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丑小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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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件《我不是丑小鸭》是一部跨性别主题的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个古代贵公子秦陌在意外中穿越到了现代,并变身为平凡女孩秦秣的故事。小说通过角色的穿越经历,探讨了性别认同、自我探索和成长的主题。在故事中,秦陌在现代生活中遭遇了许多挑战与困惑,包括身份的认同、家庭的压力以及他自身对新生活的适应。秦秣经历从最初的无所适从,到逐渐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以及内心的挣扎与成长,使得这一故事既有戏剧情感的张力,也蕴含了对性别与身份的深思。书中描绘了诸如穿越后秦秣对现代生活的初次印象、与家人的互动,以及在校园中面临的挑战等细节,丰富了角色的内心世界与生活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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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pe | document |
Format | Plain Text |
Size | 1379174 byt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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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 2024-11-17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Author | 未知 |
Region | 中国大陆 |
Date | 2010-06-01 |
Tags | 跨性别, 性别认同, 穿越小说, 现代生活, 家族关系, 自我探索, 成长故事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穿越了,从古代穿到现代。
变身了,从英俊少年变成平凡女孩。
现代平凡女孩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打工、赚学费、贴家用、背试题、磨笔头……
对了,秦同学,你有什么特长?
啊,琴棋书画(声音越来越低,呃……吃喝玩乐……
秦秣:我是丑小鸭,但我也可以很优雅。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封面是否平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在岁月的琢磨中,让自己的书即便外表简约,内里依旧如诗如画。遇上了这种事情,还有谁能比他更囧?话说秦陌本是年少多金的翩翩公子,红粉绕身,纸醉金迷,日子不知道要过得有多惬意。可怜秦公子某日忽然大发善心,救人不成却搭上了自己。穿越了,从古代穿到现代;变身了,从英俊少年变成平凡女孩
改造纨绔子弟,其实是一件非常有价值的事情番外篇 房间里的事儿(六一番外)(更新于: 2010-06-01 18:28) 仿古的木质结构旋梯上,传来细微脚步声。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这脚步声蓦然顿住,然后传来轻言私语:“喂,木头,他们的房门居然没关严实,你好不好奇他们在做什么呀?”
年轻男子端正的脸上笑容有些放肆,他揽过身前的女友,在她脸上吧唧一口,嘿嘿笑道:“珊珊宝贝,你胡思乱想什么了?”
陈燕珊不安分扭动着身体,娇嗔道:“你这个坏蛋才胡思乱想呢,人家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嘛。去年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们闹洞房都没有成功,这次好不容易碰到他们不小心忘记关门的好时机,我说什么都要去听听墙角!”
卫海宠溺地捏她鼻子:“心眼儿真多。”
“哼哼!”陈燕珊翘着嘴巴,踮起脚尖,好像做贼一样探上二楼。
近了,越发近了。
左侧的房间里传出女子清甜软糯的声音:“方澈,你快一点,怎么换个衣服都要这么久?”
陈燕珊躲在门外捂着鼻子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耳朵都仿佛酥麻。
“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秣秣你坚持住,我马上就进来。”方澈言语沉稳,但传到门外陈燕珊耳里,却怎么都觉得他是在压抑着某种火焰。
一双手从陈燕珊纤腰两侧穿过,卫海在她背后环抱着她。两人眼神交汇,虽然没有言语,但互相之间却似乎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陈燕珊在想:“秣秣真凶猛,看她平常挥洒自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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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回:人间美满(更新于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锅碗瓢盆,试卷书本,漫天齐飞;开小差,还是磨笔头,这是个问题;什么,你让我帮你递情书?其实,如果收费的话,我还是可以考虑的……古代纨绔穿越成现代女孩,怎么,你还不去寻找平凡中的惊喜吗?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一回:传说中的贵公子
日头渐西,这座华中南的小城却悄悄地热闹了起来。。
正是下班时候,人们买菜的买菜,扯谈的扯谈,也有精力旺盛的就商量着去哪里过夜生活。
月光小区是城西的一片中档居民住宅区,小区的整体状况有些老旧了,一栋栋七层标准高的公寓墙面上都斑驳着日晒雨淋的折旧痕迹。许多人家的阳台上还摆着些花花草草,可惜大多疏于打理,不是萎头耷脑,就是杂草横生,更显萧条。
不过生活的气息正是如此,有破败,有繁荣,有疏落,有精细。
这片小区虽然老旧,生活在其中的人却是不少的。
像小区口保卫室对面的那一株大榕树,如今越老越精神,树冠越长越繁茂,恰是经住了时光的考验。如今不显沧桑,反而更多了一股厚重大气与祥和温醇。
大榕树下,有人摆开楚河汉界对杀了起来,也有人拉着椅子一边嗑瓜子,一边闲扯家常。
说着说着,这边的胡家二婶忽然叹息:“哎哟,你们说这个老秦家造的什么孽哟!好好一个闺女,平常瞧着也乖巧懂事,怎么烧了一场以后,忽然就不清不楚了起来?”
周围几个姑姑婶婶的八卦之魂一下子就熊熊燃烧了起来,其中织毛衣的刘荣嫂子一脸神秘地压着声音道:“听说是疯了,老以为自己是什么古代的贵族公子,整天不是嫌这就是骂那,闹腾得欢着呢!他们家现在商量着给她退学,看是要送精神病院去关上一段时间呢……”
那边张家嫂子胖胖的手指横扫过一片瓜子,半眯着眼睛道:“这事儿啊,我最清楚。我们家那个可是市三中教书的,秦家那闺女也在三中读高一呢。”
胡二婶和刘荣嫂子激动上脸,连忙追问。
张家嫂子拿足了架子,方晃晃悠悠地说了起来:“那个秦秣丫头是吧……以前确实很乖巧,成绩虽然不是顶好,不过能考上三中,就算垫底也还不错啦。
前两个月不是发流感吗?那个秦丫头高烧39度,就请了两天假。谁知道销假一回学校她就疯了起来,上语文课的时候好像为着一首诗什么的,还把老师骂了一顿,当场就被赶出了教室呢!
老秦家两口子跑到学校去接她,结果这丫头连爹妈都不认,还大肆骂人。说什么满眼都是妖魔鬼怪,又说谁谁谁不守礼法,还开口闭口都是本公子。啧啧,那个嚣张劲儿……后来秦家两口子跟几个老师把她架到医院里去,医生都说她是烧坏了脑子!
我们家那口子跟秦丫头的班主任关系好,也帮着一块儿送了医院,就见那丫头指着护士骂杀手,人家给她打针,她居然抬手就抢了针筒,还给折断了!当时那个鸡飞狗跳啊,你们是没看见!”
张家嫂子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那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看某大喜剧电影看得津津有味呢。
“后来呢?”胡二婶连忙追问,“送精神病院了没啊?学校怎么处理她?”
“唉……”张家嫂子又叹气,“送了,哪能不送?都这样了,还不送精神病院,那能怎么着?可怜这老秦家好好一个闺女就这么给烧坏了脑子。多亏了他们家还有个大闺女和一个小儿子,不然那两口子可怎么过活哟!”
刘荣嫂子也跟着摇头叹气:“真是可怜,这种事情也能被他们碰上。”
“那学校怎么处理她呢?这孩子这辈子就这么被毁了吗?”胡二婶一脸不忍,又再追问。
张家嫂子摇头道:“还能怎么样?谁叫那丫头自个儿脑子不清醒呢。不过学校也算是给她留了后路,说只要她在下学期九月一号开学前脑子清醒过来,就给她复学,让她重读高一。”
“这都五月底了啊……”刘荣嫂子瞠目。
“是啊,”胡二婶瓜子也不磕了,就是叹气,“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都病得那么厉害了,从五月底到九月,三个月时间她能清醒过来吗?唉,不过这三中也算仁至义尽……”
“行了!”树下另一边,正下着棋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忽然高声一喝,“闲来莫论是非,人家都够可怜了,你们还说什么?”
几个女人先是不出声,接着又悄悄地将眼向那边横过去,不过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
“喂!秦秣回来了!秦秣回来了!”忽然有一道大喝声从小区门外传来,就见保卫室里面冲出两个保安,向着外头迎去。
“怎么了?怎么了?吵吵嚷嚷地,像个什么样!”有保安喝止的声音,“你是谁?喂!你别乱撞!”
大榕树底下扯谈的不扯谈了,下棋的也不下棋了,一齐向着小区电子铁门的空隙处看去。
猛见一个纤瘦的身影仿佛带着一股烈风般冲过铁门的开口处,她身后有好几个男人伸手来抓她,居然都没能抓住。
纤瘦的人影一边沿着小区里的道路向着深处冲,一边尖声大叫:“我要回家!你们这些混蛋!为什么不准我回家!”
有眼力好的,还能看清她身上穿的是蓝白条纹相间的长衣长裤,那分明,就是一身病号服!
“是秦秣丫头!”胡二婶压低声音,惊呼。
“这丫头从精神病院跑回来了吗?”刘荣嫂子的声音有些紧张。
紧接着就是一些医生护士和保安涌进了小区,一时小区里纷纷扰扰,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围了过来。
“快抓住她!抓住她!”
有人议论说:“这丫头是在西平医院里打晕了护士,偷跑出来的。”
还有人说:“瞧着也不像精神病啊,她打晕了护士以后还知道偷偷摸摸地跑,据说她一直过了菜市场,快跑到小区门口了才被医院的人追过来呢!”
“还真是奇了,她一个精神病能有这样的逻辑思维,好像脑子也不是很错乱啊。”
“切!西平医院那是什么地方?就是正常人进去,也得给关成精神病出来!”
胡二婶连忙左手一拉刘荣嫂子,右手一拉张家嫂子,三人快走几步,就要跟上去看。
前头还有人嚷:“这丫头跟飞人似的,跑得好快!”
又有人叫唤:“快点!快点!她都上楼了!”
忽然后头有自行车的铃声响起,胡二婶一转头,就见一个中年妇女骑在自行车上,正满脸焦急地往里面冲。
“是秦家嫂子!”
后面还有人喊话:“是秦秣她妈妈回来了!快让开!让开!让她到里面去抓人!”
胡二婶猛地止住脚步,她旁边的张家嫂子叹气道:“摊上这么个女儿,这秦家两口子可怎么过哟。”
一时看热闹的看热闹,发善心的发善心。秦秣的母亲也仿佛是潜力爆发般,不一会就骑车到了她家所在的六号公寓楼下,三两下爬着楼梯上去。
而楼外的人,再也看不到里面的一切混乱悲苦了。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二回:她没疯
一扇门关住了里外。
门外是客厅,门里是卧室。
卧室很窄小,只堪堪放了一个双层的架子床,和一张有着两个抽屉的书桌,以及两条小凳子。书桌正靠着一个开口很小的窗户,书桌左边是床,右边是一个简陋的木质大衣柜,大衣柜的一扇门页上嵌着块一米多高的穿衣镜。
秦秣斜倚着床架站着,眉头紧锁。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疯。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窗口只是透出昏暗的微光。但秦秣并没有开灯,因为更需要黑暗的静谧来帮助自己思索。
她没有疯,这个世界也没有疯,那么结论只有一个:她遇到了传说中的借尸还魂,并且还到了一个陌生奇异的世界。
秦秣,本名秦陌,男,乃是北宋嘉佑年间,汴京豪族秦氏的嫡长子。
说起秦陌的当初,那端的是翩翩年少,走马章台,风流无双。秦公子日子过得潇洒惬意,人也有几分狂诞嚣张。就是这么着,祸事渐种。
因为怜惜一个歌女,秦陌与人争斗,结果被推得失足溺死在汴梁河里。说实话,临死前,秦陌已经有了见阎王的心理准备。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从溺水中再次睁开眼以后,面对的不是获救,也不是阴司阎罗。
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当初秦陌还真以为自己身处在妖魔鬼怪的国度呢!看看周围的人,虽然长相是人的模样,却一个个穿着打扮得古里古怪,不知礼数。他们还会用奇怪的工具,说奇怪的话,做一些秦陌无法理解的事。
连番惊吓之下,秦陌有些战战兢兢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人告诉他,要他去上学,他于是就到了一个奇怪的学校。学校里男女共学,这倒还罢了,更可怕的是,那个老师吟诵一首西汉的乐府居然都能吟得荒腔走调,错字连篇,这令秦陌无法忍耐。
他虽然被称作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纨绔子弟的老本行是什么?那是文采风流啊!
那个号称是老师的秃头男人居然连一首乐府都能吟错,秦陌这个惯会流连风月,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纨绔子弟又怎么可能忍得下去?这样的人做老师,不是误人子弟是什么?
纨绔子弟也是有骄傲的,秦陌忍无可忍,当即就把那一群老师不老师,学生不学生的家伙大骂了一顿。
于是这一骂,就骂出了更大的祸事。
有两个自称是他爸妈的人出现——在当时,秦陌不理解“爸妈”是什么意思,一直到好多天以后,他大概明白了,那是“爹娘”。
爹娘把他驾到了一个名字叫“医院”的奇怪地方,那里的人比学校里的更妖魔。有穿白衣服的女妖拿长长的针扎他,还有一些穿白衣服的“医生”将他往许多奇奇怪怪的器物中推。在有一次被推进一个好像棺材一样的机器里的时候,秦陌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活埋了!
他反抗,他受够了这些妖魔。
于是有人认为他疯了,还有人认为他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这个世界有一个专门关押疯子的地方,他们就把他转送到了那个名叫“西平医院”的精神病院。当然,秦陌现在也明白了,原来精神病就是疯病。
与一群疯子同住两个月是什么滋味,这世上大概很少有正常人能够体会得到。而秦陌,却切切实实被当成疯子的同类,体会了一把!
两个月的时间虽然难熬,但也让秦陌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不想永远与疯子住在一起,就要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至少,不要直白地将自己所有的疑问与不协调都表现出来。再比如,他面前出现的那些人其实不是妖魔鬼怪,只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与他所理解的不同,所以才会显得那么奇怪。
此外,秦陌还懂得了沉默是金的道理。他想,他必须要收敛他的脾气了,不然他就永远都别想离开那个恐怖的“西平医院”!
最大的收获就是,秦陌通过一个名叫“电视”的奇怪铁盒子明白了许多生活常识。他也隐约明白,自己也许不是借尸还魂到了一个奇怪的异世界,而是从宋朝穿越到了未来!
当年做纨绔子弟的时候,秦陌虽然也有过许多离经叛道的想法,但他却从来也无法想象,宋朝的千年以后,居然会是这般模样!这已经不是匪夷所思能形容的了,不经历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
秦陌经历了,不过,这多出来的一段人生,于他而言,却实在难说是福是祸。
想到这里,秦陌的额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也许穿越到未来并不是最大的灾难,最大的灾难是,他从翩翩浊世佳公子变成了一个平庸之极的丑丫头!
也许这个时候,秦陌更应该哀叹的是自己从堂堂七尺男儿变成了弱质女流,而不是什么从翩翩俊秀变得平庸丑陋——可怜,秦公子本来就是个只知风流锦绣的膏粱纨绔,要他不关注容貌美丑,那还真是难为他了。
换句话说,鉴赏美女都已经变成了这个纨绔子弟的本能,穿越虽然给他带来了无边混乱,但要掩盖他的这个本能,还是不够的……
好吧,其实如今的秦秣丫头也没有很丑,不过秦公子那是何等眼界?他又曾经坐拥过多少绝色美人在怀?就秦秣这平凡的小样儿,他只是给一个丑陋的评价,没说她极丑,已经是“评下留情”了。
再叹一口气,秦陌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纠结于穿越,还是纠结于男变女,还是纠结于美变丑……
“得!”他给自己一点鼓励,“爷我就嘴下留情,不说你这丫头丑了,顶多,顶多也就是清秀平凡吧……”
这样自语着,秦陌的嘴角还是撇了撇,一副很看不上眼的样子。
屋外客厅里的谈话声音渐渐小了,秦陌悄悄走到门边,附耳倾听。
只听秦爸爸秦沛祥说:“罗医生,小女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样吧,就让她妈妈请几天假,在家里好好教导教导她。要是能教过来,那是最好。要是实在不行……”他的声音里带点咬牙切齿的决断意味,“那就再把她送进去!她要是再跑,就是把她严严实实地关起来也绝不能让她出来闹事!”
秦陌心中一跳,暗道:“这回一定要规规矩矩,沉默是金,绝对不能再被关进去了!那鬼地方简直不是人呆的!”
然后是秦妈妈裴霞的隐隐抽泣声,以及医生的叹息和应诺。
黑暗的小屋中,秦陌的眸光渐转黯然,也是心下一声叹息:“从今往后,我就要做秦秣这十五岁的小丫头了……”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三回:莫如前路远
夜色渐深,秦家两室一厅的小套房里一片沉默。
医生已经离开,秦秣仍然没有开灯,她抱定了惜言如金的处事准则,打定主意,外面客厅里的秦爸秦妈不叫她,她就绝不出声。
好一会以后,外头忽然传来开门声,接着一个清脆的男童声音响起:“爸爸妈妈,我回来啦!”
“啊,小志回来了,在学校吃晚饭没有?”秦妈裴霞的声音低柔中带点沙哑。
“吃了,妈,我去写作业。”
“等等!”秦沛祥声音低沉,“小志,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没有啊,”小男孩的声音里有点心虚,“我就是跟同学去练了会篮球。”
“好了,”秦沛祥现在也没心思管他,“别去你姐房里,你姐回来了。你到爸妈房里写作业去!”
