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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有术(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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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步天有术》是一部关于跨性别变身与修真题材的小说,讲述了主人公陈平在一个异世界中的奇幻经历。故事开始于陈平在一个叫采石村的地方,在他的父亲陈老三的照顾下度过了床上躺卧的十二年。由于一种名为‘碎骨之毒’的奇毒,陈平四肢尽断,无法自理。然而,命运的转机出现在他得知修真门派荡天门的消息后。为了能重新站起来,追求修真的机会,陈平决定搏一搏。故事描写了陈平的坚韧意志、父子的深厚情谊及初入修真界的不安与期待。同时,这一过程也揭示了修真之路的艰险,诸如生死考验、九死一生等情节让读者感受到修真的艰辛与伟大。小说在架构上不仅探讨了生命的意义和成就自我的希望,还有跨性别者追求自我认同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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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chived Date 2024-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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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hor 未知
Region 中国大陆
Date 未知
Tags 跨性别, 修真, 变身小说, 性别认同, 奇幻, 成长小说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第一章 卧床十二年

这是一片荒芜之地。

传说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太古仙战”中,众仙混战至“轮回域”,强大的众仙对法的法力燃烧了广袤无边的整个古老山林,留下了这一片荒芜。

绵延百万里的群山,无一不是光秃秃的,如同铁锈一般的颜色。伤痕累累的大地,默默无声的仰躺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用它的荒凉和至今仍然经常随处可以看到的或深埋或裸露在外的已成化石的尸骨,诉说着传说中那场混战的轰轰烈烈。

多少生灵曾经葬身此地?多少强者曾经陨落在此?恐怕没有人知道。

轮回域之名,大概就是希望死在这里的生灵,能够再度轮回重生吧。

采石村就坐落在轮回域的最南端,村民大多都是以采矿为生的矿工。

这些矿工早出晚归,忙碌在采石村之南的凌家矿场上。凌家矿场的矿主算不得宽厚仁慈,矿工辛劳一月,得来的薪资,也就是能够勉强糊口。

陈平就出生在采石村,他的父亲陈老三,也是凌家矿场上的一名矿工。

陈平只知道陈老三是个矿工,至于挖的什么矿,陈平不知道。每每问及,陈老三也只是含糊其辞的敷衍了事。

几年前,陈平问及父亲,旁人为什么叫他陈老三。

陈老三说:“兄弟三人,排行第三。”

“那我的两个伯伯呢?”

“死了。”陈老三说罢,便是叹气。

陈平也不好追问两个伯伯是怎么死的,他对这个问题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作为一个莫名其妙的钻进一个异界女人的子宫,并且成功被当做婴儿出生的地球人的陈平,对那两个从未谋面的大爷和二大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可言。

平日里,天还未亮的时候,陈老三就会做好饭,喂了陈平吃饭,才扛上铁镐去矿场。

今生已经十二岁的陈平,还需要父亲陈老三一口一口的喂饭。

因为,在陈平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中了一种奇毒。毒很猛烈,陈平四肢尽断,整日只能瘫躺在床上,早已生活不能自理。十二年间,陈平一直就那么躺在床上生活,手脚甚至脊椎的骨骼筋脉俱碎的他,连抓个痒,上个茅房,都无能为力。

头三年里,陈老三请过很多大夫,甚至抱着陈平跑到千里之外,倾家荡产的请名医为陈平治伤。满鬓霜白的名医苦苦研究了十天,终究还是摇头。毒素无法根除,陈平只能继续做个废人。

名医没有留陈老三送的诊费,还送了陈老三一些钱财,然后拉着陈老三走到一边,背着当时已经三岁的陈平低声跟陈老三说了些什么。陈老三谢绝了名医好心施舍的钱财,毅然抱着陈平离开。

临走时,名医喊住陈老三,说道:“不如一搏啊。”

陈老三未言,带着陈平回了采石村的家,继续挖空心思的要给陈平治伤。

同样是因为无名之毒的影响,陈平直到三岁多才会说话。陈平告诉当时年仅二十便已经鬓角花白的陈老三说,“爹,不治了。”

这个年龄比之自己前世的儿子还要年轻的男人为了给自己看病,,受了太多的苦,陈平不忍心。

听着儿子稚嫩的关心的声音,陈老三泪如雨下。

以后的这些年,陈老三到了凌家矿场上采矿。虽然劳资菲薄,但陈老三总会经常买一些能够买到的好吃的好玩的给陈平。即便是凌家的那些少爷小姐们才穿得起的绫罗绸缎做的衣服,陈平也有一件。那是陈老三用辛苦一个月得来的劳资,从一个流荡至此的落魄公子手里换来的。

当初陈老三给陈平换上了那件宽大的绸缎衣服,用独轮车推着陈平,在采石村里转了一圈儿。

如今,那件衣服被陈老三小心的用麻布包裹着,放在陈平枕头边。

陈平把陈老三对自己的好,都默默的记在心里。每每看到从矿上一回来就累得步履沉重的陈老三,陈平好几次都想着干脆死了算了,如此苟活,实在是了无生趣,还拖累父亲,着实是个累赘。只是来得这异世走一遭,要是没有几分作为就死掉,陈平有些不甘心。况且自杀的行为,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陈平终是不屑做出那种蠢事的。

陈平曾经问过陈老三自己是怎么中毒的,陈老三只是叹气,并不多言。

陈平也问过陈老三:“那名医说的‘不如一搏’是何意?”

陈老三会笑上一声,说:“你这娃,什么‘不如一搏’,我怎么不记得。”

陈平知道,陈老三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只是连番问了好几次,陈老三不说,陈平也无它法。

除了陈老三,几乎没什么人跟陈平说过话。陈老三似乎也不大愿意旁人看到自己的儿子,推着陈平出去吹风的时候,见到有人,总是绕路而行。

平日里,陈平除了躺在屋里那张木床上挺尸,就是被父亲陈老三用独轮车推着,在月色下吹吹风。

这些年,陈老三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每日里从矿场回来,已经累得不行,也就很少推着陈平出去了。

大多数时间,甚至连着三五七天,陈平都只能在石屋里望着屋顶发呆。

即便是天色大亮的正午时分,石屋里依然只有昏暗。

十二年了,陈平已经习惯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也习惯了每天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盯着屋顶的蜘蛛网发呆。屋顶的蜘蛛几乎成了陈平的老朋友。那只正在忙碌织网的蜘蛛,是七天前出生的,陈平看着它长大,看着它一点点的吐丝,织起一张大网。

每到晌午时分,邻居张氏就会来到陈平家,端起一碗水给陈平喝。张氏丈夫原本也在凌家矿场采矿,前些年在矿难中死去。如今辛苦拉扯着一个儿子,生活也是相当艰辛。自顾不暇的张氏,即便有心帮扶陈家,也是有心无力。

随便陪陈平聊上几句,张氏就会匆匆离开。她还要忙着去茫茫大山之间捡石头。说是石头可以换粮食。

陈平好奇,问过怎么石头也有人要?有什么用?

张氏只是笑笑,说:“有人要就好,管他要来做什么呢。”

这个回答让陈平并不满意,陈平看得出来,张氏似乎也是有什么事情不愿跟自己提及的。

今天张氏也不例外,照例来喂陈平喝水。

陈平不敢喝太多水,小便很不方便。

他已经十二岁,不好意思让张氏再帮自己接尿了。

张氏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想了一下,说道:“我要去忙了,待会儿岩子过来陪你。”

岩子,全名石岩,是张氏的宝贝儿子,年龄比陈平小上三个月,是个长得十分俊秀的男孩儿。

以前张氏常常要石岩来陪陈平,不过石岩从来没有来过。

陈平总不见天日的苍白的脸色和因为缺乏运动而变得臃肿的身材、肥胖的脸盘儿,以及昏暗的房间,都不是石岩喜欢的。不过自从一周前被张氏硬是揪着耳朵来了一次之后,石岩就有事儿没事儿喜欢往陈平这里跑了。

因为陈平会讲故事。

陈平给石岩讲《三国演义》,讲《全唐传》,将《水浒传》,石岩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今天,张氏还没有去叫石岩过来,石岩就牵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狗来到了陈家。

张氏笑着走出去,石岩便拉了张凳子,抱着小狗,坐在陈平身边:“继续讲《西游记》吧?”说着,石岩便嘻嘻的笑了一声。

陈平前世是个四十多岁的成功商人,善于察言观色,一看就知石岩遇到了什么喜事。笑了笑,陈平问道:“什么喜事儿,说来听听。”

“没有没有。”石岩仍然笑着。

陈平想了一下,觉得是时候从石岩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了。毕竟陈老三和张氏都是成年人,不好糊弄,石岩不过十二岁的小孩子,大概是可以糊弄一下的。——陈平第一次给石岩讲故事挽留他陪自己说话的时候,就存了套石岩话的心思了。

陈平一直坚信,陈老三和张氏都在跟自己隐瞒着什么。

或者跟自己中的毒有关?

看了石岩一眼,陈平笑了,“你不说,我就不讲了。唉,本来今天想说孙悟空大闹天宫,独战群仙的好戏呢。”

石岩一听陈平此言,立时哭丧起了脸,抓了抓头发,软语相求说道:“你就讲嘛。说不准以后我就没机会再听你讲故事了。”

陈平面露狐疑,“你要出远门吗?”

“是啊。”石岩到底是小孩子,心里搁不住事儿,犹豫了一下,往门口张望一眼,才神秘兮兮的凑近陈平,低声说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对陈叔和我娘讲。”

陈平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的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嘴严呢。保证不会乱说。”

石岩听到陈平的保证,脸上就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今天轮回域深处有个修真大派来招收弟子了,明天我就要去修真啦。”

陈平脑子里嗡的一声。“修真?!”

“是啊。”石岩似乎有些后怕,又朝着门口望了望,不见有人来,才说道:“陈叔不要我告诉你的。”

“为什么?”陈平脱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石岩说了一句,催促道:“快点啦,我都告诉你啦,你要给我讲故事了。”

陈平哪还有什么心思讲故事啊。

他内心深处震惊无比。一直以来,他也异想天开的想过“修真”,但却从来没抱过什么希望,因为他从未听陈老三说过什么修真的事情。

难道说就像石岩所言,老爹陈老三一直对自己隐瞒的,就是修真之事?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石岩看陈平只是发呆却不说话,有些急了,推了推陈平,催促道:“快点讲故事啦。”

正说话间,院门被人推开,张氏匆匆走了进来,“岩子,去给我捡些柴禾来。”张氏似乎是因为不大放心,才又去而复返的。

“啊?”石岩不满的嘟起嘴巴,有些不大情愿,却又不敢违背母亲意思,磨磨蹭蹭的站了起来。

张氏迈步进屋,看了陈平一眼,笑道:“岩子胡说八道了吧?”

“没有啊。”石岩抢着说道。

张氏一把揪住石岩的耳朵,笑骂道:“快去捡柴禾。”说话间,提着石岩的耳朵往外走。待走到院中,才低声问石岩,“没有乱说吧?”

“没有没有啊,娘你放开我,疼死了。”石岩叫起苦来。

看着这母子二人走出院门,陈平闭上眼睛,嘴唇不自觉的抖动着。

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愤怒,抑或是更深的无奈。

他不明白,陈老三为什么一直不跟自己提修真的事情,也不知道修真是否能够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更不知道自己这样四肢尽断,是否还能够修真。

卧床十二载,没有亲身经历过,断然不会了解这种黯无天日的生活。

屁股上、背上的褥疮一直在隐隐作痛,眼睁睁的看着苍蝇落在自己手上,却只能暗自伤神。

这些,都比不过陈平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无奈。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修真”之说,那么,自己这副残躯,大概是可以治愈的吧。

在陈平的理解中,修真者,当是能力超凡入圣的人,自己中的毒,又岂能没有化解之理?

想起这些,陈平甚至有些恨陈老三。

陈老三为什么要对自己隐瞒修真之事?!

陈平觉得等陈老三中午回来的时候,自己要是不痛骂他一顿,绝对难消心头之恨。

只是,当陈老三穿着破的露出脚趾的灰土布鞋,满身尘土的拖着沉重的步履迈进院门,走进陈平的视线里时,陈平心软了。

陈平在想,这个实际上比自己还要年轻许多的异世界的男人,所背负的生活的重担和心理压力,比自己这个整天躺在床上等人侍候吃喝拉撒的废物的心理压力肯定要更沉重。

也许,他不告诉自己修真之事,也有他的理由。

可怜天下父母心,若非不得已,他大概也不会瞒着自己吧。

陈平心底所有的怨恨在陈老三关切的话里化为一声轻叹。

“饿了吧?”、“要不要小便?”、“喝水吗?”每日里,陈老三都会重复这些问题好几遍,然后抱起陈平,放在院中的藤椅上晒晒太阳。

陈平明显的感觉到了陈老三在抱起自己的时候步履微微趔趄了一下,呼吸也粗重许多。

他累了。

三十岁的男人,已经老迈的如同五十来岁的老人。他的青春和生命,都给了一个四肢尽断的废物。

这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男人,即便他犯了天大的错,陈平又怎么忍心苛责于他。

陈老三把陈平安置在藤椅上,问道:“我去做饭,今天想吃什么?”中午休息的时间很短,陈老三没有时间休息片刻,他必须尽快去做饭,然后喂陈平吃饭。

陈平忽然感觉到喉咙有些堵得慌,简单的问题,却几乎问不出口。但他知道,自己必须问。舔了一下略有些干涩的嘴唇,陈平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修真的事?”虽然极力保持平静,陈平的语气仍然有些略带微怒的激动。毕竟,这件事对他来说,事关重大。

陈老三的身子猛的一颤,怔怔的看着陈平,良久,莫名的叹了一口气,“小岩那孩子告诉你的吧?”

陈平只是看着陈老三,不说话。看到陈老三反应如此巨大,陈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老三无力的靠着院中的一棵枣树的树干蹲坐下来,鬓角的头发,似乎又瞬间白了几根。低头看着地面,不言不语,似乎在思量着如何跟陈平解释。

陈平等得急了,忍不住说出了在心中盘旋已久的话:“我想修真。”

陈老三的身子又是猛的一颤,抬起头,看着陈平,眼中竟然蓄满泪水。“儿啊,修真途,九死劫。咱不修真行吗?爹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陈平拧了一下眉头,虽然不明白“九死劫”是什么意思,却也大概知道,陈老三的意思,应该是说修真很凶险。不过这样看来,似乎说明自己这副残躯也是可以修真的。陈平心底不由一喜。他猜测,若是修真,自己大概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或者,修真,是唯一站起来的希望。“九死劫”?如果能站起来,冒些风险,又算得了什么?若是站不起来,死了,大概也是一种解脱。

陈平看着陈老三,叹气道:“我不想躺着苟活一世。”

第二章 修真道九死劫

听得陈平的话,陈老三呆了一下,微微仰头,望着湛蓝天空,眼泪簌簌。闭上眼睛,口中喃喃说道:“修真之道,历尽七劫八难九死。入门十中九死,得道万中无一,大成更是虚无缥缈。穷一生之精力,得来的,也许只是含恨而死。你敢修真吗?”

听得出来,这些话,大概是别人对陈老三讲的。

陈老三忽然苦涩一笑,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积攒说话的力气。“你大伯,十一岁进入修真门派,一个月后,穿越‘幽冥境’的时候,身体便化为乌有,连骨灰都没有留下。你二伯,十二岁有幸踏入修真名门,五年得道,十六岁被困门派‘幽冥境’,到如今,怕是尸骨无存了。你娘亲,生下你的那年,渡‘初劫’不成,被五雷轰顶……”陈老三哽咽了,泣不成声,“你爷爷、你奶奶……陈家九代,只有你爹我懦弱无胆,不敢去修真,才活了三十多岁。”

陈平怔住了,轻声呢喃:“修真……这么难?”

陈老三哑然失笑,抹了一把眼泪,说道:“逆天道,谈何容易。”抬起头来,看着陈平,陈老三几近哀求,“儿啊,不要去修真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必去……”

“爹。”陈平微微一笑,“儿不想做蝼蚁,更不想做一个连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的蝼蚁。”

陈老三表情呆滞片刻,沉默了下来。又蹲了片刻,才努力站起身子,只是看了陈平一眼,便走进了厨房。

不大会儿,厨房炊烟升空。

陈平明白,陈老三是宁愿辛苦养活自己,也不想自己冒生命危险去修真。

可怜天下父母心。

陈平闭上眼睛,享受着日光沐浴全身的暖洋洋的感觉。他想起了自己在地球上的父母亲,他们跟陈老三一样,只求自己平安,不求自己一生能有多大成就。

陈老三做好了饭,一口一口的喂着陈平,眼泪总是不受控制的落下。

陈平看在眼里,几次都恨不得说“我不修真了。”好让父亲止住悲伤。不过陈平明白,大概修真是自己唯一站起来的希望了,决不能因为一时心软,拖累父亲一生。咬咬牙,陈平再次说道:“我……想修真。”

陈老三再度呜咽出声:“爹没本事啊。当年那位名医说过,有一种药能治你的毒,可那是修真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爹……没本事弄到啊。”

看着陈老三,陈平微微一笑,眼睛红了。“爹,儿四肢尽断,他日你若不在了,儿又靠谁生活呢?不如一搏啊。”说到此,陈平隐约间明白了那名医到底对陈老三说了些什么。

陈老三愣了一下,似是想起了那名医最后对他说的“不如一搏”,沉默片刻,叹气无语。等陈平吃好饭,陈老三又把陈平抱回屋里的床上,去厨房收拾了一下,便又去矿场做工。

陈平不知道陈老三到底是否同意了让自己去修真,他也实在不忍心再跟陈老三说什么。这个男人,为自己付出的已经太多,自己没有资格再让他伤心难过。

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上树梢的时候,陈老三才扛着铁镐从矿场回来。关好院门,把铁镐丢在门后,陈老三急急的走到陈平床边,嘴唇莫名的哆嗦了一下,抓着陈平的手,说道:“孩子,明天你跟小岩他们一起去修真。”

“真的?!”陈平喜不自禁,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激动。

修真,不管能不能站起来,不管能不能修成大道,好歹去见识一番,也算不枉此生了。

陈平激动的真想放声大笑。

“嗯!”陈老三重重的点点头。

忽然,外面传来人声,似乎是有许多人在叫嚷。

陈老三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好像慌乱非常。陈平明显感觉到陈老三握着自己手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甚至有些颤抖。

院门被人用蛮力踹开,两个彪形大汉率先进入院中。他们身后,一个十一二岁的华服公子气势汹汹的领着一帮杂役走了进来。

“陈老三!你好大的狗胆!”华服公子一进门就喝斥起来,“竟敢偷晶石!”声音虽然稚嫩,却流露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陈老三吓得赶紧站起来,朝前紧走几步,来到那公子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凌少爷开恩,凌少爷开恩啊!”

