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姬与告死灵书⊙极夜⊙卷5第五章【已TJ】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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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本文件为《白银姬与告死灵书》的第五章，内容围绕奥伦法王国的第二王女莉莉安·阿兰斯展开。故事从莉莉安在王室舞会上的独白开始，描绘了她内心的挣扎与不安。作为一个美丽但被忽视的王女，莉莉安渴望改变家庭中的紧张关系，希望能够通过获得力量来实现自己的愿望。在拜伦塔，她得到了传说中的《告死灵书》，便是获得力量与知识的途径。莉莉安在书中召唤神秘存在克莉丝，克莉丝将引导她学习与掌握亡灵魔法。故事逐渐揭示了莉莉安对力量、勇气的思考与追求，以及她在神秘与责任之间的抉择。章节的叙述语言细腻，富有幻想色彩，展现了复杂的人物心理和对王室权力与职责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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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rchived Date | 2024-11-14 |
| Original Link | [Unknown link(update needed)] |
| Author | 未知 |
| Region | 未知 |
| Date | 未知 |
| Tags | 跨性别, 伪娘文, 变身小说, 幻想, 魔法, 力量追寻, 性别认同, 王室权力, 命运 |
本文由多元性别中文数字档案馆归档整理，仅供存档使用。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正文
EP.1 改变
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阳台。
乐器在宫廷乐师手中轻鸣，舞池里衣着华丽的贵族们挂着优雅的笑脸，在满溢蜂蜜甜香的烛火交错间，交换着华奢的话语。
一场足够隆重，足够体面的宴席，在庆祝六年前奥伦法这个小国走出灭亡阴影的盛大1典礼结束后，这里成为贵族的领域。
父王与母后热情的与贵族们举杯，拜此所赐，舞池的两极，自己的王兄与王姐之间那让人心惊胆战的气氛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
“莉莉安殿下，您又一个人……”
“玛丽姐，果然，这种场合不适合我呢。”
从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贴身女仆手中拿过玻璃的高脚杯，琥珀色的液体中，猩红色的瞳孔溢满苦涩。
“您喝酒了。”
“很淡很淡的甘草酿，不用担心啦。”
背过身，面对升到最高天的戴安娜之月，与流泻的银光一色的柔顺长发被晚风撩起，露出发丝下微红的耳朵。
紫色短发的女仆默然不语。
小公主有点醉了。
在平日，肩负管理小公主健康的她会默默地拿过酒杯，温柔的教导尚未成年的她饮酒，尤其是高度的蜂蜜酒的坏处，并且稍稍加以惩戒。
不过今天，就难得的网开一面吧。
“小公主真是可怜啊。”
从阳台的下方，传来了不能当做没听到的声音。
惊愕的玛丽突然想起，平日里负责王宫警卫的奥伦法王室禁卫军们，仅此一天，允许在花园中畅饮狂欢，难道说，这一次那些套着钢铁壳子的木头脑袋把酗酒的地点放在了这个宽大露台下面吗？
“明明那么努力想让查理王子和奥西维亚长公主关系融洽一点，却受到那么过分的对待。”
“啊啊，是说下午的时候吧，精心制作的蛋糕，就被那么残忍的毁掉了啊，小公主跑开的时候，哭着呢。”
“傍晚的献唱，声音沙哑也是因为这个吧，那些狗屁贵族还说了一堆风凉话，诶，可怜的小公主，明明那么为王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着想，为什么两位殿下都不领情呢？”
都给我闭嘴——这样的怒吼在发出之前就被银发的公主笑着制止了。
但玛丽听来大不敬的话语却没有停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你们还太年轻啊——”
“队长，听说你以前是一个了不起人物的手下，难道有什么高见吗？”
咕噜。
宴会厅中的轻音乐，甚至掩盖不了酒浆划过咽喉的声音。
一点也不善解人意的夜风，带来了玛丽不想让小公主听到的话语。
“你们啊，知道王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的称号吗？”
抹去酒沫，队长眯起了眼。
这个过于白痴的问题让露台下的喧闹消失了一会。
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出，将奥伦法从灭国危机中拯救出来的，奇迹的双子的称号。
“【东奥尼之龙】，查理·阿兰斯王子。【西克鲁尼的女武神】，奥西维亚·阿兰斯长公主。在六年前查达索尔魔导空骑团兵临王都黎赛，逼迫陛下投降时，是两位殿下在成年礼的尾声拔出宝具，以两人之力全灭三千空骑兵，并奇袭查达索尔四座商业枢纽，逼迫停战。”
这是现在奥伦法家喻户晓的，奇迹的双子的神话，年幼的，天才的双子，拯救王国的传说。
“很好，那么，如大家所知，在之后查理王子以武勇得到了军队的绝对忠实，奥西维亚长公主以优雅与睿智得到了贵族们的青睐，以东奥伦和克鲁尼为核心分别成为王国东西的无冕之王，那么，谁会成为奥伦法将来唯一的王？”
“……”
没有人回答，也不会有人回答。
奥伦法只是大陆诸多小国中不起眼的一个，但王冠交替下汹涌的暗流并不会比庞大的帝国平稳多少。
“那莉莉安公主也太可怜了……”
叹息。
“小公主，只是想让哥哥姐姐和好而已，这么简单的愿望，也不能实现吗？”
怜惜。
“一次次失败，小公主心里也不好受吧，真神在上，至少让这善良的孩子的努力，有那么一点让她欢笑的回报吧。”
祈祷。
猩红的瞳孔中，迷蒙的雾气扭曲了月光。
目睹过小公主所有失败后的泪水，拼命振作的笑容和再一次失败的啜泣的女仆，静静的站在灌下酒液的少女身后。
“硬要说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不，果然不行。”
将喝干的酒瓶扔掉，队长叹息着。
“只有拥有凌驾于两位殿下之上的力量，才有让殿下们和好的可能，不如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吧。”
说了等于没说。
露台的地板下，传来苦笑和斥骂的声音。
毕竟，小公主……
“……玛丽姐，我去拜伦塔看会书，明天的早饭可以拜托吗？”
“是，殿下……真的不用我去教训一下这般口无遮拦的醉鬼吗？”
自始至终，过于宽大到可以摆一席国宴的露台下的禁卫军们也没有发现，被他们谈论的奥伦法第二王女，就在他们头顶不远处。
“不，大家也没有恶意，而且，他们没有说错呢……那么，我走了，拜托玛丽姐和父王说一声吧。”
