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虫姬的交响诗⊙liuxk⊙全本
摘要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是一部深具幻想色彩的长篇小说，讲述了主角妮尔丽斯·泽拉赫及其家族的故事。作品以独特的视角切入，探讨了身份认同、自我探索以及与自然和生物的深层联系。故事开篇呈现了生动的场景，从与虫类的沟通、操纵到家族的内斗和权力斗争，充满了复杂的人物关系和魔法设定。
小说以丰收节为背景，一场突如其来的谋杀案在贵族家庭中揭开，家主克拉法·泽拉赫被发现死于大厅，心脏被挖走。随着情节的发展，故事深入每位家庭成员的心理，不同角色在面对死亡和背叛时的反应各异，设置了紧张的悬疑氛围。作者通过对角色内心冲突的细腻描绘，展示了人性中的脆弱与坚韧，同时暗藏对社会结构和道德观的反思。
文本通过生动的对话、环境描写以及细致的人物刻画，营造出一种深邃且富有哲理的叙事风格，让读者不仅沉浸于故事情节之中，还能感受到关于存在与认同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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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加信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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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chived Date | 2024-11-17 |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 Author | liuxk |
| Region | 未知 |
| Date | 未知 |
| Tags | 跨性别, 性转, 变身小说, 虫类魔法, 幻想文学, 贵族家庭, 谋杀悬疑, 自我探索, 身份认同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献给虫姬的交响诗
作者：liuxk
简介：
我能感到薄翼扇起的微风，
我能听到草间叶下的低吟，
我能看到复眼倒映的光影，
那是我的同类在自然界留下的痕迹。
虫这种生物是弱者吗？
我的答案是“是”。
但……或许也不尽然？
序
“呐，妮儿，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没想过。”
“诶，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没意义，而且比起人，我更接近虫。”
“说的也是呢，不过啊，比起无血无泪的虫，我更喜欢作为人的你哦。”
“随你喜欢。”
“唉，直到最后都是这么淡漠，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吗……的确，如果你都不是我的‘朋友’的话，我在这世界上就没有朋友了吧。”
“呼呼，听到你这么说真的好高兴~~啊……到时间了。”
“……要走了吗？”
“是啊，接我的人已经到了，再见了，妮儿。”
“……”
“啊，对了。”
最后一次，浅褐色长发少女看向银灰色短发少女，露出明媚的微笑。
“等未来的某一天，妮儿你变得足够强的时候，就来找我吧。”
然后，她就像阳光下的朝露一样，消失无踪。
第1章 茧中世界（一）
闭上眼。
能听到虫鸣的声音。
那是微观世界向大自然发出的讯息。
悠长又古老，却很少有人留意。
只因太过渺小。
虫这种生物是弱者吗？
我的答案是“是”。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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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
三个棕发的男子张口结舌，同样发色的三个女子掩面而泣，赤发少女跌坐在地，蓝发青年紧咬牙关，妮尔丽斯也张大了嘴巴。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大厅，被窗杆和外面的树木分割成一片一片，仿佛碎掉的金箔。在大厅中央的地面上，一个半凝固的小小血泊在支离破碎的阳光照耀下泛起妖艳的光泽。
血泊中心是个长着深棕色短发体态魁梧的男子，单是那伟岸的体格就散发出无尽威严。但就是这样伟岸的男人——妮尔丽斯和兄弟姐妹们的生身之父，此刻正平躺在地，表情狰狞，双目紧闭，浑身染血，已然是一具尸体。
最诡异的是，他的胸口是一个大大的血洞，里面空无一物，心脏不知被谁挖去了。
战栗的气氛传播着，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表现着震惊和恐惧。
“到底……是谁干的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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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发生的昨天——
“那么，这就是本周魔晶产量明细了。”
“辛苦了，三小姐。”
“请再确认一下，我的统计是否有误。”
“哪里哪里，您的能力我们是非常信任的，这么久以来不论大事小事您几时出过错？”
“那就这样吧，也省去一些麻烦，从今天开始就是为期三天的休假，希望大家过得开心。”
“““““谢谢三小姐！”””””
有点昏暗的矿井中，以队长为首，矿工们向妮尔丽斯行了个简单的礼。虽然清楚这只是走个过程的礼节，但看着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们向自己低眉弯腰，她还是感觉有点怪。
“那么三小姐，我来把您送出去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有劳烦。”
在提灯的矿工队长引导下，妮尔丽斯和他慢慢穿过黝黑的矿道，向外面走去。
两人离远后，刚才还稍微讲点规矩的矿工们“呼啊~”的一下坐到地上，脱下背心扇风，拥挤而阴暗的空间立刻被汗臭味充满。
“哎呀呀呀，终于到放假的时候了。”
“老婆孩子估计都等急了。”
“他奶奶的这次工期咋这么久？”
“谁知道？”
队长和他们口中的“三小姐”一走，大家也就随便了起来。
“别说这三小姐还真敬业啊……在这荒郊野外跟咱一群糙老爷们为伍，人家一句怨言也没有。”
“没准她只是没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而已，私底下早就烦透了，毕竟是贵族嘛。”
“谁知道呢？就算真是那样，作为贵族子弟不在咱面前摆谱就够难能可贵了。”
“不过你说人家一个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咋就被派到这破地方当统计员呢？人家好歹是个贵族小姐吧！”
“不受家主待见呗。”
“真不知道家主那老头子在想啥……知书达理处事成熟从不犯错，这么好个姑娘，咋就不受待见呢？”
“鬼知道！不过如果家主是有意让子孙们吃吃苦的话……嘿嘿，为啥不把四小姐派来呢？”
一个矿工突然露出恶心的痴汉笑，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子。
“四小姐？人家可是家主的掌上明珠啊！咋可能到这鬼地方来？”
“不过如果能近距离见人家一面的话……咕嘿嘿嘿嘿，让我多忙一个月我也愿意。”
“你个色胚。”
“垂涎四小姐美色的人能排到城外去，哪轮得到你？”
“瞧你说的，好像四小姐多骚多诱人似的，我以前远远看过一眼，那气质可真叫个出尘！不像三小姐……”
“三小姐也不错啊，又温和又漂亮。”
“但是……就是让人提不起兴趣啊。”
“是呢，没兴趣。”
“硬不起来。”
“说什么的呢你们！小声点！被听到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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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就好，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但是小姐……”
“没关系的，这段路既没有野兽也没有土匪强盗，而且其他佣工们也该等急了。”
“那就失陪了，三小姐。”
“嗯，再见。”
不用再护送人的窃喜、对放假的期待、些微的担心家中小姐出了什么事自己受到怪罪——我从他眼中捕捉到了这些信息。他向我行了一礼，就急急赶回去了。
山间小径上，只剩我一个人。
“呼……”
我脱下为下矿洞准备的厚底靴拎在手上，直接赤脚站在地上。微湿的土壤，柔软的野草，土里混杂的小石子，种种触感透过脚底的神经传到大脑，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嗯？”
新的触感传来，有东西从地上爬到了我脚上。小小的，软软的，糯糯的，还有点痒。我知道这是什么，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
低头看去，略显苍白的光滑脚面上多了一个异物，灰白的颜色，柔软的身体，小小的足，在我脚面上静静蠕动着。
是只常见的蠕虫。
虽然是弱小但顽强的生物，但继续这样呆在脚上的话，很可能被我不小心踩死。
上来点——
我心里这么想的同时，蠕虫微微一颤，接收到了某种信号。它颤颤巍巍地爬过脚面，绕过脚踝，最终攀在了我的小腿上。不敢再往上上了，是因为怕生吧。
这么站了一会，我又穿回了厚底靴，毕竟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磨破脚就不好了。
从矿区通往外界有两条路，一条是为运矿开辟的大路，一条是我现在走的山路。淌过山涧，穿过树丛，这里的气温有点偏冷，但我身在其中却感觉很舒服。在未开化的山中或林中散步、感受大自然的气息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只要稍一集中精神就能感受到那些躲藏在草间叶下的小小生命。
“出来吧……”
随着我的轻声呼唤，藏在暗处的虫们快而有序地钻了出来。有毛虫，蠕虫，飞蛾，蝴蝶，苍蝇，蚂蚁这些常见的虫类，也能看到几只勉强碰到了最低阶魔兽门槛的虫，比如火针蜂、伪蝶之类。这些虫平时或胆小或凶残或与人无争，但现在都有序地在我身边活动，飞虫在半径两米内飞舞，爬虫在同样大小的范围内来来去去，就像护卫一样。
这当然不是我驯养的结果，虽然我想做的话也很轻松。
天赋魔法，虫魔法。
与虫沟通、操纵低阶虫类就是基础中的基础。
当然，想象一下女性看到喜爱的衣服上趴着只毛毛虫时惊声尖叫的样子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受欢迎的魔法。
事实上几十年前，虫魔法及其各个分支还被归入到“黑魔法”一类，何止是不受待见，连私下研究都不允许。直到后来通天塔的老魔法师们对当时被指定为黑魔法的魔法细细梳理了一遍，重新给出定义，包括虫魔法在内的许多魔法才得到解禁。
如果我早生个一百年的话就不能自由施展才能了吧，事实上即使是现在也最好别随便施展。很多曾经的所谓黑魔法虽然得到昭雪，但因为一直以来人们对其的印象早已定型，还是很不受待见，为了与一开始就是白魔法的魔法相区分，它们甚至被安上了“灰魔法”这么个古怪的头衔。
这确实不太公平，因为有些人的天赋魔法就是这些黑魔法灰魔法，各种各样的禁令和偏见让这些人的才能不能很好地发挥，最后只能郁郁而终。
这个世界太广阔了，魔法的种类也太多了。各种各样的魔法体系在漫长的岁月中互相融合交汇，就像老树的根须一样缠在一起，不分彼此。这就导致给魔法分类或者梳理出个确切的魔法体系十分困难，直到现在都没人能给出个合理的分类方法。最简单的分类法就是“白魔法”和“黑魔法”，对于不懂其中道理的门外汉们而言，感觉“正常”的魔法就是白魔法，让人不舒服的魔法就是黑魔法。听上去很可笑，但正因为这样才会有黑白魔法之分。
除黑暗之外的元素魔法、一些驭兽术、不太诡异的结界、占卜算卦等等都算白魔法，而暗元素魔法、活人献祭、尸术、操纵灵魂等乱七八糟的都算黑魔法。
太过简单粗暴，以至于让人无话可说。
但事实证明，黑魔法整体的危害性确实远大于白魔法，如果受到滥用甚至会让现有的社会秩序崩塌、严重毁坏自然，再加上专精黑魔法的终究是少数派。很久以前人们开展了一场规模浩大的运动，人们把黑魔法师杀的杀抓的抓，把跟黑魔法有关的书籍全部管制封禁，把以黑魔法师为主导的结社全部捣毁。后世把这场持续了数百年的古老运动称为“大清洗”，多亏了它，现如今的魔法师几乎都修白魔法，使得社会稳定运行，秩序得到确保。
魔法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最原始的魔法都是远古的魔法师们从大自然中、从行星的轨迹中、从万物的生长中、从心灵深处感悟而来。
而到了现代，虽然魔法种类和体系难以系统划分，但关于魔法的教育和进阶早已实现了系统化。儿童成长到一定年龄后测试作为魔法师的资质，若有资质则作为魔法学徒学习魔法的基础知识，通过考核成为初级魔法师，然后是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大魔法师，魔导士，大魔导士，贤者，大贤者，还有传说中的法皇魔皇法神之类的……
至于我？
不好意思，我只是个魔法学徒，并没有参加过初级魔法师考核。
十七岁的魔法学徒，如果我是从贫民家走出来的，这姑且算一般般；但作为拥有封地、人力和大量物资的贵族的一员，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啊……差不多到了，大家先回去吧。”
虫子们听话地离开我身边。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长长的下坡，站在坡上放眼望去，能看到落月山谷的景色。虽然我所处的位置只是边缘，眼前这被绿色覆盖的山谷也是相当壮美。
考虑到体力问题，大贵族泽拉赫家当然不会让自家子弟徒步穿过山谷，所以就有了缆车的存在。这个悬挂在缆绳上的玩意外表如同马车的车厢，但要小了不少，车体和缆绳上都刻满了复杂的咒文和法阵，还有个小小的插槽。我取出一块纯度较高的魔晶塞到插槽里，这些魔文和法阵立刻发出亮光，隆隆作响的缆车带我越过了山谷。虽然早就习惯了，但每次乘坐还是忍不住感叹它的方便，难怪王国近些年大力鼓励魔匠师的培养呢。
亚伦王国东北部的一片地域，包括阿尔法山区、落月山谷、广阔的耕地和草场、落月平原上阿尔法城中常住的万户人家在内，一切全由泽拉赫家管辖。泽拉赫家的先祖是开国国君麾下的大功臣，建国后自然被册封为大贵族，赐予领地。这片领地虽然位置较偏僻，但面积广阔，资源丰富，农业矿业非常繁荣，为泽拉赫家带来了数之不尽的财富。事实上国库中的军粮和军用矿产有相当一部分都由泽拉赫家上缴，其地位可见一斑。
很荣幸的是，我，妮尔丽斯·泽拉赫，就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
在同辈姐妹四人中排行第三，通常被佣人们称为“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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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拉赫家大宅——
这个背靠阿尔法山区、面对落月平原的豪华庄园，就是我们这些嫡系子女的家了。大宅周边没有其他住户，站在门前放眼望去是郁郁葱葱的草场和一条平整的直通大门的道路，简约而怡人的景致，正符合泽拉赫家族“贵而不奢”的家训。
我从院墙的侧门进入而非正门，一来是因为近，二来是我并不喜欢引人注目。院墙内正对侧门的部分是几个小型的苗圃，里面种植着一些珍稀的草药，据说原本这个侧门就是为方便草药师进出而设置的。
但现在这里并没有草药师，连园丁和花匠都只有寥寥几个，他们正在低头收拾工具，小声闲谈着。
“啊，三小姐，您回来了。”
其中一个园丁察觉到了我的经过，抬头向我问了声好。其他园丁见已经有人向我打招呼了，也就没再抬头。
“嗯，矿场那里的事已经忙完了。”
“您辛苦了。”
“你们才是，从今往后的三天好好休息吧。”
“谢谢您的关心。”
短暂的寒暄到此戛然而止，我继续走我的路，他也低头不再理我。
“这个家里见了三小姐不必恪守礼节，随便点也没事的”——这在佣人和侍卫中早就是常识了。往好里说是主佣关系和睦，往坏里说就是佣人没把主人当回事。
不过无所谓。
我总得来说是好静之人。
“啊，对了，三小姐。”
“怎么了？”
竟然又主动叫住我了，这可真稀奇。
“那个……四小姐正在前面，和她的……侍卫们游玩。”
“……哦，多谢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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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后的花园中，繁花锦簇，芳草茵茵，被无数花匠园丁们打点得很好。
八个健壮男子围成一团，个个都英俊非凡，衣着颇为暴露，能清楚地看到肌肉线条，下身的皮裤更是紧得要命，第五肢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而被他们簇拥在正中的，是个比我小了一岁的花季少女。她长着一头浅棕色长发，容貌颇为娇俏可爱，一双水眸充满青春活力，身材和同龄少女相比更是前凸后翘。大概十个人见了她有八个都会一见钟情吧。
她目前获得了“阿尔法的珍珠”、“泽拉赫之星”、“绝代佳人”、“天之骄女”等十几种美誉，作为女性的魅力能完全压倒阿尔法地区乃至其他贵族封地的所有太太小姐，再自傲的青年俊杰见了她也会像丢了魂似的扑上去献殷勤，把她作为梦中情人的男性们能从这里排到阿尔法城外去。
事实上，她正是泽拉赫家现任当家的掌上明珠，我的妹妹，十六岁的四小姐莉莉安·泽拉赫。
而现在的她正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享受着傍晚微风的吹拂，以及美男侍从们的服侍。
“小一，给我点心。”
美男一号立刻像变魔术一样端上了精致的美味。
“小二，给我酒。”
美男二号忙不迭地献上一杯美酒，他眼中充满了痴迷。
“小三，帮我揉脚。”
美男三号浑身一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得到了如此殊荣，其他美男们都像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他。
