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私人画师⊙1-卷五第63章
摘要
本文件为《公主的私人画师》小说的部分章节，主要讲述了一个名为爱琳的女孩子在异世界的冒险故事。故事开始于她前世是画师的身份，穿越到一个类似中世纪的魔幻大陆，变身为女孩，她意外地成为了公主茜丝雅娜的私人画师。小说中描绘了她在与公主的互动中，感受到彼此之间深刻的羁绊以及自己身份认同的困惑和挣扎。她在创作过程中不断感受到强烈的自我认同和迷茫，面对生理性别与内心认同的冲突。接着，故事中也涉及到了她与其他角色之间的复杂关系，包括神父、商人以及不同背景的角色。小说深入探讨了性别认同、艺术创作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展示了在异世界中爱琳的成长与变化。同时，该文件注意到描写的细腻，包含许多浪漫和情感描写，适合喜欢西幻、变身和百合主题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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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chived Date | 2024-11-23 |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 Author | 无语微雨 |
| Region | 未知 |
| Date | 未知 |
| Tags | 变身小说, 西幻, 跨性别, 百合, 艺术创作, 身份认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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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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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私人画师
作者：无语微雨
简介：
前世为画师的“爱琳”，变成女孩子穿越到中世纪相仿的魔幻大陆，机缘巧合下成了公主的私人画师——
绝美景致的背后，竟深藏了彼此连亘纠缠、刻骨铭心的羁绊。
是这样么？无论是她、还是她们，竟都是由我亲手“描绘”出来的？
那么，这犹如梦幻般缤纷的异世界画卷，就让我来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PS：非常认真的西幻正剧（“西幻正剧”划掉），内含百合、白学、以及轻微胃药欢迎大家留下任何建议和想法~
第1节
公主的私人画师 作者: 无语微雨
简介:
前世为画师的“爱琳”，变成女孩子穿越到中世纪相仿的魔幻大陆，机缘巧合下成了公主的私人画师——
绝美景致的背后，竟深藏了彼此连亘纠缠、刻骨铭心的羁绊。
是这样么？无论是她、还是她们，竟都是由我亲手“描绘”出来的？
那么，这犹如梦幻般缤纷的异世界画卷，就让我来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吧！
PS：非常认真的西幻正剧（“西幻正剧”划掉），内含百合、白学、以及轻微胃药欢迎大家留下任何建议和想法~
序章 贵族少女与裸体素描
摩维亚公国边陲的一个小镇。
站在镇中央的十字路口处，往上望去，可见二楼的一扇窗户正大大方方地敞开着。正是令人困倦的午后，秋暑时分的阳光，宛如瀑布一般倾泻进了房间，照在一位贵族少女的身躯上。
一头蔚蓝的秀发之下，是少女精致、娴静的面容；明黄色的连衣裙恰过膝盖，一本牛皮封面、稍显厚重的书敞开放在大腿上；优雅地端坐在窗边的少女，正以一副逼真的专注神情，将视线放在书页上。
明媚而不刺眼的阳光，在空气中透散出七色的虹光，将这份唯美的景象，一时渲染得淋漓尽致。
能够见到这位可以称之为“完美”的少女，实在是太幸运了！
不知道第几次由衷地发出感叹。
贵族少女身前两米处，半个身子都掩在画板后面，年纪看上去稍小一些的，是一个被叫做“爱琳”的女孩儿。
一边注视着如此绝美的画面，一边在画板上作画的爱琳，脸颊浮着过于惊艳而产生的红晕，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松懈下来。
在这个平静的小镇里“醒来”快有一个月了，“她”还是首次通过作画这一方式，感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不仅是因为对方的委托，更是由于这份不容亵渎的神圣感。
宁静之中，纤细的手指捏着炭笔，仔细地临摹着对方的模样。
在作画时清晰的“沙沙”声中，从灵动的睫毛到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裙角，渐渐地，一位绝美的少女在爱琳的笔下呈现，栩栩如生，背景细节之处，亦是纤毫毕现。
最后，对光线的处理稍作修缮，总算是完成了这副作品。
轻呼了一口气，爱琳对着完成的素描画，又抬眼看向前方一动不动保持着姿势的少女，只觉自己的心突兀地跳动起来。
既然完成了委托，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吧？
并且，这位少女的气质高贵而优雅，身边还跟随着女仆和护卫，揣测下来，她的身份大概是属于普通百姓高攀不起的吧？
就算只是小贵族，也与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无依无靠，差点饿死的“爱琳”，有着巨大的身份鸿沟。
让自己冷静下来，爱琳有点失落地叹了一口气。
恰在此时，窗边的贵族少女稍稍抬起头，与爱琳对上了视线——那对蓝绿色的瞳孔中，流露了疑惑的意味。
意识到自己刚才失礼地走神了好久，爱琳的表情一下自己变得慌乱了起来，小巧的脸颊上红扑扑的，小声憋出一句：
“这位小姐，画好了。”
从上个星期才开始学习这个世界的语言，不过相比作画而言，爱琳显然缺乏了点语言天赋，到现在她也才记住十来个词汇而已。
“画好了吗？我要看看。”
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可谓是不小的煎熬，少女站起身伸懒腰时，甚至忘记了先将大腿上的书拿开。“咚”一声砸在地上的书籍，让她尴尬地一小阵脸红，方才俯身将其捡起。
轻柔的裙角转旋摇曳，盈盈的裸足精致可人，少了娴雅多了俏皮可爱的气质，看在爱琳的眼中，依然有着毫不逊色的惊艳之感。
回过神来时，只觉诱人的清香在身边擦过，少女已经走到了爱琳身后，弯下腰去看画作。这样的姿势中，垂落的发丝摩挲着爱琳的脸颊，害得她的两腮再度泛起红晕。
“听到传闻时，我还有点不信，不过现在亲眼目睹了，这样的造诣和独特的风格，足以比拟王城里……”
眼眸里流露着欣喜之色，险些说漏嘴的少女连忙刹住，决定用更纯粹一些的表达：“很喜欢这幅画，谢谢你。”
爱琳虽然听不懂少女在说什么，不过从语气上类判断，应该是对画作比较满意的，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是少女说话时，酥软的气息若有若无透过来，吹得爱琳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亲密接触之间，爱琳的心好似正被虫子啃噬一般，悸动间分外难受，低着头一动都不敢动。
终于觉察到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孩的异样，贵族少女发出了疑惑的询问：“爱琳……小姐？”
那，那个……都怪你太完美了呢，我实在是……
心里如此抱怨着的爱琳，又想到自己被变成女孩子的事实，一时又是委屈又是不甘，感觉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女孩儿轻微耸动的肩膀，以及那细微的抽泣声，让贵族少女有点愕然地张了张嘴，她不禁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吓到人家了。
当然，所进行的思考毫无头绪，好在这位年幼的“爱琳小姐”似乎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呈现出一副发呆的模样。
“因为很满意，所以关于报酬方面，我决定再加二十个金币……不过，私人而言，还有额外的要求。”
虽然贵族少女试图进行交涉，不过注意到女孩那闪躲的眼神和茫然的表情，她不得不相信了关于“爱琳小姐”的另一半传闻。
只有在有关绘画的事情上，才能和人正常地沟通么？
略一思忖，少女决定直接采取行动。
反锁房门，合上窗并拉上窗帘，使房间成为了封闭的场所。接着，她又从不知何处取出了一块白炽的晶石，素手一挥，晶石就漂浮在了半空中，散发出和煦的光芒，平实地铺满了整个房间。
当然，眼下这种“不科学”的景象，并不是重点——
迎着爱琳不知所措的视线，少女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便依次取下发饰和手链，开始宽衣解带。
这个过程中，爱琳的脑子陷入了彻底的当机。
茜丝雅娜·特蕾西亚，这是少女的全名，外出游玩的她为了玩得尽兴选择了隐瞒身份——换句话说，在王室里表现向来乖巧的茜丝雅娜，苦闷地发现自己只剩下最后半年时间可以放纵时，也就干脆放开了束缚，打算尽可能地将新鲜事物都体验一遍。
而在伊丽丝王城，作画实力出众的女性寥寥无几，即使有也没人敢亵渎极受宠爱的小公主茜丝雅娜，因此就算喜爱艺术的她想趁着嫁出去之前，保留一副处子之身时的画作，也很难找到机会。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人选，让一直蠢蠢欲动的想法付诸行动，茜丝雅娜决心抛开少女的羞耻心。
对自身美貌的自信，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连衣裙的系带从肩膀处滑落，大片白皙的肌肤呈现出来；又动作柔和地褪去亵衣，照亮房间的晶石仿若闪了一闪，白色的三角布料飘飘坠地。彻底一丝.不挂后，茜丝雅娜的脸上有点发烫，她微微侧过身去，一只手横置掩着胸部，低声问道：
“爱琳……小姐？站着似乎不太自然？”
身为高贵的公主，却向第一次见面的人展露胴体，即使对象是比自己小的女孩子，茜丝雅娜也不免感到羞耻。
至于傻愣地坐在那儿的爱琳，脸上烫得仿佛冒着蒸汽，眼眸里溢满了濛濛的雾气，就连手中的画笔掉在地上都恍然无觉。
“和刚才一样，坐在那里？”
茜丝雅娜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爱琳小姐”的反应分外有趣，歪着头问道：“我很可怕吗？”
手，手移开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姣好的曲线和脖颈之下朦胧的翘起，再次冲击了爱琳脆弱的精神，她慌张地垂下了眼睑，一时不敢再看。
“咦，不愿意帮我画吗？”少女的声音，好像有些委屈的样子？
并不是……可是，完全集中不了精神……
爱琳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刚才瞥见的画面还顽固地诱惑着她的理智。很想再看一眼，可是，要是被发现自己在想些什么下流的事情的话，一定会被杀掉的吧……
“莫非是……害羞了？”
呜哇，被发现了……怎么办……
为，为什么……专业的我，应该可以很冷静地对待女性身体的素描才对！可，可是身体的反应，完全控制不了……
“爱琳小姐”过度的反应，让茜丝雅娜始料未及，不过她倒是因此缓和了刚才的紧张感，走到女孩面前，安抚她道：
“都是女孩子，没什么好害羞的哦。”
虽然听不懂……不过语气一下变得好温柔……
“很喜欢这种作画风格，所以……可以接受我任性的请求吗？”
这是请求的语气吗……不行，我怎么可以在女孩子面前这么丢脸！又不是没见到过女孩子的身体，只要抛却杂念，完全没问题……
爱琳艰难地抬起头来，视线依次划过微屈的大腿、平滑的小腹、精致的锁骨，看到了少女那绽放着温柔笑颜的面容。
四目相对的一瞬，只觉少女的眼眸宛如翠晶石般，纯净无瑕、不含一丝杂质——爱琳一下子羞愧得无地自容，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
于是，一双宛如艺术品般的，令人心驰迷离的裸足，映入了爱琳的眼帘……看上去是如此香嫩可口，很想凑上去舔一舔……
奇，奇怪……鼻子有点发热，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对于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爱琳”而言，这注定是一个香艳而艰难的下午……
第一章 可是，依然是平淡的一天？
（前言：本书大致参考了欧洲中世纪到近现代的历史进程，设定为魔法体系与科技工艺新兴萌芽的时期。当然，由于大刀阔斧魔改过的缘故，事件并不是遵循真实的时间线来发展的，请勿较真哦~~希望大家能有舒适的阅读体验_(:зゝ∠)_）
青月历三零一年初秋，这是一个寻常的清晨。
睡在乱糟糟的小窝里，被门外的神父喊起来的时候，爱琳的小脑袋还处于晕沉沉的状况，嘟着嘴巴坐在床上走神。
呜，好困……
使劲甩了甩头，爱琳开始清点今天的要做的事情：去市场买好一天的食材，回来为自己和神父准备早餐；有人来晨祷之前，打扫一遍教堂；花两个小时的时间，装模作样地“阅读”经文；下午倒是自由一些，不过如果有作画的委托的话，她还是得去进行“工作”。
想到这个，爱琳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转身掀开枕头。
十五个金灿灿的金币，正好好地躺那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这么丰厚的“报酬”，虽然被神父拿走了一半，不过对这世界的财富有了些概念的她，很清楚地知道，这差不多是普通人家一整年的花销，足够她挥霍上好久了。
决定了，今天去买奢侈一些的食物！
可是，该不会被神父敲着脑袋说教，要奉行节俭之类的吧？
捂着脑袋摇了摇头，爱琳愤愤地想道：虽然你收留了孤苦无依的我，让我有了个容身之处，可我实在是受不了你那死板的脑筋啦，就从今开始反抗吧！对，对不起……虽然你是个好人！
更何况，赚了这么大一笔钱，现在我才是你的金主哦！
一时泛起了得意的心思，爱琳摇头晃脑地掀开了被褥。接着，下身凉簌簌的触感，让她陡然打了个激灵。
除此之外，还有残留空气中的微妙气味。
爱琳终于想起了被自己刻意“忽略”的，关于昨晚做了些什么，早上起来为何精神疲软的原因了。
呸，那个……不是我的错！
呈现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脸颊泛着古怪的红晕的爱琳，忙乱地穿好衣服，收起床单并将其抱出房间，扔到待洗的衣物之中，又通过洗漱让自己好好冷静了下来。
第2节
路过神父的房间时，发觉他还在抄写经卷，爱琳也就放弃了打招呼的念头，提着篮子走出了教堂。
秋季的清晨，已经有了几分不俗的凉意。
捂着单薄的短衫，爱琳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和偶尔见到的镇民们点头招呼，朝市场那边走去。
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爱琳差不多融入了这个宁静的镇子。
尽管她还无法用和别人用语言沟通，亚麻色的头发也不同于当地人，不过寄身于教堂的她，至少和大多数信教的镇民打过照面。
又因为绘画的才能，以及娇小可怜的模样，被神父“收养”的爱琳，这段时间里成了镇民时常议论的话题主角之一。
走了一小片刻，到达集市时，只见水果摊边上的大叔招呼道：“爱琳，今天也是这么早啊。”
爱琳点了点头，用有点不自然的口音回应道：“早上好。”
“听说你昨天去给一位高贵的小姐作画了。”经过水果摊时，大叔好奇地逗弄她，“那位小姐真如传闻中一样美丽吗？”
当然，爱琳听不懂他说的话，无辜地摇了摇头便走开了。
像往常一样挑选好食材，由摊主报出价格，爱琳再支付钱币——辨识钱财作为必要的生存技能之一，爱琳最早掌握的词汇，都是和货币、数字有关的。
又因为此地民风淳朴，神父在当地颇有人望，所以爱琳购置食材时，并没有发生过缺斤少两的情况。
这次，她多买了一些肉类，和一小袋鸡蛋。
篮子有点沉重，爱琳提回教堂花费了好一阵力气，准备早餐也是一小阵忙活。不过随后，当她吃到久违的煮鸡蛋时，一下子就觉得费这些工夫都是值得的。
天天嚼蔬菜、啃面包的日子……实在是受够了啦！
来到餐桌边上的神父，看到丰盛得有点过度的早餐，又看到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的爱琳，板着脸说了一句：“暴食是一种原罪。”
听不懂神父的话，不过爱琳闭着眼睛也能猜到他在表达什么。
“用餐前的祷告，还没做吧？”
“祷告”这个词还是听得懂的，只是决心反抗神父的爱琳，依然小口品啜着香嫩的奶酪，装出一副恍若未闻的模样。
盯着爱琳看了好几秒，神父的面容缓和了一些，自言自语道：“罢了，我和小家伙计较什么。”
并且，桌子上的食物，从香味和色泽上看来，着实令人食欲大开，令神父不得不叹服爱琳在这方面的才能。
神父静静思考了起来。
来历和身份不明，看样子是失去了记忆，听不懂大陆中央地区的通用语，一开始也表现得欠缺常识，不过她的适应能力却强得惊人，更在一些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比如作画和厨艺。
神让这么一位神奇的女孩来到自己身边，必定有其深意。
或许，赚取修缮教堂的经费，还有改善伙食让我这把老骨头多活几年，算是神明的用意？
不管如何，神父叹了一口气，短暂地祈祷过后，便开始用餐。
过了好一阵，爱琳才悄悄抬起眼睛。
并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是令人意外的风和日丽……终于意识到自己成功挑战了神父的权威，爱琳得意地翘起了嘴角……
可惜的是，这份小小的得意，很快就被枯燥的日子给冲淡了。
打扫教堂，搓洗衣服和床单，待在学习室里趴在完全看不懂的书本上小憩，又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午餐——否则她只能吃到沾着重口味酱汁的面包片……看到神父叹着气接受了餐桌上的烤肉片，爱琳忽然在想，自己似乎属于吃亏的一方？
吃完午餐，因为没有接到委托的缘故，爱琳蜷在床上，睡了一个午觉。睡醒后，她发觉自己的心底还是残留着不小的怨念。
无意识间，爱琳的视线在作画工具上停留了几秒，脸倏地就红了起来。她使劲甩了甩头，将奇怪的画面驱赶出去，赶紧想点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于是，身为吃货的爱琳，想起了惦记了很久的一件事。
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枚金币，匆忙整理了下衣服，她有些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教堂。