陈平心下又惊又奇。在他的印象中,陈老三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即便是当年为了寻访大夫给自己治毒伤,路上无钱吃饭,陈老三宁愿乞讨,也没干过偷鸡摸狗的事情啊。他偷晶石干什么?!晶石吗?老爹工作的矿是开采晶石的吗。

“滚开!”华服公子忽然抬脚,狠狠的踹在了陈老三肩头,“老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小心弄脏了少爷的衣服。”

陈老三仰面倒在地上,却又爬起来,不停的磕头。

陈平看在眼里,胸口好似被千斤巨石压着,让他几乎窒息。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三年中,为了求人给自己治伤,陈老三不知道对人磕了多少头,不知道受尽了多少屈辱。如今,他磕头的对象,却是一个不过十多岁的少年。

陈平愤怒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潸然泪下。

少年趾高气昂,似乎对陈老三砰砰的磕头声很是不满。他身后的一班杂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叫嚷起来,要陈老三交出晶石,还说要打断陈老三的“狗腿”。

陈老三显然吓得不轻,更加用力的磕头,口中哭喊:“凌少爷开恩啊,开恩啊。明日轮回域有修真门派招收弟子,入门费用才要一个一品晶石。我儿想去修真。我……”

“你那个废物儿子要去修真?”凌少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反问了一句,回头跟众杂役对视一眼,众人哄然大笑。

陈老三只是不停的磕头,祈求凌少爷网开一面,“您打断我的腿都成,求您千万不要收回晶石啊。我儿……我儿能不能站起来,就靠这块儿晶石了。少爷,我给你磕头,你打我,打死我都成啊。”

砰砰砰的额头触地的声音,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凄惨哀求模样,却只换来了凌少爷的稚嫩的开心的笑声。

陈平听得真切,心如刀绞,眼泪止也止不住。不为生活的苦难悲伤,只为这血浓于水的父爱感动。尽管心理年龄加在一起,陈平已然五十多岁。可年龄大并不代表冷血,往往年龄越大,就越容易被这世间的真情感动。历尽沧桑的人生,才会深刻的明白真情的难能可贵。

陈平终于悲从中来,忍不住哭喊道:“爹!不要打我爹!我不修真了!晶石还给你们!凌少爷,求求你,不要打我爹。”

祈求一个少年,陈平倍觉屈辱。但是遭逢此境,又能如何?

嚣张的喊上一句“莫欺少年穷”?还是气宇轩昂的说上一句“三年之后,要你好看”?抑或是莽夫发狠,口吐狂言说“十年之后,生死决战”?

哼!

四肢尽断的废物,连修真门派是什么样都没见过的废物,即便是放出“豪言壮语”过过嘴瘾的资格都没有啊。

人生总是会遇到诸多无奈,即便你有心捅破苍天,也无力回天。曾经经商多年的陈平对此深有感悟。

许多时候,你即便愤恨不已,即便怒上心头,也只能忍。

院中,凌少爷狂笑不已。“好!好!好!哈哈哈!”一帮杂役也跟着大笑,戏谑之态表露无遗。在他们眼里,这对苦难的父子的哭喊哀求,不过是一出好戏而已。

陈家院门外,已经围了许多乡亲。这些人都是老实巴交的矿工,人穷位卑,又胆小怕事,虽然同情陈老三一家,却也爱莫能助。

凌少爷向后一招手,止住众人的笑声,看着陈老三哼哼的笑了一声,说道:“本少爷就发发慈悲,留下这块晶石,让你那个废物儿子去修真。不过呢……无规矩不成方圆。你偷东西,照规矩:打断一条腿。”

一块一品晶石换一条腿。

陈平不知道这一品晶石有多么贵重,更不知道除了付出一条腿,还能有什么办法让凌少爷消气。他想要再次开口祈求,却没有说出口。他明白,自己即便是磨破了嘴皮子、喊破了喉咙,也无济于事。

况且,陈平本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虽然没有骄狂傲慢的毛病,却也有几分爱面子的。让他当众跟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求饶乞怜,他难以启齿。

尽管难以启齿,但他已经在之前哭喊了一次。

事实证明哭喊求饶也没有用。

除了换来冷漠的嘲笑,剩下的只是颜面扫地。

陈平的脑袋被枕头垫着,能够看到那一帮恶主恶奴丑恶的嘴脸,能够听到那刺耳的冷血的讥讽言语。

那两个彪形大汉是凌家的打手,其中一个从那群杂役手中拿来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阴冷怪笑着朝着陈老三欺近。

陈老三慌了,怕了,坐在地上,不住的后退,甚至忘了求饶。一直退到枣树边,靠着树干,望着那根手腕粗的木棍,额头冷汗和着脸上泪珠躺下来。

石岩的母亲张氏早已站在门口,此时再也看不下去,踌躇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走出来,向着凌少爷求饶:“凌少爷开恩,陈三哥他们父子太可怜……”

“滚一边去。”凌少爷怒骂了一声,“你这老女人,莫不是看我们家的杂役辛苦,想服侍一番?”

张氏脸色猛然变得惨白,她当然知道这个少年心性的凌少爷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骄横公子哥,吓得不敢再多言。莫说她丈夫早已被砸死在矿场上,即便家中有男人,张氏也是对凌少爷惧怕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躲到了村中一些男人的背后。

凌少爷和他的家奴再次发笑。他们似乎很喜欢旁人惧怕自己,每每看到旁人吓得噤若寒蝉,就会兴奋的大笑。

在一片笑声中,那两个彪形大汉更是提着棍走向陈老三。

陈平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人活活打断一条腿。

尽管是再世为人,尽管是异世界的父亲,但是陈平知道,自己早已把那个看似懦弱,却一直坚强的没有被生活压倒的靠着院中枣树,惊慌的近乎呆滞的男人当成了自己的至亲之人。

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打断腿,自己却无能为力。——陈平几乎无法呼吸。

“啊!——”陈老三在院门口村民的惊呼声中发出了一声惨叫。

这叫声就仿佛一把尖刀,狠狠的刺在了陈平的心脏上,又无情的扭动刀柄,似是要把陈平的心给绞碎。

绞心般的疼痛,窒息般的感觉。

陈平脑子里嗡嗡作响,甚至忘记了落泪。

他多想凶狠的提起一把大刀,把那凌家少爷的脑袋像切西瓜一样劈成两半,哪怕只是冲着凌家少爷那张秀气的脸吐口水。

想想而已,陈平连用手指着凌家少爷的鼻子大声谩骂的能耐都没有。

如果能够握紧拳头,或者还能减少一些痛苦。

可惜,尽管能够感觉到双手的存在,陈平也无法将它们握起。

凌家少爷对陈老三的惨呼很是满意,咯咯咯的笑了几声,才带着家奴心满意足的驱赶着围观的村民走了。

村里的几个男人慌手慌脚的把陈老三抱进屋里,又请了一位稍微懂点医术的老者帮陈老三用两根木棍简单的绑了腿。

只是这么点儿工夫,陈老三的腿已经肿了一圈儿。

众人都明白,陈老三算是残了。

木棍击碎了陈老三的膝盖骨,只怕即便请了好大夫,也是要瘸的。

村民们低声吵嚷着,无非就是痛骂凌家的恶行。张氏嫌吵得慌,打发众人离开。

陈老三躺在床上,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打湿了枕头。喉咙里也忍不住轻声呻吟,整张脸都惨白至极。手指更是不住的哆嗦,一会儿紧握,一会儿松开。

张氏看的心痛,抹一把眼泪,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一把抓住旁边的儿子,抬手就打了起来,嘴里哭着嚷道:“叫你胡说!叫你多嘴!谁叫你跟平子说修真之事的!”张氏相信,若非儿子石岩乱说,陈平又哪里会知道有修真之事呢。陈老三自然也不会为了一块一品晶石的入门费用而被人活活打断腿了。

石岩想要躲闪张氏的巴掌,却又不敢真的躲闪,只能一只手护着屁股,哭着看向陈平:“你骗人!你说你嘴严的!呜呜呜……你是个大骗子!”年少的他,认为是陈平出卖了自己。期期艾艾的样子,有那么点儿楚楚可怜的味道。

陈平没有理会石岩的哭喊,只是看着躺在旁边床上痛苦呻吟的陈老三,双目含泪。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轻唤:“爹。”

陈老三努力睁开眼,冲着陈平露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凄惨笑容,才将因为腿疼而不停哆嗦的手伸入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个小布包,看向还在打孩子的张氏,有气无力的说道:“石家嫂子,别打孩子了。”

张氏又打了一巴掌,才放开已经哭成泪人儿的石岩,抹着泪走到床头,“陈三哥,都是岩子他……”

陈老三摆摆手,“不打紧。”说着,把那布包递给张氏,“这个,交给那仙长,明天一早,我儿也可以去修真了。”又惨笑一声,陈老三继续道:“还要小岩帮忙。”

张氏把那布包捧在手心里,打开,看到了一枚精致的如弹珠大小的菱形晶石。尽管只是下等的一品晶石,却也亮晶晶的,比那富贵人家带的上等的钻石翡翠,也差不了多少。听得陈老三言语,张氏说道:“陈三哥你放心,咱们村里,除了岩子,还有马家的六子也要去的。他们俩轮流背着平子,不会有事的。”

陈老三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了了一桩大事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张氏帮着陈老三把被子盖好,才叹一口气,走到门口,一把抓住站在门口一边抽泣一边冲着陈平瞪眼的石岩,拉着他走了出去。

待这母子二人走出去,陈平才又轻声唤了陈老三一声。

陈老三没有应声,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

他太累了。

陈平也闭上了眼睛,却难以入睡。

在这之前,陈平想要修真,大多是为了自己能够站起来。此时,他更加坚定了要去修真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是能够修真有成,那凌家少爷,断然是不敢如此欺辱老爹陈老三的。

第三章 轮回深处

荒凉的轮回域,据说在起初的时候,这方圆百万里之间,大大小小山川河流无数。不过自不知多少年前,传说中的“太古仙战”之后,轮回域便只剩下斑斓的铁锈色大山,难见河流了。所有的河流,只是留下了干涸的河床。

即便是曾经流经轮回域的大陆第一河流,也早已改道,留下了一条如同巨龙般横贯轮回域群山的河床。

在这水木难寻的荒凉群山深处,隐藏着许许多多对于普通人来说很是神秘的修真门派。

荡天门,便是其中之一。

众多修真门派中有个规矩,即若要入门,须得缴纳一定的入门费用。门派越大,入门费用也便越多。至少的,也要三五枚一品晶石。

荡天门也不例外,不过荡天门的入门费用,只需要一枚一品晶石。

荡天门这次派来招收弟子的人自称名叫“未不凡”,是荡天门的大师兄。未不凡以“修真得道,需得有缘之人,怎可以晶石之数,拒有缘人于山门之外?”来解释荡天门招收弟子只需一个一品晶石的原因。

不过据凌家一个杂役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这荡天门在轮回域诸多门派中只能算是戊等门派,收多了入门费用,可就招不到弟子了。

何为戊等?

各大修真派别分为七级。其中,宗为上,盟为次,门居末。门分五等,即:甲、乙、丙、丁、戊。

修真宗派,大多只是招收与本门弟子有血缘关系的人,若无血缘关系,纵然拿九品奇珍晶石出来,也是进不得山门的。修真盟派,则要看个人资质,资质不足,九品晶石也是枉然。至于门级派别,五等门派,自然有五等入门费用。

如荡天门这样在戊等门派中都属下流的门派,求人入门尚难得,入门费要一个一品晶石这等便宜,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事情被凌家杂役传说了出去,那些家境好些的,自然也就不愿贪图便宜,把自己子女送给荡天门了。不过一些家境实在贫寒,又想修真的,倒也只能进入荡天门这样的门派了。

当然,即便荡天门在修真界地位低下,可在凡人之间,也是“上仙”级别的。荡天门的大师兄未不凡自然也会受到“仙长”般的礼遇。

未不凡从其他各处领着十数个少年一路来到采石村时候,已然到了中午时分。未不凡先去领了采石村马家的孩子马六,才去了石岩家。

张氏便趁机把陈老三的晶石交给未不凡,并且支支吾吾的言明了陈平四肢尽废的状况。

未不凡虽然不太愿意带上一个废物,可又不舍得那一枚晶石,也不想拒绝了一个残废少年的修真愿望,只得跟着张氏领了众少年来到了陈平家中。

众人刚到院门口,陈平就听到了动静。

张氏推开院门,恭恭敬敬的请了未不凡进来。

躺在屋中的陈平,看到未不凡,不由一愣。但见那未不凡身材颀长,器宇轩昂,头上青带束发,额头有银色“⺈”印记,好似一道闪电,就那么孤零零的印在额上。一身青色长衫,腰间镶玉腰带,手中一把长剑,自有一番仙风道骨。只是,这未不凡长得太过眉清目秀了。瓜子脸蛋儿,丹凤眼,柳叶眉,唇红齿白,肤如凝脂。怎么看,都像个俊俏女子。胸部更有突兀,不是少女胸部,又是何物?

陈平早上听闻石岩说起那仙长“是个俊俏男人”的,怎么此时看来,却是个女子?

虽然四肢残废,但是陈平眼睛不瞎,断定这未不凡是个女子。他有些不解,心说:“这女子胸部虽然不大,可怎么看也有A罩杯啊,又未加掩饰,怎么石岩竟说她是个男人?难道石岩这小子男女不分?这怎么可能。”

张氏一边朝着屋中走来,一边冲着屋内喊道:“陈三哥,仙长来了。”

陈老三早已醒来,原本想要对儿子叮嘱几句,可终究不忍心看着儿子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仙道,怕是此去一别,今生再无缘相见,也便一直不敢睁眼,怕徒增伤感。此时却也不便再装睡,装作刚刚醒转过来的模样,口中叫着“仙长有礼”慌着坐起来,要下床去迎接未不凡。

未不凡眼疾手快,脚下更快,竟然好似一阵清风般飘进屋中,在陈老三下床之前赶到,搀扶住陈老三,笑道:“不必多礼。”说话声音,倒也有股莺莺燕燕的韵味。

陈老三也便坐在床上,冲着未不凡作揖道,“仙长辛苦,麻烦石家嫂子倒杯水来。”

“不必不必。”未不凡笑了笑,推辞了。又看向陈平,淡然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看了一会儿陈平四肢,才秀眉微蹙,问道:“是你要修真么?”

陈平看的一呆,只觉这未不凡好似仙女下凡,气质样貌,端的不俗。听得她问话,才回过神来,忙道:“正是小子。”

未不凡神色凝重起来,说道:“修真之道,历尽七劫八难九死。入门十中九死,得道万中无一,大成更是虚无缥缈。穷一生之精力,得来的,也许只是含恨而死。你敢修真吗?!”最后一句,竟然好似用了什么莫名力量,如同钟鼓齐鸣一般,让周围诸人不由一震。

你敢修真吗?

这个问题,陈平想了一个晚上,此时便毫不犹豫的说道:“敢!”