“愣着干什么？快！”
“啊、是，是！”
三号立刻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脱下那镶金带银的华美凉鞋，小心翼翼地捧起白皙的玉足，轻柔地按摩起来。
莉莉安看了三号一眼，享受着被服侍的快感，突然有了一丝恶作剧的冲动。
“喂，三号……”
“嗯？有何吩咐？”
“今晚要不要侍寝？”
噗——所有人都差点喷了，三号更是满脸的火热，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幸运，回老家后真得到神殿里去拜一拜了。
“喂，那个，姐姐！”
直到这时，被美男们挡住的那个瘦小少年终于看不下去了。
“啊呀，对不起咯我可爱的尼亚都忘了你爱吃醋了”
说着，莉莉安妩媚的眼瞟了瞟尼亚的胯下，泽拉赫家的末子立刻羞红了脸，不再吭声。
尼亚·泽拉赫，泽拉赫家的末子，没什么能力也没主见，总是对最依赖的四姐莉莉安言听计从。他的长相相当柔弱，身材也偏瘦小，但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有个长处。
从连那宽松裤子都掩盖不住的尺寸就能看出，此子，虽貌不惊人，却蕴有大♂器。
所以他很荣幸地被选为亲姐姐莉莉安的专属炮友。
他们二人的**关系称不上什么秘密，当初不小心暴露的时候虽然被家主狠狠责罚了一顿，但最终家主——也就是我们的父亲也加入了保密的行列，毕竟这等丑闻要是传到外面可就不单单是出糗的问题了。于是等风头过去后，莉莉安依然会瞒着父亲和乖孩子尼亚偷偷亲热，她的佣人和侍卫口风都很紧。
调戏完了男宠和亲弟弟，莉莉安充满慵懒之色的美眸环视着周围的鲜花——然后看到了某路人甲。
“哦……呀？”
她脸上露出了狐狸一样的微笑。
“哎呀呀？这不是三姐吗？真是稀客啊~”
还是被发现了。
“……啊，你好莉莉安，我只是借道经过而已，请不要在意。”
“吼~~借道经过，呢？”
她从躺椅上坐起，围着我转了一圈，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在我身上游走。
“瞧瞧你的衣服……刚从矿井里出来吗？真是够难看呢~”
“的确呢……”
她说的没错，我作为统计员是一定要下矿井督查的，下井自然要穿工服，那土灰色的连衣裤和厚底鞋就算恭维也称不上好看。
“真辛苦啊~瞧瞧你身上还粘着土呢，不会没洗澡就回来了吧？”
“是呢。”
这也是事实，矿坑外面有个借山泉搭成的简易浴室，是矿工们洗漱的地方。虽然男人们都对我提不起什么兴趣，但一个妙龄女性和一群壮汉们一起洗澡终究影响不太好，所以我只在回来的路上用溪水洗了洗脸，其他地方还是风尘仆仆。
“啧啧，你身上本来就全是虫子的腥味了，再加上土的味道，我都不敢靠近你了啊。”
“实在不好意思。”
这我就有点不同意了。土的味道确实有，但虫腥味就不太可能了，绝大部分虫子的体味人类是闻不到的。
又看了看我的身体，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
“哎呀，三姐你最近是吃多了么？身体都有点发福了哦。”
“我的确是有点控制不住饮食，让你见笑了。”
这句话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了。我的身材比包括莉莉安在内的同龄人更为纤细，腰肢比较细瘦，但胸围和臀围比她要大一些，勉强能够到“丰满”的边。
这是女性无聊的嫉妒和攀比心吧，无妨，就顺着她说吧。
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我的脸，似乎并没有看到她想要的表情，眉头皱得更紧了，于是甩出了下一张牌。
“话说啊，上次我跟父亲大人去首都的时候，猜猜发生了什么？四皇子卡洛斯竟然向我公然示爱呢！吓了我一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拒绝了，当时他的表情可是超沮丧的呢！回来后父亲大人也责备我不给人家面子……”
这件事的确是真的，那时候所有的佣人都在传，当时在场的大哥也作了证。
不过这对我而言怎样都好，我对男女之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但为了脱身，我还是顺着她说吧。
看她的样子，只是言语上的附和是不会满足的，是时候让我这平时不是无表情就是淡笑的脸动一动了。
“诶诶！？真的吗？那个有白月骑士之称的四皇子？”
让声音高亢一点，眼睛适当瞪大，嘴巴张开一些，但幅度都不能过大，否则就显得做作了。
“呼呼，没错哦，就是那个无数上流贵妇的梦中情郎，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的名声能传到首都那边，一定是父亲大人在那出席宴会时说着说那了吧，真是没办法~”
“好厉害……”
眼睛比刚才稍微合上一点，嘴巴张成O型，语气里必须要有60%的赞叹和40%的嫉妒。
“呼呼，就是这样，我倒有点羡慕某些人呢，吸引不到男人，也乐得身边清闲~”
“是呢……”
好，结束了。她的表情显得很是心满意足。
接下来我就说要回房间洗尘，而她会说着“哼~赶紧走吧，别弄脏了花园”之类的话放我离开，然后就没事了。
但是——
“三妹，四妹，三弟，你们都在这啊。”
变数出现了。
我们一起转过头去，而莉莉安的男宠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仓皇离开。
“啊，约克哥你好呀忙了一天真是辛苦咯”←莉莉安
“大哥好……”←尼亚
“贵安，约克大哥。”←我
来者是一个棕色长发的青年，25岁上下，生得仪表堂堂，十分知性的面容，称得上英俊青年。这是我们的大哥，同时也是泽拉赫家当代的长子，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约克·泽拉赫。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讨厌啦约克哥，只是散散心顺便和三姐交流感情而已~”
约克静静看了我们几秒钟，然后很头痛似的摇了摇头。
“你们啊……都是姐妹，和睦才是最重要的，作为大哥我当然不想看到有谁针对谁。尤其是你，莉莉安，如果再听说你和哪里的谁搅到一起，不要怪我家法处置。”
说着，他凌厉的目光扫了三弟尼亚一眼，小少年立刻抖了一下，缩到莉莉安身后。
约克·泽拉赫，虽然缺乏作为魔法师的才能，但其他方面的表现都非常出色，家主也一直在把他作为继承人培养。还有一点——他似乎是唯一一个能抵挡莉莉安无敌魅力的性取向正常的男性，这点尤其值得称赞。
他话说完后就让到了一边，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我和尼亚立刻挺直了脊背，而莉莉安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相貌极为方正，一头深棕色短发就像狮子的鬃毛。他有种不怒自威的魄力，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会恭敬起来，当然也包括我们。
“贵安，父亲大人。”
“父、父亲大人！啊……那个……您好……”
家主克拉法·泽拉赫看着我们，对我只是一扫而过，对三少爷则是凌厉的一瞪，吓得他直哆嗦。
直到看到莉莉安，他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回来了，莉莉安。”
“欢迎回家！！”
莉莉安像乳燕一样扑进了克拉法怀中，刚才那骄奢放荡贪图口舌之快的样子荡然无存。
“我的好女儿，在家怎么样？想爸爸了吗？”
“当然了！最喜欢爸爸了！”
“但是……为什么又和尼亚搅在一起？”
见克拉法眼神变得严肃，莉莉安慌忙解（yan）释：“爸爸你真是的，就不往好的想！我刚才只是偶然在花园遇见尼亚，才没有做不知廉耻的事！”
“是吗……”
“别管这个了，爸爸你看！”
莉莉安娇笑着离开他的怀抱。她眯起眼睛，摊开手掌，用清脆的声音咏唱起咒语，再艰难晦涩的咒语经她一念都会变得悦耳动听。大量极为精纯的火元素化为炫目的火球出现在她手中，就像一轮小太阳。
“去！”
她手一扬，火球立刻向天空飞去，爆裂成许许多多雨点一样的小火球落下，范围覆盖了整片花园。就在火雨即将落到大家头顶时，她又一挥手，漫天火雨立刻消散无踪。
“怎么样~爸爸？”
“火雨术，对力量和范围的把控都属上乘……莉莉安，你成中级魔法师了？”克拉法一脸惊喜。
“怎么会呢，我还没那么厉害啦爸爸~不过照这个进度，要不了半年我就能稳过中级魔法师考核了！”
“不愧是我的乖女儿！”
克拉法狠狠揉着女儿的秀发，一脸自豪。在贵族中，年轻的初级法师很常见，但中级法师大多数都是三十岁以后了，而莉莉安还只是个少女，再过半年也不到十七岁，十六岁的中级魔法师，说出去绝对能给他长脸。
“很好！不过切记不能骄傲，看看你的大姐和二姐，才二十多岁都是高级魔法师了！”
“放~心~~莉莉安一定会继续努力的！姐姐们一直都是我的努力目标哦！啊，当然除了某人……”
说着，她向我斜眼一撇，克拉法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我一眼，目光漠然了不少，我立刻欠身又行一礼。
“妮尔丽斯啊……最近怎么样了？还是魔法学徒吗？”
“是女儿愚笨，让父亲大人失望了”
“魔晶矿那边的统计工作呢？”
“已经汇总成表，请您过目。”我从外衣中掏出一个档案袋，交给了克拉法，他打开扫了两眼，微微点了点头。
“嗯，收成还行。”
然后就把目光移开了，不再看我。
与其说我是被讨厌了，不如说单纯是被漠视了。
这才是正常状况，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对我的态度都是这样，当然某莉莉安除外。
“好了，你们都回去准备一下，马上到晚饭时间了，赞恩和佛里昂家的儿女也快到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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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放到那边就好。”
听到妮尔丽斯的指令，飞虫把一摞厚书放到了墙角。这种飞虫体型较大，活像是一条长了昆虫翅膀的小蛇，身体下侧有很多适合抓取东西的小钩爪，用它们搬运东西最合适。
她伸了个懒腰，环视房间——书，书，书，有很多书，靠墙的大书架都被占满，墙角的书页堆成了小山。看书也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这里的书基本上都是学术书籍，内容包罗万象，她的大部分闲暇时间都花在了它们上面。
至于家具就简单多了。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床头柜，一个小型衣柜，一个简易试衣镜，一个养殖缸。这就是全部了。样式都很简单，而且配色均为黑白灰三色，都是妮尔丽斯喜欢的颜色。
洗去身上的脏污，换上深灰色高领毛衣和素色长裙，总算恢复到了能见外人的状态。
“嗯……”
她对着试衣镜打量自己。
和兄弟姐妹们截然不同的银灰色及肩发，只有后面垂下长长的一束。苍蓝的双眸，眼角有点往上吊，睫毛很长，皮肤偏苍白，嘴唇颜色有点淡薄，五官十分精致秀美，和脸型搭配得天衣无缝。妮尔丽斯并非自恋之人，但就客观角度来看，她的容貌确实带有种梦幻般的剔透美感，说是万中无一的美女也不为过吧。
再往下看是跟同龄人相比较纤细的身体，肩膀、胳膊、腰肢的线条都颇为纤瘦，腿线很长，而胸部和臀部勉强能被称为“丰满”。这样的身材虽称不上千娇百媚，但放在上流贵族中应该也算相当不错了。
但她依旧没什么存在感，对他人也没有任何吸引力，矿工们也悄悄议论过“三小姐身为女性的魅力完全不合格”之类的，和莉莉安完全是天差地别。
差距不仅仅在于魅力或人气，还在于才华上。莉莉安离中级魔法师只有一步之遥，而她还只是个没参加过考核的魔法学徒。
不过这当然无所谓，倒不如说这样更好。
魔法的进步在于知识的积累、对世界和内心的感悟、与自然的沟通，与这三者比起来魔力的储量或咒语的熟练程度只能算其次了。
这是每本初级魔法教材都会提到的东西，但如今已经很少有人会在意了。毕竟，既然有了成熟的分级体系，亲民的冥想方法，公式化的晋级流程，谁还会把过多的时间花在探索世界和自身内在上呢？
今天，妮尔丽斯·泽拉赫也把晚饭之前的闲暇时间花在了看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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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正在房间里认真地打扮自己。
虽然这只是个古老又无聊的节日，来的也都是熟人，但莉莉安决不允许自己的外表有一丝瑕疵。
（今天的我也是如此完美~♪）
一想到男人甚至一些女人们的狂热追捧，莉莉安就窃笑不已。
然而——虽然她很喜欢被无数人钦慕的感觉，但越是受欢迎，她心中的某一处就越是不爽。
即使公然羞辱某银灰色发的家伙也难以平息这莫名的躁郁。
（要加大量吗……不，应该和用量无关吧？）
补完妆，莉莉安一边想着某些事情，一边摸了摸衣服。
今天，那本书也好好地待在衣服的夹层里。
不论放哪都不放心，还是随身带着最好。
第2章 茧中世界（二）
一年一度的安苏娜节——俗称丰收节，今年也如期而至。
时间是每一年的丰收时节，人们会在这一天清点一年以来的收成，给自己放个大假，祭祀伟大而仁慈的丰饶女神安苏娜。
……虽然，时至今日，那三天假才是人们真正在意的，祭祀女神之类的都只是走个过程而已。
地方上的法律明文规定，每年的丰收节，不分贵贱，每个人都有权享受三天完全自由的假期。无论是德高望重的贤人还是街头巷尾的小贩，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他们在这三天内干任何他们不想干的工作。
作为大贵族的泽拉赫家也不例外。每年的这三天泽拉赫家下属的所有侍卫、佣人、工匠、园丁、药师、矿工、农牧人等都会享受到完全自由的三天，而且不用担心结不上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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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拉赫大宅一楼，餐厅——
桌上的菜色明显有些违和感，根据丰收节的传统，第一天的晚饭一定要自己做，每人都要至少制作一道菜，以示自己没有浪费丰饶女神恩赐的食量。当然，这样的传统也早已没了当年的严肃，娱乐性还要多一点。通常在这个时候贵族都会让厨师放假回家前事先把这几天的饭准备好，然后自己做饭什么的只是走个流程，毕竟大部分贵族的做饭手艺都惨不忍睹。
十个人正围坐在圆形餐桌旁，双手合十，在心中默诵对丰饶女神的赞美词，这当然也是传统的一部分。
沿顺时针方向，以年龄顺序坐，依次是——
深棕色短发中年——家主克拉法·泽拉赫；
外表十分知性的棕发青年——长子约克·泽拉赫，25岁；
身材健美的短发女子——长女爱伦·泽拉赫，23岁；
穿着长袍的长发女子——次女克罗艾·泽拉赫，21岁；
身材瘦高的深棕色发青年——次子卢克斯·泽拉赫，19岁；
泽拉赫家族中唯一不是棕发的我——妮尔丽斯·泽拉赫，17岁；
像妖精一样美艳的少女——四女莉莉安·泽拉赫，16岁；
身材瘦小的弱气少年——尼亚·泽拉赫，15岁。
这八个人都是泽拉赫家的嫡系，剩下的两人是其他家族。
两个特别的席位上坐着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女。
青年身材修长，面容十分俊美，长着一头罕见的浅蓝色头发，名为安翰斯·佛里昂。
少女身材娇小，微微有点婴儿肥的人畜无害的脸蛋，头发却是鲜艳的红色，名为莫莉·赞恩。
这片广阔的地域虽然由泽拉赫家管辖，但这不代表这里就没有其他贵族，这里的小贵族还是很多的，而且大多都依附于泽拉赫家族。但佛里昂家和赞恩家不太一样，他们两家的财富和地位都不容小觑。当年泽拉赫家先祖是开国之君麾下的大功臣，而佛里昂和赞恩这两家的先祖都是当年泽拉赫家先祖的左膀右臂，泽拉赫家受到封赏他们自然也跟着沾光。这数百年来三家的关系都十分融洽，年长和年轻一辈都经常相互往来，共同打点这块辽阔的封地。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每次的丰收节，两家的家主都会光临泽拉赫家共进晚餐，一同谈笑风生。
安翰斯·佛里昂和莫莉·赞恩——这两人直到一年前还分别是佛里昂家族和赞恩家族的大少爷和大小姐。就在一年前，两家的老家主都早早退下，他们两人正式成为了新的家主，虽然都还略青涩但也在迅速学习所需的知识。而克拉法·泽拉赫是个稳妥派，并不赞成把家主之位早早传下去，所以我们的大哥到现在还是个“准家主”。
因为相互之间都是熟人，所以也没什么死板的礼仪拘束，大家正在自由聊天。
四女莉莉安和莫莉，安翰斯、长女爱伦和次女克罗艾，长子约克和次子卢克斯，家主克拉法和末子尼亚。
而我独自坐在那里，观察着他们。
“……然后啊，你猜怎么着？四皇子他竟然突然拿出一大束花给我哦！超惊讶的！”
“诶诶诶！？真的？然后呢？”
“当时我整个人都慌了，毕竟是皇子啊！结果想也没想就诚惶诚恐地拒绝了。”
“啊……好可惜……明明四皇子大人可是无数少女的偶像呢……”
“没办法啦~谁叫人家没做好心理准备”
眉飞色舞吹嘘那段首都之旅的自然是莉莉安，一脸认真听她讲故事的是红发的莫莉·赞恩。莫莉是个好孩子，她认真的表情说明她是真的被吸引了，而不是客套应付。
至于她们旁边——
“嘛嘛~反正我现在也只能一边学习各种东西一边修行魔法了，果然不该过早应承老爹接他位置呢。”蓝发青年——安翰斯·佛里昂耸着肩叹息道，虽然唉声叹气的，但他眼中隐隐有股骄傲之色。
“哈哈哈哈，安翰斯酱又在装，明明你也挺乐在其中的不是吗？要说忙的话我骑士团那边天天训练才叫忙呢！”大笑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的是爱伦·泽拉赫，我们的大姐，她的说话口气就像那棕色短发一样清爽。
“你说话语气太粗鲁了啦爱伦，安翰斯他讨厌粗鲁的女性，对不对，安翰斯？”很淑女似的用袖子掩着嘴笑的是克罗艾·泽拉赫，我们的二姐，穿着样式朴素但面料上佳的长袍，棕黄色的头发留得长长的，标准的大家闺秀风。
“要说讨厌的话是讨厌啦，但是——”安翰斯眼珠一转，注意到爱伦脸上的微笑僵住了，立刻在最恰当的时机来了个转折，“——爱伦可是个例外哦，这种气质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是粗鲁，但放在艾伦身上就是豪爽大气了，这样的女人可是很适合当家里顶梁柱的呢。”
“切，你小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爱伦很生气似的拍了拍安翰斯的肩膀，但脸上的笑意明显更浓了。
“唔~~”
眼见旁边的克罗艾又不高兴了，安翰斯立马转过头，开始对她施展那套没营养的花言巧语。
嘛……真是一目了然的关系。