刚刚在这个世界苏醒的爱琳，处于高烧重病的状况，为了让她能吃得进食物，当时神父特意买了些好吃的蛋糕来让她下咽。虽然爱琳当时没什么感觉，可是和病好后吃的那些贫瘠的食物相比较，之前吃到的那些蛋糕，简直成了天籁一般的美味。
在镇子里暂住下来后，爱琳虽然发现了售卖蛋糕的店家，可一直苦于囊中羞涩，可望而不可及。这次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她自然想要去好好地品尝一番。
来到目的地，在玻璃橱窗前欣赏了好一阵，爱琳忍住了多买的冲动，挑选了两块看起来长得比较漂亮的蛋糕。
在购买的时候，面目和蔼的老板娘对爱琳颇感兴趣的样子，还试着进行交流，当然，爱琳基本上听不懂就是了。
走在返回的路上，爱琳捧着奶油蛋糕，正要放在嘴里享用。
恰在此时，前方压迫而来的黑影，让爱琳顿住了脚步。
视线顺着腰间的剑柄往上方看去，看到了一位板着木头脸的青年，还有点脸熟的样子。爱琳回忆了三秒，想起了对方是谁——昨天那位贵族小姐身边的护卫。
被对方毫无生气的眼神盯了几秒，一股寒意从爱琳心底冒了出来。
那个……应该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心底终究有鬼的爱琳，慌乱地低下头，绕开了青年继续前进，没走几步，青年冷冷的声音忽地从背后传来：“昨天，你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吓到爱琳的并非青年的话语，而是他猛地转身时，挂着腰间的佩剑与剑鞘的金属碰撞声——听在耳中是如此瘆人。
完……完了，要被杀人灭口了？
刺眼的阳光下，爱琳的身体猛地一颤，连手中的蛋糕掉在地上，翻滚出了好远，也是毫无知觉。
第二章 禁忌的画作
午后的温度有些燥热，可是冷汗却顺着爱琳的背脊流了下来。
在这个瞬间，她心中泛起了无尽的酸楚和委屈，笨拙地闭上眼睛，等待对方终结自己生命的时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依然悄无声息。
渐渐从恐惧中复苏过来的爱琳，愣愣地转过身，发现刚才那个浑身上下都泛着杀气的青年，已经消失在街道上。
什……什么嘛，故意来吓唬我……
暖意回归了身体，发觉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涌了出来，爱琳连忙蹲下身子，伸手胡乱地擦了擦脸颊。
对了，刚才的蛋糕！
视线在周围搜寻了一阵，终于发现了滚出了好远的蛋糕，只是原本鲜亮的奶油上沾了厚厚的灰尘。
爱琳走过去将蛋糕拿起，怔怔地看了好一阵子。
用清水冲洗一下……应该还能吃吧？
幸好，另一个蛋糕还好好地用纸包装着，提在手上。
可是，受到这番惊吓，爱琳的兴致自然没有刚才那么高昂了。她抿起了嘴，略微低着头，摆着一副遭受了打击的模样，一步一步地踏在自己的影子上，返回了教堂。
看着那个娇小身子躲进了简陋的木门，刚才的佩剑青年从暗处走了出来，低声自语道：“奇怪，看不出来。”
作为保护公主的御前骑士，温捷斯·卡洛林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终考虑到己方一行人身在异国，贸然行动的话，反而会引起注意，况且这个女孩子似乎没法和别人用言语交流，基本上不存在情报被泄露的危险，也便干脆断了调查的念头。
“回去得劝劝尤妮卡，不要节外生枝。”
摇了摇头，将妹妹那奇怪的思虑抛在一边，温捷斯离开了此地。
返回旅馆时，差不多临近黄昏，公主和尤妮卡还没从郊外返回，他便干脆守在门口侍立等待。
不多时，从远处街道传来的马蹄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透过扬起的灰尘，他看到一支商队正往这边赶来。而为首的马车边上，所镶的安鲁尔王国的徽章，表明了来者御用商人的身份。
温捷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而在教堂这边，到了晚餐时间，依然是爱琳所准备的食物。神父看到出现在餐桌上的蛋糕时，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买来的？”
爱琳点了点头，把蛋糕推到了神父的面前。
只是，做这一番动作的同时，她脸上那痛心疾首的神情让神父有些好笑，说道：“既然是你买的，你吃吧？”
“吃过了。”爱琳的语气有些弱气的样子。
神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吃。”
怯生生地抬眼看了神父一眼，略一犹豫，爱琳还是把蛋糕捧到了自己的嘴边，有些羞赧地吃了起来。
经历了下午的事情，对比之下，爱琳觉得神父的笑容如此慈祥。
吃完晚餐，正是镇民们的告解时间，神父一般都会待在告解室指引迷途的信徒。至于爱琳，则被神父要求奉行修女的义务，待在房间里诵读祷文。
当然，在学会这个世界的文字之前，爱琳是没法完成这件事的。不过她除了待在房间里也无处可去，所以翻阅着面向儿童的宗教画册来打发时间。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教堂里所收藏的画册数目非常庞大。
也正是对宗教画册的浏览，使得爱琳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其中令她颇为在意的有两点——
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和有着职称的“骑士”、“魔法师”以及宗教圣职者相比，普通百姓的地位，可以说完全不值一提；同样地，这个世界的富贾豪绅们，可以充分地运用昂贵的炼金造物，来享受奢华的生活，而一般百姓的生活普遍上都度日艰难，处于勉强维持温饱的水准。
关于后者，对于爱琳来说，掌厨之前天天喝白开水啃面包的日子，可谓是非常充分的体验。
而昨天下午，在旅馆里见到的那块会发光的石头，也证明了这是存在“魔法”的世界。
实际上，爱琳在心里有过疑问，收养自己的神父莫非也掌握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不过一想到身为堂堂神父的他，也似乎过得有些落魄的样子，爱琳就失望地否定了这个揣测。
夜幕渐渐降临，爱琳揉了揉眼睛，点起了桌上的油灯。
在夜间点起油灯，可是一笔不俗的花费，不过正好赚了一大笔钱的爱琳，算是有了这方面的底气。
她不由庆幸起来，好在自己还有一项能用以谋生的技能。
爱琳转过头去，宽大的画板好好地放在架子上，裁好的纸张和几支炭笔躺在边上，仿佛在等待着她的临幸——可是自从昨天下午从旅馆里回来，她就没有碰过这些作画工具。
因为只要一看到它们，某些奇怪的画面，就会在脑子里浮现。
爱琳盯着看了一阵，脸颊便悄然泛起红晕来，某种不可言明的、酥痒难耐的感觉，又开始折磨她的思绪。
昨天也是如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被脑子里的画面诱惑，做了那种……奇怪的事情……
神情变得异样的爱琳，侧着脑袋趴在桌上，视线对着不远处的工具，一些情愫渐渐在心底酝酿而出。
为什么……我会“穿越”成女孩子呢？
然后，爱琳的脸颊变得更红了一些，勉力摇了摇头。
不对，如果不是女孩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看得到那些……
莫名的思绪间，爱琳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烫，她有些用力地咬起了嘴唇，脸上也呈现出抗拒的模样，无谓地抵抗了不知道多久……她最终决定顺从心底的欲念。
取过画板和炭笔，身子蜷缩床上，将画板放在大腿上。
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让颤抖的手平静下来，爱琳正要开始作画时，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敞开的门。
翻身下床，跑过去将门反锁起来，又推动书桌挡在了门口。彻底将房间变成一个私密的空间，爱琳才回到床上拿起画笔。
第3节
一时间，纸笔摩擦的声音之外，仅剩下了清晰的呼吸声。
根本就无需构图，只用把深深映在脑子里的画面临摹出来即可。
笔尖飞速划动，只是一小会儿，爱琳就完成了第一幅素描画。
白纸上，那位不着片缕的少女，微微屈着身子，一直手掩着胸口，以一副纯洁无暇的表情注视着前方；垂落于身前的少许头发，为美貌的她增添了撩人的风情……
咬着嘴唇，走神了一阵，爱琳又开始画第二幅——
少女趴在床上，**的背部曲线一览无遗。只见她用手臂微微支起上身，神情里展露了优雅的笑颜，脖颈之下，那浑圆的胸部埋在床褥之间，欲掩欲显，诱惑无限……
爱琳的脸颊红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眼神也变得红通通的，却并不阻碍下一幅画的产生——
依然一丝不挂的少女，挂着几分疑惑的表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这次少女大方地袒露了胸部，不过重点却在她往前伸出的一只脚丫，做工精细、形态完美，可堪盈盈一握……
完成第三幅，爱琳依然没有停笔打算——换句话说，把差不多酝酿了一整天的想法发泄完之前，她肯定是没法睡着的。
第三章 临别与袭来的杀意
到了第二天，爱琳算是彻底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了。
敲了好几次门得不到回应的神父，还以为爱琳生病了，特意在门外喊了好一阵子。而屋内在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后，只见猝然被拉开的门后面，爱琳气鼓鼓地站在那里，满脸不高兴地瞪了过来。
呆愣的神父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充分表达了对扰人清梦的神父不满之后，爱琳狠狠地关上了门，“啪”地一声，几乎打在了神父的鼻子上。
该不会是，那种情况吧？
沾了一脸灰尘的神父，神情古怪地摇了摇头，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事。
也就是说，今天吃不到爱琳做的早餐了？
于是，差不多睡到了中午的爱琳，直到不争气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咕咕声，才从茫然地从床上爬起来。同时，干渴的喉咙也表明她急需补充水分。
身上沾着黏糊糊的触感，空气中弥漫着充分被挥发的汗液的味道。
唔，好像又过了两三天……是时候考虑洗澡了？
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爱琳用清水冲洗了一会儿脑袋，一时清沁透凉。接着，她又对着镜子，将挂到了肩膀处上湿漉漉的发丝头发绑成了马尾辫，放到了身后。
镜子里面的女孩，形象似乎有些糟糕……不过定睛琢磨，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俏皮可爱。爱琳心道，现在是十四岁左右，再长大一些，差不多就能出落成靓丽的美少女了吧？
一想到这个，爱琳忽然产生了微妙的危机感。
使劲甩了甩脑袋，爱琳正思考解决午餐的方式时，忽然僵在了那里。
某个令人眷恋的、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儿，映在了镜子里。并且看样子，那个倩影正从自己的身后，一步一步接近过来。
蓦然转身，爱琳怔怔地对上了她这两天朝思暮想的少女。
一身稍显朴素的、浅蓝色的缀花裙装，使得她身上的气息不像之前那样高不可攀，而是多了这个年纪的少女应有的清新与活泼。
怎么说……穿上衣服，气质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茜丝雅娜当然不知道爱琳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只是觉得她脸颊红扑扑的模样相当可爱，问道：“刚刚睡醒？”
看着宛如天使一般，降临在面前的少女，爱琳忽然觉得自己昨晚做的事情分外龌龊，一时羞愧得有点无地自容，小声回答：“嗯。”
“我是来和爱琳小姐道别的，顺便为温捷斯昨天的冒犯道一声歉。过来的时候，听闻你还在休息，就稍微等待了一会儿。”
说完，茜丝雅娜留意到爱琳的表情又变得茫然了起来。
想到刚刚从神父那儿了解的情况，茜丝雅娜略一思忖，便试着用简洁一些的表达说道：“道歉……听得懂吗？”说话的同时，她将双手合十，朝爱琳微微屈了屈身子，表示致歉。
呆滞了几秒后，爱琳使劲地点了点头。
茜丝雅娜微微一笑，又摆出一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我们坐下说话吧。”
静悄悄的院落里，茜丝雅娜引领着木偶似的爱琳，在干涸的喷水池边沿坐下。茜丝雅娜变魔术一般地取出了几块漂亮的蛋糕，又道：“爱琳小姐，应该挺饿了吧？这也是为前天的事情的谢礼。”
少女的语气里，分明透着浓浓的关心之意，爱琳愣愣地接过蛋糕，好不容易才从嘴里挤出了有点陌生的词汇：“……谢谢！”
“赶紧吃吧。”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示意道。
从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迷恋的清香近在咫尺，爱琳轻轻咬上松软的蛋糕，一种名为“幸福”的味道，顺着舌尖渗入了心底。
这种感觉……是“恋爱”的味道么？
“听闻店家以前在首都待过，所制作的糕点，也基本上是特供给大公的呢。”也不管爱琳是否听得懂，茜丝雅娜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诉说着，“刚刚我尝了下，确实很不错呢……喜欢吧？”
好一阵后，爱琳才抬头说道：“喜欢……”
觉察到女孩对自己似乎有些依恋的样子，茜丝雅娜温柔一笑，伸手擦了沾在爱琳嘴角的奶油，轻声说道：“慢慢吃哦。”
过分细腻的触感，让爱琳的脸颊倏地更红了些。
可惜的是，甜蜜的时光过得很快。当爱琳吃完蛋糕，便发觉身边的少女站了起来，享受似的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说道：“和爱琳小姐待在一处，真是令人安心呢……不过呢，就算有点舍不得，我也必须说道别了。”
这个样子是……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看着爱琳那不知所措的模样，茜丝雅娜忽然有点心痛起来，她略带惆怅地叹了叹，便面朝爱琳俯下了身子，勾了勾女孩的琼鼻，微笑道：“以后有缘分的话，或许还能见面吧……再见。”
“再，见……”爱琳喃喃复述着这个词汇，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自觉丢脸的她，擦了擦泪水再度抬头时，捕捉到的是少女翩然离去的背影……仅剩下那份悸动，还顽固地残留在心底。
好像做了一场美梦，从梦中醒来，一切都恍如隔世。
轻微的风儿刮在脸上，满天星的花香蹭得鼻子有点发痒。不知何时，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了前方，微愣过后，爱琳期待地抬起了头。
她所看到的，却是另一位神情冰冷的少女。
利落的银色短发，简洁的白色.女仆装，身上散发着纯净而冰凉的气息。两天前，爱琳确实和她见过一面。
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刘海之下，是一双仿佛不带感情的银色眼眸，正眨也不眨地打量着爱琳。
她是侍奉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公主的女仆，名叫尤妮卡·卡洛林。
虽然卡洛林公国在十年前被安鲁尔王国所灭，但家族一直以来得以延续的某个秘密，也通过血脉传承到了她的身上——那是只有家族中银发银眸之人才能拥有的，窥视命运的“直觉”。
这种犹如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已经帮她躲避了无数的危险。
和上次接触邀请爱琳作画时所感受到的一样，在尤妮卡的“直觉”中，她意识到这位人畜无害的女孩，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从她身上传来的，那种强烈的“敌对”的气息。
虽然自己一行和她只是偶遇，可自家的公主对她颇为喜爱，这使尤妮卡不得不在意了起来——她决定试探一下这个女孩。
又一阵风儿，带着异样的清香扑面而来，爱琳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便发觉冰凉的触感搭上了脖颈，一时冰凉刺骨。
持在对方手上的，是一柄晶莹剔透的短剑，闪着危险的寒芒。
呆愣的爱琳，视线再度转到少女脸上，发觉了她神情里毫不掩饰的杀意。这一瞬间，爱琳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观察着爱琳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尤妮卡一时眯起了眼睛，思忖了一阵。然后，她收起短剑，背过身去，淡淡说道：
“如果我的直觉没错的话……未来的你，会成为我的敌人。下一次遇见的时候，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第四章 忽然到访的商人
银发的女仆的试探，给爱琳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尤妮卡走后，只见爱琳的双手撑在膝盖上，浑身不住地颤抖，垂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恐惧中恢复过来。
恶心、反胃的感觉，渐渐地涌上了喉咙。
如此直观地受到死亡的威胁，在“爱琳”所有的记忆中，都还是第一次。
不久前才吃下去的蛋糕，在胃里不住地翻滚着，爱琳难受地捂着肚子，可是来自本能的厌恶感，强烈到足以抵消刚才的美味。
爱琳既是不忿又是不甘地握紧了拳头。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喂了一口蜜糖之后，就马上被拖到了受刑台上，还来不及消化前面那份“美好”，幻想就被现实狠狠地浇了一盆冷水。
被杀死的话，也就成了一具毫无价值的尸体……
爱琳清晰地意识到了，在这个强食弱肉的世界里，身为弱者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这种体验，正强烈地冲击着她一贯的价值观念。
返回自己的房间后，爱琳床底下翻出了昨天晚上的画作。
总共有十几来张，她心情复杂地浏览了一遍——在看的时候，依然免不了悸动的情愫，可是先前的迷恋之感已经淡了很多。
甚至于，她还有了某种奇怪的恨意，有种想要将这些画都撕毁的冲动。
终究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画重新收好。
可是，脑子里充斥了各种各样的想法，爱琳依然没法真的平静下来。她干脆抱着枕头趴在了床上，抿着嘴陷入了长时间的发呆。
下午的时间，觉察到爱琳的精神似乎并不太好，过来探望了一次的神父，也就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就没有再来打扰。