未不凡这才又换上笑容,微笑道:“如此甚好。”说罢,转过身来,环顾房间,又看了一眼陈老三那条已经肿的发粗的断腿,微微摇头。她不知陈老三的腿因何而断,却也同情陈家贫困。伸出玉手,轻轻在陈老三的断腿上抚了一把,只见有淡淡微光在陈老三膝盖上一恍即灭。

陈老三立时感觉腿上疼痛大减,不消片刻,那肿胀竟然也就消了。

张氏和陈平都喜不自禁,连连向未不凡道谢。

未不凡摇摇头,说道:“举手之劳。只可惜身上未带伤药,不过帮你减轻一些痛苦罢了。”

“如此已经感激不尽。”陈老三差点落泪,声音也有些哽咽。

未不凡又是一笑,“好了,时候已然不早,上路吧。”

陈老三一怔,看向陈平,又赶紧把视线移开,背过脸去,似乎是不想让陈平看到自己的悲伤。喉咙里干咳了一声,说道:“石家嫂子,帮下忙。”

“是了陈三哥。”张氏拉着石岩过来。

石岩和同村的马六抬着一副简单的担架,把担架放在了陈平床边。这担架是马六父亲连夜做出来的。虽然粗糙,倒也结实耐用。此去千里之遥,若是没有担架,怕是无人能够背负陈平到达门派驻地的。

其他十多个少年中,倒也有几个少年机灵一些,慌着跑过来扶着陈平,让他躺在担架上,才由石岩和马六抬起陈平,跟着未不凡走了出去。

陈平知道,自己这副残躯,怕是修真也不易,也许这一别,即是永别。想要看上父亲一眼,却不想身后的马六稍胖的身躯挡住了视线。

临到院门口,陈平暗自叹了一口气,微微回头,大喊道:“爹!儿若修真有成,必尽孝道。”

说话间,陈平已经被抬到了院门口。

听得陈平之言,陈老三终于忍耐不住,慌着下了床,用一条腿支着地,一手扶着床,一手向前虚抓,似乎是想抓住儿子的背影。想要开口喊叫,却终究没有喊出声。眼睁睁的看着陈平被抬出院门,陈老三扑在床上,失声大哭起来。

想着自己的亲人为了修真,一个个离自己而去,陈老三悲痛难耐,嗓子都哭哑了。

村口,马六的父母和石岩的母亲张氏都来送行,三人无不眼眶红红的,马六母亲更是嘤嘤抽泣。

待石岩跟母亲道别完了,陈平才看着张氏,道:“张姨,我爹……”

“你安心去吧。”张氏打断陈平的话,哽咽道:“但凡有我一口汤喝,也不会让你爹饿着。你和岩子还有六子好好跟着师傅修真,勿要念家。若是得道……”张氏抽泣了一声,才好似费了好大力气一般说出了最后的话,“记得回来看看。”

“娘。”石岩终于哭喊出声。

这一声哭喊,又勾起了众少年的悲伤,一时间十多人都忍不住泪下。

未不凡似是看惯了这般场景,只是喟然叹气,朝着村口缓步走去。

众少年自然也是亦步亦趋的跟上。

躺在担架上的陈平,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站在村口张望的张氏和马家夫妇,再看向自家那座破败小院,深吸一口气。

“爹,我会回来的。”

整个轮回域,也只那大陆第一河流“银河”留下的河床之上有些绿色。

这条被称作“银河故道”的狭长的绿色路径,一直都是轮回域内一百三十六个修真门派中大多数门派招收的新弟子必然要经过的道路。

路上虽无客栈之类,却也有些陋篷,以供那些新收的毫无修为的弟子进入轮回域深处时休息。

正值夏季,银河故道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更有山间野果熟透,清香四溢。与外面铁锈色的群山相比,简直是天堂地狱。

未不凡领着一十五名新收弟子,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一路往轮回域深处而行。因着马六和石岩要担着陈平,众人走的并不算快。未不凡好像也并不着急,一路上没事儿就跃上树梢,采些野果给十多个少年。

众少年都是来自轮回域南端附近的村落,大多不过十一二岁年纪,至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俱是少年心性,虽然伤感于离家之情,却也被这山间美景和新奇野果逗得甚是开心。倒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陈平一路上并不多言,听着身边少年们说说笑笑,却时常去注意未不凡。

未不凡话不多,总是一副静若处子的神态。若是有少年问及关于修真和荡天门之事,未不凡也只是推脱道:“到了门派,掌门自会讲解。”

休息的时候,未不凡喜欢跃上树梢,放目远眺。或席地而坐,出神的看着自己手中宝剑,一言不发。

陈平觉得这未不凡的修为大概也不是很高,起码来说,她不会飞,只能做些超乎常人的跳跃而已。不过即便如此,陈平也已然羡慕不已。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的他,若是能像未不凡一样在山林间自由轻快的飞跃,也便欣慰满足了。

这一路上,倒是辛苦了马六和石岩。石岩比陈平还小几个月,马六也不过十四岁而已。两个少年用担架担着身材略有些臃肿的陈平,自然是比较费力的。

陈平心下过意不去,却也不好说些什么。此时只能依靠二人,不然自己断然不可能到达门派。那未不凡虽然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却显然并不打算帮忙的。

山林之路并不好走,众人行了足足两个月,才转出银河故道,开始翻山越岭。

这下可就把石岩和马六给累坏了,就连陈平也是提心吊胆。好几次,石岩和马六都差点脱力把陈平给丢下。在山腰之上,若是真把陈平给丢下来,陈平肯定是要滚落山下毙命的。

未不凡倒是好心,几次三番,在陈平差点被丢下的时候,都会及时伸出援手,只是轻轻用脚尖顶一下担架之下,陈平的担架就会被她顶起。

马六是个老实孩子,虽然劳累,却也并不抱怨,有那么点儿任劳任怨的好品质。不过石岩没那么好说话,每次累得不行了,就会跟陈平说:“若是以后你修真有成,得了好宝贝,定然不能忘记我。”

陈平笑着应承下来,心下却是越来越沉重。

越是靠近门派,陈平就越紧张。他很担心自己命太薄,无缘仙道。他不怕死,却怕就这么死了,有负老爹陈老三的养育之恩。

旅程虽然劳累,但是十多个孩子,就连陈平,都是兴致盎然。因为这些天来,总会时不时的遇到一些修真之人。那些修真之人或在山间切磋比斗,或独自而行。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御剑飞行之人。

各处大小不一的山峰之上,间或可以看到一些或简陋或朴实庄重的房舍。那些,是修真者的歇息之所。

不过,让陈平有些奇怪的是,一路上遇到的这些修真之人,竟然都是女人,并未见到一个男人。

也不知行了多少时日,忽有一日晌午,众人正在赶路,石岩正在抱怨日头太盛,要把他晒晕了的时候,前方隐约间有人影晃动。

未不凡定睛看去,脸现喜色。

但见不远处,两个人影正在快速赶来。

不消多时,那两人已然到了五十米之外,未到近前便冲着未不凡遥遥作揖,口称:“大师兄一路辛苦,师弟这厢有礼。”听声音,却是两个女子。

这两人额头同样有“⺈”样的类似闪电的印记。不同的是,一个褐色,一个绿色。同样青丝束发,青衫打扮,手中长剑,器宇不凡。额头有褐色印记的人身材微胖,个子也不甚高,姿色更是平庸。有绿色印记的,身材稍显瘦弱,虽不漂亮,倒也有几分可人。

未不凡看到二人,淡然一笑,回礼道:“两位师弟这是要去哪里?”

说话间,三人已然照面。

那额有褐色印记的女子回道:“掌门说是大师兄近日应当归来,怕是有什么闪失,让师弟二人在此迎接。”

未不凡一愣,问道:“可是有何状况?”

那额有绿色印记的女子说道:“前些时日,有一个外来的修真高手大闹‘元初门’,杀了元初门三个弟子。”

“有这等事?”未不凡一惊,“何人如此放肆?”

“倒是不知,不过掌门得到消息,说那是一位分神期的高手,怕是分神不慎,精神分裂了。时而疯癫,时而正常。可怕的是他不仅修为高深,而且法宝无穷,端的是个可怕人物。这些日子以来,总在附近出没,好多门派的弟子都不敢外出了。幸而大师兄平安归来,掌门定然安心了。”

未不凡脸色略有些发白,花容失色,轻声呢喃道:“分神期的高手啊……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也难怪未不凡紧张。整个轮回域,也根本没有分神期的高手啊。一个分神期的疯子大闹轮回域,即便是一派掌门碰上,肯定也只有吃亏的份儿。那元初门,不过是一个戊等门派,掌门才金丹期修为,会被那分神期高手屠杀三个弟子,也属正常。

未不凡沉吟片刻,又赶紧道:“两位师弟,烦请带着这帮少年交与二师弟,我先去拜见掌门。”

“是。”两人抱剑行礼。

第四章 荡天门

荡天门,坐落在轮回域中心靠西北方的一座五百余米的高山的山腰之上。前后左右共有五个院落,从山腰一直绵延到山顶之上。比之普通凡人户家的住宅,自然是要大上许多倍,也多了许多气势。不过但看院墙残破,屋顶之上竟然还有破布用来遮住漏雨之处,原本精雕细琢的门梁刻画,却也已经面目全非。更有数处房屋飞檐断落,更添破败之相。

主山周围,各个高低不同的山上都有大大小小或多或少的建筑物。那是些外门和内门弟子居住修炼之所。这些建筑,自然更为破旧,有些竟然只有一个顶棚,四壁皆无。

虽说修真之人不似凡人那般喜欢奢华,但落魄至此,荡天门有多穷,可见一斑。

这方圆五十余里,都是荡天门的属地。

看起来,似乎是很广阔的地域。可在这百万里荒芜之地中,五十多里地界,实在是微不足道。况且此地地段,还是土质最为差劲的一片区域,种植灵物,基本难成。实在是贫瘠之地中的贫瘠所在。

未不凡从数百米外疾步奔向门派驻地,沿着台阶一直进入门派正中靠后的“剑堂”。

剑堂是荡天门中高层商议大事的地方,弟子之中,除了未不凡这个大师兄,即便是二师兄振扬也没有资格踏入。

未不凡一进入剑堂,便看到了正中主坐上,掌门清诚子正在跟四师叔杨欣商量着事情。

清诚子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样子,头上梳了两个羊角辫,额头火红色闪电印记。圆圆的小脸蛋儿,看起来如同一个邻家小女孩儿。上身一件露出肚脐的暗红色无袖裹胸小可爱,下身一件刚刚遮住屁股的同样颜色的短裙。这两件衣服,皆是清诚子的至宝:龙鳞甲。乃是数年前清城子偶然捕捉的一条蛟龙的皮所做,防御能力极为强悍。原本清诚子想做套长袖衣服的,奈何蛟龙尚未成年,个头儿不大,皮也很小块,只能做出这么一件小可爱和短裙。

清诚子旁边,那个身穿一身纱质雪白衣衫的女子,是未不凡的四师叔杨欣。杨欣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余岁年纪,身材显然高于清诚子不少。鹅蛋脸儿,弦月弯眉,杏眼有神。额头有个如同雪花一般的水绿色六芒星印记。长发一半披肩,一半被一根做工精细的银簪挽起。

未不凡上前见礼,看了一眼清诚子的胸部,立时一脸惊喜:“恭喜掌门修为更进一步。”

清诚子咯咯的笑了一声,问道:“不凡,今次收得多少弟子?”

未不凡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清诚子,“弟子不负掌门所托,今次收得弟子一十五名,共计十五块一品晶石。”

清诚子接过小布包,打开看了看,脸上笑意更浓,转头看向杨欣:“四师妹,师兄说的无错吧?不凡办事,一向很是得力的。”

杨欣浅笑一声,说道:“掌门师兄这下可高兴了,十五块一品晶石啊,不知要分给师妹我多少颗?”

清诚子笑了笑,才又说道:“咱们荡天门虽然穷,可十五块晶石,也不是太过宝贵的东西。主要是这回能够有十五名弟子过来,当真可以庆祝一下。”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幸亏这次没有让振扬去招收弟子,不然肯定又是一个也招不到。”

未不凡笑道:“振扬师弟宅心仁厚,深知修真之苦,大概是不想那些孩子放弃凡尘安乐,追求虚无缥缈的仙道吧。”

清诚子点点头。“确实如此。”

杨欣道:“依我之见,干脆不要晶石,定然能够招收到许多弟子,或有资质惊才绝艳者,也便值了。”

“不可!”清诚子断然否决,“我们收一颗一品晶已经让其他门派笑掉大牙了。若是不收晶石,你师兄我的脸还往哪搁?”

在轮回域众修真门派中,弟子入门收取的晶石越多,也就越证明该门派的实力。反之,如荡天门这样,只收一枚一品晶的,只会让人嘲笑。那些跟荡天门同属戊等门派的一些门派,竟然声称要把荡天门逐出戊等范畴,归为“戌等”。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在修真界,根本就没有“戌等”这个级别的门派。

清诚子想起这件事,就气得牙根发痒。闷哼了一声,才又道:“对了,最近切莫外出。咱们这一代,来了个分神期的高手,疯疯癫癫的,委实难以应付,若是被他捉去,性命必然不保。”

未不凡连声称是。

杨欣哼了一声,道:“若非二师兄渡大劫失败,纵他是分神期高手又如何?我等联手,以荡天剑阵对付,也未必会输。”

清诚子摇头道:“不然,实力差距太大,有剑阵也枉然。”说罢,又看向未不凡,道:“让那些新来的少年先行休息一晚,明日在剑场传功。”

“是,弟子告退。”未不凡这才退出剑堂。

一路又来到山门外,未不凡跟振扬一起把那十五名少年安排住进了山门左侧跨院的房舍中,才各自退去。

房舍多少有些简陋,俱是暗红色石块修葺。身处其中,若是仰头,竟然还能看到屋顶漏光之处。

石岩和马六把陈平安放在一间房的石质床上,才各自坐下休息。

“累坏了吧。”陈平看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少年,说道。

“废话。”石岩抱怨道,“这一路上,我腰酸背痛的。说好了,以后你若是得了什么宝贝,一定不能忘了我。”

“那是自然。”陈平满口应允。

马六憨笑一声,说道:“他日我们若是成了神仙,我就回家,给我爹娘盖一栋大房子。”

石岩吐了吐舌头,说道:“出息,我要是成了神仙,就把我娘接到仙界去住。”

“那样可以吗?”马六憨憨傻傻的问道。

“怎么不可以?”石岩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是神仙嘛,哪有神仙干不成的事情。”说着,又看向陈平,“平子,等你会走路了,我和马六跟你一起玩蹦方块儿,可好玩了。”

陈平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马六哼唧了一声,道:“我才不跟你一起玩,你老耍赖。”

“我哪有。”石岩不满的嚷嚷起来。

两人又争吵了一会儿,便跑到院中,在地上画了线玩“蹦方块儿”。其他一些少年见了,也有些围上来一起玩儿。

陈平抬着头看了一会儿少年们的游戏,才平躺下来,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些时日以来,陈平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打坐啊、斗法啊、布阵炼丹之类的事情,此时来到这修真门派,心情自然是激动又紧张。

虽然这荡天门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的感觉,陈平倒也不是太过失望。一路上听闻那些少年谈及过其他修真门派都是要好几块晶石的入门费用的时候,陈平就想到了一句“便宜没好货”。这荡天门入门费用比其他的门派便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荡天门并非什么大派。

不过陈平只求修真,倒也不在乎门派大小。让陈平有些纳闷的是,一路进得这个跨院,竟然也没有看到一名男性修真者。难道整个轮回域,没有男人修真?还是男人都比较害羞,喜欢闭关?这倒也罢了。可那些明明是女人的修者,却往往又被人称作“师兄、师弟”,当真有些奇怪。

转念一想,陈平又释然了。

异世嘛,别说管师姐妹叫师兄弟,就是管儿子叫爹,估计也不足为奇,总归只是个称呼而已。

天黑之前,石岩过来喂了陈平吃了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第二天早上,陈平便被马六和石岩用担架抬着,进入了荡天门正中的剑场。

十四个少年站成一排,陈平则半躺在担架上,背后垫着一个木制小凳子。

剑场周围站了五六个女子,俱是青衫长剑装扮,而且额头都有闪电印记。不同的是,这些印记的颜色有所差异。

剑场台上,掌门清诚子早就听未不凡汇报了陈平的情况。此时更走下来,略微查看了一下陈平的毒伤,咂了一下嘴,说道:“原来是百毒门的碎骨之毒。能活到现在,肯定也服了灵丹。既然来到我荡天门,就潜心修炼,若能成功凝神,进入幽冥境,脱胎换骨之后,这碎骨之毒,也便尽去了。”

听得此言,陈平心下大喜。能不能成神仙先不说,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已经很不错了。

再一琢磨清诚子的话,陈平才知道,父亲陈老三以往偶尔给自己吃过几次的丹药,应该是灵丹了。同时他也有些疑问。

“这个穿着超短裙的小萝莉说话时气势不凡,好像地位也不低,就连大师兄未不凡见了她都是毕恭毕敬的。是了,修真者不能以外貌论年龄身份。这个小萝莉,也许身份不简单,修为或者也很恐怖呢。”

清诚子登上剑台,面朝十五个少年。

“我荡天门,乃数万年前开山祖师荡天真人所创。本门绝技‘荡天诀’,更是修真界的知名法诀。一招‘剑荡八荒’,足以让任何门派的高手胆寒……”先是把门派绝技吹嘘了一番,清诚子才继续说道:“本掌门乃荡天门第七十六代掌门,道号清诚子。何谓清诚?清为‘清心’,诚为‘赤诚’。本掌门欲将我荡天门发扬光大。尔等虽然年幼,既入我荡天门,当以发扬门派为己任,以争取踏入仙道为目标……”

陈平这才惊愕的发现,这个小萝丽,竟然是荡天门的掌门。

“修真之道,逆天而行。历经一凝、三变、五动、七劫、八难、九死、二十八层。期间凶险,不问自知。所谓一凝,即凝神。我将传授尔等凝神之法,能成功凝神,即可进入幽冥境修炼。尔等若能从幽冥境中生还,再谈后话。”

之后清诚子又把凝神与幽冥境详细解说了一番。

原来这幽冥境,乃是上古修者亡灵聚集之处。

太古众仙混战,死伤无数。死去的仙灵和凡人修者的灵识失了本性,成为邪恶的亡灵,游荡在大地之上。好杀残暴,喜食生人之魂魄。天上仙界大能,不忍生灵涂炭,亲自下界,布下涅槃大阵,困住了一些厉害的亡灵。

数万年后,这涅槃大阵布设之法,被一些人界修者学会,传扬开来。大地之上,也便多了许多涅槃大阵。不过这凡人修者布下的涅槃大阵自然比不了仙界大能的手段,所以凡是普通修者布下的涅槃阵,皆称之为“幽冥境”。