高级魔武士的爱伦和高级魔法师的克罗艾，考虑到两人的年龄，说她们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但就是这样的两个天才，却在很久以前就同时喜欢上了安翰斯，总是在他面前争风吃醋，就连平时也少不了明争暗斗。而安翰斯也充分展现了他身为花花公子的一面，玩得不亦乐乎。
在旁人眼中说可笑也不为过的三角关系，但三人都很沉浸其中的样子，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而在另外一边——
“也就是说，大哥你打算减少下个月魔晶石的出口量？”
“考虑到邻国市场的需求量以及最近的行情，减少出口才有可能获得更多利益。”
“但高回报必有高风险，我认为还是稳妥一点……”
即使在节日的餐桌上，两人的讨论话题也离不开家族生意。年长一些的长得一表人才的是大哥约克，年轻一些身材高瘦看上去有点死板的是二哥卢克斯。两人都是热衷于干事业的类型，约克是准家主，在治理领地管理产业方面有非凡的才能。而卢克斯是相当认真一丝不苟的性格，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和约克是互补的组合。
剩下的就是家主克拉法和末子尼亚了。
顺时针的坐法，两人刚好挨着。
“……”
“……”
一家之主，和曾（被迫）与自己的宝贝小女儿**的不成器的小儿子。
两人都一言不发。
克拉法那黑色的气场用肉眼都能看到。
尼亚脸色白得好像要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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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和气中，“某人”偷偷窥探着他人的反应。
除了某个家伙，所有人都在聊天。
听着他们说些鸡毛蒜皮的家常话，“某人”在心里窃笑。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最后的晚餐。
第一个就是你了，克拉法！
第3章 茧中世界（三）
闲聊终于结束，节日的保留节目开始了。
根据丰收节的传统，第一天的晚饭一定要自己做，每人都要至少制作一道菜。
每个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是平时和厨房无缘的贵族，做出来的东西可想而知。
因此，怎样让自己不丢面子才是重点。
莉莉安很快做出了如上分析。
虽然这个传统早就是没人真正关心的余兴节目了，但追求完美的她决不允许自己出糗。为此她早已在辖区中的多个知名餐厅下了订单，而且提出的都是“在看上去确实是亲手制作的前提下尽可能弄得华丽丰盛”这种让大厨们面面相觑的要求，最后在送来的菜品里选出最合适的那个，绝对不会有闪失！
“那么，按照一贯的传统，大家就亮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吧。”
家主克拉法淡淡的声音刚落，莉莉安就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我来我来！第一个就看我莉莉安的手艺吧！”
然后，她一脸炫耀地掀开面前碟子的扣盖——
那是一个看上去颇具分量的烤熟的大面饼，上面铺着芝士、火腿、虾仁、蔬果粒等很多东西，花花绿绿十分漂亮，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
然而冷场了。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赞美声，莉莉安一下子懵了。
“那个，我说啊，莉莉安……这根本就不是你做的吧？”约克扶额道。
“讨、讨厌，大哥你说什么呢？这当然是我亲手——”
“但这里可没有用来烤异界食品的炉子啊。”
“…………诶？”
异界食品？
莉莉安诧异地看向自己经过千挑万选选出的“菜”。
虽然是挺新奇没错，但也没那么奇特吧？这真的是异界的玩意？
约克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姑且说明一下吧，你这是被称为‘披萨’的食品，需要用专门的炉子烘烤，源自异界而且还是基准界上的某个国家，随着跨界交流越来越频繁，和‘刀削面’、‘寿司’、‘墨西哥卷饼’等同期流入。”
“原来如此……啊不对不对！其实这是我悄悄学会了做法用别处的炉子烤的！”
“……………………那就当是这样吧，继续，下一个。”
莉莉安闹了个可爱的小笑话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亮出了自己做的菜。虽然没人会真正在意，但莉莉安还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这下可好，在父亲大人甚至其他家族的人甚至这个讨厌的虫女面前出了大丑！
她恨恨地瞪向身边那个有着虚幻美感的银灰发少女，然而那家伙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是无视吗？真让人火大！
而厨艺展示还在继续。
爱伦拿出的是颇有军粮感觉的面包和肉干；克罗艾一边嘲笑着“安翰斯你看看，这女人只会做这种东西哦”一边亮出了漂亮的蔬菜沙拉；约克是中庸的煎鱼排，有点焦了；卢克斯是显然完全照着菜谱做的浓汤，毫无瑕疵反而让人没了食欲；克拉法是整盘的烤鸡，香气扑鼻；尼亚是最简单的三明治，里面只夹了生菜和火腿；安翰斯得意洋洋地吹嘘他的烩菜里都用了什么珍奇食材，引得爱伦和克罗艾阵阵赞叹；莫莉有点不好意思地端上手制的小点心，看上去很可爱。
“很好，”克拉法开始了这个节日固定的说辞，虽然整体而言并不算好，“赞美仁慈的丰收女神安苏娜，赐予我等食物，而我等也以最真挚的热情回报她。这里有……披萨，军粮，蔬菜沙拉，煎鱼，浓汤，烤鸡，三明治，烩菜，点心，我们——嗯？”
克拉法停下了，他感觉好像有哪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这里有十个人，而菜只有九个。
他微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少了谁。
“……妮尔丽斯？你的呢？”
他今晚第一次看向一直坐在莉莉安旁边一言不发的银灰发少女，少女立刻微微一点头，指向被那盘烤鸡的阴影遮盖的某物。
“就是那个，父亲大人。”
表情是“好像有点惶恐又好像没有”，语气也是“平淡中带点歉疚”的程度。
“我看看，那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烤鸡被挪开了一点，露出了一个朴素的白瓷盘。
上面是正好十颗莹绿色的东西，每个都是指肚大小，表面光滑，质地似乎偏硬。
“这是……硬糖？”卢克斯挑了挑眉毛。
“是薄荷糖。”妮尔丽斯解释道。
“““““““……”””””””
“我最喜欢的食物之一……也可能没有之一。”又补充了一句。
“……噗！”
莉莉安终于忍不住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是在糊弄谁啊我亲爱的三姐！哪有用薄荷糖充当饭菜的？而且这根本不是你亲手做的吧！”
至于刚才的披萨事件已经被她忘到脑后了。
“这的确是我手制的，因为有点麻烦所以没做太多。”
“切，谁信你！竟然把这种东西端上桌，该说整天与虫子为伍的人思考方式果然独特吗？你说对不对安翰斯哥哥~~？”
“嗯？啊……对呢！”
突然被莉莉安叫到，刚才面对两姐妹还游刃有余的安翰斯立刻变成了一脸猪哥像，莉莉安男女通杀的强大魅力对他造成了暴击。
“薄荷糖什么的果然还是太寒碜啦~还是莉莉安的比较好呢”
“是吧是吧？”莉莉安十分满意，示威般地瞅了妮尔丽斯一眼。
“啊，那真是让大家见笑了。”而被瞅的人只是站起来，微微躬下身，低声说了礼节性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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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样就好了吧？
我坐回座位上想着。
果然，在晚饭中端上薄荷糖多少有点奇怪，下次注意吧。不过我确实很喜欢薄荷糖。
此时莉莉安还在神气活现地看着我，其他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除了——
“喂、喂！别别这样啦莉莉安！”
好孩子莫莉忍不住了。
“大家都是图个乐呵嘛，也没必要说……好还是不好什么的，而且看上去挺好吃的啊，是不是妮尔丽斯？”
她面带歉意的笑，飞快地拿了一个薄荷糖塞进口中，然后两眼一亮。
“嗯嗯~~果然，凉凉的又甜甜的！确实很好吃呢，谢谢你了妮尔丽斯！”
“嗯，也谢谢你，莫莉小姐。”
我扭曲着面部肌肉露出淡笑，点头示意。
不过，到最后都没有除莫莉之外的人碰我的薄荷糖，其他人的作品倒是基本上都被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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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的晚饭时间总是很长。
等结束时都已经接近睡觉时间了。
而且今天大家睡觉都很早，安翰斯和莫莉也会在这留宿。
晚十点，此时守护宅子的几重结界都已展开，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大厅里已空无一人。
所有人都该睡了——除了家主克拉法的两个影侍。
丰收节期间，宅子里的所有佣工、侍卫甚至管家都放假走了，但一族之长的安全还是必须有人保护的，负责的二人就是只听命于克拉法的秘密侍卫、几乎没被其他人见过真容、藏在暗处24小时保护他人身安全的存在——两个影侍。
就算克拉法睡着了，这两个绝对忠诚的影侍也会轮番藏在暗处守护他的生命。
十点十分。
妮尔丽斯把书塞回书架，检查了养虫的养殖缸，便上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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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到了第二天。
早上七点半。
就有了一开始的那一幕。
清晨的大厅里，泽拉赫家兄弟姐妹们的生身之父，克拉法·泽拉赫——此刻正平躺在地，表情狰狞，双目紧闭，倒在半凝固的血泊中，已然是一具尸体。
他的胸口是一个大大的血洞，里面空无一物，心脏不知被谁挖去了。
战栗的气氛传播着，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表现着震惊和恐惧。
“到底……是谁干的啊啊啊啊啊！！！！！”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长子约克。
他瞪着充血的双目，发疯般向没人的方向大喊道——
“亚里安，安格烈！你们在哪？出来！！！”
没有回应。
不祥的预感渐渐成型，他咽了口唾沫，再次大喊：“侍奉并护卫吾父克拉法·泽拉赫的两个影侍，亚里安和安格烈啊，我以长子的身份命令你们现身听命！”
依然没有回应。
“……啧！！”
第4章 笼
早上七点四十分。
九个人——昨天还是十个，此时都聚集在大厅中。
他们或站或坐，表情有恐惧有震惊有悲痛有不知所措，各个都不发一语，每个人都需要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的理智接受发生了什么事。
大贵族泽拉赫家的现任家主，克拉法·泽拉赫，在丰收节的第一天早上，被发现死在了自家宅邸大厅中央，倒在血泊中，心脏被人挖去，死得不能再死。
长子约克站得离尸体最近，他脸色苍白，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次子卢克斯站在他身旁，面色铁青，额上冷汗直冒，眼角有泪光浮现。
长女爱伦从刚才开始就焦躁地踱来踱去，双眼红肿，拳头攥得紧紧的。
次女克罗艾靠在墙边，缺乏血色的手扶着额头，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四女莉莉安蜷缩在墙角，泪珠控制不住地滴下，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三子尼亚躲在莉莉安身边，脸色死灰，仿佛下一个会死的就是他。
安翰斯眉头紧皱，和约克一样，仔细观察着尸体周遭的痕迹。
莫莉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双手紧抱住身体，暗暗抽泣，这是她第一次见尸体。
而妮尔丽斯也是表情凝重，站在离约克他们稍远一点的地方，观察着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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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作品，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
很好。
第一人顺利做掉了。
第一步往往是最重要的，没出差错真是太好了。
然后他们会怎么做呢？想必是先检查结界，感到绝望后使用寻迹魔法找线索，然后……等第二个人也顺利做掉后，自己就基本成功了。
不要急，你们每个人都有份。
反正，和先后顺序无关，所有人最终都是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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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所有人，呆在这别动，更别乱跑！这是谋杀，是手段十分高明的谋杀！离这里最近的分家和治安局也有几公里远，总之先和他们取得联系——克罗艾！”
“呃、唉？”
“快用魔法传信！把领地内所有泽拉赫的分家和治安队都叫过来！就算现在是丰收节他们也必须来！”
“啊，是！”
脸色依然苍白的克罗艾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但身为高级魔法师的她是不会因此就失误的，毕竟传信魔法对她而言轻而易举。
她伸出手，低声咏唱了一句，立刻有一道白光从她手上腾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就以惊人的速度飞了出去，然后——
“不！不对劲！”
克罗艾突然睁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怎么了！？”
“传信魔法它……飞不出去！”
“什么！？”
约克一怔，随即想起了什么。
“爱伦，卢克斯，跟我来！克罗艾你留在这里保护大家！这里最强的就是你和爱伦了！”
“可、可是——”
“没有可是！本应在丰收节期间担任父亲大人护卫的影侍不响应我的召唤，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们也被杀了，要么他们就是凶手！总之都给我绷紧点！”
三人立刻用最快速度向大厅门——也就是通往外面的门冲去，约克对着门低声说了口令门就自动打开了，三人随即冲了出去。
一时间，大厅里变得一片死寂，只有脸色惨白的克罗艾喃喃着伸手发出一个又一个冰球和火球。那是一种布置时间很短但效果很好的警戒魔法，冰球和火球会自动攻击前来袭击的敌人。
不到半分钟，门外就传来了骂声，还有一阵阵隆隆的响声，一直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静下来，这期间其他人只能在大厅里沉默地等待。
“……喂，各位。”
寂静持续了一会，打破它的是从外面回来的卢克斯，他脸色依然铁青。
“大家，最好都出来看看，事情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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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
历史最悠久，种类最丰富，使用最广泛的魔法之一。
防御、封绝、警戒、索敌……用法数不胜数，从最初级的魔法到最深奥的禁咒中都有结界魔法的身影。
结界虽然经历了成千上万年的发展，但有些基本的规则是不会变的。
比如，给同一个结界赋予太多功能会导致其不稳定，制造多个每个只有单一功能的结界效果会更好。
比如，结界想要脱离制造者自律运行并长久存在，就必须有一个能够代替制造者的中枢。
比如，任何结界都有其极限，一旦超过极限就会崩坏……等等，还有很多。
作为大贵族的泽拉赫家，在这方面当然不会含糊。
远离城市的嫡系大宅就在多重结界的笼罩之下，防御结界，封绝结界，警戒结界……一层层结界就像一个个倒扣的碗，把大宅罩得严严实实。白天为了通行方便，部分结界会关闭，但一到晚上所有结界都会开启，全方位守护大宅不让歹人踏进。
值得骄傲的是，泽拉赫家的结界是在数百年前，由王国的宫廷魔导士——不是魔法师，而是凌驾于高级魔法师和大魔法师之上的极为高贵的存在——亲手制造的，坚固无比，稳固无比，灵敏无比，即使是数百年后的今天也十分好用。
而现在，往日最坚不可摧的城墙，如今已成最让人绝望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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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的银光肆意绽放，凝聚成了一把等身高的银白色巨剑，庞大的魔力不断灌入其中，其上的光芒也越来越凝实。大姐爱伦紧握剑柄，双目微闭，不断重复着力量的凝聚和压缩，在到达极限的瞬间睁大双眼——
“哈！！！！！！！！”
巨剑挥出，一道巨大的银白色斩风呼啸着飞出，经过的土地全被翻开，周围的树木都在掀起的风暴中剧烈摇摆。下一瞬间，斩风和玻璃罩一样的结界障壁狠狠相撞，结界上荡起了一层层波纹，仿佛已经到了破碎边缘，但事实上它还坚挺得很。和斩风角力数秒后，先消失的是斩风，结界波动了几下就恢复原状。
“呼……呼啊……在我熟悉的招式里面这招算是相当强了，但还是破坏不了！连裂缝都没留下！魔导士级别的大人物建造的结界，果然不是我这个高级魔武士破得了的……”
爱伦喘着气，无奈地擦掉额角的汗水，手里的等身巨剑也迅速缩小，变回了原本的骑士佩剑。