直到昏黄的阳光从窗外渗入眼帘，爱琳在头痛中睁开眼睛，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颓废了一个下午，很快要到晚上了。
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真是的，这几天的事情，说来真是荒唐啊。
挂着自嘲的表情，爱琳昏昏沉沉地走出了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大厅时，意外地发现神父正在接待一位“客人”。
看到走来的爱琳，那位“客人”摘下了头上的绅士帽，微笑着询问道：“这位就是此地有名的爱琳小姐对吧？在下亚尼斯，特意前来拜访。”
被喊到名字的爱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警惕地看着来客。
眼前的“来客”，身形高大，穿着考究，眉目之间透着沧桑而精明的气息，爱琳看了几秒，心里便产生了一种天然的敌意。
神父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亚尼斯先生，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好了。”
亚尼斯打量了爱琳几眼，便流露了胸有成竹的神情：“这位小姐，你有烦恼的事情……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烦恼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说着，亚尼斯从口袋里掏出三枚金币，放在了木桌上面。
“这是见面礼，用来表达我的善意。”亚尼斯对着爱琳微一鞠躬道。
这一下，不要说爱琳，就算是神父也弄不清楚亚尼斯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说亚尼斯是来进行交易的，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委托作画。可是，爱琳从开始接受委托到现在，才两个星期而已，所画也大多数是宗教画，镇上的居民们并不了解爱琳在作画上高超的造诣，只当这是一项普通的才能而已。
来自上午特意来与爱琳道别的那位小姐的委托，可以解释为兴趣与好奇使然，而这位商人的真正来意，就不得不使人感到疑虑了。
神父也曾考虑过，总有一天，爱琳的名声会传开来，不过这应该是在她学会与人沟通的语言之后的情况，到时候要不要在这方面发展，就再看她的意愿。
看了沉默不语的爱琳一眼，神父感到了几分担忧与警惕，问道：“亚尼斯先生，莫非是来委托爱琳作画的？”
亚尼斯点了点头，带着商业式的微笑问道：“在此之前，有现成的作品吗？我想先了解一下爱琳小姐的实力。”
第4节
神父看向了爱琳，而她似乎听懂了亚尼斯的话，疑问道：“画……对吗？”
亚尼斯用绅士式的语气回应道：“是的，小姐。”
“亚尼斯先生……爱琳她还不是很擅长……”
神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亚尼斯不着痕迹地打断了：“没关系的，我知道怎么和聪明人打交道……做买卖，只需要认准交易品就好了。”
至于爱琳，在原地默立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小跑着回到了房间，从床底下取出那些素描画，挑选了其中一张。
刚出门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的爱琳，又折返回房间。
这一次，她抱出了所有的画，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图书室，又花费了一些功夫，将那些画都藏到了一个隐秘的角落。
走回大厅的路上，爱琳静静在心里想着有关那位少女的事情。
从诸多细节看来，无论是她身边的护卫还是女仆，又或者是本身就会“魔法”的她，都表明了她的不俗的身份。在这样的前提下，自己擅自所画的这些私密的素描，说不定有着巨大的价值……但更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可是，连名字都不知道，假如错过这次机会，就与她彻底无缘了吧？
一觉醒来，降临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意义到底是什么？
哪怕是引起她的反感……怎样都好……我还是想赌一下……
将这副画作交给亚尼斯的时候，爱琳有意回避了神父。而正如她所猜想的那样，亚尼斯只看了一眼，身体一震，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对于那位贵人而言，这样的姿态，着实令我大开眼界。”顿了顿，亚尼斯又用奇怪的眼神着看向了爱琳，微笑道，“当然，爱琳小姐也是，不得不说给了我相当大的惊喜……”
“我不是很理解……”感到疑惑的神父说着，正要走过来了解情况时，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因为震惊而急速放大。
亚尼斯的手中，正握着一柄小巧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神父。
“甲级魔晶驱动，七种稀有金属炼成，纯手工雕制，威力足以击穿墙壁，使用年限或许比你的寿命还长……”
习惯性地介绍了下手里的武器，亚尼斯无奈地耸了耸肩，才解释道：
“阁下肯定不知道爱琳小姐上一位客人的真实身份。因此，考虑到阁下的生命安全和身心健康，我并不建议你看到这幅画的内容……如果阁下能回避一下，给出我和爱琳小姐单独交流的空间的话，我就会收起这玩样儿，并感激不尽。”
顿了顿，亚尼斯看向了表现镇定的爱琳，眯起眼睛问道：
“我想，爱琳小姐也是这么认为的，对吧？”
第五章 商人的戏码
点亮了几支墙壁边上的蜡烛，大厅里的光线明亮了一些。
“让我们来谈谈交易的内容吧，你想要什么？”
收起了手枪，亚尼斯从怀里取出了一柄烟斗，在冉冉燃起的烟雾之间，他的脸上呈现出了享受的神情，眯眼看着爱琳。
爱琳纤嫩的手指，指向了画上的少女，便低声说道：“名字？”
亚尼斯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情，但马上不动声色地介绍道：
“她是若林王国最受宠爱的小公主，点缀了伊丽丝王城的一颗明珠，无数青年才俊倾慕追求的对象。同时，她也是布鲁尔王国继承人的未婚妻……名字是茜丝雅娜·特蕾西亚。”
商人所说的内容，爱琳只听懂了最关键的一句，她重复着那个名字的发音：“茜丝雅娜·特蕾西亚……”
“这位小公主，由于对艺术的过分热诚，颇受音乐与艺术之城伊丽丝民众的拥戴。半年前公主与安鲁尔的王子定下婚约时，可是有无数追求者为此黯然难过……当然，这次历史性的联姻，说不定能使神圣帝国的余裔们再度联合起来，重现上古时期的辉煌……”
自顾自地说了一堆，却发现爱琳的视线一直放在那幅画上，亚尼斯顿住了话语，静静地打量着这个有着令人惊艳的才华的女孩子。
在那幅画上，不着寸缕的茜丝雅娜背靠着床头，笑容中略带羞涩，双手紧紧环抱在身前的枕头，恰到好处地遮挡了关键部位……尽管只是黑白的素描，但那别致的不同于“写实派”的作画风格，在线条勾勒方面的绝妙处理，再加上画中主角的声名远扬，足以令大多数男性血脉贲张。
有着这样的才华，即使这幅画和茜丝雅娜公主无关，亚尼斯依然从爱琳的身上，发现了不可限量的商机。
或者说，当亚尼斯意外地在旅馆认出了茜丝雅娜，又通过打听得知这位尊贵的公主曾经委托过一位寄居在教堂的女孩作画时，向来不肯放过任何“机遇”的他，就决定对这件事一探究竟。
令他感到好奇的对象，一开始其实是这位“爱琳小姐”。
至于她拿出来的画作，不得不说是意外收获。
打量之间，另外一个念头加入了亚尼斯的考虑范畴。在接触中熟悉了和爱琳的交流方式，亚尼斯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画，做了个手势问道：
“画，还有吧？”
爱琳一时露出了警惕的神情，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在商道上浸淫已久亚尼斯自然知道，适当地展现诚意，可以有效地提高对方的好感度，因此他在报价上也毫不吝啬：“每一张画，我给五个金币。”
爱琳领悟这位商人的意思后，不由流露了惊讶的神情，这样的报价已经远远超出想象。她低头思忖了一阵，却是令人意外地摇了摇头。
“十个金币。”亚尼斯微笑道。
爱琳依然摇了摇头，简单地说道：“不是……”
价位已经不可能再提高了，亚尼斯倒是理解了爱琳的意思，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要什么？”
爱琳抬起手，作出了一个握枪的姿势，然后用探寻的眼神望向了商人。
微微一愣过后，亚尼斯一时“哈哈”地笑了起来。笑罢之后，他将刚才拿出过的手枪掏出，也放在了桌子上，沉声说道：“爱琳小姐，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不过，也希望你拿出相应的诚意来……”
心还在砰砰地跳动着，爱琳暗自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亚尼斯做了个手势，开价道：“二十张。”
爱琳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五。”
亚尼斯眯起了眼睛：“十五。”
“只有……五张。”爱琳坚定地说道。
在昨晚所画的，所有关于茜丝雅娜的裸身素描中，总计只有五张没画得那么露骨，其余的用下流一些的观念来看，甚至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这是她仅能保守的最后底线。
“十张。”
“五张。”
对峙间，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数分钟之久。
“交易达成。”
来自商人的话语，让爱琳呆了一呆，她一时在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什么。
只见亚尼斯带着奇怪的笑容，将桌上的那支枪丢给了爱琳，说道：“爱琳小姐对这个玩具这么感兴趣，早点和我讲就好了，送你也无妨。”
爱琳愣愣地打量着手中的枪，小巧精致，可是分量比想象中要轻，保险与扳机处都是浑然一体，无法按动。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爱琳一下子就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恶狠狠地瞪向了眼前的商人。
却见亚尼斯戴上了手套，小心地将桌上的画收进怀里。接着，他抬高了头，对着不知道何处朗声道：“神父阁下，感谢你配合在下的演出……看来爱琳小姐的心机，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更深呢。我有个重大的提议，还想请阁下听一下？”
从暗处走出来的神父，让爱琳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随即，意识到自己受到了两人莫大的戏弄，现在还处于不明所以的状况的爱琳，忿恨地咬起了嘴唇，身体也因为羞辱感颤抖了起来。
“先生有什么提议，请讲。”神父沉稳地说道。
就算刚刚在亚尼斯的暗示之下，配合了对方的演出，神父依然对这位商人没什么好感。更何况现在，他明显是在打着爱琳的主意。
亚尼斯直视着神父，缓缓说道：“我想收养爱琳小姐。”
“把她当成牟利的工具？”神父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愠恼之色。
“或许阁下对我有些误会。”亚尼斯微笑说道，“实际上，我个人非常敬重任何有才华的人，况且，爱琳小姐的个性也颇得我的喜欢。”
神父摇了摇头：“可是，你一点都不了解她。”
亚尼斯语气温和，话中却暗藏唇枪：“可是据我所了解，阁下收养她也不到一个月吧？关于她过去的身份和经历，阁下也是一概不知，对吧？”
神父凝视着亚尼斯：“敢问先生有什么打算？”
“看到爱琳小姐的眼神了吗？无论是能力还是气质，以及将来的美貌，都意味着她不适合这个贫瘠的镇子，应该有更广阔的舞台供她施展才华才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说着，亚尼斯满意地看了爱琳一眼，而后者正以一种危险的眼神盯过来。
被说得有些动容的神父，沉吟了一阵，又问道：“她的真正身份，还没法确定，要是出了问题……你如何确保她的安全？”
“听不懂通用语，就代表她是旧神圣帝国境外的人，至少短期内不用担忧。”亚尼斯从桌上拿起烟斗抽了一口，微笑道，“况且，假设她真的有不俗的身份，那代表的可是一份莫大的机遇……身为商人，自然愿意冒风险，不是么？”
亚尼斯说的有理有据，神父也没有借口反对爱琳拥有更好的生活。最终，神父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法替她做出决定。”
“没关系，我会先往东边走一趟，大概半个月后返回。”亚尼斯看向了爱琳，用一副自信的口吻说道，“到时候，就让爱琳小姐自己决定未来吧。”
神父一时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又想起一事：“关于那位公主的画作，究竟是……”
亚尼斯露出了微妙的神情，他看了爱琳一眼，后者已经因为听不懂两人的对话而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正气闷地往这边瞪过来。
“阁下大概还没发现吧，你的爱琳小姐现在，可是对那位公主有着不一般的迷恋……所以，我依然不建议你去看那些私密的作品。否则的话，就会像我一样，遭受到那份不俗的恨意吧？”
第六章 心情烦躁的爱琳
爱琳变得很烦躁。
商人离开后，决心先学好这个世界的语言的她，不由分说地缠上了神父，要他一个一个词汇地教会自己——这可是她之前避之不及的事情。
可是，相比绘画，她显然不具备足够的语言天赋。
爱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咿呀学语的婴儿，学习进展缓慢，刚刚才记住的发音，总是转眼就会忘。
大半天的时间消磨下来，几乎一事无成。
不过，她会烦躁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更多的是因为来自下身的异样。
爱琳之前自然也考虑过，变成女孩子之后，这种可能降临的状况。当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过去时，她还在庆幸这个身体的幼小——结果还是发生了。
闷在自己的小窝里，清洗这副女孩子的身体，以及脱下的沾血的衣物时，爱琳的心里可谓是羞耻至极。
某处无时无刻不在隐隐作痛，那种微妙的触感，让人备受煎熬。
也让爱琳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其间有一次，在画师的职业习惯的驱使下，爱琳甚至还有种拿镜子照一照，对流血的某处一窥究竟的冲动。不过，她想到要是加大流血量的话，自己目前这可怜营养水准大概跟不上，才艰难地放弃邪恶的想法。
……反正是最方便看到的，随时可以看……嘛，要是以后有兴致画本子的话，似乎也可以拿自己来做参考？
满脸通红的爱琳使劲摇了摇头，试图将奇怪的念头驱逐出去。
……嗯哼，要画也必须画百合本才行！
自我冷静失败的爱琳，脑海里又浮现了茜丝雅娜美轮美奂的身体——可怜的公主殿下自然不知道，看似纯情的爱琳小姐已经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只需闭上眼睛，就能在想象中纤毫毕现地呈现出来。
糟糕……不能再想下去了，必须得冷静一下！
幸好，最终还是爱琳作为女孩子的羞耻心占据了上风。
走出教堂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不过距离晚餐还有段时间。夕阳倾斜在街道上，不少忙碌了一天的镇民，正在有些迫切地往家中走去。
第5节
镇民们经过时，看到站在门口走神的爱琳，都会顺便打个招呼。
虽然被神父收留，只在镇子里居住了一个月，但看爱琳纤弱怜人的身姿气质，加上平日里的乖巧表现，她实际上颇得镇民们的喜爱。又因为有着绘画的才华，镇民们在平日的议论中，纷纷猜测爱琳或许是不幸落难的富家小姐，因而又会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这里面，自然也免不了来自同龄人对她的好奇。
感受到经过的男孩子们若有若无的窥视，爱琳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在教堂门口站了一阵子，浅浅的夕阳映在爱琳脸上，爱琳亦眯起眼睛享受这份平静的味道。黄昏下染上金色的屋顶透出温馨的味道，途径的镇民们脸上的微笑分外充实，远处孩童们玩耍时的欢笑声阵阵传来……不知不觉间，她几乎有些沉浸在这份平和、安详之中了。
爱琳的心境一时变得晶莹剔透，默默地在镇子里走动了起来。
慢慢忘记以前的世界，慢慢接受全新的自我，在这个犹如世外桃源一样的镇子里定居下来，适应这一切……假如那位叫做茜丝雅娜的少女，并没有来找过自己的话，或许真的会接受命运如此的安排吧？
缓缓挪着步子，爱琳静静地想着。
由于听不懂几天前神父和亚尼斯的对话内容，爱琳自然也不知道商人想收养她的打算。关于那天进行的“交易”，爱琳为自己当时的天真感到羞愧之余，耿耿于怀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亚尼斯拿走了一幅关于茜丝雅娜的画作——就算他只拿走了一幅。
想到“心上人”的画作落到对方手里，她无论如何都有些不甘心。
虽然爱琳也从对方口中得知了“茜丝雅娜·特蕾西亚”这个名字，不过在大致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之前，她显然没法采取任何行动。
这也是爱琳这段时间里，强迫自己去进行学习的原因。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思忖着返回的爱琳，却发觉自己走到了镇上唯一一间酒吧的门外。
昏黄的灯光正从门缝里渗出，喧闹声也透着不同于往常的气息。
透过门缝往里望去，只见一头靓丽的黑发映入了眼帘——爱琳不禁怔了一怔，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见到熟悉的黑发。
装束也是一身漆黑，不过从窈窕的身形来看，应该是一个女孩子无疑。
感到好奇的爱琳，往前走近了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狭窄的视野中，坐在那个女孩子对面的，还有两位成年男子，都是镇上的熟面孔。他们正端着杯子，不停地对黑发少女说着什么，不过看样子他们没有得到少女的理睬。
沉默不语的黑发少女，端起酒径自喝了一杯，然后默默地给自己倒起酒来。
两位男子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便在边上传出的一阵哄笑声中落荒而逃，随后，下一个两人组取代了他们之前的位置，继续对黑发少女发起攻势。
看起来还是相当俗套的戏码。
