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孤女⊙果冻zkd⊙未完
摘要
《乱世孤女》是由作者果冻zkd创作的一部未完结的变身嫁人类小说,讲述了主角刘昕从一个普通男性角色转变为女性后经历的故事。在一个混乱的世界中,她被迫承受战乱带来的痛苦与挣扎,以及对自我认同与生存的探索。在小说中,刘昕先是面临突如其来的变故,经历了性别的转换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份认同危机。随着故事的发展,她不仅要学会如何生存,还要面对来自社会与人际的各种挑战,包括如何在战乱中找到同类,况且周围也存在着多种威胁,比如野兽、无情的骑兵等。通过对环境的逐步适应,以及通过小小的胜利逐渐增强自信,刘昕的成长过程逐渐显露出来。文件详细展示了刘昕的内心挣扎和成长,她的故事充满了对人性和生存的深刻思考。相关的情节也涉及到关于战争、历史及女性角色的重要性等深层次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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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信息表
Attribute | Valu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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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lename | 乱世孤女⊙果冻zkd⊙未完.txt |
Type | document |
Format | Plain Text |
Size | 3886030 byt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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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4-11-14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果冻zkd |
Region | 未知 |
Date | 2023-05-05 |
Tags | 变身小说, 伪娘, 战乱, 性别认同, 自我探索, 青春成长, 历史背景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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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阅读类型说明后在酌情阅读本书!
本书类型属 【变身嫁人】 类小说,指『主角从 男性 性转变成 女性 后,再嫁给 男性』
不喜【变身嫁人】类型者 不必再继续阅读下去,也没求着你阅读,不要太看高自己了
觉得变嫁类型不符合你价值观的话请自觉删除文本,而不是喷人找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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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详细
书籍名称:乱世孤女
作者名称:果冻zkd
小说序号:453389
小说字数:1119705
是否完结:未完
最后更新:
作者标签:战争 历史 嫁人 女性主角
第1章 今天没有
接下来的剧情稍微斟酌了下,不是特别满意,打回重写。
所以今晚没有了。
第2章 感谢土豪aFatOrange的打赏
非常感谢土豪aFatOrange的打赏,因为莫有存稿,所以这份恩情只能先记下来。
日后想办法以行动表达一下谢意。
第3章 今天没有
今天一堆倒霉事,折腾来折腾去,好容易坐下来也没想出合适的纲要来,而时间也不够写完二千字,所以只好决定暂停一天。
以上。
第4章 今天没有
跑了几个市场,又卡了点文,改改删删,时间不够了,所以今天没有。
第5章 今天没有
几个家长一起带孩子出去玩,住民宿,所以今天没有。
第6章 暂停几天
年底了,各种俗事有点多,时间碎片化,思维模式切换来切换去,思路都是乱糟糟的,容易导致剧情走向不稳定。
总之,先调整几天吧。
以上。
第7章 今天没有
今天天气好,拖家带口出游一整天,回来后懒得动,顺便翻翻其他变嫁文吸取点灵感,所以停更一天,诸位见谅。
以上。
第8章 突围
刘昕现在怀疑所谓的盗匪来袭就是个谎言,不过她没兴趣猜测其中的阴谋,毕竟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防备这么松懈,里面的人要是突然杀出来可就好玩了。”她看着磨洋工的围困者们,对着徐秉小声说道。
年轻人摸了摸还没长胡子的下巴,没说话。
“你现在看出哪边罪恶小了一点没?”刘昕瞟了他一眼,撇嘴道,“给人当枪使的感觉真不怎么好。”
“我问了不少当地人。”徐秉继续摸着下巴,回道。
“他们怎么说?”刘昕问道。
“被困在里面的吕家应该是好人。”徐秉叹道,“至少是信守诺言。”
“你想说其他几家是墙头草吗?”刘昕苦笑道,“但秦王扑灭叛乱应该不成问题,此城要是坚持与叛军不清不楚,保不齐到时鸡犬不留,他们这么做也是情情理之中。”
“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怎么反而为他们说话了?”徐秉疑惑地问道。
“我没为他们说话。”刘昕叉手道,“情理之中不代表我会喜欢他们。”
又过了两天,围困还继续。没有什么接触战,大部分时间平静得紧,偶尔会有劝降或叫骂的戏码,仅此而已。
等着等着,刘昕算了算日子,开始给自己准备某些贴身物品。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幸亏爬墙的技术不错,寻个空找个角落偷偷换起来即可,就算有人怀疑她偷懒,也有徐秉为她开脱,生活上的烦恼大致算是解决了。
然后新的一天里,民团副官身边又多了几个完全没见过的人,穿着不错的装备,比那许久不见人影的洛指挥还要趾高气昂,生动展示了什么叫鼻孔朝天。
“这是谁啊?”刘昕小声问道。
“秦王那边来的使者。”徐秉回道,“接管这座城。”
“还带了点人过来。”刘昕大致扫了一眼,估算也就二三十个甲士罢了。
“嗯。”
“糟了。”刘昕蹙眉道,“为了在使者面前表态,城中那些人怕是会整什么幺蛾子。”
“不会吧。”徐秉不确定地说道,“总不至于强攻?”
“实际上很有可能。”刘昕叹道,“而且他们自己的家丁舍不得用,大概会驱使民团当炮灰。”
“恐怕不行。”徐秉摇摇头,“可能会闹出哗变来。”
“他们未必会想那么多。”刘昕担心地说道,“而且为了划清界线,这回他们会把事情做绝。”
最后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狠,放火。
本来围困的几家因为投鼠忌器不敢玩火,现在使者来了,最后真的驱使众人搬来大量木柴在周围堆砌,为了避免火烧连营,还强拆了附近不少居民的住处,既没有补偿,也没有安置,反正就是拆你家的房子,与你何干的态度。
由于临时拆迁的范围有些广,不少人准备聚集起来,不过很快就受到了弹压,甚至闹出了几条人命,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也多了起来。
徐秉出工不出力,刘昕也差不多,她看了大半个过程,心情烦躁得很。
一个兵卒踢开了抱着他脚哭闹的妇人,举着手里的棍子抽了过去,不想妇人的孩子护母,临时扑进来挨了一记。小孩子如何吃得住这么一下,当即不省人事,惹得妇人又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我的儿啊—”
徐秉有些站不出了,他准备找副指挥劝谏,不想还没靠近就被几个家丁拦住了。
“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那几人呵斥道。
“我要见副指挥。”
“大胆,副指挥是你小小什长想见就见的?”拦人者声调又大了几度,也惹得里面的正主听到了动静。
“发生了什么事?”副指挥不快地喊道。
“有个不长眼的什长想要见您。”那几个家丁换上另一副嘴脸回道。
“不见,没看我正忙着吗?”副指挥的心情似乎也不怎么好,挥了挥手,骂道,“进度太慢,使者都快生气了。”
家丁们挨了骂,唯唯诺诺地应着,接着转过身,再次变脸道:“听见了没有,快滚!不然按军法处置。”
徐秉花了好大力气才放下了抓刀柄的手,他沉着脸走了回去。刘昕没有跟去,没看见整个过程,但根据神情多少猜到了什么。
“算了,我们今晚就溜走吧。”她看了看左右,咬着耳朵说道。
徐秉似乎还有些气不顺,过了好一会,他才着这刘昕回道:“好。”
刘昕闻言笑了起来,不过没等笑容彻底绽放,突听后面一阵杂乱,听到不少人慌乱地喊着。
“他们杀出起来了—”
这是察觉要火攻,干脆来个鱼死网破了?刘昕瞪大了眼睛,很快又听见声势乱做几团,叫骂声,金戈交击声,惨叫声,拌在一起。
“你快上墙。”徐秉的第一反应是看向女孩,催促道。
不过好巧不巧,这地方的墙比较高,刘昕看着墙头迟疑了一下,随即又听见同伴的话。
“踩着我的手,我送你上去。”
她微微一楞,低头发现那宽大的手掌已在跟前,倒没有太多迟疑,直接一脚蹬了上去。明明是第一次,却仿佛演练过一般,徐秉感受到女孩地重量,随即胳膊一抬,掌上的丫头借力一跃,轻飘飘地跳了起来。
徐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有那么一刻突厥觉得她会飞走一样,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但却捞了个空。
刘昕当然没有飞走,她如愿上了墙顶,甚至摆了个自身酷酷的着的姿势,随后朝同伴做了个完成手势,让年轻人慌张的心情重新安定下来。
借着高处带来的良好视野,很快她就发现眼下情况到底如何,而且锁定了其中的关键存在——当先那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仿佛势不可挡,不过最让人在意的是,却是坐骑上还带着两个孩子。
“来了。”刘昕朝下面的同伴喊道,“当心,有个骑将,看起来好生勇猛。”
徐秉得到警告,虽然他没有加入战斗的意思,但不妨碍对方攻击他的可能。年轻人抓住一把步槊戒备起来,不多时,街道那边的骑士便出现了。
“是你?”徐秉似乎认出了那人。
马上那人挑飞两个不自量力的兵卒,听到喊声也注意到了墙边的年轻人,他眯着眼打量了两眼,也喊了一句,“是你?”
怎么还认识呢?墙头的刘昕忍不住困惑起来。
“快拦住他!”这时从后面又出来几阵叫喊,“别让那厮走了!”
第9章 序章 破庙夜谈
夕阳渐下,山路边一座破庙。
一堆篝火,几个不知取自什么动物的烤肉串,还有个穿着破衣服的流浪汉。
几颗火星随着炊烟飘飘荡荡,油脂的香气弥散开来,流浪汉舔了舔嘴唇,伸手抓过最近的一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没等他吃完,突然有道声音传了进来。
“好香啊。”
流浪汉闻言一僵,抓着竹串木然地抬起头,露出一张瘦小又脏兮兮的脸。
破庙早已残破的大门口走进来四个风尘仆仆的旅人,看打扮像是一伙的。
“是个乞丐。”那个声音又说道,是当头的一个青年人,二十几岁的样子,上嘴唇留着一撇小胡子,就是嘴巴有点歪。
流浪汉刚对上一眼,心头一跳,连忙低下头。
没等篝火的主人表态,新来的几个人大摇大摆地围着火堆坐了下来,那个歪嘴巴甚至直接抓起还插着的一串烤肉,很自来熟地吃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另一个旅人,也是个青年人。他的胡子更多的在下巴,似乎还精心打理过。他淡淡看了一眼流浪汉,说道:“老三,别乱吃外面的食物。”
歪嘴巴此刻早已把手中的东西啃了个干净,他微微转头,咧嘴一笑,说道:“二哥,这肉串烤得不错。”
被唤作二哥的山羊胡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小心翼翼地层层打开,却是一团包裹完好的干粮。
至于另外两个旅人,一个年龄似乎是里面最大的,胡子也最为浓密,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满是凶相。这人坐下的第一件事是不知从哪掏出一个皮囊自顾自喝了起来。
是酒的气味。
剩下的一个年龄最轻,脸上只有稀疏的胡子,长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就是有点桃花眼的感觉令人不喜。
“怎么了,老幺?”山羊胡子注意到桃花眼在嗅探什么,他问了起来。
“有女人的气味。”
桃花眼的这句话,让除刀疤脸之外的所有的旅人都把视线集中到流浪汉身上,让后者几乎要缩作一团。短暂的冷场之后,歪嘴巴的哈哈大笑打破了平静。
“老幺,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
“三哥,我的鼻子不会骗我的。”桃花眼很不满地叫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女人家作男装打扮一点都不奇怪。”
“女人等我们到了江州再找不迟。”山羊胡子说着,再次淡淡地看了一眼流浪汉。“路上的女人不干净。”
这句话让歪嘴巴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甚至唱起一首下流的民间歌谣来。
桃花眼倒也不恼,歪着脑袋眯着眼睛,借着篝火闪动的光芒观察恨不得藏起来的流浪汉。
山羊胡子见状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转头对一直没说话的疤脸说道:“大哥,空腹喝酒伤身。”
“二哥,别一天到晚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歪嘴巴插话道,然后抓起一根烤肉串扔了过去。“这肉烤得不错。”
这些人闹腾着,流浪汉只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局面。尤其那个桃花眼一直盯着不放,视线就像能穿透衣服似的,让人无所遁形,格外不自在。
幸好破庙外面又传来新的动静,听起来人数似乎颇多。篝火处的几个人全都停下了原先的动作,齐刷刷往门口看去。
“是难民。”山羊胡子说道。
进来的果然是难民,门口先出现的是几个手持武器的汉子,他们看清庙里的情形后小声议论的几句,然后走出来一个像是领头的中年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套,意思就是一个——借个地方过夜。
这庙原来的规模应该还算不错,有墙有院,有大殿有厢房,只是如此早已残破不堪,杂草丛生。
山羊胡子站出来,也是叽里咕噜一套。地方大,你们随意。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松了几口,不一会,外面又走进来一串,足足有二十几个人,拖家带口的,成年的男子占了一半有余,剩下的是一些是半大小子,还有些则是妇孺。那几个女人大多已是妇人,躲在男人们身后,脸上抹着灰,蓬头垢面在暮光下看不清长相。
桃花眼吹了声口哨。
这一下子,局面陡然剑拔弩张起来,难民群有些骚动,其中几个年轻人更是狠狠瞪了桃花眼几下,得亏山羊胡子出来打圆场,这小小的风波算是揭过。
流浪汉趁着这个机会,放弃了暖和的篝火,躲在某段残壁后面的阴影里。
天黑得很快,新来的难民自个起了两团篝火,分作两群搬出携带的锅碗瓢盆忙活起来,不时还有孩子吵闹的声响,使得原本显得阴森的破庙多了少许人气。只是那四兄弟占据的火堆跟难民的火堆泾渭分明,仿佛有堵无形的墙壁隔在中间。就这样夜渐渐深了,难民里有个中年人给几个小孩和半大小子讲起故事来,但语调死板得犹如照本宣科,直听得小鬼们哈欠连连,也惹得另一边的歪嘴巴哈哈大笑起来。
“你哄孩子睡觉倒是挺有一手的。”
中年人对这句话没什么反应,不过有个半大小子跳了出来,咋咋呼呼地喊道:“你会讲故事,倒是来一个啊。”
没想到歪嘴巴竟然还真的应下了。
“老三,老实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赶路。”旁边正在仔细整理细软的山羊胡子提醒道。
“二哥莫急,时间还早。”歪嘴巴咧着嘴,让嘴巴更加歪斜,他咳嗽一声,然后拍了一下腿,随后说了起来。“这是小时候听我阿母讲的,说的是我外祖父的故事。那是‘泰安二年’……”
“泰安二年是哪一年?”对面一个半大小子插嘴喊道。
“小子别打岔。”歪嘴巴又拍了一下大腿。“我哪知道,反正就是几十年前。”
“是四十二年前。”这时说故事的中年人接道。“齐王兵败被杀的那年。”
“齐王又是谁?”另个孩子又问道。小孩子就是事多。
“你们还要不要听故事?”面对再而三得打岔,歪嘴巴不高兴了。
“当然要。”那群小孩齐声应道。
对于歪嘴巴的举动,山羊胡子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疤脸则盘坐着闭目养神,至于那个桃花眼,他正斜躺在破毯子上,用手支着脑袋,朝着对面仅有的那个少女挤眉弄眼。即使她躲在好几个男人后面。
相比起来,难民们没太多变化,他们的眼睛有大半一直戒备地盯着这边的四个人,不过没有阻止某人的故事。
“那一年正值兵祸,地里的庄稼都被毁了,我外祖父所在的村子发生饥荒。”歪嘴巴咧嘴笑着。“然后他就跟其他人一起出来逃荒,往南方逃。路上不少人饿死了,还有些人没能从土匪手下逃走,也死了。”
“换个故事吧。”说故事的中年人突然说道。“什么都好。”
听到这句话,歪嘴巴哈哈哈又笑了起来,怎么也止不住的样子。
“你笑什么?”中年人不悦地问道。
歪嘴巴笑着,眼睛眯了起来,嘴巴越咧越歪。“我张阿生要讲故事,你敢拦我不成?”
中年人不说话了。
歪嘴巴哼了一声,继续说了起来。
“他们走了几个月,人数少了很多,才来到樊阴。”
“但是渡口被官军封锁了,不许他们过江。”
“他们在樊阴待了一段时间,难民越聚越多,很多人没东西吃。据说我原来有个外姑婆,就是那时候卖掉的。”
“然后呢?”有孩子问道。
“然后城里传出妖怪吃人的流言。”
这句话顿时让孩子们炸了锅,一时之间闹哄哄的。
“妖怪?”
“妖怪长什么样?”
“哇——”还有人哭了起来。
这份骚动终于引起了其他难民的注意,他们不高兴了,看向四人的目光更加不善,有人更是厉声喝道:“你这厮,不要胡嚼怪力乱神之说惊了我们的娃娃!”
“说什么呢。”没想到歪嘴巴毫无愧疚之情,不但阻止了山羊胡子试图打圆场的努力,反而对着孩子们喊。“你们想不想听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几个毛头小子面面相觑,那个刚哭了几声的孩子也止住动静,最后全看了过去,终于有个孩子又问道:“然后呢?”