被当做真神最完美造物也毫不夸张的精致少女苦涩的微笑着，将已经饮尽的高脚杯放回女仆手中的托盘，转身回到被热烈的气氛点燃的宴会厅，从大理石的立柱后离开了。
谁也没有注意第二王女的退场。
除了宴会厅门口的侍者。
…………………………………………………………
莉莉安·阿兰斯。奥伦法的第二王女。
在双胞胎的查理与奥西维亚成年后出生的，最幼小的王室成员，有着惊人的美貌，却从来不是沙龙中话题的焦点。
过于天才与耀眼的王兄与王姐，以王族而言过于天真善良的软弱性格，礼仪完美却比起宴会更喜欢书房的怪癖，或许还有始终没有明显的表示支持查理或者奥西维亚的立场……被贵族看做怪人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平凡的王女。
也许对于平凡小国的奥伦法而言这平凡不是问题，但过于天才的王子与长公主，莉莉安最亲近的血亲，却让这份平凡变成痛苦的诅咒。
合上厚厚的被牛皮封面的诗集，莉莉安揉了揉额头。
离开前夕，晚风一点也不体谅少女的心情的，将那句话送到了莉莉安的耳边。
毕竟，小公主……被称为【镶嵌红宝石的白银花瓶】啊……
“花瓶……呢……”
身体虚弱而无法锻炼武技。
精神微操能力与元素亲和力平庸而无法在魔法上取得更好的成就。
治国的才能同样为无。
就像全部的才能都被哥哥姐姐分走一般，没有得到真神的恩赐的少女。
转过头，书桌上纯银花瓶镶嵌的红宝石照映出妆花的一塌糊涂的脸。
十岁时收到的这个礼物的真义，直到生日过后许久才知晓。
【花瓶】而已。
会唱歌，会绘画，会舞蹈。
不会武技，魔法平庸。
花瓶而已。
成年后成为阿兰斯王室维系国家稳定或者与他国建交的筹码——这是莉莉安·阿兰斯已经做好觉悟的宿命。
莉莉安知道，这便是平凡的自己，身为王族的义务。她唯一能为奥伦法做的。
但是……
“不要……”
趴在书桌上，莉莉安无力的呼喊。
那意味着离开温暖的家，离开父王，母后，和虽然关系极度恶劣，却对自己无比温柔的哥哥姐姐。
不要。
但必须迎接这样的未来。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为阿兰斯王室做的，有价值的事。
所以，至少在离开之前，让最喜欢的查理哥哥和奥西维亚姐姐和好。让温柔的母后，不要再为自己的儿女落泪，让忙于国事的父王，不要再因查理与奥西维亚的冲突而叹息。
不是作为奥伦法的公主，而是作为阿兰斯家的么女，所能做的。
但是，渐渐意识到了，不可能的，自己，做不到。
“为什么，不行啊……”
大滴的温热，在磨砂的牛皮封面上晕开。
是自己错了吗？
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妹妹，是家人，用不可割舍的血脉的羁绊让三人回到自己小时候，三人亲密无间的样子，是错误的吗？
如果是正确的，又为什么，会不断的失败呢？
“只有拥有凌驾于两位殿下之上的力量，才有让殿下们和好的可能，不如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吧。”
出现在被酒精扰乱的意识中的，是在露台听到的话。
……唯一的……办法……
必须要有着凌驾于查理和奥西维亚的力量，才有可能让他们和好。
……也许，没错吧……
“实力至上的这片大陆，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什么事都做得到。”
“莉莉安，记住哦，足够强大的话，不论什么愿望，全部都可以实现！”
……查理哥哥和奥西维亚姐姐，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足够强大的话，就可以让哥哥和姐姐和好吗……
……得到力量的话，我的愿望，可以实现吗？可以，改变未来吗……
从未有过的想法，在最后一杯有些烈的蜜酒扰乱的脑海里扎根。
然后在酒精带来的迷醉中发芽。
……有什么改变了。
如果是平时的我，一定会畏缩不前吧，因为我……恐惧改变……
如果是现在，只要不那么出格，都可以被原谅吧……
摇摇晃晃站起来，莉莉安摇了摇头。
她的酒量并不好，一杯蜜酒而已，已经喝醉了，虽然还有思考与行动能力，但某些判断能力已经丧失。
也许会是我一生一次的醉酒。
莉莉安想着，拉开了门。
就趁着这个时候，稍微改变一下，去做一些，平时绝对不敢做的事吧。
比如……
去获得力量。
看看污客这边有多少人看（手动滑稽）
EP.2 禁忌之书
嗒，嗒，嗒。
水晶的高跟鞋在有着几何花纹的红木阶梯上敲响。
奥伦法皇家图书塔，通称为拜伦塔，是与黎赛市中心的奥伦法国立图书塔——雪莱塔并称为学识之都黎赛标志的建筑。
但和面向所有人开放的雪莱塔不同，这里，是王室的领地。
在奥西维亚离开王都黎赛后，除去年迈的管理员和宫廷学者，这里几乎成为莉莉安的私有领域。
或者说，从奥西维亚那里听到许多不为人知秘密的小公主，比起那个已经老眼昏花的老管理员更像高塔的主人。
比如说，莉莉安知道，在这座塔里，有获得力量的方法。
嗒。
脚下传来的触感，从柔软的木材，变成了更为坚硬的岩石。
巨大的，整块的黑色岩石在石与木的阶梯尽头屹立，沉重的压迫感拒绝着一切好奇者的探访。
但莉莉安知道，撬开这岩石的方法。
将一只手按在一个圆环的花纹中，从小拇指开始依次抬起手指，然后将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眼前。
这是验证王室血脉的仪式。打开属于王族的密藏的钥匙。
黑色的岩石在黯淡的光芒中慢慢变得透明，消失，紧接着，向下的台阶出现在脚下。
林立的书架，和地上唯一的区别便是更加空荡。
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里是王室血脉才能进入的秘境，记录隐藏于时光阴影下的秘密的书架。
拜伦塔，地下一层，王室隐秘记录书库。
不过在奥西维亚长时间的指引下，这些糜烂黑暗的隐秘，也不陌生了。
还在，下面。
最深的，最深的地方。
莉莉安仅存的理智让双腿继续迈步。
地下二层，这里的书架上，不断的闪现神秘的光芒。
这里收藏着魔法与武技的奥义，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的魔导书，记录魔法最原始最详尽知识的原典，强者与大魔法师的手礼，甚至还有沉睡的书形宝具……不过这些绝大部分也是在查理和奥西维亚成为宝具强者后收集充实的，自己也不陌生了。
沿着螺旋的阶梯，莉莉安踏入了一片黑暗，这里没有蜡烛，没有油灯，这里，只有清晰可见的黑暗。
地下三层。
【力量】，在这里。
冰冷，让莉莉安稍微冷静了一点。
猩红的瞳孔中，看到了第三层唯一的藏品。
明明没有一缕烛火却连地板上的尘埃也能看清，明明是灼热的夏夜却连灵魂都要冻结。
漆黑的石台上，【那个】就在那里。
漆黑的封皮，灰色的书页，厚重的，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的书。
禁忌之书。
“很奇怪的书，但是，非常强大，大概是哪位不为人知的禁忌的先贤的遗产，无法解析的神秘。”
“难以想象的力量，说不清是什么，很强，非常强，只要能唤醒，成为宝具级轻而易举，即使说这是神明的圣物也不无可能啊。”
查理哥哥和奥西维亚姐姐在成为宝具级强者后对这本书的评价，也是奥伦法王室一直以来对这本书研究得出的结论。