“啊!姐姐回来啦?”秦云志一喜,“那正好,我有作业不懂的要问她呢。奇怪,姐姐怎么不开灯?哎,姐!你在么?”
秦沛祥低斥:“别过去!不是你大姐回来了,是你二姐。”
“什么?二姐?”秦云志声音一低,“爸,妈,二姐怎么能回来?”
裴霞忍不住一捂嘴,又哽咽起来。
秦沛祥怒道:“你二姐怎么就不能回来?快写你的作业去!”
“哦,”秦云志声音渐远,尤带嘀咕,“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二姐。唉,今天晚上又要到客厅睡沙发了……”
秦秣在小卧室里偷听着,嘴角就止不住地直往下撇。这一个个的,还真是都把她当疯子了。
想当年……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不是好汉了,就更没啥好说的。
她扭动门锁,将房门一拉,就开了门走进客厅。
秦沛祥和裴霞一齐望过来,眉眼间难掩惊愕。
“爸,妈。”秦秣有点别扭地小小叫了一声,“我们好好谈谈。”说着话,她直接就到沙发上坐下。
秦沛祥和裴霞没有出声,秦秣低垂着头,心里又忍不住开始品鉴:“唔,声音软糯,如糖如酥,小丫头长得不怎么样,这声线还是可以。就是这楚地的口音有点怪,多亏了说话是这身体的本能,不用我另外去学,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说得来。还有电视里的那什么普通话,真是折腾人。”
这边秦秣胡思乱想了一会,却还是没等到秦家夫妻的回应,干脆又抬起头,轻咳一声道:“爸,妈,我好了。”一边说着,暗里腹诽:“幸亏不是让我叫父亲母亲,不然少爷我死也不叫!”
“啊?”裴霞仿佛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声,“什么?”
秦沛祥有点小心翼翼道:“秣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秣很肯定地点头:“我现在很好。前两个月好像做了一场梦,现在已经醒了,你们不用担心。”说完话,她心里还有几分得意:“想爷我当年一张巧嘴,就连汴京花魁都能说得她倾心,如今编个小借口,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很典型的,是贵族公子的纨绔心理又故态复萌了。
正想着,裴霞小心地在秦秣面前伸出了手,握成拳头,说了一句极致打击她的话:“秣秣,这是几?”
秦秣深吸一口气,再次在心里重申惜言如金的准则,终于是挤出一丝微笑道:“这是拳头。”说完就打定主意,如果没人问话,坚决不再当先开口。
秦沛祥又一指沙发前的茶几问:“那这是什么?”
“茶几。”秦秣面无表情。
想了想,秦沛祥拿起茶几上一叠资料,那是医生留给他的心理辅导资料,他决定用这上面的方法来测测女儿的精神状况。
“秣秣,你觉得你是什么身份的人?”秦沛祥小心地问。按照医生的说法,秦秣这是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她被自我幻想出来的精神世界所控制,认为周围的一切都是不合理的,都是要伤害她的。
“我叫秦秣,是市三中的一个普通学生。”秦秣打起精神,知道这会儿是关键时刻,要是不能得到秦家夫妻的认同,那保不准又得再进一次“西平医院”。到时候,还能不能跑出来可就难说了。
“秣秣,如果我要你明天去上学,你去不去?”
“去啊,学生不就是应该要上学的么?”
秦沛祥的神情显然轻松了些,他身边的裴霞紧紧揪住了他的手臂。
“秣秣,你觉得周围的人对你怎么样?”
“都还好。”
“那你现在饿不饿?”
“没吃晚饭,有点饿了。”秦秣想了想,又道:“爸,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吃了晚饭再说?”她的想法是,正常人饿了都会要吃的。
秦沛祥与裴霞对视一眼,相互都有点放心了。其实哪个父母会愿意把女儿往精神病院送?要不是秦秣最近实在闹得太厉害,他们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不过就这样简单的对话也实在看不出秦秣是不是恢复了正常,秦沛祥决定,这几天就先观察观察秦秣的日常生活状况。
“那,他妈,你还不做饭菜去?”
裴霞连忙点头,起身去了厨房。
秦沛祥又道:“那秣秣你这几天先在家里休息,让你妈妈陪着你,好不好?”
“好啊。”秦秣答应得非常爽快。本来她也没打算出去,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如此的奇怪陌生,她巴不得多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呢。
秦沛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取了一支点着,一边抽一边思索,等烟抽完了,才又看一眼秦秣道:“秣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没有?”
“有!”秦秣脸色一喜,“我想看书,能不能多找点书给我看?”
秦沛祥目露诧异之色,怔了怔才道:“好,你喜欢看什么书?”
“我想看比较全面的那种汉语词典。”秦秣想起自己总是到处看到白字,也渐渐明白如今的简体字与古时的正体字不一样,“最好还有二十四史。对了,我上次看到电视上说一套书叫《十万个为什么》,我想看那个。”
秦秣觉得,她心里揣着的“为什么”已经不止十万个。
“《二十四史》《十万个为什么》?那两套书很贵吧……”秦沛祥喃喃,片刻之后才淡淡一笑,“行,既然秣秣喜欢,那爸爸就给你买。买来了,你弟弟和你姐姐也正好可以看看。”
秦秣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那么陌生了。
“那两套书很贵”,简单几个字,已经透露太多信息。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四回:忍字割我心
天色又亮,阳光从小窗台里斜斜透过,直照到床上少女的脸上。。
女孩的肤色还算白皙,五官普普通通,简单清秀,不美也不丑。但阳光轻透过来,却照得她睡梦中一个呲牙咧嘴的表情特别鲜活。便好似是这阳光扰了她的好梦,于是女孩嗔怒由心,不作不伪,倒也有几分灵动的可爱。
“秣秣?”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秦秣猛地睁开眼来,嘴一歪就坐起身,然后快手快脚地把睡衣换成T恤和休闲长裤,几步走到门边,一扭门把,就拉开了门。
“妈妈早上好。”她打点起一个甜甜的微笑,万分期待裴霞的满意,希望裴霞从此忘掉把她送到“西平医院”去的想法。虽然这个笑容,已经笑得她自己内心都有点作呕了——“我忍!”秦秣在心里默念忍字**。
裴霞的脸上果然露出笑容,她这个二女儿从前是有点木讷的,后来又“疯疯癫癫”,如今这样带着甜意的微笑却是她头一次见到,不由得她不见之欢喜。
“吃早餐了,秣秣。你快去卫生间洗漱好,妈妈今天早上打了豆浆,可要趁热喝。”
秦秣点头,快步走进小卫生间里。
洗脸、刷牙,简单的动作,不过她还是很别扭。穿越以前,她是豪门贵公子,洗漱都有人伺候。那时候的秦陌,每天早上都要沐浴熏香,漱兰汤,焚膏脂,美人捧香,素手更衣。这现代的牙刷虽然比那时候好用,不过这并不能成为她喜欢自己动手的理由。
“罢了……”她又暗叹,“早说了不要多想,越想越难受。难道那西平医院的疯日子还没受够?就算只是为了远离那鬼地方,这点苦,我也要忍下来!”
忍耐,如果变成习惯,其实也就不是那么难过了。
秦秣很快地简单洗漱完毕,又大步走向客厅。
秦家的小套房面积实在是小,客厅与餐厅向来两用,那沙发前的茶几就是餐桌,早餐就摆在茶几上面。
秦云志已经坐在茶几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吃起早餐了,一手包子,一手豆浆,脸上还沾着些白白的包子屑。
秦秣有些难以接受地暗暗撇嘴,秦云志的吃相实在是难入她眼,她心里暗道:“爷家的粗使丫头也没吃得这么难看的。”
不过今时不比往昔,人在屋檐下,秦秣当然不会多说什么。她直接坐到另一边沙发上,就当没看到秦云志,只自顾端起豆浆,优雅地喝了起来。
第一口,秦秣含在嘴里,忍了片刻,然后就当喝药,咽了。第二口,秦秣给自己打气:“比西平医院伙食好,忍了!”
“秣秣,怎么光喝豆浆不吃包子呀?”裴霞解下腰间围裙扔到沙发扶手上,走到秦云志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也端起她的那碗豆浆开始喝。
秦秣忍了忍,将那句“怎么没有筷子”咽下肚子里去,终于还是伸出手,以拇指和中指捻起一个包子的一角,送到嘴边咬着吃了。
虽然如嚼木屑,不过除了去“西平医院”,其余一切好说。
裴霞一边吃着,也偷偷打量女儿,见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心中着实安慰不少,那悬了许久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妈,我吃完了!”秦云志一抹嘴巴,抓起旁边的书包就直往门外冲,从头到尾,也没看秦秣一眼。
“哎,你这孩子,刚吃了早餐,走慢点!”裴霞呼声未尽,那边秦云志已经砰地一声关门出去了。
“看你弟弟……唉!”裴霞习惯性地抱怨一声,换来秦秣微微一笑。
其实秦秣是很想跟着数落几句的,不过考虑到惜言如金的原则优先,她还是硬生生地忍了。话说,秦公子向来能言善辩,有点话唠特质,如今要她要她装娴静,也着实不容易。不过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她都忍了,其它的,也就没什么不能忍。
接下来的这几天,秦秣就一直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与裴霞朝夕相处。她过得可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裴霞一个不满意,认为她又疯了,然后把她再往“西平医院”送。
这天下午,秦沛祥下班回来,忽然给秦秣带来一个惊喜。
他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提着个大塑料袋,见着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秦秣就喊:“秣秣,爸爸给你买书回来了!”
秦秣先惊复喜,忙向秦沛祥迎去,一边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一边乖巧地说:“谢谢爸爸!”她装文静也装了好几天了,此刻好处在手,再装装乖巧也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打开袋子,里面最厚的一本是《现代汉语词典》,还有个三本一套的是《中华上下五千年》,另一套六本装的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一共十本书,秦秣如获至宝。想她前世光只个人书房里的藏书就有十万册,但她哪怕是拿到善本古籍,都没有此刻得到这十本书来得开心。
秦沛祥的大手忍不住抬了起来,轻轻抚到秦秣小脑袋上,顺着她柔软的头发摸了摸。
秦秣的头发并不长,是学生头的发型底子,此刻刚刚垂到肩膀,她每天都是随便梳了梳就披着的。此刻被秦沛祥一摸,她的身体忍不住就僵了下,片刻之后,她心中仿佛是感到秦沛祥传来的暖意,才稍稍恢复自然。
“得,看在你给我买书的份上,少爷我就不计较你这个动作了!”安慰自己归安慰自己的,可秦秣心里还是不满,“当我是小狗么?这样摸?哼!”
晚餐还是秦爸秦妈和秦秣三个人一起吃的。秦家的大姐秦云婷今年读高三,如今是五月底,离六月高考也只差十来天了,秦云婷自上高中起在学校里住宿,这几天更不会回家。而唯一的男孩秦云志正读初一,临近期末时课业都比较紧,所以他总是在学校里吃过晚饭然后补习半个小时才回家。
一顿晚饭吃得秦秣仍然是食不知味,尤其这菜里面的辣椒更是让她难以接受。北宋时期尚无辣椒,秦秣也不喜欢吃刺激重性的食物,不过裴霞做菜一惯偏咸辣,秦秣也不敢对此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忍忍,总要过去的。
好在今天有得到新书的惊喜,秦秣吃起晚饭来也就不再觉得那么难熬。她一边听着秦沛祥夫妻两人的闲聊,一边自我发扬“食不言”的好修养,嚼啊嚼啊的,也就吃完了。
“秣秣,这几天觉得怎么样?”吃完饭,秦沛祥又开始考起了秦秣。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为的是确认女儿是否已经正常。
“还好,看了看以前的课本,就当在家温书。”
“那看书看得进去么?”
“还行,”秦秣微微一笑,“温故而知新,书是越看越通透的。”
“嗯!”秦沛祥点头,心里还是觉得有点惊异加喜悦。
自从上次闹了那么一通以后,他就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儿与以往不同了。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少言寡语,但这二女儿的一言一行里却像是比从前多了些什么味道。具体究竟多了什么,秦沛祥也不懂描述,他只是感觉到,这种变化是向着气质方向去的。
就仿佛,是璞玉开光,温润与气度渐渐养成。
也许,这个女儿是真的再也不用去“西平医院”了。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五回:坚持,纨绔的骄傲
“二姐……”门口传来秦云志有些怯怯的声音。
“嗯。”秦秣应了一声,依旧靠坐在架子床的下层,手上捧着那本《现代汉语词典》,眼睛盯着那一页简繁体字对照表,一动也没动。
可怜秦秣这小丫头房里原本也是有些书的,但那本老旧的《汉语词典》却是巴掌大的那种小开本,怎么看怎么没劲。如今有了这本大部头的新词典,秦秣才总算不用做文盲了。
目不识丁,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个说法。对一向自诩文采风流的秦公子而言,不识字简直就是一场可以和“由美变丑”相提并论的超级灾难!
“二姐!”秦云志的声音又微微扬高。
“什么事?”秦秣头也没抬。虽然她为了不被送到西平医院而很是费心思讨好着秦家夫妻,但这并不等于她要连这小屁孩也一并讨好。
秦云志站在门口,脚步有点向后挪的迹象。疯子在大多数人心里的形象一般都等同于“不可理喻”,秦云志可是知道自家二姐疯起来有多可怕,他不敢去挑战这种可怕。
“那个……爸说你这里有《十万个为什么》,让我来看看。”秦云志一说完,脑袋就开始向后缩,大有瞅准风向,一个不对就赶紧脚底抹油的架势。
客厅里却传来秦沛祥的声音:“秣秣,跟你弟弟一起看书吧,你带着他多学点也好。”
“哎!”秦秣连忙应声,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还是放下手中的书,抬手向秦云志招呼:“小志,进来吧。我这里是有《十万个为什么》,还有《中华上下五千年》,一起来看。”
秦云志脸现惊喜,今年十二岁的他还是保持着很旺盛的好奇心。像《十万个为什么》这种书,他平常就没少零散地借着看,如今能看整套的,心里那点好奇加惊喜立即就将他对秦秣的那点恐惧冲散了。
“姐……”
“坐凳子上看,书都在桌子上摞着呢。”
秦沛祥买的这套书是简化少儿版的,可以说非常浅显易懂,又充满了科学的趣味性。秦云志拿到一本就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他手上的书就被平放到了桌上,他一手撑腮,身子也忍不住直往桌上压。
这个年纪的孩子确实不大坐得住,还有很多年纪更小的孩子都因为趴着看书而把眼睛看近视了。
秦秣在一个少儿台上看过这个说法,如今一瞥到秦云志的坐姿,忍不住就皱眉轻斥道:“小志,你怎么坐的呢!”
“啊?”秦云志看书正起劲,也就随口应了一声,没怎么搭理秦秣的斥责。
秦秣心下一怒,她难得关心一次人,这小家伙居然敢不听?
她板起脸就呵斥道:“秦云志!坐好!你还要不要你的眼睛了?”
“啊!”秦云志身子一僵,听得这样的喝声,心里有些害怕了,连忙坐正身体。
小卧室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是时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起,衬着挂在天花板上节能灯放出的柔和白光,一时竟显得别样祥和。
秦秣微微打了个哈欠,感觉已将那些什么简体字认得差不多了。简体字对她而言,并不怎么难学,因为这些所谓的简体字其实也不全部都是新字,还有许多是历朝流传下来的野字。因与正体字,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繁体字不同,所以不被正统的学究们认同罢了。
秦秣心里也并不是很认同这些简体字,不过入乡随俗,大家都用,她又怎么去特立独行?她要是真的特立独行了,只怕不是被当文盲,就是被送“西平医院”。“西平医院”现在简直就是秦秣的死**,她已经妥协到只要不去那鬼地方,其它一切都好商量的地步了。
时间过了九点,中途裴霞端着两碗粥进来给他们喝,算作宵夜。她看到这一双儿女认真学习的样子,也还是很欣慰的。
秦云志偷偷告了个小状:“妈,二姐自己躺床上看书,还说我坐姿不好呢!”他说的时候脊背笔挺,还做出一副坐得很端正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秦秣虽不是躺着看书,却也是松散地靠着床架子,斜坐在床上的。
裴霞轻轻拍了拍秦云志的小脑袋,先夸了他一句坐姿好,又向秦秣柔声道:“秣秣,你要不也坐正一点吧,歪着对眼睛不好。”她还是有点怕秦秣发疯,所以不敢向她说重话。
秦秣坐姿虽然懒散,但她手上的书却起码离眼睛有两尺远,她自有保护眼睛的阅读习惯,就算是斜坐着也没什么影响。何况秦公子风流潇洒,姿态一向都是闲散疏懒的。她从前靠的是美人榻,屋中要熏香,身后还有美婢轻打小扇,就算那般奢华,又有谁敢多说她半句?