进入幽冥境修真之法,也在那个时候流传至今。

故,但凡修真门派,必有幽冥境。

欲修真,也必须进入幽冥境。

据说在太古之前的修真之法,不必进入幽冥境,但那些法门,早已失传。

幽冥境玄妙无比,阵层有颠倒乾坤的神奇之处。但凡欲进入幽冥境,必然要经受撕心裂肺的痛苦,期间折磨,是任何一个进入过幽冥境的人都无法忘却的。进入幽冥境时,若是承受不了痛苦,精神一旦崩溃,也就会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所以,未免死伤过多,修真前辈高人创下凝神之法。即将精神力量提高到一定的程度,以抗衡幽冥境带来的痛苦。若是连凝神之境都达不到的人,贸然进入幽冥境,基本必死无疑。即便是成功修到凝神期,也未必肯定能够在幽冥境下生还。

陈平的大伯,就是凝神成功后,进入幽冥境时,没有承受得了这种痛苦,精神崩溃而死的。像陈平大伯这样死去的人,古往今来,数之不尽。

进入幽冥境的这一过程,既是“九死”中的第一死。

至于从幽冥境出来之后的修习之法,清诚子并未谈及。毕竟若是这些少年连幽冥境这“第一死”都过不了,那再说别的,也是白费唇舌。

陈平被石岩和马六抬进石屋中,由石岩把“凝神口诀”念与他听。陈平细细品味,发现这凝神之法,并不需要动手动脚,似乎就是让修炼者彻底感悟和了解这自然之中蕴含的无穷力量,然后让修者本身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这让陈平稍微松了一口气。因为若是凝神需要打坐,即便打坐很简单,陈平也是办不到的。

有女子送来简单的食物和水,陈平在石岩的帮助下吃了饭菜,便开始修习凝神之法。

按照这凝神口诀上所述,陈平调息养生,吐故纳新,更有“嘘”,“呵”,“呼”,“咝”,“吹”,“嘻”六字养神诀,依次练习。“一吸便提,气气归脐。一提便咽,水火相见。”如此反复数日,竟然当真精神抖擞,气息平缓。而且似乎还有耳聪目明、解乏去疲之效,平日里即便少睡上一两个时辰,也不会困乏。

足有七天,陈平终于又见到了未不凡。

未不凡仍旧是一袭青衫,身形飘逸。只是粗略看了陈平一眼,未不凡便面露喜色,“身残志坚,不错。继续努力。”言罢也便离去。

这天,石岩没有来给陈平喂饭,却是马六过来了。

马六说:“大师兄说岩子天份极好,已经凝神成功,今日被二师兄带入幽冥境了。”

陈平一愣,有些欣喜,也有些担心。喜的是石岩竟然这么快就凝神了,担心的是石岩能否经受得住幽冥境的折磨之苦。陈平记得陈老三说过,自己的两个伯伯,都是在幽冥境中死去的。

马六又有些伤感的说道:“大师兄说我天份不好,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凝神的迹象。”

看着这个一路辛苦带自己过来的憨傻小子失落的神情,陈平心下也替他难过,安慰了几句,才由着马六喂了饭菜。之后继续专心凝神。

又过了三天,陈平按照口诀凝神之时,忽然发现自己即便闭上了眼睛,也好似能够看到屋中简单陈设一般。倒不是真的能够凭借感觉看到周围事物,而是在陈平脑中的印象,竟然犹如实质一般清晰。

惊讶之余,陈平细细思量,才明白原由。

因为修习凝神之法,陈平的注意力和精神力都有所提升,再加上整日里在这石屋之中,对这里事物自然了解非常,才会即便闭上眼睛,仍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附近事物。

正当陈平感觉修有小成之际,未不凡又来了。看到陈平,未不凡大笑起来,“小兄弟果然凝神成功,今日就去幽冥境吧。”

第五章 九死之第一死

陈平还没来得及高兴,未不凡便又板起了脸,“陈平,你可要考虑清楚。进入幽冥境时,其所要承受的痛苦,不是言语能够形容的。而且进入幽冥境之后,还要经历许多危险。一个不慎,性命不保。”

陈平微微一笑,道:“多谢大师兄提点。我这副残躯,若是不能修真,活在人世也毫无意义了。倒不如博上一搏。”

未不凡又看了看陈平,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瓶子,再看向陈平,好似有些踌躇。

正当此时,马六过来喂陈平吃饭,看到未不凡,赶紧恭敬行礼。

未不凡笑道:“正好,马六,给你。”把瓶子交给马六,未不凡又道:“帮陈平取精留种。”

马六一愣,眉头紧蹙,好似很不情愿,却又不敢违背大师兄未不凡的话,只好支支吾吾的说道:“好……好吧。”

陈平愣了一下,看到马六朝着自己走来,赶紧问道:“等等!大师兄,什么叫取精留种?”

未不凡似乎对这种问题听得多了,随口说道:“进入幽冥境,九死一生。若有不测,你陈家可就无后了,自当取精留种。这样即便你有不测,你们陈家,也不至于绝后。”

“啊?”陈平脸色立时有些难堪。看未不凡这架势,是想要马六帮自己“取精”啊?!这……这……这也还算了,偏偏未不凡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好像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一般。

未不凡继续道:“你双手已残,就让马六帮你吧。”

“不行!”陈平脱口喊出,又意识到面前的是大师兄,赶紧缓和语气,说道:“这……这怎么行!大师兄,我这人没什么传宗接代的情结,这个取精……就算了吧。”

未不凡倒也并不着恼,笑道,“不可不可。今日你不取精,他日必然后悔。我知你尴尬,可尴尬事小,无后事大。当年我门有一先辈,一时不慎把自己的精种损毁,至死都无法瞑目啊。”

陈平抽着嘴角,脸色莫名的红了起来。看着未不凡这个超凡脱俗的漂亮女子,听着她跟自己谈“精种”的话题,陈平尴尬不已。“咳咳,那东西,那个……它也保存不了多少时间啊。”

“哈哈哈,这个你尽管放心。门中自有保存之法,又有专人看管,必然无事。”未不凡淡然一笑,又冲着马六说道:“且帮他取种。”

“喂喂喂!”陈平急道:“大师兄,真的不用了。我们陈家……我兄弟十八个,有的是后。”

未不凡苦笑摇头,“今日我若允了你,他日你必然埋怨与我。我看你这几日便凝神成功,资质也算不错。他日或有大成。届时若是因此事找我麻烦,可就头痛了。也罢,我亲自来帮你便是。”

“啊?!”陈平吞一口口水,“不……不太好吧。”虽然他心理年龄已然不是容易精虫上脑的年纪,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听得这仙女儿一般的大师兄要帮自己“取种”,脸色愈发红了。语气也就不是那么坚决了。

未不凡倒是面色平静,趁着陈平呆滞之时,让马六帮着陈平把裤子脱了,之后玉指在陈平丹田处轻轻一点,一股淡淡白光涌入陈平体内,经丹田至气海,流经全身。

陈平立时感觉到周身四肢百骸舒畅非常,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奇妙的感觉,陈平已经十多年没有享受过了。不过可惜的是,只一瞬间,陈平便一泄如注了。

这种以真元力控制快感的妙法,不是陈平这种凡人享受得起的。

未不凡用那小瓶子接住了陈平的种子,盖好瓶盖儿,轻声一笑,道:“如此,即便他日你成了掌门,也不能因无后之事而怪罪于我了。”

看未不凡一副大事得成的神态,陈平有些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又觉得惭愧非常。“这大师兄‘一心助人’,自己竟然‘胡思乱想’,实在是不应该啊。或者在这个世界上,‘有后无后’是任何人都极为在乎的,所以未不凡才如此执着吧。她虽然‘强行’掳走了自己这个身体的半个‘第一次’可到底也是为自己着想啊。这修真界的女子,果然不同于俗人,根本没有男女有别那种‘庸俗’观念。很好,很好……”

把陈平的“种瓶”收起,未不凡又让马六帮陈平穿好裤子,才道:“你背负了陈平,跟我去后山。”

“是。”马六应声道。

马六背起陈平,跟着未不凡往后山而行。

未不凡又从其他石屋里带来了两个少年。

这两个少年,陈平认得其一。那个身材瘦小,一脸精明样的少年,是跟陈平一起来到荡天门的。虽然陈平没有跟他说过话,也听人喊过他的名字,陈平依稀记得是叫“梁铭飞。”据他所言,自家父亲是个商人。

另一个少年,陈平却不认识。这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模样,表情很是凝重,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前方,双目之间,好似还有些隐隐哀伤和怨气。整张脸都冷冰冰的,好像周围之人都是他杀父仇人一般。

一行五人来到后山,陈平愕然发现,此处竟然有个山洞。洞外微光缭绕,洞内阴气森森。其间有个透明光幕,光幕自行旋转,看起来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的漩涡。

这里,便是荡天门所拥有的幽冥境的入口处了。

洞口两名女子把守,看到未不凡,均恭敬行礼。

未不凡让马六把陈平放在地上,要马六回去。

马六看了陈平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又看向未不凡,终究什么也没说,一步三回头的走掉了。

未不凡这才对留下的三个少年说道:“进入幽冥境之后,你们三个要相互扶持,遇到恶灵,莫要犹豫,能杀则杀,不能杀则逃。三十日之后,门中自会有人进入幽冥境接你们出来。若是饥饿,可在幽冥境内寻觅食物。期间若是得到什么宝物,也自归你们所有。”说罢,未不凡又忽然用上真元,声若钟鸣一般说道:“归化堂内有恶灵占据,尔等切误闯误!也勿要靠近!不然有死无生。切记!切记!”

陈平三人连声称是。同时,陈平心下也甚是好奇,想着:“不知那归化堂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未不凡点点头,道:“进去吧。”说罢,忽然一手提起陈平的肩膀,把陈平随手丢进了洞口之内的光幕之上。

陈平屏气凝神,眼睛盯着那光幕。待身体陷入光幕之中,陈平忽然感到这光幕好似拥有无穷力量,竟然似要把自己活活撕裂一般。

整个漩涡似的光幕,像是无形巨爪要将自己撕碎,又像是有千斤巨石,要把自己碾成肉饼,也如同有无数把钢刀在自己身上不停挥砍。

身体就那么悬浮半空,任人宰割。

身上忽而寒冷,如坠冰窟,全身血肉都好似被冰冻了一般。忽而又酷热如入火海,整个人都焚烧起来,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而又有如同钢勺滑动钢制碗壁一般的“吱”声响起,如此声音,让陈平立时头皮发麻,身上说不出的难过,恨不得自杀身死,抑或抓破自家双耳。

即便闭上眼睛,眼前同样会出现一副千疮百孔的图案,上面大小不一深浅不等的孔,让人看过之后,竟然莫名作呕,几欲把肝肠都吐出来。

偶尔间,浑身上下,竟如被千万蚁虫钻拱,奇痒无比,又无处可抓痒。

间或好似无法呼吸,整个人都被闷憋起来……

当真生不如死。

此还不算完。一一体验了种种折磨之后,这些痛苦折磨,竟然犹如潮水一般一起涌来,似是非要把人折磨死不可。

九死之第一死,果然非同凡响。

陈平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惨叫出声,甚至几乎要昏倒过去,可想想在家翘首期盼自己归来的父亲陈老三,想想凌家少爷的傲慢欺辱,想想自己不远千里赶到这里所为的目的,陈平咬牙承受,默默运行凝神之法,“一吸便提,气气归脐。一提便咽,水火相见。”如此反复,痛苦竟然稍缓。

身体仿佛融入了这痛苦之中,这痛苦,也便被抵消许多。

既然有效果,陈平自然更加专心凝神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陈平忽然感觉到漂浮在半空的身子像是失重一般,急速落下。未等陈平有所反应,整个身子便落在了地上,摔得陈平疼的忍不住龇牙。

这种切肤之痛,比悬浮半空时那种似真似假的感觉不同,陈平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哎呀”了一声,躺在地上,下意识的身手摸了一下摔疼的地方。

“哎?!”陈平心中一惊,霍然坐起。

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试着活动了一下。

“哈!哈哈哈!”陈平喜极而泣。

十二年了,自己终于能够动弹了。

十二载卧床不起,今天终于能够行动自如,陈平的眼睛湿了,眼泪止不住落下来。他以为自己从今以后就再也不用做个废物了。

站起身,来回走动着。四肢动作虽然有些不习惯的僵硬,却也犹如常人。

陈平前世的信心也回复过来,一时间竟然有种豪气干云的感觉。他有种冲动,要把这修真之道走到尽头,一窥仙境奥妙。

忍不住又是几声大笑,陈平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失态,虽然旁边无人,却也难免尴尬的抓了抓头发。

抓痒的感觉,真好。

抹一把眼泪,陈平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恨不得手舞足蹈。

若是老爹陈老三看到自己能动,一定会兴奋的昏死过去吧。

陈平兴奋非常,正待继续试试走路的感觉,忽然,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陈平猛然转身,只见那梁铭飞正张牙舞爪的朝着自己飞来。

陈平没有来得及躲闪,砰的一声,被梁铭飞撞了个正着。梁铭飞扑在了陈平身上,肚子也压在了陈平脸上。

虽然梁铭飞很是瘦小,可被这么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砸中,陈平还是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哎呀我的亲娘叻。”梁铭飞叫唤起来,“疼死少爷了。”刚刚爬起来,还未站起,梁铭飞又忽然趴下,二次砸在了陈平身上。

原来是那另一名少年被未不凡扔了进来,正好落在梁铭飞的背上。

梁铭飞气急败坏的把那少年推开,爬起来,瞪了那少年一眼,显然很不痛快,破口骂道:“小子没长眼啊?”

“你说什么!”那少年脸色一寒,冰冷的眼神中竟然隐隐流露出一股杀意。

梁铭飞心中一惊,却并不畏惧,“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砸到本少爷了!”

陈平一看事情要闹大,赶紧起身,劝道:“都少说两句吧,咱们先看看情况。”

两人同时冷哼了一声,梁铭飞看向陈平,脸上露出喜色,“哈,陈平,你会走路啦。”

“哈哈哈。”陈平大笑,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来回走了两圈,“感觉很好!哈哈哈。”

“乐死你得了。”梁铭飞锤了一下陈平的肩膀,取笑了一声,又斜眼看向那无名少年。眼神中满是挑衅的意思,似乎在说“我们是两个人,你一个人,行吗?”

那无名少年却根本不理会梁铭飞,眼神冷漠如常。

陈平只顾高兴,没有注意到两人的斗气。收住笑,开始打量洞内状况。

洞府很是宽广,洞壁上有些个明亮的石块,好似明灯一般,把漆黑的洞府照的如同白昼。这些发光石,依靠的是涅槃阵的阵法发光的。陈平虽然不知,却也不去在乎这些小事。

往内十数米,便是一个丁字路口。洞壁之上,竟有一块石匾,上书三字:归化门。

狂草飞扬的字体,给人一股剑拔弩张,君临天下的感觉。

“怎么是个破山洞啊。”梁铭飞嚷道:“我听闻别的门派的幽冥境,都是些开阔之地。在这山洞里呆上三十日,当真要闷死了。”

陈平敷衍性的笑了笑,转身看到了一面石碑。石碑上,竟然是一门修行口诀和前人留下的字迹。

“凡进入此地者,皆自动成为我荡天门外门弟子。入得幽冥境,当背熟乾离诀。勤加修习,勿要懈怠。加以时日,仙途彼岸偶遇,当与尔等共享仙福。”

落款是:荡天真人。

此碑文之下,便是“乾离诀”。

陈平默默背熟,又仔细体悟一番,方才席地坐下,按照口诀运行调息。那个无名少年更早已盘腿坐下修习。梁铭飞冲着那闭目修习的少年哼了一声,也在陈平旁边坐下,依照口诀调息。

众多修真门派中,凡入门法诀,虽有高下之分,却是万变不离根本。基本尽是在这幽冥境中,运行法诀,吸收此地阴气,以固神形。若是那高级一些的门派法诀,自然是事半功倍。这“乾离诀”,虽算不得高级法诀,却也是荡天真人辛苦所创,自然也非同凡响。

陈平运行法诀之时,便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热流在体内流转。按照乾离诀所言,这股热流,还不是修真者的真元力,只是一种真气而已。

真气贯通全身,养精活骨,以培养以后出得幽冥境,能够积蓄真元的身体。

第六章 幽冥境中的“石头剪刀布”

陈平把乾离诀不过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便感觉腹中饥饿。睁开眼,才看到梁铭飞和那无名少年也早已收功,正在看着自己。

“肚子饿了。”梁铭飞揉了揉小腹,从地上爬起来,“找点吃的去。”说着,朝着那丁字路口走去。

陈平和无名少年也跟了上去。

三人在丁字路口处停下,陈平这才发现,丁字路口两处,各有一块石碑。

两侧石碑上各有“归路”和“化劫”两字。四个字写得刚劲有力,笔画如同刀锋,行云流水,显然一气呵成。

陈平查看了一下石碑材料,前世的经验告诉他,这石碑的硬度绝对比得上金刚石了。能在如此坚硬之物上如此流畅的写字,陈平觉得写字之人的修为一定不简单。再者说了,要是水平太差的人,大概也是不好意思在这里树碑留字的。

两个石碑上面,“归路”之下,写着:“归路归路,欲归不归,归路黄泉处。”

“化劫”之下,写着:“化劫化劫,有劫难化,化劫遭天妒。”

三个少年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陈平细细思量,再看那“归化门”三字,猜测这两处石碑,大概是这太古修真门派“归化门”的先辈高手所立。这“归路”和“化劫”两词,倒也与“归化”两字相称。

那无名少年也不说话,径直朝着“化劫”一路行去。

陈平和梁铭飞相视一眼,梁铭飞冲着那无名少年的背影吐了一下舌头,跟了上去。陈平只是无声笑笑,也自跟上。

三人在那“化劫”石碑之后,发现了一个兵器架。架上刀枪剑戟应有尽有,每把武器之上,俱有奇异纹路符文。

再看那兵器架上,竟有字体。上书:“修者兵器,非同凡品。有符器、灵器、法器、宝器、地器、圣器、仙器、神器、天器,共计九种。亦有上中下三等。此处武器,俱为下等符器。以乾离诀灌输真气,当可用。尔等自选其一。进入化劫之途,当自慎之。”

落款是:荡天真人。

梁铭飞愣了一下,忽然转头,跑到那“归路”石碑之后看了一眼,复又回来。发现陈平在看着自己,梁铭飞哼哼的一笑,说道:“跟这里一样,只是最后一句是‘进入归路之途,当自慎之。’”

陈平哑然失笑,犹豫片刻,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把刀,试着往里面灌输真气,发现这刀竟然隐约间有嗡嗡之声。一股隐隐杀气,竟然流露出来。

梁铭飞自选了一把长枪,无名少年选了一把戟,三人这才继续往前而行。

一路之上,两侧洞壁之上皆有那放着光的石头照路。

行不过三五十米,洞口深处,便有隐约间的凄厉之声传来。

梁铭飞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说道:“真有恶灵啊?”