所以这本书一直被深藏在拜伦塔的最深处。
“唤醒这本书，就能得到力量……”
但是，要怎么唤醒呢？
献上灵魂，血祭，祈求，魔力冲击，特定的咒语……这些方式，在十多年前就被查理哥哥和奥西维亚姐姐证明无用或者错误了。
“要怎么做……”
所幸，被酒精点起的勇气之火没有在死寂的冰冷中熄灭，莉莉安站在石台前，伸手抚摸着漆黑的书皮。
正常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做出的行为。
理所当然的，书毫无反应。
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得到力量。
对了，姐姐说过，这本书，是睡着了。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叫醒它呢？
“……那个……”
莉莉安想到的是，自己度过的每一个早晨。
一直照顾自己的，姐姐一样的玛丽僵硬却温暖的呼唤。
偶尔代替玛丽姐叫醒自己的母后，晨光下的温柔笑容。
哥哥，或者姐姐，坐在自己身边，等待温暖的太阳把懒洋洋的自己拖出被窝。
每个清晨，迎接自己的话语。
“早上好，该醒来了哦。”
寂静。
莉莉安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醒过来嘛……
既然这有可能是神灵大人的遗留，那么至少要好好的说出来吧，自己的请求，自己的愿望。
“我想要……力量。”
闭上双眼，握紧双手，仔细的思考，然后真挚的，说出灵魂之音。
“我想要……”
被遗忘之人，将失去的语言挖出墓穴。
“让哥哥和姐姐和好的力量！”
持羊首之人，为告慰死者而伤害生者。
“我想要……”
执利刃之人，为守护生者而亵渎死者。
“实现我愿望的力量！”
呵呵，这一定是我一生也不会再说的话吧。莉莉安觉得脸在发烧，似乎并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
不可以……这么任性啊……
“想要力量吗？”
细不可闻的和声。
奢华身躯上的气氛改变了。
诶？！
惊愕的睁开眼，从书皮上，冰冷的热度从指尖点燃了身体，将灵魂冻结。
灰色，黑色，幽绿。在黑色的书本上，三色的光芒掀起了静谧的风暴，指尖触摸到的皮革封面，心跳般鼓动，如同沉眠的怒狮惊醒。
“那就拿去吧。”
老人，幼童，男人，女人，帝王，乞丐，圣人，囚徒……在这石壁与钢铁搭建的地下空间中渐渐清晰的，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人，又绝非此世任何一人的低吟，在书本打开，辉煌光芒迸发的瞬间熔铸成什么永恒归宿之物的威严誓约。
【宣告御名】
听到的一瞬间，莉莉安就明白了，一直以来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哥哥和姐姐，全部猜错了。
这绝不是，先贤的遗产。
更不是，神灵的遗留。
【为您献上天际尽头的珍宝，王啊，愿您脚下，唯有逆者的尸骸！】
【因您震怒，松嘉德之柱破碎崩塌，英灵匍匐，祈求无望，诸国永寂，因您行于大地，泼洒冥河之浪。】
这是……地狱的低吟！
这是……魔王的颂词！
【呜呼！寒秋的冠冕为您敬上，终焉的裁断为您曲弯，将被遗忘的记忆战栗，托举无骸之夜的一角敬于往生尽头，让那漆黑山羊背负您绕行无眠海十三个日升月落！】
书页飞速翻动。
三色的光，那是每一片书页上，不可理喻的字符在狂舞欢呼，它们聚集成光的同心圆，在庄严的吟咏中编织成辉煌的冠冕，高唱地狱的颂歌。
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景象吧，自己。
被光拥抱着，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知道了很多的东西，但是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
【您无需加冕，因您为告死灵书之主，永恒归宿之王！】
啊啊，一定是这个场面，太震撼人心了吧。
莉莉安这么想到。
一个美丽的女孩，沐浴着辉光而生，托举着三色的王冠为自己加冕。
“问，您即为妾身之御主否。”
这便是莉莉安·阿兰斯在通历，黑花之年，热火之月的第十六日，最后的所见。
EP.3 魔王
“……唔……嗯……”
阳光透过绣着银色花纹的窗帘，沉睡的公主懒洋洋的哼着鼻音。
“唔——哈……”
再睡一会……虽然这个想法十分诱人，但是莉莉安还是努力挥舞着小拳头赶跑了懒虫，从床上爬了起来。
座钟指向七时，以奥伦法的日常作息而言一个还太早的时刻，不过对于有着早睡早起这种公主中难得的好习惯的莉莉安来说，在晨曦中的这个小小书房，已经是无比熟悉的景色了。
“啊……”
昨天夜里的记忆复苏了。
记得是，我去了拜伦塔的地下第三层，触摸了那本禁忌的书，说了一些话以后那本书突然发光了，三色的光芒包围了自己，还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黑发女孩子，托着三色的王冠给自己戴上。
记得自己说的是……
“早上好，该醒来了哦。”
“我想要……”
“让哥哥和姐姐和好的力量！”
……真是奇怪的梦啊……
要是这样就能把那本奥伦法初代王室以来就没有任何动静的书叫起来的话，自己还年幼时，奥伦法被查达索尔侵略的时候，哥哥姐姐早就把它叫醒了才对……
呆呆的坐了一会，莉莉安叹了一口气，害羞的捂住了通红的脸。
最近，是不是该少看一些幻想故事诗和骑士小说了呢，这个梦简直就像那些骑士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嘛！得到神奇的书啊剑啊戒指什么的，在里面还有可爱的女孩子或者老爷爷然后指引他开始冒险………
真是荒唐啊。
彻底将睡意赶走，脱掉睡衣换上整整齐齐叠放在枕边的连衣裙……诶？
一股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自己，什么时候换的睡衣？
伸手摸了摸脸颊。
妆也卸掉了，可是莉莉安一点记忆也没有。
“啊，是玛丽姐吧，真是的，我睡得这么熟吗……”
想到了合理的解释，小公主松了口气，就在这时——
“您醒了吗？御主。”
“……”
我，还在梦里吗……
如果，如果我已经醒过来的话……为什么——
“您的女仆送来的早餐在桌上，妾身用魔法进行了保温，昨天夜里也为您清洗了身体并更衣。”
漆黑的长发，漆黑的祭祀服，就像黑夜最优美的遗留，少女坐在桌旁低声问早。
——为什么，梦里的女孩子，会出现在眼前啊！！！！！！！
……………………………………………………
“冷静下来了吗，御主哟。”
“唔，嗯……姑且……”
切开牛角面包，抹上奶油和果酱，虽然手还在颤抖，但莉莉安的确如自己所说那样【姑且】冷静了下来。
被黑发少女淡然的说着“按时吃早餐是健康的重要保证”而开始享用还热气腾腾的早饭，莉莉安不时的偷偷瞄向跪坐在羊绒地毯上抱着漆黑书本的少女。
非常非常可爱的女孩，那份美貌让见过许多漂亮的贵族少女的小公主都怦然心动，尤其是环绕在她身边的某种特殊气质，让看上去比莉莉安大不了多少的她有一种妖女眉的魅力，充满异国风情的灰色瞳孔和娇小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想好好抱抱她。