不过裴霞的话,秦秣暂时也不敢不听。
她心中暗道:“得,就当是做个样子给你看吧。大丈夫能屈能伸,爷我就算捡了个丑丫头来做,也一样记得什么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她也不坐着了,干脆起身到书桌边上,拉开另一条小凳子坐下。她已经不准备看书,而拿出空白的练习册和笔,准备开始练字。端坐着看书一向不是她的习惯,不过端坐着练字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裴霞满意地点头,看着这个勤奋的二女儿,心里也渐渐消去了她曾经发疯所带来的阴影。
“小志,你明天还要上学,现在就去洗澡睡觉吧,这里就让你姐姐专心练字。”
秦云志不大敢跟秦秣同桌子坐,听着话就将书一甩,一溜跑了出去。
“这孩子……”裴霞摇头。
夜的静谧又渐渐将这小卧室笼罩,秦秣有早晚沐浴的习惯,如今倒是早洗漱好了的。她摊开字典,随意地从中间挑着字,认真地熟练硬笔书写的感觉。有毛笔书法的底子,秦秣掌握硬笔书写并不困难。
她先从颜体练起,这是写正楷,煅笔力,练构架。也只有基础打好了,以后才能不论是写行书写草书,还是写出独我风格的字体都做到流畅自如。
她准备先最少练上一个月的正楷,再来练其它字体,并且不论练字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拉下对正楷的练习。
纨绔子弟也是有骄傲有自尊的,秦公子向来更是颇为自许。所谓吃喝玩乐也是学问,若不懂诗书琴棋,又如何去风月无边呢?
虽然秦公子不懂策论,不谈时政,诗词风月也被老大人们斥责为奇巧下品,他也总是顶着不学无术的招牌,不过不学无术怎么了?谁让他是纨绔子弟呢?纨绔子弟的老本行那就是不学无术啊!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六回:蛋炒饭事件
时间倏然而过,转眼就到高考的时候了。.裴霞本来早已销假回去上班,但大女儿的高考又让她再次请假。
她一大就早带着一保温杯的鸡汤往秦云婷的考场外赶去,留下秦云志和秦秣在家里。秦云志学校的教室都被征作了高考考场,所以他有两天额外假期。
裴霞如今对秦秣也放心大半了,虽然还不敢带她去为秦云婷的高考加油助威,但将她与秦云志一起留在家中还是并不担心的。
秦秣对生活的安排闲散而有规律。她每天早上六点起来,先洗漱沐浴,然后看新闻,吃早餐,之后练字两个小时。十点过后她就会开始看教科书,从小学一年级的看起,如今她已经看到了初中的课程。她午饭过后会午睡一小时,睡醒后看半小时电视,然后再继续看书。
晚餐过后秦秣会再次沐浴,然后练字一小时,再看电视到九点,之后就是躺到床上看一个小时的《十万个为什么》,到点睡觉。
秦秣本来并不是个喜欢规矩生活的人,不过如今也没办法了,她要适应这个时代,不规矩不行。再说她现在的家世也不足以让她去做个锦绣纨绔,她倒是想再继续不学无术下去,可问题是现在没有家业让她败,也没有章台让她流连。
毫无疑问,秦家人的生活是清苦的。光看他们一家五口住的地方,都没有秦秣以前卧室的一半大。再看他们每天吃的东西,粗茶淡饭就不说了,反正秦秣都是当成木屑在吃的。还有他们的衣服,全都显得旧得很,也不知道多久没添新衣了。
秦秣有时候看着都觉得心酸,如今不做纨绔子弟了,才知道生活艰辛。这种生活于她而言,当然是很难适应的。不过这个时代古古怪怪,如果不依附于这个家庭,她又能做什么?
“得!读书就读书吧,爷我又不是没读过!就这么几本小书,还能难倒本公子?”秦秣几乎是咬牙切齿,还是一个“忍字诀”,忍了!
不过想是这样想,现实却容不得她嚣张。
现代学生的课程里,语文倒没什么,秦秣只需要好好熟悉一下其中的白话语法就行,而函数和几何却着实让她挠头。不过相比较起英语口语而言,这数学又没那么让她心烦了。
秦秣心里早就这样评价:“这是什么破鸟语?我华夏天朝的子民,需要学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外像历史、地理、政治之类的,却都不难。背诵本来就是她的长处,只要她用心去记,初中等级的政史地记诵还是比较简单的。而物理、生物、化学这三科,对秦秣而言是惊奇中夹杂着难解。因为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科学的东西,所以在不适应之余,她又抱满了期待与探索的心情。
这些新鲜的课程颠覆了秦秣以前对世界的认知,让她有时候难免感叹:原来以前坐井观天,真真是一叶障目,不知天地广阔。
偶尔在闲暇时想起千年前那个繁华而奢靡的嘉佑年,想起家中那深深又深深的重重庭院,想起那个高冠大袖总是严厉的父亲,想起那些总在后宅中争来斗去的姨娘们,想起那个未能给自己留下记忆便已逝去的母亲,想起那总是溺爱自己的老太君,想起那红楼青瓦,火树银花……
这已经不是恍如隔世,而是本来就隔世。
只是前尘非梦,今夕又真,实在叫人惆怅难言,不如不想。
“姐……”秦云志在秦秣小卧室的门口叫了一声。
秦秣手捧着一本物理书,没有应声。
“二姐!”
“嗯?”秦秣手一抖,抬眼望过去,“怎么?”
秦云志苦着小脸,皱眉道:“二姐,已经下午一点了,我好饿。”
秦秣尴尬地笑了笑,想起裴霞不在家中,再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顿时深感责任重大。
前几天裴霞去上班的时候,秦秣的午饭都是用早上剩下的包子和水果凑合着解决的,裴霞问起来她就说自己煮了饭吃。虽然,她其实根本就不会煮饭。
“这个……”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秦秣的脸也苦了起来。
“二姐?”
秦秣摸摸鼻子,虽然很想甩给这小家伙一个白眼,告诫他不要过来烦自己,但一看到他那双乌黑溜圆充满期待的眼睛,这个话秦秣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在秦秣窘得脸都快发红了的时候,秦云志忽然说:“姐,要不我们吃蛋炒饭吧,我有点等不及了。”
“啊,好啊……”秦秣正泛着愁,下意识地就答应了秦云志的说法。可是话一出口,她又呆了。
蛋炒饭?那是什么东西?
“二姐?”
秦秣轻咳一声:“知道了。”她面无表情地将书放到一边,起身走向厨房。
厨房好进,可是做饭困难。四下一打量,秦秣几乎傻眼。那个圆圆扁扁的是锅吗?那个又高又圆的什么?灶火在哪里?蛋炒饭?饭可以炒吗?
秦秣呆立在这个刚够一个人活动的小厨房里,手足无措地左看右看了良久,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做。
“二姐,蛋炒饭好了没啊?怎么还没出来?”秦云志催促苦恼的声音又在客厅里响起。
秦秣心下一怒,坏脾气终于战胜了好面子的心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个小男孩了,扬声就道:“叫什么叫!这么想吃你自己不会来做啊?”
好半晌没听到秦云志的回应,秦秣探头出了厨房往客厅看去。
结果她眼睛还没看到客厅,就瞅到秦云志一张放大的脸靠了过来。
“小志!”秦秣吓了好大一跳,就差没跳脚尖叫。
“啊——!”秦云志已经大叫了起来,“二姐你吓死人啦!你怎么忽然凑出来!”
秦秣连忙后退,一边退一边怒斥:“混小子!你怎么又忽然凑进来!”
“哎呦!”
“啊呀!”
砰!
秦秣后腰猛地撞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她整个人就是一颤,当即跌倒在地。
秦云志本来急匆匆地跑过来想拉住她,结果脚慢了一步,不但人没拉到,反而拌着了她的脚,噗噗就一跤跌在她身上!
“秦云志!”秦秣声音一扬,气急败坏。什么忍耐,什么娴静,在秦云志这个小破孩子面前通通崩溃!
“好疼!呜呜……”秦云志却鼻子一皱,反而呜呜哇哇大哭了起来。
秦秣手脚并用地将身上的秦云志往上推,想推得他站起身。
“哭什么哭!喂!秦云志,你是男人好不好!”秦秣气急,要不是想到自己本质是个“大丈夫”,她几乎也要大哭一场,“秦云志!你弄清楚一点!是你压着我,不是我压着你!我比你疼啊,你一个男子汉,哭什么哭!”
“呜……”秦云志鼻涕眼泪一起流,“二姐,我怕你……呜呜……怕你骂我……呜呜……别怪我好不好?呜……”
秦秣当即无言,敢情这小子哭得这么伤心,不是因为疼,而是怕自己这个“疯子姐姐”发疯啊!
“好了……”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咬牙切齿的感觉,尽量和缓声道:“我不怪你,你快起来。”
“呜……”秦云志抽抽噎噎地,几乎是被秦秣顶着爬起的身。
秦秣连忙也扶着后腰爬起来,一边还要不甘不愿地安抚秦云志:“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不怪你,不会骂你的。”
秦云志扁着嘴巴,怯怯地望了秦秣一眼,见她虽然嘴上说不怪,脸色却很不好看,心中止不住又是一慌,连忙摆上讨好的笑容:“二姐,今天午饭我来做啊!你去坐着,坐着,小弟一定把蛋炒饭炒得又香又好吃!”
秦秣先是愕然,紧接着把脸一板,正色道:“那你要做好了,做好吃了我就不怪你。”
秦云志大喜,赶紧点头:“一定一定!二姐放心!”
秦秣转身离开,心里却直偷笑,原来“疯病”还能带来这个好处,看来以后想要这小子听话,只要把脸色一摆就行了。多简单!多方便!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七回:谁来做羹汤
“二姐,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看你手艺怎么样,要是你做不好,我还能及时指正。”秦秣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悠哉悠哉地看着秦云志在厨房里忙活,嘴上还大言不惭地胡说八道。
“不就炒个蛋炒饭嘛……”秦云志嘟囔着,因为心中余悸未消,倒也不敢多言。
秦云志正在淘米,秦秣在一边看得明白,心中恍然:“原来煮饭是用这个锅,原来洗米是这样洗的。”
一直到秦云志淘好米,调好电饭锅,然后洗了手往客厅走的时候,秦秣才又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在厨房里等着?”
秦云志奇怪地看了秦秣一眼道:“等什么?难道还要我在厨房里傻站十五分钟?二姐,你不会准备用这种法子惩罚我吧?”说着话,他的神色间又多了几分警惕。
秦秣脸上微不可查地一红,强自道:“什么?我才没那么无聊,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个中午,不,或许应该说是下午——这个下午,秦云志其实是给秦秣好好地上了一课。虽然秦云志并没有在意过这一顿蛋炒饭,也从没想到过这么平常的一件事会给秦秣带来多么大的影响,但秦秣自己心中是非常明白的。
她从没有一刻如此时羞愧,也从没有一刻如此时清晰明了:原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来就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当年的秦陌做纨绔子弟,做得是洋洋得意,潇洒自傲。可是,那有什么好得意的?又有什么好自傲的?
这样骄傲的后果就是,如今她肚子饿了的时候,自己做不出一顿饭,却要十二岁的弟弟来做!
裴霞做饭的时候,秦秣觉得万分理所当然。平常她自己啃冷面包的时候,她也不觉得跟吃热菜有什么分别,只有这一次,当秦云志将炒得稍微焦糊的蛋炒饭端上桌以后,秦秣觉得吃到了生平第一之美味。
原来,食有滋味,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
“二姐?”秦云志扒了一口饭,自觉炒得有点焦,心里就有些忐忑,望向秦秣,生怕她不喜。
秦秣淡淡地应了一声道:“炒得还行,快吃吧。”
当天晚上,裴霞回来做晚饭的时候,秦秣竟然主动到厨房去帮裴霞打起了下手。
裴霞大为惊喜,以前这二女儿也是会帮忙做家务的,只是她自打从西平医院回来后就有了点大小姐脾气。裴霞怕刺激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如今秦秣主动进厨房,在裴霞看来,就是她精神病进一步好转的表示。
也幸亏秦秣看不出裴霞心里的想法,不然她要是知道裴霞这时候的心声,肯定立马掉头就走,从此再不进厨房!
“妈,”秦秣继续她的圆谎大业,“我从上次好像做了一场噩梦以后,就忘了挺多东西,厨房里的活,都不大会做了。”
裴霞并不感到奇怪,反而认为这是秦秣那个什么分裂症痊愈的必经过程。医生也曾经同她说过,说要秦秣多接触些以前惯做的事情,这可以帮助她精神状况恢复正常。
“秣秣放心,妈妈理解的。”裴霞安慰性地朝她一笑,“秣秣你先到旁边看着啊,你看着妈妈做,熟悉一点后,妈妈再来教你做,好不好?”
“好。”秦秣嘴角扯了扯,笑容有点浅。
也多亏如此,所以秦家的厨房暂时还没有鸡飞狗跳。但饶是如此,裴霞过不多久也开始头痛了。
“妈,这个又绿又圆的是什么?”
“这是空心菜。”
“那个又细又白的粉末是什么?”
“是盐,秣秣。”
“那有点粗,还有点透明的那个呢?”
“是味精,味精一般等菜炒好了再放,调鲜的。”
“咦?那瓶黑黑的,上面怎么写着醋?黑色的不是酱油吗?”
“那是陈醋,陈醋跟酱油颜色差不多。不过气味相差很远,你闻闻就知道了。”
“哦,这个黄的是生姜,我认得。”
裴霞温柔一笑:“秣秣真乖。”说着话,她心里又开始自我安慰,“没关系,只要她不发疯就好。就算是现在这样,我慢慢教就是了。”
问了一会后,秦秣看裴霞笑容有点勉强了,也就不再多问。她虽然预先找了借口,但也懂得适可而止。再加上想到“西平医院”,她就觉得自己应该继续修炼“沉默是金”这个法宝。
“妈,我看你做,不说话了。”
裴霞微微笑着,心里却一酸:“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当天晚上,秦秣首次细细尝了裴霞做的饭菜,果然发现这些看似粗糙的饭菜也不是那么难吃。相反,她从前吃的虽是珍馐国色,金汤玉粒,但那饭菜里却没有这些家常菜的温馨味道。
那个时候的秦陌,其实寂寞无边。
因为他没有母亲为他洗手做羹汤,他的父亲也不会为他夹菜;他的庶出弟弟们敬畏他嫡长子的身份,对他从来都只有谄媚恭敬;他的庶出妹妹们更是身份低微,甚至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
那个家庭家规森严,森严到他只有流连风月,才能稍稍感觉到自己比其他人鲜活。只是纨绔也是一种毒药,人们放纵往往只需要一个借口,却谁也无法预料,解药究竟会在何时何处出现。
如今秦秣已非秦陌,然秦秣又如何忘得了秦陌?
“秣秣,你大姐明天就回来了。”秦沛祥说。
“嗯。”秦秣有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这个……婷婷她不知道……”
“他爸!”裴霞筷子轻轻敲到秦沛祥的碗沿上,皱眉道:“不用多说。”
秦沛祥少顿,然后笑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秦秣皱皱眉,略一思索道:“爸,妈,大姐是不是不知道我去过西平医院?”
桌上的另三人整齐一愣,秦云志快嘴快语:“二姐你这都能猜到,你脑子很好使啊!”
裴霞脸色一黯,秦沛祥的表情僵住了,秦云志话出口后,看气氛不对,就连忙低头扒饭,不再吭声。
秦秣无奈地笑了笑,她又不是真的疯子,也没他们想的那么脆弱,不过,就算她这样解释,显然也是没人信的。
“你二姐我本来就不是笨蛋好吧!”秦秣转而轻敲秦云志的小脑袋,“笨蛋小子,大姐快要高考了,我去西平医院又不是什么好事,肯定不能给她知道,免得让她担心了。这有什么难猜的?笨蛋才猜不到!”
“痛啊,二姐。”秦云志捂着小脑袋,抬起头,满脸委屈,“你再敲,就算我不是笨蛋也要被你敲笨啦!”
裴霞见着这一双儿女的姿态,唇角就忍不住逸出了笑容。与秦沛祥相视一眼,竟是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轻松。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八回:秦家有女如荆棘
第二天中午,秦秣终于亲自动手做了蛋炒饭。.
虽然,煮饭水放多了,炒饭饭炒糊了。
但秦秣依然倍感欣慰,觉得自己在这民生大事上,还是有些天赋的。
秦云志苦着脸吃了这来之不易的一顿“大餐”,几乎是哀求着说:“二姐,以后做饭不劳您动手了,还是小弟来吧!”
秦秣得意洋洋地拍着秦云志的肩膀:“放心吧小志,以后就算妈妈不在家,姐姐也能把你养得好好的。”至于秦云志刚刚说了什么,她有听到吗?
秦云志的表情当即就要崩溃了。
当天下午,秦沛祥是跟裴霞和秦云婷一起回来的。随着开门声传来,一并响起的还有三人的欢声笑语。
其中一道少女的声音里透着格外的清脆伶俐与自负:“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我还没出考场心里就有数了,这次的题不难,我有信心可以进咱们市的前三。水木大学,那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也是我的囊中物,跑不掉的!”