歪嘴巴一拍手,朝对面的成年人摊摊手,然后继续说道:“樊阴城出了这么多事,一来二去终于激起了民变。但是难民们运气不好,附近正好有支官军,大乱不久便被调集过来,然后不管有没有参与,难民们都被杀得尸横遍野。”
孩子们对这个结果似乎不大满意,他们窃窃私语起来,稍后那个较大的毛头小子发现了盲点,问道:“那你的外祖父呢?”
“问得好。”歪嘴巴拍了下大腿。“我的外祖父趁乱逃出城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一个妖怪。”
“是吃人的那只妖怪?”
“不是。”歪嘴巴咧着嘴。“我外祖父看见了一个绝色美女。”
“既然是美女,那怎么又是妖怪?”那毛头小子不满意了。“你别糊弄我们。”
“你见过在着火的屋顶边上跳舞的女人吗?”
“……”
“听我阿母讲,我外祖父说那个女人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头发很长很长,手脚很白,长得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
第10章 初来乍到
刘昕的感觉非常不好。
明明昨晚还在家里睡觉,结果一觉醒来却发现不知身处何地。更要命的还变成了小孩子,细胳膊小腿,穿着一身又脏又破的衣物,臭烘烘的。
然而不等他慢慢研究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远处的丛林隐约传来动静。这是荆棘遍地的荒郊野外野外,树灌杂生,遮蔽的障碍物诸多,视野不过数十米,压根看不清闹出声响的到底是何物。
刘昕害怕了,他不确定那是什么动物,反正听起来个头应该挺大的。他连忙找了处灌木躲下,这一趴不要紧,低头便看见一条不知是何品种的蛇正盘着嘶嘶作响,像是示威一般。
“妈呀!”
清脆的童音响起,刘昕的手脚反应得比他的嘴巴更快,像只兔子死的跳了起来,然后慌不择路反身跑开。无处不在的山石,灌木,还有倒下的树木让逃跑变得非常困难,更麻烦的是地势还不平坦,有些沟渠在杂草的掩盖下几不可见,于是乎,他一脚踩空摔了下去,滚了几圈磕到沟角才算作罢。
不幸中的万幸是沟底以松软的沙泥为主,刘昕擦伤了几处但无大碍。他保持着摔倒的姿势一动不动,留意了好一会动静,确认似乎安全才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
沟渠应该原本是条小溪,不过眼下断断续续只有几截很浅的洼水,似乎不怎么干净。刘昕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沟渠之上的歪歪斜斜的长条天空,便沿着沟渠往下走。
说过这具身体年幼,腿短力弱,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某处,但见沟渠汇入山谷。这里到处都是石头,大的小的,中间的一些已没有棱角,底下流淌的正是清澈的溪水。
走到这里刘昕早已又饥又渴,他连忙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捧起水胡乱畅饮,直觉山泉清凉甘甜,燥热和疲乏端是消解了许多。缓过劲后往溪谷看了几眼,益发感觉清澈见底,鹅卵石和细沙铺就的溪底还有些几近透明的小虾,不过,待溪水涟漪稍平,水面上隐隐浮现出一张不是很真切的脸。
他自己的脸。
怎么这么脏?这是刘昕见到这张脸的第一反应。他没有太多犹豫,立刻又捧起一掌水抹起脸来,随后嫌弃太慢,干脆把整张脸埋进了水里,一只手扶着对面一块石头,一只手胡乱地来回。等到溪水把污渍冲刷,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脸。
真的好小,大概也就小学生的程度,不过长得非常可爱,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鼻子和嘴巴很秀气,感觉就像是小学生美颜开到了极致的效果。就是,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他注意到下方一些被水冲刷过的头发露出了奇怪的颜色,比金色要更淡更浅一些。
到现在刘昕仍然很没有真实感,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坐在旁边一块干燥的大圆石上发了一会呆,然后给自己拍了一巴掌。
不就是穿越吗,冷静一点,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身上的东西前面早已检查过了,可以说除了一身破烂衣物几乎没有其他东西。幼童的身体,又没有任何装备,在荒郊野地露营无异于自寻死路,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寻找人烟落脚。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此乃阴天,看不出眼下是什么时辰。
算了,先沿着水流走吧,人类的聚集地总是离水源不太远。打定主意,刘昕安抚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站起来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没办法,这种山谷连条路都没有,谁知道草丛底下会有什么虫蛇祸害。
就这样又走了好一会,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人烟,刘昕益发紧张焦虑,他一再抬头看天,步子快了许多。往下走了不知多少路,石头渐少,沙子见多,地势陡然平坦起来,而更让人欣喜的是,那溪滩边上有条石头铺砌的山路。
可能是前面喝水喝得有点多,心头一松的同时就是突如其来的尿意。刘昕吐了口气,他不想尿在溪水里,踩过沙子走到一棵树下,解开宛如古代道具服的裤子,往里捞了个寂寞。
嗯?
他愣住了,随后又捞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此刻脑子似乎宕机了,他眨了眨眼,急忙贴着肉往里一抓,嘿,没了?
没了,只摸到一点其他的东西。
如同雕像一般站立许久,他顺着不可说的部位前前后后来来回回摸了三次,最终只能无奈接受一个现实——这具身体确确实实是个女娃,如假包换。
这件事对于刘昕来说无疑是个打击,她不知所措呆立了好一会,最后不断进击的尿意才催促着某人先向现实妥协。没办法,以如今的身体结构,不想弄脏裤子的话总不能站着方便。
蹲着解决的感觉让人颇不习惯。不过比起纠结性别这件事,在天黑之前找到同类的痕迹显然更重要一点。刘昕的理智战胜了情绪,她走到山路上,顺之往下走。
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天色真的开始转暗之时,刘昕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小村子。只是让认倍感诡异的是,这个村子里什么人都没有,而且似乎把一切都带走了。而且这里的房子真的很老,到这里刘昕到此多少有些心理准备,通过有限的线索判定,她明白自己所处的时代恐怕离“现代”有不少距离。
幸好某个人家院子里还有几颗果树,刘昕看了看,发现树顶还有些果子。肚子叫了不知第几遍之后,她花了不少心思,终于弄到几个,迫不及待咬了一个,发现又酸又涩,简直难以下口。只是肚子实在饿的难受,囫囵吞下垫了点东西,终于感觉好了那么一点。
等到天黑,躲在村里最好的那个房子里,关门关窗前刘昕从往外瞟了一眼,只觉外面全然一片混沌,黑乎乎的山林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横亘着,远远的还能不时听见各种各样动物的叫声,她都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
实际上,这个晚上注定不踏实,陌生又可怕的环境睡得本来就不安稳,半夜又有奇怪的声音吵闹,刘昕坐卧起来,小心翼翼摸着墙搬开窗户的挡木板,发现远远竟然有不少火把在晃动,同时地面晃动,听着像是马蹄声。
不安的感觉压得人喘不过气,刘昕略一思索躲在了那章破床底下。村民们是带走了很多东西没错,但那些大件物品可是留了下来。不过,在底下又感觉有什么好像不对,她连忙又穿了出来,摸黑把原本拴好的房门全都打开做虚掩状,然后才回到了床底下。
没过多久,杂乱的马蹄声进了村。刘昕趴在下面大气都不敢喘,只有一道道火光从窗户木板的缝隙透露进来,然后快速地变换着角度。
十七骑。她心想。
骑兵进村后很快就闹出很大的动静,隐隐约约还有女人的哭声,刘昕听不真切。过了很久才听见外面乒乒乓乓有人进了院子,叽里咕噜说这话,都是些口音浓重的语言,而且用词她很不习惯,听了半天只能勉强听说大概的意思,好像是分配房间。随后,她躲着的那间房门被重重推开,火光照耀,几只大脚出现,带进来一屋子的酒气。
“**,这破地方人逃光了,啥破玩意都不给留几个。”其中一人说道。
“暂且歇息,等我们兄弟投了那渠巨,日后自有荣华富贵。”
这些人也不讲究,说着胡乱地把东西扔在床板上,然后倒头边睡,很快鼾声惊天动地响了起来。刘昕怀疑这些人不是什么正经人物,躲在床底怕得要死,本来想一直趴下去,结果被自己肚子发出的轰鸣声吓了一跳。
该死的,那几个酸果子根本就不顶事。
有那么一刻,刘昕以为自己死定了,她万念俱灰,干脆鸵鸟地装死起来。不过等了一会,发现上面鼾声依旧,似乎被没有被某人的咕噜声所惊醒。
夜更深了,刘昕自感虚惊一场,她见房间里的两个醉鬼一直没有动静,胆子终于大了一点。实际上,她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这让人饥肠辘辘,也让腹鸣声更加明显。在心里反复挣扎了一番后,终于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好浓的酒臭。
此刻隔壁也像是鼾声一片。刘昕爬到背光处站了起来,她看了看床上两个醉汉,然后贴着房门出透过半掩的空隙往外瞟了一眼,没人。于是缩回来,摸摸索索往醉汉们扔东西的地方移动。过不起来,很快她就摸到了几个包裹。
此刻的心情可谓紧张,但同时又有些激动。她借助触觉分辨物品,一个包裹里像是财物,另一个小点的,里面似乎都是些工具,还有一个,捏了一把手感有些奇怪,心头一动,掏出来轻轻咬了一口,果然是干粮。刘昕不敢全拿,她每样捞了一小点——几个碎银,一个火镰,还有几份干粮,然后把包裹重新打包好放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功夫,当她回身准备钻回床底下的时候,却发现有个强人已然坐立起来。
第11章 伤员
看见对面起来一个,刘昕顿时被吓得寒毛直立,连大气都不敢喘,但没想到这个什么都不做的操作反倒取得了成功,只听那人嘟囔着爬起了起来,压根没注意到躲在阴影里的某人,摇摇晃晃走到外面,撒尿去了。
这尿劲还挺大,哗啦啦的。只是这人很不讲究的样子,多走两步都不愿意,就尿在房门外不远的院子里,嘴里还哼哼呼呼的,似乎觉得释放压力是件很畅快的事情。
刘昕没空管别人的公共卫生道德,他趁此机会连忙躲回床底下,啃了两口干粮。这干粮是真的干,咬起来也没什么味道,不过对于几乎饿了一天肚子的小孩子身体来说,这一顿足以让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躲在黑乎乎的床底下,房门口透进来的光白晃晃的非常耀眼。刘昕继续一动不动,眯着眼睛集中注意听了好半天,确认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声音,这才小心翼翼钻了出去。
那些人,应该走了吧。
缩着身子探头探脑,检查各处以便确认安全。那些人的确已经走了,但是留下了十七骑之外的一个人。转过一处宅院的时候,刘昕刚探出小半张脸,便看见了一抹白色。
是个女人,一个双手被绑在柱子上的年轻女子。
一开始因为角度的限制只能看到部分,等移步换景走得近了,很快发现女子身上什么都没穿,看着才十四五岁的样子。再近一点,又看清她的模样,长得还算好看,不过比起这个,更让人在意的是白色的娇嫩肌肤上的可怕淤痕。刘昕越走感觉心跳越乱,一方面他穿越前从没见过女孩子赤条条的身体,而另一方面,是眼前的场景太过触目心惊,很显然受害者在昨晚遭受过惨无人道的对待。
刘昕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都快堵住嗓子眼,惊讶,恐惧,乃至是愤怒都全涌了上来,混在一起,一时之间分辨不清。
“水……”
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传了过来,也打断了刘昕复杂的心情,她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贴近女孩的嘴边,这才听了个真切。
还活着。刘昕莫名舒了口气,她站起来环顾四周,从昨日白天还没有的新垃圾中找到片摔破的锋利陶片割断了绑人的布条,小心把人放下,然后又找到几个勉强可用的容器,跑去村边的小河大了点水。等到一点水润唇,毫无血色的女孩子又张了张嘴,涣散的眼珠子仍然没有焦距,神情恍惚的喃喃有言。
“阿母,阿父……”
刘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趁着她张口的间隙,小心翼翼又扶着送进几点水。
她快死了,尤其下边的伤口,刘昕从没见过那样的惨状,不敢正眼细看。她忍着周围难闻的石楠花腥味,找到了几团被撕烂的布条,把多余的水倒上去,然后小心擦拭女孩满是污渍和血迹的身体。
这次的操作很是让人为难,一方面需要仔细擦拭,而另一方面她又不好意思细看女孩子毫无掩饰的身体,纠结了好一会,勉强找了个理由咬着牙继续。
怕什么,我现在也是女孩子,至少身体上是。
花了不少功夫,又打了不少次水,刘昕跑前跑后,终于把女孩的身体勉强擦个干净。这个过程中,刘昕的手由于穿越前苍白的生理阅历使简直不听使唤,她的目光刻意地逃避那些不可言的部位,但随着工作的进行,她的心情在变得哀伤的同时,又莫名的愤怒。
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女孩子。
发育得马马虎虎的胸脯上淤青尤甚,甚至还有不少牙印,重的地方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准备撕下块肉。至于下面某个部位受创更为可怕,光光清洗血污和其他污秽就让刘昕换了好几次水,到了最后她再无扭扭捏捏之态,眼里只有可怜的病人。
等到收拾妥当,找来女孩衣服的残片盖住几个地方,又见女孩似乎睡着,刘昕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抽出宝贵的时间翻找起那些人留下的垃圾。
这一找多少有些收获,很快刘昕收拢了一堆骨头,上面残存着没啃干净的肉末,她从不知道别人吃剩的东西也能这么香,狼吞虎咽把几块骨头啃得油光发亮,最后又找了几个石头,做起敲骨吸髓之事。
比那些干巴巴的干粮好吃多了。刘昕看着剩下来的肉末和骨髓,舔了舔唇。这是给那女孩留的。
不过那个女孩仍然昏睡得厉害,刘昕没有打搅,转而开始探查周围的地形。这个村子背山,另一个方向几乎都是平原,然而她爬上树梢极目远眺却收获甚少,并没有发现其他村落的痕迹。
或许该爬上山看看。刘昕心想。昨晚出来走的是山涧小路,视野并不好。新的地图人生地不熟连黑幕都没探,真正两眼一抹黑,现在连下一步该往哪里去都不知道。
“别人开局好歹还有条狗。”她再次试图看天色以判断时辰,随后苦笑着自言自语。“我这算啥,连原主的记忆都没有。我是谁,我在哪,这个世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女孩所在的房子,心里又冒出几分要走的意思。
那女孩的伤势严重,我虽然简单清理了伤口,但恐怕很难撑过去,终归是要死的。理智如此判断着,只是感情上很难简单扔下一个伤患自行跑路,反复纠结,过了许久,刘昕咬咬牙,决定先继续探勘地图。
这次她先吃了干粮,然后往视野开阔的山尖走。这处没有路,手脚并用爬得很是吃力,而且这身衣服并不是很适合爬上,宽大的裤脚跟灌木荆棘没少发生纠缠,总之花了小半天才勉强在连半山腰都算不上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嘛,好歹视野开阔了不少。
刘昕弄下条小树枝,根据所见在地上画起简易的地图。这是山麓线,这是水线,远处看来还是有个村子的,不过完全没有人烟的样子,怕是跟山脚这个村子差不多,已经人去楼空。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反复把地图画了四五次,确认已在脑海中留下印象,这才又往山脚而去。
只是这一路探索,除了地图她发现山林里的小动物似乎不少,虽然没有看见真正的身影,但远处的灌木丛里总会因为她的路过而骚动。
或许食物可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不禁冒出个念头。比如说陷阱或者远程。
等一下,比起打猎,捕鱼的难度要低多了,何况我又不会制作陷阱或者弓箭。
或许可以用投石索。
一番头脑风暴,刘制作投石索的念头在脑海之中生根发芽,拔的都不如长得快,她甚至开始幻想起自己百发百中的英姿,那场景怎么赶都赶不走。简而言之,就是上头。
回到村头,她没有冒冒失失进去,仍是先找了个地方小心确认。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自我告诫道。
没有动静,院子里那个女孩仍然没醒,刘昕又翻找了一遍,她发现村民们连根线都没有留下,更别说布匹了。到了最后,她不得不把主意打到女孩的破衣服上去,撕下一些本就成布条的边角料,勉强做了个投石索。
刘昕在穿越前是玩过投石索的,当然也只是玩玩。饶是如此,有玩过总比没玩过好,她捡起几块石头,试了一试,没有一发能打中当靶子的那个果子。
这就尴尬了。
不不不,一定是那个果子太小了。刘昕安慰自己,然后转而以她双手都抱不住的树干做目标。这下子成绩好多了,十米开外,十发三中,蹭下了不少树皮。
下午的时候,女孩终于醒了,一开始还有点恍惚,被刘昕喂下河水泡开的干粮和肉末,眼神终于有了焦距,嘴巴又张了张,听不大清。
“别说话,你先好好休息。”刘昕说道。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夜里,女孩真的发起烧来,刘昕跑前跑后,不停地打水用湿布擦拭女孩的额头和身体,只是后来实在困乏的厉害,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次半夜没有火把,也没有马蹄声,但是却有个梦。刘昕站在黑暗中不知所措,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些飘渺的雾气,隐约中,有个白色的影子朝她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后,便消散了。
一个激灵刘昕醒了,她楞了一会,连忙坐起来检查女孩的情况。这一摸直接让人触电般地缩回了手,原本应该滚烫的身体此刻已然冰凉。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刘昕还是倍感打击,她颓然垂头,突然有些想哭。
“为什么。”她念叨着。
黑暗中没有任何人回答她,外面奇奇怪怪的鸟鸣反而平添一层阴森。
“穿越了不该附送外挂的吗?”刘昕抱着头。“什么都没有,身体还是个小萝莉,我在这个世界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咕咕咕声回答了她,听着像是只猫头鹰。
“你连自己都未必能养活,还妄图救人?”刘昕看着女孩的尸体,朦胧中是模模糊糊的白色,她此刻竟然没有害怕,甚至开始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直到变成了哭腔。
“混蛋!”