“那个……要一起吃吗？”
只有自己一个人吃着美味的早餐，对这件事感到负罪感的莉莉安试着这么搭话后，得到了“妾身是魔力概念生命体，无需用食也无需休憩。”的无法理解的回答。
顺便一提，三分钟之前正是这个少女及时使用了【静音结界】才没让莉莉安的悲鸣引来其他人，至于玛丽来送早餐时，她似乎是躲到了那本黑色的书中。
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样子。
“那个，也就是说这本书的名字是《告死灵书》……而你是这本书的魔使吗？”
放下刀叉，莉莉安看了看黑发的少女，也学着跪坐在了地毯上。
“……详细的资料，在昨夜的仪式上已经通过【教授】的魔法交给了御主，您只要在脑海中轻吟《告死灵书》之名，就能知道您想知道的绝大多数讯息。”
似乎不喜欢说话呢……
《告死灵书》……吗……
莉莉安下意识的默念了一遍。
咔擦。
就像一把正的确钥匙，【插】【入】合适的锁孔，顷刻间无数讯息打开了禁锢，出现在莉莉安脑海中。
《告死灵书》，地狱，魔法，武技，炼金，艾泽拉斯，泰瑞姆，神灵，下界，深渊……无数知识海潮般涌入，这些知识的数量是如此的可怕，仿佛本身就带有让人迷醉的力量，足以让所有的学者或者魔法师疯狂！
但是，与这些无比珍贵的知识一同被莉莉安感受到的，是身体不堪重负的悲鸣。
“啊……啊啊——”
莉莉安紧紧的抱住了头，庞大的知识压迫着意识，难以形容的灼热在神经中游动，大脑好像要烧坏了！
没有系统的魔法的素养的莉莉安，只能凭借大脑本身的机能处理这些睿智，这对于还年幼的她负担实在太大了！
“御主，看着我。”
痛苦，连五感似乎都错乱了，在痛苦的迷幻中，耳边传来的淡然话语让莉莉安下意识抬头。
双手被抓住，额头上传来一阵凉意，眼前灰色的瞳孔中，有着让人心神宁静的光芒。
【苦痛加于妾身，绝望加于妾身，然后，愿您前行之路是温暖的沙地】
灼热感消失了，相抵的额头分开，黑发的少女重新坐回原地，似乎根本没有动过。
楞楞的看着这一切的莉莉安好一会才“啊”了一声。
那是非常奇妙的感觉，前一刻不堪重负的、如同一片狼藉的图书馆的大脑，就好像在瞬间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每一本书都回到了应该存在的地方，许多莉莉安完全看不懂耶无法理解的知识正在慢慢沉入记忆的深处，而她现在迫切需要知道的知识，正在被她的智慧所理解。
《告死灵书》。
来自地狱的无上伟力，执掌死亡与灵魂的至高法典，叩开世界之门的罗盘，属于冷漠的君主，死亡之魔王的传承，持此书者即为亡灵牧者，新生的魔王，死亡御座的继位者……诶？
是我……看错了吗？那个词语似乎是，魔、魔……
“魔，魔，魔王——？！？！”
黑发少女默默张开了隔绝声音的结界。
“对，对不起，可是，可是魔王什么的，而且，还是亡灵？！。”
莉莉安的声音在颤抖。
黑发少女知道她颤抖的原因，在仪式上不单单是莉莉安得到了《告死灵书》继承者所需要的知识，作为魔使的她，也从莉莉安那里得到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许多知识。
比如一年十三个月，每个月天数不一样，一周十三天，一天十三小时，一小时一百三十分钟什么的……
以《告死灵书》魔使，伟大地狱君主造物的视角来看，这是一个介于低魔与中魔之间的世界，因为各族文化差异连唯一被公认的通称都只是“大陆”的土地上，【魔王】和其他大多数世界一样，不是什么美好的称谓。
恶魔的王。
邪恶与黑暗的最恶者。
神敌。
……在这片真神降临过的大陆上的所有故事里，被冠以魔王之名的，都是这些存在，至少，也是掳走公主，在阴森恐怖的城堡里狞笑着散布灾难的形象。
但是……
“御主，您应该要知道，那就是【魔王】这个职阶的真正意义。”
“诶，嗯，嗯……那是……”
“是【强大】。”
“……诶？”
莉莉安的心跳慢了一拍。
“因为强大，强大到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连真神也无可奈何而避讳恐惧，连最邪恶的恶魔都无力反抗而屈膝臣服，因而冠以【魔王】之名。”
“因其强大，所以拥有无限的自由，因其强大，因而可实现全部的愿望，因其强大，可以粉碎一切的宿命！魔王之名即强大之名，有善良的魔王，有邪恶的魔王，有暴虐的魔王，有圣洁的魔王，唯独没有，弱小的魔王。”
平平淡淡，如同诉说着一个事实。
不，说不定，这就是事实，自己不知道的真实。
莉莉安有这种感觉，这个女孩，绝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连接着她与自己。
她的话，绝不会背叛自己。
她的一切，全部都可以相信。
“强大……我……不可能的，这么无力的身体，元素亲和力也很低，精神微操能力一塌糊涂，更不用说，还是最难掌握的，黑暗和邪恶的亡灵的力量……”
不想承认，但是，自己十多年的人生仅仅证明了莉莉安·阿兰斯，“是个无能的人”。
仅此而已。
“那么，用御主能相信的方法证明一些东西吧。”
黑发的少女说完，突然变成漆黑的影子，回到了黑色的书本中。
对自己力量的不信任，自卑，这没什么，在被灌输的记忆中，同样有一位无比自卑，无比懦弱，但是，却被地狱的七位君主一并认为是最难以应付的魔王。
妾身的御主，现在需要理解的是，【魔王】并不等同于邪恶这件事。
结界解除，恰到好处的，门外传来了玛丽的声音:
“莉莉安殿下，预定的大圣堂的行程，差不多该出发了。”
“诶，好，好的……啊！？”
莉莉安，突然明白了什么。
“莉莉安殿下？！怎么了吗？！”
“不，什么也没有……”
奥伦法王都大圣堂，大陆上最大的信仰，美德教会在奥伦法的最高机构。
虽然不是真神亲临过的白地大教堂，但同样有着“驱逐邪恶与黑暗”的真神的赐福，供奉着真神所留下的一个圣杯，如果能够带着《告死灵书》进去的话，就可以证明这不是邪恶的书……这本书上的力量，也不是邪恶的……
黑发的女孩，是在打这个主意吗？
说起来……
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敏感词提示真是个好功能，但我还是找不到比【插】【入】更适合形容把钥匙放进锁孔这个行为的词语（手动滑稽）
EP.4 仪式
热火之月第十七日，庆贺奥伦法战胜查达索尔的庆典第三天，按照惯例，阿兰斯王室成员会集体前往王都大教堂，向真神献上王室纹章。
但是这个活动，绝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莉莉安的事。
奥伦法的纹章，是双翼，百合和权杖的纹章，查理王子与奥西维亚长公主代表武力与智慧的双翼，母后代表圣洁的百合，父王代表国王的权杖——圣歌环绕的大教堂中并没有莉莉安的一席之地。
“喵~”
“好的好的，来~”
有着三色斑点的小猫翻过身，让小公主纤细的手指戳到软软的肚皮。一边享受着公主的温柔抚摸一边享受暖洋洋的阳光，发出惬意的喵呜声。
其他的猫咪摇晃着尾巴，蹭着小公主白皙柔软的肌肤，散发出懒洋洋的氛围。
每年的这个时候，一个人在教堂的花园里逗弄着从附近聚集过来的猫咪，也是惯例了。
以前偶尔还有附近的孩子一起玩，但今天偌大的花园中，只有热火之月上午稍显强烈的阳光拥抱着孤独的王女与猫咪们。
这样也不错呢，如果那些孩子过来，自己实在是没有保持平常心的余力……