秦秣惊讶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绑着高高马尾的少女一边进门一边用极嚣张的动作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子,然后踩上一双拖鞋施施然走进屋里。
她手上还提着一个考试专用袋,穿着衣领歪斜造型新潮的棕灰色短上衣,一条短过膝盖最少五寸的青色牛仔短裤紧紧裹着她挺翘浑圆的臀部线条,也使得她一双长腿显得格外肤光致致,曲线诱人。
这样的造型差点就把秦秣吓坏,要不是在电视上见过更暴露的,秦秣几乎又要怒斥“有伤风化”了。
再看秦云婷的面容,倒是秀丽非常的。与秦秣这个长相平凡的妹妹不同,秦云婷有一双仿佛带着芍药艳色的大眼,她眼角微微斜挑,眼线和睫毛很是精致,光只是眸光转动间,就能给那一张原本就秀美的面容添上十分妩媚冶艳。
这样芍药花一般的眼睛,加上大胆的着装,再加上她身上十足青春跳跃的气息,竟使得她整个人都充满着矛盾的美感。便如玫瑰花丛前的荆棘,她就是那奇异到能让玫瑰当背景板的荆棘!
秦秣心中着实震惊,她虽也曾倚马斜桥,也受过满楼红袖招的待遇,但宋时又何曾能有这样一如斑斓荆棘的女子?
很不情愿的,秦秣在心里给了秦云婷90分的评价。她从知道100分计分制以来,就给自己从前流连过的美女们统统打上了分。其中得分最高的还是那位蝉联三届花魁桂冠的汴梁第一美人,咏霜姑娘。就是咏霜,秦秣也恰恰只给了95分。
以秦秣的心气和眼界,能给秦云婷90分,这可算是一个非常难得的结果了。
“唔……”她暗地里叹息着评价,“虽没有国色天资,也没有如水如月,欺霜赛雪,不过气质独特,也算得上是异军突起,当得这样的高分。”
“秣秣!”秦云婷一眼就看到了秦秣有些怪异的表情,当即微感不悦道:“你怎么啦?姐姐高考完回家,你也不说一声欢迎?”
看起来,秦云婷的性格应该是泼辣嚣张,比较彪悍的那种。
这确实出乎秦秣的想象,平常看秦云志和秦爸秦妈提起这个秦家大姑娘的语气,秦秣还以为秦云婷会是学习刻苦,温柔懂事的那种呢!
“欢迎姐姐回来!”秦秣眉梢微挑,饶有兴味地看着秦云婷,“至于庆祝,就等水木大学的通知书来了以后再说吧。”
秦秣也知道水木大学是如今全国第一等的学府,跟古时的国子监相比,大概也差不了多少。秦云婷刚一考完,就断言必能考中,这样的自负确实不同一般。
“呦!”秦云婷大眼睛微瞠,“小丫头不信我?”
走在后面的秦爸秦妈也关门进了屋,裴霞满脸笑容:“呀,姐妹俩说什么呢?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妈妈还买了鱼回来,晚上给大家做好吃的。”说着话,她就提着手上的几袋东西进了厨房。
秦沛祥面带微笑,温和地看着秦云婷道:“婷婷,考完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虽然你弟弟明天还要去上学,不过你妹妹最近有点体虚,我给她请假在家里休息,你们两姐妹正好有时间可以好好一起玩玩。”
“爸,我也想大姐带我玩。”秦云志在一边略带委屈地出声。
秦沛祥却把眼一瞪,斥责他:“玩!就知道玩!你有时间吗?你的成绩要是能有你大姐一半那么好,爸爸随便你怎么玩都行。”
秦云志脑袋微缩,委屈得眼眶有些泛红。
“爸……”秦云婷娇嗔一声,立即就走到秦云志身边揽住他,安慰道:“小志乖,你快要期末考试了吧,过几天姐姐就给你好好补补课,到时候期末考个第一,暑假姐姐带你好好玩!”
秦云志立马喜笑颜开,得意道:“还是大姐最好!”说完话,他居然还偷偷地向秦秣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秦秣翻个白眼,撇过头去不理他。
秦云志平常那么盼着大姐回家,果然是没错的。大姐在他面前就是那么温柔,就是那么贴心。
亏得……亏得秦秣还把她生平所做的第一碗蛋炒饭端给了他吃!看来不能因为这小男孩会做饭就对他的人品给予肯定,小屁孩子果然是最不能信任的。
秦云志要是知道秦秣此刻心中所想,肯定大呼冤枉。就秦秣那一碗蛋炒饭,秦云志能咽下去,都已经是不知道有多顾全姐弟情谊了。这要随便换成谁,就那样一碗饭,谁敢往下咽?
别看秦秣说的得意,其实中午的蛋炒饭,就是她自己也只吃了一口,然后再也没敢吃下第二口。
晚饭的时候,秦爸秦妈,以及秦云婷秦云志都吃得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只有秦秣,又再次回到了食不知味的状态。
好不容易挨到吃完,秦秣沐浴洗漱,然后就一头冲进卧室,又练字去了。
“奇怪……”裴霞在客厅喊道:“秣秣,你不看电视了吗?”
“不看了,练字!”秦秣手握黑色签字笔,头也不抬。
秦云婷皱眉说:“秣秣的脾气就是太闷了。”
“二姐最近还好啦!”秦云志的声音忽然变得贼忒兮兮,“大姐我跟你说,二姐今天居然给我炒了一碗烧糊的蛋炒饭,你没看她那表情……嘿嘿……”
秦秣深恨自己耳力太好,笔下一重,一个本来俊秀的颜体“静”,就变成了龙飞凤舞的草书。
“臭小子,你没浪费粮食吧?”秦云婷又问。
“没啦,看二姐炒得那么辛苦的样子,我肯定都吃完。”
秦秣笔触一顿,深深叹一口气,又继续规规矩矩地练起了颜体。
“秣秣怎么变得这么奇怪?”秦云婷疑惑的声音又再响起,“爸,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什么?秣秣的厨艺不是一向还不错么?还有,什么样的身体不舒服,能让你给她请长假?我看她好好的,学校怎么会批?”
“这个……”秦沛祥犹豫。
“大姐。”秦云志声音带怯。
“爸!我可是秣秣的大姐,她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唉,本来是看你要考试了,不想让你分心,后来是看秣秣已经好了,也没什么说的必要。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跟你说一声吧。秣秣前段时间……”
秦秣皱皱眉,打开复读机,插上耳塞干脆一边听着那些叽里呱啦的英语,一边继续练字。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九回:我非良人
夜色又深,秦秣练了会字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她睡的下铺,因为秦云婷等下肯定是要来睡那个上铺的,而秦秣想不出要跟秦云婷说什么,所以干脆早早睡了。
不过秦秣不想说什么,却不等于秦云婷不想说什么。
正当半梦半醒间,秦云婷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秣秣,秣秣?”
秦秣紧闭着双眼,只当没听见。
“睡了?”秦云婷的声音少顿,一会又道:“随便你吧,反正我明天回学校去对答案和搬东西,你要去帮我搬啊。”
一夜无话。秦云婷显然很有女王做派,第二天一大早又凑到秦秣耳边:“秣秣,起来帮大姐搬东西啦。”
秦秣翻了个身,揉着眼睛爬起来,一看手表,还没到六点,顿时有意见了:“怎么这么早?我一般都是六点起床的。”她的少爷脾气还没全下去,在她看来,她想几点起床,还不是她说了算?六点,已经算很早的了。
秦云婷笑了笑,竟然没继续发挥她的女王做派,而是解释说:“在学校都这么早起惯了。好啦,你也要学着早起,不然下学期开学后很难适应的。”
六点还不早?一定要五点半才算早?
秦秣顿时无言,做学问果然都是清苦的,这一点不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的如今,都没见改变。当年的秦陌也是因为总爱流连床榻,不愿认真做学问,才越发被坐实了不学无术的名声。
不过在秦秣看来,什么时候学,不都是学吗?为什么一定要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爬起床?
“好啦,快起来吧。”秦云婷笑得眼睛微弯,甚至伸出一只手来拉秦秣。
秦秣有些不大自在地撇过手,腰上微一用力就坐了起来,然后拿起早放在床边上叠着的外衣,准备去浴室。
“秣秣你要换衣服吗?就在这里换呀,有什么好躲的?你还在姐姐面前不好意思?”秦云婷微感诧异。
“不是换衣服,我是去沐浴。”秦秣脸色微黑,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她如今这豆芽菜身材,她怎么用怎么看不上眼,有必要不好意思?还有以前服侍她更衣的美婢们,哪个不比秦云婷漂亮?她在咏霜面前脱光了都没不好意思过,用得着在秦云婷面前不好意思?
“沐浴?”秦云婷却更显诧异,“你早晚洗澡?什么时候这么讲究啦?还有,洗澡就洗澡,说什么沐浴,怪腔怪调。”
秦秣差点就回她一句“粗俗”,多亏话到嘴边又忍住了,终是改口解释道:“天气热,不洗难受。”其实早晚沐浴是她多年的习惯,那时候富贵奢华,沐浴当然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享受。
“随便你吧。”秦云婷不再多说。
早餐过后,秦云志和秦爸秦妈先出门一步,秦云婷却又钻进卧室里打扮了起来。照她的说法是,虽然起得早,但不代表也要出门早。既然不赶时间,那要是不打扮一下,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青春美貌。
秦秣对这个自负又自恋的丫头很是无言,也就懒懒地靠坐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等她。
“秣秣,你看我穿这个上衣怎么样?”
“还行。”
“唉,那是配裤子还是配裙子呢?”
“都可以。”
“要不裤子?不,还是裙子吧!”
“……”
“秣秣!”秦云婷声音一扬。
“嗯?”秦秣眼皮也不动一下。
“你看书看呆了呀?不差这一会啦,快帮我看看衣服怎么配。这可是女孩子必学的课程,你老这么一副呆呆的样子可不行。”
秦秣无奈地抬头起身,走到衣柜前去打量其中的衣服。
却见秦云婷手中正拿着一件七分袖的上衣,衣服是仿绸质地的,短装,收腰,大V领,纯白底色裹着黑色的细碎花边,整体显得秀丽精致又不失俏皮。
“你选定了这件上衣吗?”
秦云婷连忙道:“对,我今天就穿这件,你快帮我看看,下面配什么好。”
秦秣点点头就凑到衣柜里去找,当然也就没看到秦云婷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之意。事实上她对这个木讷妹妹选衣服的眼光完全不抱希望,只是为了让秦秣更活泼一点,她才故意吵着要秦秣帮忙的。
秦云婷此刻的心声是这样的:“哼哼,姐姐我今天就拼着牺牲形象……不过,秣秣你千万别挑得太难看啊,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秦秣要是知道秦云婷的想法,估计立马就能呕血三升。她可是万花丛中走过来的赏花高人,她的审美观需要质疑吗?
挑了一会,秦秣挑到一条细裤管的黑色七分裤,她一边扔给秦云婷,示意她赶紧换上,一边仍继续埋首于一堆衣物当中。
秦云婷半是惊讶半是松了口气地换上衣裤,又问道:“不是好了吗?秣秣你还找什么?”
“单调,再加点东西。”秦秣说着,终于从衣柜里找出一条芍药红色的纱质围巾。
“秣秣,现在是夏天。”
“我知道。”秦秣回首,微微一笑。然后起腰转身,将围巾递给秦云婷,“这个纱巾质地轻透柔软,颜色飘逸飞扬,很配你的眼睛,你把它系到腰上试试。对了,要侧着系,打个单翅的蝴蝶结。”
秦云婷呆呆地接过纱巾,按照秦秣的说法在腰上一圈,然后打上结。
只见白衣之上一抹艳红,勾勒出了她纤细如柳的腰肢。上面是她线条已初初成熟的胸部,衬着大V领和七分袖,更使她妩媚中透着清灵。轻稠薄纱,黑白分明,黑白之中更有一线绯红,再加上她肌肤如玉,便似有那江南初雪,青砖碧瓦,然后一枝红梅在其间傲然绽放。端的清雅宜人,别具风姿。
秦秣又打开书桌左侧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绯红的寸长水晶发卡,递给秦云婷道:“你披着头发,三七分,前面刘海垂下来,右边别一个发卡,等下再到外面去换上那双白色的坡跟淑女鞋,就差不多了。”
秦云婷接过发卡,仔细在穿衣镜前转一个身,抬手别好了,急匆匆地就往客厅跑去。
不过几十秒以后,她就换好了鞋子过来。黑裤管白鞋子,她小腿笔直,果然更衬得整个人亭亭玉立,如墙角红梅,欹曲婀娜,艳色芳菲之中不乏清洌晶莹。
秦秣上下打量她一眼,双目中也终于露出稍稍满意的神色。相比较起秦云婷昨日火爆的打扮,秦秣更愿欣赏她此刻装扮。以秦秣的眼光看来,这样的打扮更能**秦云婷的清新气质,这是少女所独有的,错过可惜。
“秣秣!”秦云婷目光闪动,晶亮如星,言语间也难掩激动,“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搭配高手,我就没想到纱巾还能这样用。真的、真的很漂亮呢!”她激动地伸手来拉秦秣,动作奇快。
秦秣冷不防被她拉住,有些不自在地皱皱眉,正想挣脱,却见她满眼喜悦,心中终是忍不住一软,只是默默受了,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在心里却有些痞痞地想道:“爷我一向怜香惜玉,看在你是美女的份上,就不计较你这拉拉扯扯的动作了。”
“就是……咦?秣秣,你自己怎么能穿成这样呢?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美女都是打扮出来的吗?都说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你又不是不会打扮,怎么还这么一副灰扑扑的样子?”秦云婷伸手一推,又把秦秣往那一堆衣服前推去。
一边还不停地说着:“别说姐姐欺负你,爸妈虐待你啊,哪,你要是嫌自己的衣服不好看,就穿大姐的。真是,这一个个,都不知道多久没买新衣服了。穿这么丑,能看吗?”
秦云婷在秦家确实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秦爸亲妈平常俭省,但在秦云婷身上却从来不省。他们对这个大女儿的宠爱宽容甚至超过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秦云婷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原因。
秦秣意兴阑珊,找个借口摇头道:“你比我最少高三寸,我又瘦得跟个竹竿样,你的衣服我穿不得,就是穿了也不伦不类,还是不换比较好。”虽然是借口,不过这也是实话,只是并非是秦秣不愿打扮的真正理由罢了。
她不愿打扮,一来是因为如今身材平板,瘦瘦巴巴,长相也普通清秀,毫无特色,没什么可打扮的资本。而更重要的,则是她因为不知道要打扮给谁看。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秦秣一向认为,女性的各色美态,终归都是给男人看的。女人会打扮,那是因为对男人抱有希望,而她秦秣,需要对男人抱有希望吗?
作为曾经的纨绔子弟,她虽不见得就此认定天下男人一般黑,但要她像个普通女人一样,去接受某个男人,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我非良人”,这是曾经的秦陌给自己的评价。他不会是任何一个女子的良人,他赏花品花,然而太过风流潇洒,给不了任何女人幸福。
如今秦陌成了秦秣,也就更加找不到她的良人了。
他不是良人,她也不需要良人。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回:偷换谁家颜色
再次走到大街上,秦秣才真正打量起这个世界。
阳光金灿耀眼,这个小城熙熙攘攘。抛开对这个时代的违和感,秦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繁华而鲜活,确实远远要比千年前先进。
邵城只是一座小城,在这个国家这个世界还远远排不上号。但即便如此,那一座座高楼,那宽阔的公路,那来回穿梭的汽车,依然让秦陌无处不感叹人类的智慧。
一千年,确实可以改变太多东西;一千年,竟已不止是沧海桑田。
无法回首,那道巨大的历史鸿沟生生划开了她的前世今生,她在这个世界找不到她的三生石,也望不到她的望乡台。
无论碧落黄泉,终归世易时移,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迥异当年,秦秣也唯有在同样的黑发黄肤之间才能稍稍找到一点故土的痕迹。
“尤记当年平仄,玉暖衣香桥斜。
更漏月难移,满卷亭台楼榭。
非也,非也,偷换谁家颜色?”
偷换谁家颜色,也不知是秦陌偷换了秦秣,还是秦秣偷换了秦陌。
轻轻一叹,秦秣惆怅难言,想起这一场奇异的穿越,兀自填了一阕《如梦令》,却惆怅更添惆怅。
“秣秣,你在说什么?”旁边的秦云婷正张望着路上的车,等着公交到来。
“没什么……”
无知音,这一阕《如梦令》,秦秣填了词,却再没有那个如霜如月的咏霜姑娘来为她摆琴而唱了。
“哦!”秦云婷忽然欢声道:“车来啦!秣秣,我们快上去!”她一把拽住秦秣的手,拉着她就往公交的前门冲。
一股子难闻的汽油味和车内的闷气顿时直往秦秣全身裹来,她皱着眉,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紧紧跟在秦云婷身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既非上班高峰期,这车也才刚出始发站不久,所以姐妹两个终于还是在车上找到了一前一后的两个座位。
饶是如此,秦秣也难受得几欲昏厥。她前两个月被人在医院学校送来送去的时候,坐的都是医务车,那时候满心恐惧和愤怒,也自然忽略了其它。可现在这一上公交,她才发现,原来公交车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灾难。
尤其现在是夏天,秦秣一开窗就被满是汽油味的油腻热风吹到,不开窗又满鼻子都是憋闷的人体汗味和同样逃不开的汽油味。想她一惯娇贵,又何曾到过这样脏乱的地方?相比较起公交来,那医务车里头简直舒适得接近仙境了。
“呕……”秦秣捂着鼻子,不住干呕,难受得连话也说不出。
秦云婷坐在前座听到声音,忙转过头来。
“秣秣你晕车吗?”她神色一急。
秦秣点着头,还是说不出话。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什么惆怅,什么故土,什么前世今生,什么诗词,什么知音,通通都在这一刻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要不是实在没学过什么粗话,她现在一定要摆开盘子,把发明公交的人骂个狗血喷头!