陈平心中也自是紧张,不过却并不像梁铭飞那样着慌。强笑一声,回道:“你当大师兄骗你的不成?”说罢,陈平又转头看向那无名少年,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看也不看陈平,保持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边朝前走,一边回道:“御风刀。”

“原来是御兄。”陈平客气的说了一句,心中暗道:“跟人一样装逼的名字啊。”

“咳。”梁铭飞咳了一声,“御风是复姓。”

“呃……失礼失礼。”陈平说着,却发现那御风刀竟然已经走远,略有些尴尬,忙与梁铭飞快步跟上。

越是往前,那凄厉之声愈甚。仔细听去,好似成群的厉鬼在寂寞呻吟。其中哭笑喊叫不一而足。大概是嗅到了生人的气息,那些恶灵,叫声更为尖利,混杂在一起,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即便周围皆有墙上石头发出的亮光,却依然让人不寒而栗。

陈平活这么大,却是没有见过什么恶灵鬼怪的,拿着刀的手心里,也不免渗出汗水。警惕的望着前方,陈平心下嘀咕,“这修真之道,还真是不平坦。刚刚入门,就要经历生死打斗吗?那些鬼叫的恶灵,肯定是不好相与的。”

再往前行,那凄厉之声也就清晰明了了,尖利的叫声,似乎昭示着恶灵死不瞑目的不甘情绪。听得多了,竟然使人有些心浮气躁,也让陈平不禁头皮发麻。

梁铭飞虽然爱说话,此时也不免闭了嘴巴,不停的舔着干涩的嘴唇,眼睛东张西望,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虽然顽皮,可真遇到如此事情,自然心神紧张,不敢言语了。

倒是御风刀,神态很是平淡,仍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冰冰模样。那些恶灵的叫声,也不过是让他拧了拧眉头而已。偶尔回头看看吓得缩头缩脑的梁铭飞,嘴角便会浮起一丝轻蔑笑意。

再行一段,出现一睹光幕拦路。

光幕仍然是透明的,透过光幕,可以看到,光幕的另一侧,竟然当空悬浮着五六个幽灵一般的存在。

这些幽灵早已没了本来面貌,俱是一团白色模糊,整个儿就好似一张大嘴。就那么扎堆儿聚在光幕后,冲着陈平三人怪叫。一个个猛烈的撞击着光幕,似乎是想冲出来,将三人吞噬。

“这么多。”梁铭飞倒吸一口气,“能打得过?”

陈平心里也没底儿,不过他觉得既然荡天门一直都是这么收徒弟,其他人也是这么过来的,应该是打得过才对。

两人正在犹豫,御风刀已经提着戟冲了上去,真气灌于戟中,照着那团光幕狠狠劈下。戟穿过光幕,竟然轻轻松松便砍散了一只恶灵。

很显然,这光幕能够困住恶灵,却无法阻挡人类修者和其他事物进出。而这看似凶神恶煞的恶灵,却不过是训练新进弟子的胆色而已。

梁铭飞和陈平相视一眼,不由苦笑,之后各自提着武器,朝着那些恶灵砍去。

恶灵实在是不堪一击,竟然简单就被三人的符器砍散。

仍旧是御风刀当先,三人进入光幕,继续往前走。

不过五六米远,再度遇到光幕。

这次光幕之后的恶灵,倒是只有两只。不过这两只的形体比之前的倒是清晰许多,隐隐可以看到手脚了。

很明显,这两只不好对付。

御风刀用戟砍去的时候,那恶灵竟然懂得躲闪。往后退却,使得御风刀的戟根本够不着了。

三人相视一眼,发了发狠,一起冲了进去,跟那恶灵战在一处。

这恶灵如何伤人?未不凡没有说,山洞内也没有荡天真人留下的石碑说明。三个少年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即便是碰触那恶灵,也是不敢的。

好在这些恶灵显然仍然很是弱小,三人齐心,倒也轻松杀掉了。不过再往前行,陈平终于明白,这条路上,被那种神奇的可以困住恶灵的光幕隔成了一格一格的,每往前进一格,遇到的恶灵,也就凶恶几分。

陈平还发现,恶灵的身体形态越清晰,它们的智商也就越高,行动速度也越快,自然也越难杀。

等到费尽力气,到了第六格,因为一直砍杀而累得腹中愈发饥饿的三人终于在地上找到了食物:一张大饼,一碗水。

陈平苦笑,用刀把大饼分成三块儿平分了,正要再去分那水,却见御风刀已经自顾自的端起来,大口大口喝了。

梁铭飞急了,怒道:“小子!少喝点儿!”

御风刀又喝了一口,才把碗递给陈平。陈平发现,一碗水已经尽去大半。

梁铭飞气的跳脚,拿起长枪,就要跟御风刀拼命。

陈平赶紧阻拦,只是喝了一口水,便把剩下的给了梁铭飞。这么点儿的水,陈平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两个少年争抢。看到梁铭飞怒目瞪着御风刀的神态,陈平苦笑,之后拿起那张被切得只剩下巴掌大的饼吃了起来。

饼又干又硬,难以下咽,隐隐还有一丝发霉的味道。

陈平自问虽然家里穷,可陈老三始终没有给自己吃过这么难吃的食物啊。

梁铭飞吃了两口,便呸呸呸的吐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想要把饼丢在地上,奈何实在是饿得厉害,也不知后面的食物好不好得到,只能拧着眉头捏着鼻子把饼给吃了。

吃过饭,三人坐下调息。

经过一番运用乾离诀的厮杀,陈平发现再次运行乾离口诀,体内那股热流,也就愈发的明显了。只是一个小周天,浑身上下就回复了精神,之前的疲惫尽去,好似睡了一个好觉一般。

三人再次上路,又往前杀过一个格子里的恶灵,便进入了一片开阔地段。几十米见方的开阔地,四周竟然有许多个洞口,每个洞口之上,都写着一个字。连起来,竟然是一句诗:“道门深似海,即入莫回头。”

陈平三人进来的这个洞口之上,是个“门”字。

开阔地正中,是个石质大圆桌。桌边有石椅,看起来像个议事之地。石桌一脚断裂,石椅也多处损毁。周围洞壁之上,更有杂乱交错的好似刀痕的条纹。

地面上,竟然也是坑坑洼洼。在其中一把椅子的一侧,居然有一双足有一尺深的脚印。很明显,那是用了强悍的力量,硬生生踩出来的脚印。脚印周围的石质地面龟列开来,甚至一直裂到了石壁之上。

这些铺地之石,与那石碑所用材料是一样的。

能在如此石质大地上踩出这么深的脚印,一定是高手所为。

陈平唏嘘了一番,琢磨着自己哪天要是也能有这番修为就好了。

三人发了一会儿呆,梁铭飞看了看其余的九个洞门,问道:“走哪里?”

陈平也没什么主意,这些洞口,怎么看,都好似并没有什么分别。犹豫了一下,陈平说道:“往‘海’字吧。”

“不好不好。”梁铭飞摇头道:“要我说,咱们往‘深’了去。”

两人正说话间,御风刀已经兀自朝着“入”字而去。

陈平讪笑,无所谓的要跟上去。梁铭飞却一把拉住陈平,冲着陈平高声说道:“咱们俩一起,不管他。”

陈平对这种小孩子斗气的事儿实在是有些无奈,想要劝劝梁铭飞,可又忽然想起了进入幽冥境时未不凡说的话,“期间若是得到什么宝物,也自归你们所有。”

拧了一下眉头,看着御风刀的背影,陈平心下暗暗思量,“这洞府内,指不定被荡天门的前辈门探索了多少次了,能有什么宝贝?即便是有,肯定也是故意留下来的东西,让入门弟子去争取得到的,不会是太好的东西。可即便如此,自己刚刚入门,有那么一件不算好的宝贝,肯定也是有诸多益处的。万一要是真得了什么,三个人分一个宝贝,肯定要出事儿。这梁铭飞怎么说也跟自己是先认识的,而且孩子心性,到时候大概不会为了宝贝而跟自己厮杀。也不至于让自己得不到宝贝还丧了命。可这个御风刀,一直冷冰冰的样子,说不准真的会为了一个宝贝而对自己下杀手。说不得,自己还是得跟梁铭飞站在一起,万一御风刀发难,自己和梁铭飞两人联手,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如此想着,打定了主意,陈平就没有跟御风刀去“入”字门。

对陈平来说,走哪里问题都不大,毕竟根本不知这些入口内都会有什么危险。三人都是懵懵懂懂,总归都是瞎蒙,听谁说的都行。所以他决定跟梁铭飞走“深”字门。

御风刀见陈平和梁铭飞没有跟自己过来,又听得那“入”字门内隐约的凄厉鬼叫,不由有些胆怯。他也是初入修真门派,谈不上“艺高人胆大”,让他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探险?他还真不敢。立定身子,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又折了回来。

虽然一直努力板着脸,可到底是个十多岁的少年。此时就这么夹着尾巴回来,御风刀脸涨得通红,再也维持不了那种冷冰冰的酷样子了。

“哈哈哈。”梁铭飞得意的大笑起来,“走,陈平,去‘深’字门。”说着,便拉着陈平往“深”字门而去。

御风刀恶狠狠的瞪了梁铭飞一眼,自然也跟了上来。

临到“深”字门洞口,听到里面的凄厉鬼叫,梁铭飞有些害怕了,赶紧驻足,想让御风刀走在前面。

御风刀哼了一声,脸上的尴尬尽去,再次冷冰冰起来。看出了梁铭飞要自己打头阵的意思,御风刀毫无感情的哼了一声,说道:“你选的门,你当先。”

这次轮到梁铭飞尴尬了,干咳一声,对陈平道:“我看还是走你的‘海’字吧。”

御风刀也朝着陈平看来。

陈平干笑了一声,心说:“你们这两个小毛孩子,让老子打头阵?老子才不干。”十多年了才能走路,陈平直感觉自己手脚也不利索。要是走在前面,遇到事儿,肯定是自己首当其冲。再说了,好不容易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陈平可不想身处险境,那么早就挂掉。

“还是走‘入’字门吧。”陈平说道。

“走‘深’字吧。”御风刀冷着脸道。

场面冷了下来,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不想打头阵。

陈平心里琢磨,“若是换上跟马六和石岩一起,我倒不介意打头阵,不过跟你们俩也不熟悉,不值得我为你们冒险。”再一想,陈平说道:“石头剪刀布吧,谁赢了,就走谁选的路,自然也是赢的人打头阵。如何?”

两个少年考虑了一下,也无它法,同声道:“好。”

石头剪刀布真是个既有娱乐性,又有决策性的游戏啊。发明了这种游戏的人,一定是个智者。陈平在心底感慨了一番,笑吟吟的看着梁铭飞。

梁铭飞赢了。

御风刀又哼了一声,抱着戟,幸灾乐祸的看着梁铭飞,也不说话。虽然固执的仍旧试图保持波澜不惊的冷漠表情,却难掩眉宇间那一抹嘲笑的意味。

梁铭飞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说道:“愿赌服输,”咬着牙提着枪嗫手嗫脚的朝着“深”字门走去。

洞内同样的有亮晶晶的石头照明。

三人一路向前,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让梁铭飞着实松了一口气。

途径一处石室门口,梁铭飞好奇的透过石门上的窗口往里张望,一看之下,不由又惊又喜。“哈!宝贝。”

第七章 宝贝应该这么分

陈平和御风刀也被吸引过来,往室内一看,才明白过来。室内的光幕困住了一个肢体已经清晰,只有脸部模糊的恶灵。恶灵并不言语,只是在室内飘来飘去,流露着一股森森阴气。口中不停的“哈……哈……”的阴声怪叫。

让陈平三人惊喜的是,这恶灵手里,竟然拿了一把长剑。

这把长剑显然比“化劫碑”处的兵器架上的武器要好得多,单看做工之精细,就可看出来了。而且用了这么久的符器,三个少年虽然对符器上的符还不甚了解,但依然可以看出恶灵手中长剑上的符的厉害要强于自己手里的武器。

“这应该是一把上等符器。”陈平猜测道。

梁铭飞流着口水,趴在石门的窗口上,眼睛里流露着贪婪的光:“抢吧!”说罢,又回头看了看陈平和御风刀,说道:“抢到了就石头剪刀布,谁赢了,剑归谁。”

陈平犹豫了一下,觉得梁铭飞的提议很不错。而且除了这把剑,在石室里面的角落里,竟然还放着个竹篮。竹篮没有盖子,可以看到里面是几个馒头。

上等符器能不能到手先不说,关键是现在肚子饿得要命。要是再不吃点东西,肯定等不到门派派人进来接自己出去就饿死了。

想了一下,陈平说道:“上吧!”说着,看向御风刀。

御风刀点点头,拉开了石门。

三人犹豫片刻,才一头扎进光幕之中。

刚进入光幕,那恶灵便高声凶狠尖叫,挥舞着长剑朝着陈平砍来。陈平慌忙举刀接招。同时,御风刀和梁铭飞也开始朝着那恶灵进攻。

三人一起杀了许多恶灵,此时自然有了些许默契。恶灵虽然凶狠,一时半会儿,也伤不到陈平三人。

三人打斗正酣,忽然听到石室外似远似近的传来一声尖利的怪叫声。紧接着,无数刺耳的尖叫震得整个洞府都好似要颤抖起来一般。叫声虽然离得远,但也震得陈平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正在跟陈平三人缠斗的恶灵的动作忽然变得缓慢了许多。虽然面目模糊,但陈平依然可以感觉到这个恶灵好似有些惊恐,正在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陈平也是被那怪叫声吓了一跳。

那显然是无数恶灵齐声尖叫,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但凡幽冥境,大多都是一些上古仙人和修者的葬身之所。说是坟墓,也不为过。而这些坟墓,大多又以上古修真门派旧驻地居多。

据说那些死亡的修真者的灵识并没有真正被摧毁,它们跟随自己的潜意识,聚集在门派中不肯离去。即所谓“阴魂不散”。再加上这幽冥境不仅能困住恶灵,同时也无意中起到了保护作用,以至于这世间阳气,不会伤害那些阴极的恶灵。种种结果,也便导致了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的恶灵,至今还存活于世。

荡天门的幽冥境,乃是上古修真门派归化门的旧址。被困里面的修者亡灵,自然也大多都是归化门弟子。

整个归化门,就是一个庞大的地底洞府。

门内高人在临死前布下阵法,防止门派被毁。可惜经过沧桑岁月,阵法运转越来越滞怠,才被荡天真人乘机破阵,在洞府内设下涅槃大阵,形成幽冥境。

陈平所在石室,原本是归化门的大人物的居室。不过被荡天真人作了一番手脚,搞得类似地牢一般。大人物强悍的修者残灵,也沦落为了荡天门弟子的试炼靶子。

这个被困于此的恶灵,实乃归化门的一位前辈高人。只叹岁月无情,原本有着深不可测的修为,全盛时期连荡天真人都要避其锋芒的高人,灵识淡化,能力也几近消亡。现如今,就连陈平这三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小辈,也能挑战一番,不把它放在眼里了。

作为归化门的前辈高人,它手中的那把长剑,自然也不是上等符器那么简单,只是同样因为岁月的流逝,再加上被亡灵力量的毁坏,现如今看起来,也就是一把上等符器了。若非如此,荡天真人抑或荡天门历代掌门,也就不会舍得把它留下来给弟子争抢了。

荡天门虽然穷困,可上等符器,还是看不到眼中的,自然是被拿来历练新入门弟子。

却说陈平三人正在跟那手持长剑的亡灵恶斗,洞府内忽然大乱,数之不尽的亡者之灵竟然好似受到了惊动,竟然罕见的一起尖声狂叫起来。

这阴森可怖,刺耳炫目的叫声汇聚在一起,竟然使得整个洞府都跟着颤抖起来。

那手持长剑的恶灵,模糊成一团的面部竟然也给人一种紧张惧怕的精神波动,注视着室外,手上动作也慢了许多。

陈平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清楚,此刻却是杀灵夺宝的好机会。

机不可失,陈平大喝一声,发起狠来,跟恶灵连续好几次硬碰硬。

陈平没有好勇斗狠的毛病,多少年的经商阅历,也让他养成了“以智取胜”的习惯。不过此时此地,却只能斗狠。这恶灵虽然灵识算得上强悍,但到底是不同于活人,没有跟它讨价还价的可能。即便陈平前世,生意成功之前,曾经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做过销售,口才了得,此时也是枉然。这恶灵,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御风刀和梁铭飞也知道这个时候是关键,管不了外面的混乱,一个个都发起狠来,挥舞着手中武器,朝着恶灵砍杀。

那恶灵似乎是失去了斗志,被三人逼得连连后退。脑袋慌乱的左看右看,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不知是在何处,起先尖叫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好似离得很远,可依然震得陈平三人耳朵嗡嗡作响。再次听来,陈平才注意到,这声尖叫,与其它恶灵的叫声并不相同,其中并无任何凄厉感觉,反倒有一种凌厉的杀伐之气。

听得这声音,那恶灵更是猛地一呆,双膝竟然一弯,跪倒在地。

趁着这个机会,陈平手起刀落,劈下了恶灵的脑袋。

恶灵的幽光本体,也随即化为一抹流光,消失不见。手中长剑,也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大功告成。

“哈哈!”梁铭飞大笑一声,正要去抢着捡起地上的长剑,忽然撇到御风刀阴冷的目光,心中一寒,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紧紧握着手中长枪,警惕的注视着御风刀,偶尔也看上陈平一眼。

虽说上等符器算不得太好的东西,但对于三个初入修真门径的少年而言,多一把上等符器,自然能力大涨。在这幽冥境中,活下来的可能也就越多。

刚才恶战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三个少年也都发现,恶灵的这把长剑,每每砍到自己手中的下等符器之上,都会震得自己手腕发麻。下等符器之上的符咒,更是被震得几乎要被抹煞。

这等宝贝,若是得到,必然于修行有助。

那么——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第四人。

任何一人若是能够击杀另外两人,就可以独得这件上品符器了。

杀了两个对手,也不会有人知道。

三个人都没有动,相互盯着对方。

刚才并肩作战的互助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相互之间的警惕。每个人都紧握着手里的武器,提防着旁人突然发难。

“害人之心不可有”倒是未必,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却是必然。

陈平虽然没有杀人夺宝的兴趣,但也必须紧紧提防被杀。而最好的防御手段,就是先发制人,以攻为守!