二十出头的高级魔武士，对应于高级魔法师，这在亚伦王国这个小国家中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所谓魔武士，可以视为魔法师的变种，经过无数岁月的发展，现在也是和魔法师平分秋色的存在。魔法师通过名为魔法的神秘引发奇迹，而魔武士则要简单粗暴得多。他们不钻研学习高深的魔法，而是把魔力在体内精炼后一部分灌注全身强化身体，另一部分外放与他们的武技相结合。他们在战斗时多以强悍的身体素质、精悍的武技和直接放出魔力来杀伤敌人。
总体而言，魔法师可以全方位成长，而魔武士专注于战斗。一个强大的魔武士不能像禁咒法师一样一招毁掉一个城市，但若是和魔法师一对一正面战斗，魔武士的胜率是远高于魔法师的，毕竟是战斗专精。
那些受到册封或效力于贵族的魔武士往往被称为骑士，爱伦就是亚伦王国最大的骑士团——红绫骑士团的重要成员，年纪轻轻就具有非常出众的实力，被许多大人物所看好。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她现在也无能为力，她的攻击根本无法对结界造成损伤。
“看来，我们真的是被自己的结界关在里面了啊……”
大宅的防御结界是双向的，对外是防御歹徒入侵，对内是防止贼人逃离大宅，对内的一侧通常是关闭的，现在却启动了，还把所有人都困在这里。
“在这里纯战斗力最强的就是爱伦你了，但你也无能为力吗……克罗艾！”
“——呃，在！”
突然被约克叫道，仍然面无血色的克罗艾吓了一跳。
“如你所见，恐怕是凶手对结界动了手脚，从里面出不去，你也来试试吧克罗艾，用你的高级魔法打破它！”
“好、好的，请都站开点！伟大的冰之女皇啊，冻结刹那与永恒，极寒之风暴于……”
克罗艾小声念着咒语，磅礴的寒气在她手中凝聚着，其他人都远远退开。
“……涤尽不洁的一切，莹霜飞瀑！”
冻结的水元素化为极为强悍的寒流冲向结界，虽然寒气已经被大大压缩，但逸出的寒风依然让其他人牙关打颤。
嗤嗤嗤……
一片寒雾散去后，结界以某一点为中心结出厚厚的冰霜，最中间的位置受到寒气侵蚀，看上去相当可怜，但也仅此而已了，结界的障壁本身并没受到明显伤害。
“失败了……”卢克斯喃喃道，约克啧了一声。
“如果单个来不行的话……爱伦，多萝西，你们认为如果你们一起拼尽全力发动攻击的话，能否破坏它？”
两女面面相觑——
“恐怕不行。”
“我的话做不到。”
“来硬的不行的话，破解呢，多萝西——”
“——不可能的！”
回答约克的不是多萝西，而是安翰斯，他正一脸看笨蛋的表情。
“毕竟是魔导士级别的大师之作，而且多萝西对结界方面也涉及不深吧？毕竟主修的是冰系和火系的元素魔法呢。”
“……”
正不知所措的多萝西感激地看向安翰斯，似乎是受到了鼓舞，安翰斯眼中多了一丝得意。
“所以说啊约克老哥，虽然你是魔法的门外汉，但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常识吧？别老为难——”
“闭嘴！反正死的不是你爸！！”
一直没出声的莉莉安突然大吼道，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她的肩膀仍然在剧烈颤抖，嘴唇发白，看上去有几分歇斯底里，而且不知为何她一直捂着小腹。
“那个……莉莉安？”安翰斯第一次被这个小妹吼，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
“啊……不，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太激动了……但是你也别瞎说话了。”
“……你好像有点肚子疼？”
“我只是太紧张了而已！烦死了！”
说罢，她就阴沉着脸回到尼亚后面，抱膝蹲在地上。
大家一时间陷入沉默。
约克轻咳一声，说道：“我知道大家情绪都……很不好，我也一样，毕竟这样的事太突然了，在悲伤之前仅是疑惑和恐惧就足以让人失常，所以我希望大家无论如何请保持镇定，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那么以防万一，我们最后所有人都一起行动，然后把结界边缘仔细检查一下……”
“那大可不必了，就在你们刚出去的时候，我就已经完事了。”安翰斯说道，他手一挥，七个制作精美的人偶从暗处钻了出来，聚集到他身边，然后缩小到巴掌大小回到他的口袋中。
把用魔法工学制作的人偶作为使魔来使役，这是他——人偶师的研究方向。
“根据传回的报告，结界的边缘了无破绽，没有任何瑕疵或缺口，用武力突破出去这个选项可以弃掉了。”
“……那好吧，全员，暂且先回到大厅。”
第5章 足迹
早上八点整。
阳光变得明媚，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把大厅照得更加明亮，但大家的心情并未因此好转。
克拉法的尸体原封不动放在原地，约克、爱伦和安翰斯围着尸体而立，脸色不那么惨白了的克罗艾专心于维持防御魔法，莉莉安、莫莉和尼亚依然脸色铁青地蜷在墙角，卢克斯守在他们仨身边免得他们做傻事，妮尔丽斯站在几人的交界处，很微妙的位置。
约克的视线扫过尸体全身，喃喃道：“心脏被挖走了，其他部位没有明显外伤，大致可以确定是一击毙命，而且——”
安翰斯蹲下身子，对着那可怖的伤口比划着。
“这个大小……刚好可以把心脏‘完整’挖出来，为什么？”
“也就是说犯人是想要父亲‘未受损’的心脏？”
“肯定是因为那家伙是个变态吧！而且这切口可真够整齐的……”
够整齐？
约克立刻问道：“爱伦，你对武器最熟悉，你觉得这是用什么弄出来的？”
“呃……除非是高手中的高手，否则用剑或大刀之类的大家伙是弄不出这种漂亮的切口的，而且看这精密性……绝对是匕首小刀之类小而锋利的玩意。”
“……我没记错的话，父亲的两个影侍的惯用武器就是匕首。”
““……””
丰收节期间所有仆人和侍卫都有假期，整个大宅里只有家主配有两个平时极少露面的影侍，躲在暗中护卫他的安全。
而现在家主死了，两个影侍不见踪影。
只有两个可能：被干掉了，或者他们本身就是凶手。
而现在看来……
“我说，这基本可以确定是影侍反水了吧？”安翰斯耸了耸肩，“他们有实力，有武器，擅长潜行，而且作案机会多到爆——”
“——但是没有动机。”
“哈啊？”
柔美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每个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
不知从何时起，妮尔丽斯也凑到尸体旁边细细观察，看上去很专注。
“……我说，你刚才说啥？奈尔丽斯？”
“是妮尔丽斯。”
“叫什么都无所谓啦，我说，我很讨厌在说话的时候被人打断——”
“妮尔丽斯说得对，如果真是影侍干的，动机何在？”约克也打断了他，“身为长子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影侍这种人物都是经过层层检查千挑万选出来的，过去一片清白，泽拉赫家给他们的待遇极高，被买通的几率非常小，更不用说用来保证他们忠诚心的种种魔法和咒缚。按说背叛泽拉赫家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才对。”
“但是……但是……虽然可能性很小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而且——”有点气急败坏的安翰斯看来看去，视线锁定到尸体上是眼睛一亮，“——对！心脏，他们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起了歹心或者其他什么，想用你们家主的心脏干什么事情——”
“够了！”
这次约克相当粗鲁地打断了他，看上去有点急躁，不太像平时的他。
“你、你突然吼什么啊！我只是说出有可能的事而已，你怎么突然就急了？”
“不……对不起，总之先打住吧，我们需要进一步的线索——克罗艾！”
“哎！？”
“重现某人留下的蛛丝马迹的魔法你应该会吧？”
“你是说寻迹魔法？这在我的主攻科目之外……”
“都说了别为难我的克罗艾姐了，让我来吧，寻迹魔法我会，”安翰斯皱着眉头说道，“但是你可别指望什么，一大早以来已经有太多人来过这大厅了，而且如果你们家主是在昨晚遇害的话，隔的时间太长……”
“废话少说，快动手吧。”
安翰斯耸了耸肩，把手贴在地板上，默念着咒语。很快波纹般的淡紫色光芒扫过地板，消去之时地板上浮现了许多淡紫色的光斑，每个光斑都呈鞋印的形状，杂乱无章地重叠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头大。
“瞧吧？我就说没什么用的，这是昨晚以来到现在这里留下的所有足迹，能从这里面看出线索才有鬼。”
“不能把这些足迹按时间筛选吗？”
“我可做不到。”
“克罗艾，你呢？”
“所以说我不会寻迹魔法啦……”
“该死……那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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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约克挠着头发的烦躁样子，忍不住感觉一阵好笑。
真是糟糕，要控制住面部表情真是太难了，万一忍不住笑出声可就露馅了。
猜吧，猜吧，笨蛋们，尽管把莫须有的罪名扣给某人吧——
然而，
某个少女突然开口了。
“我……有办法，要听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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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尔丽斯？你有办法？”
“嗯，找寻凶犯踪迹的办法。”
此言一出，不仅约克，所有人都把视线击中到了我身上。
“你会高阶的寻迹魔法？”
“我靠的是别的方案，用它们。”
心念一动，几只飞虫从我的袖口飞出，停在指尖，它们就像是长了蜻蜓翅膀的幼体米虫，满是违和感，但看上去十分纯良无害。
“……就靠这几只虫子？”安翰斯鄙夷地皱着眉头。
“这种虫虽然是最低阶的魔兽，但嗅觉和辨识能力非常发达，就像这么用——”
飞虫们落到我的靴底，蠕动了一下，然后径直飞到了满地足迹中的几个上，打着旋，我知道这是它们急着要我奖励的信号，但先等等吧。
“妮尔丽斯……就是说，这些虫盘旋的地方，是你的足迹？”
“是的，只要让它们在在场所有人脚上过一遍，就能通过气味、形状等蛛丝马迹分辨出所有人的足迹，而剩下未被分辩的就是凶手的。”
“原来如此，那就快点！”
“等等，我得稍微说明一下，它们啊——”
毕竟我现在并非强制它们干活，而是以朋友的身份请他们帮忙，所以必要的犒劳是少不了的。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切成小块的肉干，拿出几块向它们扔去，它们柔软的躯干立刻从中间纵向裂开一道大口，里面是森森白牙，轻而易举就将比他们身体都大的肉干吞了进去碾碎，很满足似地蠕动着身体。
“——是肉食性，而且并不避讳人肉。”
“““““““……”””””””
“所以一定不要激怒它们，会咬人喷酸液的，虽不致命，但……毁容的风险是有的。”
“““““““……”””””””
众人面面相觑。
约克叹了口气，道：“无妨了，只要保持不动就行了吧？虽然不太放心……但是试试吧。”
“搞、搞什么嘛！为什么要听这个虫女的！”
“你先安静点莉莉安！”
“呜……”
没想到会被大哥吼回来，莉莉安明显退缩了一下，随后响亮地哼了一声，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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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飞虫在几位男士鞋上爬来爬去时还好（不过爱干净的卢克斯皱起眉头，尼亚似乎也很怕虫），轮到女士们时她们或多或少表现出抵触情绪（尤其是莉莉安），不过最终还是顺利完成了。
现在满地足迹的绝大部分已经被排除，剩下的是两个人的。
一个是已死的克拉法。
另外一个……毫无疑问是影侍了。
但这并没有带来多少帮助。
第一，影侍有两人，但这里只有其中一人的足迹。
第二，他的足迹只有来路，从楼上大概是家主房间那里延伸过来，但看不出去向哪。
“什么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安翰斯不屑地叹了口气，仿佛在说“我就说都是徒劳吧？”。
“别这么说，这么一来就有了新疑点——另一个影侍哪去了？为什么不一起行动？为什么足迹在父亲身边断了？”
“或许可以解决。”
妮尔丽斯让飞虫落在影侍的足迹上，爬来爬去，似乎在采集着什么。
“气味样本采集完毕……开始寻找吧，虫们。”
飞虫们立刻腾空而起，盘旋一圈后径直飞往某个方向，所有人都注视着飞虫的动向，直到它们落在——
“……壁橱？”
大厅的侧面有一个相当华美的壁橱，上层摆满装饰品，下层是实心木的小柜子，柜门永远是紧闭着。
而虫们就落在柜门上，扭来扭去。
“““““……？”””””
不想的预感在每个人心中升腾
为什么循着影侍的踪迹，终点会是这柜子？
离柜子最近的人是——
“……莫莉，帮忙开一下门行吗？”
“呃，嗯……”
一脸铁青的她咬了咬嘴唇，手握住把手，用力一拉。
下一瞬间，她的尖叫响彻大厅。
同时，两具扭曲的尸体——影侍的尸体，从柜中滑出，重重摔在地上。
第6章 警惕
“唔……”
卢克斯用颤抖的手揭下两个黑衣人的面具，又解开他们的上衣观察身上的咒文纹身，然后像不想再碰脏东西一样收回手。
“怎么样？没错吧？”约克问道。
“错不了，就是两个影侍本人，我们二人当初都参与了影侍的选拔审核，肯定不会认错的……唉。”卢克斯重重叹了口气。
“啧……这下子可麻烦大了。”
约克看向聚在一起的所有人，用视线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用力咬了下嘴唇，眼神闪烁不定。
他的眼中不仅有焦躁，还多了……浓浓的戒备。
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爱伦、安翰斯、卢克斯和妮尔丽斯都迅速挪了一步，拉开和其他人的距离；爱伦长剑出鞘，安翰斯放出了他的人偶使魔，卢克掏出似乎是防御类的魔法道具召唤出冰之护盾包裹自己，妮尔丽斯闪到家具后挡住身上的要害。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克罗艾、莉莉安、莫莉和尼亚还有点不明所以。
“大家，都冷静点，不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约克低喝一声，但这次没人听他的。
“大家……诶？为什么突然……”莫莉惊慌地左看右看，娃娃脸上满是茫然和恐惧。
一脸阴沉的爱伦瞟了她一眼，道：“还不明白吗？两个影侍死了，说明凶手不是他们两个，那下手的还会有谁？”
“…………啊！”
莫莉因为恐惧而变得迟钝的小脑瓜这才转了过来，一脸惊恐。
一开始，嫌疑最大的确实是两个影侍，这点没错。
但现在影侍确定已经死了，那么凶手会是谁？
或者说，在场的还有谁？
“凶手……十有八九就在我们之中。”
面带沉痛的表情，约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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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他”也一瞬间变得目瞪口呆，幸亏及时把表情控制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对吧。
不出意外的话，两个影侍的尸体应该已经被化尸水融掉了啊！
按照原计划，应该让他们到处都找不到影侍的尸体，这样一来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把影侍放在嫌疑最大的位置上，认为他们正藏在大宅某处等待取他们性命……从而，对内部的戒心自然也会松懈，自己也就更不容易被怀疑甚至暴露了。
结果竟然出了差错？
……不，冷静下来，“他”对自己说。
这种程度的差错尚且在容忍范围之内，不至于影响大局。
本来，按原计划进行的话，虽然能减少自身的风险，但或多或少会增加他们的团结度；现在的话，虽然自己被怀疑的几率大增，但他们彼此间也产生了猜忌，也好。
将错就错吧。
把下一步稍微变动一下，继续加深他们之间的猜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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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十有八九就在我们之中。”
约克如是说。
所有人之间都保持了微妙的距离，就连一向很黏的莉莉安和尼亚都分开了，大家都在提防着离自己最近的人……然而，多数警惕的目光都投向爱伦和克罗艾，她们俩也互相直视着彼此。
毕竟，在场的人中她们是最强的。隶属于骑士团的高级魔武士爱伦自不必说，既有实力又有实战经验；克罗艾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但作为高级魔法师，真要发起狠来也是能转眼间拆掉除结界外的整个大宅的。
“但是都冷静点，别干傻事！这很可能是凶手离间我们的圈套——”约克向两个女士大吼，而爱伦也有点气急败坏地吼了回去。
“——那你呢约克？还不是一脸戒备的样子！这让我怎么信服你！”
“总之把剑放下！你也是，克罗艾，别准备编织术式了！都仔细想想吧，这事为何会这么巧？”
“什么意思？”
“就是尸体为什么会藏在大厅壁橱里！”
““……””
两女一愣，气氛稍微缓和了点。
确实，为什么影侍的尸体会藏在那里？藏在壁橱这种地方的话，把案发现场进一步调查一下就能立刻发现，绝不是什么好的藏尸处。
“是吧？冷静点吧，凶手肯定是故意把尸体藏在很容易被我们发现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消去嫌疑最大的两个影侍，从而把怀疑对象转向自己人！凶手是为了让我们起内讧才这么做的！”
一时间没人接话。
“……”
我看了看其他人，姑且清了清嗓子接道：
“……也就是说，现在依然有两个可能了？凶手可能是我们中的人，也可能是依然藏在暗处观察我们的、除我们和影侍之外的某人。如果是前者，那我们就真得互相警惕了，如果是后者的话……他的离间计确实有所成效。”
“……没错。”
约克向我投来略带赞许的目光，我礼貌地接下了。
但这时莉莉安突然跳起来指向我，表情十分愤怒：“那这样一来……你不就是嫌疑最大的了吗？倒不如说搞不好你就是凶手吧！”
其他人都被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而莉莉安还在叽叽歪歪个不停。
“是、是吧大家？因为尸体是她的恶心虫子发现的啊！搞不好这就是她下的套！而且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逆向推理思维漏洞是吧！通常发现尸体的往往才是凶手不是吗？”