第12章 战场
隔天一早刘昕就离开了村子。她不敢往平原走,生怕遇到那些做事残忍的骑兵。而山路显然不是那么好走,她不得不在出发前“征用”了那个死去女孩的‘多余’衣物。
她留下了一部分给人遮羞。
至于撕下来的布条,一些做了绑腿,一些把袖口绑起来,还有些把头发裹了起来,省的被树枝灌木干扰,还有块较大的布料设法弄成个容器,装了一些挑选过的小石块。
这是弹药。她心想。虽然准头还差了一点,但有选择总比没有要好。
接着刘昕在河边喝水洗脸,抹了几把脸,等到河水复归平静,镜面映出她的脸。有一说一,刘昕这具身体的底子比那个女孩强太多了,尽管现在看起来还很幼齿,但长开了一定是个大美人。她看着自己的倒影若有所思,然后捞了点泥把白皙的小脸抹得一塌糊涂。
这脸算白洗了。
偷来的干粮不多,她不敢多吃,饿极了才就着水啃一点。打猎的事情一直不怎么顺利,路上的确零星发现猎物,然则她投石索的准头太臭,什么收获都没有。幸好摸鱼方面有所成就,在一处及膝的山涧溪流中,她费了不少功夫,捞到了几条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小鱼。
虽然偷到了把火镰,但周围的草木都还新鲜,想要引燃并不容易。反正刘昕折腾了小半天也没成功,她最终只能无奈地决定生吃。可能是水质比原来的世界要好,她很快发现这几条小鱼没有想象中的土腥味。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寄生虫。刘昕穿越前并不是个喜欢生吃的主。
时光不知不觉在指尖和脚底溜走了,好像什么事情都还没做,野外的第一个夜晚已然到来。当周围的一切昏暗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奇怪的声音变得清晰,远的近的都有,夜晚的世界仿佛比白天还要热闹。
紧张会徒劳地消耗能量。刘昕提醒自己,可惜道理是道理,恐惧的情绪依旧把人抓得死死。不得已,也为了不让自己在惶恐中崩溃,她设法爬上一棵大树的,窝着不敢动,然后设法熬到天亮。
第一个晚上稀里糊涂过去了,刘昕甚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睡着过。
就这样过了几天,刘昕靠着小胳膊短腿转到另一个山头。山林深处她不敢入,也不敢离开人类活动地太远,其实就是沿着山丘朝向平原的那一面走。这段期间随着地图探索的进展,站得高看得远,她又发现了平原上的几个村子,只是全无炊烟。到了又一个晚上她突然发现西边的地平面上隐隐有火光出现。
刘昕不知道那边离自己有多远,但在这个没有光污染的世界,那火光在黑乎乎的背景中格外显眼。她愣愣地坐在树枝上眺望,心头仿佛压着块大石头。
也不知道它这事代表什么。
囫囵着又凑合了一夜,天明之后,原本火光的方位斜着几道浓烟,益发给人不安的感觉。刘昕沾着露水啃了一小块干粮,看着所剩不多的食物,她不禁苦恼不堪。
掏鸟窝摸鱼成功率其实还算不错,但指望靠此解决肚子问题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刘昕纠结了好一会,又站在山上把附近的地形背个滚瓜烂熟,然后把心一狠,再次往山下走去。
这次的村子离山脚有些远,几里地的样子。刘昕不敢大摇大摆地走路中央,她走走停停,一副随时钻进路边草丛的准备。事情似乎证明她多虑了,一直来到新的村口,还是什么人都没遇到。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都去哪里了。刘昕心中的疑问越积越多。
比起上一个村子,这里的村民走得似乎很匆忙,很多东西来不及带走,整理了一半扔着不管,路上还有些散落的。对此刘昕的心情欢快起来,捡垃圾捡的不亦乐乎。就是有个小问题,她小胳膊短腿,力气又小,实在带不了太多。
舍弃哪些好呢?真是让人头疼的问题。
一阵马蹄声打断选择困难,刘昕跳了起来,把刚才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全都扔了下去,躲进了她一开始选好的隐蔽地点。
不管去什么地方,先观察并记下逃生路线是个好习惯。
这次的马蹄声很多很乱,让人意外的是它们既没有进村,也没有快速远去,而是陷入了混乱,马嘶声、人类的呐喊声,以及金戈交击声乱作一团,像是什么人打起来了。
“你跑不掉的,速速下马受死!”
“休走了那厮!”
“大人快走!”
躲起来的刘昕不敢探头观望,她蜷缩着装死狗,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外面的厮杀终于消停,又过了良久,马蹄声也远去了。
刘昕一直等到外面都黑了才出来,不过这天月亮升得比前几日早了,而且很圆。皎洁的月光宛如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白霜,刘昕再三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小心翼翼往白天厮杀的地点摸去。
首先是浓烈的血腥味,然后她见到了第一个尸体,脑袋已经不见了,地上黑乎乎的一滩应该是血迹。实话实说,她现在非常害怕,远远望着不敢接近,但心底好像又有个声音一直在蛊惑着。
去摸尸体,去摸尸体。
饥饿最终战胜了恐惧,她照做了。
饿了一段时间的人类很容易满脑子只念叨吃的。村子里的确找到了一点洒落的粮食,但都是还没加工过的东西,而那些尸体身上一定会有干粮。这个逻辑很完美,刘昕忍着各种负面情绪检查起死人的物品。
这人身上穿着盔甲,就算月光朦胧,看起来也是残破不堪。他的脑袋是不见了,那个头盔却落在不远处。刘昕的历史学的不怎么好,更不清楚服饰和盔甲的变化,她勉强只能判断,这大概是中国古代某个朝代的款式,至于具体哪个朝代,对不起,不懂。
反正跟电影电视里演的不大一样。
干粮,先找干粮。刘昕甩甩头,她的优点就是善于把握重点。不过这具尸体显然被人摸过了,她翻了半天别无所获,最后还是在旁边发现被人胡乱扔掉的简陋干粮。
“一个,两个……”虽然上面沾惹了不少血污和泥土,但刘昕的心情很是不错。“发了发了。”
白天里的动静很大,战场的范围应该不小,尸体自然不可能只有眼前一具。在“暴富”心态的加持下,刘昕的畏惧情绪被压制在了意识的角落,她屁颠屁颠往更外面摸出,等来到村外不远的路边空地,一股寒意从尾骶骨一直冒到头顶,整张头皮都在发麻。
那是几十具无头尸体,横七竖八,场面可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可怖。
刘昕不是第一个抵达这片小战场的存在,大量的食腐动物早已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不时相互争抢。几群乌鸦就在扑腾,嘴里似乎还夹着可疑的肉条,它们甚至不怕人。不过最麻烦的是一群野狗,刘昕的出现打破了既有格局,野狗们回过头,反射着光芒的眼睛犹如野鬼一般。
“呜。”它们伏着头低吼起来,听起来颇为不满。
刘昕舔了舔嘴巴,因为身高的限制,低矮的视角中那些野狗看起来格外高大,不免让人心生畏惧。这不是男子气概不男子气概的问题,一个人矮手短小女孩对上这么多只啃食过人肉的野狗,胜算不言而喻。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转身逃跑。幸好理智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刘昕定定地站着,然后弯腰做捡石头状。
那些野狗继续吠叫着,不过并没有扑上来。
“放松,放松。”刘昕继续弯着腰,慢慢往后退。她看见这些动物们已经把现场弄得一塌糊涂,心知找到食物的可能已经不多。
逃回村子后刘昕心有余悸,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在生物链中的地位如此可怜。其他人类可能是地狱,而成群结队的动物也不是她可以对付的。
透过狭窄的窗户缝隙,刘昕看了一眼越来越高的圆月,听着远处让人烦躁的乌鸦叫声和犬吠,她抱膝蜷缩在某间房子的角落,半醒半睡。
到了早上,刘昕再次摸到了那个小战场。乌鸦和野狗们还在游荡,不过她这次学乖了,全程潜行于外围,检查有没有可以收获的战利品。
经过一夜的糟蹋,那些尸骸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更别说还有各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刘昕的本意是打算再捡一把武器什么的,结果转了一圈没有收获。
大概是胜利者打扫战场的时候搜走了。她心想。但或许在某些角落他们搜刮的没那么细致。
改变了策略之后,刘昕试图通过跟踪痕迹来识别分散在外围的战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一把掉在草丛里的剑。
“有点重。”她双手握着,挥砍了几刀,感觉非常的不顺手。可能对于这双细细的胳膊而言,这把剑还是太大太重了。
此刻天色已是下午,刘昕拖着剑坐在个土坎上喘了几口气,然后又趴在土路中间,用耳朵去听动静。
第13章 发烧
刘昕带着一堆破烂返回了山里,然后把东西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检查起来。
干粮和些没去壳的未知谷物,这是让人最开心的一部分。她算了算,省吃俭用至少能撑半个月。
手中有粮,心底不慌。
然后是一把剑。对小小的身体而言它很重,也很长,不过有武器总比没有好,倒不是说要防身,而是可以利用它砍些小树、枝条和藤曼,生活明显可以上升几个档次。
完美。
再然后真的都是些破烂,比如拆下来的木条木板,还有些引燃物,现在火镰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对了,还有个竹筒做的东西,可以当作盛水容器。
心底踏实之后,刘昕不打算急着走,她找了块还算平坦的山头平地,补这段时间睡眠质量不佳的锅,等到精神恢复些,又花了点时间去练习投石索。
现在可不能只是玩玩,要做就要做好。
一天过去了。
长时间缺乏安全感的话,人类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刘昕对这次穿越莫名其妙,既不清楚原因,也不知道目标,来到陌生的世界都快一周,掌握的情报仍然极为有限,为了不让自己被持续的焦虑和紧张弄崩溃,她决定玩一个游戏。
没有系统,那就自己做一个系统。
“你好,系统。”她自言自语。
当然不会有什么系统真的冒出来回答。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并不孤单。
“首先是等级属性和技能。”她继续说着,同时用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现在等级一,力量一,敏捷二,野外知识一,爬树二,潜行二,投石索二,剑术零。”
好嘛,竟然还真的在地上画起一个状态界面来。可能此刻被自己的中二弄得不好意思,刘昕挠了挠头,咳嗽一声。
算了,反正穿越前比中二年纪也没大几岁。她默默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关于技能等级的判定,之所以说野外知识有一,是因为通过这些天的活动,刘昕勉强可以分辨一些有用的植物,也弄清楚了一些小动物的活动规律。基于这些经验,她掏鸟窝和摸鱼的效率增加了不少。如果未来能够掌握陷阱技能,或者投石索的熟练等级再高一点,应该可以捕获些小动物。
爬树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爬,小孩子的身体又轻又柔,爬树这事她学得很快,掏鸟窝与此技能可谓息息相关。
潜行方面,她认为自己好几次躲着不动,没有被小动物发现,那说明比一要高明一点,所以是二。思路清晰,逻辑严密。
投石索方面,经过这些天的魔鬼训练,准头的确提升了不少,所以她认为这项技能也该有二。像昨天那块石头差点就打中了一只雉鸡,相信假以时日,以此打猎未尝不可。
给自己的属性做了初步判断,接着刘昕又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现在的任务是,收集五个鸟蛋,十条鱼。”
鸟蛋这件事,重要的是如何判断鸟巢。刘昕发现自己在某些事情上天赋挺高,听过观察和聆听,找到鸟窝并不困难,那么接下来就是考验爬树技能了。受制于技能的上限,对于某些爬不上的树只能望洋兴叹。
相比起来,捞鱼就轻松多了。刘昕发现这具身体可谓心灵手巧,这些天已经掌握了如何驱赶鱼儿进入“死地”的技巧,于是一会功夫下来,超额完成了任务。
“对了,烹饪一。”中午的时候,坐在小火堆旁烤鱼和烤鸟蛋的刘昕如是说。
又一天过去了。
刘昕本来打算再窝着调养身体和收集物资几天,不过这个计划被新事态打断了。她站在山上,诧异地看着地平线上的变化,发现远处尘土飞扬,而下面有奇怪的黑线在活动,细看像是蚂蚁搬家。
军队吗?她心想。
远处的平原,“蚁群”并不只有一支,而是数条线并进,仿佛是奇怪的触手一样往北方延展。刘昕扑灭了火堆,躲在树木的阴影里,紧张不安地看着大军在远方过境,她不知道那边到底有多少人,反正等了快两个小时,几条线越拉越长,楞是没完没了。随后她眯着眼盯了一圈,发现军队的外围还游荡着散骑,来回奔驰,又观察了一会,是种乱中有序的感觉。
一定是军队了。
到了下午,几支“蚁群”终于过境。然后一团较小但更“尖”的尘埃吸引了刘昕的注意,它似乎正往北边的山脚而去。所谓望山跑死马,从山上往下看也是如此,等了好久,那团尘埃勉强可以看清里面的真面目,那是一支骑兵队。
刘昕初步目测他们有上百骑,但她不知道对方来此何意。如果说之前的军队看着像蚂蚁,那么现在远处山脚的骑兵就像是溪水里的游鱼灵活,很快那边的林子惊起群鸟,又见骑兵们下了马,刘昕的初步判断是他们在砍柴,但随后惊鸟的范围扩大了,更多的鸟儿飞了起来。
很快短促的号角此起彼伏,交相呼应。虽然还隔着不少距离,但刘昕的危机感持续不断的高涨,她不敢原地停留,急忙给自己发布了逃跑的新任务,收拾起重要的家当往山里头去。比起前些天她现在走山路的能耐高明了那么一点,后来又找到了一条狭小的石道,往里越走越深。
渐渐的,树木越来越茂盛,周围动物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多,树头上经常树叶晃动,后来她甚至发现一些中型食肉动物活动的痕迹。对此刘昕犹豫了,踌躇着不敢前进,那个女孩惨败的面庞在脑海中晃了晃,刘昕最终选择了继续往里走。
新山路的石板勉强只能过一个人,上面长满青苔,像是许久没人走了。刘昕用那把剑斩下一棵小树,削成登山棍,走两步滑一步,走着走着天又黑了。
时间过得真快。
依托助燃物的福,这个夜晚她升起了一团篝火。周遭的动静实在让人心神不宁,她睡得很不踏实,半夜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看见不远处有只豹子在活动,所幸,它好像畏惧篝火,徘徊了一阵便躲进了阴影里。
刘昕抱着剑几乎再没睡着。
接下来的山路平坦了一些,不过刘昕发现自己的状态不大对劲,头重脚轻,脑袋昏昏沉沉,难受的感觉让人恨不得躺下来不走了。
“该不是生病了吧。”她喃喃道,但却不敢真的躺下来。
浑浑噩噩继续走了半天,刘昕的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仿佛就像台无情的走路机器。不过有意思的是,即使如此她仍没有把那把剑扔掉。或许对她而言,武器是安全感的重要来源。
所谓天无绝人之地,到了下午,拐过一片小树林,路边赫然出现一间建筑物。只是看起来有段时间没人住了,残破的模样连那些村子里的老房子都不如。
不过刘昕已经没得挑了,她挣扎着推开那扇半掩的木门,没有多余的力气检查,只是简单看清这三合院的框架,一屁股坐在缝隙里长满杂草的石阶上,几欲躺倒。这般视角一抬,发现屋顶上的几个大蛛网上满是虫子的尸体。
“呵呵。”刘昕喘了两口气,只感觉自己身上一阵暖一阵凉,她摸了摸额头,扑腾着又站了起来,往院子中间那口井而去。
有盖子,也有绑着绳子的水桶。
天又一次黑了下来。不对,或许只是大地黑了下去,天空反而更亮一点,外面的树影晃来晃去,配合动物们的鸣叫宛如鬼魅。不久山林里传来更奇怪的声音,听着如婴儿啼哭一般。
此刻小小的刘昕蜷缩在小小的火堆旁,她迷迷糊糊抱着剑,半睁着眼睛,只是昏昏沉沉的,甚至腾不出没有多余的体力去恐惧。
有东西下来了。
无神的眼睛动了一下,借着暧昧的火光看了一眼,刘昕看不清黑乎乎的来客,仅存的思绪闪过一个念头。是那只豹子吗?