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情况，爱琳愤愤不平地想道：黑长直一般都是走高冷路线的……哪有可能被这群怪大叔攻略……呸，如果是百合的话还有些可能！
胡思乱想之间，爱琳的小拳头一时握紧，然后又缓缓松开。
……再不回去准备晚餐的话，老家伙该不会又拿面包出来啃了吧？
微凉的晚风吹到脸上，忽然感到有些意兴阑珊的爱琳，压下了对黑发少女的好奇之心，她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转身离开。
黑色的头发……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不过，爱琳才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并且，一个女孩子喝这么多酒，似乎不太妙吧？
这么想着，爱琳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向门缝里的黑发少女望去。仿佛对爱琳的视线有所感应，对方恰在此时转过了头，清冷的眸子对了过来。
对视之间，少女微微蹙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第七章 黑发少女的夜袭
像往常一样，又是平淡的一天。
在教堂里，爱琳做好了简易的热食，然后和神父一同进餐。
没有什么胃口的爱琳，只吃了一点点，就托着腮帮走起神来。发觉爱琳有些异样，神父关切地问了几句，结果都被爱琳气鼓鼓地瞪了回去。
夜色微凉，回到小房间时，爱琳明显地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便也没有精力再顾及其他的事情，眯着眼睛躺在了床上。
不过，还没到平时睡觉的时间，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入眠。
下腹处微妙的疼痛依然如影随形，无论是身体还是“羞耻心”，都被摧残了一整天的爱琳，也差不多有些麻木了。只是，她一想到以后每个月都要受这么一次罪，心情瞬间就糟糕了起来。
哼……变成女孩子，哪有那么好啊？
轻微的寒意从身体里泛起，爱琳的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
多喝热水，多吃甜食……虽然爱琳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好好照顾自己，不过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精力动弹了。只见她双腿不安地夹着被褥，苍白的小脸上浮着病态的红晕，正可怜兮兮地咬着嘴唇当作发泄。
不多时，爱琳渐渐迷糊的意识中，一对清冷的眸子出现在了面前。
稍微回忆了一下，便确认了这对眼睛的主人，是刚才在酒吧见过一面的黑发少女。爱琳不满地嘟了嘟嘴，想要将视线中表情冷淡的少女换成茜丝雅娜温柔可亲的模样时，额头上那有些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意识微微一怔。
清谧的麦香渗入鼻息，爱琳往上方望去，只见柔长的黑发之下，一张清丽的面容正静静地端详着自己。
略微的困惑之中，爱琳眨了眨眼睛，才迟钝地觉察到这并不是幻觉，眼前的少女正切切实实地站在床前。
黑色长袍的前端，勾勒出少女已经发育的窈窕身材。
发觉少女的一只手正摸在自己的额头上，举动中透着关切的味道。爱琳不禁泛起了微妙的心思，她鼓起脸颊，别扭地转开了视线。
夜，夜袭？她是怎么进来的？
一阵窸窣的声响之后，黑发少女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罐子。接着，她用手指从中捻了少许黑色的粉末，放到了爱琳嘴边。
这是什么？是药吗？
有点茫然地看着黑漆漆的粉末，爱琳再度望向了对方，只见少女眼眸清冷如故，面容中仿佛不带一丝感情，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反应。
思绪有点混乱的爱琳，选择顺从了对方的意思，乖乖地张开了嘴。
黑色粉末从少女的指尖悠然散落，口味出乎意料地清甜，也带着一种青草般的甘苦，融入了爱琳的味蕾。味道非常令人舒适，爱琳的眼睛一下就变得明亮了许多，眼巴巴地仰视着上方的少女。
味道真好，还想要呢……
看到少女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爱琳才发觉自己无意识中，似乎做出了“乞食”的举动，在羞耻的心情中，她的脸颊瞬间就红了起来。
她不会这样就……生气了吧？
不过，少女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重新开启了罐子，又用手指从罐子里捻起粉末给爱琳喂食。如此又重复了两三次，在美味的刺激下，爱琳只觉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望向了少女，小声说道：“谢谢你。”
话音才落，爱琳有些急促地咳嗽了一阵，口中干燥的感受，让她意识到自己需要补充水分。艰难地在床上坐起身时，爱琳看到一个小巧的水壶被递到了面前，浓郁的麦香从瓶口处散发出来。
爱琳怯生生地抬起眼睛，发觉少女依旧面无表情。
……这种气味，该不会是酒吧？
略一迟疑，爱琳还是伸手接过了水壶，试着浅酌了一小口。壶中的液体确实是酒，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而是有种清淡醇和的口感。
半夜独处一室，让未成年的女孩子喝酒，听起来……有些刺激呢。
虽然爱琳是被动的那一方，却不妨碍她在心底里的吐槽。
几口淡酒下肚，淌过的液体滋润了喉舌，身体也暖和了许多。爱琳把水壶还给少女时，试着去组织语言：“请问……有什么事吗？”
黑发少女静静地看着爱琳，依然沉默不语。
想到可能是自己的发音太过蹩脚，所以对方没听懂的缘故，爱琳的脸“哧”地红了起来：“那，那个……”
黑发少女往四周环视了一圈，视线放在了书桌上的纸笔处。
接着，黑发少女走到了书桌边上，拿起笔迅速写了一行字，然后，少女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纸转身递到了爱琳的面前。
她，不能说话么？
完全是初学者阶段的爱琳，自然还看不懂这些文字，只得茫然地摇了摇头。这让少女愣了一愣，眼眸中流露出了几分怀疑的意味。
“抱歉……”爱琳小声说道。
少女略一思忖，又返回书桌，提起笔在纸上写了第二行字。
从形状和结构上来看，这次似乎换了一种语言，可是，爱琳依然对纸上的文字感到茫然无措，摇着头，用求助的表情望向了少女。
却不料少女的神情陡然一寒。
眼前倏地一花，纸张便化为了纷飞的碎屑，在空气中簌簌而落。透过飘旋着下落的雪花，她看到少女的胸脯正显著地一起一伏，姣好的面容上，神情似是愤怒，又似是不甘，一对眸子正冷冰冰地投射过来。
为什么……会生气呢？
前后的反差过于剧烈，爱琳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又想到少女刚才那么温柔，自己却完全无法和她沟通，心思不由变得忧伤了起来。
在爱琳茫然的视线中，少女退后了一步，从黑袍里亮出了一柄精致的手杖，冷冷地直指而来。
手杖末端的黑珍珠折射着房间内的烛火，流溢着危险的气息。
再次受到生命威胁的爱琳，却不知道为何，莫名地有种想哭的感觉。
静静地注视眼前这位黑发黑袍的少女，爱琳将这副画面记在心底之后，便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悄无声息。
当爱琳不知所措地睁开眼睛时，少女的倩影已经消失不见。
清谧的麦香依稀残留，舌尖依然泛着淡淡的酒味。心思复杂之间，爱琳将视线从床单上移开，投向了窗外的寒夜，诡谲的夜色下隐隐映出的，却是自己那稚嫩的面容……
第八章 神父的最后一课
自那晚之后，小半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
吃完早餐就离开了镇子，沿着土路，从坡上一路往下。路面上蚀刻着经年累月残留下的车辙，凹凸崎岖，很不利于行人通行。
背着小包裹走在前面的爱琳，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觉神父的步伐比想象中的稳健许多，稍微放下心来。
“以前经常进出镇子，在周边布道，这段路熟悉得很。”
留意到爱琳的目光，神父温和地笑了笑，说道：“不过，你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出镇子，小心点别摔着了。”
这个小镇的主体，都建在一处黄土高坡之上。
这样站在低处，仰视小镇的一角，视野上方蔚蓝如洗的天际，掩饰不了下方那些房屋的破落。镇子的边沿处，还有一些旧时土壁的残垣，看起来有些年头，一股萧条的气息从中扑面而来。
这就是……不知不觉住了一个多月的地方？
愣着神的爱琳，直到神父走过她身边，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有多远呢？”此时的爱琳，已经可以和神父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
神父回答道：“两个小时。”
爱琳一时有点惊讶，又问道：“去做什么？”
神父微微一笑，伸手想要摸她的头，却被爱琳灵巧地躲开了。每次神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时候，都会做这个动作。爱琳知道，这并不是神父不愿意说，而是暂时没法用语言向她表述清楚。
越是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个世界，就越容易感受到无形中的阻隔。叹了一口气，爱琳将多余的思绪抛在一边，专心欣赏起沿途的风景来。
从稀疏的青草到低矮的灌木，道路两旁的植被逐渐茂密了起来。
第6节
向远处望去，牧人驱赶着羊群在原野上悠然前行，苍黄色的山岭在地平线上勾勒出了朦胧的剪影。
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是怎么样的呢？
所谓魔法世界里的“奇迹”，真想见识一下呢。
心境随着变化的场景，也渐渐地开阔了许多。这是爱琳第一次有了想到其他地方看看，这种纯粹的想法。
两人穿过一片树林，绕过湍急的河流，接近村庄时，穿过了一小片金色的麦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爱琳的脚都走得有些酸痛了起来。
转头向神父望去，正想展开抱怨的爱琳，被神父脸上肃穆的表情吓了一跳。
早有一位村民等在村口守候，他看到神父的到来时，连忙走过来迎接，却看都不看爱琳一眼，急切地向神父表达着什么。
不禁一愣，感觉自己被冷落的爱琳，一时有些气闷地跟在两人身后。
走进村庄，爱琳发现这个村子比想象中的还要破落。泥泞不平的小路两侧，干柴和杂物随处堆放，单薄的茅草屋看起来摇摇欲坠，其间从道路一侧传出的腥臊气味，令爱琳不得不用手掩住了鼻子。
发觉神父依然静默地走在前面，爱琳微微咬起了嘴唇。
跟随着迎接的青年，穿过了村庄，走到了村子另一侧的小土丘上。
土丘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看那阵势，似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一处。
神父的到来，令土丘上有了一小阵骚动，但人群很快就回归了沉寂。当爱琳看到一块石碑边上的木质棺材，以及村民们脸上蔓延着的悲伤的气息时，终于知晓了神父到此的缘由。
迎接着村民们的注视，神父一脸肃穆地走到了棺材的正前方，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便开始主持葬礼。
站在一边，作为一名“外人”的爱琳，静静地注视着这副场景——在神父的平稳而有力的声音中，所有的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幼，都带着极其虔诚的表情，一致垂手低头，为死者的不幸去世而悲伤。
“……按神定命，人皆有一死。但他一生光明磊落，所作所为均无愧于其职责，必能获得神的认可，死后灵魂荣归天堂，长享恩泽。”
说完最后一句悼词，众人默然哀悼半晌，便开始挖土进行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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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葬礼的仪式，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随即人群依次散去，仅留下少数亲眷还守候石碑前，低声啜泣。
神父带着爱琳走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开口说道：“自从神圣帝国分裂，王国之间征伐不休，战乱永无止境，加诸在百姓身上的赋税也从未减轻……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过着艰难的生活，而我一生致力于传播神的光明与荣耀，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由于刚才的葬礼而静下心来的爱琳，认真地听着神父的教诲，尽管她并不能完全听得懂所说的内容。
将视线转向北面，只见无尽的平原在大地上延展，神父继续说道：“北方的安鲁尔王国几代励志图新，谋求变革，整个国家都散发着有别与他国的气象，令人称道。现下看来，当初我放弃贵族身份，全心投身于神的麾下，致力于传播福音，此举孰对孰错，却是说不清楚了。”
神父转过身来，对着南方，视野中绵延的山脉，让神父流露了几分怀念的神情。他感慨地叹了叹，又道：“南面是若林王国，你希望见到的茜丝雅娜小姐的出身地……王国尊重传统，在艺术方面首屈一指，却过分因循守旧。幸好境内物产丰富，平民生活富足安康，军备齐整，尚有与安鲁尔对抗的实力……”
觉察到爱琳不解的眼神，神父顿住了话语，略一迟疑之后，他转向了东面，神情复杂地望着模糊的高原，缓缓说道：“西斯林教区的……维克夫主教，由于擅自提出全新的教义，并且在教区内部传播，又不服从教廷调派，已经被定为异端，不久之后势必会招致讨伐……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我仔细阅读了维克夫主教的手记，实在分辨不出是对是错……”
说起这些话的神父，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至于西面……”神父转过身来，注视着前方不远处那崭新的墓碑，向爱琳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是一片广袤的森林，而在土丘的下方，刚才穿过的村子清晰地呈现在视野中，爱琳略一迟疑，问道：“村庄？”
“只是村庄？还有那些村民呢？”神父追问道。
爱琳垂眼思忖了一阵，才吐露了这两天刚刚学会的，说起来有些生涩的词汇：“是……贫穷吗？”
神父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成为神官的天赋，也无法亲自缔造光明。可是我这一辈子，都在追寻着神迹。发现你的才华时，我一直觉得，或许你就是我将要发现的神迹……爱琳，你愿意为这片土地带来光明么？”
爱琳困惑地问道：“带来……光明？”
神父点了点头，一脸庄重地说道：“用绘画的方式，去接近神吧……”看着爱琳领悟地从包裹里取出作画工具，神父的神情一时复杂，像是对爱琳又像是对自己叹了一口气。
“……离开之前，为这里留下些什么吧。”
第九章 踏上全新的征程
青月历三零一年秋，大陆上的萧瑟之意渐浓。
在西海边上，强盛无比的阿拉贡被教廷赐予“帝国”的封号，成为了自神圣帝国分裂之后，大陆上首个实行帝制的国家。其后，阿拉贡帝国以神授之名，召集从属国，海运重兵，向东南边的异教徒发动了圣战。
在北边，冰洋沿岸的丹雅人为了重建卡尔玛联盟，调集了数百艘战舰封锁了斯卡洛内海，在军事和外交上不断对半岛展开压迫，战事一触即发。
大陆中部，自从神圣帝国分裂，皇帝封号悬空已有三百年。近年来，安鲁尔王国逐渐崛起，其雄心昭然若揭，旧帝国境内各诸侯早就有了防备之心，私底下暗流涌动，已然达成了共同对抗安鲁尔的共识。
为此，安鲁尔王国实行了远交近攻之策，试图交好南部的若林王国。两国本为宿敌，但当下局势风云诡变，谁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敌人会转变为朋友。
而此时此刻，坐在马车里的爱琳，正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心不在焉地听着亚尼斯对大陆局势的介绍。
商人所讲的那些事，对她而言，听起来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离开无名小镇，已经有好几天了，商队走走停停，差不多到达了摩维亚公国的边境。其间途径了好几个镇子，似乎均比最初的无名小镇富庶一些。
车窗外面，是一片广阔的原野，天色渐渐变暗，无尽的黄昏在天地间笼罩而来。距离安鲁尔王国还有半天行程，看样子要在野地里露宿一晚了。
相比最初的兴奋感，此时的爱琳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茫然无措。
几天前，当亚尼斯商人再度光临小教堂，提出要带爱琳离开的时候，她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就同意了下来。
毕竟，镇子里的生活太过平静而枯燥，有机会的话，她自然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这几天的见闻，让她充分地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地方，都和她印象中贫弱的中世纪十分类似。
况且，她也从神父的口中得知了，那位茜丝雅娜小姐的出生国在南方，而商队现在的前行方向却是往北——这也是她心情低落的缘由。
趁着夕阳还停留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商队找了个开阔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搭建帐篷，准备歇息。亚尼斯带着爱琳走在临时营地之间，一边巡查情况，一边向爱琳介绍手下的伙计们。
留意到爱琳的精神似乎不太好，亚尼斯问她：“是不是坐车太累了？”
“不是。”对于商人亚尼斯，爱琳的心底还有着说不上是敬畏还是讨厌的感觉，尽管这几天下来，她确实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和重视。这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还送了她不少漂亮的衣服。
可惜的是，还没有适应女孩子身份的爱琳，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