““““““……””””””
“对吧？我觉得现在就立刻把她——”
“——够了，给我冷静点吧莉莉安！”
在约克开口之前，爱伦就把她嘴封住了。
“怎么——”
“发现了尸体就是凶手了？从根本上就说不通！我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一直都不好，但现在可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呜……”
“好啦好啦，莉莉安也只是被吓坏了而已，对吧？别吼她啦爱伦酱。”安翰斯立刻忍不住出来英雄救美了，还不忘对莉莉安抛了个媚眼。
“安翰斯……唉，算了，越来越烦人了……啧！那现在怎么办？该怎么行动？说到底为什么泽拉赫家嫡系非要住在这离城区这么远的郊外啊，如果周围有其他住宅的话，就算有结界阻挡也有办法向外界求援的！”
“是啊……为什么……”
一直抖个不停的莫莉突然出声了，大家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她身上，吓了一跳的她连忙摆着手解释：“对、对不起！我只是随口说说……其实一直都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们……泽拉赫家嫡系要住在比较偏僻的地方……”
“……这不重要吧？”约克随意应了一句，似乎有点不耐烦。
“——确实有点奇怪诶，”安翰斯却接上了话，“我们佛里昂家和她们赞恩家的嫡系都在城区，距离其他分家近亲也不是很远，出门办事运送生活用品也方便，为什么唯独泽拉赫家这么奇怪？”
约克把他强行打断，不耐烦道：“都说了这不重要了！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搞清楚凶手到底是不是我们中的人，而且要尽量还原昨晚的真实状况！”
“说得容易，该怎么做？”
“结界记录台！位于顶楼的结界记录台虽然不能操纵结界，但它能把结界反馈的信息都记录下来，如果从昨晚到现在有外人进出大宅的话，一定会留下记录的！”
第7章 做戏
“所以……我们现在要出发去顶楼？”
“结界反馈的信息只能通过结界记录台查到。”
“就算如此，凶手肯定不会傻傻地放着记录台不管啊，”安翰斯用看笨蛋的目光看着约克，“如果放任记录台记录信息的话，凶手不就等于暴露了一半吗？”
“这点大家都知道，但为了万无一失，不能放着不管，而且或许能找到新的线索。”
约克想要说服有自己的主见的安翰斯，但安翰斯显然和他意见相左。
“我觉得这是陷阱的可能性还要大一点，你想想啊，克拉法叔叔被杀，庄园被结界封闭，原本怀疑的两个影侍也死了，我们都是一筹莫展。在这种状态下，只要看到哪怕一个似乎可行的办法，人就会拼了命的往上扑，这个叫……呃……”
“……是暗示效应的一种。”
安翰斯立刻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发现接话的是我后他似乎很失望。
“当人的情绪处于低落、失意时，随之而来的是安全感的缺乏，心理依赖性会大大增强，受暗示性也会提高，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稍微受到一点安慰或看到一点希望，都会受到强烈的精神安慰，对其深信不疑。”
““““““……””””””
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我收声了。
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约克，约克微微皱了皱眉头。
我立刻改口。
“但是……约克大哥说的也很有道理，现在我们要尽量避免的是停滞不前，不做些什么的话就无法有下一步进展……”
“……嘛，就是这样，这种程度的调查也是必要的。”约克说。
“但是这可能是凶手故意安排的啊，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去调查记录台，没准在那里布下什么陷阱，或者留下错误的信息。”安翰斯还在担心，虽然他说这些的目的有一半以上是逞能，但确实有道理。
“这样如何？一部分人去顶楼，另一部分人留守大厅。”爱伦提出了折中方案。
“应该可以！”卢克斯表示赞同，“让这里最强的爱伦和多萝西中的一人带队去顶楼，另一人留在大厅保护剩下的人。”
“但这样的话……呃……”
莫莉弱弱地想说什么，但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但我们明白她的意思。
现在，凶手可能是我们中的任意一人。
也就是说，爱伦和多萝西也是有嫌疑的。
如果让她们中的一人和其他人相处，另一人去别处的话，万一那个留下的人是凶手……
“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好，但爱伦和多萝西两人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好，这样也……可以互相牵制一下。”约克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这句实话。
“……哼。”
“这个……”
爱伦和多萝西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移开了目光，很尴尬，但也很现实，为了把可能的损伤减到最低，让这两人一直待在一起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
但这样的话，去顶楼——不只是去顶楼，如果要去庄园中的任意一个地方，都必须同时带上这两人，而且必须全员一起行动，不然不和这两个最强者一道的人被凶手袭击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
如此一来就产生了矛盾，如果要去调查顶楼记录台，就要全员一起去，但那样的话如果顶楼有陷阱，那么全员都会遭殃。
安翰斯又发话了。
“喂喂，别这么畏首畏尾好不好？这样思前想后的话可就什么都做不了咯。”
“……刚才好像是你说顶楼可能有诈的吧？”莉莉安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但安翰斯选择性无视了。
“我的意思是，爱伦最初的提案就很好，一部分留在大厅，一部分上去调查。”
“但留下的人……”
“喂喂喂莉莉安酱，虽然爱伦和多萝西是很厉害，但别忘了，你我其实也不差哦。”
安翰斯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他是个自视甚高的人，但他的自大并不是毫无倚仗。
中级魔法师级别的人偶师，而且还不满二十岁——这足够成为他骄傲的资本了，或许放眼整个世界并不算出彩，但在亚伦王国这个小国的贵族圈子里绝对是值得骄傲的。
而莉莉安也基本具有了参加中级魔法师考核的资格，他们二人或许不算成熟，但联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约克抚摩着下巴，思量片刻——
“嗯……好像也只能这样了呢，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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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正在往大宅的最高处——顶楼进发。
最终这支“先遣队”由约克、爱伦、克罗艾、妮尔丽斯组成，安翰斯、卢克斯、莉莉安、莫莉、尼亚留在大厅等候。
先遣队的四人周身都漂浮着小小的火球，这自然是克罗艾布置的防御措施。
“但愿别出什么岔子吧……”一边沿着楼梯一路向上，约克一边担心大厅里的情况。
“放心，安翰斯虽然看上去有点自傲，但其实是很细腻很踏实的人哦。”
“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我难得要赞同一下这肌肉脑子的意见，安翰斯很有才华的。”
“是是……”
约克不再看这两姐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并没有让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他看向跟在最后面的妮尔丽斯。
灰色高领毛衣，素色长裙，露出的半截小腿被黑色的连裤袜包裹，脚上是给人以柔软感觉的短靴，从头到脚的穿着不论是款式还是面料都十分普通，单看打扮的话很难想象她是个贵族少女。
但她的外貌确实十分惊人，银灰色的柔顺发丝，有梦幻般剔透美感的容貌，长长的睫毛仿佛拉成细丝的水晶，苍蓝色眸子如同大海孕育出的宝石，小巧玲珑的鼻子，给人以纤弱印象的颜色淡薄的双唇，肤色略显苍白但很适合她，朴素衣衫下的身材也是十分修长且凹凸有致。
这么看的话，她着实是个能让任何人为之惊艳的美丽少女。
但是……没有魅力。
不知为何，约克虽然能在理性上通过分析判断肯定妮尔丽斯的美丽，但他在感性上却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为女性的魅力，作为男性的他实在不觉得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吸引力，在家里她也永远是最没存在感的。
真是奇怪。
约克回想起自从事件发生起到现在的种种，每个人的表现……他突然觉得妮尔丽斯的靠谱程度简直出他意料。她虽然一开始也很震惊但没有惊慌失措，之后全程都十分镇定，也不止一次作出有意义的发言。
该不会……妮尔丽斯其实是个被埋没的人才？
而且自己作为大哥，一直以来似乎都没怎么关心过她，想到这里，约克突然有点愧疚。
“喂……妮尔丽斯？”
“怎么了，约克哥？”
妮尔丽斯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那是非常淡的微笑，也看不出是出自真心的还是单纯的礼节性微笑。
“你……呃……”
约克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安慰她告诉她别怕？和她探讨对这局面的看法？或者就长年以来兄弟姐妹对她的冷落道歉？
正在他有点尴尬地张着嘴时，妮尔丽斯歪了歪头，帮他下了台阶。
“约克哥是担心我吗？不要紧的，目前还没关系。”
“……嗯，啊，是啊，但是别勉强自己，有什么在意的事的话就立刻跟我说吧。”
“那就有劳约克哥关心了，其实……说实话，我难免会感到很害怕，但这种程度的恐惧还是可以用理性压制的，而且适度的恐惧感也可以……嗯……让人保持警惕，大概是这样的吧。”
妮尔丽斯说了一长串，稍微有点语无伦次，脸也微微红了，
啪！
“哎呀呀，没想到小妮尔丽斯也有会脸红的时候呢，有点可爱有点可爱~”
爱伦很是亲昵地一掌拍在妮尔丽斯肩膀上，差点把她从楼梯上拍倒，妮尔丽斯怔了一下，随即立刻和爱伦拉开距离，但才刚把距离拉开，她的表情又变得惊慌起来。
“啊！对不起爱伦姐，我，我只是……”
“爱伦！”克罗艾也轻斥了一声。
“是是是……毕竟我拿不出我不是凶手的证据嘛，你会提防也是自然的。”
爱伦苦笑着扬了扬手，继续说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呃……其实你也挺不错的。”
“好像人家本来很差似的。”克罗艾白了爱伦一眼。
“你闭嘴啦，我是说……对不起啦，一直都下意识地觉得你是个不起眼又平庸的家伙，所以平时回来也很少……或者说根本就没关心过你，但现在真出了事，感觉你这丫头比其他人更靠得住呢。”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你……总之表现得很成熟，不像莉莉安他们几个，现在都缓不过神。”
“啊，呃，爱伦姐，克罗艾姐，你们言重了……我……只是……总之谢谢啦……”
妮尔丽斯的声音越来越慌乱了，大概是第一次被亲人称赞所以难以适应吧，她低头隐藏起已经泛起红晕的脸颊，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可爱。
紧张的气氛不知不觉间缓和了，四人也终于到达了顶楼的天台上。
——————————————————————
这样……就可以了吧？
控制眼珠转动的频率，用巧劲把脸颊憋红，以毫米为单位控制面部表情，同时在适当的时机做出适当的小动作。
只要把这些配合好，仅用“仿佛不经意间流露的态度”就把别人的思想导向自己希望的方向，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我的双眼透过发丝间隙，扫过三人的脸，通过表情的细节分析他们的想法。
就结果而言还是挺成功的。
“其实挺有才干但平时总是不得志的内向少女，在异常事态下赢得了兄长和姐姐的认可，被这意外的热情弄得不知所措，还想用不知从什么书上看来的知识掩盖自己的害羞”
——现在，他们大概是这么看我的吧。
人是十分矛盾的生物，遇到麻烦时，人的群体性会令他们向周围同伴求助，让他们希望自己身边有靠得住的人；但人又是自傲的，虽然一边想着“要是有可靠的同伴帮我渡过难关就好了”，一边又会为“不得不依赖比我更强的人”而感到不甘心。
所以我需要细致把握自己的表现。一直摆出镇定的样子，在适当的时候插插嘴，让他们产生“我比较靠得住”的印象，同时又在他们的夸赞下摆出“害羞”以及“掩盖自己的害羞”的样子，让他们觉得“我很感谢他们的夸赞”。这其实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示弱，让他们觉得“这个三妹终究还是不如他们”，同时也会让他们产生“帮助了某人”的自我满足感，或者说这是“施舍他人”的快感。
不论怎样，我现在在他们心中的认可度多少也提高了点吧，这样一来我的处境也会更安全一点，以后如果起了争执，这说话最有分量的三人多少也会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结果好则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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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自以为是
结果，妮尔丽斯一行四人并没有什么收获，但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发现顶楼中央的大房间的门上检测进出人员的魔法阵被破坏时，四人就已经猜到结局了。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呢……”
房间中那个铭刻着复杂魔纹的水晶球——结界记录台上面多了几条裂缝，平时静静放出的魔力光辉也消失了，克罗艾姑且探测了一下，结果发现这个水晶球是在三日前被破坏的。顺带一提，庄园的结界记录都是每三天检查一次的。
“三天啊，应该远远超过安翰斯的寻迹魔法的范围了，妮尔丽斯，你的虫子……”
“我试试吧。”
妮尔丽斯伸出手，那几只有寻迹功能的飞虫从她的袖口钻了出来，先是飞向水晶球，又飞向地面，慢悠悠地盘旋着。
她解释说：“这些虫已经记住了我们每个人的气味，如果三天前进出这里的人里有我们中的一人的话应该能发现……”
但是虫子始终都是慢悠悠盘旋，没有落在什么上面，飞行轨迹也杂乱无章。
妮尔丽斯摇了摇头，露出抱歉的表情，见状约克和克罗艾也只能叹气。
“那么……爱伦，以你的经验，这房间里有什么明显的痕迹吗？”
“没有啊，相当干净，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可……”
——————————————————————
“请放心吧莉莉安，如果凶手杀过来，我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你的！”
“……哦。”
安翰斯故意摆出夸张的姿势，但莉莉安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目光非常暗淡。本想把过于失落的莉莉安逗开心的安翰斯见自己失败了，只好耸了耸肩，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
从那四个人去顶楼开始，大厅里的气氛就变得十分紧张。卢克斯不安地在大厅里踱步，尼亚一直呆在莉莉安身边，莫莉在墙角蜷成一团，除了卢克斯好像也没派得上用场的人，然而卢克斯又不是魔法师。
到头来，能被人依靠的只有自己——想到这里，安翰斯不由得一阵得意。
留在大厅里的人都帮不上忙，而真正有用的那几人都去顶楼了，为了那小小的可能性就去踩很可能存在的陷阱，在安翰斯看来简直就是白痴。
但是没关系，因为自己已经基本把凶手看穿了。
虽然无法确定凶手的身份，但自己可以确信“哪个地点与凶手有密切关联”。
当初施展的寻迹魔法描绘出了大厅地面上人的足迹，那个什么丽斯还用虫子找到了失踪的两个影侍，但总体上并没有实质性进展。
但是安翰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影侍的尸体上，只有他注意到了。
大厅的边门的门缝下，露出了半截脚印。
由于和克拉法的尸体离得太远，所以其他人都没注意到，那个什么丽斯放出的虫也将其忽略了。
于是安翰斯悄悄放出最小型的人偶使魔充当自己的眼睛，经过一番查探和观察后，安翰斯基本可以确定这个脚印不属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换言之——这是真正的凶手留下的痕迹。
而凶手作案后就是通过这扇边门离开大厅的。
因为家族的交情，安翰斯很小的时候就来过这个庄园游玩了，对大宅的构造也有一定的认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扇门后是一条环绕大宅的长廊，能通往的地方有……仆役们的卧室，杂物室，还有……地下室。
安翰斯忍不住窃笑。如果他是凶手的话，肯定会想办法让人们离他的目的所在远一点，而目前看上去唯一可以依靠的线索来源就是顶楼的结界记录台，换言之这等于是凶手要把大家引开，引到顶楼去。
逆向思考的话，凶手的目的所在很可能是与顶楼正好相对的地方。
（地下室……吗？呼呼……）
非常有必要调查一下那里。
但是自律行动型的人偶无法充当自己的眼，无法让自己准确判断那里的情况，而人工操作型的人偶与人偶师间存在距离限制，现在自己的造诣还不够深，超过距离上限或与人偶间阻隔了过于厚重的障碍的话就无法操作了。
只能亲自出马了吗？
问题是……凶手想必知道哪些人去了顶楼，哪些人留在大厅，自己一旦行动，凶手肯定会很快察觉的。
必须要让那家伙以为自己仍呆在大厅里才行。
既然如此——
——————————————————————
对结界记录台的调查毫无收获，四人又回到了大厅。
但刚一到大厅，他们就发现气氛非常不对劲。
“终于……你们终于回来了！！！”
莉莉安几乎是哭着扑进约克的怀里，莫莉蜷缩在墙角抽泣不止，卢克斯和尼亚一脸惨白守在某个倒在地上的人的身旁。
“我真的、不知道，呜呜……该、该怎么办！所以……求求你……”
