。

一样的黑瞳中，星屑的漩涡吸入光也吸入影，嘴角微翘，那虚幻的笑容为她增添了一抹不似现实的美丽。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在因我的容貌而困惑，不必担心，并不是和你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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