走到营地边沿，只见十几个雇来的佣兵正坐在篝火边上休息，看到两人，只有一位头领模样的男子过来打招呼。
男子拍了拍亚尼斯的肩膀，说道：“这半年来，连一次强盗都遇不上，再这样下去，我的刀子可要生锈了。”
“这不更好？我看你的手底下有好几个新手，要是不小心折损了，你会心疼死的吧？”听亚尼斯的语气，似乎和对方颇为熟稔的样子。
佣兵头子嘿嘿一笑：“小家伙们不见点血，也成不了大器。”说着，他眼珠子一转，凑近问道：“兄弟这次亲自出马，收获看起来挺不错的吧？”
亚尼斯点头微笑道：“老兄放心，按照惯例，给你们酬劳会再加三成。”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佣兵头子的脸上露出了欣然之色，又和亚尼斯应酬了几句，便回到了手下中间。不过，走开前他望了爱琳一眼，眼神颇为微妙。
爱琳泛起了不舒服的感觉，便听亚尼斯在边上说道：“他叫柯尔，是那伙佣兵的头子，我们的商队走东南线的时候，一般都会雇佣他和他的手下。”
“嗯。”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个半月，爱琳也能听懂这些简单的话语了。
亚尼斯一边走，一边向爱琳传授行商的经验：“东边的战事起来之后，商路又要中断不知道多久。所以，这次进购的来自东方的货品，会囤积一段时间再出售，不久就会有数十倍的利润。”
“奇货可居？”在开口对话方面，爱琳还不是很熟练，因而她用的都是相对简单的表述。
亚尼斯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想要成为成功的商人，在于三点，一是灵通的讯息，二是善于发现的眼光……你知道我这一趟行程下来，最有价值的发现是什么吗？”
爱琳顿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亚尼斯，等待商人接下来的话。
亚尼斯的嘴角露出了不可捉摸的微笑：“你知道答案的。”
“我……么？”不确定地问了句，爱琳又马上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
“对付你这个年纪的女孩，许多人会试图施舍恩泽。可对于聪明人，我更倾向于开诚布公。”亚尼斯习惯性地从怀起取出了烟斗，点起之后，放到嘴边抽了一口，“要听听我的理由吗？”
“嗯。”直到这时，爱琳依然不能确定，跟随亚尼斯离开镇子，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绘画的才能只是表象。”亚尼斯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爱琳看穿一般，“更重要的是，隐藏在这个才能背后，关于你的身份的巨大秘密。”
有些凌冽的晚风刮过身侧，爱琳一时闭上眼睛，只觉寒意渗骨。
“放心，我不会以任何形式来强迫你说出来，以后也不会试图利用你的身份。回到加里宁之后，我只会对外界宣传你是我的养女。”
可是，自己实际上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无足轻重的灵魂。
爱琳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神情。因为商人的话，她思索起了之前一直被忽略的一个问题——
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有着一头特殊的栗色头发，肌肤白皙而细腻，看起一点都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女孩，莫非真有不同寻常的背景？
倘若站在落难贵族的立场上，听到商人要收自己为养女的话，最有可能的反应，会是生气，还是庆幸？
可是，按照自己先前的表现，这个时候太过刻意的话，反而会令人生疑吧？
看到爱琳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模样，亚尼斯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终于，爱琳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她在商人眼里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女孩”这个事实，便决定放弃掩饰，做回本来的自己。她睁开眼睛，眸中有些黯淡，低声说道：“或许，我会让你失望吧。”
亚尼斯微微一愣，声音稍微沉了下来：“想要成为成功的商人，第三点在于，是否甘冒风险，面对未知的挑战。”顿了顿，他的语气便缓和了一些：“本来想迟点再给你的，不过看你的样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样物件，在爱琳诧异的视线中，说道：“甲级魔晶驱动，七种稀有金属炼成，纯手工雕制，威力足以击穿墙壁……”
有些熟悉的台词，令爱琳怔了一怔。亚尼斯微微一笑，郑重地将小巧的枪支交到她的手上：“它的寿命，取决于你怎么使用……”
和上次被戏弄时的手感不同，沉甸甸的分量分外踏实。
“这次是真的。”她轻声说道。
“当然。”亚尼斯点了点头，看一眼昏沉的天色，说道，“不过，现在内置的魔力不足，等我们回去了再让你试用吧……我们先去填点肚子。”
“嗯。”爱琳点了点头，小心地将手枪收进怀里，跟随亚尼斯返回。这份踏实的手感，让她重新燃起了精神。
不管如何，茜丝雅娜……暂时就以见到你为目标吧！
（PS：自订封面已经出来，原图放在“作品相关”处，有爱自取哦！）
第十章 若林的公主与女仆
当爱琳往北边行进之时，茜丝雅娜公主三人也恰好离开了摩维亚公国，在东北边的西里西亚公国境内晃悠。
西里西亚公国面积不大，有一条奥德河贯穿了国土，因而土地相对肥沃，农业发达，人口也较为密集。同时，作为旧波西米亚王国的重要组成部分，此地的居民也延续了粗犷而奔放的作风，在艺术方面别具一格，颇有建树。
公国首都，弗洛兹的繁华富庶，完全不逊色于若林的伊丽丝王城。
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处的茜丝雅娜，在奥德河沿岸的商贩之间穿梭着，摊位上种类繁多的艺术制品令人眼花缭乱，只见她拉住尤妮卡走走停停，已经在这一带逛了整个上午，似乎完全不会感到疲惫。
来到一处售卖绳结与珠串的摊位前，茜丝雅娜的眼中露出了兴奋的光芒，转头说道：“尤妮卡，你知道吗？这种奇特的绳结样式，是从非常遥远的东方传过来的呢。”
常年板着脸的尤妮卡，唯独在面对公主的时候，才会像个正常的女孩一样，呈现出羞涩的模样。只见她不好意思地问道：“东方？有多远呢？”
茜丝雅娜闭上了眼睛，一边遐想一边描绘着：“穿过广袤的平原，踏过冻结的冰河，跨过横贯的山脉，迈过一望无际的戈壁与荒漠，即使是最高阶的武者，也要走上两年的时间……据说那是一个被雄壮的巨墙所包围的国度呢。”
“好厉害……”尤妮卡的脸色浮起了红晕来，好奇地问道，“如此遥远的距离，也是通过商队传过来的吗？”
茜丝雅娜微微一笑，脸上出现了憧憬的神情：
“不是呢，两百多年前，在那个国度北方的草原上，出现了一位绝世英雄，他在几乎统一了整个东方后，把目光放在了西边。于是，他命令麾下的一位将军，统领大军挥兵往西。大军势不可挡地横扫了路上的所有国度，最终，南面的军队被若林拒之门外，但北面的兵峰曾一度占据了这座弗洛兹城……将军退兵之后，传说有一位士兵被伤病所困，滞留在了城里。不久之后，有着艺术天赋的他与此地的一位少女相恋通婚，方才将这种精致而细腻的艺术，传承了下来。”
茜丝雅娜所说的，正是被史官称为“恶魔的铁蹄”的大事件。那支神秘而嗜血的东方游牧民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大陆上的梦魇，此时由她换了一种视角说出，却凭空增添了一种浪漫的气息。
第7节
尤妮卡抿着笑了起来，说道：“茜雅……该不会又听信了哪个蹩脚诗人的胡编乱造吧？”为了掩饰身份，尤妮卡这段时间都会称呼她为“茜雅”。
少女的语气中的揶揄，让茜丝雅娜将小脸一鼓，气呼呼地说道：“尤妮卡，我好心给你讲故事，你竟敢嘲笑我……明明是你太不解风情的错。”
“我错了我错了！”自家的公主一生气，尤妮卡就只能讨饶，她有些自怨自艾地说道，“都怪我呢，对茜雅感兴趣的艺术领域，一点都不了解。”
“哼，早知道拉几个闺蜜一起出来玩了……”话音才落，茜丝雅娜就苦着脸自言自语了起来，“还真的拉不到，谁让身边只有尤妮卡会对我言听计从呢。”
不经意间，茜丝雅娜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月前遇见的那位“爱琳小姐”，想到一事，便开口说道：“尤妮卡，你想一下爱琳小姐的画风。”
“画风？怎么了？”尤妮卡的眉头不经意地一皱。
尤妮卡所见过的，只是爱琳为茜丝雅娜所画的第一张画，并不包括那些私密的作品。同时，尤妮卡也并不能从画中看出什么端倪，而此时忽然听茜丝雅娜说起，她不由多留了些警惕之心。
“那种画风真的从未见过。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她年纪尚小，笔锋有些稚嫩，只是天赋卓绝的缘故。”茜丝雅娜说着，语气渐渐兴奋了起来，“可是，现在想起来，那种作品的风格，其实相当成熟，如何处理光线，如何表现形体都有了定式，给人的感觉和这些传自东方的绳结类似，与我们平常所见的截然不同，完全就是另一派的风格。”
当然，茜丝雅娜肯定不会说出来的是，她曾经躲在房间里，对着那些私密的画作，颇为“自恋”地观摩了很长时间，才隐隐有了这个发现。
“另一派的风格？”尤妮卡眯起眼睛问道。
全然没有发现尤妮卡的异样，茜丝雅娜继续说道：“所以我猜，爱琳小姐可能是某个隐秘画派的传人，更可能也是来自某个遥远的，我们还不了解的国度……啊对了，原来是她只是语言不通，并非有什么障碍，怪不得呢！”
回忆着当初爱琳的种种表现，茜丝雅娜露出了领悟的神情来。她有些憧憬地说道：“在风格独特的画风背后，又有着怎么样的辛秘呢，或许就像这些绳结一样，背后隐藏着一段壮美的史诗？有些好奇起来了呢……尤妮卡，等我们返回的时候，再去那个镇子拜访一下爱琳小姐吧！”
“公主对她很上心呢。”尤妮卡低声说道。
听到尤妮卡不知不觉说出了“公主”这个称呼，茜丝雅娜不禁一愣，转向了尤妮卡，看到尤妮卡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公主。”尤妮卡依然没有改变称呼，而是用郑重的语气说道，“我有一个请求。”
聊貳九邻午叁爸棋壹散
离开了摊位，两人走到一处人稍少的地方，只见尤妮卡用认真的语气说道：“请公主不要再和那个叫**琳的女孩接触了。”
“为什么？”茜丝雅娜有些意外地问道，“和她见面，有什么问题吗？”
“请恕我无法说出理由。”尤妮卡闭上了眼睛。
“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茜丝雅娜不禁反问道。却见尤妮卡沉默以对，执拗地表达着她的态度，茜丝雅娜不由露出了几分恼色：“就算是这样，你也想要我答应你的请求。”
“是的。”尤妮卡点了点头。
茜丝雅娜的语气变得冷淡了起来：“要是我不答应呢？”
为了证明这种坚持，尤妮卡屈身跪在了她身前，低声说道：“那我就跪在这里，直到公主答应为止。”
无言之间，茜丝雅娜抬头环顾了一圈。只见明丽的阳光照亮了半片城市，河岸上游人与商贩往来不息，远处的钟楼在粼粼的河面上轻微荡漾……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忽然有了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⑵O⒏（五）霖IXIII流疚
七er⑶O⑷（九）齐删④
轻微一叹，茜丝雅娜向跪立的少女伸出了手：“我答应你。”
尤妮卡如释重负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歉疚之意：“谢谢公主。”
茜丝雅娜抚上了少女的银发，轻声说道：“还是叫我茜雅吧。”
“嗯。”尤妮卡还不敢抬起眼睛，迟疑着道，“茜雅……没有生气吧？”
轻呼了一口气，茜丝雅娜轻轻笑了起来：“我怎么会因为尤妮卡而生气呢……陪我逛了一上午，真是辛苦你了呢，我带你去找点东西吃吧。”
发觉茜丝雅娜已经恢复了熟悉的温柔娴雅的姿态，尤妮卡却不知为何，只觉心底蓦然一痛，对自己产生了极度的厌恶感。
……可是，我的预见是不会出错的！
尤妮卡低着头，暗自想道：就算是我自己，也是一块绊脚石而已，只有和那位安鲁尔王国的继承人在一起，才是她获得幸福的最佳形式……对么？
第十一章 魔导工业与巨塔
商队一行走下高原，在河谷低地的森林里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达了安鲁尔王国的南部重镇，以魔导工业著称的德雷斯堡。
接受了例行的巡查，商队才被准许进入这座由高大的铁壁所围成的城市。入城后，宽阔的大道上，可见诸多的马车络绎来往，却鲜有走动的行人，而道旁的房屋，都透出一种厚重而森严的气息。
掀着马车窗帘的爱琳，正看着这副景象走神，只听边上的亚尼斯介绍道：“这座城市的西面，是王国南部最大的军工厂，给你的那支枪就是由那里的工匠制作的。等会儿我们先去买一些适用的晶石，再教你学会如何使用它。”
爱琳转过了头，问道：“魔法……我也可以学习魔法吗？”
亚尼斯闻言，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魔法？”
“嗯。”爱琳有些不安地问道，“我可以吗？”
“你以前学习过魔法吗？”看到爱琳茫然地摇头的模样，亚尼斯又问道，“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对何为魔法一无所知？”
怀着忐忑的心情，爱琳用请求的眼神望向了商人：“我想试一试。”
亚尼斯沉吟了一阵，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反对，只是，你对‘魔法’这个概念的理解，似乎有些误区……这样吧，我稍后帮你找一本概论，你自己先看下。在这之前，你要尽快学会这边的通用文字。”
爱琳怔了一怔，脸上浮起了红晕，低头说道：“抱歉……是我冒昧了。”
②O岜务澪鸠珊溜鸠
“没关系。”亚尼斯微笑道，“我喜欢有上进心的孩子。”
不多时，商队便在市区的一角停了下来。爱琳刚下马车，就被空气中有些刺激的气味给呛到了，她咳嗽了几下，抬起头来，却一时因为所看到的景象而受到了震撼，怔在原地——
渗透着灰尘的阳光下，城中一大片低矮的楼阁上方，出现了一座庞然的方尖塔，凛然矗立在她的视线中。巨塔通体漆黑，浑然一片，几乎遮挡了半个天空，遥远的尖顶直指天幕，高不可测。
这座铺天盖地的巨塔，仿佛要将天地都压垮一般。
看到爱琳的反应，亚尼斯说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兵工厂，正式的名字叫德雷斯巨塔，于三十年前建成，是魔导工业的产物。”
静静地仰视着巨塔，爱琳在心里推测了一下塔的高度，不由在心底发出了惊叹：这个世界的科技……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么？
随后，亚尼斯带着爱琳进入了旅馆，订好了房间后，嘱咐道：“你先做一下清洁，等会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间旅馆，显然比她前些日子住过的都要高档很多。房间里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对于爱琳来讲，相当眼熟的淋浴设施，这是爱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首次见到类似“现代”的元素。
轻呼了一口气，爱琳默默地脱下了衣服，将身子置于水流当中。温热的液体持续地淌下，滋润着她白皙的肌肤。在相对陌生的世界里，这种久违的体验，让爱琳不禁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她闭上眼睛，哼起了记忆中的小曲儿来。
哼唱了一小会儿，听着由自己口中发出的稚嫩的女声，爱琳不由泛起了羞耻的心思。她转过了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形象，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审视“自我”——
湿漉漉的栗色长发之下，是一对透出茫然之意的眼眸，小巧的脸颊精致而可爱，抿起的嘴则显出了女孩内心的迟疑；稍显单薄的肩膀之下，是刚刚开始发育的身躯；水流贴着肌肤淌下，只见一枚小巧的肚挤眼儿点缀在小腹上，散发出原始的诱惑气息。
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爱琳的视线继续下移，在某处停留了几秒……然后，她带着古怪的神情转过了身子。
对着墙壁，爱琳有点呆愣地站了一阵，不知不觉又低下了头，伸出一只手来，放到自己的胸口，小心翼翼地比划了一下……
三分钟后。
她打了一个激灵。
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爱琳从嘴里发出了“呸”一声……扶着墙壁，使劲甩了甩头，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让自己脑子冷静下来。
将淋浴装置关上之后，爱琳咬牙切齿地自语道：“为什么是女孩子呢？”
好吧，变成女孩子也就算了……重点是……为什么会这么敏感啊？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法适应这具身体……已经不太敢去看镜子的爱琳，鼓着脸颊擦干了身子，裸身抱起了衣服走到了外面。
旅馆的床褥，也是出乎意料地柔软。
爱琳扑在床上，抱着枕头发了一阵的呆，又翻过身子，无意识地望向了天花板——样式精美的挂灯，正散发出朦胧的光晕。
所以……这个也是商人口中“魔导工业”的产物？
爱琳眯着眼睛躺了一阵，渐渐地，从裸露的肌肤上泛起的阵阵凉意，让她想起了还没穿衣服这一回事。
商人亚尼斯为她购置的衣服，都相对保守、低调，颇为符合她现在“富商的养女”这一身份，也正好是爱琳比较能接受的风格。
抱着异样的心思，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爱琳走到了窗边，往外面看去。
只见泛着灰霾的天幕下，漆黑而恐怖的德雷斯巨塔，夹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气势傲然伫立，无形之中，也昭示着安鲁尔王国天下布武的雄心。
对于爱琳而言，眼前的巨塔，也意味着关于这个世界的，更多超乎想象的可能性。她不禁自语了起来：
“魔导工业，魔法……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第十二章 塔下的炼金术士
这是待在德雷斯堡的第三天。
几天下来，亚尼斯已经在此地谈成了不少生意。他每次与主顾见面，都会让爱琳在身边陪同，观摩他是如何和客人交流的。当爱琳被人问起时，他就以“故友托付的女儿”这一身份来进行介绍。
街边的商肆，贵族的府邸，甚至是某位将军的办公室……进出于各种场所的商人亚尼斯，总能够恰到好处地取出对方所需求的商品，并开出相应的价码，并不动声色地与对方讨价还价，赚取高额的利润。