坐马车到这里的时间中，莉莉安和缩小成手掌大小，被放在圣白礼服口袋的《告死灵书》中的黑发少女交谈，进一步吸收着传承而来的知识。
像是问了《告死灵书》究竟有着怎么样的力量啦，为什么是我啦，自己可不可以选择不成为魔王啦，你叫什么名字啦这些问题，不过得到的答案却是……
“《告死灵书》拥有的，是肆意玩弄灵魂，掌握生死，亵渎死者的黑暗的力量，而且从您得到这本书开始，不论如何一定会掌握这至高的权柄，哪怕您去当神官也无法摆脱这宿命。这是那位魔王陛下为继承者留下的保护措施，直到您拥有真正的魔王的力量后，才能打破。”
“妾身也不清楚《告死灵书》选择继承者的原理，只是没有魔王资质与纯粹灵魂的人的声音不会让妾身苏醒。”
黑发少女的声音，似乎从来都没有起伏。
“当然，您是自由的，即使那位陛下用意志扭曲了您的宿命，您也可以选择放弃。尚未接受魔王之血的您，如果无论如何也不想要这样的未来，那么将妾身的本体——《告死灵书》放回原来的位置即可，不过，您现在还没有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听不出丝毫的情感也听不出任何的灵魂。
“妾身是《告死灵书》的书之魔使，没有名字，没有性别，没有性格，没有生死，不会饥饿干渴。只要御主需要，妾身可以变成任何一个模样任何一种性格。”
简直就像是人偶。
在当时听着灵魂中黑发少女的声音的莉莉安，是这么想的。
从那之后，黑发的少女在告诉莉莉安在拜伦塔下她有做好伪装不用担心自己唤醒《告死灵书》的事被发现后就再也没说话了。
“喵~”
“咪呜——”
“喵呜~”
猫咪的叫声，将思考的莉莉安拉回了现在。
不，在猫咪发出声音之前，莉莉安就感觉到了气息的靠近，只不过，这陌生的敏锐让小公主没有反应过来。
成为《告死灵书》之主的第一个变化，似乎就是敏锐的感知。
虽然自己经常感知到了也反应不过来就是了。
“莉莉安，时间差不多了哦。”
站在莉莉安身边的金发老人慈祥的笑着,朴素的圣职长袍，有些佝偻的身躯和看着莉莉安那和蔼的目光让他看上去和教堂里年老的神官没有任何区别。
“法兰爷爷，你吓到猫咪了哦。”
“因为真神的缘故，圣职者大都不怎么被动物喜欢呢。”
很少有人会把这个老人和奥伦法红衣大主教，以生活简朴和慈爱闻名的法兰联系起来。
“啊，已经到时间了吗？”
就在莉莉安转头看向教堂的时候，悠扬的钟声从塔楼上响起，让因为法兰而毛发竖起的猫咪们吓的躲到了莉莉安的脚边。
时间到了。
钟声响起，说明献上纹章的仪式结束了，接下来，莉莉安要赤脚走到真神的祭坛前，奉上盛放在圣杯之中的美酒——这是这个仪式中，莉莉安唯一要做的事。
每到这个时候，法兰主教就会来到花园找到正在和平民的孩子——或者像现在，与猫咪嬉戏的莉莉安，两人一同前往圣堂。
这也是惯例了。
轻声安抚下炸毛的猫咪们，莉莉安对着从小就十分照顾自己的长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到洁白石块铺就的长廊前，脱下了凉鞋与洁白的长袜。
“莉莉安，不用急，还有时间呢。”
老人祖母绿的双眼中，看出了小公主的异样——在贵族口中“连最粗浅的会话术都做不好的白银姬”，当然直译过来就是“撒谎都做不好的莉莉安”，根本瞒不过看着她长大的法兰。
莉莉安有心事，不过不急，从这里到仪式的圣堂足足有十七道拱门，是能让这个善良的孩子好好的思考的距离。
时间，还很长。
…………………………………………………………
拱门回廊。
每年都会走一次的，有着十七道精美拱门的长长过道，柔软的脚底和冰凉的蓝色石块的每一次触碰，都会让心中焦虑的火苗熄灭少许。
说起来，以前也有过呢，在哥哥姐姐关系还不那么糟的时候，年幼的我，在热火之月最炎热的夜晚，被带着偷偷跑出王宫到这里美美的睡一觉。
第二天被法兰大主教发现后，还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呢。
脚下的冰凉触感唤起灵魂深处的回忆，一时间莉莉安有些恍惚。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
“是为什么呢……您现在还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呢？”
不久前，黑发少女毫无起伏的声音这么问自己。
果然，我……
“法兰爷爷。”
踌躇着，打破了回廊的寂静。
“有什么要问的吗？小莉莉安？”
转过头来的慈祥老人，是从小就非常照顾自己的，德高望重的人，如果是他的话……
“亡灵的力量，黑暗的力量……是邪恶的吗？”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小莉莉安？”
老人的笑容依然慈祥，但是一股严肃的气氛，从这个普通的老人身上蔓延了出来。
法兰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应该永远也不会从小公主嘴里听到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必须以美德教会奥伦法大主教的身份回答。
“最，最近看到一本书呢，说是亡灵并不邪恶之类的……”
莉莉安含糊不清的想要糊弄过去。
“和查理与奥西维亚比起来说谎的水平太差了哟，小莉莉安。”
马上就被看穿了。
呜……反正，从小到大，自己就从来没有成功的骗过任何一个人……反正我就是连说谎也说不好啦！
“……我，魔法的天赋很弱，精密精神力的操控很差劲，不管哪种元素亲和力都很低，我在想，既然元素魔法和精神魔法都不行，那么要不要试着学习一下黑暗和亡灵魔法……之类的……”
莉莉安自暴自弃的，说出了部分的事实。
“……”
老人沉默了。
莉莉安魔法天赋很低，在奥伦法是家喻户晓的事情。
在这个魔法职业地位级高又几乎完全依赖天赋的大陆上，注定无法走入神秘的大门。光明，冰霜，火炎，风暴，大地，海洋……全元素魔法亲和力极低，精神微操能力致命的弱小，意味着，最常见的元素魔法系统都与小公主无缘，而除去妖精族独有的自然魔法，龙族独有的龙语魔法以及魔族独有的黑魔法，摆在莉莉安神秘之路上的，就只剩下一直以来争论不休的黑暗与亡灵……吗……
真是多灾多难的孩子呢。
一道道长廊的影子，在阳光下如同竖琴的琴弦，光与影的琴架上，只有莉莉安的柔软赤足演奏轻微的音符。
“你知道，我们美德教会圣职者的力量的源泉吗？”
无声的行走着的法兰，突然回过头看向莉莉安。
“诶？那是，真神殿下划分七美德……”
公正，善良，勇敢，诚实，谦逊，节制，勤奋——统称七美德，由三百年前十三日圣战中真神所划定，这个概念完全改变了教会教义的信仰体系，教会的人们不再向神灵奉上信仰，而是履行这些美德，如此便能获得神灵的庇佑。
即使不是教徒也能因此获得神恩，无信者与信徒，教众与平民的界限被彻底打破，几乎完全颠覆了除了现在的美德教会以外全部的教派。
“即使是履行着这些美德的人中，也会出现犯罪者，暴徒，事实上，不少邪教徒在之前都是教会的一员，三百年来大陆闻名的恶徒中，甚至包括教会的红衣主教。”
这些都是“事实”。
莉莉安在迷茫，但是她所迷惑的问题，是不能从他这里得到答案的。
“在西方沙漠的尽头，亡灵的帝国依然存在，神话时代末期的亡灵天灾，直到现在也不会被淡忘，为什么真神没有消灭那个亡者的帝国呢？而且自古以来，亡灵魔法师在大陆的许多地方，都被视为治愈伤痛与疾病的医生，在很多地方甚至比教会的神官更受尊重。”