秦云婷急得干脆起身跑到秦秣身边来,一手拍她的后背,一手捏住她的手腕,安慰道:“秣秣你再忍一下,下一站我们就下车,反正也不远,我们走到学校去!下次再也不坐这趟公交了!”
邵城的公交确实也并非每趟都烂成这样,有些空调车的环境还是不错的。不过这些秦秣都听不进去,她现在最强烈的想法就是,以后再也不坐公交!
“唔……”秦秣本来正干呕着,却忽然一反手又抓住秦云婷抓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一使力就向着前座指去。
原来秦云婷刚才离开了座位,新上车一个本来没座的年轻男人立即就将秦云婷的座位占了。秦秣看得又急又怒,第一反应就是跟这人理论,要他把座位还回来!
秦云婷却在一愣之后摇了摇头,仍是安慰秦秣道:“没关系秣秣,我们下一站就下车。”
秦秣猛地放开捂在嘴上的手,呕也不呕了,她用力一推前面那人的肩膀,竟豁然开口,说出了喝斥的话:“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男子汉大丈夫,年轻力壮,居然抢占一个弱女子的座位,你知不知羞耻?!”
这一声大喝,立马就震慑了全车的人,顿时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往秦秣望了过来。
这年头人心不古,抢个座位那是何等稀松平常的事?一般人就算计较,也很少有这样理直气壮大声喝骂的。更何况这骂人的还是一个又瘦又弱的小姑娘,而被骂的更是一个牛高马大的大男人。
两方强弱明显不成比例,秦秣这一骂着实显出她的大胆无知来。若是这个男人脸皮厚点,不讲道理点,一个巴掌拍过来都能把这小丫头拍得骨折!再说了,这男人既然会去抢座位,那他就不是什么君子类的人物,很明显,这小丫头危险了。
周围人的目光里顿时包含了惊讶、同情、怜悯,或者厌恶,或者不屑,或者看好戏等种种姿态。
秦云婷更是急得抬手就要去捂秦秣的嘴。
可秦秣快嘴快语,这一激动,车也不晕了,只见对面男人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呆愣,于是更加怒语:“你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起来让座!”她一拉身边的秦云婷,“姐,你快坐回去。”
秦秣其实也不是傻子,只是她多年以来嚣张惯了,再加上前面刚晕车晕得头昏脑胀,一时几乎忘了今夕何夕。于是就又犯了“爷是大丈夫”的老毛病,心里那个浩然正气啊,就是哗哗的涨——
“你说什么?”前座的年轻男人回过了神,见自己居然被一个瘦瘦巴巴的丑丫头骂了,当即就愤怒地伸手过来揪秦秣的衣服。
秦秣脑袋还晕着呢,再加上身体又弱,一时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拿开你的脏手!”豁然一声怒喝竟来自于秦云婷。
只见她猛然一个手刀就向前座男人伸过来的手腕上斩去,这一下斩得结实,那男人的手不自主地就是一缩。
秦云婷一手叉腰,骂得比秦秣更加气势十足:“你他妈这几十年的肉是不是白长了?你抢我座位,姑娘我宽宏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你居然无耻到去欺负一个小女孩!你好不好意思?你不觉得你很影响市容吗?你要是真的觉得你脸皮比城墙还厚,你怎么不跑到日本去裸奔!”
一番话下来,不止听得秦秣目瞪口呆,对面男人表情犯傻,就是满车的其他乘客,也一齐向秦云婷投来了无限敬仰的目光。
牛人啊!彪悍啊!
这才是女王派的秦云婷啊!
很显然,美女发怒跟丑小鸭发怒所能得到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秦秣开骂人家当她无知,秦云婷开骂,大家却觉得她冷艳爽利,个性十足。
就连那本来要打人的抢座男,在看到秦云婷的怒态后,也一时呆滞,流露出猪哥像。
秦云婷一怒,恰如玫瑰怒放,红梅傲霜,那姿态,足以撩拨得绝大多数男人心痒难耐。
“叮——!”公交到站的声音响起。
秦云婷毫不犹豫,拉起秦秣就直往车外跑,速度之疾,态度之坚决,好像她们身后正跟着洪水猛兽。
“姐……”秦秣一边看着公交摇摇晃晃地又开远,一边喘着粗气,神色间尤带惊愕不解。
“疼啊!”秦云婷忽然使劲甩起了右手,一脸疼痛扭曲状,“这回真是亏大了,刚才那男人的手好硬……哎呦!”
“你手疼?”秦秣不再别扭,反而很自然地一把抓过秦云婷正甩着的右手,见这只纤纤玉手的下掌缘上通红一片,顿时皱眉道:“这是你刚才斩那个流氓留下的?”
“是啊,不然你以为你姐是女超人还是美少女战士啊?我也不是武林高手,要想斩疼他,那得费多大的劲儿……”秦云婷边说边哼哼,神色间还是难掩得意,“不过本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哼哼,让他吃我一记加强版手刀!”
秦秣忍不住一抬头,正见着秦云婷夸张的表情,嘴角就不由得翘了起来。
“果然是个骄傲的丫头。”秦秣心里这样想,“虽然骄傲得有点过了头,不过现在看来,也还挺可爱的。不算名花,可算奇花吧!”
秦云婷也笑了,两人对望着笑得特傻,一时间竟别有默契。秦云婷是觉得这个妹妹仿佛比从前多了许多灵动,秦秣是觉得,有这么个可爱丫头做姐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事实上,秦云婷一个弱女子,在那个时候要想用手刀斩痛一个筋骨强硬的大男人,那得爆发出多么大的力量!而她那一斩,分明是斩得不加思索又拼尽全力的。
千年前的秦陌,或庶出或同族的兄弟姐妹不知道有多少个,可是没有一个会为了保护他而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
哪怕,只是微小的伤害,哪怕,秦陌从没觉得自己需要保护。
秦秣,你多么幸福?
可惜,这些本都不是我的。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一回:山水轻云雪峰兀
:这是昨天的第三更,月落同学提出不妥,小墨后来仔细回味了一番,也觉得有些生硬的地方,所以又重新修改了一遍。.大致内容未变,细节方面给人的感觉却有些不同,有兴致的朋友不妨再看看
故事是要温水细煮的,小墨也希望能好好把握住足够流畅地节奏。朋友们有意见一定要提,小墨会认真考虑,在原则不变的情况下酌情接受。再次感谢大家
今天的第一更会在中午12点后发出,稍候哦
走路果然比坐车舒服。
从秦家住的月光小区到市三中并不是很远,坐车十几分钟,走路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事。想到自己以后也要到市三中读书,秦秣一边跟着秦云婷走,一边就很用心地记着路。
走过邵南大道后,她们在一个拐角处入了一条双向行道的小马路。这是近路,从这边过去比公交的路线要少绕一个大圈。
小道名叫求学路,因为过了这条小道就是好几个学校,所以这一片的路道绿化搞得都还不错,楼房也多半都是五六层的高度,整个空气都似乎比城市的其它地方来得清新。
比较有意思的是,小道两边开着许多精品小店与文具书店,还有一些冰吧和小吃馆,这使得整个小道都充满着繁华可喜的勃勃生机。因为现在正是周五的上午,走在求学路上的人倒是不多,秦秣边走边好奇地四处张望,就觉得四周清净中透着生气,这里的一切都格外鲜亮。
“秣秣头不晕了吧?”秦云婷见秦秣神色间越发灵动,心里也放心了许多。她从听到父亲说起这个妹妹前段时间犯了“疯病”以后,就总对秦秣隐含担忧,生怕她什么时候又来个病情反复。不过照现在看来,秦秣神智还是正常的,不像疯过。
“不晕,下公交就好了。”秦秣随意回答,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她渐渐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她原本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这里的人,也不是那么妖魔。甚至,这里的一切,也都有那么点新鲜有趣。
“咦?这是很么?”秦秣正四处看着,脚步蓦然一顿。
她向着街边一个小摊驻足观察了好一会,只见那个中年妇女的摊主一脚踩着个奇怪的机器,一手撒白糖,一手圈起一支如云如丝如茧般的漂亮东西。
“这是棉花糖。”秦云婷本来奇怪于秦秣怎么连棉花糖都不知道,不过想起她那个“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又半是释然半是担忧,“秣秣你要吃吗?”
秦秣习惯性地侧头示意:“买!”那姿态,真是说不出的潇洒疏懒又高高在上。
其实这倒也不是秦秣故意,只是这个动作她做了许多年,现在做来,她完全是依照习惯而为,根本就没意识到其中的不妥。
想那秦陌当年是何等身份,买东西自然也从没亲手掏过钱——都是身后跟着小厮,不论买东西还是拿东西,秦陌都只需要一句话,其它的全有小厮代劳。
秦云婷因为秦秣这样的态度,眉头又皱紧了。她正想斥责,却见秦秣一脸认真地看着摊主圈棉花糖,目光明澈透亮,终于还是不忍多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付钱买过一支棉花糖,递到她手里。
秦秣伸手接过,越发仔细打量起这棉花糖,一边还问:“你不买一支?”
“我觉得腻。”秦云婷皱了皱眉,心里的古怪感觉仍是挥之不去。
刚才有那么一刻,她竟然觉得眼前的秦秣是那么的陌生。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不就是她秦云婷的妹妹么?也许,不过是她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大变吧。
秦秣也不再多说,只是转着棉花糖左看右看,却偏偏不下口去吃。
秦云婷疑惑道:“看什么呢?怎么不吃?”
“这棉花糖长得像云,却不知是否也能如云一般轻巧脱俗,飞上天去。”秦秣表情一本正经地说着,看她的样子,眼神中却隐藏着几分惆怅。
冷不防一道冰冷中透着不屑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别人帮忙买棉花糖吃,简直幼稚可笑。更可笑的是,居然想着棉花糖会飞,你是白痴吗?”
秦秣眉梢微微一挑,抬头应声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傲然站立着一个冰冷的少年。
少年一身米黄色的衣裤,板鞋雪白,头发乌黑,身姿挺拔得好似雪峰上兀立孤寂的冰壁。在这样的气质下,他那本也俊秀的面容反倒不是那么起眼了,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倒映着寥落星辰的寒光,幽深逼人。
秦秣忍不住又是一挑眉,心中先是暗赞此人风采,接着也不屑地撇嘴道:“榆木疙瘩一个,白长了一副好皮相!似你这般,又如何能理解何谓文章天成之韵,世间奇巧之妙?”
秦秣是个想象力丰富又隐含着几分诗人狂诞的人,惯好弄词作曲,流连风月,所以最看不上眼那些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刚才她盯着这棉花糖,正是心有所感,想要作诗一首,谁知道却被这么个无趣又莫名其妙地家伙打断,心中着实是索然败兴。
她说完话,轻轻一拉秦云婷,便看也不再多看那冰冷少年一眼,只持着棉花糖,转身施施然往求学路深处走去。
秦云婷愕然苦笑,猛地瞪那少年一眼道:“方澈,你发什么神经?你跟秣秣一个年级,我就不信你没听过她的传言,你没事刺激她干什么?”
方澈默然不语,片刻后一转身,竟就此离去,那方向却是与秦秣的路线相反。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秦秣一边走着,仍是盯着那棉花糖,只看不吃,然后随口问话。
“你不认识吗?”秦云婷稍感惊讶,忽然促狭地笑道:“他可是你们年级的校草,在咱们学校大大有名。那家伙是出了名的冰块,就是老师跟他说话,他都爱搭不理的,今天居然主动跟你说话,很不容易哦!”
“我已经降级了,下学期就不跟他一个年级。”秦秣撇嘴道:“三中的人肯定眼光有问题。他那长相还过得去,只是那性子,哼!”她想起方澈对秦云婷毫不理睬的举动,心中着实有几分动怒。连她秦大公子都觉得秦云婷这小丫头不错了,又何时轮到别人来不屑?
秦云婷并不在意,只是摇头笑道:“他就那样,早习惯了。其实我们学校的老师都不怎么喜欢他,不过他成绩好,老师们也就对他那个臭屁的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
“这棉花糖在缩小?”秦秣忽然目光一凝,转而紧紧盯着手中的棉花糖。却见手中那原本横向方圆近有七寸大小的棉花糖已渐渐小了几圈,甚至就连那原本如泷烟轻云的质感也都随着棉花糖的缩小,而一点点消逝,变得硬化粘腻了。
“棉花糖就是这样的,跟空气接触久一点就会缩小。”秦云婷微微一愣,“你怎么还不吃?”
“漂亮的食物也不一定要吃进肚子里去。”秦秣摇摇头,低叹道:“刹那芳华逝,一如岁月无常。这棉花糖的漂亮也不过是能持续片刻,吃来也无趣。”
秦云婷听着秦秣这样明显与年龄不符的评价语,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秦秣所说的“岁月无常”,本来也不是秦云婷能体会的。
两人又稍走一段路,秦秣干脆手中越发萎缩的棉花糖丢进了路边一个垃圾桶里,看她的神情,分明不舍,那动作却是毫不犹豫的。
秦云婷一怔,奇道:“秣秣,为什么现在就扔了?”
“总是要去的。”秦秣淡淡一笑。正说着话,她忽然微侧头,神情痴惘起来。
“秣秣?”
“你听到了吗?”秦秣眼睑半垂,“这个声音……”
“什么声音?”秦云婷自觉什么也没听到,表情就开始有些不耐了,“秣秣你听到什么了?”
“古琴声……”秦秣起身继续往前走去,直走了近百米,才在一家挂着“茶”字云旗的店前停了下来。
这家店大门半掩,无论是门是匾还是隐约可见的店堂里,都显得十分古雅。门内果然有清淡悠扬的古琴声传出,秦云婷跟在秦秣身边,听到这声音,才稍稍恍然。这是学校附近比较有名的“赵记茶馆”,一些老师和邵城市内比较好风雅的人士都常来这里喝茶下棋。
这个茶馆里可是有一个常驻琴师,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现场版古琴奏乐,这茶馆的格调才越发出众起来。
“高山流水,虽然曲调有异,神韵不足,然也不乏新意。”秦秣却评价着,微微闭目侧首,少顷,又睁开眼摇头道:“可惜,可惜,乐者不能体会琴中深意,不听也罢。”
“秣秣?”
秦秣转头向秦云婷微微一笑:“我们走吧,姐。”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二回:岁月之慨
顺便说,小墨已将第十一回修改过一遍,其中大致情节未变,细节修改不少,大家可以去看看
市三中的面积有四百多亩,这在邵城的市区,算是很大了。.学校的大门以大理石为主体,砌成了弯月向天的形状,顶上是一朵凌霄花状的铜制雕塑,开得宛然骄傲。
这个学校一向实行封闭管理,不过因为今天是高三学生回校对答案和试填志愿的日子,所以大门还是大开着,门禁比平常松了许多,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里,也不知有多少才是真正的高三生。
跟上次在浑浑噩噩中被送来学校不同,秦秣这次神智清醒,心情开阔,认真打量起这学校,竟也体会出一种无法在嘉佑年出现的青春飞扬来。
这样的青春、火热,与那个在历史夹缝中奢靡又积弱的王朝完全不同。秦秣跟着秦云婷走过这到学校的大门,竟恍惚是再次穿过了一道时间的壁障,从泛黄的昨日,走到鲜活的今日。
岁月之慨,大约无有人比她更甚。
走进市三中,最先踏入的,是真知广场。这片以蓝色水磨石打地基的广场呈椭圆形,摸约有三分之二个足球场那么大,广场正中有一个小型的音乐喷泉。圆形的喷泉带,中间围着一个花坛,花坛外圈是环带一般的喷泉池,内圈则高高耸立着一匹白色的奔马雕像。
真知广场左边的建筑有三层,那外形却是下盘高,顶上尖,铁灰色的瓷砖铺得精致,却是仿洛可可式的。秦秣并不懂这个,只是看到那高高尖顶之上挂着一个圆形大壁钟,瞧那钟的方圆竟有丈许大,不由心生赞叹。
“秣秣你盯着食堂看什么?想吃东西?”秦云婷见秦秣忽然停下脚步,便回身问她。
“这是食堂?”秦秣面色古怪。
“是啊,秣秣你忘了吗?这个食堂是三年前修好的,那时候校长还说要建设出整个湘省最独特的学生食堂呢!”