并且，商人拿出的东西往往有价无市，倘若错过了，就别无下家。
比如摩维亚公国某城的城区规划图，即使那位身居高位的将军知道商人的开价高得有些不合理，也经受不住诱惑，忍痛买下。
又比如，南方佛伦一位大作曲家病故前写下的曲谱，对于狂热的音乐爱好者来说，也是几乎不能错过的藏品。
七八宗交易下来，爱琳看着亚尼斯轻松赚取了数千金币。
七二珊邻事（九）柒彡（四）
见识到商人的手腕后，她对商人感到了由衷的叹服。
这天下午，两人所要拜访的角色，据亚尼斯所说，是一位居住在城里的“炼金术士”，此人颇负盛名，但性格会有些古怪。
亚尼斯还特别嘱咐了爱琳，和这位炼金术士的交易，将会是德雷斯堡这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次交易，要她谨慎行事。
炼金术士？
揣测着这个称呼的含义，爱琳的心底隐隐兴奋了起来。
目的地位于西城区，离德雷斯巨塔极近，在这片地区，蔓延在空气中的灰霾也更浓重了一些。街道尽头的巨塔，宛如一面巨大的墙壁，硬生生封堵了一侧的天空，将深邃的黑影压迫了下来。
不管看过多少次，爱琳都免不了内心的震撼。
“跟我来。”亚尼斯戴上了手套，转头说道。
跟着商人的步伐，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小巷，走到一处墙壁面前。只见商人伸出手，在石壁上稍微摸索了下，便找准位置，轻轻叩击了三下。
爱琳眨了眨眼，就惊讶地发现，看似空无一物的墙壁之上，一扇木门犹如浮出水面的剪影一般，出现在两人的眼前。与此同时，一个冷淡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进来吧。”
推门进屋，屋子里幽红色的光芒，让爱琳的眼睛一时没法适应，只听刚才那个声音有了几分恼怒：“还不赶紧关上门，我这里的材料可经不起阳光的照射。”
商人带上了门，往前方走去，朗声说道：“萨缪尔先生，上次你说想要的材料，帮你带过来了。”
“哦？”坐在角落里的工作台上，是一位身子笼罩在黑色的袍子里面，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工作被打扰，这位“萨缪尔”用上了对亚尼斯很不欢迎的语气，反问道：“我要的什么材料？”
“先生的气色，真是一如既往地健朗呢。”走到工作台前，亚尼斯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萨缪尔不耐的眼神中，将其打了开来。
妖冶而夺目的幽蓝光芒，从盒子里绽放而出。
在一瞬间，萨缪尔的眼神变得极其狂热，他正急不可耐地想要拿过去看个清楚，却见亚尼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盒子，说道：“出现在中央山脉的奇异晶石，被一位冒险者发现带回。在佛伦的拍卖会场上，没有人清楚这东西的价值，但还是有收藏家出了高价买下，我可以费了不小的功夫，才从那位自命浪漫的收藏家手中，将这块晶石买回来的。”
萨缪尔皱了皱眉，问道：“你如何确定，这就是我想要的材料？”
“会发光却检测不出任何魔力的蓝色晶石，透明度和硬度也符合你的描述，我想不太可能出错的。”亚尼斯微微一笑，将盒子放在了工作台上，“萨缪尔先生做好交易的准备了么？”
亚尼斯的言语，让萨缪尔的脸色变了变：“你对我材料都做了什么？”说着，他连忙打开盒子，取出绽放着光芒的晶石，放到眼前仔细观摩了好一阵子，方才放下心来，抬起头恶狠狠地说道：“下一次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不要交给那些半吊子的家伙检测……要是报废了可是天大的损失！”
第8节
至于亚尼斯，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萨缪尔。
这才想起了什么，萨缪尔咳嗽了两声，问道：“开价多少？”发觉商人摇头的动作之后，他的脸色不禁变了变，声音沉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亚尼斯慢悠悠地说道：“上次你向我推销过的饰品，叫做‘凡赛提的低语’，似乎挺适合爱琳的，足以用你想要的这块材料来交换了吧？”
爱琳正观摩着随处陈列的物件，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惊讶地转过了身。她这才意识到，商人这次的交易似乎和自己有关。
“不可能！”只见萨缪尔将眉毛一拧，断然拒绝道，“‘凡赛提的低语’虽默默无名，但好歹也是神圣帝国时期由顶级工匠合力打造的饰品，它的价值可比单单一块材料高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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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上一次你向我推销的时候，想要以三万枚金币的价格卖给我，不是么？”商人反问道。
萨缪尔气得脸色通红，站了起来：“你这块材料可完全值不了三万金币！”
“这种极为稀有的晶石，目前只在中央山脉有被发现，如果没有强者专门去收集的话，在市面上几乎不可能出现。”面对萨缪尔的怒火，亚尼斯丝毫不为所动，“下一次你见到它，不知道要等上多久了。”
“等我将那东西发明出来，自然可以向上面申请派人……”萨缪尔的话说到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他面色僵硬地站了一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萨缪尔先生无意交易，请恕打扰了。”
亚尼斯以退为进的伎俩，显然非常有效。萨缪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连忙叫住作势告辞的商人：“等等……”
“还有什么指教吗？”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微笑，亚尼斯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终于，萨缪尔哼声说道：“算了，反正对于我来说，也是无用之物……东西放在那边的第二个柜子里，自己去拿吧。”
在商人的眼神示意下，爱琳从相应的柜子里找到了萨缪尔所说的“凡赛提的低语”，这是一件小巧的头链，纤细的丝线串联着一块翠绿色的椭圆形宝石，宝石的周边，是所镶的菱形银边。
从鉴赏的角度来评判，这件风格典雅而细腻的头链，也是一件非常出色的艺术品。
商人向萨缪尔施了一个表达感激的礼，又开口请求道：“烦劳先生再说明一下它的作用，可以吗？”
萨缪尔沉声说道：“佩戴这件饰品的人，将会收敛身上的气息，变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可实际上测试下来，它产生的作用，并不明显……就它奇怪的效果而言，只有卧底或者间谍才可能用到这种东西，可是它却被打造成了女性的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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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顿，萨缪尔第一次去正视爱琳，问道：“她有什么特殊身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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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位故友的女儿。”亚尼斯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惜的是，我那位朋友去世前，不幸听信了西斯林的异端邪说。”
对于商人的话，萨缪尔自然是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没有打探下去的想法，而是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凡赛提的低语’并不是魔导器，也不产生任何魔力波动，它仅仅通过巧妙绝伦的‘技术’，来扭曲人的认知……有段时间，我还真想把它拆开来一探究竟……罢了罢了，你们记得善待它就是了。”
在归程上，坐在马车里的爱琳，拿着手上的饰品，忐忑不安地问道：“这件东西，真的是给我的吗？”
“没错。”亚尼斯点了点，“回到旅馆，你戴上试试效果怎么样。”
“嗯。”爱琳轻轻应了一声。
低头思忖之间，她不禁感到了疑惑，心道：他对自己好得有些过分了吧……为什么呢？我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么？
第十三章 真理之神的低语
旅馆的房间里，爱琳对着镜子，仔细戴上了‘凡赛提的低语’。
爱琳的头发属于偏金的栗色，本身就有着几分脱俗的味道，而这件翠色银边的头饰一戴上，她的气质就丰富了许多。精致、典雅的翠色宝石点缀在额头处，清新而大气，让爱琳一下子有了贵族小姐的感觉。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爱琳伸手解开一直绑着的马尾，将头发放了下来。柔顺的栗色长发已经长到了肩部，发丝色泽俏皮且不失华贵，衬映着爱琳稚嫩可爱的脸庞，只见一位充满了纯情气息的“洛丽塔”出现在了镜子当中。
呆愣了一阵，爱琳垂下了头，艰难地将砰然心动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一小会儿后，爱琳抬起头来，看着神情呆滞的自己，试着眨了眨眼睛。
细长的睫毛轻微开阖之间，那对漂亮的眼睛一下子有了神采。祖母绿的瞳仁中，闪着好奇的味道，将女孩的灵俏之气传递了出来。
这一瞬间，爱琳被自己展现出来的可爱给迷住了。
惨了……已经逃不过自恋这一关了。
凡是喜欢的画面，看过一眼之后就几乎没法忘掉——这也是爱琳“曾经”作为画师的职业习惯之一。
就这样，爱琳揣着有些扭捏的心态，走出了卫生间。
房间里是等候多时的商人亚尼斯，他一看到爱琳，就露出了欣然的神情，赞叹了一句：“很适合你……”这句说完，就没有了后面的话。
等待了一阵，却没等到指示的爱琳，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感觉……怎么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羞耻感一下子就侵袭了她。
不对，才不是那个意思……可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亚尼斯皱起了眉头，神情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张了张嘴，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句：“这样看起来，你反倒更引人注目。”
爱琳疑惑地问道：“我需要怎么做呢？”
商人眯着眼睛，思索着踱起了步子：“我记得，为了不让你过去的身份被轻易认出，有一个方案来着，有没有和你讲过。”
“方案？”有点不明所以的爱琳，摇了摇头，不过她马上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额头上的头链，“是指这个东西吗？”
亚尼斯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这是什么？你是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凡赛提的低语。”爱琳差不多意识到了什么，指着头上的饰品问道，“需要摘下来吗？”
静静注视着爱琳，商人变得有点烦躁了起来。当下的氛围里面，分明有着某种古怪，可是他完全说不上那种古怪出自哪里。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终于，隐隐捕捉到了什么的他，向爱琳问道：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确定了内心的想法之后，爱琳伸手绕到头后面，动作轻巧地取下了头链。
在一瞬间，古怪的感觉消失殆尽。
半晌，从烦躁感中恢复过来，亚尼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凝重地说道：“凡赛提的低语……看来这件东西，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爱琳低头琢磨着手中的饰品，又听亚尼斯道：
“悄无声息地扭曲人的认知，让人完全意识不到‘它’本体的存在，不愧是当年由最顶尖的工匠所打造的器具。爱琳，当你戴上它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呢？”
奇怪的感觉？
爱琳略一回忆，便摇了摇头。
商人注视着爱琳：“你再戴上试一试，看能不能喊出它的名字？”
“嗯。”爱琳点了点头，重新围上头饰，系好丝线末端的扣子后，她便轻声唤道，“凡赛提的低语。”
至于再度受到饰品影响的亚尼斯，只觉感知中有一处被悄然抹去了痕迹，他拧着眉毛，强行忍住了心中的惊疑，对爱琳说道：“没错……确实是刚才的感觉……”
顿了顿，想要表达什么，却遗忘了关键之处的商人，只得沉声说道：“好像是……测试？爱琳，你知道怎么做的。”
理解了商人的意思后，爱琳思忖了几秒，便指了指头上的饰品，问道：“先生还记得这个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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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尼斯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头链，好一阵之后，终究摇了摇头。
爱琳轻声解释道：“‘它的名字是‘凡赛提的低语’。”
“凡……”只是一个发音，商人的表情就变得微妙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清楚……”
“凡赛提的低语。”爱琳重复了一句。
只见商人闭上了眼睛，凝神细思。不多时，显著的汗液从他的额上滴落，一抹显著的恼色浮现于脸上，他倏地叱责道：“爱琳，够了！”
吓了一跳的爱琳，生怕事情出什么意外，连忙摘下了头饰。
只见亚尼斯依然闭眼站在那里，暗自调整着气息。终于，从异常的体验中镇定下来的他，沉声描述道：“越是想要一探究竟，就越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空白……真是可怕。”
“我以后还戴它吗？”
提问的时候，爱琳不禁想起了早先在镜子里所看到的，自己那头戴饰品的形象，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不舍来。
“让我想想。”亚尼斯眯起了眼睛，“这东西被人佩戴的时候，隐藏的是它自己的气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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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那位炼金术士似乎对这件饰品并不了解的样子？
“凡赛提的低语……这个名字，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商人接着自由自语，“这东西被打造时，真正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
亚尼斯思索的时候，爱琳不知道为何变得不安了起来。她静静地坐在床上，手指下意识地摩挲起了光洁的宝石。
柔和的翠色，映在爱琳的眼眸里面，有种奇异的亲切之感。
走神之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爱琳听到商人说道：“罢了，这东西作用不明，也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妖物。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我来保管吧……明天我再去找下萨缪尔那家伙，弄清楚它的来历。”
“不要！”爱琳脱口而出之后，显著地愣了一下，随即她低下了头，“抱歉……我并不是……”
爱琳的表现，让亚尼斯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果然，你也受到影响了。”
第十四章 德雷斯塔的阴影
第二天清晨，两人再度来到了西城区。
不过，下了马车，走到了街道的拐角处时，亚尼斯忽然改变了主意，对爱琳说道：“我一个人过去吧，你在这里等等。”
爱琳微微一愣，便见商人拿着手上的盒子，走进了巷子。
惶恐的心思袭上来，爱琳微微咬起了嘴唇。
数十米之外，马车还在不远处等候着，那位商队的车夫靠着扶栏打起了盹。爱琳抬起眼睛，往巨塔处望了一眼，忽然想在周边逛上一逛。
时辰尚早，街上几乎没有行人。空气微薄的凉意，让爱琳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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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像是由钢铁铸成的城市，是以什么方式在运作呢？
街道的两端，是一成不变的厚实的房屋，在中间穿梭了一小会儿，爱琳回身望去，德雷斯巨塔仍旧在眼前矗然而立，威势凛然。
背后的朝阳，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前方的道路上。娇小的影子和上方的巨塔比起来，是如此微不足道，爱琳只觉身上的寒意更深了一些。
现在的我……果然非常渺小呢。
揣着一种说不上是崇拜还是敬畏的心情，将视线从塔上离开，爱琳有些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一处巷口。往巷子内望去，道路的尽头隐没在两旁老旧的房屋之间。破落的气息，让爱琳不禁顿住了脚步。
不过，她的好奇心还是占据了上风。
爱琳迈动脚步，缓缓走进了巷子，两侧的屋子都紧闭门窗，空气中飘着一股难闻的霉味。越往深处走去，地面上的垃圾越多，杂乱无章的气息也越为明显。
落后了数个世纪的景象，显示着这里就是城中的贫民区。
前方蜿蜒的道路，不知道通往何处，爱琳几乎可以肯定，继续再往的话，会见到更为惨淡的景象。于是，感到了无趣的她顿住脚步，打算原路返回。
一阵风刮来，温度又低了一些，爱琳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就在这个时候，从前方传来的急促脚步声，让爱琳的心蓦地一惊。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到一个衣着褴褛的青年从巷子深处跑了出来。