“要死了吗?”她自言自语,意识甚至已经开始闪回过往的片段。“妈妈。”
然而那并不是豹子,豹子可不会像人类一样双足站立。黑乎乎的影子直立起来,然后一双发光的眼睛出现在应该是头的位置。
这到底是什么?正被高烧折磨的刘昕也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
黑影在光圈外时而像人一样踱步,时而又弯下身来四肢并用,它仿佛在渴望什么,但同时又在畏惧什么,嘴里先是发出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随后又是那婴儿般的啼哭声。
刘昕定定地看着来者,已经被发烧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她,竟然有种坦然待死般的淡定。
黑影胆子似乎大了一点,它走得更近了,只见火光映耀之下,浮现出一张奇怪的脸。说它是动物吧,却长得有那么点像是人脸,又长着稀稀拉拉的硬毛。
都说人在快死的时候,很容易看见妖魔鬼怪。刘昕心想着,随后呵呵笑了起来。
希望死的时候别太痛苦。
第14章 鬼门关
刘昕终归没死,实际上还断断续续做了一段梦,她梦见了那个可怜的女孩饱受十几个土匪的摧残,梦见了几十个士兵被敌人斩杀割去头颅,然后被眼睛发光的野狗啃食狼藉,也梦见了自己娇小的身躯被妖怪胡乱撕扯,骸骨散落得到处都是。总之昏昏沉沉、反反复复睡得很不踏实,最后被难耐的口渴催醒了。
“水……”
她呢喃着,想要爬起来,却感觉浑身被抽光了力气,连挣扎的样子都做不出来,只能如同离水垂死的鱼一样徒劳地张张嘴。
那口井就在院子里,不远。
时光在微微的喘息间流淌而过,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在脑海中影影绰绰,心头原本沉寂的水潭忽然泛动,扬起池底莫名的不甘。
“我不想死。”
她望着天花板上的蛛网喘了几口气,然后吃力地翻转,支起身来。短短一段路走得并不容易,刘昕跌跌撞撞,甚至让人担心她会不会会径直翻到井里去。
“我才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外面天再一次暗淡下来,这一次刘昕没有额外的体力收集木柴并点燃,她昏睡一阵醒一阵,下半夜的时候,那只‘妖怪’再次出现了。由于没有火光,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在那晃来晃去。
“原来不是高烧的幻觉啊。”比昨晚身体状态要好一点的刘昕紧紧抓着剑,但心理方面却没那般从容了,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答她的只是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僵持了好一会,刘昕发现妖怪并不敢凑得太近,这让她在紧张之余很有些疑惑。今晚没有火堆,那么妖怪到底在害怕什么东西?
刘昕不认为自己会有什么驱鬼体质外挂,她首先想到的是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驱邪。这个问题不难解答,因为身边东西真的不多,采用排除法解题思路就可以,很快,当她挤出点力气拖着那把带着干涸血迹的剑往前挪动,骤然发现对面退缩了。
“你在害怕这个东西?”刘昕笑了,憔悴的脸上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难不成你害怕铁和盐?”
妖怪心有不甘地嘶吼了两声。
对面踌躇不前的反应给予人信心,刘昕又笑了笑,不过她没有太多的力气可以浪费,于是抱着剑坐了回去,拢着膝盖把下巴支在上面。
这个夜晚还很长。
阳光洒进来,驱走了不甘的黑暗。刘昕又做了个梦,这回是个好梦,梦见自己在原先的世界醒来,发现这一周的过往只是个荒诞的梦。可笑的梦中连环梦太过真实,以致刚醒转时完全分辨不清到底哪一边才是真实的。
该死的南柯一梦。等她再三眨眼确认破旧的屋顶仍在那里,不禁暗自咒骂了一声。
高烧终于是退了,小小的身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后又缩了回去,此刻刘昕的肚子又饥又渴,不过她不敢狼吞虎咽,而是少食多餐默默恢复体力,等到快进入这个破地方的第三个晚上时,她拆下房子里的破旧家什点了把小火,然后在半夜抱着剑看那妖怪徒劳地团团转。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胆子原来有这么大。
或许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后的奖励。
“精神加一。”小只的身躯仍是抱膝坐在那里,她默默给自己做了“系统提示”。
坐吃山空不禁让人再度焦虑,等到身体状况勉强恢复到可以活动的地步,在新一天的早晨,她出发寻找食物了,比如鸟蛋,小鱼,又酸又涩的野果,林林总总。或许是‘精神加一’的奖励,她在使用投石索时精神格外专注,然后成功击中了一只雉鸡。
好吧,幸运的眷顾。本来眼看要打偏了,谁会料到它竟然扑通着飞了起来,然后像是自己撞上了飞石。
但中了就是中了,投石索的威力足以直接把木制的门板砸个窟窿,雉鸡的胸腔凹陷下去,发出垂死的哀鸣,让刘昕莫名有些愧疚。
“对不起。”她双手合十。“这就结束你的痛苦。”
刘昕在穿越前没有杀过鸡,实际上她连鱼都没有杀过,反正在溪边折腾了小半天,一地鸡毛不说,那清理效果……凑合吧。
毕竟谁都有第一次。
而且用这么长的剑杀鸡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花了快一天的时间就做一顿饭?”傍晚坐在篝火前,刘昕自嘲地笑了笑。她仍回到了那个破三合院里,或许在她看来,一只害怕铁器的妖怪,比丛林中潜伏的野兽更安全一点。
烤鱼的经验多少帮了点忙,第一次做烤鸡块没有出现太尴尬的结果,她狼吞虎咽撕咬着,把每一块骨头舔得干干净净,当然里面小小的骨髓也没放过,吃着吃着,竟然吃到了点咸味。
什么时候哭了?
等到半夜,那只不死心的妖怪又来了,刘昕跟前几晚一样,抱膝坐在那里,手里死死抓着剑。她当然还有点紧张和恐惧,不过也不知是什么心态,竟然把留着没吃的鸡屁股扔了过去。
看着妖怪扑向了鸡屁股,刘昕忍不住嘲笑道:“你好像一条狗欸。”
那家伙没有回答她,三下五除二把肉囫囵吞进了肚子,然后回首又望了过来。
“没了。”刘昕看着它。“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好吃的样子?”
不然为啥每个晚上都不死心地下来看我。
“咯咯咯。”妖怪以难听的声音回复。
“我就当这是肯定。”刘昕眯着眼笑了笑。“谢谢。”
我一定是疯了,竟然跟一只妖怪讨论自己好吃不好吃。她心想。
或许早疯了。
第二天下雨。
第三天也是。
刘昕看着干粮越来越少,心底有些发慌。但在下雨的山地里行动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她除了团团转什么都做不了。
算了,睡觉吧,节省能量。
就是有个小问题,这座破三合院年久失修,到处漏雨,只有一个角落勉强可以躲雨。
第四天的早晨,林间充满了倾斜的丁达尔光柱,加上飘渺的雾气,恍然不似在人间。刘昕早就醒了,她踩在草地上,鞋子很快被底下的湿气弄得不舒服。
“应该能晴几天。”她找了一处开阔地眺望天空,如是判断道。她没怎么研究过气象学,纯粹是猜的。
然后她回望了那座待了好些天的三合院,想了想,回身鞠了一躬。
“感谢你的照顾。”
人生总是充满了离别,刘昕看着山林,没有发现鸟群的骚动,心想那些骑兵应该早就离开了,于是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外走。她不是没发现过野猪或者山豹的活动痕迹,对上那些家伙,这小胳膊短腿可没有胜算。
它们大概不会像那只妖怪,怕铁器。
山地移动大概是升级了,小家伙用布条把铁剑绑在背上,一蹦一跳轻快地走着。何处可以落脚,怎么走更节省体力,呼吸的节奏,什么时候休息,甚至要先做做热身拉拉韧带都收录在了“心得”里。期间刘昕又用了几次投石索,很遗憾并没有得到幸运的眷顾。
如果投得不够准,那一定是离得不够近。看着那只野兔跳进草丛消失不见,刘昕挠了挠头。潜行技巧一定要更快的掌握。
回到山地和平原的交界处是下午,刘昕首先观察了会林地的上空,没有惊鸟意味着安全,然后低头俯瞰如同棋盘的大地。那次收获颇多的村庄仍在,只是像是被焚烧过了。
她首先想到了那些骑兵。
接下里的任务,刘昕定作“南下”。她不想北上,那是那支大军的前进方向,铺开的游骑足以覆盖很大的面积,她不想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至于说南下,其实未必意味着安全,但有时候人的选择真的不多。
一天后,在技能专注上的持续投入终于获得了回报。这次刘昕‘潜心’得足够近,她左腿半蹲,右腿半跪,在猎物刚被惊动的一刻,投石索的一端松开,“这次会中”的判断抢先跳了出来。
事实也是如此,那只野兔应声而倒。是直接砸中了头,皮开肉绽的模样好不血腥。
至少走得很安详。刘昕如此安慰自己。
“制皮零。”
不久她挠了挠头,看着不成形的兔皮宣告失败。
“不过烹饪加一,现在是二。”
她摸出宝贝得不得了的盐巴洒了点。
又过了两天,她在山脚下找到了一间破庙。只是等她好容易生火,把洗干净的新猎物烤好,没想到走进来四个家伙,很自来熟地把烤肉抢走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命的,当她听见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轻佻男子说什么女人的时候,顿时惊得人差点跳了起来。
“老幺,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这时她又听见那人的同伙说道,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家伙。
“三哥,我的鼻子不会骗我的。”桃花眼很不满地叫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女人家作男装打扮一点都不奇怪。”
“女人等我们到了江州再找不迟。”山羊胡子说着,再次淡淡地看了一眼近乎乞丐模样的刘昕。“路上的女人不干净。”
等到后面又进来一大群难民,刘昕有种得救了的感觉。她没有去听歪嘴巴的故事,而是放弃了自己搭建的篝火,躲在了破庙的阴影里。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看清这么多人的脸,但随之而来的不是安心,而且极度的紧张不安。
或许人类比妖怪更可怕。她忍不住心想。
第15章 画鬼
刘昕不敢暴露在那个‘桃花眼’面前,她设法在破庙后面找到个隐蔽的位置,安顿完毕后还能听见那边在继续鬼故事大会。
别听都是怪力乱神之事,但里面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全是真事一般。
或许的确是真的。刘昕想起在山间破宅中所遇的妖怪,她缩在阴影里,朝亮光处的众人看了几眼。那些人的穿着其实很简单,但挺讲究,哪怕是逃难在外仍带着几张席子,落座的位置明显带着某种次序,刘昕对这个时代的礼节全然无知,不过根据直觉仍能察觉人群里面的尊卑差异。
另外让人诧异的是,那个看起来像粗人的歪嘴巴还挺能讲的,说完几个妖怪,后面又说起些民间异人异事,从刘庚驱鬼、介子隐形,再到早些年的一件怪事,大意是建兴年间,章南有男子化为女子,嫁作人妇,生一子。
“这太奇怪了。”孩子们再次鼓噪起来,大喊着不信。
“牝鸡牡鸣,男子化女,这事不祥啊。”难民中有人说道。
“所以哀帝之后复一世乃绝。”那位一开始给孩子们讲故事的中年人又说道。
听这人似乎学识不浅的样子,刘昕不免偷偷多看了几眼,只是相貌普通,没啥出奇的地方。
要不就叫他‘夫子’吧。她暗自给人取了个外号。
大概男人们都喜欢讨论国家大事,有人起了头,故事也没人讲了,主题很快转进,没想到对于这一块歪嘴巴也有涉猎,张口闭口就是天下大势。
就是,在某些看法上,他好像跟那个‘夫子’杠上了。
原来不管什么世界,杠精总不少有。一旁偷听的刘昕如是想。不过管他呢,现在终于可以了解点这个世界的地理和历史了。
总之这里像是中国古代,从人种语言服饰到生活习惯都有种既视感,但又不完全是中国。虽然刘昕的历史课不是特别好,但中等有余,该记的知识点总有印象,结果听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名认识,实际上,地名也是如此。
出选择题都不知道该选啥。
好吧,先不管那些古早的历史,重要的是当下。不过这些人讲时事典故太多,没有相应的知识储备根本听得云里雾里,反正到了最后,刘昕也只听明白两件事。
第一件事,北边的上一任皇帝是个暴君,做了颇多荒唐事,年初突然被儿子杀死,然而新帝根本就压不住各路豪强,于是偌大的版图立刻就炸得粉碎,遍地都是王不说,更有盗贼趁火打劫。
第二件事则直接关系更大一点,脚下这块地叫上平郡,如今正受到大军进攻。而进攻者其名渠巨,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军阀,有着小儿止啼的暴虐名声,这也是为什么刘昕一路南下几乎都没看见人烟的原因——能跑的都跑了。
“渠巨此人成不了大事。”这时歪嘴巴说道。“赏罚失度,难以服众,他日注定身死族灭。”
负责对线的‘夫子’这次没接茬,只是呵呵了两声。
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睡着了,空气里没有了闹腾的气氛,火堆里的光点以不规则的轨迹往上跳跃,突然那个桃花眼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哥你还记得那种妖怪吗?”
“什么?”
“你不是说,在豫州一带的山里,有种小怪。”桃花眼见人没反应过来,解释道。“它会变作死去人类的模样。男的女的,高的矮的,原来啥样就能变作啥样。”
“哦,没错。”歪嘴巴的嗓门有点大。“它会变成人类的样子,然后返回到‘家人’身边。”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难民那边还醒着的几个成年人脸色顿时有些怪异,他们相互交换眼神,然后全盯在桃花眼身上。
气氛有点怪啊。有些不舒服的刘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不过你问这件事做什么?”歪嘴巴问道。
“没什么。”桃花眼满不在乎地回道。“该睡觉了。”
夜深了。
刘昕的睡眠一直很浅,她甚至因为别人的起夜而醒来数次,有些不堪其扰,好容易习惯一些,却猛然发现黑暗中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谁?”
身上的寒毛整个都竖了起来,可能连头发都是如此。不过没等把话喊完,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让人吭声不得。
“别动。”
是那个桃花眼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刘昕挣扎得更厉害了,然则小女孩的小胳膊细腿面对成年男子的压制太过无力,很快就动弹不得,同时又因为徒劳的努力弄得气喘吁吁。
何况她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嗯,好香啊。”声音再怎么压抑也掩饰不出那份轻佻,桃花眼用两只手把人禁锢得死死,然后把头凑过去细细嗅探。“果然是个极品。”
死开,变态!我都好些天没洗澡了。刘昕再一次扭动着试图摆脱,她叫不出声,只能顶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在肚子里狂叫。而且这具身体压根还是个孩子!
“小美人,别喊。”桃花眼继续说道。“等哥哥给你看样好宝贝……”
这都是什么诱拐儿童的糟糕台词,刘昕很想咬他。可惜对面似乎是个老手,她的嘴巴根本无计可施。
“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给你很多好吃的。”轻浮的腔调没完没了。“小美人一定饿坏了吧。”
省省你诱拐犯的台词吧。刘昕都快哭了,她甚至开始脑补那个女孩的遭遇,只不过这次受害者变成了自己。
“告诉你哦。”这时他又贴着刘昕的耳朵说道。“那边的小姐姐是只妖怪。”
这句话令人诧异,刘昕不禁也停了一下。
“我说我鼻子很灵的,它骗不了我。”
关我屁事,给我放手!
“你要是喊的话,它会受到惊扰现出原形把你吃了。”
鬼才行,我宁可大家一起死。
“那妖怪对付不了我们所有人。”桃花眼说道。“尤其是我的大哥。”
“……”
“他在战场上杀了不少人。这人啊,杀的人越多,血腥味越重,最后连妖魔鬼怪都怕他们。”桃花眼似乎很得意。“而你是这里最弱小的,妖怪也是欺软怕硬的。”
“……”
“明白了吗,小美人。”
被捂着嘴的刘昕点了点头。
“这才乖嘛。”桃花眼笑了,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大家各取所取。”
等到某人松开手了,刘昕的确没有叫喊,她乖巧的模样仿佛是默许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桃花眼笑得更开心了,小女孩看起来已经吓坏了,很听话。夜晚还长,他不着急,只是用手指拖着女孩的下巴,扭动角度借着远处暗淡的篝火打量轮廓。
“甚好甚好。”他评价道。“如此污渍也掩盖不了完美的底子,这般根骨皮囊,再过数载必定是位绝色佳人。”
力量悬殊,正面反抗没有益处。刘昕垂下眼眸,打定了先示弱降低对方戒心的主意。
“你几岁了?”桃花眼又小声问道。“九岁?”