莉莉安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约克匆匆安抚了几句就把她丢给了爱伦和克罗艾，自己快步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那是安翰斯。
他面朝上躺着，四肢无力地伸开，这显然不是有意躺下的。
“……这是，怎么回事？
约克问向卢克斯和尼亚，他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尼亚嘴巴张合着想说些什么，颤抖的双唇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卢克斯拍了拍尼亚的肩膀。
“由我来说吧，尼亚实在太害怕了……总之，就在刚才，你们回来的大约一两分钟前，安翰斯突然倒在了地上。”
“突然倒地？难道说是被下了毒？还是——”
“不，情况搞不好还要复杂得多，你看看就知道了。”
约克狐疑地用手探向安翰斯的的脖子，但才刚接触到，手就闪电般地收了回来。
“这是——”
冰冷的？
死了？
不，不是死了！而是——
“这根本……”
妮尔丽斯不知何时也出现在“安翰斯”旁边，她蹲下身子抬起安翰斯的一只手，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手的关节处摸来摸去，几只小飞虫在那手上爬了两圈。
“……不是人类。”
她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约克一眼，约克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看向另一边的爱伦。
“喂，爱伦，借一下你的——”
““安翰斯！！！””
好不容易糊弄走情绪近乎失控的莉莉安，两姐妹这时才看清楚倒在地上的是谁。她们同时发出悲鸣，几乎是哭着扑了过来，把约克、卢克斯和尼亚都撞到了一边，而妮尔丽斯灵巧地闪了过去。
“大姐，二姐，你们冷静点！”
卢克斯连忙喊道，但二女根本没听他的，都像疯了一样在“安翰斯”身上找脉搏和心跳，但显然一无所获。
“为什么！为什么安翰斯会……这……不可能啊！！”
“是凶手吗！？”
爱伦像只暴怒的母狮子一样站了起来，用仿佛有火焰燃烧的双瞳环视大厅。
“刚才……我，克罗艾，约克和妮尔丽斯都不在，也就是说……凶手……就是之前待在大厅的人吗！？”
飒——！！！
一股看不见的波动从爱伦身上爆发，其他人都感觉心中剧震，仿佛有无数凶兽盘踞在头顶，连空气都好像粘稠了起来。这才是爱伦身为高级魔武士的真正实力，这震慑敌人的杀气和让人腿软的压迫感正是强大的魔武士的证明。
但约克和妮尔丽斯的下一句话就吹飞了爱伦的震怒。
“冷静点，爱伦，这不是安翰斯。”
“是人偶……和他一模一样的替身人偶。”
好啦好啦我更啦
第9章 替身
今天是长者九十大寿，怎能不更？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不，其实变得更糟了。
八个人围成一圈，圈子中间是翻过来仰面朝天的“安翰斯”。
我仔细打量人偶的面部。
这个人偶真可谓巧夺天工，连眼睫毛和脸上的毛孔都完美还原了真人，这正是人偶师的厉害之处之一。能做出如此完美的替身人偶，安翰斯在人偶师方面的才能可见一斑，他平日以天才自居也并非太过夸大。
然而这个天才已经被确定为失踪人口。
“整理一下情况……”
约克捂着额头，一脸已经彻底受不了了的样子。先是父亲，然后是两个影侍，现在安翰斯又出事了，他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状况弄得身心俱疲了。
“整理一下状况，就在我们回来的大约两分钟前，你们发现‘安翰斯’倒在了地上……那么，是谁最先发现的？”
脸色惨白如纸的尼亚和啜泣不已的莉莉安举起手，看来是他们同时发现的。
“在那之前，你们有注意他干了什么吗？或者说，在等待我们的过程中，你们有谁仔细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了？”
沉默了片刻，然后几人同时摇了摇头。
“抱歉，约克，”卢克斯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当时一直在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没太注意别人……关于安翰斯，我只知道他一开始说了诸如‘别担心’‘看我的吧’之类的话，然后就站在后面一言不发了，具体在搞什么鬼我也不知道……约克？”
我们同时看向我们的大哥，只见他额头上冷汗直冒，表情也越来越不镇定了。
“约克，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而已……好了，稍微总结一下吧。”
他挨个伸出一跟根手指——
“首先，留守期间，你们谁也没注意安翰斯具体在干什么；
然后，就在我们回来两分钟前，莉莉安和尼亚最先注意到安翰斯倒下了；
接着我们回来，才有了现在的状况；
总之，目前最大的谜团，就在于安翰斯的去向……卢克斯，你觉得呢？”
“这个……恕我直言，但这种时候最容易想到的可能性就是，被杀——”
“不可能！！！！！！！！！！！”
卢克斯被爱伦强行打断了，现在的爱伦完全不复平时那飒爽的气质，就像只发狂的母狮子，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暴戾的气息。而克罗艾双目已经完全失去光彩，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傻傻地看着地上安翰斯的替身人偶。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安翰斯他……他很有天赋！也、也很聪明！就算遇到非常事态也能立刻应付不是吗？这样的他，莫名其妙，就……就……”
“安静，爱伦！别语无伦次的！”
约克拿出准家主和兄长的威严，再次把爱伦压了下去。
“爱伦，克罗艾，我知道你们现在精神很不稳定，所以先分别到两边沙发上歇歇吧，好好冷静一下。”
“…………”
“……好吧。”
看二女安静了下来，卢克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被杀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但之前留下替身人偶的只可能是安翰斯自己，所以……”
“……安翰斯也可能是去了某个地方，而且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离开，还特意留下了替身人偶。”
————————————————————
猜吧。
尽管猜吧，笨蛋们。
看着表情凝重的他们，“他”感觉忍住不笑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安翰斯去了哪？
那还用说？
那自大的白痴已经去向死神报到了吧，你们也别想找到他的尸体，放弃吧。
这样一来就两人了，目前为止虽然也出了点意外状况，但总体而言还算顺利。
最关键的人还剩一个，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急，而且有人恐怕已经看出端倪了。
冷静下来。
按计划行动。
————————————————————
“这样一来就有两种可能了。”
约克点头道，然后看向卢克斯和妮尔丽斯。
现如今，爱伦和克罗艾因为安翰斯的失踪而萎靡不振，莉莉安和尼亚都是面如土色，缩在墙角的莫莉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现在能动脑子想问题的似乎只剩约克、卢克斯和妮尔丽斯三人了。
卢克斯也对妮尔丽斯的镇定略感惊讶，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猜疑，然而约克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的三妹可以信任。
“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第一个可能是，安翰斯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他大概是瞅准了你们四人——包括两个最强战力——去顶楼之时，趁机脱身，准备下一步行动。”卢克斯说。
“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大，”约克摇了摇头，“如果他是真凶的话，那他一直以来的无用行动未免太多了。”
“第二个可能是——”妮尔丽斯说道，“——安翰斯发现了某些端倪，想要在不被凶手发现的前提下独自脱身进行调查，留下替身人偶就是为了迷惑隐藏在我们当中的凶手。”
话音一落，三人面面相觑。
如此逞强的行为……如果放在别人身上恐怕还无法理解，但如果是那个安翰斯的话，恐怕真会因为自负干出这傻事来。
可能性意外的大。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妮尔丽斯问道。
“……”
约克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还能怎样？如果安翰斯真的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那就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如果他是真凶，那自然要尽力把他揪出来。”
“可是，安翰斯恐怕已经……”卢克斯说了一半就别过头，没再说下去。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操控人偶也好，操纵虫也好，都属于使魔操纵魔法这一大类。使魔的状态与操纵者密切相关，安翰斯这样的人偶师更是如此。人偶师一死，其操控的人偶若是自律型，那么执行完主人死前下达的最后命令后就会停止活动；若是直接操作型，那么人偶师一死就会立刻停止。
不论怎样，一旦人偶突然停止活动，就意味着……作为主人的人偶师，已经遭遇了不测。
安翰斯，凶多吉少。
“我知道的……不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必须把他的下落弄清楚！”
“但是该怎么搜索？这么大的宅子，而且凶手很可能仍在我们当中，想尽快找到安翰斯的话只能分散行动，可……”
“当然只能用魔法了，不论分散去找还是离开大厅都十分不妥。”
“但是，克罗艾的状态，恐怕……”
三人将视线投向克罗艾，她正愣愣地蹲坐在地，长发遮住了半张脸，精神状态不能更差了，这种状态下，与搜索相关的魔法的精度也会大不如常。
现在仅剩的三个还在努力思考的人中，约克懂一些魔法知识但并非魔法师，卢克斯和约克一样，这样一来只能——
“妮尔丽斯，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操纵虫子进行搜索？”
“如果把控制的虫子数量限制在二十只以下，应该可以凭借气味进行比较精确的搜索。”
第10章 心脏
“虫们……”
我站在大厅的中央，开始使用使魔操纵类魔法中最基础的技能——与远处的使魔进行沟通，呼唤它们到我身边。身为虫使的我，呼唤的自然是我的房间里的养殖缸中的虫子。
按作用对象划分的话，我是使魔操纵大类→驭兽类→虫魔法。任何使魔操纵类魔法都有个最基本的铁则，那就是“能实现的现象取决于使魔本身的功能”。例如，想通过使魔的眼查探远方的话，使魔自身必须有视觉功能，想用作窃听的话，必须有听觉功能，想让使魔飞起来的话，使魔必须长有翅膀或其他飞行部件。主修这类魔法的魔法师，实力永远取决于使魔的能力，越是强大、精密、多功能的使魔操纵起来难度越大，能同时精确操纵的数目也越少。
而我将要操纵的是最简单的小飞虫，会飞，动作灵敏，且有良好嗅觉，用于搜索失踪人员的话这就足够了。
飞虫们从我的房间的方向飞来，进入厅门，在我周围打转了一圈后就飞了出去。
“还记得吗？之前我已经用飞虫记住了每个人的气味，只要那只飞虫把气味因子传递给其他虫子，就可以展开搜寻了。”
我向约克和卢克斯解释，排不上用场的其他人暂且无视掉吧。
“真是方便呢，了不起。”
“谈不上了不起，‘用使魔进行一定范围内的搜索’是任何使魔操纵类魔法使用者的入门课。”
“但是……”约克认真地看着我，“这应该已经超出了魔法学徒的范围了吧？我觉得，你已经完全是个称职的低级魔法师了。”
“同感呢，你是不是从未参加过低级魔法师考核？”卢克斯也说道。
“……”
果然，迟早会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魔法师的位阶带来的不只是名誉，还有其他诸多便利，比如来自工会的赞助，贵族乃至皇亲国戚的垂青，某些重要场所的通行证……等等，明明有了相应实力却不去考核的几乎没有。
我现在确实能胜任低级魔法师，但我也确实没参加过考核，因为我并不很有兴趣……当然这么说的话没人会相信的。
如果现在处理不好，可能会令他们对我产生莫须有的猜疑，所以我要小心行事。
“不……低级魔法师考核什么的，我并不认为……”
稍微改变一下语气，营造出“努力用镇定的话语掩饰心中的不自信”的效果。
“……我，没有爱伦姐和克罗艾姐的强大，也没有莉莉安和安翰斯那样的才华，只是自己私下研究，没有像样的老师。”
用眼角余光观察他们的表情，在适当的时机低下头，使用巧劲把脸稍微憋红一点，同时让视线以一定频率四处游移。
“我……真的不觉得能顺利通过考核，如果贸然尝试结果失败的话，可能还会为家族蒙羞，所以……”
“表面冷静，但内在还是个孩子，承受着被亲人漠视的压力，用私下的努力换来实力的提升，却又因为内心潜藏的不自信而不敢去参加考核”——我努力把自己塑造成这样的形象。
效果怎样呢？
“呃……妮尔丽斯你是有点太不自信了，一次小小的低级魔法师考核没你想得那么严重的。”卢克斯摇了摇头。
“对不起呢，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对你都有点……冷漠了吧？让你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其实你只要自信地展示努力成果就好。”约克苦笑着。
“嗯……谢谢。”
听他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看来效果还不错。
这时——
“有了！”
其中一只虫突然传来了感应，方向是——
“就在一楼，离厨房不远的走廊！”
——————————————————————
十分钟后——
稍稍讨论了一番，大家还是决定集体行动。
考虑到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难保留下来的人不会遭遇不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在于爱伦和克罗艾，她们听到妮尔丽斯找到了安翰斯的所在处后，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看。
结果，所有人都看到了这番景象。
地上的血脚印。
安翰斯的尸体。
静静躺在血泊中。
所有生命体征全部消失。
“安翰斯……”
而且，和克拉法一样，他的左胸多了个大洞，心脏不翼而飞。
“安翰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冷、冷静下来爱伦——”
“怎么可能冷静！！！！！！混账混账混账竟然竟然把我的安翰斯给！！！！！！！”
“凶手……到底是谁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爱伦已近陷入了半疯狂的状态，就像头发怒的母狮子，克罗艾恰恰相反，她已经哭成了泪人，跪在地上起不来。
至于其他人——莉莉安和尼亚早已躲在了一边瑟瑟发抖，而连续看见死人的莫莉已经近乎昏厥。
卢克斯努力安抚爱伦和克罗艾，但收效甚微，而约克和妮尔丽斯趁这个间隙迅速调查现场状况。
“依然是心脏丢失……凶手取走了心脏。”
“注意到了吗？这次胸前的缺口没有父亲那样圆滑，边缘比较粗糙。”
“凶手这次比较赶时间……而且，安翰斯可能和凶手发生过战斗。”
两人看向周围，共有三个倒下的人偶。
依足迹来看，地上的很多血脚印都是这些人偶踩到安翰斯的血后留下的。
“等等，妮尔丽斯，有一点不对劲。”
“哪里？”
“地上的血脚印，看形状明显是人偶留下的。”约克指了指地面。
“有什么问题吗？”
“人偶会留下血脚印是因为踩到了安翰斯被挖心后流出的大量鲜血，但安翰斯死后受他操纵的人偶应该也会立刻停止活动吧，那还怎么‘踩到他的血’呢？”
“大概是因为这些人偶是‘自律型’使魔，使魔分为完全操纵型和自律型，前者的一举一动都需要术者操纵，动作精度高但使用起来比较繁琐；后者通常自身搭载有魔晶石之类的能源，接收术者的命令后做出行动。”
“也就是说……”约克皱起眉头，“安翰斯的人偶是自律型，即使他死了，他的人偶也会执行完他最后的命令再停止活动？”
“这应该就是原因所在了。”
“是吗……”
约克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他的双目聚焦在安翰斯胸前的空洞上，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所有人宣布道：“安翰斯死了，而他又是唯一一个比较擅长寻迹魔法的人，所以也无法做进一步调查了。各位，先回大厅——”
“不！！！！！！！！！！”
爱伦蛮横地打断了他。
“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别开玩笑了！！！！！！安翰斯……安翰斯他……死了啊！！！”
“……我理解你和克罗艾的心情，但是——”
“——但是个屁！你又懂什么！你又理解什么！安翰斯明明——”
爱伦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尽管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在胡闹而已，但这悲伤和愤懑非得找个发泄口发泄出去不可。
然而——
“我已经知道凶手的目的了！！！！！！！！！！！”
忍无可忍的约克突然一声大吼，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爱伦，爱伦被他的气势所震慑，愣愣地看着他，陷入无言。
不只是爱伦，所有人都讶异地看向他。
知道了凶手的目的？
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会知道？
承受着每个人饱含疑问的视线，约克啧了一声，然后深深叹了口气，看上去有点憔悴。
“一开始看到父亲的死状时我就开始怀疑了，现在看到安翰斯的尸体，心脏也被挖走了，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了……每个人，总之，先回到大厅。”