必须由莉莉安自己去思考。他作为长辈唯一能告诉她的，只有她所不知道却应该知道的“事实”。
“……”
身后少女的脚步声，轻微而又虚浮。
自己说的这些，反而让这个天真善良的小公主更加迷茫了。
“如果还是迷茫的话，去问问真神大人怎么样？”
“诶？！”
“你要向真神大人献上的圣杯，是真正的真神使用过的器具，作为真神留下的带有真神气息的器具之一，应该足够，驱散小莉莉安的迷茫吧。”
拱门在阳光下投射的琴弦似的倒影，这是最后一道了，教堂的大厅就在眼前。
大厅中央，纯银的酒杯形状的圣杯在方方正正的基座上散发着与大小不相符的沉重存在感。
莉莉安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大厅的尽头，父王与母后和蔼的笑容。
在祭坛的两侧，哥哥和姐姐鼓励的目光。
无言的关怀与鼓励，让周围贵族目光带来的压力消融了。
“莉莉安·阿兰斯，于此向真神献上圣洁之酿！”
双手捧起圣杯放在胸前，借着大声宣告的气势迈出步伐，这个仪式要求杯中的酒液一滴也不能洒出，不过从基座到大厅尽头的祭坛也仅有十米左右，即使平稳而缓慢的走过去，也只要不到五分钟而已，可以说毫无难度。
与往年一样，走上矮矮的台阶，盛放着澄澈泉水的祭坛照映出自己的脸，按照惯例，接下来……
将纯银的酒杯倾斜，深红宝石般的液体滴落染红清澈，当泉水被彻底染红，自己将杯中剩余的佳酿一饮而尽，转身唱出颂词，仪式就结束了。
莉莉安半蹲下，倾斜圣杯。
滴答。
第一滴深红在清泉中晕开。
“……死去吧……”
黑发少女的低声，突然响起。
短短的三个字，却如最庄严的宣告，在平静的水面激起无形的波澜。
“？！”
莉莉安拼命抑制住惊叫。
她看到了晕开的深红中，神话般的景色。
烈日之下的沙漠。
被冰冷铁色覆盖的军队如同静默的凶兽，那是难以想象的异形大军。甚至颠覆了莉莉安所理解的“多”的概念。
那是将大地掩埋，天空遮蔽，将这片无边无际沙漠蚕食殆尽的恐怖军势！
一般来说，大陆公认的强者，也就是宝具级，被认为抵得上千人的精锐军队，反过来说，一般投入三千人就能拖住一个足以担任国家守护者的宝具级强者，五千就能严重的消耗他，如果一万人抱着全灭的觉悟的话，甚至可能同归于尽。
但眼前这个军势，恐怕要以千万为基本编制。
但面对这军势的，仅仅只有……。
站在黄沙上，被黑色风衣包裹，身形纤瘦的。
一人而已。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罢了。”
对悬念毫无兴趣，黑发的少女，淡淡的告知莉莉安战斗的结局。
举起手，切割干燥的热风。
戴着半黑半白面具的人影打破了肃杀的寂静。
他，或者她，挑衅……不，那是仿佛说着“太麻烦了你们快上”的轻蔑。
顷刻间，钢铁掀起海啸，堆起巨壁，发出怒吼！那是从天空到大地，将一切碾碎的暴力巨墙！
沙丘被巨墙推动而掀起的风暴吹上天空，又被钢铁军势身后的气流聚集成沙暴，在沙漠中犁出干涸的伤痕。
莉莉安在颤抖，小公主抓紧衣领拼命地张开嘴渴求着一丝心安的空气。她知道这恐怖的钢铁风暴不是刮向自己，但是与理智无关，作为生物的本能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恐惧的哀嚎！
“不，这才是，【绝对】的力量。”
仿佛带有神奇的魔力，黑发少女的声音让莉莉安顷刻间冷静了下来。随着这句话落下，孤独一人的手中，出现了黑色的线。
非常非常细，甚至难以判断虚幻与否的，黑色的线，从握紧的拳中蔓延。
然后，变成两根，紧接着变成四根，然后是八，十六……转眼间不亚于这钢铁风暴的黑线巨浪刮过了钢铁的大军。
绝大部分的钢铁异形都被这漆黑的线穿透，它们伸出手想要抓住线，但这漆黑的线就像虚幻的影子穿过了金属的手掌，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既然没有影响，那就不要去管！不管对手在玩什么花样，只要在他动手前抹杀他就可以了！
钢铁的风暴继续加速，沙丘之下的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岩层断裂，浓烈的烟尘飞扬，这简直就是末日的前兆！
人影放下右手，左手中出现了一把普通的小刀。
距离他或她被践踏吞没，不到百米，如果是更加坚实的大地上，破碎的地面已经将他或她震飞吞没，但这里是沙漠，剧烈的震动在无数沙粒的缓冲下只让他脚底陷入沙地更深而已。
为首的铁骑，刺出了无论如何都不像人类会使用的巨大骑枪。
五十米，十米……一米，无限接近!
最尖锐的长矛，与半黑半白面具的间隙已经容不下一颗沙粒。
“……”
小刀挥下。
他或者是她，只是，切断了那一根细细的黑线。
“——！！！！！！”
结束了。
何等荒谬的结束。
但灵魂中的某种感觉，让莉莉安确认了自己没有在做梦。
仅仅无比随意的挥了一刀而已。
仅仅无比轻松的切断了线而已。
被黑线贯穿的一切都被切开了。
完美的切割，精准的肢解，黑发少女漠然说出的“每个都是十七块，每一块都一样重”让冰冷冻结了灵魂！
从势不可挡的钢铁暴风到现在七零八落的残兵败将和血肉的地狱，连十秒，不，五秒钟都没有！
但依然有不曾失去战意的幸存者，钢铁的异形似乎没有恐惧，哪怕数量不到之前的亿分之一，依然沐浴着血肉与飞沙混合成的污秽之雨冲锋。
是觉得这样的敌人已经无需亲自动手了吗？人影……不，有着【死亡】之名的魔王打了个响指，灰黑色的魔力扩散，天空中还在坠落的血肉迅速的糅合扭曲，等到坠落，眼中燃烧着幽绿色灵魂之火的亡灵巨兽挥动着钢铁与血肉的巨臂，向几秒前还并肩冲锋的战友砸下。
就如黑发少女所说，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而已。
“莉莉安？怎么了吗？出了好多汗。”
奥西维娅姐姐的声音？诶？回来了？
“诶，啊!”
地狱的景色消失，圣杯中倾泻的酒液还有一半多，清澈的泉水还是漂亮的淡红，之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觉。
但被冷汗打湿的全身衣服，还在颤抖的双腿和拼命跳动的心脏都让莉莉安理解到，这是现实。
毫无疑问影像中是真实的，她确切的认知到这一点。
漆黑的线，无法理解，但那些血肉巨人毫无疑问是那位魔王使用的亡灵魔法，那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但是，理应对邪恶做出反应的圣杯和祭坛都毫无反应，这个小小的银色酒杯，是货真价实的真神遗留，以前莉莉安还亲眼见过奥西维娅用这个消灭了一个在教堂徘徊的强大恶灵。
“为什么真神没有消灭那个亡者的帝国呢？”
……因为亡灵……并不邪恶……？
“您现在还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要力量……？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清澈的泉水，完全染成华奢的深红。
转身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以最优雅的动作一饮而尽，口中诵读已经烂熟的赞美诗，在周围圣职者与贵族的掌声中将圣杯安放在祭台前，鞠躬离开。
莉莉安·阿兰斯的工作，到此为止。
接下来……
哗啦!