我咋知道。刘昕低头不语,她表现得很好,在几次试探之后,作恶之徒终于放松了戒心,开始解开裤子,指导起少不更事的女孩该怎么做。
“那是什么声音?”不知所措状的刘昕再三往后院的黑暗望去。探查环境是必修课,她当然知道那边的墙有个破洞。
“没什么声音。”桃花眼试图把女孩的头往下压,有些不耐烦道。
“是不是什么妖怪?”刘昕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演技能这么好,把一惊一乍的反应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有妖怪,而且外面有很多妖怪。”男人吓唬着,同时气息急促起来。“按我说的做,小美人。”
“啊。”
刘昕突然往旁边跳了起来,反应之大让桃花眼也忍不住扭头去看,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很快毫不设防下腹遭受了重创,鸡飞蛋打的感受顿时让人痛不欲生,他的惨叫声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啊——”
这还没完,在男人鼻涕眼泪横飞捂着某个不可说的部位内八字下蹲的同时,刘昕小小的拳头狠狠砸在他的下巴上。虽说伤害性不大,但报复性很足。
这边的变故当然惊动了院子里的人。桃花眼的几个兄弟首先发现自己这边少了个人,随后从高音到变形的嗓音中察觉到必要的信息,他们顿时跳了起来。
“老幺?”
事情做到这一步当然没有回转的余地,在死萝莉控的同伙抵达之前,刘昕看了一眼黑暗的深处,咬咬牙,抓过自己的包裹冲了进去。
被你们嚯嚯,我宁可死在妖怪嘴里。
等到歪嘴巴第一个抵达现场,刘昕早已不见踪迹,地上只有个蜷缩着颤抖不已的男人。
“老幺,老幺,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的桃花眼根本没能力回答他。
山羊胡子随后进来了,他看了看,随即叹了口气。
“老幺,为兄说过,外面的女人不安全。”
“难不成那个小乞丐是妖怪变的?”歪嘴巴看看地上的兄弟,又看看山羊胡子。
与此同时,刘昕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跑,离破庙越远越好。等到再也跑不动,步伐慢了下来,很快便成了慢步走,最后扶着膝盖在那喘气不已。
“哈,哈,爽不爽啊,死萝莉控。”
说完这句话,刘昕终于有时间打量环境。月亮没前些天圆了,光华依稀,稀稀拉拉的树木如鬼影一般摇摆,夜行性的鸟儿叫声平添几分诡异,她站在荒野里,只有夜风兜着衣摆。
她的剑没带出来。
第16章 ‘专注’状态
其实那把剑很累赘,又长又重,如果不绑好再跑的话,很容易拖累速度,要是因此跑不快被人逮住可就不妙,所以那时候选择放弃带走它。
问题在于,人的心境是会变的。一招撩阴腿再加‘打得你满地爪牙’时是痛饮复仇的舒爽,听见别人同伙的叫声时是惊惧有加,冲进黑暗时是果敢决然,等到清凉似水的夜风一吹,往衣领里面一兜,恐惧的魔爪随着冰冷已经重新把人整个搂入怀中。
原来还知道害怕啊。刘昕瞪着大眼睛,吞咽着口水,望着夜色下影影绰绰的‘鬼影’,只感觉身上全是鸡皮疙瘩,手脚那是哇凉哇凉的。原本‘宁可被鬼物吃了’的豪气冲天也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现在又没了安全感的定海神针,这份感觉还真是格外糟糕啊。刘昕开始后悔了。
等等,那是什么?是蹲在那里的小孩吗?
这种荒郊野外,半夜里哪来的小孩?
那是什么?是张牙舞爪的长手妖怪吗?
它的爪子看起来好长。
那又是什么?是什么东西躲在那树后面?
惨白惨白的,是漂浮的半张脸吗?
有时候人类的想象力会发扬到极致,但现在显然时机不对。刘昕只感觉自己脑袋里充斥着各种怪力乱神的故事,手脚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整个人都似乎麻木了。
她甚至感觉有谁在她脖子后面呵气。
如果能晕过去就好了。这是她仅存的‘正常’念头。
然而很遗憾,头皮酥酥麻麻来回荡漾两次,依旧没能自主晕过去。
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最终刘昕受不了了,一咬牙,勉强控制起右手,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下巴掌。这一巴掌着实有力,眼睛里真的出现了火花,连带脑子都嗡嗡作响。这么做代价高昂,但物有所值,乱七八糟的念头仿佛也都被扇了出去。
世界仿佛清净了。
再接再厉,刘昕不管不顾晕乎乎的脑袋,大叫一声,这次是双手又往双腿上一拍。顿时,娇小的身躯直接跳了起来,手脚的控制权终于回到了意识之下。
“我,才,不,怕!”她叫了起来,同时跳着往后转。只是可惜,奶凶奶凶的感觉太重了一点。“来吧。”
面对恐惧的最好办法,那就是微笑着面对它,然后加入它!
身后什么都没有。
刘昕在‘无能狂怒’的状态加持下,接着径直朝那个‘蹲着的小孩’冲了过去。
然而那只是个大石头再加一小丛灌木。
“死吧,死吧!”
没有目标可以出气的结果,就是某个小女孩抓起石头胡乱地砸那丛灌木出气,顿时碎屑横飞。
大概是闹出的动静有点大,附近几只徘徊的野狗被吸引了过来,它们发光的眼睛在昏暗中跳跃,带着一串犬吠奔驰而来。
刘昕听到野狗群的叫声越来越近,把手中的石头扔过去,惊得当先一只野狗跳着闪了开。
这只小小的人类幼崽是怎么回事?此刻它们一定是这样的念头。
野狗的出现反而让刘昕冷静了下来,她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明明是很“愤怒”的情绪,大无畏之余却异常的心情平静和思维灵敏,心无杂念可谓极度专注。
腰间的投石索和弹药袋还在,趁着野狗们惊疑不定的空挡,她已经甩起投石索来。
“获得‘专注’。”刘昕咧着嘴,眼睛里是‘无所畏惧’的光芒,心底莫名有些自信。
几只野狗罢了。
第一发石头已经投掷而出,‘会中’的判断一闪而过,刘昕直接扭头看向下一个目标,双手熟练地抓袋上弹,再一次甩动。
片刻之后,地上躺着两只野狗,一只直接被砸中眼睛爆了头,一只受到重创哀鸣不已,剩余的三只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刘昕歪着头,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有那么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嗜血般的兴奋使之咧开了嘴。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
很快,受伤的那只野狗也被活活砸死,小家伙砸一下还不够,愣是捡了好几块,堆得小坟一样,血腥味弥散开来。
“呵呵呵呵呵……”刘昕拍了拍手,站在那里,环顾四周的一切。“既然害怕黑暗,那就加入黑暗。”
好中二的发言,而且声调还有些发颤。
清晨的阳光晃醒了某位乞丐模样的女孩,她擦了擦睡眼惺忪的双目,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诧异地发现自己在树枝上。
诧异个屁啊,不就是自己爬上来的?刘昕迷糊了一会才连上昨晚的记忆,同时又有些佩服自己。这样坐着睡都不会从树上掉下来。
“睡觉——随时随地能睡着的技能,升到技能等级三后将不会从树上掉下来。”她代‘系统’解释道。
不过有点高,怎么下去?
在河边漱口后又洗了把脸,刘昕揉了揉摔得不轻的屁股,被冰冰凉的河水一刺激,她已经完全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心里仍然有些后怕。
做女孩子很危险。
胡思乱想着,甩甩头,把乱七八糟不可描述的场景踢出脑外,刘昕摸出干粮恨恨啃了一口,发泄心头的恐惧和怒火。
咬死你咬死你。
只是,干粮好像不多了的样子。
“看来以后得靠自己弄东西吃了。”她叹了口气。
想到得弄东西吃,刘昕又想起昨晚的奇妙状态,把手里剩下的那点干粮三下五除二胡乱往小嘴里一塞,捧起口河水喝了一口,然后跳了起来,拿出心爱的投石索,装弹,以不远不近的一棵树为目标甩了起来。
十发五中。
“奇怪。”丫头片子挠了挠头。“难道说专注状态的技能加成高得厉害?”
这真实水平还是那么水,还以为昨晚打怪经验升级了。
“不知道怎样才能给自己加上那个状态。”她沉吟道。“那样打猎就舒服了。”
酝酿了一会情绪,收敛杂念,妄图再一次进入状态的刘昕捡回石子,不死心地甩了起来。
这次是十发四中。
过分了。某人看着树皮若有所思。
时间不可能就这样一直耗下去,刘昕想了想,整理收拾了剩下的包裹,选择往下走。她很担心会遇到昨晚那四兄弟,发现道路之后反而选择了避开,沿着外围的障碍物躲躲藏藏。
与前些日子在山上形单影只的处境相比,这条路上多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拖家带口的难民,越到前面人越多。有些队伍还带着车,有牛拉的,也有人拉的,拖家带口,男女老少皆有,在某个大家庭里,甚至能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人力车上。
刘昕莫名有些安心。
这些难民的速度其实很慢,了无牵挂又是轻装上阵的小丫头很容易就能把他们甩在后面,但刘昕想了想,决定跟着这大部队一直走。就这样走了小半天,她发现不远处的路上有个妇人在朝她招手。
刘昕迟疑了一下,见那妇人慈眉善目,手下又牵着一个跟她身体差不多大的女孩,忍不住停了下来。
“孩子,你家里人呢?”那妇人问道。
刘昕看着她,摇了摇头。
妇人叹了口,眼睛里充满了怜爱。
“孩子,跟我们一起走吗?”
刘昕站着没动,她想了想,问道:“你们去哪?”
其实这些人的话带着说不上来的腔调,不过更奇怪的是,刘昕自己一开口,腔调其实也差不多。
“南方。”妇人答道。“我们先去江州。”
“江州?”刘昕想起那四兄弟的目的地。
“是啊。”妇人笑了笑,摸出两块白年糕一样的东西,说道。“饿了吗?”
刘昕的视线不自觉地停在了食物上面。这些天除了那只烤鸡,她几乎从没吃饱过。
“谢谢,不过我不饿。”
“阿母,他跑掉了。”妇人牵着的小女孩诧异地举头说道。
“是啊。”妇人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时一个男人问道,看模样像是妇人的丈夫。
“阿父,我们看见了个孤儿。”女孩回答道。“好可怜。”
刘昕跑远了,脑海里却不时回想着那个与身体同龄的小女孩牵着家人手的样子,不知为什么,那般场景竟然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感。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难民的队伍在路边安顿下来。这人一多就不大好找,刘昕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了那个小女孩和她的母亲。
“是你。”那个小女孩看见了她。
刘昕挠了挠头,她其实离的还是有些远。踌躇着,最终还是把手里的猎物举了出来。
“你好,我想换点东西。”
雉鸡是个好东西,但问题是处理起来麻烦,而且不易保存。
先前的妇人很快闻讯赶来,当她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孤儿’,顿时笑了笑。
“你可以跟着我们。”
刘昕跟踪观察过难民队伍中的这家人。这个世界恐怕都是大家庭,小女孩除了她的父母,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边上另外些应该是伯叔婶婶和堂兄弟之类的人物,聚在一起也有三四十人之多。跟昨晚破庙那组难民差不多的规模,就是妇孺的比例更高。
第17章 李特
刘昕仍然没有加入她们,不过也没有远离。她徘徊于人群的边缘,像是游离于社会的自由电子,随时都可能离开。
“阿母,他怎么了?”小女孩不解地问道。
妇人摸着孩子的头,只是叹息。
这支难民是个松散的集合体,刘昕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可能是几个村子相互照应,隐隐还有一定的组织性和军事性。比如男人们就经常聚在一起,手里除了农夫们的家伙,甚至还有短刀和弓箭。
武装难民。她是这么看待的。
跟着的第一个晚上,刘昕躲在附近的树上,看着视野之中的点点篝火若有所思。发呆了一会,她注意到有人过来了,不是成年人,是几个不大不小的毛孩子。
“嘿,小乞丐。”
走得近了,其中一个毛孩子喊道。
刘昕看了看周围,确定是在跟她说话。
“问你话呢。”已经站在树下的几人又喊道,很不耐烦的样子。
刘昕见他们来者不善,也没吱声。
“哑巴吗?”熊孩子们起哄着,接着便是威胁。“赶紧下来,不然拿石头砸你。”
说完这些家伙还真的捡石头作势要砸。
刘昕见躲不过,跳了下来。她很想有个帅气的出场姿势,但很不幸还是低估了地心引力,落地的时候没能收住,屁股又遭罪了一回。
熊孩子们顿时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刘昕爬起来后脸还有点红,得亏天色已经暗淡,没人看见。
“哪来的?”问的最勤快的那熊孩子甲又问道。
刘昕哪知道怎么回答啊,这个世界的地名她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摇摇头。
“怕不真是哑巴吧?”另几个孩子又嘲笑道。
“一定是土匪的奸细。”这时熊孩子甲指着嚷嚷。“滚远点,别跟着我们。”
“没错,一定是奸细,鬼鬼祟祟的。”其他人也跟着助威,甚至真的有石头砸在附近。“滚远点!”
就在他们动静越来越大的时候,有新的声音出现了。
“嘿,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听起来年纪应该稍大了一点,刘昕躲开几个石头,微微一歪头,看见又过来一人。其他人见状,却是纷纷告状。
“哥,他是奸细。”
“奸细?”
少年又走了几步,有了对比,刘昕发现这人别听声音还有些稚嫩,却比前面那群熊孩子高了一大截,已经不比成年人矮。
“你是奸细?”见刘昕在打量自己,那少年转过来,径直问道。
刘昕摇了摇头。
“他说他不是奸细。”少年回头跟毛孩子们说道。
“可是……”熊孩子甲显然还有话要说。
“你们连哥的话都不听?”少年双手交叉起来,看了看了所有人。
一众毛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不吱声了。
刘昕此刻有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她看气氛不对,寻思是不是该找机会退场。就在这时,那个少年再次转了过来,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那只雉鸡是你打来的?”
刘昕愣了一下,随后才点了点头。
“准头不错。”少年似乎在笑,然后他叉起腰对其他人说道。“这孩子现在算我们一伙的。”
“啊,哥?”众人错愕道。
刘昕还想走,不想这个少年却对她做了个礼节,模样甚是恭敬。
“这位小哥,请原谅我这些弟弟们的无礼。”
见人如此客客气气,刘昕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她观察了一会,依样画葫芦,照着做了个礼节。礼尚往来嘛。
“你可以叫我李特。”昏暗中看不真切,少年似乎又是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说道。“不知小哥叫什么名字?”
“哥,他是哑巴。”熊孩子甲不甘寂寞地插话道。
“刘昕。”刘昕回答道。
“刘昕。”少年点点头,然后像是宣布一样发话道。“这是刘昕兄弟,你们不许欺负他。”
几个熊孩子面面相觑,不过在少年面前谁也不敢造次,似乎捏着鼻子认了。
风波告一段落,刘昕打算爬回树上去,不想那叫李特的少年却邀请她过去。
“算了吧。我喜欢一个人待着。”刘昕拒绝道。
“看起来你独自在外面待过不少日子。”
“算是吧。”
“那真不容易。我阿父说过,这天下大乱,野外徘徊着很多不干净的东西。”
刘昕想到了山中院子里的那只妖怪,没回话。
“如果刘昕兄弟改变主意,我李特随时欢迎。”
少年的话打断了刚刚浮起的思路,刘昕反应过来,见对面又是一套礼节,连忙也跟着回了一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难民的营地就已经在忙活。刘昕也醒了,她抹了抹脸,抓下一把干涸的泥沙。
你 哦,该重新“敷面”了。
刘昕继续跟着队伍,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打猎之事上,在她看来,用劳动所得换取食物才是正途。猎物固然不错,但她总不能天天现做现吃,可以保存的干粮才是硬通货。
另外她也发现了‘潜行’的真正奥义,那就是与其让她向猎物移动,不如设法让猎物朝她移动。毕竟前者很容易发出动静,而野外的动物们非常警觉,稍有察觉便逃之夭夭。至于后者,需要的是耐心和一点小技巧,比如说对猎物巢穴和活动规律的判断,再比如说,诱饵。
刘昕甚至找到了如何让猎物转身,把毫不设防的背部暴露出来的方法。
这个世界荒野很多,如果不是准头还差了那么一点的话,她的收获本可以更多。
“这又是你打到的?”傍晚扎营造火时分,妇人惊讶地看着刘昕手里的野兔。
“阿婶,我还想换点干粮。”
“我听说了,你叫刘昕是吧。”见孩子局促的模样,妇人笑了笑。“你可以叫我李二婶。”
刘昕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人畜无害地喊了一声。“李二婶。”
“欸。”妇人和善地应道。“你可以留下来,一起吃点东西。”
刘昕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默认着留了下来。那个小女孩看见她,好奇地过来打量,直到某人被看得实在有些受不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你好。”
见对面小丫头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打招呼,刘昕不得不也回了一句。等到回应,女孩子嬉笑着凑近了一点,却不想随即闻到些异味,忍不住微微蹙眉。
“什么气味?”她说道。
刘昕意识到自己这些天从没洗澡,也没洗过衣服,栉风沐雨摸打滚爬的,身上早是邋遢不堪,有异味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被人戳破还是很难为情啊。小乞丐顿时面颊发烫,也就是靠着脸上的污渍才没有暴露,勉强呐呐了一声。
“对不起。”
“你可以先去洗洗。”小丫头笑起来总是鼻子先皱一下,然后露出点小虎牙。“我哥还有身旧衣裳。”
“算了吧。”刘昕拒绝道,只是面对一个小女孩,拒绝起来有点拖泥带水。
“那怎么行。”没想到小丫头还来劲了,叉着腰数落道。“这么邋遢可不行。”
刘昕很想像前两天那样面无表情扭头就走,可就是有点做不到。
一定是距离太近了。
“喏。”不知何时,小女孩已经抱着几件有点旧的男子衣服过来,然后一把塞到刘昕手里。“快去洗吧,男孩们现在都在河里。”
刘昕不知道这个世界现在是什么时节,从温度感觉应该是春夏交接,到傍晚都还有些暖意。问题在于,这具身体是女孩子,怎么可能跑到男孩子中间洗澡?