陈平低头看了一眼那件上品符器,再看看紧张的额头渗出汗水的梁铭飞和冷静的异常,怎么看都似乎是要随时准备动手抢宝的御风刀,忽然讪笑了一声。

陈平心中思量:“怎么说也活了五十多年了,跟两个小孩子抢东西抢的你死我活?丢不丢人啊。况且以经商之道而言,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啊。此时抢宝也是毫无胜算,倒不如大方一下,还落个人情。”

心中打定主意,陈平笑道:“一件符器而已,不用大动干戈吧?”

梁铭飞原本的打算是跟陈平一起合力击杀御风刀。三人之中,御风刀一直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梁铭飞自然会感觉跟陈平要亲近一些。见陈平如此说,梁铭飞心中略有不满,自问单打独斗,未必是御风刀的对手,才强笑一声,道:“还是按之前说好的规矩吧,石头剪刀布。”说话间,不经意的朝着陈平挪了挪。他相信,一旦有事,陈平自然也是会向着自己的,毕竟两人跟御风刀都不相熟。

陈平对梁铭飞的“示好”有些无语,心说:“到底是孩子,你就不怕我突然发难,趁你不备要了你的命?”当然,陈平没有这么阴险歹毒,还不至于为了一件武器而击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御风刀看了看两人,估量了一下自己以一敌二是否有胜算,得到否定答案之后,才说道:“好。”

石头剪刀布的游戏再次派上用场。

不过这次,三人都有些紧张,毫无游戏之心。毕竟第一次的时候,不过是赌走哪条路,而这次,则是决定宝贝归属。三个刚刚踏入修真门径,不知宝物是什么模样的家伙,当然是很想赢了这场游戏,从而轻松得到上等符器。

即便是陈平,虽然装了大方不争抢,可要是能够用简单的游戏得到上品符器,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外面的恶灵叫声对于三人来说,都成了身外之物。

他们唯一关心的,就是对方会出什么手势。

几乎同时,三人伸出了手。

两个剪刀一个石头。

梁铭飞赢了。

“嘿嘿。”梁铭飞脸上浮起笑意,更加警惕的盯着御风刀。

御风刀握着长戟的手微微一动,看了看陈平和梁铭飞,冷笑了一声,退开两步,表示不再争抢。

梁铭飞这才把那上品符器捡起来,握在手中,脸上笑意浓浓。

陈平拍了拍梁铭飞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先吃点东西,等会儿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说罢,又看向御风刀,陈平略带警告的说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都不清楚。最好不要为了一件武器内讧。到时候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多一个人,也多个照应。”

御风刀应了一声,又往旁边走了两步。

陈平这才拿起墙角的竹篮,开始分发食物和水。

他觉得御风刀和梁铭飞都是十多岁的少年,就算有些狠辣和刁钻心眼儿,到底也不像成年人那样阴险。

或者以自己丰富的人生阅历,可以好好的“教育”一下这两个乳臭未干就琢磨着杀人夺宝的臭小子。

对于御风刀和梁铭飞抢宝的事情,在陈平看来,真有点儿两个小孩子抢玩具的味道。

把食物和水分完,陈平席地而坐,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一件武器而已,这东西就好比玩网络游戏……我的意思是说,为了一件低级武器,没必要伤了和气,更何况我们还是同门。等我们的修为更上一层楼的时候,有了圣器、仙器之类,这符器,也就是垃圾了。为了一件垃圾玩命,不值当。”看到御风刀时不时的朝着梁铭飞手上的长剑瞄眼睛,陈平苦笑起来。

想了一下,陈平又道:“我看这样,咱们采用淘汰机制。这回梁兄弟得了宝,下次再遇到宝贝,我和御风玩石头剪刀布,梁兄弟就不要跟着抢了。下次我要是输了,宝贝归御风。第三个宝贝,就归我,你们都不要抢。第四个,我们再用石头剪刀布决定归谁。你们看怎么样?”

御风刀和梁铭飞对视一眼,首先说道:“好。”能让梁铭飞退出下一件宝贝的争抢,少了一个对手,御风刀自然没什么意见。——虽然下一个宝贝还是没影的事儿。

梁铭飞得了宝贝,心下正喜,自然是满口答应。他心中的思量是:“下一个宝贝出现了再说吧,此时没必要做口舌之争。”

三人这才调息一个小周天,抖擞了精神,走出石室。

外面仍然到处都是恶灵的尖叫。在这洞府之中,叫声会有回音,听得乱七八糟,好像四面八方都有恶灵。

三人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而行。

梁铭飞已经丢了长枪,手里提着新得来的那把长剑。有了好武器,胆气也就壮了许多,此时再打头阵,也不像之前那样紧张了。

前面的通道越来越宽广,却并不见有恶灵出没。

洞府通道错综复杂,每个路口虽然都有各种各样的标记,但是陈平三人对这些标记所表示的意思并不了解,只能像三只瞎猫一样到处乱撞。

一直小心翼翼的缓慢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眼前出现了一个石室。

石室门大开着,里面不像其它地方,竟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看惯了被发光石照亮的洞内通道,猛然看到一处黑漆漆的地方,三个少年心头都不禁一紧,同时还有些好奇。猜测着那黑暗之中,会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再往上看,却见石室之上,挂着一块儿石匾,上书三字:“归化堂”。

笔迹跟“归化门”三字相同,显然是同一个人所写。

“这里就是归化堂啊。”梁铭飞说道:“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蹊跷。”

陈平看到梁铭飞跃跃欲试的架势,又看到御风刀似乎也有些心动,不仅拧了一下眉头。作为一个生意人,陈平是从来不会冒未知的危险的,随即劝道:“大师兄说了,此地不可进入。我们还是……”话说一半,陈平忽然感觉到那黑漆漆的归化堂内有些异动,里面传来一股莫名的吸力,自己的身子也竟然不受控制的朝着归化堂方向慢慢移去。

“坏了!”陈平心中暗叫不好,转头看另外两人,发现他们也被这股莫名的吸力给慢慢吸了过去。

第八章 归化堂

“哎呀怎么了这是?亲娘嘞,咋了啊!”梁铭飞吓得大叫。试图挣扎,却是徒劳。

御风刀虽未出声,却也惊慌不已,手中长戟猛然簪地,可惜他的修为还是太差,没能簪透石质地面,戟尖和地上石板划拉出一长声很难听的咔咔声。

那归化堂内的吸力越来越大,陈平三人的移动速度也越来越快,临到门口,竟然嗖的一声飞了进去。

三人刚刚进去,石室的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陈平大惊,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身体在空中坠落。

室内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的修为,离夜间视物的能耐还差得很远。

砰地一声,陈平落在了地上,正好摔到肩膀,疼得他忍不住轻哼一声,一个打滚,站了起来,横刀当胸,大喝一声:“什么人?!”

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室。

石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整个石室就沉寂在了黑暗中。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哼声好似用上了莫名的力量,震得陈平耳朵嗡嗡作响。

“告诉我!谁得到了开天令!”一个苍老的男性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陈平一怔,“开天令?没听说过。”说话间,陈平却在思量这黑暗中的人到底是谁。是这归化门的前辈?还是荡天门故弄玄虚,考验入门弟子的胆色和机智的?

“没听说过?!!哼!小子!你开什么玩笑?!上古第一天器开天令,你敢说你没听说过?!想蒙骗老夫?!说!谁得到了开天令?!莫要扯谎,老夫动动手指,小子性命难保!”说话人似乎非常愤怒,声音颤抖的厉害。

陈平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势向自己压来,几乎压迫的自己无法呼吸。很明显,此人能力,远在自己之上,只怕连拼一拼的机会都没有。

陈平旁边,传来梁铭飞的闷声惨叫,显然他也受到了压迫感。只听梁铭飞大叫道:“谁知道赶紧告诉他!什么狗屁开天令啊!我不知道!快放开我!”

努力吸一口气,陈平说道:“你杀了我们,也没用!我们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莫说你们是修真之人,纵然是普通人,也不可能不知道开天令!想当年,为了争夺开天令……”说罢这话,那人忽然沉默下来。

压迫陈平的威势也陡然消失。

整个漆黑的石室忽然寂静下来,陈平几乎可以听到旁边不远处梁铭飞和御风刀呼呼的喘气声。

陈平心下自然也是紧张万分。那陌生人说话时还好,若不说话,也就无从得知他到底打算把自己三人如何处置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又听得一声长叹,那个声音才又说道:“我差点忘记,太久远了,太久远了……你们这些后生晚辈,竟然不知开天令。”又是一阵沉默,那个声音才又问道:“你们三个,是哪个门派的修者?”

陈平迟疑了片刻,忽然又感觉到那股迫人威势压来,赶紧道:“荡天门。”

“荡天门?我想想……哦,是了,几万年前,有个女子试图闯入我归化堂,差点被我的阵法击杀。我记得,她好像是说过荡天门的。哎,可惜,可惜当时我身负重伤,也没有问问她,那开天令被谁得了。或者她会知道吧。”

陈平犹豫了一下,小心的问道:“前辈,您是……”

“哈哈哈。”那苍老的声音忽然放声大笑,“我是谁,说给尔等,怕也不知。我,乃是归化门开山祖师——‘凌霄上人’。”说到此,这人忽然呼呼哽咽起来,吐出一口气,才继续道:“想不到我归化门万年基业,弟子无数,如今,却被困在此处,永世不得超生。涅槃大阵啊,仙界的手段,倒也不赖。”

陈平心下不禁大奇,听这“凌霄上人”的语气,怎么好像很瞧不起仙界呢?难道他比仙人还牛叉?再想想凌霄上人说过的话,陈平又想:“能活几万年,又开山立派,估计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周围仍旧一片黑暗,那苍老的声音不说话,陈平三人也不敢吱声。

片刻之后,那人又道:“小子,竟然被你得了我弟子的碎心剑。我这把怒灵刀,大概也是尔等之物了。唉……归路归路,欲归不归,归路黄泉路。化劫化劫,有劫难化,化劫遭天妒……”末了几句,语气中尽是沧桑无奈之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几不可闻。

此时此刻,三个少年才明白,刚刚得来的那把剑,名曰:碎心。

又过良久,黑暗中竟然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陈平试着叫了一声:“前辈?”

没有人应声。

又等了一会儿,陈平再叫,还是无人应声。

“不在了?”梁铭飞低声说道。

“不清楚,我们先出去。”陈平道。

停了一会儿,见周围并无异动,也没有那苍老的声音说话,陈平这才壮起胆子,摸索着趴到石室门口,摸到石门,用力一拉,才把石门拉开。

走出石室,陈平大口大口喘了一会儿气。在石室内太过压抑了,陈平一直没有敢舒爽的呼吸。不大会儿,御风刀和梁铭飞也便循着门口亮光爬了出来。

三人都没有受到什么伤,算是万幸。

陈平看了一眼旁边石壁上的一块儿发着亮光的石头,迟疑片刻,才取下来,拿着它再度走进石室。

有了石头的照明,室内景象才算可见。

石室并不大,正中对着门的地方,摆着一张长条石桌,桌上有一灵位,上书:“先师剑帝南宫讳弑天之灵位。”

画中是个仙风道骨的儒雅老者,老者一手持剑,一手抚须,神态安详。整个看来,却像个佩剑摆酷的文弱书生,毫无所为“剑帝”的气势。

再看四周,陈平发现了石门之后的角落里,竟然端坐着一个皮包骨头的老者。心中猛地一惊,猜想此人大概就是刚才那说话之人了。

老者显然已经死去。盘膝坐于墙角,双手交叠,摆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一袭黑色锦袍,腰间束带,额头金簪。旁边,一把刀安放在地上。

这把刀,莫非就是老者口中提到的怒灵刀?

即便没有注入真元或真气,刀身依然泛着森森寒光,杀意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这杀意之中,隐隐还有一种让人看了就跟着热血沸腾的怒意。

此时,御风刀和梁铭飞也发现了那把刀。

御风刀看着刀的眼神中更是露出一股钟爱之意,看向陈平时,一道寒光闪现。

陈平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的握紧了手中的下等符刀。

梁铭飞忽然说道:“陈平!杀了他!刀归你!”

御风刀眼中寒光更甚,连连后退两步,横戟在前。冷哼一声,道:“对付你们两个,我也不惧。”

“那就试试看!”梁铭飞也摆出了一个撕斗的姿势。他早就看御风刀不顺眼了,此时跟陈平配合,再加上手里的碎心剑的话,他有十足的把握杀死御风刀。

陈平深吸一口气,看着御风刀和梁铭飞,心中衡量着得失。

“杀死御风刀固然不是很困难,不过杀死御风刀之后,这把怒灵刀就一定会属于自己吗?梁铭飞虽然说的轻巧,可临到宝贝在眼前,只怕……毕竟自己跟他梁铭飞也并不熟悉,短短这些天,大概并不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能够为了一时之气而要杀死御风刀,他梁铭飞大概也会为了怒灵刀而杀了自己吧?”陈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以在地球上的经验衡量这里的少年的心性。他们显然比地球上的十三四岁的孩子的心智更成熟许多。

杀死御风刀固然很简单,但……

梁铭飞,到底值不值得自己信任?

答案很明显。

根据自己前世经商的经验,陈平知道,莫说只是跟梁铭飞相识不过数日,即便是多年兄弟,有时候也是不能全信的。

非是陈平薄情冷血,实在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利益面前,不够深厚的感情,往往总是不堪一击。

何况陈平并非那种狠辣之人,跟御风刀并无深仇大恨,为了一把刀就把一个活生生的少年杀死?

虽然在这里活了十多年了,但陈平还是没有在异世界杀人夺宝、心狠手辣、无耻无德、一心为己的觉悟。

前世的良善之心还是占了上风,让他为了一把破刀而伤害一个无冤无仇的少年的性命,他会良心不安。

更重要的是,三个人相互牵制还好,万一死了一个,那就很容易出问题了。

陈平觉得,自己和梁铭飞、御风刀三人,就如同一口三足大鼎。

三足而立,两足失衡。

君子不立于危墙。

若是杀死御风刀,即便能得到怒灵刀,那也是置自己于险境的做法。梁铭飞随时有可能在背后给自己一剑。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陈平赶紧道:“且慢!”

梁铭飞凝眉看向陈平,道:“怕什么!我们两个还杀不死他?!”