一口气跑到圣堂花园，将一切的优雅礼仪全部抛在身后，让洁净的温泉水浸透圣白的礼裙。
“冷静下来了吗？御主。”
“噗哈——真是，吓坏了呐……”
“御主，已经考虑好了吗？。”
“……果然还是不懂。”
漂浮在水面，莉莉安抱着黑色的书，仰望着很熟悉的蓝天。
“魔王的继承者啊，力量啊什么的，我很不擅长呢，不过，有一件事我知道了。”
“……什么？”
“你的名字……总不能总是你你你的这么叫吧 而且，叫我莉莉安就可以了，御主什么的好像很伟大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我……”
“妾身的名字……不需要。”
“以前的主人，没有给你名字吗？”
“妾身并没有以前主人的记忆。”
“那，就让我给你一个名字吧，嗯，我可是，想了很久的呢。”
举起没有沾上一滴水珠的《告死灵书》，莉莉安轻轻抚摸着有奇妙温度的封面。
“克莉丝……我最爱的童话中，小小的勇者的名字。”
“克莉丝……吗……”
得到勇者名字的黑发少女，困惑的呢喃着这个发音，然后……
“妾身明白了，莉莉安主人。”
那是和之前所不同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欣喜的话语。
EP.5 变化
骑士小说与英雄幻想诗中的主角们，在得到奇遇之后总会发生一些变化。
被天降的女孩子打乱日常生活啦，得到神奇的力量啦，开始努力锻炼啦……总之，一定会与以前有所不同。
“唔嗯……”
不过，莉莉安却没有这种感觉。
“莉莉安殿下，早安。”
“玛丽姐，早安……呼啊……”
奥伦法庆典的最后一日，已经是一周之前了，查理和奥西维亚早已离开王都。惯例的，莉莉安在最后后夜祭献唱之后就回到了一如既往的日常。
起床，洗漱，在房间里阅读书籍，午饭，午后的散步，下午茶，与父王和母后的晚餐，在拜伦塔中夜读或是尽一个王族的义务参加贵族的沙龙，在戴安娜之月升到最高的时候回到房间睡觉或者就在书房里休息。
与往年没有什么不同的，莉莉安的暑假。
不……改变，还是有的吧。
“早安，莉莉安主人。”
“早安，克莉丝。”
每个清晨，心中都会与最近熟识起来的黑发少女互道早安。
“莉莉安殿下，今天也要去拜伦塔吗？虽然热爱学习是好事，但是光辉学院的课业应该没有这么急迫吧。”
“嗯，没关系的，午饭可以拜托吗？”
“这是我的荣幸。”
一边享用贴身女仆放在桌上的，热气腾腾的早餐，一边和玛丽聊着天，用餐完毕后，抱起桌上漆黑的书本和玛丽告别——已经是这段时间的固定节目了。
《告死灵书》和在地下看到的样子也有变化，封皮上多出金色十二芒星与羽翼的花纹，一把如同精致羽翼的锁在阳光下灼灼发光。
不过，最大的变化，果然还是……
“妾身会引导莉莉安主人，慢慢学习《告死灵书》的知识，掌握至高的力量。”
给可爱的魔使取了可爱的名字后，克莉丝如此宣告。
拜伦塔七层，莉莉安打开了专属于自己的书房的门。
红木的书架上，大本大本艰涩难懂的魔法原典取代了罗曼蒂克的诗集与绘本，书桌上一叠叠的稿纸，被魔法公式与实验数据填满。
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莉莉安今天的功课不是这些。
“克莉丝，可以开始吗？”
“嗯，妾身已经布置好结界，不会被发现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莉莉安闭上了眼睛。
“【灰色的乐园之扉。】”
再睁开眼，克莉丝与灰色的天空，一同映入了猩红的瞳孔。
“这里是，属于莉莉安主人您的世界，《告死灵书》赠与您的，最大的礼物。”
就在几天前，这个由灰色的天空与苍白的大地组成的世界第一次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在后来被莉莉安命名为【灰色伊甸】的这个世界，虽然从天空中降落到这座唯一的黑色高塔的途中被小小的吓了一跳，但莉莉安依然深刻的感到了这世界的脉动，每一缕气息都向她传递臣服与复苏的欣喜，身体甚至比意识更快的理解到【我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这个事实。
当时第一次直接感受到的满溢的力量，让莉莉安产生了就使用这个力量去【让哥哥和姐姐和好】的念头。
不过这被克莉丝劝阻了下来。
“莉莉安主人现在的确拥有很强的力量，尤其是在这个世界。但是，恕妾身失礼，以前不曾进行过魔法，武技训练的莉莉安主人，控制能力非常差劲，现在并不适合去战斗。”
现在黑塔旁那个看不到边际，大概有三个黎赛那么大的结晶化盆地，就是那天头脑发热的莉莉安超负荷使用魔法的成果。
小小的，魔法学徒都能用的【火舌术】而已，用出来后就彻底失去控制，直到莉莉安身体承受不了魔力昏倒为止都在狂暴的喷吐，甚至改变了地形。
按大陆对于魔法的分级，这至少是极大魔法程度的魔法才能做到的。
但莉莉安，只是使用了一个普通魔法程度的【火舌术】而已，还险些达成【第一个被基础魔法杀死的魔王】这种一点也不想要的成就。
这让莉莉安意识到自己依旧还是那个平庸的莉莉安，魔法师最重要的资质——精神微操能力一塌糊涂的，【镶嵌红宝石的白银花瓶】。
《告死灵书》并没有让花瓶中插上名为“才能”的鲜花。
所以，为了防止无法控制力量而引发悲剧，莉莉安在这座集成了巨型图书馆，各种训练场所与实验室工坊的高塔里，开始努力的训练。
嘛……收效甚微就是了。
“那么，莉莉安主人，控制魔力流动构成复杂的魔法阵，您准备好了吗?”
“嗯！克莉丝，开始吧！”
即便如此也没有气馁的莉莉安，今天也是干劲十足。
…………………………………………………………
努力就一定成功。
那是说给孩子听的神话。
拿着湿热的毛巾擦去莉莉安额头上的汗水，克莉丝微微叹了口气。
已经整整一周，十三天过去了，莉莉安在精神微操能力上付出了大量的努力，这种训练强度加上灰色伊甸对莉莉安的支持，即使不能进步神速，至少也会有所突破才对。
然而用作训练的魔法阵，发出光芒的部分还不到四分之一。可是莉莉安已经昏倒在地。
这段时间克莉丝搜集的知识中，大陆上最差劲的魔法学徒至少也能在身体达到极限之前点亮一半。
说自己无能，并不是自嘲呢。莉莉安。
克莉丝摇了摇头。
也许这与这个世界的特殊性有关系。
作为《告死灵书》的魔使，新生魔王的指引者，克莉丝有着可以比肩神明的知识，但是，这个大陆复杂的魔法体系还是让她皱眉。
其他世界，魔法要不偏于唯物性，通过大量的资料与实验，细致而成体系的知识创造出不可思议的奇迹。要不就偏向唯心性，以毫无道理，充满艺术性的方式发掘潜藏于生物体内或是世界中的神秘。
但这个大陆上的魔法，却是罕见的混合型。
严谨的魔法实验，构成严密的魔法阵，需要施法材料，魔法起始于受法则眷顾的优秀种族，这些是唯物性魔法体系的特征。
厚重艰涩的【原典】，甚至可以简化成一个字符的【解读】，优美有韵律的咏唱，万物都具有魔力的环境，这是唯心性魔法体系的特点。
这个大陆的魔法同时具有两者的特点。
每一种发展到极限都强大无比，可是两者交融就会变得异常臃肿，这意味着魔法师需要有数学家的严谨，冒险家的大胆，侦探的理智，还需要有艺术家的疯狂奇想。
无法满足这些条件就与魔法的神秘无缘，魔法师数量的不足会严重拖慢魔法的发展。
莉莉安，就是这个体系之下的牺牲者，小公主有着足够的艺术思维和理解能力，但严谨的逻辑思维，精密操作天赋却相对贫弱。
魔王体质让小公主有着不亚于元素生命的元素亲和力，对于灵魂层面的精神微操却无能为力。
大陆上，缺乏以上任何一种能力，都不配称为魔法师。
“……啊……克莉丝……我又昏过去了吗……”
对着醒过来的莉莉安无言的点头。
看着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在发光的魔法阵，莉莉安有些勉强的笑了。
连魔法学徒……也算不上吗？
我果然，毫无才能呢……
“莉莉安主人，也许，是妾身的思路错了。”
克莉丝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不是克莉丝的错哦，只是我太笨了而已。”
因超负荷使使用魔力而苍白的小脸上，令人心痛的笑容绽放。