“确实很独特。”秦秣点头,心有戚戚焉,“那位校长真是大才。”
“柳校长说,民以食为天,学生求学,也要先解决好温饱问题。所以一意主张要修一个超大的食堂,让市三中学生的伙食,走上全省优先序列。”秦云婷说着,表情有些佩服,“我们的伙食,确实改善得不错。”
秦秣听她这一说,倒生出了几分向往。在这个学校读书,也许并不难受。
市三中的教学区在真知广场右侧向里那一片,教学楼共有六栋,其中三栋是普通教学楼,一栋科教楼,一栋文化活动楼,一栋体育楼。高三的教室都在最里侧的那栋六号楼上,秦云婷要去对答案,就要去自己曾经的6-303教室。
教学区的绿化搞得也很不错,秦秣跟着秦云婷从广场右边的古中路走过去,就见整个校园以这条路为界线,被分成了高低两级。古中路左侧是一排花坛,右侧却是一道长长的铁花栏杆。
栏杆以下每隔一段路都斜伸出一道长近十米的石阶,这些石阶通向一个个篮球场,而那六栋教学楼,则正是以篮球场隔开的。
秦秣和秦云婷过来的时候,正赶上了上午第二节课的下课时间,整个教学区正当热闹时候。尤其是第四栋和第五栋教学楼两侧的两个篮球场上,这时候正满场跳跃着青春飞扬的男孩子们。他们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年轻活跃,青春正好。
古中路的围栏边和教学楼的走廊上都有不少人在观看那些少年打球,也有人只是闲聊,还有看书的,听音乐的,等等等等。
秦秣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这种现代校园独有的热闹,眼睛不由瞪大,处处只觉惊奇。秦云婷观察到她的神色,忽然心中一动,提议道:“秣秣,你要是跟我去教室,也会很无聊,要不你就在这条古中路边上走走逛逛吧。我对答案要不了多久,一会就过来找你。”
秦秣犹豫道:“你具体要多久?”这个地方是很热闹,不过对她而言,也很陌生,所以秦秣有点不大放心。
“放心,最多一节课。”秦云婷安慰地笑了笑,“只要你不离开古中路,我一出来就能找到你的。高一高二一共有四十个班,等下就算上课了,也肯定有些班级会在篮球场上体育课。你就在旁边看他们怎么被体育老师折腾,不会无聊的。还有,你要是觉得太阳晒得慌,就坐到左边树底下躲阴去,那条路边上的花坛经常有人拿衣服当抹布,擦得很干净的。”
秦秣听她说得有趣,终是忍不住翘翘嘴角,点头同意了。
其实她对这个学校也很好奇,尤其这段时间看了一个名叫《灌篮高手》的动画片,也就更觉得待在外面比在教室好。况且她又不是真的娇怯怯小姑娘,只是对眼前一切感到陌生,担心迷路罢了。
这时候她们已经走到第五栋教学楼旁边,六栋那边忽然就有人远远地叫唤秦云婷:“婷婷!到这边来!”
那是一个站在六栋三楼走廊上的女生,她正摇着手,旁边还有男男女女好几个人。
秦云婷连忙回应:“马上就来!”
她拍拍秦秣的肩膀道:“秣秣,我同学叫我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啊。”说完话,她就急匆匆地从前面的石阶下了古中路,一路穿过六号楼前的篮球场,走进楼道间。
秦秣目送她离去,然后取了个四五号楼中间的位置,侧身斜靠到栏杆上,低头地观察起两边的篮球场来。
从秦秣的角度来看,这些篮球场都是横向的,每栋教学楼前六个小篮球场连在一起就是一个大篮球场。相比较起来,四号楼前要比五号楼前人更多些,不过对于篮球的具体规则秦秣都不怎么懂,再加上这些打篮球的也不可能在课间打什么比赛,所以她这样看着,也就是看个热闹。
除了打篮球,还有些女孩子则在球场边上找着空地打羽毛球,秦秣游目四顾,看着也都觉得很有趣。
也亏得她当年就不是怎么谨守礼教的人,虽然她的思想与现代人的自由开放相比还差得很远,但如今再来看这男女共学的学校,她却还是能怀抱几分欣赏之情,一点点接受的。若是穿过来的不是她潇洒不羁秦公子,而是换上任何一个老学究,只怕早就真的疯了。
思绪四散乱飘着,秦秣忽然长叹一口气。
“我本堂堂男儿,如今却变成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大概整个嘉佑年间,也只有我才有这种承受力,居然能好好地活下来!”她心中自嘲,“白居易昔日咏草,言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赞其生命之顽强不息。我秦陌,大约也是同野草一个等级的,舍不得死,为了生存,无有不能接受!”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三回:今天天气不错
“叮铃铃——!”
上课铃声蓦然响起,四五号楼之间的喧闹猛地一顿,紧接着又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声。
青春飞扬的男孩女孩们或呼朋唤友,或撒开腿各自往教室里跑,不待那一串长长的铃声响尽,就大部分都已跑进了教室。偶有走得慢的,却是神情惫懒。秦秣看得好笑,大概那些家伙就是传说中的问题学生了。
再过了不大一会,教学区外头的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却没有如秦云婷所说,还有哪个班级留在操场上体育课。
秦秣再往古中路的前后一打量,却见这路上也开始冷冷清清,一时间,除了她,周围竟再无一人。也不晓得这学校里的人是都去上课了,还是做别的什么去了。秦秣微微怅然,呆立良久,终于感觉太阳已经有些晒得慌,便转身迈步,决定到左边树荫下躲躲。
“此生当继,存者为大……”她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低头轻叹,浑没注意到广场方向的路上正有人疾速奔过来。
那人速度极快,低着头沿着古中路狂奔,猛地就冲到秦秣近前,正擦着她左侧身子冲过。秦秣下意识地稳住身形,一拉来人,却把他拉得一个踉跄,砰地就摔倒在地!
秦秣的脸色当即就有点黑,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她微转身,低头向那个摔倒的家伙看去,却只见这人半身倒在地上,曲起手臂欲待爬起。再看他那半边侧脸如雕如削,眼眸中寒光凛冽,可不正是在求知路就遇到过的那个方澈么?
秦秣本来还想扶这倒霉的家伙一把,现在看他一脸冰冷,又是那个“小有过节”的方澈,顿时就起了几分幸灾乐祸之心,也不想帮他了。
“今天天气不错啊……”秦秣嘴角微翘,既然不是在秦家人面前,她大可以自由发挥她的毒舌,“风和日丽,是很适合摔跤的天气。”
只见方澈一张冰块脸上寒意更深了几分,秦秣心里就有些偷乐。她从穿越以来就没过过痛快日子,在秦家更是一味地强装娴静,现在突然撞着个机会能把个冰块调侃一通,也算是稍抒郁结,聊胜于无。
方澈默然不语,只是撑着手站起了身,微微低头打量秦秣。他身量在一米七五左右,比秦秣这个一米五五的小个子足足高出一个头,这样从上往下地打量,比起秦秣刚才的幸灾乐祸又另有一番滋味。
秦秣双手背到身后,斜侧头看着方澈。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恶劣意味,个子虽然矮小,气势竟不输方澈这冰山分毫。
方澈那双寒星寥落的眸光终是微一波动,吐出清冽如冷泉流泻的声音:“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是个很适合揍人的天气。”
他的语调并无起伏,表情也板得一脸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实在是很有冷色调的喜感,让人平白感到怪异。
秦秣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手臂忽然被方澈拽住。
“你……”
秦秣话音未落,方澈已经动作粗鲁地将她拽到了路左边的一棵腊树底下。
“放手!”秦秣当即大怒,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冰冷俊秀的少年居然会做出这么唐突的动作来。她习惯性地抬腿曲膝,向着方澈的小腹就使劲儿撞去!
方澈眉毛微微一扬,侧身将秦秣猛地就是一拉,不但让开了她这一撞,更让她独立的那一腿平衡不稳。
秦秣哪能就这么摔倒,空着的左手赶紧往旁边的树干上扶去。忙乱之中,全没注意到方澈一脚已经拌了过来。
“砰!”
历史再次重演,只是这次换了个主角,秦秣劈里啪啦扑倒在地,差点就跌了个狗啃屎!饶是如此,她迎面摔倒在地上,也摔得手疼脚疼膝盖疼,全身都疼。
“今天天气不错……”头顶上方澈的声音在冰冷中又多了一丝难掩的悠闲,“晴空万里,确实是个很适合摔跤的天气。”
秦秣双颊瞬间涨得通红,一股子怒火腾地就从她心眼处烧起,以熊熊之势猛烈地燃遍她全身!
方澈浑若未见,只是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转身,竟要就此离去。
秦秣手疼腿疼,一时哪里爬得起来,却见方澈这个罪魁祸首就要离开,心里一急,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儿,猛地就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方澈一条腿,再狠狠一扭——重重地一声闷哼伴随着人体落地的声音噗噗响起!
“哈哈!”秦秣放声大笑,使劲一翻身,一条腿曲起,就这么跪压在仰天跌倒的方澈胸膛上。
方澈的脸色瞬间青白,眼中的寒意再也凝结不住,刹那破碎成无数疯狂跳跃的火苗。他脑袋被秦秣撞得磕在地上,额头上冷汗不住地冒,一双薄唇紧紧抿住,看那神色,除了隐忍痛苦,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怒火了。
秦秣却只觉畅快无比,一时间手脚也不痛了,愤怒也全想消了,只剩下满满当当的得意。
她居高临下地微微一扬下巴,眼睛下瞥,神情嚣张,却偏偏慢悠悠道:“今天天气很好,也很适合摔跤,就是少了一点配音,未免遗憾。”
方澈原本有淡淡水色的双唇此刻苍白一片,他表情僵着,嘴唇抿着,只是一声不吭。
过了一小会,秦秣见这闷瓜葫芦还不吭声,心里又渐渐觉得无趣,刚才扳回一城的得意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她眼睛收不住地在方澈身上来回乱溜,心里忽然觉得古怪:“不对,这小子就这么被我压在地上,怎么都不挣扎反抗一下呢?好歹他也长到十五六岁了,又不是那种四肢无力的小孩子,不会这么弱吧?”
心中起疑的秦秣目光渐转,忽然发现方澈腰间的衣服上渗着一抹鲜红,看那颜色,分明是才渗出不久的鲜血。
秦秣微微一惊,再看方澈的面容,却见他脸上冷汗越来越多,表情中更增隐忍痛苦。而他躺倒在地上的身体僵硬紧绷,呼吸间也渐渐急促,明显很不妥的样子。
秦秣手一伸,转头就直接掀开方澈的衣服下摆。却只见少年腰部上下横裹着数圈白色纱布,殷红的血迹从纱布上渗出来,染得那一片白色之上红得触目惊心。看这样子,方澈腰上竟是受过很严重的外伤!
“让开!”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凌厉蓦然响起,一直隐忍沉默的少年终于开口说话,只是看他的样子,就只说这两个字也像是很艰难。
秦秣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小子先前跑过去的时候,被她轻轻一拉就摔倒在地,更难怪他再次摔倒之后竟连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原来方澈早就带伤在身,刚才被秦秣这一摔一压,更是伤口迸裂,伤上加伤。
“怎么会受这种伤?”秦秣眉梢一挑,“这样的外伤,你遇到强盗了?”
秦秣的这种思维让方澈脸色更是沉得像黑锅底,他低低冷哼,表情明显不屑,眼中除了愤怒,更是满布讥嘲。光那眼神,就好像在说话:“被强盗砍?我像是那么没用的人?恐怕也只有你这种草包才会被强盗欺负吧!”
莫名的,秦秣竟觉得自己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她好奇心起,又问:“那你是跟人争斗了?”
方澈冷哼,表情稍有缓和。
“原来……”秦秣的语气半带惊讶,半带明了,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人,“原来你小子表面一副冰冷清澈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个暴徒啊!不错,你很有前途,比那些书呆子有前途多了。”
她说着话,似笑非笑,一边把方澈的衣摆放下,一边站起身来。看那神情,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方澈脸色惨白,紧紧地盯着秦秣,目光近似欲待择人而噬的猛兽!
“那个……”秦秣后退一步,嘴角扯出一个有点干巴巴地笑容,“我说你脑袋是不是不大灵光啊,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闲工夫找我麻烦?还到处乱跑?你怎么不好好休养?”她又轻咳一声,“你好好休养啊,再见了……”
说完话,秦秣也顾不得身上摔疼的地方了,撒开腿就欲远远跑开。
“前面怎么回事?”蓦然一声高喊从秦秣身后传来,“喂!前面的女同学,你们怎么回事?”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四回:中暑需要理由吗
一声大喝止住了秦秣的脚步,只见一个中年男子从广场方向快步奔走过来,看他那一身制服,分明是学校的保安人员。。
秦秣现在还不大分得清保安与警察的区别,但在她的映像里,凡是与“官差”挂上钩的,都不是什么好打发的家伙。她心念电转,连忙又回走一步,蹲到方澈身边,装作惊喜道:“哎呀,阿澈,终于来人了,太好啦!”
说完话,秦秣一手压到方澈伤口位置,遮住他衣服上的血迹,顺便丢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然后转头高声道:“这位叔叔,麻烦你过来帮帮忙,这位同学中暑倒在地上,我扶不起他,刚才正想去找人帮忙呢!”
方澈本来冰寒俊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中暑这种理由也亏得秦秣想得出,但事已至此,他不配合不行。当即狠狠地瞪了秦秣一眼,然后双目一闭,就很自然地“晕倒”了!
毕竟他身上明显带着跟人打架留下的外伤,让保安发现后果难料。而被一个小女孩摔倒在地又是如此丢脸,相比较起来,像中暑这样的丢脸程度,反而是可以接受的。
保安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情景:脸色蕴红的少年满脸汗水,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旁边蹲着的女孩一脸焦急,一手搭在少年腰上,另一手还捏着少年一只手掌,正使劲儿掐着他的虎口,一副想要掐醒他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画面,保安也顾不得去问他们为什么没在教室上课了,连忙蹲到另一边,阻止秦秣道:“同学,你这样是不行的,要掐他人中他才能醒来。”
“啊!”秦秣仿佛遇到救星,连连惊喜道,“那你快点,我看他一身的汗,还怕他不行了呢!”
保安的表情当即就是一僵,“不行了”,这位说的是什么话?
秦秣却感到方澈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猛地一抖,然后那本来无力的手上渐渐积蓄起力量,一副不把她的手捏碎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秦秣连忙又装作好奇,问这正在掐着方澈人中的保安道:“叔叔,你这样他就一定会醒来吗?醒来后他能自己走路吗?”
“差不多吧……”保安有点不大肯定,但还是安慰秦秣,“你放心,就算他等下不能自己走,我也把他背到医务室去。”
这一明一暗的提醒,顿时就让方澈的手劲松了。方澈心里明白,自己是绝不能让医生检查的,也不能让这保安来背,否则一切全得露馅。
他轻轻地闷哼一声,当即十分配合地“悠悠醒转”,睁开眼来。
“醒了!”保安喜道,“同学,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方澈装了几秒钟的迷糊,声音仍然沙哑,“我晕倒了?呵……多谢大哥相救。”
秦秣趁着保安没注意,对着方澈就是一呲牙。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借着对保安的称呼来赚她辈分上的便宜。他这一声“大哥”叫的,秦秣平白的就比他矮了一辈。
保安的脸上却带着几分疑惑与回忆,稍稍思索过后,惊道:“你是方澈!”
也不怪保安惊奇,方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这保安本来也是认识他的。只是方澈一惯的形象都是冰冷孤傲,优雅从容,熟悉了他那般形象的众人根本无法想象他狼狈的样子。现在方澈居然一身汗涔涔,灰扑扑,还晕倒在地,保安看了,硬是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狼狈少年是方澈。
方澈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脸色复又苍白,他轻咳一声,淡淡道:“我是方澈,你先扶我起来。”
这厮就算有求于人,语气仍然很不客气,秦秣在一旁偷偷撇嘴,一边仍是将手拦在方澈腰上,挡着他衣服上的血迹,跟保安一块使力将方澈扶起。
“怎么就中暑了呢?”保安的语气中仍然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方澈轻轻哼了一声道:“中暑需要理由吗?”
保安惊讶的神情一僵,顿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秦秣则趁这当口,悄悄凑到方澈耳边说:“记住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方澈的脑袋不大自然地微微一侧,仍是轻哼一声,这次却连回话都省了,也不知他这样究竟算是同意还是反对。
一时间,三人全都沉默下来。别别扭扭地走了一段路后,几人已经从古中路走到了左侧的学生宿舍区,医务室也就在那边。
方澈低声对秦秣道:“你放开手。”他一边说着,同时伸出右手往自己腰部的伤处捂去。
秦秣低嗤一声,连忙放开手。她微微后退一步,向那保安道:“叔叔,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话音刚落,她也不等那保安有所回应,一个转身就往古中路跑回去。至于方澈要怎么躲过医务室,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秦秣虽然不清楚市三中会对打架的学生做出什么处罚,但想来都是没什么好果子的。最好那小子伤势败露,看他怎么解释去。秦秣还记得最近看过的一部动画片,里面有个不良少年,就是因为跟人动刀子打架,最后被学校开除了。
像这样的事情,秦秣本身很难理解。宋朝的官学并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学子们就算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总该知书达理。即便是那些骨子里品行不端的家伙,表面上也都会装几分高雅。若有谁竟敢亲自跟人动手打架,那是肯定要被贻为笑柄的。
秦秣每次看那些讲述校园生活的动画片时,心中总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说那些绘画人物在屏幕中动起来有多么神奇,只看片子里讲述的那些故事,她就常常觉得不可理喻。
也正是因为这种惊奇和难以理解,秦秣从看电视以来,却特别喜欢看动画片。为此,秦云志还偷偷笑话过她“老幼稚”。虽然,秦云志本身也照样喜欢动画片不误。
不过到这个时候,秦秣也有点回过味儿来了。仔细这么一想,她那样对待方澈,同样是很没品很丢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她这个纨绔子弟虽然还够不上君子的气度,不过总也该自重那么几分。尤其现在变成个女孩子了,还没个顾忌地把个少年反压在地上,实在是丢人丢得简直可以上溯千年。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嘉佑年,她就该直接被抓去浸猪笼了。
想到这里,秦秣心里实在是泛起几丝后怕。她那个时候被方澈摔在地上,心里头光记得愤恨了,都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从这一点来说,她虽然变成了个丑丫头,但所幸是来到了这个开明的时代,不然那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
这样想来,秦秣就觉得,这个时代的种种难以理解之处也不是那么可恶的。
一边思索着,秦秣再次回到古中路上,就站在树荫底下等着秦云婷。刚才摔了一跤,她现在身上还有些余痛未消,不过一想到方澈那副狼狈的样子,她又觉着自己这点疼,也不是那么亏。方澈那厮的冰山脸太有特色,秦秣整治他全当调剂。
虽然这点小插曲远不如怀抱美人,指点江山风月那般叫人惬意,不过闲来一乐,也无不可。
更何况,她做出了在宋代可称惊世骇俗的举动,在这个时代却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这实在是让她小有几分违禁的快感。想那前世的时候,她就算再怎么顽劣放纵,也终究是不敢挑战世俗规则的权威的。
秦云婷没有让秦秣再等多久,就一脸喜气地从六号楼走了出来。不同于来时,她出来的时候身边却跟着一大群同学。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互相谈笑,也有神情沮丧的,就默默走在一边。
秦云婷刚跨过石阶走上古中路,就欢快地向着秦秣挥手:“秣秣,过来,我们一起走!”