“快去啊。”见某人不动,小女孩歪着头催促起来。“等天黑就危险了。”
“哦哦。”刘昕如梦初醒,只感觉手里抱着的衣服沉重得要人性命。
要不,找个没人的水域随便刷刷,糊弄一个换上衣服就好了?
逃难显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路上的成年人都是一脸凝重,不少更是唉声叹息满是愁容状,倒是那些屁大的孩子顽皮心性,该闹腾的时候一点都不省心。刘昕还没看见那片河,却已经听到男孩们玩水的喧闹,等到再进一点,就能发现一群光屁股的家伙在扑腾。
当你看见别人的时候,别人可能也看见了你。很快,有些孩子以嘲讽的节奏喊了起来,很快更多的人跟了上去。
“小乞丐,小乞丐——”
“小乞丐,小乞丐——”
刘昕停下来看了一眼。
“谁在喊他小乞丐我就揍他。”没想到又有大喝一声,盖住了其他人。
刘昕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花了一点时间才与那晚上的熊孩子甲连上了线。
“大六哥?”鼓噪的众小孩没想到身边出了叛徒,顿时大惊。
“李大哥说他是我们的伙伴,谁敢不服?”所谓的大六哥继续喊道。
如同那个晚上的场面,小鬼们面面相觑,没了之前喊人乞丐时的气概。
刘昕眨了眨眼,心说那个李特还真是孩子王,然后又看见那个晃着不可名状之物的熊孩子朝她招手。
“要洗澡吗?到这来。”
“……”
“大六哥,他被你吓跑了。”
第18章 融入
刘昕最终借着暧昧不明的黄昏天色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此处已经听不清孩童们嬉闹的声音,但她仍旧不放心,躲藏在灌木丛后观望了好一会。
天更暗了。
直接脱光是不可能的,那么做太过羞耻也太危险了。犹豫又浪费了一点时间,刘昕悉悉索索解下绑腿,又把裤子也蜕下来,依托上衣的下摆,此刻其实更像是光腿短裙的装束。
好嘛,傍晚的凉风往上一兜,空荡荡的感觉咋就那么让人心慌呢。
日暮时刻最后的光芒消失得很快,河水给人的感觉奇怪起来。刘昕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墨迹,见状便把光洁的小腿往水里探了探,有点凉。她不敢继续踩下去,干脆蹲在河边,用手撩起些水往腿上带。
现在衣服碍事了。
远处孩子们父母的呼唤已起,刘昕把牙一咬,把上衣整个往外扒开,端是剥出个白晃晃的孩子来。
这回连空气都有点凉了。
硬着头皮蘸着水往身上拍了拍,适应了一下水温,继续蹲着捧起更多的水胡乱的抹着,从前胸到后背,从脖子到脚踝,女孩子的身体还没发育,摸起来没太多心理负担,只是手掌走在腹脐之下双腿之上时,某种迟疑一闪而过。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少了。
怕个屁啊,连妖怪都见过了,还怕自己身上几块肉?终于,思想境界有所突破的某人把自己整个都糊弄了一遍,清清凉凉。至于说干净不干净,那只有天知道了。
应该不臭了吧。
洗脸放在最后,刘昕多抹了几把脸,这回倒是没有再做敷面。李二婶和她的女儿看起来都是好人,上别人家吃东西,脸还那么脏实在说不过去。
这通澡刘昕全程都没有站起来过,大概腿脚蹲得太久,骤然站起来后脑袋有些发晕,她晃了晃,却听见河里有些水声,听前进轨迹推测,似乎定着脚下的位置而来。
是哪个调皮的孩子吗?这是刘昕的第一反应。她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穿戴,慌忙捧着地上的衣物弓身而走,等到跑到一棵树下才又蹲了下来,慌慌张张把换洗的上衣往身上披。
衣服好像有点大。
刚把衣服勉强拢住,岸边的水声更乱。暮色朦胧,刘昕看不真切,只能勉强看见一个惨白的影子从那边的水里探了出来,半只身子趴在了岸上。
“……”
刘昕头皮有点发麻,她与那道惨白的影子隔了一小段距离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甚至僵在那里。
如果那影子有眼睛的话。
周围的一切仿佛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混沌中水声再起,哗啦啦的作响,影子后退着倒了回去,直到消失不见。很快,暮色下的波鳞悉数淡定,水面平静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昕咽了口水,似乎还有些突如其来的尿意。
营地的篝火驱散了河边带上的凉意,李二婶的女儿率先看见了某人的到来,她招了招手,两个虎牙又漏了出来。
“你洗个澡好慢啊。”
刘昕挠了挠头,只是呵呵两声。总不能说疑似遇见什么水鬼了吧。
坐在这团篝火的是李二婶一家,有两块席子,显然秉承着男女不同席的习俗。李二婶的男性成员有好几个,除了理所当然的李二叔,还有几个虎牙妹的兄弟,最大的一个比那个李特小一点,最小的一个看着才四五岁。
忘了说一句,那李特不是李二婶家的,他是长房的第三个孩子,也是虎牙妹的堂兄。
对于刘昕的出席,李二婶显然已经交代过了。李二叔淡淡地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坐在那个特意留出来的席位,而且理所当然,是男席。
好嘛,求之不得。
落定之后,刘昕还有点拘束,坐在旁边的李二婶长子富有主人翁精神的自我介绍起来。只是除了这长子大一点有个像样的名字李勇之外,其他两个小弟弟,就只有极富乡土气息的乳名。
至于说虎牙妹,对不起,女孩子的名字不会随随便便告诉别人。
“这孩子模样真俊。”
李二婶的一句话突然让气氛尴尬起来,刘昕嫩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那李二叔淡淡看了一眼,旋即点点头。
“这孩子的确长得不错。”
看着两个成年,还有大大小小几个孩子全盯着自己的脸看,刘昕恨不得把头埋进捧着的碗里去。
“害羞什么,长得俊是好事,以后讨媳妇也容易。”李二婶笑着说道。“多吃点,男孩子太瘦了不好。”
之后的事情刘昕记不得太多,反正有点懵懵的,到了最后还分到一个睡觉的地方。前后左右都是大活人,这种待遇可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回,她差点激动得睡不着。
才怪。
实际上刘昕睡了个来到这个世界后最踏实的一觉。
另一边,还没睡觉的李家夫妇在那小声说着话。李二叔看了一眼睡下的孩子们,说道:“这样真的好吗?”
“世道这么乱,那孩子没了父母,孤苦伶仃的多可怜。”李二婶就着篝火在补衣裳,头也不抬地回道。“能帮帮就帮帮。”
李二叔没说话。
“那孩子也吃不了多少。”李二婶抬头看了一眼,接着说道。“而且那孩子看着老实,总能帮上不少忙。”
李二叔叹了口气,顿了顿,改了个话题。
“听说江州那边可能也不太平。”
“那如何是好?”李二婶放下针线活,眉目也是愁苦起来。“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我们不去江州,还能去哪?”
“看其他人的意思吧,老大倒是想转去洛口。”
“洛口?别看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但也听说洛口那边有豪强占山为王,据说过路费雁过拔毛。从那里过,我们不得卖上两个孩子?”李二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瞪了起来。“你说,我们该卖哪两个?”
李二叔摸着后颈不说话,然后又是长长叹了口气。夫妻两都望着火堆沉默不语。
说过难民们因为拖家带口,行进的速度很慢,很快刘昕跟着这群人走走停停了快一个月。到此她发现跟那些孩子搞好关系并不是太难。男孩子的世界可以很单纯,有时候只要玩得比他们好,玩得比他们疯,那么有好事它们自然也会经常带上你。
当然这不是说这些男孩都是无所事事,实际上他们已经在帮家里做事,只是终归小孩子心性,祸害各种小动物的破事没少做。
“刘昕,我们找到了一个鸟窝。”
“刘昕,我们发现了黄鼠狼。”
“刘昕,快来跟我们一起抓鱼。”
……
对此刘昕当然没有拒绝,他发现跟着这些熊孩子一起祸害自然也能学到很多东西,那效率可比自己单独瞎琢磨高多了。
实际上,男孩们的地位要么跟其能力有关,要么就是跟其有东西有关。‘同龄’的这帮人里面,有人跑得快,有人爬树厉害,还有人总能找到小动物的踪迹,另外也有个孩子因为有把家里的短剑而地位超然,干活的时候团队作战端是有了分工。
“快快,刘昕,它往你那边跑了!”有孩子高喊道。
“我来了。”刘昕应了一声,见被驱赶的雉鸡已经扑腾着过来,顿时从埋伏处杀了出来。这回她没用投石索,而是采用了投掷。
不为什么,单纯因为投石索伤害溢出,而准头不如徒手投掷。
搞定雉鸡之后,一群熊孩子昂首挺胸往队伍处赶,路上他们又发现一棵果树,矮处早就被人摘光了,就剩顶处还有一些。
“猴子,你摘得到吗?”有人喊道。
‘猴子’当然不是真名,甚至不是乳名,这只是个外号。但问题在于太多人这么喊,以致刘昕都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不行,那树梢太高太细了。”猴子望着看了看,摇摇头。
“那就让刘昕把它们打下来。”熊孩子甲大六哥拍了拍胸脯,却是如此说道。
好吧,有些人的天赋特殊,练起来比别人明显要快,刘昕才玩了没几天,投掷水平已经是这群孩子里最好的。虽然还做不到百发百中,但打下十三个果子只用了十六颗石头,也足够让其他小屁孩崇拜了。
排排坐,分果果,大家都很满意。
趁着这个气氛友好的时刻,刘昕想了想,摸出省吃俭用出来的零嘴,偷偷凑到了‘猴子’身边。
“教我爬树怎么样,我拿这个跟你换。”
虽然猴子不是真的猴子,但他的爬树‘技能’仍然比刘昕强很多,很多没处借力又直又高的树也能飞快的爬上去。当然,还能正常下来,不是屁股着地的那种。
其实这种‘拜师’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有了‘老师’带,刘昕甚至感觉自己进入了技能飞速发育期,各路熊孩子技能熟练度那是日新月异。
“成交。”
也就在这两天,难民们的队伍终于离开了冀州地界,开始转入不同的地形。这里不再总是大片的平原,丘陵和树林也变得多了起来,相对的,猎物们也增加了。
当然,还有土匪。
第19章 熊孩子
难民的队伍走得慢不说,在道路选择上还经常摇摆,有时又因为所遇客商的传言而踌躇不前,甚至是半途折返,回到前些天刚驻扎的地方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但刘昕并不在意这些,她更惊讶于路途所见。这个世界的村落密度似乎有点低,有时可见断垣残壁,芳草萋萋,墙壁之上的树木都已茁壮,端是有种末世般的荒凉萧条景象。
“这里真的有狐狸窝?”某个小屁孩趴在草丛里小声问道。
“当然,小七也看见了。”
“老狐狸奸诈得很,你们真的没有跟错?”
“不信算了,不过等抓到狐狸没你的份。”
“你们吵什么,再吵狐狸都换窝了。”熊孩子大六哥往后朝众小屁孩瞪了一眼。
中间的刘昕则是抱着‘学习’的精神跟过来的。与这些人形祸害相处了这么久,她的‘野外知识’收获颇丰。识别常见的动植物种类,了解它们的习性和分布,以及怎么采摘和捕获,她甚至学会了如何制作简易的陷阱。
不久之后,这群人还真从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掏出一只小狐狸来。
“怎么只有一只?”小七不开心地说道。
“笨,老狐狸果然在换窝了。”
“看,老狐狸在那里。”
刘昕随着指示往某处眺了一眼,果然看见远处的草丛里有狐狸的痕迹。不过对方只往这边探个头就扭身逃走了。
“不用追了。”大六哥叉着手说道。“战利品看来就这小家伙了。”
小屁孩们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有些人还不死心,散开来搜索这个原本应该是人类聚落的地方。刘昕倒没啥继续掏动物窝的兴趣,她环顾这个村落的遗迹,猜测它毁灭应该至少十几年了。
大概是兵祸吧。
“看我找到了什么?”这时有孩子大喊道。
是个人类的头骨,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在睥睨一切。
“哇——”
有两个男孩明显被吓了一跳,但也有几个胆大的反而围了过去,带着兴奋和好奇去摸别人手里的头骨,同时嚷嚷起来。
“在哪找到的,在哪找到的?”
“在那棵树下,不知被什么扒了个洞,我还以为是狐狸窝呢,结果掏出这个来。”那孩子得意地说道,还炫耀似地把头骨举了起来。
熊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婉拒刨洞的刘昕帮人提着还没开眼的小狐狸,站得远远地看着别人埋头苦干。很快,小伙伴们又有了收获。
还是几个头骨。
“这地方埋着好多骨头。”大六哥发表了看法。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害怕,之前被吓了一跳的一个男孩就东张西望地看着草木森森的周遭,颇为不安。“我们快走吧。”
“胆小鬼。”
“胆小鬼。”有人起哄道。
男孩子的地位排序简单粗暴,怯懦意味着要下滑。那男孩脸上痛苦挣扎,最后却是跑了。
“别管他,我们继续挖。”
看着宛如恐怖片经典作死般的剧情发展,刘昕有点坐不住了。不过她显然没打算像前面那个孩子那样露怯,而是选择曲线救国。
“大六哥,这天都快黑了,再晚我们就认不得路了。”
从越挖越大的洞口坐起的熊孩子甲回头看了看天,随即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道:“这不是还挺亮的嘛。”
“还得算上回去的时间。”刘昕说道。“而且回去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帮忙,太晚了大人们要生气的。”
“哇,这是什么?”这是某个还钻在下面的小屁孩咋咋呼呼地喊道。“咋还长毛呢。”
“糊弄鬼呢,这些骨头死了起码几十年了,还都是被杀死的。”大六拍了拍他手上的收获,然后比划着。“看到没,脑门这里的口子看到没,钝器砸的。”
刘昕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这些熊孩子才好。
最终一众小鬼还是急匆匆往回赶,不过临走的时候,这些熊孩子竟然在大树下的破洞前排成一排,一起脱下裤子来,准备撒尿的同时有种一较长短的架势,场面都有些壮观。
“刘昕,一起。”有人还挥了挥手,邀请道。
“我得抓着这小家伙呢。”某人嘴角抽了抽,拒绝了。
赶回了难民们的营地,抱着小狐狸出现的刘昕受到了不少小女孩的关注,受欢迎的程度不禁让某些人吃起醋来。
“模样俊就是吃香。”
“男孩子皮肤这么白算什么样子?”
“刘昕哥~”
还有人干脆模拟起女孩们的腔调,惹来丫头片子们的白眼。然后小子还不服气,突然亮出捡来的头骨,把聚着看小狐狸的女孩们吓得尖叫连连大惊失色,一时之间仿佛马蜂炸了窝。
当然,作死鬼吃一顿竹笋炒肉丝的下场是免不了的。
小学生呢这是。对此刘昕忍不住想翻白眼。随后想想,这些小鬼不就是小学生的年纪嘛。
不过小狐狸养是不可能养的,这玩意据说养起来很臭,刘昕看了看大人们的脸色,没有坚持。
这个晚上,刘昕睡得不是很踏实,她恍恍惚惚做了几个梦,然后又被尿意憋醒。身体是女孩子很麻烦,虽说还没发育,但在诸多生活方面已经存在问题。别说跟着男孩一起迎风尿十丈,就是暗自偷偷去方便也得提心吊胆,要知道,有些熊孩子特别喜欢在同伴撒尿的时候搞恶作剧。
偏偏女孩子在憋尿方面似乎存在先天劣势。
营地外围插着火把,还有守夜的人员。刘昕装作大解的姿态,蹲在那里墨迹了小半天,她一会留意火光,一会又忍不住去看黑乎乎的另一边。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菜鸟,所以看见某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听见某些古古怪怪的声响,竟然还挺淡定的。
反正要么是幻觉,只是些石头灌木,要么……就像熊孩子所说的那样,鬼反而应该是怕人的,它们并不敢主动袭击扎堆的人类。
到了第二天早上,刘昕帮着喂了李二婶家的母鸡,又去割草料。实际上,别看是难民,其实各家各户还带着不少家禽家畜,照料这些动物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但才小学生年纪的孩子们早就能很熟练地帮忙,甚至是独当一面。
等到刘昕背着草料回到已经开始收拾的营地,却看见那李特正在跟李二婶说话,她的出现让他们转过脸上。
“刘昕,你有看见阿井吗?”