看到爱琳时，青年的脸上闪过一抹希望之色。不过下一瞬间，看到那一袭可怕的黑袍挡在了身前，青年的神情被绝望所取代。
爱琳有点发怔地站在哪里，她完全不知道黑袍人是怎么出现的。只是感到眼前一花，逃跑的青年就被黑袍人挡住了去路。
“最近小老鼠不少呢。”
黑袍人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请，请饶了我吧……”青年的脸上，使劲堆出了讨好的笑容，向黑袍人乞求道，“我什么都招！都是别人指使我的……”
第9节
至于回过神来的爱琳，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她一边紧盯着交涉的两人，一边向后挪着步子，打算悄悄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下一瞬间，她就睁大了眼睛，身体由于震惊而僵硬在了原地。
一柄细长的剑贯穿了青年的胸腔，青年不甘地瞪圆了眼睛，手中的匕首恍当一声掉落在地。然后，黑袍人手中的细剑缓缓抽出，青年的身躯不断抽搐着仰面倒下，从剑柄处溅出阵阵的血花，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扩散而来的血腥味，让爱琳几乎陷入了窒息。
“军方的东西也敢偷，该说你愚蠢还是天真？”
说着，黑袍人取出一块布，把染血的细剑擦拭干净，将其收回剑鞘。随后他蹲下身子，在死去的青年的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样物件，打量了几眼之后，便收进了怀里。
在这期间，目睹了这一切的爱琳，已然完全被恐惧所支配。
想要逃跑……可是，双脚僵硬得就像石头一样，完全动弹不得，她张大了嘴想要呼救，可就连声音也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眼睁睁看着黑袍人走过来，爱琳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挣扎的意识里，她想起了身上还带着手枪，一只手艰难地朝口袋摸索过去。
而带着淡漠的表情，缓缓走近的黑袍人，却是看都没看爱琳一眼，和她擦肩而过时，淡淡说道：“漂亮的小羊羔，下次可别迷路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半晌之后，爱琳的双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扶着边上的石壁，支撑着不住颤抖的身子，狼狈地大口喘着气。
视线的角落里，刚刚死去的青年，瞠目面朝天际。
从胸口处流出的血液，已经浸染了他大半个身躯。
让视线避开那惨烈的景象，力气渐渐从身体里恢复。爱琳强忍着不适的感觉，有些踉跄着脚步，逃离了这一片血腥味愈来愈浓烈的所在。
当亚尼斯从炼金术士那边返回，坐上马车时，发现爱琳正蜷缩着身子，靠在角落。感到疑惑的他，唤了一声：“爱琳？”
“嗯？”抬起头来的爱琳，脸色有些阴沉。
“不高兴吗？”亚尼斯似乎误会了什么，眯眼问道，“想要回我拿走的那件头饰？”
商人的话，让爱琳的眼眸里出现了期待之情。不过，当她看到商人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时，抿起嘴来，一言不发地扭开了头。
亚尼斯见状，无奈地从怀里取出那件“凡赛提的低语”，将头饰交到了爱琳的手里，说道：“三百年前，神圣帝国的最后一任皇帝，为了自己的独生女，也就是那位著名的菲娜公主，特意打造了这件饰品。”
爱琳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头饰，只听亚尼斯接着说道：“在古神话里，凡赛提是负责正义与真理的神明。可即使是祂，也有驱逐不尽的罪恶，因此，祂经常求助于别的神明——‘真理有战胜不了的邪恶，但智慧可以驱散黑暗’。”
“我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才从老家伙的嘴里撬出这些情报的。”亚尼斯微微一笑，“现在，你是它的主人了。”
爱琳低头摩挲着宝石的表面，那种奇怪的亲切之感，使她的心绪渐渐宁静了下来。只见亚尼斯的眼神变得严肃了一些，话锋一转：
“另外，看来我真的捡到宝了。自从一百年前的“东部变乱”发生，旧神圣帝国皇室的血脉被认为已经断绝……却没想到，由于你的出现再度现世。”
顿了一顿，商人灼灼地盯着爱琳：“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十五章 旅途中各自的心思
“帝国的分裂，表面上是皇帝没有子嗣造成的，但实际上，当年帝国境内的各大诸侯拥兵自重，早就不受皇帝辖制，分裂几乎是必然的事情……对于这些事情，你以前也没有了解过么？”
“不知道。”
“而其中，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角色，就是当年的若林大公爵。皇帝突然暴毙之后，若林的鲁道夫公爵几乎将皇冠戴到了自己的头上，但过多的反对声，终究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帝国分裂后，若林与皇室仅存的菲娜公主一系成为宿敌，对抗了将近两百年。而一百年前的‘东部变乱’，发生之时，很多人都认为是若林的阴谋导致的……”
“不知道。”
亚尼斯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事实证明，若林因为那起事件，成为了最大的赢家。事件后，若林吞并东部大片土地，收并外藩的潘诺亚，形成了现在的若林王国，成为大陆中部最强盛的国家。直到近年来安鲁尔王国的崛起，才结束了若林一家独大的局面……”
听不懂这些话的意义，感到烦躁的爱琳看了商人一阵，决定“坦言”相告：“抱歉……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
离开德雷斯堡，已经有三天时间。
商队一路往安鲁尔的首都，即卡列尼城进发，目前正停歇暂作休息。
越往北走，秋意就越为明显。此间身处开阔的野地，从冰洋刮来的风儿呼呼蹭到人的脸上，显示着气候即将进入寒冷的冬季。
②０⑧⑤０九③⑥九
得知爱琳的血统之后，亚尼斯平日里和她的对话中，会有意无意提起神圣帝国的一些历史，用以试探她的态度。
至于爱琳，则因为那天目睹了杀人的场景，而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况，这几天睡觉的时候，青年瞠目死去的那幅景象，几乎成了她的梦魇。这样的心境下，她对于和“自身”毫无关联的帝国史，自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失忆？”商人听到爱琳的话，微微一愣，暗自揣摩这句话里面的真实性。
“嗯。”爱琳简单地应了一声，便专注在手边的画作上。
此时她所画的，正是那座德雷斯巨塔。
在画面上，巨塔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势，占据了上方三分之二的面积；下方三分之一的部分，建筑逼仄地挤在了一起，形成了黑压压的一片；而在右下角的交流里，一个小人的影子，孤零零地出现在了空旷的街道上。
完成的画作中，那个小小的影子，成了唯一代表“人”的部分。
暂时抛却其他的心思，亚尼斯认真地琢磨起爱琳的作品来。即使是身为外行的他，也能看出画中的情感色彩：庞然的巨塔对于底下的建筑，再到黑压压的建筑对于微不足道的人的影子，形成了阶梯状的压迫关系。
德雷斯巨塔在被夸张化的描绘之中，俨然成为了某种恐怖的存在。
在心里预估了下这幅黑白画的价值，亚尼斯又一次为爱琳的才能感到叹服。
身为商人的亚尼斯也算是见识丰富，他隐隐能感觉到，爱琳的技法看似简单，可实用性却非常强，但相比之下，她更擅长的或许是在结构方面，她那种不同于写实派的构图方式，往往能将画面中最核心的部分，以非常直观的形式表达出来——这或许才是爱琳的画有着超出时代气息的原因。
商人试着开口问道：“你很喜欢画画呢？”
“嗯。”爱琳点了点头。倒不如说，每当她心情没法平静的时候，只有通过作画这一方式，才能在凝神静思中找回“自我”。
“对于以后，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由于爱琳身份的特殊性，超出了亚尼斯最初的想象，他不得不再次试着确认她的想法，不然的话，他无法确保最初的计划能进行下去。
亚尼斯并不是一位纯粹的商人。
初次见到爱琳的时候，亚尼斯更多是因为欣赏她的执着和勇气，才有了收养的打算。对于没有子女的他来说，这几乎是选定了爱琳作为继承人——以及让她来接替所背负的某项使命。
随着和爱琳的接触，在这位女孩身上发现的惊喜，同时也让他感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如何才能让她变得更为完美？
这是亚尼斯目前所思考的内容，只是到了现在，亚尼斯依然对爱琳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去培养她，才是正确的。
“不知道。”爱琳低声回答了刚才的问题。
此时此刻，爱琳就像一个真正的，属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那样，任性地把问题丢了回去。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更多的，却是源于内心深处那种越发清晰的惧怕。
在一个安逸的世界里待了太久，她差点意识不到这是一个避免不了暴力、杀戮，甚至就连战争都是家常便饭的世界——直到几天前偶然见到的黑袍人，以一种非常残酷的方式提醒了她这一点。
亚尼斯叹了一口，便不再说话。
他不知道爱琳在想些什么，却能感受到，女孩所烦恼的事，大概属于自己无法介入的一类。因此他也没法用严厉的态度来教导她，只能等待爱琳的自我恢复，于是不再做声。
不多时，休息完毕的商队再度启程，走回马车的时候，亚尼斯倒是想起了一事，开口问道：“关于那位若林的公主，茜丝雅娜小姐呢？”
爱琳怔了一怔，下意识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不过，她的眼眸很快就泛起了不一样的色彩，转而说道：“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她见上一面！”
亚尼斯转身静静地看着女孩，只见她的神情里，渐渐流露出显著的坚定意味。于是，商人露出了微笑，说道：“放心，最多半年，你们就能见到面了。”
“半年。”爱琳默念着这个时间。
此时的爱琳，自然还不知道茜丝雅娜和安鲁尔王子的婚约。
就连亚尼斯，也不了解这个事实的重要性，他只是惊叹了下那位若林的公主对于爱琳的重要性，居然让爱琳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
“那么，下次你和她见面的时候，最好不要是以画师和公主的身份。”
亚尼斯的言外之意，让爱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轻呼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习的！”
不管是语言、文字，还是神秘莫测的魔法，也包括了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学识……这一刻，爱琳在心里定下了目标，只是为了再度和茜丝雅娜见面时，能够更为顺畅地和她进行交流。
爱琳低下了头，将自己的神情隐藏起来。
至少……有一个可以期待的目标，就不会迷茫了，对么？
第十六章 公主的向往与烦恼
波西米亚地区中部，莉莉丝堡。
作为旧波西米亚王国的首都，莉莉丝堡地处大陆的正中央，连通四方，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商贸之城。同时，在各种文化的冲击与交融之下，莉莉丝堡的建筑呈现出多变的面貌，各式各样的红瓦黄墙，在阳光下绽放出璀璨的色彩，因而莉莉丝堡又被冠以“金色之城”的称谓。
“历史上，这座美丽的城市曾经不止一次遭到外敌侵略，经受战火的摧残。然而，每一次她都恢复了过来，很快又呈现出欣欣向荣的面貌。”
交织着蔚蓝与金色的河畔上方，横跨了一座由大理石砌成的石桥。伴随着河水轻拍桥墩的声音，茜丝雅娜正像往常一样，向同行的少女，身为女仆的尤妮卡介绍这座著名的城市：
“和你讲讲关于这座桥的故事吧。当年菲娜公主流落到此的时候，为了连通东西两岸，计划在河上建一座桥。于是，一位年轻的建筑师被钦定为负责人，诏令送达时，他激动地长跪不起，发誓一定造一座世界上最好的桥梁。”
茜丝雅娜伸手抚摸着石栏上细致的浮雕，用有些忧伤的语调说道：
“于是，这座菲娜大桥从开始设计到最终建成，整整花了六十年的时间。这位浪漫的艺术家，一生只设计了一座建筑，却直到去世，都未能亲眼看到自己的作品诞生。”
“嗯，很可惜呢。”
尤妮卡今天所穿的，是茜丝雅娜为她挑选的一件颇具波西米亚特色的连衣裙。衣服的后颈处落下了两条挂坠，粉色的碎花点缀在白皙的裙底上，衬映着她一尘不染的及肩银发，使得尤妮卡的身上散发出了难得的怡人风情。
“于是，也有传言，菲娜公主就是由于被这位建筑师的诚挚所打动，才会选定莉莉丝堡作为王城，建立了后来的波西米亚王国。”
顿了一顿，茜丝雅娜将身子倚靠在栏杆上，望着流淌的河水，轻声说道：
“爱慕着公主的艺术家，圄于身份的巨大差距，始终连爱意都无法传达；而后来，才貌出众的菲娜公主，为了换取政治支持，嫁给了托兰顿的大公……两人仅仅同居了三个月，公主就带着身孕返回了莉莉丝堡，宣告婚姻的失败。”
尤妮卡怔了一怔，不安地看向了茜丝雅娜。
“这一趟旅程，如果能再久一些，就好了呢。”茜丝雅娜牵住了尤妮卡的手，惆怅地叹了一叹，低声说道，“以后嫁到了北边，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像现在一样尽情旅游呢。”
从手心里传递而来的不舍之意，让尤妮卡泛起了莫名的忧伤，她试着安抚道：“茜雅，以后肯定会有机会的！”
“北边半岛上的永冻之城，西面的浪漫之都弥亚，南洋对岸沙漠上的穹顶神迹，远东那些还未探索的神秘国度……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未曾领略的风光，每一座陌生的城市，都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呢。”
茜丝雅娜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
“或许，像菲娜公主那样，亲自领兵征战四方，奠定繁荣的波西米亚王国，成为一代巾帼英雄……也是让人憧憬的事情呢。”
茜丝雅娜说话时，两人相牵的手上，尤妮卡握得更紧了一些。
睁开眼睛，只见尤妮卡认真地望了过来，看了几秒之后，她流露了不太自然的微笑，说道：“茜雅又在胡思乱想了。”
“才没有。”茜丝雅娜鼓起了脸，“我可不像你们，有差事的时候就能往外跑。尤妮卡你知道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若林呢。”
“嗯……茜雅，打仗之类的事情，可以不要去想吗？”尤妮卡的语气中，带着细微的请求的味道。
“咦？”茜丝雅娜疑惑地道，“怎么了？”
第10节
尤妮卡低声说道：“因为……茜雅并不知道战争的可怕呢。”
茜丝雅娜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尤妮卡所在意的事情。十年前，卡洛林公国被以安鲁尔为首的联军攻灭时，年仅六岁的尤妮卡，可是亲眼见证了可怕的战火。在那场战争里，她的族人或遭到屠戮，或像她和哥哥一样逃亡异国。
流亡的兄妹两人，直到获得若林的收留与庇护，才被教廷所赦免，逃脱了被追捕的命运。
“对不起呢，不小心忽略了尤妮卡的心情。”茜丝雅娜郑重地向尤妮卡说道。
“那，那个……不用对我道歉……”由于公主的道歉而慌乱起来的尤妮卡，平复了下心情，才真挚地看向茜丝雅娜，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只是希望，茜雅能远离战争，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这样就好了呢……”
听到女仆兼闺蜜的真情流露，茜丝雅娜的脸颊泛起了红晕。她一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只能小声说道：
“尤妮卡，谢谢你。”
视野中的天际蔚蓝如许，远方充满了艺术感的尖顶与碧波粼粼的河面之间，是女仆少女微微飘拂的银发，有那么一瞬间，茜丝雅娜的心底泛起了一种莫名的心悸。她握住了尤妮卡的双手，视线却不自禁地下垂：
“尤妮卡，我们私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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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由于茜丝雅娜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缺乏底气，尤妮卡并没有听清楚内容，疑惑地问道：“茜雅？”
茜丝雅娜抬起头来，吐了吐舌头，改口道：“我们再玩两个月吧！东面是历史悠久的波维王国，很想去见识一下呢……咦？尤妮卡？”
只见尤妮卡盯着自己的身后，神情中露出了警惕的意味。
茜丝雅娜转过身去，看到一位衣着华丽的贵族中年，屈身对她行了一个礼，说道：“伊丽丝的明珠，茜丝雅娜公主此番光临莉莉丝堡，实令我诚惶诚恐，荣幸之至。在下斐南·安东尼，特此邀请公主前往府上一叙。”
斐南伯爵，也正是当下莉莉丝堡的主人，他如此放下身段来邀请，茜丝雅娜身为若林的公主，自然无法拒绝的。
所以，尽管旅游的兴致被打扰，茜丝雅娜此时的心情非常不满，她还是以端庄的微笑回应道：
“好的，有劳伯爵大人带路了。”
第十七章 伯爵与暗星之链
伯爵的府邸，也就是旧波西米亚的王宫。
在以前的战乱中，王宫有所损毁，但主体部分基本保留了下来。走进正门，穿过前庭时，可见两列高大的树木栽种在道路两侧，散发出了沧桑而威严的气息。道路的尽头，是一座通体彻白的馆式建筑，正是波西米亚王室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继承这座府邸之初，我便邀请了出色的管家和熟练的园艺师进行打理，尽可能使这里的一切都维持原貌，公主殿下，你觉得如何呢？”
斐南·安东尼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头客套道。
已是晚秋，不过公馆前的草地上，绿意清新如故；草地边上，有一条小河潺潺流动，水流汇入人工开掘的小湖，荡起了细微的波纹。这样的景致，让茜丝雅娜心中的不满淡了很多，她由衷地叹道：
“听闻菲娜公主政见开明卓越，原来居所也是这般清新怡人。”
“但论及雄伟壮阔，这里自然比不上伊丽丝的冬宫。”斐南恭维道。
“可是，冬宫里的城堡就像迷宫一样，待得闷都要闷死了。”心态放松下来的茜丝雅娜，不小心抱怨了起来，“也没有像这边这么开阔的广场。”