秦秣心情正好,看着那些陌生的那男女女,心中虽然排斥,却终还是带着几分微笑走了过去。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五回:你的面子值几钱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学校外走去,说是要去找个地方聚餐一顿,然后再去找点乐子。。秦秣一言不发地跟在秦云婷身旁,看她与其他人谈笑风生。
秦秣本来并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只是本着多多了解这个时代的想法,还是没有提出离开。
注意秦秣的人很少,就算秦云婷的人气很高,不过秦秣的长相太不起眼,这些正值飞扬跳脱的男孩女孩们很难对她产生兴趣。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以貌取人并不应当,但真正能够做到的显然也只是凤毛麟角。大多数人对陌生人的第一映像都是以长相而定,能够上升到气质高度的已算难得,而要说内涵的话,谁又能第一眼就看出一个陌生人的内涵来?
秦秣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如果她还是当年的翩翩公子,当然是很乐意高调吸引人注意,可她如今变成了这般模样,却是巴不得别人不注意她。她原本也是个习惯以貌取人的纨绔,也没那脸皮就这个问题去指责别人。
再说了,她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有内涵吗?
很显然,秦公子穿越以来得到的最大好处就是,变得有自知之明了……
一行人出了校门就往右边走去,左边方向拐过胡同是求学路,右边直走十来分钟,再左拐就是小吃街。
小吃街上有很多大排档,也有一些烧烤铺,还有不少的小饭馆。这一片的建筑都比较老旧,房子大多四五层,街道两边油腻腻的垃圾堆放着也没什么人清理。大排档和烧烤铺一般都是天黑时分才开门,小饭馆则多是将炒菜的摊子摆在门口,桌椅放门面里头。
那些炒菜摊子左近一般都是油污十足,炒菜的厨子也多半油光满面。秦秣跟着这些明显兴高采烈的男孩女孩们走在街上,看着小吃街两边的场景,心里头却实在发怵。
这个城市并不是处处宽阔整洁,一旦接触到这样满街油烟的场面,秦秣实在是难以忍受。再想象一下等会还要进到一家这样的店里吃饭,秦秣就觉得,自己被毒死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如果真的是被这种明显干净不到哪里去的饭菜毒死,那绝对是人类史上最窝囊的死法。
炎炎烈日下,秦秣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再也忍耐不住,向秦云婷低声道:“姐,我不在这里吃饭。”她的声音虽低,语气却十分坚决,坚决得与她这个弱弱地,没什么存在感的形象完全不符。
秦云婷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旁边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凑了过来,摆出笑脸说:“小妹妹,这么多人一起出来玩,给个面子,不要扫大家的兴嘛。”这个男孩长相还是很方正的,只是额头和嘴角边上都有着几颗青春痘,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怎么干净。
秦秣嫌恶地皱了皱眉,连忙侧走一步离他更远些,然后微扬下巴冷声道:“你是谁?小妹妹是你能叫的吗?你的面子值几钱?”
这话一出,顿时惊悚一片。
主要是,秦秣不但语出惊人,就连那神情,那气势,也是十分惊人的。学生们是没怎么见过上层人物,只是光凭感觉,他们就觉得,抛开长相身材不论,这个小女孩的气场在这一瞬间堪比教导主任。
很显然,对中学生而言,教导主任通常都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强大存在之一。男孩女孩们有的瞪大眼睛,有的张大嘴巴,还有的互相对视,却相互都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难以置信。
“我眼花了。”这是大多数人在这一瞬间的想法。
那个搭话的男孩狠狠尴尬了一下,随即也觉得自己是听错了,又勉强笑了笑道:“学妹,大家一起出来玩就是图个痛快,再说你姐姐也在这里,你何必扫大家的兴呢?”虽然认为自己是听错了,不过他还是改了口,不敢再叫秦秣“小妹妹”。
秦秣的眼睛向着秦云婷望过去,看她的表情也是一脸难解,心里不知怎么,火气反而更大了几分,她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再次重申:“姐,我不在这里吃饭!”
秦云婷皱眉道:“秣秣,你怎么啦?”她心中也开始不悦,这疼爱妹妹跟无原则妥协完全不是一回事,在她看来,秦秣有些无理取闹了。
秦秣本来不想解释,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会让秦云婷很为难,所以稍一犹豫过后,她还是解释道:“这里——”
“婷婷!”一个尖锐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秦秣的话,只见一个头发拉直过肩,容貌很是艳丽的女孩子瞪着秦云婷道:“你妹妹怎么这样?你怎么也不管好她!”这个女孩名叫罗茵茵,秦秣刚过来的时候,这个罗茵茵是被重点介绍过的。在这个小群体中,秦云婷最受欢迎,其次就是罗茵茵。
秦秣光是冷眼旁观了这么一小段路,就已经看明白了秦云婷和罗茵茵的关系。两个差不多出色的女孩子同处在一个群体中,要么是性情相投,结为好友,要么就是明里暗里互相竞争,拼个谁高谁下。很显然,秦云婷跟罗茵茵的关系属于第二种。
女人之间的争斗秦秣实在是看过太多,当即心念电转,却轻轻拉住正要发怒的秦云婷,反而摆出近似天真的委屈神情,向罗茵茵道:“茵茵姐,你很讨厌我吗?你那么漂亮,好像仙女一样,你也会讨厌人吗?”十五岁,在宋代可能已为人妇,为人母,不过在这个年代,却还大可以像个孩子一样装天真。
周围的人当即就被秦秣这强大的“天真委屈”给雷到了,这位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就刚才还嚣张强势得跟个什么一样,这一转眼却变成纯真娇弱的小白花了!
秦秣可不会被自己雷到,只要她愿意,纨绔子弟的嘴巴自然能像抹了蜜一样甜。秦府那深深的后宅之中,女人无数,可有地位的男人却就那么几个,秦陌要是一味强硬,那秦家后院还不得闹翻了天去?
秦公子虽然未娶正妻,可家中有美婢如云,外面是红粉遍地。他要是未能将那平衡驾驭之术修炼到家,只怕早就被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给拆得骨头都不剩了!
只不过,对着一个庸脂俗粉说这种漂亮话,总有些不那么有趣而已。
不管能不能肯定秦秣这天真是真是假,罗茵茵总还是被她的话给绕住了,随便哪个女孩被另一个女孩用这样称赞,想必都不能再板出脸来。她有些僵硬地转换一个笑脸,不大自然地说:“怎么会,姐姐怎么会讨厌学妹你呢?”
秦秣心里冷哼一声:“叫你姐姐你还真当自己是姐姐了?”
想是这样想,她的脸上却立即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果然呢,我就知道茵茵姐是这么兼爱仁德的,对谁都可以很喜欢!”兼爱仁德,这本是出自墨家,描述人类高尚品德的词汇。然而汉语的意义实在是太能变幻莫测了,在一些特定的情境下,褒义词变成贬义词也是常有的。
就像秦秣现在这样说,明着是夸赞,实际上谁听着谁都觉得古怪。可是一看秦秣笑得那么灿烂淳朴的样子,要说她有恶意,众人又总觉得难以相信。再怎么着,秦秣现在的样子就是个十五岁小女孩,要人相信她的淳朴,还是很容易。
秦云婷已经在一旁有点憋笑了,她这个妹妹看着纯良,没想到隐藏气场还挺强大的。她的这些同学一定是考试考昏头了,不然怎么看不出秦秣眼中闪动着的傲慢与狡黠?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六回:漂亮是天生的
“姐,我不想在这里吃饭。.”在众人怪异的表情中,秦秣又再重复了一句。不过这次她的语气只是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明显的坚决来了。
秦云婷从憋笑中回过神来,轻轻“嗯”了一声,复又疑惑道:“秣秣你不喜欢这里?姐以前也带你来这里吃过啊,你还说小吃街上的东西特别好吃呢。”
秦秣背起双手,游目四顾,一副小无赖的样子:“以前喜欢,不等于现在也喜欢。我看求学路上的店好像都挺不错的,咱们就过去那边吃!”
秦云婷被她这样子给气乐了,笑骂道:“小毛丫头,想法还挺多的!”她说着话,明眸流转,又笑吟吟地问其他人:“小吃街这边一般都是晚上来吃烧烤和排档比较有意思,现在大中午的,要不我们还是去求学路那边?”她的语气是询问式的,但看那表情,却是根本就不容众人拒绝。
有两个男生立即就附和道:“婷婷说了当然好!”
“就是就是,这边也就烧烤有点意思!现在这么大热天的,我们就过去求学路的冰吧吃冰!”说这话的人,正是先前叫秦秣“小妹妹”的那个。
秦云婷不待其他人反对,当即拍板:“那就这样,去求学路!”她的女王做派显然已经深入这个小群体,并且颇具威信。再说这本来就是小事,到哪里吃都是吃,众人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问题圆满解决,一时间仿佛皆大欢喜,当然,除了脸色有些不豫的罗茵茵。
秦秣故意落后一步,走到罗茵茵身边,一脸关切地问她:“茵茵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这样关切的神情,罗茵茵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撇过脸道:“没什么,我好好的。”
秦秣微微一怔,对罗茵茵的观感不由好转了一些,这个女孩子的本性里仿佛还保留着三分质朴,并不是那种纯然刻薄的人。
“茵茵姐,我觉得你很漂亮。”心念一转,秦秣又扬起笑脸,“你的脸很小,其实把头发扎高的话,会显得更俏丽呢!”
秦氏“美人策”中第一条:欲近其身,先解其意,此阳谋也——要贴近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她永远也无法拒绝的话题。漂亮,无疑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的。阳谋,同样是让对方明知你有意,也不忍拒绝。
罗茵茵本来因为秦云婷的关系而很不喜欢秦秣,但秦秣这一说,她又忍不住问:“难道我不扎头发就不漂亮了?”
秦秣张大眼睛,满脸惊讶:“怎么会?怎么可能?茵茵姐你不管什么打扮都很漂亮呀!”
罗茵茵的脸色稍稍缓和,虽然竭力保持平淡,但嘴角一丝忍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她强行板脸道:“那你还说什么扎头发!”
秦秣故作不解道:“难道茵茵姐的发型从来不变吗?我还以为茵茵姐是百变型的美人呢!”
“什么话!”罗茵茵的小脸上立时就露出气鼓鼓的神情来,“怎么可能从来不变发型,我……我经常改变的!”事实上,罗茵茵偏爱自己头发拉直披散的样子,还真的是很少变发型。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闪躲,明显心虚。
秦秣一看就明白,知道了这位其实是个没啥心机的,她的毛病可能就是有些虚荣和娇惯,以及小心眼。这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毛病,如果用挑剔的眼光来看,秦秣可以称她肤浅,而如果用宽容的眼光来看,她喜怒明辨,倒也可称真实可爱。
“漂亮的女孩子都是得天宠的。”秦秣微微一笑,眼神柔和了许多,“茵茵姐这么漂亮,肯定眼光也是放得很开的。像茵茵姐这么好的修养,一定知道,经常换装扮,也可以使心情更开阔呢!”她笑容温雅地说着,明里奉承,实则劝诫,一时间,整个人都现出温润如玉的翩翩气质来,让罗茵茵看得一呆。
“秦秣……”罗茵茵微侧头,仿佛安慰,“你……也可以很漂亮的……”
秦秣微笑不语,轻轻摆了摆手,便又赶上一步,走到了秦云婷身边。
漂亮是天生的,秦秣天生就不漂亮,这无可改变。但美丽却是内在的,如果她神韵足够,自然可称美丽。这个世界上漂亮的人何其多,但真正美丽的又有几个呢?
只是自古红颜多薄命,美丽的悲剧秦秣看得太多,真正的美人况且没有几个能够承受美丽的代价,她这半个假女人,就更加不会自讨苦吃,去追求什么美丽了。
一行人谈笑着,没多久就在求学路找到了一家冰吧。造型各异的沙冰、刨冰、冰激凌让秦秣又大开了回眼界。不过光吃冰显然填补饱肚子,所以从冰吧出来后,众人又各自买了好些零食,一边说着,然后杀向了旱冰场。
溜冰,对秦秣而言,无疑又是个新奇的活动,不过她并没有下场的打算。一来是她不会溜,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旱冰场里正溜着的人太多,秦秣不想在这样龙蛇混杂的场所溜冰。虽说前世的秦陌没少逛青楼,但那个时候他身边总是带着随从和护卫的,他就算逛青楼,也只会接触那些能入得他眼的名妓,而其他三六九等的人,他向来是一概不理。
悲哀的是,自古青楼多才女,秦陌倾慕她们的风姿,却无法拯救她们于水火。秦府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去处,侯门深似海,比之青楼,那是另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大熔炉。尤其对于出身卑微的女子而言,秦陌不是良人,从来就不是。
“想什么呢?秣秣?”秦云婷溜过一圈又来到场外,她挨着秦秣在小沙发坐下,“怎么不去溜?你一个人在这里,怪难受的吧?”
秦秣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的思绪在不知不觉间又飞回了千年前。她微微摇头,仿佛是要甩去什么,笑道:“没什么,我坐得住,就看你们热闹,也挺有意思的。你怎么不继续溜了?出来做什么?”
秦云婷微嗔道:“你还说,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又叫我怎么放心在那边玩?”她轻嗔薄怒,在加上刚才运动过,此刻俏脸飞虹,真是说不出的娇俏妍丽,竟使得秦秣这个花丛老手都心跳微滞,恍神了一霎那。
“秣秣?”
秦秣眉梢微微一挑,忽然将脸凑到秦云婷近前,用几近魅惑的声音道:“小娘子……你如此关心本公子,可是……心动了?”
秦云婷眼睛大睁,顿时怒了:“好个小丫头,皮痒了你!”
抱歉,小墨今天上午出去了一趟,本来是准备赶12点的,没想到回来晚了一个多小时。
今天第一更,因为更新间隔是六小时,所以第二更也要晚点才能发啦。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七回:云婷何亭亭
“好个小丫头,皮痒了你!”
短短九个字,让秦秣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黯然。.她将身体又往后斜移一些,脸上却露出慵懒的笑容:“好啦,我可爱的小娘子,花儿的刺可不是用来攻击自己人的呢……”
这一瞬间,秦秣那看似平凡的眉眼间竟流露出月下深潭一般的静谧忧郁气息,这种气息朦胧隐约,偏又在秦云婷眼前挥之不去,叫她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仿佛……被魅惑了!
秦云婷猛地一闭眼睛,心中填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这可是我妹妹……”她强自按捺下不安分的心跳,“我一定看错了,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给我那种感觉?”
这样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秦云婷才睁开眼来,用半带茫然地眼神看向秦秣。却见秦秣正斜靠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托腮,认真地看着热闹的旱冰场,那张干净的小脸上神情温和平静,分明就仍然是那个娴静又不失灵动的小姑娘。
秦云婷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哭笑不得。
“行啦,秣秣,傻看什么呢,跟姐姐溜冰去!”秦云婷轻轻推了推秦秣的肩膀,感觉到她那小肩膀骨瘦伶仃的,秦云婷又止不住心疼,“秣秣,你可要多运动,平常也多吃点东西,不然可怎么长得大?”
秦秣转过头,有些好笑得看了秦云婷一眼。这姑娘自个儿年纪轻轻的,倒操心起别人能不能长大来了,这话听着怎么就有那么点歧义,别扭得很呢?
“我不喜欢在这里溜冰。”秦秣笑容淡然而温和。她其实不是不喜欢溜冰,事实上,她对这种运动还是很有兴趣的,但她不喜欢在大热天里跟一大群不知根底的人混在一片小场地上溜冰。
“那怎么行!”秦云婷俏脸一板,拿出了姐姐的威严,“起来起来,跟姐姐溜冰去!整天坐着不动,当心不是坐成书呆子就是坐成宅女。”
“高中生就要有做宅女的觉悟,是吧,姐姐?”秦秣眉毛微微一挑,瞬间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宅女这个词,还是她前几天新学会的,那时候她就在想,现代的宅女哪有古代的多啊!