陈平摇头道:“为了一把低级武器内讧,是愚蠢的行为。你们都把武器放下,照规矩来。”

“陈平!你……”梁铭飞恨恨的哼了一声,犹豫了一下,才收起了战斗的姿势。没有陈平帮忙,他也是不敢跟御风刀单挑的。一路上与恶灵打斗,梁铭飞已经看出来了,三人之中,就数御风刀能力最为强悍,陈平能力最烂。

梁铭飞不知道,陈平卧床十二年,刚刚能够活动手脚,行动自然是有些僵硬,是比不了活蹦乱跳了这么多年的他和御风刀的。

在梁铭飞看来,陈平实在是有些懦弱。十多岁的他,自然是想不到“三足而立”的思路上的。

“石头剪刀布吧。”陈平看着御风刀说道。

御风刀看着陈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好。”

两人同时出手,陈平出了个布,御风刀出了个剪刀。

看到这样的结果,陈平哑然失笑。他发现自己的运气似乎是有点儿背,想想前世自己偶尔跟朋友赌钱,也是十赌九输,不禁微微摇头。

看到陈平摇头,御风刀更加紧张起来。他很担心陈平之前是假大方,此时输了,说不准会动手的。不自觉的,手中长戟便朝着自己身体内侧拢了拢,随时准备反击。

梁铭飞嘴里“切”了一声,斜眼看着陈平,心说:“自作自受,我看你怎么办。”

陈平摊摊手,弯腰拿起了那把怒灵刀。

御风刀眼看着陈平拿起那把刀,心中虽恨,却也不敢上前。让他一个人对付两个人,他是没有什么把握的。陈平不对自己下杀手,御风刀已经很觉庆幸了。

由此可见,御风刀虽然冷静又似乎有些冷漠,但到底也不似成年人一般狠辣果决。换做成年人,见陈平捡刀,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的。

陈平仔细看了看手里的怒灵刀,心下不禁感慨:“果然是好刀。只怕比那把碎心剑,还要好。若是得不到它,实在是有些可惜啊。”笑了一声,陈平忽然把怒灵刀抛给了御风刀,“怒灵刀、御风刀,挺配的。”

御风刀接住怒灵刀,有些诧异的看着陈平,一时间竟然有些呆滞。

梁铭飞一愣,凝眉看着陈平,嘴里轻声嘀咕道:“傻子一个。”

陈平大笑起来,“身外之物嘛,我是不在乎的。我修真,所为不过是能够治好毒伤而已。”

用一把刀,多多少少换来一些安全,值吗?

陈平在心底问自己,嘴角一直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陈平在想:“我对宝物没兴趣,不争不抢。以后万一再遇到什么宝物,你们也不会轻易对我下毒手了吧?毕竟还要在这幽冥境里跟你们两个一起生活很多天啊。为了一件宝物,而把自己置身于危墙之下,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那么做。”

作为一个曾经的商人,陈平有自己的取舍之道。

先放弃一些蝇头小利,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商场之上,往往皆是如此。

再看御风刀,陈平发现,原本他冰冷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时候,反而多了一丝柔和。

陈平计算了一下,发现自己不过是失去了一把刀,反而赢得了御风刀这个三人中能力最强悍的战友的信任。这样一来,以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御风刀大概是不好意思不帮自己吧?你们俩都得了宝贝了,若是再遇到宝贝,你们还好意思争抢吗?你们看着也不像傻子,大概也不会杀掉我,再互相残杀吧?

除非——

除非那件宝物太过诱人。

不过陈平觉得,这个归化门的洞府,肯定已经被荡天门前辈翻了个底朝天了,还能有什么太好的宝贝?

又笑了一声,陈平道:“我们出去吧,到别处转转。”说着,又朝着那凌霄上人的尸骨看了一眼,“咦?等下。”陈平忽然发现,在凌霄上人的衣襟中,好似有什么东西。

原本骨瘦如柴的凌霄上人的衣服都松垮垮的,只是在腰带之上的地方,竟然好像有些突起,似乎有什么重物在里面。

陈平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刀小心翼翼的伸过去,想要把那衣衫拨开,没想到刀尖刚刚碰到衣衫,那衣衫竟然化为灰烬散落。就连那凌霄上人的尸骨,竟然也化为一片飞灰。

很显然,衣服虽然华丽,却也经受不了这么多年的无情岁月。凌霄上人即便能力超绝,也是油尽灯枯了。刚才那古怪的吸力,大概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生命吧。

在衣服化为灰烬的那一刻,一件金色的东西从衣衫内落下,叮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借着左手中发亮的石头看去,陈平发现,掉在地上的,竟是一个牌子。捡起来细看,只见牌子上一面写着:“归化令。”一面是一行小字:“见令如掌门亲临。”

第九章 修真道

梁铭飞往令牌上看了一眼,心里有些恨陈平不跟着自己一起杀了御风刀,嘴里啧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这才是宝贝啊,可以号令一个门派的令牌,好宝贝,好宝贝。”

陈平看了一眼气鼓鼓的梁铭飞,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心说:“小孩子还怄气呢。”再看一眼那令牌,陈平说道:“要是归化门的人没有死绝,这个令牌,倒还有点用处。”

这话就是自我安慰,连归化门的掌门都这么惨兮兮的挂掉了,整个归化门都成了荡天门的新手试炼的地方,归化门还能有什么弟子?再说了,就算有些弟子没有死在这里,指不定死在哪了呢,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梁铭飞心里有气,诚心挤兑陈平,“这个宝贝,也算数吧?下次遇到宝,我也可以参与游戏了吧?”

陈平一愣,无所谓的笑了起来,道,“好,好。算数,这个宝贝,就归我了,你们没意见吧?”

“当然当然。”梁铭飞又是生气又是高兴的,小脸儿都扭曲了。

御风刀倒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他们俩,都看不上这个令牌。

陈平把令牌收起,与御风刀和梁铭飞走出归化堂,丢掉了手里的发光石。左右看看,三人再次胡乱找了条路,继续这幽冥境的苦修之旅。

自打不久前的恶灵作乱之后,整个幽冥境又安静下来,就如同从未发生过适才的乱象一般。

陈平和两个少年在幽冥境中不断的寻找恶灵厮杀,用实战历练自己的修为。

陈平舍弃一把刀,终于换来了回报。在之后的战斗中,御风刀总会有意无意的帮着陈平挡开恶灵的攻击,而置梁铭飞于不顾。

后面的恶灵越来越厉害,好几次,都是御风刀用手中的怒灵刀救下陈平。

御风刀心里明白,既然陈平对宝物并无执念,而且似乎还有点儿“和为贵”的态度。那么,保证他的性命,也是给自己找个护身符。毕竟若是陈平死掉了,那么自己跟梁铭飞,肯定是要厮杀一番的了。虽然不惧怕梁铭飞,但是御风刀的目的是修真,绝不是在这里跟梁铭飞做生死斗。

三个少年也不知道这里路径,瞎摸乱撞,只是乱走一气。

期间并未再寻到什么宝贝,只有一些发霉的食物而已。

每次三人联手杀了与食物在一起的恶灵,都是陈平把食物分给两人,只是食物太少,三个人从来就没有吃饱喝足过。如此饥肠辘辘的与恶灵厮杀,约莫过了二十多天,陈平便发现自己明显消瘦了许多。原本臃肿肥胖的身子,已经饿瘦了一圈儿,就连肥嘟嘟的脸,也瘦了下来。用刀面一照,脸盘儿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或者自己要不是卧床十二年,搞得身子发福,大概也是个美男子啊。”陈平心中不无欣喜的想到。

陈平还发现,再次运用乾离诀打坐调息的时候,即便闭上了眼睛,也可以模糊的感觉到周围事物变化,就如同睁开眼睛看着一般。虽然感知的不甚明了,但这个进步,已经让陈平惊喜不已了。

把这个变故跟御风刀和梁铭飞说了,陈平才知道,两人早就有了自己这样的状况。这么一比,陈平发现自己真不是修真的料,资质差的可以啊。

又过几日,三人在击杀掉一个凶狠的眼睛都清晰可辨的恶灵之后,未不凡出现了。看到三人,仍旧一袭青衫的未不凡不由点头,露出一脸如春风拂面般的笑容,“三位师弟很不错嘛,竟然得了这么多宝贝,还都到了‘魂动’期。”

经未不凡解说,陈平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变化,是到了魂动期的征兆。

修真者认为,人的肉体,是人类发展的桎梏。只有当强大的灵魂影响身体,甚至取代身体之后,人类才可以进行修真,迈入更高的领域。

魂动期,既是人类灵魂开始影响身体的层次阶段。也正是因为灵魂的影响,才导致了不论陈平是否睁开了眼睛,依然可以感知到周围的变化。

“三十日已过,你们随我出去。”未不凡说罢,忽又凝眉看向御风刀手里的怒灵刀,微微一笑,问道:“御风师弟,可否将你手中的刀,借与我一看?”

御风刀犹豫了一下,知道即便未不凡明抢,自己也是无法,只能忐忑不安的把刀递给了未不凡。

未不凡持刀在手,把真元力灌输刀上,只见刀身骤然变亮,光彩夺目,让修为不高的陈平三人忍不住都闭上了眼睛。

未不凡一脸唏嘘,感慨道:“好刀,好刀。愚兄不才,估计这把刀,至少也是灵器品质。”说罢,又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会儿,脸带微笑,斜眼看向御风刀。

御风刀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眉宇间隐隐有些怒意。年少的他还不懂得隐忍,以为宝刀要被未不凡抢走,心下自然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未不凡忽而大笑一声,把刀递给御风刀,笑道:“见宝便抢,我也就做不成你们的大师兄了。”

御风刀一愣,连忙行礼,拿着刀退到一旁,却不多言。

未不凡这才微笑着带着三个少年离开幽冥境。

穿越幽冥境入口的时候,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心神折磨。不过众人已经有了经验,这次也同样顺利的穿了出去。

陈平刚刚走出来,身子便忽然一软,四肢竟然再度不听使唤。幸亏未不凡及时出手,陈平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愣了一会儿,陈平凝眉道:“怎么……”

未不凡笑道:“幽冥境中,是你的心魂主导身体。你的身体固然残疾,但心魂不残,故而能行动自如。你也无须伤怀,待到渡过身劫,成功化形,脱胎换骨之后,也就可以行路了。”

陈平这才释然,无力的靠在未不凡身上,陈平心下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不用再做一个废物了呢。

说话间,马六和一个陈平不太熟悉的一同入门的少年抬着一副担架过来,扶着陈平躺下。

马六脸上带着喜色,扶着陈平躺下,偷眼看了看未不凡,才低声唏嘘道:“我还当你出不来了呢,吓我一跳。”

陈平笑了笑,问道:“你如何了?还没有凝神吗?”

“没有啊。”马六脸上现出一丝忧伤神色,“大师兄说我可能无缘仙道。”

陈平自然也替马六难过,不过他现在泥菩萨过江,修为浅薄,也帮不了马六。又问道:“岩子呢?”

没等马六开口,未不凡便笑道,“石岩师弟惊才绝艳,早已过了魂动,近日来正在闭关,随时准备涅槃、渡身劫。掌门正在亲自教导他,以助他能够早日涅槃、顺利渡劫。”

陈平细一思量,想到了之前的一件事。自己和御风刀、梁铭飞,是三个新手进入幽冥境,而石岩却是二师兄振扬领着,足见门派对他的重视啊。

虽然门派似乎有些厚此薄彼,可谁叫石岩人家“惊才绝艳”呢。

陈平心中讪讪,却也为石岩有此天份而高兴。

回到住处,待那个不相熟的少年离开,马六才低声对陈平说道:“岩子差点儿出不来。”

陈平心中一惊,仔细一问,才知道二师兄振扬带着石岩在幽冥境历练时莫名的惊动了一个大人物,以至于许多恶灵尖叫发狂。

再细一琢磨,陈平才明白事情原由。

陈平料想,那凌霄上人应该是油尽灯枯了,又很想知道开天令的下落。石岩和振扬从归化堂附近经过的时候,凌霄上人发出怪叫,试图让那些他曾经的弟子变成的恶灵听从自己的命令把石岩和振扬抓来。可惜那些恶灵虽然还是有些惧怕掌门,但灵识残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一时间整个洞府自然也就大乱了。

即便不是如此,陈平觉得应该也没什么大的出入了。

听马六说,当时是石岩好奇,走的近了一些,才引起了那归化堂内高人的注意。为此,二师兄振扬挨了掌门一顿批,此时正在面壁。

马六自然也是道听途说,说的有些凌乱。若非陈平思路清晰,大概也是听不太懂他所说的话的。

听马六提及那归化堂内高人,陈平又想起了自己得到的归化令。想要拿出来看看,奈何自己手脚残废,无法动弹,只能作罢。

马六又说了一些羡慕石岩和陈平能够修真的话,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真有些怕了。修真太……你们进去之后,又有五个和我们同来的人也进了幽冥境。我听大师兄说,除了你们三个,只有两个成功活着出来了……我想回家……”说着,马六眼眶红了。不过十四岁的少年,根本就没有远离过家门,此时自然思家心切,无心修真了。

陈平自然免不了一阵唏嘘庆幸,庆幸自己是仅有的六个从幽冥境平安归来的少年之一,然后又安慰了马六几句。

休息了一日,陈平又被掌门唤去,在剑场一侧的石屋之中,一直被陈平在心底暗叫“小萝莉”的掌门对几个成功从幽冥境出来的弟子讲述修真之道的基本知识。

看着台下坐着的五个少年,掌门清诚子心下有些安慰。

未不凡领回十五个少年,再加上那个主动前来投师的御风刀,十六个人,十四个成功凝神。幽冥境出来,能活下来六个,其中的石岩还是惊才绝艳的人才……

相比往年,一二十人无一从幽冥境生还的恶果相比,清诚子觉得这个结果还是不错的。

若是幸运的话,这六个人中,能够有三个成功渡过身劫,也算是又为荡天门的发扬光大添了一把薪火。

那石岩被自己教导了一番,此时更有四师妹杨欣在侧指点,想来渡身劫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此,清诚子对门派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清了一下嗓子,清诚子才说道:“尔等能够经受幽冥境的考验,当属可造之材。今日我当为尔等讲述修真界的一些常识。另外,我门派典籍室内,除功法之外,但凡资料典籍,皆可无偿阅览……”

功法典籍,在几乎所有轮回域的门派中,都是要贡献点数才能换取的,除非是那种类似石岩之类被掌门看好的弟子,才会例外。据说这种模式,有助于增加门派凝聚力。

“修真大道,逆天而行,步天之术。先逆天,再上天,此为正果……”

在轮回域修真界中,修真者普遍认为:修真,即是逆天,又是顺天。所有经历的劫数,都是天的考验,而并非是天不容人。

“大道无形,修法万变。然,修真界自有一套定律,论证各人修为层次……”

修真界中,公认的体系,用一句话概括,即为:“一凝,三变,五动,七劫,八难,九死,二十八层。”

普通人,先须凝神,然后进入幽冥境,在幽冥境中达到“魂动”直至“涅槃”,之后在幽冥境外渡“身劫”,成功【化形】即脱胎换骨之后的修行,便无须再进入幽冥境了。然后由“开光”起,至旋照——沐浴——初劫——【筑基】——心动——融合——灵寂——大劫——【金丹】——灵动——息神——辟谷——人劫——【元婴】——神动——出窍——分神——地劫——【小乘】——仙动——合体——长生——天劫——【大乘】——归息——往生——临仙——仙劫——【飞升】或死亡。

其中,

一凝指:凝神。

三变指:涅盘、沐浴、辟谷。

五动指:魂动、心动、灵动、神动、仙动。

七劫指:身劫、初劫、大劫、人劫、地劫、天劫、仙劫。

八难指:七劫+分神。

九死指:八难+入幽冥境。

共计二十八个层次,每个层次,分初中后期。

清诚子简单讲了一遍,又分发给五个少年每人一本名为《修真道》的小册子。其中讲解的,自然是修行中每个层次的征兆和能力以及诸多风险禁忌。

陈平手脚残废,自然只能等到回到石室,让马六念与自己听了。

临走之前,清诚子又交代道:“休息三日,尔等一同进入幽冥境,三十日出来休息三日,再行进入,如此反复,直至渡身劫。但凡成功渡过身劫,即可在周边我荡天门属地,自行挑选一座山,作为自己的居所。”

听得此言,陈平又开始琢磨着自己选择哪座山头儿比较好。当然是靠近门派主山的山头儿比较安全方便,不过似乎周围的山头儿,都已经被人拿下了。

被马六和那另一个跟马六一样笨拙,没有成功凝神的少年抬回居所,陈平才让马六给自己念念掌门清诚子给的那本名为《修真道》的小册子。

前面一些,自然讲述的是一些修真之路如何艰难的话,紧接着,是凝神和魂动的征兆变化,这些陈平已经切身体会,也没有在意。等马六念到“涅槃”的征兆时,陈平来了精神,忙道:“等会儿等会儿,你再给我念念。”

“哪里?”

“就是涅槃的征兆。”

“涅槃,先塑身型,再改容颜。至涅槃中期,累赘缩小,直至消失。待后期,累赘化为阴门……”

“停!”陈平干咳一声,道:“这塑身型,改容颜,我明白。那累赘缩小,何意?”

“就是累赘变小啊。”马六说道。

“累赘,是什么?”

“嗯?”马六一愣,“你……逗我开心的吗?”说罢,马六觉得陈平是以为自己不能修真,心情低落,而故意要逗自己笑。心下叹气,神情落寞下来,“虽然我凝神不成,可能见识一番修真门派,也是知足了的。况且你和岩子都小有所成了,以后也可帮衬我一些。”话虽这么说,马六的神态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毕竟千里迢迢来修真,竟然连第一关都没有过,马六当然难过。他已经十四岁了,若是不能修真,就只能像父亲一样,在矿场上谋生活了。想想矿场的辛苦,马六就有些伤神。

陈平对马六的感慨有些无奈,说道:“咳咳,我真不知累赘是什么。”

马六翻了翻眼睛,道:“莫要开玩笑了。你不知累赘是什么,那你平日里小解,用的什么?”