“阿井?”刘昕有些疑惑。阿井这孩子据说是他母亲在井边生下来的,孤儿以井作为小名,也是昨天挖头骨的熊孩子之一。“没看见,他怎么了?”
“他不见了,他父母都在找他。”李特回道。
有孩子失踪了,这让队伍的打包进程停了下来。人们开始搜查周围的一切,呼唤的声音响彻郊野,然而一直折腾到中午,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虽然那是个熊孩子,但毕竟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刘昕同样牵挂着失踪者的命运,她跟其他人一起跑前跑后,在喘息的时候,总感觉存在某种可能。当她看见李特带着几个少年路过时,犹豫着把昨天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李特稍作琢磨,又去喊了些大人,一起带着家伙出发了。刘昕,还有几个熊孩子成员交换过担忧又害怕的眼神,也跟了过去。
大人们带着工具的干活效率明显不是小孩子用手刨地可以比拟的,很快那棵大树下被挖开了很大的口子,显露出更多的骨骸来。躲在人群后面的刘昕看得暗自心惊,有些猜不准里面到底埋了多少尸体。
“找到了!”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精神一振,然而刘昕太矮小完全挤不到前面去,等到人散开一点,才发现那个失踪的孩子已经被挖出来了。随后闻讯赶来的受害者母亲认出了部分模样,顿时就晕了过去,现场又是一片混乱。
“还有一个!”这时下面有人喊道。
的确还有一个,不过这回不是个孩子,而是成年人的模样。人堆缝隙中的惊鸿一瞥,刘昕惊讶地以为自己看见了传说中的僵尸,皮肤白中带青,皱巴巴不说,似乎还长了些怪毛。
“他在动?”
围在最里面的一圈人突然骚动起来,然后像蜂群出窝一样往外涌。刘昕差点被人撞倒,随着视野一空,便看见那个‘僵尸’似乎很不适应阳光的直射,手脚并用,以僵硬的慢动作地往回爬。
“鬼物休走!”
这时有人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一把剑砍在‘僵尸’的背上。然而看似生猛的劈砍却没能破开干瘪的外皮,剑尖甚至往回弹了一下。
这。
等到刘昕看清首发攻势的乃是李特,其他人似乎堪堪反应过来,原先的挖掘工具纷纷化作武器,劈头盖脸地就往如蜘蛛般行走的鬼物身上砸去。
这回的伤害更接近钝器,持续的群体连击结果就是怪物像被踩死的害虫,身上皮开肉绽,周围爆出些奇怪颜色的液体,同时弥散过难闻的气味。
好臭。
但它好像还是没死,仿佛只是蒙了一张皱皮的头颅往上抬起,被砸断的手似乎还试图遮挡太阳。于是大人们又围着一通狠砸,此起彼伏的锄头仿佛就像在田间劳作一般。然后他们把这一带的一切全都放火烧了个干净,包括那棵大树。
第20章 变局
男孩的死法过于诡异,所有的知情人全都很默契地缄口不言,接下来的几个晚上也甚为紧张。而剩下的小屁孩们也终于消停下来,变得老实了那么一点点。
身边有个认识的人就这么没了,还是以那种凄惨又神秘的方式,刘昕一连几天都有种不真实的错觉。至于熊孩子们外出玩耍次数的显著减少她倒没有太多的遗憾,因为她感觉小屁孩的那些技能自己都已经学得差不多,实际上,现在可能比他们都还要更好一点。
毕竟我的灵魂更成熟一点,刘昕臭不要脸地如此认为。
“刘昕,你看到了什么?”树下的孩子喊道。
“那边有两个骑手。”刘昕站在一棵又直又高的树上极目远眺。“现在跑了。”
“是土匪吗?”
“可能。”
麻溜地下了树,终于不再是屁股先落地,而是轻巧又有型的方式。几个孩子很快往回跑着,一路大呼小叫,不远处就是缓慢行进中的队伍。
跟着这支难民队伍的选择大概是正确的。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刘昕知道队伍的核心是李氏宗族,然后再加乡邻的其他姓氏,以及路上加入的一些家庭,而抱团取暖的结果就是小股的土匪会知难而退。
像刚才树上看见的那些可疑追踪者,刘昕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而最有地位的几个大人此刻正聚在一起,还是在讨论接下来的路线。
“这一带的贼人越来越多了。”有人叹道。
“可能是周顺的人,听说他们时常假借贼人之名杀人越货。”也有对这一带熟悉的人。
“要不走这条路,是张浚的地盘。他据坞自保,乡里评价人品还不错,或许能够通融放我等经过。”刘昕口中的李二叔,李重提议道。
敲定方针,队伍开始转向。但他们逃难也有一段时间,携带粮食早已所剩无多,单单依靠小屁孩们摸鱼偷鸟显然是不行的,这种事情还得依靠大人们出手。所幸接近山林,每次有不少收获,而刘昕每回看见别人携带着弓箭投枪进进出出,眼中不免有些艳羡。
李特看见了某人眼巴巴的模样,停了下来,问道:“你喜欢弓箭?”
刘昕瞟了一眼他弓袋里的武器,没有否认。
李特笑了笑,把弓拿出递了过来,说道:“试试。”
“真的可以试试?”
李特见刘昕两眼仿佛都快发出光来,不知怎么的莫名感觉他很可爱,以致不禁怀疑起自己在某些方面是否有问题,过了一会,才点点头给以回答。
“当然。”
刘昕高兴坏了,她一把接过李特手里的弓箭,小心翼翼地把玩着上下端详,然后,学着她看到过的姿势,有样学样。
然而她拉不动。实际上,连弓体都没怎么变形。
这就尴尬了。
“你还太小了。”说着李特摸了摸刘昕的头。以两人时下的身高差,这么做一点难度都没有。
“……”心中的失落导致刘昕甚至都没察觉自己被摸了头,她不死心地又尝试了几下,结果依旧。
“你可以先学学软弓。”李特笑着摇摇头。“另外箭矢不好做,我可以给你弄把弹弓。”
“弹弓?”
不久李特还真给刘昕带来了一把弹弓。所谓的弹弓并不是刘昕原本以为的那种橡皮筋弹弓,它看起来跟弓差不多,无非是由箭弦改成可挂弹丸的弹弦。拉开这把弓的所需力道的确不重,据说是给孩子用的练习弓。刘昕尝试了一下,勉强拉了个半满。
我的力气真这么小吗?刘昕有点怀疑人生。
“没关系,你可以多练练。”李特不是爱取笑别人的小鬼,他是个稳重的少年。“现在这把弓是你的了。”
“真的?”刘昕一听乐坏了。
“你的准头很好,说不定很快就能帮上忙。”李特拍了拍她的肩膀。“弹弓虽然威力不如弓箭,但无声无息,作为暗器是极好的,打小型猎物也很合适。”
“谢谢哥。”
刘昕的眼睛笑得弯弯如月牙一般,李特见状微微一愣,用手指挠了挠下巴。
这孩子模样长得俊就是不一样。
有了新的宝贝,刘昕在忙完事情之后,总会腾出时间去练习开弓。姿势这一块很重要,她接下来几天又找了几次李特,让他手把手帮忙调整姿势,生怕学歪了基础。
“好,就是这样,注意翻腕,不然会打到自己。”李特很称职地讲解注意要点,满意地点点头。“你很聪明,学得很快。”
好话谁不爱听,尤其是来自老师的肯定。勉强把软弓拉开的刘昕美滋滋地坚持着开弓姿势,努力支撑所谓的一分钟不颤,做到之后就可以练习瞄准了。
石子因为形状不规则,并不适合作为弹弓的弹丸。因为条件有限,刘昕的弹丸是用粘土和胶捣匀搓成圆球晒干而成。饶是如此,这把软弹弓射程比徒手投掷要远,准头比投石索要高,再加上动静比两者都要小,刘昕那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
这是打鸟利器啊。
武器加一,练习弹弓获得。
多了件宝贝,还是那个李特送的,刘昕在小屁孩当中的地位噌噌噌又往上升,以致熊孩子中的一把手大六哥的心态都有些不平衡。但刘昕的眼力劲还算有点,明面上依旧非常恭敬,加上嘴巴甜,于是稳稳当当坐了小屁孩中第二把交椅。
但这没什么可骄傲的,比起这个,刘昕因为长相秀气,模样乖巧,态度礼貌,平时干活也是吃苦耐劳,可以说刷足了周围大人的好感。以至于,同样的理由其他小屁孩说出来大人往往表示怀疑,而刘昕说出来的话通过率会很高。
仿佛在李氏宗族的好感已经达到了友好,解锁了某个附加效果。
“刘昕刘昕!”
不远处的叫声让蹲在草丛里方便的某人一哆嗦,差点酿成些惨剧。等到胡乱拉上裤子,刘昕幽怨地瞪了那个罪魁祸首一眼,倒是后者毫不在意,反而愣头愣脑地嚷嚷开来。
“刘昕,你蹲着在拉屎吗?屁股好白,女孩子似的。”
“……”刘昕抽着嘴角,不着痕迹地把手抹在楞头娃身上。
“真的啊,小华都没这么白。”那臭小子完全没有察觉,还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见过她方便的样子。”
“流氓。”刘昕嘴角又抽了抽,一脸嫌弃。小华就是李二婶家虎牙妹的小名。
“我又不是故意的。”臭小子毫无诚意地说道。“她还拿泥块砸我。”
接着刘昕从他那知道了队伍停止前进的消息。据说前方的土著和豪强对他们的到来充满了戒心的样子,难民们担心出事,让人收拢集中,然后派出使者前往地方豪强处进行交涉。
而这一等,原地就是三天,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刘昕实在有些受不了身上那黏糊糊的劲,最后穿着短裤下了水。
在这里她花了点小心思,装了别人心理上的空子。由于身体还未发育,大部分地方看不出什么差异,而如今‘二把手’的地位摆着,除了大六哥,没人再敢突然开她玩笑。于是乎,一堆光着屁股戏水的小学生,竟然完全没察觉边上混了个假小子。
先入为主是可以利用的弱点。
刘昕还趁机摸索了下泳技。这块还好,因为以前学过印象还在,照着复习让身体习惯。像仰泳就很简单。
至于说怎么换裤子,趁人不注意找个树丛换掉就好了。
反正男孩子都是粗心鬼。
到了第四天,使者终于回来了,不过,只有脑袋。
“使者无礼,所以我家主人将他杀了。”送回使者脑袋的那人神情倨傲地说道。“按清单交足赔偿,这事我们就算揭过了。”
“混账,你们杀了人,还要我们赔礼?”李氏宗族的首领,也就是李特的父亲李闵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不服气?”豪强来人见状反而笑了起来。“你们算上老弱妇孺也不过千人,而我伏渠堡光战兵就有两千,奉劝诸位莫要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的好。”
“我等曾听说张浚为人宽厚,怎会动辄杀人?”这时李二叔李重开口说道。“这事怕是有什么误会。”
“你们的消息太老了。”来人讥讽道。“张浚因故身死,这地方如今已唯周堡主马首是瞻。”
“周畅?”在场的李氏族人面面相觑。
“莫要直呼我家主人名讳,不然也治汝等无礼之罪。”来人怒道。
不愉快的会面很快结束,流民的首脑陷入了分歧当中。有人自认没有实力,认为只能向现实妥协。但那份清单上的数目并不是个小数字,为此有人开始抱怨不该走这条路。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李重叹了口气。
“****,”又有脾气火爆的,这是李家老四李浒,干脆骂骂咧咧起来。“送出去这么多,我们也可以不用干了,都坐下来等死好了。”
“但是对面人多,而且装备也比我们好。”
“那又怎么样,横竖都是死,拉他几个龟孙垫背。”李浒跳了起来。“你看见那家伙鼻孔朝天的德行了没有?下次落到我手里,砍下他脑袋往他鼻孔里插两根葱!
第21章 牵挂
流民营地里,气氛有些压抑。
李二婶的脸色非常难看,她哆嗦着张张嘴,看向自己的丈夫。
“要交这么多东西,孩子们吃什么?”
李二叔的脸色也没好看到那里去,面对妻子的质问他沉默不语,半晌过后才说了一句。
“只要还活着,总有办法。”
刘昕跟其他孩子站在远处,看见大人们拉长的脸不敢多言语。而虎牙妹李小华则在小声哭泣,因为她一直照顾的小黑猪也要上缴。这个世界的猪不是又白又胖的那种,相反又黑又瘦,但就这样没了同样很让人伤心。
拖家带口终归是牵挂太多,妥协派略高上风的结果就是按款赔礼,而且还得自己把清单上的东西运过去。只是,事情到了下午却变得奇怪起来,李闵突然变了卦,不但派人追赶召回了已经出发了大半天的送货队伍,而且宣布了紧急通告。
“要开战?”刘昕诧异地从李二婶家的长子李勇那里得知消息。
“是的,不过大伯说了,妇孺都要躲进山里去。”李勇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道。
“妇孺?”刘昕看着他拿起一把带鞘的剑,问道。“不包括你吗?”
“没错。”少年扬起头,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派头。“我现在是大人了。”
“你才十四岁!”刘昕叫了起来。这才初中生的年纪。
“李特哥哥在这个年纪已经杀过人了。”李勇把剑抽出来,仔细检查擦拭。“他曾用箭射死了一个马匪。”
其实李特现在也不过十五岁。刘昕张了张嘴,不禁暗道人跟人的差距真的很不一样。她记忆的十四岁可是连架都没打过。
男人们集合之后,营地里仿佛只剩下女人和孩子,好吧,还有几个实在拿不动武器的老人。对于李勇的出征,李二婶倒没有说什么,她麻利地为丈夫和儿子准备着所需物资,已经忙得都顾不上说话。那几个更小的孩子则交给了虎牙妹和刘昕照顾。
这并不是件轻松的活。
“他们有多少人?”刘昕喘了口气,一边安抚哭着要妈妈的孩子,一边问虎牙妹。
“大家说 至少两千人。”
“那我们有多少人?”
“听阿母说,有五百人。”虎牙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脸上写满了不安。
“算上李勇哥哥和王大爷他们?”刘昕苦笑着。去掉少年和老年人,真正的青壮年大概也就四百来人吧。
“阿父说我们会赢的。”虎牙妹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说道。
刘昕看了看她的表情,没有说风凉话。李二婶一家对她挺好的,她当然也不希望她们遭受失败。
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
第二天的早上,男人们又在外头的空地做简单的操练,莫名给刘昕一种大考前夕临时抱佛脚的荒诞感。
她甩了甩头,沉下心来投入到家务当中。大人们被战争的预备工作拖住了,于是很多‘小事’自然就全落到大大小小的孩子身上。
也好,忙起来就没时间想东想西了。
等到好容易寻到个空闲,几个熊孩子才有机会聚在一起说上几句话。
在这里,刘昕听到了让人在意的消息。
“猴子,你说你昨天看见有外人跟李大伯说话?”
“是啊,那几个外人神神秘秘的,很快就骑马走了。”
“是什么人,看清楚了吗?”刘昕好奇地追问道。
“不认识的人,穿得还不错,走路也奇奇怪怪的。”猴子挠挠头。“反正不是我们的人。”
“是本地人吗?”其他小孩也插话道。
“应该吧。”
似乎跟之前带着一队骑兵趾高气扬送来使者头颅的人不是一路人。
到了动员的第三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男人们吃过东西带上少许就出发了。这次可以说倾巢出动,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壮丁,营地里面顿时变得冷冷清清。
剩下的老弱妇孺也没有继续在营地里待着,而是分散往山林里躲去。孩子们聚在母亲周围,忐忑不安的氛围下连嬉闹声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或许是气温随着太阳的移动而爬升,一些小屁孩终于坐不住了。不过,也不算是去玩耍,而是试图扮演侦察兵的角色——爬树眺望。
刘昕抬头看了看树,然后灵活运用学到的技巧,沿着又直又高的树杆往上爬,直到坐在一根结实的枝杈上。
我已就位,视野良好。朝其他孩子比划个手势,刘昕分到的方位正好可以远远看见营地。
或许所谓的打仗大部分时间都是很枯燥的,精彩片段全在预告片里,日头已经到了中午,周围的一切依旧平静。刘昕在枝杈上找了个树荫,一只脚无所事事地晃荡来晃荡去。为了打发无聊,也为了缓解紧张,她轻轻哼唱起些不成曲调的童谣,都是在这段时间学的,倒是朗朗上口。
进入下午,远处的林子惊起一些飞鸟,刘昕捕获到了变化,她转过头,朝最近的同伴发出鸟鸣声。那是警告的意思——有人来了。
过了一会,居高临下的刘昕看清了来者。新出现在营地附近的显然不是流民,他们身上的装备明显要好很多,头盔几乎人手一件的,铠甲则只有部分才有。至于武器,大部分是是长兵器,另一些似乎是远程武器,弓居多,还有极少量的弩。
这就是敌人了吗?虽然可能没有传言中的两千人,但应该也有上千。刘昕再次以鸟鸣提醒小伙伴,然后趴在树上以隐蔽身形。
话说为什么敌人会出现在这里,我们的人呢?