他撂下这句话就带头往回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但也立刻跟了上去。
“还有，”
他突然又发话了。
“所有人，请看好莫莉，她十有八九就是凶手的下个目标。”
“啊！？”
突然被点名的莫莉吓了一跳，她惊慌地左顾右盼，仿佛凶手下一瞬间就会从廊柱的阴影里跳出来杀她一样，而卢克斯皱着眉头问向约克：“别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了，为什么不立刻说明？凶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萨克洛利什。”
约克几乎是嘟哝着说出了这个奇怪的名词。
但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简直比发现父亲的尸体时还要震惊。
“等等……约克……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会说着玩吗？”约克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烦，“‘萨克洛利什’，也就是龙语的‘大秘宝’，其中之一在几百年间一直都藏在这个庄园之中！”
第11章 宝藏
“萨克洛利什”。
在龙语中，“萨克”是“终极的，最崇高的，最伟大的”，“洛利什”是“隐藏极深的宝藏，机密，关键要素”。
合在一起，通常被世人称为“大秘宝”，正如其名，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宝物，没有之一。
世界上有价值的东西很多，惊天宝藏也为数不少，但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是“公认”的最宝贵的。
比如，用之不尽的金币对于市井小民而言价值无穷，但对于清心寡欲的僧侣而言只是脏臭的金属；能射落星辰的神弓对于弓手而言是绝佳的神器，但对于剑士而言只是个好看的摆设。就是这样的道理，一个人的至宝，对另一个人可能只是摆设甚至垃圾。
但是只有一种东西，是绝对能满足每个人的愿望的，那便是“大秘宝”。
它有一种堪称神迹的，任何人都无法解释其原理的特殊属性。
那就是，“未被人所得时会保持不定型状态，一旦为人所得，就会依照主人的愿望变成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并且定型”。
剑士得到了它，就可以让它变成一把绝世神剑，穷人得到它，就能让它变成世间最罕见的珠宝，恶疾缠身之人得到它，就能让它变为治愈一切疾病的灵药，就是如此的万能。更神奇的是，它变成的物品真的会有相应的效果，如果变成神剑，那么不但会有华美的外形，而且真的会有如神的力量。
正因如此，这世上每个人都对其趋之若鹜。
世界上一共有多少大秘宝，谁也说不清，只能确定这种东西很稀少，极度稀少，一旦现世就会引起下至地痞流氓上至皇亲国戚所有阶级的强夺，掀起无数血雨腥风。当今那少数几个已确定的大秘宝的所有者，要么是超级大国的王室，要么是贤者、战帝这些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至强者，凡人得到只会招来无尽的灾祸。
也正因为大秘宝是如此宝贵，所以……它的存在对任何人而言都不是秘密。任何魔法师或魔武士都一定听说过这个名词，即使是和魔法无关的普通人也会通过口耳相传得知，无形之中更放大了它的价值。
——————————————————
“是的，你们没有听错，我也没有信口开河，这个大宅中就存在着一个大秘宝，而且还是无主状态的。”
约克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其他人全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形成了一种异样的压迫感，让约克感到不舒服。
一般而言，大秘宝一旦被某人所拥有、定型成那人想要的东西后，会保持那个状态很长一段时间，即使是主人死后也要过上至少百年才能恢复到未定型状态，因此无主大秘宝比定型大秘宝更加珍贵，说是这世界上真正最珍贵的东西也不为过。
要说有多珍贵的话……一旦它的存在暴露出去，艾伦王国这个不过几百年历史的小国家，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灭国。别说是邻国，连那些隐世不出的世界级的强者都可能挤破脑袋过来抢。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而言，无主大秘宝根本就是永远无缘一见的传说中的存在，而现在突然被告知就近在咫尺——
“这……这……约克……我有点糊涂了……可是、为什么？”
“别结结巴巴的卢克斯，都说了这是真的了。”
“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知道的……只有这片土地的三大家族的家主而已。”
说着，约克瞟了莫莉一眼。
莫莉·赞恩眨巴眨巴眼睛，立刻就慌了。
“等一下！我……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父亲大人把家主之位传给我的时候根本没提到啊！”
“我相信你没在说谎……大概是赞恩伯爵认为你还不够成熟，想等你成长一些再告诉你吧，搞不好他早早把家主之位让给你就是为了提前锻炼你。”
“那、那么，安翰斯他也——”
“他应该也不知道，原因同你。”
“这样……可是，约克你又为什么知道呢？”
“我可是准家主啊，而且父亲大人似乎也认可了我的能力，才放心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但是也别多想了，我只知道大秘宝藏在这个庄园里，具体位置父亲大人也没告诉我，可能是还有顾虑吧。”
“那个……”出人意料的是，举手的人是尼亚，“……我有点好奇，能……详细说一下吗？”
“其实我也有点兴趣来着……”莉莉安也发言了，她看上去依然十分害怕，但对突如其来的大秘宝的关心似乎压倒了一部分恐惧。
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约克，约克犹豫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妥协了。
“现在是非常时机，所以我也是不得已才公布大秘宝的存在的……算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再透漏一点也无妨。三百余年前，亚伦王国从邻近的大国中独立的那段时间，我们泽拉赫家的先祖为平定各地的动乱而四处奔波，偶然在这落月山谷的地下遗迹里发现了大秘宝的存在，当时共同发现的还有佛里昂和赞恩家的先祖。还好他们都是理智之人，知道把这东西贸然暴露出去必将招来灾祸，但他们也不愿上交王室就这样放弃这人间至宝，于是……”
“于是……一起把这个秘密隐藏了？”
“把大秘宝隐藏在了这个庄园深处，而且还加上了用来封印的结界，为了互相牵制，打开结界的钥匙被分成了三部分，分别由三个家族的家主不断传承下去……想必你们都有过疑问吧，为什么泽拉赫的嫡系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为什么这位于郊区的庄园会被看得格外重要？为什么连你们每个人的生母都被安置在城内（作者注：亚伦王国允许地位很高的贵族有多个合法伴侣），只允许嫡系子女居住？”
““““““……””””””
“本来这些事只会由前任家主传达给下任家主的，我公布出来可以说是触犯了大忌，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没办法了，一切……只为了阻止凶手，甚至把他逼出来。”
“逼出来……约克哥，你应该还有最重要的情报没说吧，所谓的‘打开封印的钥匙’是怎么回事？”
“妮尔丽斯……你也真是够敏锐的。没错，然后就是重点中的重点了。莫莉，赞恩伯爵把家主的位置传给你的时候，应该举办了仪式之类的吧？”
“啊，是的！说是传统的授位仪式，但只是走个过场……”
“仪式过程中，有没有‘用某物触碰左胸’或类似的步骤？”
“这个……啊！”
莫莉回忆了一会，然后立刻想到了什么。
“用家传的手杖，由父亲大人拿着，轻触左胸，似乎是把‘令家族兴旺’这个义务铭记于心的意思。”
“这就是关键了，心脏。”
“““““……诶？”””””
“就是心脏，”约克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封印的钥匙是以魔法刻印的形式存在的，不在别处，就烙印在历代家主的心脏中，代代相传。”
—————————————————
“一开始父亲大人死时被挖去了心脏，我就已经在怀疑了，而看到安翰斯也失去了心脏，我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的最终目的就是大秘宝，他想要凑齐三个家主的心脏，杀掉我们所有人，解开大秘宝的封印。”
约克如是说。
而“他”不得不努力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压制住心中的焦躁。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没错，一开始他没有销毁克拉法的尸体，是为了布下这个局，并对所有人造成威慑，单凭一个尸体是无法让约克断定“他”的真正目的的。
但是……但是安翰斯又是怎样？
没错，虽然不是亲自动手，但安翰斯也确实是“他”弄死的。
然而，按照自己的计划，安翰斯那被挖心的尸体也应该被销毁掉才对啊！
为什么还好端端地躺在那？
一个克拉法的尸体确实不够，但加上安翰斯的尸体……就足以让约克明白一切了！
（该死的……）
第12章 长夜（一）
“那么约克哥，我们现在该……”
“所有人全集中在大厅，任何人都不要离开，按兵不动，凶手只能是我们中的某人了。每个人保持一定距离呆着，都看好莫莉，确保凶手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丰收节一共只有三天，凶手的时间不是无限的，待到期限临近时，凶手要么会强行展开行动进而暴露身份，要么会就此放弃。不管是哪种可能，只要按兵不动，保证不出差错，一直坚持到最后，一切都会不攻自破。”
很消极的方法。
但也确实比较稳妥。
————————————————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他”在暗中咬牙切齿。
结果还是出现了自己最不乐意见到的状况。
没错，自己的每一步行动都伴有风险，没错，什么时候出差错都有可能。
但是计划中的两环——“销毁影侍的尸体”和“销毁安翰斯的尸体”全部出了差错，而且这两步都是自己为了混淆视听、造成他们的混乱而设置的。
（有人在刻意破坏吗？不，不对！如果计划提前泄露了，那么自己一开始就会被阻止，犯不着……等等，难道——）
黑吃黑？
还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样，知道了大宅里有大秘宝的事，想坐收渔翁之利——
（不，也不对！）
自己失败的话那人也就失败了，如果那人真心想黑吃黑，就不应该妨碍自己，反而应该暗中帮自己才是吧？
自我矛盾了。
排除这一点，那就是……
（啧……果然，问题出在那个上吗？）
————————————————
“炎将侍于门扉，以火光驱散邪恶，以炽热洗刷污秽……炎灵封护！”
一簇簇火焰均匀分布到大厅四壁上，虽然是火焰，却呈现出如同冰块的冻结状态。
这是克罗艾的魔法，可以抵御任何接近大厅的外敌，也可以对大厅内的突**况做出迅速回应。
“喝！！！”
爱伦在各个门前大力挥动巨剑，好像要把心中的愤懑全发泄出来似的。但她划出的剑光并没有破坏门，而是在门上留下了一道道银白色的条纹。这是一种特殊的技能，将斩击“暂存”在门上，敌人一旦碰到门就会被斩击所伤。
现在大家都聚集在大厅中，每个人都坐在自己找的位置上，面前堆着一小堆东西。
一直坚守在大厅——也就是说决不能离开，所以至少要把最基本的必需品搬到这里。为此，所有人又扎堆活动了一番，以最短距离为原则挨个去了每个人的房间，每个人都在众人的监视下在自己房间内取了少许生活用品，花了不少时间，但也算值得。
每个人依然保持着一定距离，戒备着其他人，相互之间几乎没有交谈。
约克和卢克斯两人靠得比较近，分别坐在大厅一侧的长沙发的两端；莉莉安和尼亚缩在墙角里，紧靠在一起，尼亚依然躲在莉莉安身后，莉莉安一直抱着她从房间里带出来的靠垫不松手，她的脸色非常差；克罗艾盘坐在大厅正门旁，一边警惕着别人一边确认结界是否安好；爱伦坐在靠近大厅内门的沙发上，长剑就靠在她手边；妮尔丽斯坐在另一边的一张椅子上，摆弄着自己的“私人物品”。
“呜……呜呜……”
而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遇袭对象的莫莉在大厅正中央蜷成一团，被其他所有人同时监视着。“可能下一个被杀”的恐惧和来自其他人的压力已经让她心力憔悴，却又怎么都睡不着，只能一边瑟瑟发抖一边不时环顾周围，看上去十分可怜。
保持着这样的状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十分沉重。
而爱伦与克罗艾这最强的两人心情都极为糟糕，爱伦依然十分焦躁，不断抚摸着剑柄，看起来恨不得立刻把凶手肢解掉解气；而克罗艾是另一个极端，她眼神十分灰暗，连检查结界的动作看上去都机械化了。
这两人释放出的截然不同的气场让气氛变得更加糟糕。
约克的视线在每个人身上游移，但他并未发现神色诡异的人……或者说几乎所有人神色都很诡异。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因为大家的神经都绷得太紧了，这样只会徒增疲惫而已，但约克并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所以只好作罢。
（嗯？）
约克的视线移到妮尔丽斯身上时停了停，他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妮尔丽斯……怎么……）
这个银灰色发的少女依然保持端正的坐姿坐在椅子上，但是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约克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变得……
（……？）
约克突然感到有一股视线长时间定格在他身上，顺着感觉看去，发现是莉莉安。他正想开口问怎么了，莉莉安就脸色一沉，立刻把头转到另一边。
（搞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算了，问问吧）
“莉莉安，你有话想说吗？”
“——！”
所有人的视线立刻全集中在她身上，莉莉安浑身一颤，目光游移着，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在想……”
咕噜噜噜！
还未说完就被怪声打断了，来源正是她背后。
尼亚捂住肚子，脸涨得通红，努力把身子往莉莉安身后缩。
“呃，那个，对不起，我……我和莉莉安姐……都有点……”
这时，
咕噜噜！
““““““……””””””
约克皱起眉头，摸了摸肚子——
“……看来卢克斯也饿了。”
“诶诶诶？明明是你——”
“咳咳，总之……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如果有人肚子饿也属正常，那么……”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样僵持了将近一分钟，卢克斯才打破了沉默。
“真是的，不就是晚饭吗……大家应该都带了吧，”说着，他从自己的那一小堆东西里拿出了一个小包，“我们每个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其他人都监视着，所以谁带了什么大家应该都清楚，这包面包干是我常备在房间以防熬夜算账肚子饿的。”
打开包裹，里面确实是看上去缺乏水分但质量十分上乘的面包干。
“我可以保证没毒……当然，就算这么说了也没人会来吃吧，毕竟口说无凭。”
“……各自吃各自的吧。”
约克简单地说了一句，就取出了一小袋饼干和肉干，他和卢克斯经常会熬夜工作，因为叫佣人反而麻烦，所以都会在自己房间备一些吃的。由于两人都对饮食没有太高要求，所以准备的都是干粮。
至于其他人——
“……我不饿。”
“……没胃口。”
爱伦&克罗艾看上去没任何食欲，考虑到她们的情绪也属正常，约克和卢克斯知道劝她们也没用，所以直接看向其他人。
莫莉默默点了点头，她作为客人本来就是带着自制的烤饼干来的。
而由于每个人都只被允许去自己房间拿东西，所以莉莉安和尼亚一点吃的都没有。
“两位，要吃些吗？”
约克把手中饼干向他们晃了晃，二人立刻眼前一亮，但随即又别过头去。卢克斯也对他们发起邀请，同样遭到拒绝。他们二人的神经绷得最紧，警惕心也最强，除非实在饿得不行了，否则一定不会吃别人给的食物。
约克叹了口气，正要吃饼干，但他立刻停了下来，从衣服中取出一个小试管，往饼干袋子里的滴了几滴。
“这是……用来验毒的炼金术制品？”卢克斯好奇地看了过来。
“没错，我随身携带的。”
“呵，你的准备可真够周全啊。”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说说而已。”
“如果我被怀疑了，那我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在真相大白之前谁都可能是凶手。”
“呃，对不起，可能是我措辞不当……”
“没关系，先垫垫肚子吧，要用验毒剂吗？”
“也好……”
“常见毒药基本都能测出来的，虽然我拿不出‘我没有故意往这验毒剂里投毒’的证据就是了。”
“……那还是算了。”
大厅中又陷入无言。
约克和卢克斯卡巴卡巴吃着和干粮无异的晚饭，莫莉也小口小口吃着丰收节晚餐会上没吃完的饼干，已经有点神经质的莉莉安和尼亚咬着嘴唇看着他们吃饭，爱伦和克罗艾似乎依然没有食欲。
“…………嗯？”
约克突然发觉自己漏了一个人，紧接着卢克斯也察觉了。
“喂……妮尔丽斯？你在吃什么？”
第13章 长夜（二）
每个人从房间中拿出来的东西虽然量有不同，但种类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便携的薄被褥、枕头、洗漱用具之类，而且每样东西都交给其他人过目了。
但这里有个异类——我。
与其说是“大家对我放心”，不如说是“没人愿意检查我带出来的东西”。
“喂……妮尔丽斯？你在吃什么？”
当约克和卢克斯看向我的时候，我刚好把晚饭取出。
“如你们所见，拿晚饭，我也有点饿了。”
这是实话。
““……””
兄弟俩的脸上一瞬间露出了十分露骨的“厌恶”，但教养极好的两人立刻切换了表情。
“呃，我再确认一下，妮尔丽斯。”
“嗯？”
“你，从养虫的养殖缸里，拿‘晚饭’出来吃？”