“用的什么?自然是夜壶啊。”

马六挑着眉毛,一脸哭笑不得,“好吧,累赘是指你胯下之物。”

“啊?!”陈平先是一愣,之后又是一惊。

愣的是这异界对“小弟弟”的称呼还真是特别,竟然叫累赘。惊的是那句“累赘缩小,直至消失。”还有一句“化为阴门”更是让陈平鸡皮疙瘩四起。

第十章 欲修真,先变身

什么“累赘缩小”,什么“化为阴门”,这跟陈平想象中的修真大相径庭,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

努力吞一口口水,陈平问:“你没看错吧?”

“那怎么可能。”马六有些不满了。

“咳咳,修真就是要变成女人?”

“你竟不知道?”马六看陈平的神态,就像在看一个智商停留在五岁的傻瓜。略微一愣,恍然大悟道:“哦,是了,陈三叔怕你要修真,大概是没有跟你提过的。”

陈平极力保持镇静,问道:“那还怎么分辨真女人和假女人?”

马六又是一愣,显然是对陈平的无知很有些意外,道:“你是说怎么分辨男人和女人吧?这个自然容易,男人额有闪电,女人额有六芒星。嗯……我找找看。”说着,马六把那小册子翻了两页,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找到了。男额闪电女额星,男女有别莫乱行。印记有色差,银金、橙木、绿水、赤火、褐土。以各人修行属性定色……”

马六正在这念着,未不凡却来了。一进屋,未不凡就笑了起来,“师弟还未休息啊。”

陈平看了未不凡一眼,主要是看了看她……他额头的银色闪电印记。想着这个未不凡,应该是男性金属性修真者了。努力吞咽口水,陈平打招呼道:“大,大师兄。”

未不凡的笑容仍旧如春风拂面,模样儿更是像以往一样清爽迷人。配上一袭青色长衫和手里的宝剑,英气、秀气、帅气、媚气集于一身。若是个女人,肯定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怀中之物。陈平也曾经对未不凡这等气质欣赏不已。只是,陈平现在看来,总是有些别扭感觉。

未不凡从马六手里接过那小册子,对马六说道:“凝神不成,怕是修真无望。不过在来此的路上,我看你毅力非凡,为人本份。若是你不愿归家,可在门中做些杂役活计,慢慢凝神,或有一日,也可修真。”又是一笑,未不凡不等马六表态,继续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事情,要与陈平师弟谈谈。”

待马六离开,未不凡才笑着看向陈平,伸出玉手,从衣襟中摸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此乃上品灵丹‘合骨丹’,是四师叔辛苦炼制。若是给你父亲服用,当可使之断腿痊愈。”

一听此言,陈平立刻欣喜若狂,脱口问道:“真的?!”

“那是自然。不过……”未不凡仍旧笑吟吟的,灵动的大眼睛盯着陈平,说道:“你需成功渡过身劫之后,方可得到此丹。”

在这成功从幽冥境出来的六个少年中,除了石岩,掌门清诚子最为看重的,就是陈平了。他觉得,一个残废之人,能够千里迢迢前来修真,如此坚定意志,前途或者不可限量。这才让未不凡拿了灵丹过来,激励陈平修行。

听得未不凡之言,陈平又想起了“累赘”之事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再次求证,“大师兄,修真……必须要变成女人吗?”

未不凡一愣,狐疑的问道:“师弟何出此言?不变身,可以修真?”

“不变身不能修真……我……我想做男人。”陈平的后半句的声音有些低。

未不凡一听,朗声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像一串银铃叮咚响,半入河风半入云,香雾中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即醉人,又洒脱。“师弟,修真之人,只求天道,所求无非超脱凡尘,步天成仙。谁又会在乎外在皮囊是男是女?”

陈平干咳一声,苦着脸道:“我在乎。”

未不凡大笑,问:“你想修真还是想做男人?”

“我想修真,也想做男人。”虽然这话有点儿贪得无厌的感觉,不过却是陈平的心里话。

未不凡大摇其头,“那不可能。欲修真,先变身。成功脱胎换骨,才算正式踏入修真之门。掌门天纵奇才,想修真还得先变身呢。”

“那个小萝莉……掌门是……”想起掌门清诚子额头的赤红色闪电印记,记起马六说的“男额闪电女额星”,陈平讶然无语。

未不凡吸了一口气,奇道:“师弟何以知道掌门名讳?”

“我不知道啊。”陈平有些纳闷。

“那你刚才说‘罗立’……”未不凡干咳了一声,道:“直呼掌门名讳已然不妥,你竟然还在掌门名讳前加了个‘小’字,实乃大不敬。你莫看掌门似乎年纪很小,其实掌门已然一百二十余岁,一身修为更是达到了‘灵寂’后期。要记住,在修真界,是绝不可以以貌取人的。”

陈平哪里知道那清诚子原名叫“罗立”啊,自知失言,心说“她要是叫‘御姐’,我能懵对吗?”尴尬的一笑,嘴上说道:“师弟知错了。”心里有些因着修真要变身而心头不爽,暗地里狠狠的叫了一声“小萝莉”,拿掌门撒气。

“无妨无妨。”未不凡大笑道,“我修真之人,也没那么多繁文缛节。你且安心休息,不要乱想了。修成大道,才是重中之重,何须在意身体性别?况且你若是不继续修行,莫非还想如此残废渡过余生?”又笑了一声,未不凡这才告辞。

回到掌门清诚子处复命时,想起陈平提到变成女人脸色都变了,未不凡忍不住跟清诚子提起此事。

清诚子一听,不禁哑然失笑,感慨道:“到底是山野愚昧少年,竟然不想变成女人。多少男人为了修真容易一些,恨不能为女儿身呢。”

未不凡笑了一声,又道:“不过师叔祖不是说,以男儿身修行,也未必行不通吗?”

清诚子一听未不凡提起“师叔祖”,柳叶弯眉不自觉的微微蹙起,摇头道:“他老人家的想法……未免有些……离奇。自太古仙战至今,多少高人试图打破无数年来的既定修行规则,想要悟出一套以男儿身修行的功法,最后的结果呢?遭天诛者不计其数。”

“弟子一直不太明白,为何以男儿身修行,就要遭天诛呢?”

清诚子叹气道:“为师也是不知,大概是天道使然吧。”

……

左跨院的简陋石屋内,陈平瘫躺在床上,脑子里一遍遍的回忆着未不凡临走时说的话。

未不凡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却犹如当头棒喝。

不修真,还要如此残废渡过余生吗?

十二年了。

十二年来,陈平无时无刻不想站起来,无时无刻不想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每天看到为了自己忙碌的未老先衰的陈老三;每天看到陈老三不嫌脏不嫌累的给自己端屎端尿;每天听到外面孩子的嬉戏打闹……

陈平甚至想过死。

如果给他一个站起来的机会,变成女人,又有何妨呢?

欲修真,先变身。

换句话说,要是不想当个残废,那就变身吧。

另外,还有治疗父亲陈老三断腿的灵丹“合骨丹”,陈平也很想得到。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亲陈老三,陈平觉得,继续修真,似乎是唯一的一条路。

又想起为了入门的一块一品晶石,陈老三忍辱负重,被一个少年打断一条腿的凄惨样子,陈平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父亲为了自己来修真,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难道自己仅仅因为要修真就必须得变成女人这种“小事”就打退堂鼓吗?

虽然道理是这么回事,可对于前前后后做了五十多年男人的陈平,突然要他做女人,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

正当此时,梁铭飞来找陈平。

梁铭飞手里拿着他那把碎心剑,这件宝贝,他是一刻也不敢随便丢下的。就连上个茅房,也要带上。

一见面,梁铭飞就摆出了一张臭脸,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瞪着陈平,道:“那个御风刀,一看就不像个好人,你为何把怒灵刀让给他?”

陈平正在烦呢,哪有心情跟梁铭飞扯这些闲事。况且一把刀而已,他还真不是很在乎。前世作为一个成功商人,对于物质之类,陈平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干咳了一声,陈平问道:“欲修真,先变身。你知道吧?”

梁铭飞一愣,道:“废话,天下人尽皆知。”

陈平拧了一下眉头,引导性的追问道:“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为了修真竟然想变成女人,是很……很……很变态的事情吗?”

“变态?”梁铭飞有些纳闷,“何意?”

“就是……就是不正常。”想想未不凡那种变身无所谓的想当然神态,陈平就特别想找个与自己观点相同的人,听他说些自己觉得“合理”的话,也好让自己的心理能够平衡一些。“你想想,一个大男人,竟然要变成女人,那该是多变态的事情啊。”

梁铭飞斜了陈平一眼,道:“欲修真,先变身。这是自古定理,再正常不过了。你却认为是变……变态?我看你才是变态。”梁铭飞有些不满,站起来,道:“算了算了,我不与你废话了。”说罢,便走出了陋室。

看着梁铭飞离开,陈平只感觉好像有一股莫名的怨气积压在自己胸口。舒不得,咽不得,就那么卡在胸口。啐了一口,又苦笑了一声,陈平轻声嘀咕道:“我变态?我不想变成女人竟然还成了变态。真是……真是扯淡的世界!”

第十一章

每个世界,都有它自己的生存法则。

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欲修真,先变身”的法则,并不会因为陈平的意志而改变。

在这个变态的世界里,自以为正常的陈平,被人骂成了变态。这给予陈平的打击是空前巨大的。

一个人觉得变身无所谓也就罢了,两个人、十个人觉得如此也不是不能接受,偏偏整个世界的所有人,似乎都是这种观点。真是一大“奇观”。

陈平感觉自己不仅身体残了,脑子似乎也快被折磨残了。

他明白,变成女人固然纠结。可能够重新站起,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以及治好父亲的断腿,这两件事的诱惑,也委实不小。

更何况,只要成功变成了女人,还有那飘渺的奇幻的充满离奇故事的修真大道等着自己。

何去何从?

陈平觉得,任何人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概都会选择妥协吧。

虽然理性上明白取舍,可真让他做,又有些心有不甘。

做了几十年的男人,前世连孙子都快有了,此时让他变成女人,真是强人所难。

可问题是,现在的陈平,似乎别无选择。

他在想,以自己的状况而言,大概只有选择做女人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在心底给自己出了两个选择题。

其一:四肢尽断的废物男人和女人,你选择做哪个?

其二:男性普通人和女仙人,你选择做哪个?

把两个问题综合起来:你是想做个四肢尽断的废物男人?还是想做个能力不凡的女仙人?

答案很简单。

陈平决定还是理性一些吧。

毕竟,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觉得男人变成女人没什么不妥,自己就算变身了,也不会有人嘲笑自己。就如同一个衣冠楚楚的人站在无数赤身裸体的人群中,反而会感觉有些别扭。让他脱了衣服,也就不难了。

“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能看不透性别这种‘小事情’呢?什么男人女人?都是浮云!”陈平在心底进行着自我麻痹式的安慰。

休息的这三天里,陈平没有料到,自己“变态”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荡天门。荡天门中,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论是长辈还是晚辈,都对陈平竟然介意变身成女人而感到惊讶不已。经过梁铭飞对于“变态”一词的解释,众人一致认为:陈平是不正常的,陈平是个变态。

虽然陈平双腿无法行走,不得出门,但在给自己送饭的马六口中也隐隐约约的得知了荡天门诸人对自己“变态”的评价。

这让陈平委实哭笑不得。

仔细想想,陈平又释然了。

“当所有人都变态了,不变态的人,就成了变态。就像当所有国人都觉得杀人狂魔本?拉登是个英雄,不该死的时候,你说他该死,就会被人骂。”

无奈又颇觉好笑的叹一口气。——陈平能做的,只能是叹气。

虽然一直试图让自己适应这个异世界的“变态规则”,可陈平自始至终,心里都犹如吃了苍蝇一般不舒服。

怎么说,陈平也做了几十年的男人了,忽然要他做女人,他实在是有些绕不过这个弯儿来。

连着三天,陈平都没有吃好睡好。

马六详细的把《修真道》中关于修真界的一些常识解释给陈平听。当说到“胸部越大,能力越大……不同修为的人,有着不同大小的胸部”的时候,陈平只是思路离奇的想道:“原来‘美女’大师兄胸部小只是因为修为不够啊……”

在经历了“欲修真,先变身”的思维轰炸之后,“胸部越大,能力越大”之类,已经不足以让陈平感觉异常了。

陈平甚至想,哪天要是有人跟自己说这个世界上的神仙都是吃屎长大的,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直到未不凡让御风刀和梁铭飞过来抬着陈平去幽冥境的时候,陈平还在为“欲修真,先变身”的事情耿耿于怀,特别是看到风姿依然的未不凡,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

这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竟然是男人变的。

可惜,可惜啊。

太可惜了!

陈平在心底有些莫名愤恨的想:“可惜至极!”

马六没有来背陈平,据未不凡说,马六决定留下来打打杂,慢慢凝神。现在正在帮着四师叔杨欣整理药材。

杨欣师叔那里的工作是很繁重的,马六没时间来背负陈平了。

马六能够留下,陈平心中特别高兴。毕竟能够有个相熟的人陪着,在这异世的修真门派中,也算有个亲近的人了。

在幽冥境入口处,陈平并未看到石岩,只看到了另外两名成功从幽冥境出来的少年。

问及未不凡,未不凡笑道:“石岩师弟资质超绝,掌门带他去了元初门的幽冥境,那里阴气更强,利于修炼。”说罢,未不凡又看看五个少年,笑道,“你们也无需觉得厚此薄彼。借用他派幽冥境,本来就是不太好启齿的事情。掌门自然只能以资质选择石岩师弟了。虽然我荡天门不是根据修为定身份待遇,但资质好些的,自然也会受到一些特别照顾。”

说罢,未不凡又讲了一些要五个少年和睦相处的话题,以及修入涅槃之后的征兆、渡劫时的种种要点等等,才首先提起陈平,把他给丢在了幽冥境的光幕之上。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陈平这次早早运行凝神诀,经受过一翻痛苦折磨,落地时,脚尖点地,一个轻快的转身,转到了一边。

再次享受到四肢运动自如的快感,看看比之自己那副臃肿身材略显瘦了一些的腰肢,陈平不禁有些唏嘘感慨。微微摇头,在心底说道:“做女人就做女人吧,总比整天瘫在床上要好啊。”

陈平坚信,只要自己夜以继日的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变身可以接受”,时间长了,自己就不会对变身有抵触了。这就是神奇的“自欺欺人”。

此时,梁铭飞和御风刀以及另外两个少年也依次进入幽冥境。五个少年互相看了一眼,才往前行。

第十二章

行至那丁字路口的时候,看到龙飞凤舞的“归化门”三个字,陈平忽而一愣,想到了自己得到的那个“归化令”来。

想要拿出来再欣赏一下这太古门派的令牌,又看了看两名陌生少年,陈平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也便没有把“归化令”拿出来。

陈平不是个喜欢以貌取人的人,但他对这两名陌生少年,确实好感泛泛。

这两个少年并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地面。偶尔,还会瞄上一眼御风刀和梁铭飞手中的刀剑。两人的身材都很壮实,一看便知都有一股子蛮力。其中一人,身材略为高大,两条浓眉几乎连在一起,离眼睛很近,给人一种阴冷感觉。另一人又黑又胖,个子稍矮,眼睛很小,眯着的时候,几乎看不到眼珠。

这两个人,陈平还是有些印象的。从轮回域南端一路行来,这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御风刀。不同的是,御风刀眉宇间,倒还有一丝正气。这两个人,就有点儿阴邪感觉了。

怎么?这两人不会想夺宝吧?

陈平注意到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做眼神交流,心中不禁冷笑。

到底是两个只有十多岁的少年而已,虽然算得上隐忍沉着了,可在经商多年,阅人无数的陈平面前,又如何能够掩饰得了心迹?

陈平也没什么宝贝,原本是不需要担心被夺宝的,但是他明白,一旦这两个少年要夺宝,必然也会杀自己灭口的。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不得已的时候,自己这个连只鸡都没杀过的商人,只怕也要造造孽了!

虽然没有动辄取人性命的嗜好,但若是事到临头,陈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手软的。

陈平正在思量间,御风刀当前带路走入“化劫”。这条路他曾经走过,相对熟悉一些。

其余人自然也是跟上。

陈平和那两个陌生少年各自选了一把下等符器,继续往前走。到了初时遇到恶灵的地方,陈平才发现,原来这些恶灵,是杀不死的。之前曾经打散的那些恶灵,竟然又重新聚在了一起。而且较之上次,似乎这些死过一次的恶灵又厉害了几分。

是恶灵强悍?还是这模仿涅槃大阵而做的幽冥境厉害?

陈平不得而知,但他更相信是幽冥境厉害。他也相信,区区普通修真者布下的幽冥境都能如此这般,那仙界大能布下的涅槃大阵,一定非同小可。

往前一路杀到那类似议事大厅的地方,陈平面向那两名陌生少年,建议道:“我和御风刀还有梁铭飞兄弟走‘海’字门,二位自便。”能与之分开,避免杀戮的话,自然最好。说话间,陈平稍稍后退一步,用手肘不经意的碰了碰御风刀和梁铭飞。

那两个陌生少年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好吧。”说罢,两人才缓缓转身。

陈平此时也握紧了手里的下品符刀。

果然不出陈平所料,两人并未前行,而是忽然转身,手中武器也夹带着真气狠狠劈了下来。

“早知道你们两个王八蛋没安好心!”梁铭飞大骂了一句,碎心剑聚集真气,带着微微泛起的白光,迎上了那个子稍矮的陌生少年手中的符器。

御风刀手中怒灵刀轮了个满圆,硬生生迎上另一个少年的大刀。

哐当两声。四把兵器撞击在一起。

下品符器对上怒灵刀和碎心剑,并没有被砍断。这有些出乎御风刀和梁铭飞的意料。他们不知道,修真者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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