“公主殿下喜欢的话，不妨在这边住上几日如何？比起城里的旅馆，待在宫邸肯定会更舒适一些。”斐南乘机邀请道，“我这边会妥善安排好仆人的，况且，出行游玩的时候，我也可以陪同，有个导游也会更方便一些。”
想到这座府邸，正是菲娜公主曾居住过的地方，茜丝雅娜的不由升起了向往之心，不过还没等她说话，跟随在后面的温捷斯·卡洛林就给出了回答：
“感谢伯爵大人的邀请。不过，毕竟公主此次出行属于私访，并无它意，在大人的府邸住下恐怕不太妥当。”
茜丝雅娜回身望向温捷斯，发觉这位忠诚的骑士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
一百年前，当波西米亚王国分崩离析之时，莉莉丝堡连同周边的几个公国都差点并入了若林，却因为各方势力的制衡，而成为了几个独立的小国家。
斐南伯爵的祖先，从籍籍无名的小贵族，一举成为这座重要城市的主人，可谓是时势造就的幸运儿。也正因此，他的祖上对波西米亚王国都十分感激，到了斐南·安东尼这一代，则可以说达到了尊崇的程度。
雕刻菲娜公主的塑像，命人撰写历代国王的英雄事迹，编成诗歌传唱，将这座旧王国的宫邸的名称改回“菲娜之宫”——这些都是斐南伯爵的事迹。
而与此对应的，若林作为波西米亚王国曾经的宿敌，斐南伯爵对己方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就不得不令人存疑了。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谨慎行事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了这些关节，茜丝雅娜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接下来与斐南伯爵的交流，也就没有先前那么随意了。
进入宫邸，由伯爵亲自引路，带领茜丝雅娜在宫邸里面参观了一番。随后茜丝雅娜一行在房间里稍作休息，便有管家过来传达消息，说伯爵已经在会客厅准备好了晚餐，等待公主三人的前往。
彻白的墙壁下沿染着湛蓝的饰漆，临近黄昏的回廊充满了典雅的味道。走到途中，茜丝雅娜看着一处墙壁上的装饰画，不由停下了脚步。
她只觉画上一人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下意识地问了句：“这上面的人，都是谁呢？”
带路的管家躬身回答：“均是波西米亚最后一代王室成员。”
来到灯火辉煌的会客厅，只见斐南从陪侧位上起身恭迎，示意茜丝雅娜坐在主座上。茜丝雅娜微微一愣，转身看了随同的尤妮卡兄妹一眼，轻轻一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坐在了伯爵指定的位置上。
在外面游玩的两个月的时间里，茜丝雅娜都是尤妮卡兄妹同桌进餐的，此时要她重拾尊贵的公主身份，忽然有点不习惯起来。
身为女仆的尤妮卡，静静地侍立在茜丝雅娜的身后；至于温捷斯，则自觉地走到了稍远一些的位置，在不打扰谈话的情况下，履行自己的职责。
“能够和才貌双全的公主殿下同桌进餐，是我莫大的荣幸。”
依然站在那里的斐南，对侍立一旁的管家挥手示意，后者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茜雅的面前，说道：“为了表达谢意，特此送上一份礼物。”
“这是？”
斐南坐了下来，脸上挂着自信的表情：“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打开盒子，一串由黑珍珠串成的手链，呈现在茜丝雅娜眼前，光洁无瑕的黑珍珠表面，幽幽流溢着缤纷的色彩。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只见斐南介绍道：“这是最为罕见的珍珠品种，产自远海的塔希提黑珍珠。”
这种黑珍珠极为稀有，即使是出身尊贵的茜丝雅娜，从到大也只见过一颗而已，还是被当成魔导器的核心来使用——在观赏用途之外，这种黑珍珠也是一种极为优秀的贮魔容器。
在本身对艺术品的热爱之外，私底下也是一名魔法师的茜丝雅娜，几乎难以抗拒这串手链的诱惑。
“暗星之链，由十三颗黑珍珠串成，曾为菲娜公主的佩饰，据传她只有在上战场的时候，才会戴上这喻意不详的手链……当然，即使殿下不打算佩戴，也会很乐意收藏在身边吧？”
黑珍珠深邃而美丽，却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眼下的这份诱惑也是如此。茜丝雅娜默默合上了盒子，婉言拒绝道：“伯爵大人的心意，我确实感受到了。不过，这份礼物太贵重了，请恕我不能收下。”
茜丝雅娜心知肚明，对方必然是有求于自己，才会送出这么一份贵重的礼物。而即使她身为公主，天性中从不愿介入任何有关政治的事，因此也更说不上给出什么回礼，用来交换这珍贵的“暗星之链”。
“公主殿下或许误会了，在下并不需要公主拿出什么东西交换，只是想以此讨得公主殿下的欢心而已。”身为聪明人的斐南，大致上猜到了茜丝雅娜所想，出声解释道。
“欢心？”
向茜丝雅娜表达过爱意，想要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但自从她和安鲁尔的嗣子定下婚约，这种情况就几乎销声匿迹了。只见她用奇怪的眼神盯向了斐南，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第十八章 波西米亚的王冠
听到斐南的话语，就连一直侍立在她身后的银发女仆，板着一张脸的尤妮卡，也对斐南露出了明显的敌意。
场面一时变得有些尴尬，斐南苦笑着，决定从头开始，对这位从来不涉政事的若林小公主进行解释：
“距离殿下和圭狄尼斯王子的婚期，只有四个月了吧？”
“四个月。”茜丝雅娜点头确认道。
从自己口中说出这个期限时，她倏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惶恐。
“殿下可曾考虑过，这桩婚姻会产生什么影响吗？”斐南沉思问道。
伯爵的话，让茜丝雅娜不禁一怔。自幼在王室成长，接受最为完备的教育的她，对周边各国情况自然也非常了解，实际上，她也很清楚自己这桩婚姻背后的意义——它标志着旧神圣帝国境内，两个最为强大的国家结束了长期对抗的局面，正式联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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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和安鲁尔一旦联合，帝国境内的势力就会瞬间失衡，大陆中部再也没有能够和两国对抗的国家。两国借此机会扩张领土，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从地缘上看，夹在若林与安鲁尔中间的诸多国家，很有可能是扩张的首选，其中，莉莉丝堡首当其冲。”
对于茜丝雅娜而言，她并不是不懂政治，只是潜意识里不愿将自己的婚姻与政治扯上关联而已。不管是对于圭狄尼斯王子，还是对于婚后的生活，她都保留着几分天真而单纯的遐想——纵然她知道这种遐想有些不切实际。
“……很抱歉。”
斐南的这些话，虽然合情合理，却正好冒犯了茜丝雅娜不愿意去触及的领域。因此，她的脸色一时变得有些冰冷，淡淡说道：
“伯爵大人所担心的事情，我似乎也无能为力。”
斐南沉声说道：“我的请求其实很简单，也并不需要公主花费力气。一旦若林与安鲁尔因为公主殿下的婚姻而结盟，我就会带头向公主殿下宣誓效忠。到时候，公主只需接受我的效忠即可。”
过于突兀的话语，让茜丝雅娜好一阵子都反应不过来。带着满脸的惊疑，她将对话的话复述了一遍：“向我……宣誓效忠？”
“没错，向波西米亚王国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茜丝雅娜·特蕾西亚殿下宣誓效忠。”说出这句话时，斐南脸上极其认真的表情，让茜丝雅娜意识到他不可能是在开玩笑。
茜丝雅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明白伯爵的意思。”
“‘白炽的星芒’——公主殿下的身上，应该带着这块晶石吧？”
“你说的是这个？”微愣过后，茜丝雅娜从怀里取出了一块晶石。晶石白皙而通透，呈现出规整的菱形，无论是色泽还是形状，都有些平淡无奇。
心念微动，让晶石飘到了斐南的眼前，茜丝雅娜用疑惑的神情问道：“伯爵，你知道它叫做‘白炽的星芒’？”
斐南回答道：“这块晶石，正是波西米亚王位传承的象征，曾由于王朝的没落而佚失了很长时间。直到二十年前，它出现在了一位神秘的法师身上。经过我父亲的暗中查证，这位法师的姓氏，传承自波西米亚王室的近亲旁支，虽然血统并不纯正，但确实是王室倾覆后，王朝唯一可能的继承者。”
“神秘的法师……”茜丝雅娜低声说道。
“这些年来，在南部沿海的山区里，也就是传说中上古诸神最初临幸之地，他曾留下了许多事迹，但确切的踪迹始终不定。”顿了顿，斐南向茜丝雅娜点头确认道，“没错，这位神秘的法师，就是被称为‘顶端十人’之一的‘星辰预言者’，也是公主殿下在魔法方面的启蒙导师。”
茜丝雅娜怔了一怔，下意识地望了尤妮卡和温捷斯一眼。
没记错的话，关于她启蒙导师的身份，应该是属于最高级别的保密事项才对，她不由产生了几分疑虑：“这个信息，你是这么知道的？”
“殿下请放心，我始终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斐南接着说道，“‘星辰预言者’作为殿下的导师，既然将王位传承的象征，也就是这块‘白炽的星芒’传给了公主殿下，就代表殿下也具有了波西米亚的继承权。”
实际上，茜丝雅娜和自己的启蒙导师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在她的印象中，对方只是路过时发现了自己的资质，随手进行了点化而已。却没想到，‘星辰预言者’当时随手送出的小礼物，这块看似普普通通的晶石，竟是如此重要的物件。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和波西米亚王室毫无关系。”
“在王朝的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先例。”斐南解释道，“当时菲娜公主唯一的女儿患有残疾，不便行走。菲娜公主心怜女儿，故而先将晶石传给了自己的弟子，也就是西吉斯·安森，让他继承王位。西吉斯陛下在位十八年之后，如约归还‘白炽的星芒’，向菲娜公主的外孙禅让了王位，成就了一段佳话。”
茜丝雅娜疑惑地问道：“这块晶石，真的有如此重要的意义？”
“关于这点，只需翻阅一下有关旧王朝的记载，确认这个事实并不困难。”
在对话中占据了主动的斐南，重新将桌上的“暗星之链”推向茜丝雅娜，继续说道：“到时候，公主殿下只要拿出‘白炽的星芒’，宣布波西米亚的正统继承人身份，现在的波西米亚诸国为了寻求庇护，也很有可能会向公主效忠。”
斐南所说的情况一旦发生，茜丝雅娜会成为波西米亚义理上的女王。
又因为她有着若林的公主和安鲁尔国王的儿媳的双重身份，这个重建的波西米亚王国，会成为表面上附属两国，但实际上地位非常微妙的国家。这样的好处仅仅在于，因为茜丝雅娜的缘故，波西米亚诸国可以免受两国的侵略。
很显然，斐南的目的，已经非常清晰了。
大堂中灯光辉煌依旧，一时陷入了极端的寂静。
将斐南所说的前因后果理清楚之后，茜丝雅娜沉吟了片刻，神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按你所说的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吗？”
第十九章 公主的犹豫不安
面对茜丝雅娜的提问，斐南微笑道：“作为波西米亚的女王，你将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
即使是对权势从不感兴趣的茜丝雅娜，说她对一国的王位完全不动心，也是不可能的。只见她轻呼了一口气，脸色冷淡地补充道：
“还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波西米亚地区处于大陆的正中央，几乎是四战之地。一旦她成为了该地区“义理上”的女王，就意味着她接手了一块无法丢弃的烫手山芋。到了那个时候，对于她而言，不管和安鲁尔还是和若林的关系，都会变得相当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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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在某种程度上，她将成为孤身一人的存在。
所以，不管这位斐南伯爵说得有多么令人动心，还处于少女的年纪的茜丝雅娜，更宁愿去遵从内心深处坚守的信念。只见她将“白炽的星芒”轻轻地放在桌上，说道：
“多谢伯爵大人的厚爱……可是很抱歉，如果我将这块晶石转让给你的话，你愿意出什么价位买下呢？”
斐南怔了一怔，苦笑着摇头道：“没有公主殿下的特殊身份的话，复国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特殊身份……”茜丝雅娜低声叹了一句。
在若林王室的家训中，有这么一句——“能够用联姻的方式达成目的，就绝对不动用战争”，这种若林人津津乐道的优雅的传统，也是对国民最大的仁慈。可它在另一方面，成了若林历代公主的沉重负担。
茜丝雅娜的长姐，嫁到了目前大陆上最强盛的阿拉贡，以使若林和阿拉贡维持良好的关系；二姐嫁到西边的佛琅士，换取了对方不往东扩张的承诺。至于她的诸多堂姐妹们，也几乎都会在成年之际，作为政治联姻的工具，离开家族去履行她们的使命。
因此她心知肚明，自己这桩婚姻，也是若林为了与崛起中的安鲁尔维持和平，所作出的决定——至少在现阶段，两国并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
茜丝雅娜和自己的未婚夫，安鲁尔的圭狄尼斯王子只在舞会上见过一面，在他的印象中，对方是一位高大俊朗的青年，她还颇有好感。她听闻那位王子迷恋于自己的美貌，在回国后通过外交函提出了求婚。
这个过程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有关浪漫的成分。
每当她想起这个事实，就会忍不住埋怨圭狄尼斯王子：为何不事先和自己进行接触，从认识彼此开始交往，而非要通过外交的形式，将其变成冷冰冰的政治婚姻呢？
她这一番外出游玩，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和自己的未婚夫见上一面，至少在成婚前对他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不过，在接近两个月的尽情游玩之后，她发现自己有些沉溺于这种轻快的旅行当中了，那个初始的念头，也渐渐在脑子里变得模糊了起来。
就以这样的自由之身，没有任何负担地游历世界，领略不同国家的风土人情，欣赏人类在这片大地上建造的，各种奇迹一般的造物……这样的日子，要是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呢。
尤妮卡，你能听得懂我的心声吗？
不知不觉间，茜丝雅娜想了很多很多，她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去，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尤妮卡。发觉了她的注视，银发女仆的眼眸中流露了疑问的意味。
另外一边，斐南伯爵正在等待她的回答。
“感谢伯爵大人的厚意，请恕我……现在无法答应。”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茜丝雅娜的眼眸里，有了几分动摇之色，低声说道，“况且，关于我的婚姻，目前也还没有成为定局。”
“公主殿下？”尤妮卡的心底一惊，下意识地问道。
斐南眯起了眼睛，问道：“我并无冒犯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公主殿下所指的是，两国的联姻可能无法达成？”
茜丝雅娜的心情一时变得乱糟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感谢伯爵的款待，我想，或许我还是先告辞比较好……伯爵的一席话，我会记在心上。失礼了……”
说着，茜丝雅娜拉着侍立一旁的尤妮卡，往外面走去，在这个过程里，斐南并没有出言挽留。等到两人走出了大厅，作为随行的护卫的温捷斯，走到斐南近前，说了一句：
“殿下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请见谅。”
由于茜丝雅娜的忽然辞别，空荡荡的大厅彻底冷寂了下来。
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的斐南，望着桌上分毫未动的晚宴，以及对方没有接受的礼物“暗星之链”，皱着眉头，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侍立于一侧的管家，带着惶恐的语气问道。
“你说，有办法破坏这桩联姻么？”斐南闭上眼睛，像是在询问管家，却分明是在自言自语，“有可能的话，不惜一切代价也要……”
另外一边，心神不宁的茜丝雅娜走到了河边的堤岸。
微凉的晚风拂过河面，水中倒映的城市灯火随风荡漾，泛动着轻快的波纹。
在前方的广场上，一位游方的魔术师正在进行表演，他那神乎其技的技艺，吸引了一大群人驻足观看。伴随人们的一声惊呼，在半空中绽开的七色烟火，将天空染出美轮美奂的意境——默默注视着前方，茜丝雅娜觉得那璀璨的景色中，分明透出了清冷的味道。
维持了不知道多久的静默无言，茜丝雅娜忽然开口问道：“关于我的婚姻，我想听听你们的感受。”
这是一直以来，三人会下意识地去回避的问题。
安鲁尔王国，正是尤妮卡兄妹的仇敌。
十年前，卡洛林公国被革除教籍，定为异端，最终遭受侵略而灭国。事件的始作俑者虽然是教廷无疑，但安鲁尔在其中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以安鲁尔为首的联军占领首都之后，几乎将当时的卡洛林公爵一系屠戮殆尽。
污①齐岜把磷⒎硫医
侵略战争结束时，安鲁尔以代替教廷教化民众名义，“接管”了卡洛林的全部领土，成为了那场战争最大的获益者。
“公主不必在意我们的感受。”温捷斯认真地说道。
茜丝雅娜将视线转向了尤妮卡。
尤妮卡微微低下了头：“公主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谓的仇恨，战争才一直没法停息……至少，我希望公主看到的是和平。”
“是么？”茜丝雅娜下意识地问道，由于尤妮卡的这句话，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一般，有种难言的痛。
……确实，大家都希望我能前往安鲁尔，换取若林未来的和平呢。
沉默了不知道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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