秦云婷又被她这样子给逗乐了,脸也板不起来,只是笑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惫懒了!整一根小油条!”
秦秣笑嘻嘻的,不但不恼,反而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不愧是我姐姐啊,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本质,可不就是根惫懒的油条么?”看她那样子,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我是油条我光荣”这几个大字了!
秦云婷双颊微微鼓起,伸手去捏秦秣的小脸蛋,气哼哼地道:“算了,你乐意一个人呆着就一个人呆着吧,我可去溜冰啦,到时候无聊了可不要到姐姐面前哭啊……”
秦云婷今天可算看出来了,秦秣这小丫头别看长得一副很是瘦弱的样子,其实主意大得很。她要是不愿意做的事,不管是什么小事,也不管别人怎么劝,她都不会改变主意。她强硬的时候能强硬,迂回的时候又比谁都迂回,反正就冲着一个目的——让别人听她的。
姐妹俩回秦家的时候,刚好天黑。
一进屋,两人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秦云婷踢着脚,用她那嚣张之极的招牌动作甩掉鞋子,换上便鞋,人还在门边,就已经开始脆生生地喊了起来:“爸、妈,小志,我们回来啦!”
裴霞欢快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婷婷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说啊?”
“妈妈真聪明!”秦云婷小跑一步蹦到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就去跟坐在旁边的秦云志抢遥控器,“对了答案,反正考上水木绝对没问题啦!”
“爸!大姐抢我遥控器!”秦云志委屈地声音在秦云婷清脆的声音中弱弱地响起,今天周五,他提早放学,所以能够在家里吃晚饭。
秦沛祥就坐在小餐桌左边的单人沙发上,他看着报纸,头也不抬:“你大姐都高考完了,她想看什么当然让她看。你离高考还远着,怎么?不努力学习,整天就想着看什么电视?”
秦云志当即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秦秣迈着轻轻地步子进门、关门,安静地走到右侧单人沙发上坐下。看着秦家人其乐融融,她心下终是一声叹息,不知怎么,竟觉得自己那一向掩藏得很好的心中,有一角悄悄柔软了些许。
晚饭过后,秦秣看了会电视就又回房练字。她现在深感自己硬笔书法远不及毛笔书法,所以是下着决心要把当年那一手好字练回来的。不过如今换了个小女孩的身体,这腕力却是不够,所以要回到那种“下笔遒劲,肆意奔放”的感觉,她还得好好下一番苦功。
正写字间,忽然听到小客厅里那穿透力极强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秦秣笔下微微一顿,有些不喜那刺耳的声音。
过了一小会儿,秦秣又听到小卧室里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猜测是秦云婷。
“秣秣……”秦云婷低低唤了一声。
秦秣眉头微皱,感觉到秦云婷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干涩的味道。她连忙回过头,只见秦云婷耷拉着脑袋坐在床沿上,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跟她平常骄傲自负的神气差之何以千里?
秦秣心头一紧,不自主地就担心起秦云婷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姐?”
秦云婷没有理会,只是一味垂着头。
“姐?”秦秣放下笔,走到床边挨着秦云婷坐下,轻轻捏住她一只手,感觉到她小手的冰凉,轻叹道:“我一直以为你是带刺的,不要让你的刺,刺伤了自己,好么?”
“秣秣……”秦云婷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三分哽咽。
秦秣轻拍她的脊背,像对待孩子一样小心温柔地安慰她:“难受的话,哭出来,我帮你装眼泪。”
“不……”秦云婷脑袋使劲儿摇晃,被秦秣抓着的那只手猛然挣脱出来,又反手紧紧将秦秣的手抓住,“我不哭!我不为他哭!”
秦秣心中一惊!
他?哪个他?是他还是她?
秦云婷不是被什么事情打击了,而是被哪个人伤害了?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八回:恋爱是为了分手
“秣秣,你有没有做过梦?”秦云婷终究还是没有哭,她半抬起头,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俏脸,和暗沉沉的双眸。。
“我不做梦。”秦秣平静地摇头,目光中有淡淡的怜惜。
秦云婷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喃喃:“如果你做梦,那一定不要相信梦里的一切。”
秦秣心中暗叹,看秦云婷这样子就知道了,八成是为情所伤。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子,能让秦云婷这样的女孩喜欢上,却又不珍惜,反而将她伤害?
“傻丫头,十几岁的人,才读了高中,怎么就急着学人家谈情说爱呢?”秦秣低低地斥责,“这又不是古代,你又不急着嫁人,你的大好时光还在后头,你急什么?”
秦云婷愣了愣,下意识地就将头全抬了起来,双目怔怔地望着秦秣。
她本来是陷入了极悲伤的境地,正酝酿着无数春花凋零一般的伤感语言,想要将自己的少女情怀细细诉说。可没想到秦秣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根本就不顺着她那梦幻的语言来陪她伤感,也不轻言安慰,秦秣,秦秣居然像个兄长一样斥责她——
这有多不可思议?
秦秣?等于兄长?
秦云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伤心过度,产生幻觉了,但这一愣之后,她却发现自己那本来浓得如脂如稠的悲伤,悄无声息地就被化去了一些。她心里空落落的,努力地想要回到那深沉悲伤的境地,却不知怎么,无论如何也找不回刚才那深愁萧索的感觉了。
“秣秣……”秦云婷仿佛是着了魔怔,又心有不甘,“你怎么懂?我们……我这是,我这是像梨花初开的年纪,这个时候不谈一场恋爱,以后还去哪里找这么真这么纯的感情?”
秦云婷的恋爱理由都是这么彪悍的,秦秣顿时有些无言。不过现在的状况却容不得秦秣沉默,她轻轻一叹,又反手将秦云婷的手握住,以一种无所谓的语调道:“好啦,你梨花白也白过了,恋爱也谈过了,不是挺好的没辜负花季年华吗?”
“我……”秦云婷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特别憋屈。
“你现在是谈恋爱,不是谈婚论嫁吧?”秦秣很认真地问。
秦云婷点头,呆呆的样子比之此前的飞扬跳脱,却也别有一番可爱。
秦秣的眼睛透亮如琉璃,她空着的那手微微一摊,坏笑着得出结论:“那就恭喜你喽,秦大姑娘,你已经圆满完成了高中阶段的恋爱修行。你找到了梦幻的人,谈了一场梦幻的恋爱,最后还得到一个现实的结局,这多好啊!恋爱的最终目的,如果不是结婚,不就是分手么?”
秦云婷微微侧头,眼睛一眨,终于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笑果如梨花白,白得清雅繁华,却不清冷。
这一幕也深深地映在了秦秣的瞳孔中,多年以后,不曾变色分毫。
这是她第一次用滑稽的语言来主动安慰一个少女,也是第一次,她在面对如花美人的时候,没有写诗填词的兴致,更生不起分毫**旖旎。
秦云婷的少女情怀不需要别人用华丽的诗词来装点。她是秦云婷,她会为了恋爱而恋爱,会在伤心的时候说不哭,会在受到安慰的时候笑出声来。其实,秦秣分明看到了秦云婷眼中那依然缠绵着的,难以释怀的破碎。只是她既然要笑,秦秣自然不会再去撕开她的伤痕。
秦秣伸出手,想给秦云婷一个拥抱,却又在手落到她肩膀的时候,改搂为拍。
“你原来的心态要不得,现在才好!”秦秣轻拍着秦云婷的肩膀,一脸严肃,一本正经,“来,姐姐,给公子爷再笑一个。”
秦云婷这下是真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谁也没有再提那天的事,秦云婷没有说那个“他”究竟是谁,秦秣自然也没有问。
时间过得像细缓的流水一样,温吞平淡。秦秣开始了入学前的疯狂恶补,秦云志也进入了考前冲刺状态,只有秦云婷一个人悠闲得很,不是约上几个要好的同学出去玩耍,就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当然,她帮弟弟妹妹两个补习讲题的时间也不少,但她那种无压力状态,实在是让秦秣和秦云志两个有时候看着都眼冒绿光。
前面十几天秦秣啃教科书的时候还对自己颇有信心,觉得这个时代的课程虽然迥异当年,但以她的天资和基础,只要肯用功,断没有学不出好成绩的道理。可是从秦云婷抱出一堆试卷给秦秣练习开始,秦秣那高涨的自信心就彻底被打击颠覆了!
初中的课程是不难,题型变化也远不如高中的复杂,不过这只是相对而言。从秦秣的角度来说,读教科书吸收新知识的时候,那叫既辛苦也不乏趣味,可做起题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比如语文,那些阅读理解的部分总能让秦秣深刻感觉到什么叫词不达意。一些现代的白话文章,秦秣自认为能够深刻理解作者的用意,可一看出题者给的答案,却往往是南辕北辙。还有一些出自国外的短文,也总能让秦秣怀疑,自己跟那些家伙的大脑构造是不是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再说英语,这简直就是秦秣的噩梦。她对那些绕口的读音完全复述无能,每当秦云婷张嘴就是一连串流利的英语蹦出的时候,秦秣就在心里念叨:“这是鸟语,这是鸟语……”
至于身为华夏子民,为什么一定要学习西方的鸟语,这个问题秦秣就不敢提也不敢问了。所有学生都要学鸟语,这已经是常识,秦秣没有挑战常识的勇气。
不过最打击秦秣的,还是数学试题。她背公式定理的时候并不觉得现代数学有多么难以理解,但是一旦做起题来,她的那些理解就全废了。简单的函数还好,可是几何题向来都能让秦秣抽风。她生来就没有那个抽象思维,她每次看到试卷上的几何图形时,通常第一想法都是:这个图,画得不够美感……
“噗”!秦秣一拳用力砸在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坐在床上看着美容杂志的秦云婷懒洋洋地说:“秣秣,你做不出题可以问姐姐,不要拿桌子出气。”
“姐,为什么三角构架是世界上最牢固的?”
秦云婷:“……”
初中数学卷子上会有这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是你要考虑的吗?你为什么不去思考宇宙是因为什么才形成的?
秦秣:“姐,我觉得这个三角形画得不标准,这题给人的感觉有问题。”
卷一:史上最囧变身 十九回:足可谢师
这天一大早,秦家人就集体地守在电话机旁。.秦沛祥和裴霞都向单位请了假,秦云志前天也终于考完了期末考,不过他的成绩要等一周以后才能知道。
现在这一家子,等的是秦云婷的高考成绩。
“他爸……”裴霞紧张地站着,双手用力交握,一双眼睛仿佛是求助式地望向秦沛祥。
“行了,紧张什么,对婷婷的成绩你还没信心?”秦沛祥板着脸,一副十足严肃镇定的样子,不过秦秣还是从他微微颤动的手上看出了他的紧张。
果然是天下父母心,秦秣心中暗叹,这现代的高考跟当年的科举也差不远了。这一场考试如此受人重视,也不知有多少人为此疯癫痴狂?
只有秦云志没心没肺地趴在沙发上,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嘴里小声嘀咕:“肯定是高分,爸妈瞎紧张,大姐要是不考高分,我跟二姐这样的还怎么混?”
秦秣就斜靠在沙发扶手上,挨着秦云志坐着,听他这话一说,顿时嘴角下撇,小声威胁道:“秦云志,你再多嘴,等下就让你尝尝二姐做的蛋炒饭!”
秦云志当即打了个哆嗦,脑袋往后一缩赶紧求饶:“二姐,我再也不敢了,您是天才,您何必跟小弟这样的庸才计较?”
秦秣一呲牙:“你的意思是,二姐的蛋炒饭很难吃?”
“没有没有……”秦云志一翻身就从沙发上起来,然后小跑到秦云婷身边,扯住她的手臂就嚷:“大姐,快点,打电话查啦!你的实力不用担心的。”
秦云婷离电话机最近,她随意地站着,一脸都是自信的笑容,点头道:“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大姐是谁,像我这样的无敌美少女,需要担心成绩吗?”
秦秣听得好笑,你要是不担心成绩,你站电话机旁边杵那么久干嘛?
可见这最终成绩揭晓的时刻,即便以秦云婷的自信,也难免忐忑了。
电话拨通,秦云婷终于拿起听筒,凝神听着。
秦云志一手捂着嘴,睁大眼睛望着秦云婷的脸,看他那样子,是生怕自己管不住嘴,吵到了大姐。秦爸秦妈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在了一起,这对老夫妻一齐将殷切的目光看向大女儿。
秦秣只是微微笑着,望向秦云婷的目光万分柔和。她是最不担心的,这些日子的相处,已经使她对秦云婷建立起了足够的信任。
“婷婷?”裴霞轻轻一唤。
秦云婷的表情十分奇怪,她嘴角微微向上翘着,眉头却又紧锁。从她那表情里,众人无法分辨她的悲喜,也自然无从猜测她刚才听到的结果。
“怎么样怎么样?大姐……”秦云志猛地甩开捂住嘴巴的手,问得最急。
“我……”秦云婷眉头微微舒展,刚要说话,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偏向尖锐的铃声叮叮长响,屋子里的五个人都是怔了怔,秦云婷才将电话接起。
“王老师,是你……”
“……”
“没错,我刚才查了,是706分。”
旁边听着的四人齐齐一愣,秦云志捂着嘴怪叫了一声,秦爸亲妈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与大石落地的意味,秦秣眼睛微弯,无声地微笑。
秦云婷说着电话,忽然拔高了声音,尖叫一声:“市状元!”
旁边四人的心都随着这一声尖叫猛地一跳!
“天哪!老师,你没弄错,真的是市状元?”
“……”
“哈哈!王老师,我就说了,你要相信你的得意弟子,我一向就是非常有本事的!”
秦云志的脸囧了,大姐的恢复力真强,这就开始满嘴跑火车……
“哼哼,我是宇宙无敌美少女,要说咱们市的理科状元,当然是舍我其谁啦!”
这是跟老师可以说的话吗?秦秣嘴角抽了抽,脸色也古怪了起来。
“什么?省状元只比我高了两份?”秦云婷俏脸上现出怒色,“那小子太不是东西了,怎么能这样?”
秦爸秦妈的脸上却早笑开了花。秦沛祥笑得温和,裴霞脸色则满是宠溺式的无奈。
“哈哈!谢师宴那是当然的,肯定要请!肯定要请!”秦云婷眉眼舒展,笑得仿佛就是盛开的芍药,“那具体请哪些人,可还要王老师您帮学生操心一下啊。”
“……”
“那当然,那这事儿我就叫我爸过来跟您商量啦!”
秦云婷摊开话筒就喊:“爸,跟我班主任老师商量商量谢师宴的事儿吧!”
秦沛祥乐呵呵地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秣秣!”秦云婷欢呼一声,猛地就张开双臂向秦秣扑过去。
“姐!”秦秣猝不及防,一把就被她抱住,顿时只觉馨香满怀,空气里都满是喜悦的味道。
“恭喜你,姐。”秦秣微笑,眉眼间是淡淡的无奈,和暖玉一般的光泽。
秦云婷抱过秦秣后,又去抱裴霞。她双臂收紧,粘腻着撒娇,一声声“妈”,叫得裴霞欢喜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秦云志在一旁不满地嘟囔:“大姐偏心,都抱了,就不抱我……”
秦秣走过去,咚地一声,就敲了秦云志一个暴栗!
这一整天,从秦云婷成绩出来开始,秦家人的欢喜就没停过。电话也是不停地响,有些是秦云婷的同学打过来的,也有些是秦家的亲戚朋友打过来的。总之无非是问成绩,和对比成绩。
这样的电话裴霞最喜欢接,因为她自打送儿女们读书起,就盼着这一天。像这种等着别人恭维,或者听着一些平常不怎么看得起她的人向她请教怎么教导子女,那种滋味,实在是叫人百般体会,也难厌倦。
晚餐非常丰盛,秦秣甚至难得地说了一句:“饭菜不错。”
当然,这个说法遭到了秦云志的强烈抗议,用他的话来说,那可是人间珍馐,又哪里是“不错”二字就能形容的?为此,他深刻怀疑二姐的味觉。
秦秣并没有反驳,只是淡淡一笑,便安静地听着他们谈笑。
这夜,一家人都睡得很晚。一直到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秦家小套房的灯光才一一熄去。
秦秣躺在床上,听着上铺秦云婷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不知怎么,却久久难以入睡。
前世的记忆仍是那般鲜活,却又折陷在历史的夹缝里,隔得不可触摸。秦秣恍恍惚惚,才陡然产生了庄周梦蝶的感觉。这个世界如此热闹,如此热闹,可是她又究竟该站在什么位置?
其实秦秣一惯不愿意思考有关于生命、意义之类的问题,那些东西圣贤都想不明白,又关她什么事?可是在这个本该欢喜宁静的夜晚,她心头却辗转辗转,惆怅难安,由不得她不想。
秦陌已变成秦秣,这是她早就明白了的现实。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想明白了,就等于前面都是坦途。庄生晓梦迷蝴蝶,这本来就是一个难解的连环。
秦秣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来,就着窗外的微光悄悄起身。她轻手轻脚地推开小卧室的门,走到客厅里。却只见客厅里暗影重重,摊开的沙发床上,秦云志拱成一团,也瞧不清他的轮廓。
半夜里倒是没有白天闷热,秦秣在客厅里漫步目的地转了几圈,正要回房,忽然听到主卧室里传来秦爸秦妈的对话声。
“他爸,我今天实在高兴,就是……那个谢师宴,我们家哪来的钱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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