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不安的情绪更甚。刘昕发现自己的手不自觉地颤抖。
是不是我们已经败了?
李二叔呢?
李勇呢?
李特呢?
担忧和恐惧越缠越紧,直到让人喘不上气,刘昕恍惚了好一会,才被营地里的动静拉回思绪。那些敌人没能找到人,不过他们似乎被扔在那里带不走的物资吸引走了,接下来那个场面像极了某些坏人下乡扫荡的样子,一时之间那是鸡飞狗跳。
里面真的有鸡和狗,还有猪。
发生在营地里的劫掠持续了好一会,敌人的军纪显然不怎么样,几个像是军官模样的人都不能阻止混乱的蔓延,里面甚至因为相互争抢而发生了零星的内斗。刘昕见状大喜过望,心说只要有一道奇兵突然杀出,怕不是就能反败为胜?
难不成李二叔他们就是在等这一刻?
然而她在树上趴了小半天,什么变数都没有发生。
难不成,我方真的败了?刘昕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心情大起大落,从刚才的兴奋再度回到怀疑的谷底,明明时节已近夏日,手脚却都是冰冰凉凉的。
败了?
败了?
太阳开始西斜,流民的东西本来就不算特别多,这个时候敌人已经收拾完战利品,准备返回了。他们慢悠悠的步伐仿佛就是参加了一次野营。
混蛋,那是小华的小黑猪。这具身体视力很好,刘昕在混乱中认出了某个敌兵拖拉着的战利品,不禁有些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
等到天终于黑了,刘昕趴下了树,跟另外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孩子偷偷摸回营地查看。
“****,全拿走了。”大六哥的脏话非常粗鲁,他恨恨地踢飞了一块石头。
“带不走的也毁掉了。”猴子捡起一个被砸烂的家什。
刘昕蹲在一处还在冒烟的地方叹了口气,那些混蛋甚至还放了几把火。“李特哥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肯定没事。”大六哥跳了起来。“他们一定埋伏在哪个地方。”
但愿吧。
敌人似乎已经走远了,不过躲在山林的妇孺仍旧不敢回营地去,他们哆哆嗦嗦躲在黑暗中,隐隐约约还有孩子的哭闹声。
黑乎乎的夜路不好走,刘昕花了不少功夫才回到李二婶她们躲藏的地方。如今众人身上只有临时带走的少量物资,前途叵测的未来如同一道黑云压在头顶,没人开口说话,空气里到处都是沉闷的味道。
到了后半夜,间或的噩梦扰得人睡不踏实,刘昕半醒半睡,隐隐约约听见些异样的动静,搬下某个臭丫头搁在她脸上的脚,慌慌张张站了起来。
“刘昕?”是二婶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刘昕揉了揉眼睛,喃喃问道。
“你听。”
夜晚的山林刘昕体验过很多次,这一次她听见营地的方向似乎有人在大声叫喊,仔细听了一会,好像是……“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二婶显然不大相信。
刘昕同样不大相信,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陷阱。那么答案究竟如何,最好还是亲自确认一下。
“刘昕,小心些。”二婶担心地嘱咐道。
“我没事。”
回头笑了一下,刘昕小心翼翼摸了过去。路上又经过几处流民躲藏的地方,增加了几个小伙伴,然后还没到营地,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几个四下喊叫的人。
是自己人。
“我们赢了,快让大伙出来。”来的几个人手舞足蹈地大喊道。
“什么?”刘昕仍然有些不大相信,她愣愣地反问道。“赢了,怎么赢的?”
然而胜利的信使只顾喊着,具体细节根本说不清楚。
其他孩子没想那么多,见都是认识的人也就行了,转身往回跑,一路上也是大呼小叫。
“我们赢了——”
第22章 战利品
刘昕和李二婶一家在山林里一直躲到天亮,然后她小心翼翼爬到高处观望,发现营地方面似乎没有危险的样子,晚上跑出来的人聚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些闹哄哄的。
难道真的赢了?
所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身上好痒,被虫子咬了好多包。刘昕往身上抓了抓,心头的疑惑不减反增。
跑回临时避难所,李二婶正在给几个孩子分些干巴巴的食物,她看见刘昕过来,招了招手,准备递过去一点吃的。
刘昕看见李二婶手里的东西比那几个孩子分到的还要多,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自己还有吃的。”
她的确有。来到这个世界后莫名的不安全感一直挥之不去,身上准备几天份的干粮乃是踏实感的重要来源之一。
“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见外。”李二婶直接把东西塞到刘昕手里。“跑前跑后,体力消耗大,吃太少了可不行。”
刘昕讷讷着接了过去,她又看了旁边的几个孩子。虎牙妹刚刚把不多的食物咽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盯着刘昕手里的东西。
李二婶自然也看见了女儿的模样,她叹了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回头跟刘昕说道:“快吃吧,接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哦。”刘昕心中莫名的愧疚,但又不好拒绝,咬了一口,有些食不知味。“我去营地看看。”
“小心些。”李二婶一边安抚着几个孩子,一边叮嘱道。
“嗯。”
不久之后,有几个早已在营地的小伙伴看见了某人的出现,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刘昕刘昕,快去捡东西。”
“什么?”刘昕有些没明白。
“前边,前边,那些坏人把东西扔到到处都是。”一个男孩举着手里的东西喊着。“被他们抢走的东西。”
刘昕这时才发现其他人在忙什么,留守的妇人和老人,还有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在搬东西的样子,看样式的确是昨晚被抢走的营地物资。
敌人怎么把抢到手的东西扔掉了?
一些家禽干脆都死了。
太阳渐渐高了,丘陵间的雾气慢慢消散。刘昕循着来回搬东西的人流找到了目的地,并不宽敞的道路上到处遗弃着各种东西,几个妇人还试图把一辆装满物资的车辆拉起来,只是没有牛马和青壮男子,仅凭妇孺并不容易。
“刘昕,到这来。”大六哥正带着几个毛孩子到处捡宝贝,他招了招手,示意跟上。“那边还有。”
简直像是扔了一路。来到一段高处,刘昕看见战利品胡乱地散落着,一直往远处延申,她不禁喃喃道:“敌人真败了?”
“那还有假?”大六哥蹲在旁边,咧着嘴笑道,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会不会是什么奸计?”刘昕不确定地说道。“我记得有过类似的战例。”
“嘿——”大六哥站起来,嘲笑道。“你不但长得像女孩子,胆子也像女孩子。”
“刘昕当女孩子也挺好。”另一个小屁孩插话道。“我阿母说,他比我们这里所有的女孩子都要漂亮。”
“去去,别打他的主意。”大六哥踢了小屁孩一脚。“刘昕这叫谨慎。”
刘昕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们不会发现这具身体的真实性别了吧?
不对不对,如果真发现了就不会这么说了。莫要声张,灯下黑反而更安全。
她胡乱地想着,但心里并没有底,还有些打鼓。
“走,到前面看看。”这时大六哥拍了拍肚子,装模做样地对一群‘手下’喊道。“前面一定还有好东西。”
“走走。”小屁孩们齐声大喊。
你们的记性真是只有一周上限。看见众小鬼的劲头,刘昕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前面阿井因为熊孩子的作死没了才几天?
小鬼们已经跑远,大六哥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某人还没有跟上,便回头喊道:“快走啦,磨磨唧唧的,刘昕你该不会真是女孩子吧?”
刘昕一愣,然后佯怒着追了出去。“你才是女孩子,你们全家都是女孩子!”
“哈哈哈哈。”
这一趟,往前竟然走出几里地来。没办法,这些熊孩子颇有种狗熊掰玉米,掰一个扔一个的派头,“前面还有”的驱动力让他们像极了被谷物引进陷阱的小鸟。
“哇,看看我找到了什么?”有个小屁孩用根小树枝挑起一个桶状物。
“是铁兜!”大六哥大叫一声。“我就说还有好东西。”
他说的没错,的确有好东西。很快一众小鬼发现了更多的东西,而刘昕对‘丢盔卸甲’这个成语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与之前胡乱扔下的不同,接下来的遗弃物更偏向军用物资。
“脚印到这里彻底乱了。”刘昕低头看着地面,然后循迹抬头望向远方。
隔了几十米,又有人在一个草丛里有了新发现。不过,这一回是个血迹斑斑的人,靠着块石头坐在那里也不知死活。
“是敌人,是敌人!”
众小鬼受惊四散,不过随后发现对方没有动静,胆子又大了一些,还有人拿起石头砸了过去。
“刘昕,用你的弹弓打他。”大六哥喊道。
“他死了。”
刘昕转头回道。不过见其他人不信的样子,只好取下上好弦的弹弓,摸了颗弹丸,上弹瞄准,在射击的同时翻腕,别看练弓时间没有多久,但老师傅的派头先学了八成,一时之间把围观的几个小屁孩唬得一愣一愣。
好飒。他们看着那张漂亮的侧脸和莫名优雅的姿势,心中飘过这么个念头。
更重要的是中了。软性的弹丸打在那个人的额头一下子就变了形,但冲力也使得脑袋往旁边侧了一下,整个平衡受到破坏,顷刻间就趴在了地上。
“真的死了?”
刘昕不得不再次佩服这些熊孩子的胆量,只见大六哥跟另外几个人手持树枝去捅了捅,确认莫得反应后就围了上去,看架势那是要摸尸体。
“为什么没有武器?”大六哥抓着一把剑鞘埋怨道。
“可能武器已经被捡走了。”刘昕说道。“这一路上都没有武器。”
“一定阿父他们捡走了。”毛孩子们高呼道。“我们赢了。”
继续往前走了一会,一阵林风迎面而来,血腥味突然重了起来,路道稍微拐了一下,转眼就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大量的尸体横七竖八倒,那个场面让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不过刘昕的反应稍微好一点,她捂着鼻子,远远地扫视环境。
大概是伏兵从林子里杀出来的吧。这是她的第一个判断。然后毫无斗志的敌人陷入了混乱。
尸体堆的摆相证实了这个假设。
“是长矛,是长矛!”又一个小孩惊喜地喊了起来。
可能是打扫战场过于匆忙。刘昕不敢细看尸体上可怕的伤口,她的视线浮光掠影,通过尸体、足迹等简单但有用的信息进行概括总结。敌人似乎没能组成坚固的阵型,到了某处更是毫无斗志争先逃命,像远处的尸体基本都是背部朝天,而且伤口就在上面。
等到把主要的战场遗迹浏览一遍,刘昕发现其他人早已捡了一堆战利品,每个人头上都有一顶铁盔不说,手里的武器都快拿不住了。
就几个小学生而已,能拿多少东西?
“你怎么不捡东西?”大六哥昂首挺胸,美滋滋地显摆道。“看,真家伙。”
刘昕注意到还有几个人试图扒下某具尸体身上的盔甲,她不得不感叹乱世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对于同类的尸体似乎毫无畏惧之心。
虽然她也摸过尸体,但那是没有办法,在饿死和吓死之间总得选一样。
众人已经腾不出收纳空间,最后不得不开始折返。刘昕也捡了一顶品相还不错的铁盔,就是戴着又闷又重,另外是两把长矛、两把剑和一把弓,把这么多东西往身上一背,往回还没走一半就后悔了。
“好重。”最贪心的大六哥坐在地上直喘气。
刘昕看了看其他人的疲态,似乎都好不到哪里去,于是提议道:“要不,先扔掉一些吧?”
还有好几里地呢。
“不行!”大六哥闻言跳了起来,生怕谁把战利品偷走一样。“这些都是我的宝贝!”
还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回到营地已经是许久之后的事情,其他人对刘昕等人的收获大为惊喜,没参与的小孩子更是纷纷流露出羡慕的表情,这可把满载而过的熊孩子得意坏了,如果有尾巴的话肯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瞧瞧那志得意满的德行。
刘昕在路上就扔掉了头盔和一些武器,回到营地后又把战利品都交给持秩序的几个大人,然后转身去找李二婶一家。营地附近地方不大人也不多,找起来并不难,半晌之后便发现了他们家的几个孩子。李二婶不在,只有虎牙妹看着两个弟弟,当她发现某人出现,回首笑了起来,两个虎牙又露出来一点点。
“刘昕哥?”
第23章 冤家
到了第二天晚上,出征的男人回来了一部分,其中便有李特、李勇堂兄弟。刘昕忍不住询问起战事的过程,李特简单只提了几句“我方大胜”,似乎没有向‘小孩’告知细节的兴趣。
你不说,那我就探。刘昕想了想,开口道:“敌人后方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扔掉到手的战利品,急匆匆地往回赶。”
“然后呢?”李特和李勇两堂兄弟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你们很耐心,等到他们心浮气躁才趁黑突袭殿后的部分敌人,你们甚至没遭到什么有力的抵抗。”刘昕回想了下昨天的战场。“虽然那处战场只有几十具尸体的样子,但算上被你们追杀死在路上的,应该也挺多的。”
“没错,大概共斩获二百多。”李特沉稳地说道。
另一边李勇则笑了起来。“我就抹了两个人的脖子。”
或许少年兵才是最凶残的。刘昕看了一眼杀人后毫不为意,相反甚为自得的李勇,暗自心想。
“所以他们后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刘昕终于问起了她最想求证的问题。
“那周畅不得人心,地方豪族暗自与我们联络,趁人分兵而出,控制了坞堡,说是为张公复仇。”李特摇了摇头。“我们一直追到庄园外。”
“然后那些贼人看见坞壁大门紧闭。”李勇大笑。“那时候可乱了。”
“阿父担心他们困兽犹斗,这才收兵。”李特插着腰。
“看来的确是个大胜仗。”刘昕看了看他们从敌人身上搬来的装备,此刻两个戎装少年郎有种说不清的威武,实在是惹人羡慕。可惜她现在身高太矮力气太小,有些东西是想用都用不上。
“喏,这些给你。”这时李特从后面拿出个箭袋说道。“还有些从敌人那缴获的箭矢。”
“谢谢哥哥。”刘昕见状自然大喜。那弹弓泥丸虽然不错,但比起弓箭终归差了些。她接过箭袋,美滋滋地把一根箭矢拉了出来,蓦然发现箭头与箭杆的缝隙中还有些残存的血污。
“这是从人身上拔的。”李特倒也不隐瞒,他观察刘昕的反应,见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模样,又笑了起来。他一直觉得这漂亮的小人不像个普通的孩子。
等到刘昕准备给弓上弦,她才想起原本的弓弦是挂丸的弹弦。
“用这个。”这时李特又拿出一根弓弦,顺便摸了摸小家伙的头。
别摸我头。这次刘昕注意到了,她对此有些反感,但想到李特照顾颇多,只好按捺着当做没发生一样。
此刻天早已黑了,不过刘昕按捺不住兴奋,张弓搭箭,只是并没有撒放,而是缓缓把拉满地弦撤了回去。李特见姿势一板一眼表现颇为亮眼,点点头,笑道:“你果然很有天分。”
“我都还没射呢。”刘昕遗憾地看着夜色说道。
“姿势对了,再多练练,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第三天。
打扫战场的事情还在继续,归来的男人们调回些牛马拉车,准备把遗弃在路上的尸体收拾起来。刘昕想了想,自告奋勇找李特说要帮忙。
“你还太小了。”李特看着眼前那张故作严肃的小脸,莫名有些想笑。
“我可以帮忙捡点战利品。”刘昕说着。“反正我也不重,捐带上也不会让马为难。”
“这么说倒也不错。”李特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就不害怕死人吗?”
“其实……”刘昕认真想了想,决定先肯定再转折。“其实我的确有点害怕,但有些事情最好先习惯一下。”
“你还是太小了,这事可以以后再习惯。”李特摇摇头。
“但我已经见过好几次尸体了。”刘昕改变了策略。“有次我单独与死去的姐姐共处一屋。”
李特不说话了,他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别乱跑。”
“当然。”刘昕仰起头,满脸的乖巧。“我很听话的。”
坐着马车比步行轻松太多,刘昕坐在车上,听着男人们高声谈论战斗中的种种细节。胜利是件高兴的事情,战损悬殊的史诗大捷自然更不在话下,反正男人们谈得兴高采烈,时不时哈哈大笑。
“然后呢?”
刘昕不充满好奇地问道。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莫名让这些男人更加亢奋,到最后更是吹牛吹到没边,如果仔细算算,怕不是还跟亡灵军团打了两场。
等到看见第一尸体,正事终于开始。昨天被女人和孩子们搜刮了几次,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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