他在“晚饭”二字上加强了语气，双眼直盯着我从房间带出来的唯一物品——养殖缸。这个养殖缸是我费了一番功夫才制作成的，外面有遮光的布帘，里面是个小小的生态环境，温暖，潮湿，很适合虫类繁衍，而且我特意给它们下了“不许自相残杀”的命令。我毕竟也是贵族之家的小姐，钱是不缺的，所以我收集了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珍奇虫类。
说起来，这个颇有点重量的养殖缸还是爱伦帮我抱过来的呢。
“没错。”
我取出来的是一个有小臂那么大的虫子，有点像面包虫，但身上有水纹般的暗绿色纹路，而且从口器中伸出来了一根指头粗细的管子。
“姑且一问，这是什么？如果是什么危险生物的话——”
“放心，它叫‘塞克福德’（sickfood），在原产地土语里是‘特殊食品’的意思，属于擅长隐藏而非攻击的虫类低级魔兽，我养它是因为它那非常了不起的生理特性。”
我把它口器中的管子向外拉出，大约拉了和它的身体一样的长度后，我就把管子的顶端含进嘴里，粘粘滑滑的。
然后——
我抱起这只塞克福德虫，尽量温柔地挤压它的腹部，随着它腹部的收缩，一股股粘稠的淡绿色粘液从管子里流出，一滴不剩的进入我口，稍微在口腔中停留了一下就咽了下去。为了不浪费，把我粘在嘴角和下巴上的粘液也用指头刮起来送入口中。
“……呼，我吃完了,谢谢款待。”
我把管子又塞回它口中，它扭了扭身体似乎在对我的粗鲁对待表示抗议，实在对不起，这就把你放回养殖缸。
抬起头来，发现他们每个人都一副要吐的样子……啊，莉莉安已经在干呕了。
“……所以，你，就吃，这个？”卢克斯脸色发青向我问道，约克的脸色和他差不多。
“塞克福德虫可以把自己的体液和平时吸收的魔力混合在一起，制造出高浓缩且无毒无害的营养液。”
——就是我刚才喝下的粘液。塞克福德是极少数能够只靠吸收环境中游离的魔力就能生存，且能以魔力为原料制造出食物的生物之一，原产地居民只要出远门探险一定会带上一只确保食物来源的。
“这种营养液只要喝几口就能保证人体整整两天的能量供应，非常好用，你们要点吗？”
““““““不要！！！””””””
“味道有点像柠檬汁。”
““““““那也不要！！！””””””
“……是的哦，那还真是可惜。”
他们不要，不过这也正中我下怀，毕竟这样的好东西我也有点舍不得和别人分享，看来故意用比较恶心的吃法是正确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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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点食物后，时间在无言中流逝。
大厅的钟卡嗒卡嗒响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只是偶尔有某些人的肚子在叫。
每个人都如石雕般待在原处，一边思考着自己的事，一边关注着其他人的动作，但很显然，几乎每个人都已经进入了疲惫状态，一开始最紧张的莫莉已经力竭睡着了。
“各位。”
约克发出有点干涩的声音，大家立刻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
“我想，也该讨论一下了吧，睡觉时守夜的问题。”
“““““……”””””
无声，代表默认，每个人都表露着“就交给你决定吧”的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每次一半人先睡，另一半人守夜，等到后半夜换班，期间爱伦和克罗艾必须同时醒着或同时睡着，有人有意见吗？”
“……我。”卢克斯举起了手。
“说。”
“人员怎么分配？我是说，现在大家都……很累了，让哪些人先休息，哪些人后休息？”
“这个嘛……”
约克环视大厅。
现在共有约克，卢克斯，爱伦，克罗艾，莉莉安，尼亚，莫莉，妮尔丽斯八个人，轮班的话，正好四人对四人，其中过度疲倦的莫莉已经睡着了。
“有谁，吃过晚饭了？补充过营养的人终究能多撑一会。”
三人举起手，是约克、卢克斯和妮尔丽斯。
“总之……我先带个头吧，我先守夜也没关系，还有谁感觉不算太困倦？”约克说。
卢克斯和妮尔丽斯对视了一下，同时点了点头。
“我的话还可以。”
“同。”
“那么……爱伦，和克罗艾呢？你们……”
“用不着你啰嗦，我会醒着的！如果那混账敢晚上来偷袭，我就——”
爱伦看上去虽然略显疲惫，但眼中战意昂扬……准确地说，甚至有点疯狂。
“……她这么说哦，克罗艾，你知道的，身为最强者的你们二人的嫌疑并未排除，所以……”
“所以我们不能一个睡一个醒对吧？我也……可以的……”
但克罗艾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阴影，父亲和安翰斯的连续死亡对她的打击太大了，约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
“那现在就有我，爱伦，克罗艾了，还需要一个人。”
他看向剩下的人，莉莉安和尼亚立刻往后缩了缩，倒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空腹+精神疲惫的状态，再不休息恐怕真的撑不下去。
“卢克斯和妮尔丽斯，你们商量一下吧。”
被说到的两人面面相觑。
“……那个，妮尔丽斯，你还行吗？”
“应该还行，卢克斯哥哥呢？”
“我也还好……女士优先，你先睡吧。”
“既然卢克斯哥哥这么说，那我就不辜负好意了。”
虽然对方是血脉相连的兄长，妮尔丽斯还是行了个十分郑重的礼，然后低头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那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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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莫莉依然蜷缩在地板上双目紧闭，表情扭曲着，似乎在做恶梦。
莉莉安和尼亚躺在大厅的地毯上，枕着各自从房间带出来的软垫，一开始还都不安地睁着眼睛，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妮尔丽斯坐在椅子上，微微垂着头，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不算很密的刘海将她闭合的双眼半遮半掩。
克罗艾和爱伦的状态也没有改变，克罗艾怎么看都在勉强自己，而爱伦巴不得凶手立刻找上门来和她互砍。
而约克和卢克斯坐在沙发两端，睁大眼睛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为了保持精神，两人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说起来啊，卢克斯。”
“嗯？”
“你有没有觉得，妮尔丽斯她……”
“很可疑？”
“不是可疑，但你有没有觉得她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啊！”
卢克斯眼睛一亮，显然他也意识到了。
“总觉得她越来越……怎么说呢，漂亮了？”
“她的脸好像完全没变吧？”
“是这样呢……但是感觉上来说……算了，比起那个，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当然是，大秘宝的事情啊。”
呃，下一章有血变的超严重剧透
看前请斟酌……
第14章 长夜（三）
如果看过前作血变的话，这章请从后半开始看，有严重剧透
没看过的话就无所谓啦
约克和卢克斯坐在沙发两端，睁大眼睛感受着时间的流逝，过了许久，卢克斯才试探性地小声开口道：“约克，你对那东西是怎么想的？”
“你指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大秘宝啊。”
“……”
约克叹了口气，神色变得更加凝重。
“如果我说不想占有它，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另一方面，我也希望泽拉赫家一开始就没得到这个灾物，不然也没必要几百年来都过得提心吊胆，这次的事件也不会发生了。”
“……老实说，我和你的看法差不多呢。”
“是吧？如果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我希望……”
“希望？”
“你知道的，能够保有大秘宝的只有那些实力顶尖的组织和团体，泽拉赫家根本没那实力的，我希望……能把大秘宝交给我们亚伦王国的王室。”
“把这烫手山芋让出去吗？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嗯？这句话是……”约克皱起眉头想了想，“是那个‘地球世界’的俗语吗？还是那个什么‘修真世界’？”
“我也不清楚，和外地人谈生意时无意听到的，总之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俗语。”
“哈，穿界之门，边境战场……说实话，我也想有朝一日去见识一番呢。”
“先把这次的危机对付过去吧。”
聊天稍微缓和了两人的紧张，二人鼓足精神，继续着前半夜的守夜。
所谓的穿界门，是十六年前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古圣地之一——星穹废墟上空的神迹。
它拥有着无比神妙的力量——将其他人界连接在一起，并且通向高元世界的力量。
穿界门的出现震动了全世界，不只是这个世界，还有其他665个世界。原本如分崩离析的碎片一般相互独立的各个人界突然通过穿界门相连，直到那一天，人们才知道其他世界的存在，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唯一的人类种。
当然，就如重演过无数次的历史一样，种种截然不同的文明的交汇，最先带来的不是和平交流，而是野蛮的碰撞。尤其是人们发现穿界门能够通往更加高位的世界——通称“魔界”的新世界后，冲突进一步升级。
穿界门不仅仅是通道而已，它还开辟了一个新的世界——边境战场，那是魔界的边境地带，是魔界和下界之间的缓冲带，也是下界的人们可以比较安全地活动的区域。虽然被冠以“边境”之名，但单是其被确认的面积就已经超过了数十个碎片人界的总和。
对于下界人而言，边境战场简直就是个巨大无比的宝库。魔界的力量形式和任何人界的都不同，那种力量——被某人冠名“真魔力”——更加浑浊，却也更加强大，强大到能够直接形成固体的矿物的程度。仅仅是拳头大小的一块真魔晶石——魔髓蕴含的能量就足以维持一个世界的人类一年之用，除了资源外，边境战场还有各种各样对人类而言极珍贵的特产和密藏，可谓好处不尽。
面对如此美味的大蛋糕，谁都想占更大的一块，于是冲突自然而然就开始了。各个世界最顶尖的那些战斗力纷纷出马，发起了轰轰烈烈的圈地运动，各种各样的摩擦不断升级，穿界门才出现一年不到，各个世界都参与其中的超级大战就已经有了一触即发的趋势。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某个大人物出面，在冲突进化成战争之前控制住了局面。
那个人自称曾直接参与了穿界门的建造，是一切事件的根源之一，同时也是最有发言权的人。
如此的狂妄自然招致了各个世界高层的不屑，而那个人平定反对声音的方式也很简单——武力。展现出的无与伦比的力量让所有人都为之心惊，据说那人当年在谈判桌上撂下“你们这群废物至多也就是高层水准罢了”这样的迷之发言后，就展开了毫不留情的武力镇压。
大人物的行动，加上各个人界中的鸽派人士的努力，最终促成了“边境议会”的诞生。各个世界虽然依然在私下里争斗不休，但至少维持住了表面上的和平。他们纷纷派出各自世界中的顶尖人才，努力扩大在边境战场中的势力，只为了分得更大块的蛋糕。
至于那个大人物，现在是边境战场中最庞大的势力的首领，也是公认的各个世界高层人物中的最强者。
顺带一提，“真魔力”、“魔髓”、“魔界”、“边境战场”之类听上去很土气的名字据说全都是那家伙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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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后半夜，四人把另外四人叫醒，完成了轮班。
即使是被悲伤和仇恨驱使的爱伦也有些撑不住了，甩下“如果那混账出现了就叫醒我，我要把那货慢慢弄死”这么句问题发言后，就倒头睡了。而早已精神透支的克罗艾更是如蒙大赦，一闭眼就陷入沉眠。
短暂的睡眠没能缓和莫莉的情绪，她反而更紧张了；莉莉安和尼亚也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但其中也有不用再怕睡觉时遭遇不测的安心。
约克和卢克斯仔细嘱咐了似乎最靠得住的妮尔丽斯几句，然后倚靠着沙发睡着了，而且两人都使用了随身携带的魔法卷轴，用构造简单但持续时间很长的护盾保护自己。
在很久以前，魔法卷轴还都是用带子固定的一卷厚纸的样子，但经过长久的发展，魔法卷轴越做越小，越来越便携，而且也不再限于纸制品，但出于习惯，人们还是把这些东西统称为魔法卷轴。
比如，约克用的魔法卷轴是小金属管的样子，里面封有写满咒文的微型卷轴，而卢克斯的魔法卷轴看上去像一叠金属薄片。
妮尔丽斯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在原来的那把椅子上，放出几只侦察用的小飞虫在室内盘旋，年长的四人睡下的现在，警备的任务自然交给了她。
卡嗒，卡嗒，卡嗒。
钟表的指针一格一格转动，枯燥的音符让时间的流逝更加缓慢，漫漫长夜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大厅吊灯上作为光源的精炼型魔晶石发出昏暗的光，让每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彼此很难看清对方的表情。
“……”
莉莉丝看上去更加焦躁了，自从约克坦白了大秘宝的事情后，她就总会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且手依然以若即若离的姿势捂着小腹。尼亚有时会担心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但每次都会被凶回去。
“……”
莫莉更是憔悴，恐惧和焦虑几乎要把她压垮，她现在急切地想跟别人说说话，最好能好好倾诉一番，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真的疯掉。
“那、那个……莉莉安……？”
犹豫了半天，她终于还是尝试搭话了，对象是莉莉安。
“……嗯？怎么了？”莉莉安明显有点不耐烦。
“呃……呃……”
虽然脑子一热就开口了，但她并没想好要说啥，于是她思考了一会才终于找到话题。
“那个，莉莉安，你一直捂着肚子……”
“——！！？？”
“……是不是，想上厕所？”
“你、你别管——嗯？你说啥？”
“我说……你是不是想摘朵花（上厕所）？”
“你说的是这个啊！没……没什么的……我不想。”
“那就好，不过……”
莫莉惨白的脸上终于显出了血色，那是红晕。
“不过，我，有点想。”
““……””
莉莉安和尼亚哑口无言。
倒是妮尔丽斯有了反应。
“莫莉。”
“妮尔丽斯？”
“是小的吧？实在忍不住了吗？”
“…………小、小的啦！而且……再忍下去恐怕……”
“那就没问题了。”
说着，妮尔丽斯从椅子上站起身。
莫莉立刻一脸欣喜，问道：“妮尔丽斯，你莫非……要陪我去？”
“怎么可能。”
斩·钉·截·铁。
“那、那你打算……”
妮尔丽斯不再回话，她把几张没人坐的长椅拖到墙角，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屏障。
“就在这解决吧。”
“不不不做不到啊！”
“但是离开大厅的话会有危险，别忘了，你现在是处境最危险的人，所以请将就下吧，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家。”
她脸上是60%的愧疚，30%的抱歉和10%的无奈，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把握得十分到位，莫莉红着脸犹豫了几秒，终于妥协了。
“但是，尼亚，尼亚你……一定不能看这边！耳朵也捂上！”
“是是是的我明白的！”
不等茉莉说完尼亚就捂住耳朵面朝地面缩成了一团，耳根子都红了，有点不爽的莉莉安狠狠掐了他一下。
莫莉逃跑般冲到那些长椅后面，过了几秒钟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持续时间相当长。又过了一会，莫莉捂着脸小跑回来，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嫁不出去了嫁不出去了”。
莉莉安犹豫了一下，才问莫莉说：“感觉如何？”
“…………嫁不出去了。”
“我是问你在那里小……小……小便——摘花，能习惯吗？”
“习惯了就麻烦了吧……呜呜……但是非常时期，人家也没办法啊！”
“是吗……没办法啊……”
莉莉安咬了咬嘴唇，然后突然站起。
“你们！全都给我闭紧眼睛捂住耳朵！谁敢靠近我就……我就杀了谁！”
说罢，也逃跑般冲到那个临时**，过了几秒就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原来她也憋不住了啊……”
莫莉尴尬地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想改善一下变得奇怪的气氛，开始尝试向妮尔丽斯搭话了。
“那个，妮尔丽斯……你，没关系吗？”
“你指的是便意吗？”
“呜……还能是什么啦！而且我看你好像一直都没有……没有那个什么……所以有点担心。”
“不必担心，我的养殖缸里有以其他生物的排泄物为食的虫类——”
“——哇哇哇哇停下停下我不想听！”
第15章 阻拦
透过大厅的窗户能看到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庭院中的草和树叶上结出朝露，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白天到来了。
天刚蒙蒙亮，除妮尔丽斯外的三人就立刻把睡下的几人叫醒，然后倒头就睡，而醒来的几人继续值班，考虑到每个人的精神状态，还是尽可能保持充足的睡眠比较好。
“各位，新的一天，也请团结一心，提防凶手。记住，不论过程怎样，只要能平安度过剩下的两天，就是我们的胜利。”
这是约克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虽然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但“平安度过剩下的时间”俨然已成大家的心理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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