灵魂的某处被触动，克莉丝狠狠的摇了摇头。
“不，妾身并没有安慰您哦，因为您说想要学习妾身就先入为主的指引您【学习】了……以普通人的方式。”
但她的声音依然平静。
“您是魔王……新生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存在，也许，有着独属于您的成长方式，是通过传承直接交付于您而妾身不知道……”
“！”
克莉丝的话语，引出一道闪电般的思绪。
古老的记忆，浮现在莉莉安的脑海中。
高塔的顶端，黑曜石的御座上，三色的星座，古老力量的印记……
那是……魔王的特权。
“克莉丝，带我去塔顶的御座吧，那里……”
“明白。”
黑发的魔使在空气中画出灰色的符号，下一瞬间，两人从魔法训练场中消失，出现在高塔的顶端。
厚重黑曜石的砖块冰冷而坚硬，四周环绕的立柱上白银的火焰熊熊燃烧，却带不来一丝的暖意，在高塔的中央，黑色水晶的御座静静的吞噬着光芒。
新的变化，将从这里开始。
莉莉安这样想到。
EP.6 选择
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莉莉安从空中落到这个御座上，在那里理解了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对权柄。
不过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上来过。
理由是太安静了，气氛很可怕……
这段时间的学习也完全没有涉及到任何亡灵啊，死亡啊这些“听起来好可怕”的力量，害怕幽灵鬼魂的小公主甚至连灵魂方面的知识也没有涉及。
的确亡灵大多长的都不上台面啦……但是那么抗拒《告死灵书》力量的理由居然是害怕……不知道那些为了这本书连脑浆子都打出来的神明们听到会作何感想。
大概是痛哭流涕和大喊“不要给我”二选一吧，或者一起？
说到底莉莉安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哪怕因过分天才的哥哥姐姐而有诸如【和哥哥飞到天空中去狩猎双足翼龙】，【在冬天与姐姐挑战冰川巨人】等等非常识的过去，但在害怕亡灵这方面似乎和普通女孩没什么区别。
或者说更严重。
克莉丝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发现，自家的主人，没有为了什么克服恐惧的勇气，可以说是懦弱。
也许正因为如此懦弱，莉莉安才如此善良。
浑身无力的莉莉安在克莉丝帮助下坐上了黑水晶的御座，在仔细观察了御座的扶手后，小公主有些不确定的将手按在一片花纹上，轻声念出了在刚刚出现的知识中理解到的咒语。
“【即使是不可视的未来，坚信，就有方向！任剃刀从深渊释放，死神从天而降。纵使冰雪的悲伤无法遗忘！宿命的尽头，必有光芒！】”
这是莉莉安对脑海中那一长串难以吟咏的咒语的【解读】，代替又冗长又容易被预测推断的【原典】，魔法师们常用的技巧。
花纹在咏唱中慢慢亮起，当漆黑，深灰与幽绿的光芒达到顶峰时，三个星座图案从御座升起，环绕在莉莉安身边。
“这是……职介星图？”
……似乎是，每一颗发光的星星都代表一个职业，只要选择就可以得到相应的力量与知识……每个星座都可以选择并可以随时更改……好像是这样呢……
克莉丝并不知道御座上有这样的东西，但是奇怪的是相应的知识却存在于她灵魂中。
“呐，呐，克莉丝，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莉莉安眼中溢满泪水，恐惧轻易地侵蚀了小公主的心。
漆黑的羊骷髅头形的星座，墨绿色的人骨架形的星座，灰色的，一团迷雾一样的星座，不管哪个都散发着让人绝望的恐怖气息，如果还能动的话，莉莉安一定会跑得远远的，绝对不要再看到它们。
“是呢……就先选自己喜欢的职业吧。”
但有些恍惚的克莉丝，并没有察觉到小公主无助的啜泣。
而已经失去判断能力的莉莉安，只能照着克莉丝说的去做。
苍白骑手，瘟疫暴君，死亡骑士，骸骨放牧者，噩梦君王，憎恶工匠，丧尸潜伏者，巫妖王……
拉到手边的亡灵系的职业星座图上，尽是这些听名字就让人感到可怕的存在，更可怕的是每看到一个职业，都有相应图像出现在小公主的脑海里，那些丑陋可怖的亡灵生物让莉莉安可爱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
像丟脏东西一样将幽绿色的星座扔的远远的，莉莉安战战兢兢看向代表【死亡】系职业的黑色星座。
送葬人，黑衣护卫，守夜人，死亡人偶师，告死者，亡契执行官，告解牧师，死神……诶诶？！死神是怎么回事啊！死神也是职业吗？！
没有那么可怕了但还是好可怕！就没有更加和平可爱的职业了吗？
把可怕的想象扔出脑海，莉莉安擦着眼泪看向最后代表【灵魂】系职业的灰色星座。
通灵人，幽魂抚慰者，灵魂游猎手，古灵萨满，怒灵武士，灵魂歌姬，英魂骑士，灵能导师……终于有些不那么可怕的职业了，而且……
莉莉安凝视着某个职业，伸出了手。
但在半途停止了。
“莉莉安主人？”
感觉到自家主人的视线而回过神来的克莉丝与猩红的瞳孔对视。看着那犹豫的目光，克莉丝的灰色瞳孔中，第一次有了【困惑】。
莉莉安在顾虑她。
为什么要顾虑我呢？
“那个……克莉丝，如果我不选那些力量强大的职业，你会失望吗？”
“……为什么您会这么想呢？莉莉安主人。”
吞吞吐吐说出的话，让平淡的声音多了一分愕然。
“因为，魔使都希望有一个强大的，可以保护自己主人吧，克莉丝的力量，和我的力量息息相关不是吗，如果我变强的话，克莉丝也会变强……但我一直这么弱的话……克莉丝会失望吗？”
具有自我意识的炼金魔偶，魔导书的魔使，这些代表炼金学和魔造学最高成就的存在在大陆上是最肥美的佳肴，吸引着诸多宝物猎人和无视法理的收藏家，魔法师。
魔使大多都希望有一个强大的主人——这就是这个大陆的现状。
我拥有自我的意识，所以在关心我的感受吗？
真是温柔的主人呢……
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克莉丝平淡的回答。
“不用在意，的确莉莉安主人强大的话妾身会更强，但……”
走近，将双手按在小公主纤细的肩膀上，克莉丝微笑着看向莉莉安手指指向的职业。
“即使您弱小，不堪一击，告死灵书依然强大，妾身依然会保护您，所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是您掌握力量，而不是力量掌握您。”
妾身的一切皆为你所有，不用太过顾虑，放手去做吧。
这想法通过两人之间灵魂的连接传达到了吗？
莉莉安沉默了，荒芜大地刮起的风将银白发丝吹乱。小公主不安的看着那灰色的眼，但就像两人头顶那灰蒙蒙的天空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
先移开视线的莉莉安，按下了那颗星辰。
【灵魂系职业:灵魂歌姬。】
【当灵魂深处最美妙的律动化作天籁流泄，诸神的征伐也为之止戈。】
【死亡系职业:告死者】
【告死者的眼睛注视着死亡的降临，他的宣告即是你的死期。】
“……”
克莉丝揉了揉莉莉安那头美丽的银发。
依然为了自己，选择了一个死亡系的职业呢。
不过从名字和介绍来看都是人畜无害，不太战斗力的职业，即使是告死者，也比较像是预言家的感觉，的确像莉莉安会选择的呢。
但是呢……克莉丝微微的笑了。
这两个职业可没有那么简单啊。
…………………………………………………………………………………………
“那么克莉丝，下午见。”
职业的传承没有华丽的光效，不过知识与能力的铭刻结束，也已经是正午。
约好下午带自己去黎赛游玩的莉莉安挥手告别，目送她离开后，黑发的少女凝视着漆黑的御座。
靠背高达三米，镂空雕刻着难以理解的图腾，毫无装饰的扶手上，天然的花纹勾勒着神秘的法则。
“……”
叹息。
混入了其他的什么感情。
莉莉安不会看到的，克莉丝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黑发的少女抚摸着扶手，似乎在回忆什么。
明明才见过几次，却莫名熟悉，那不是记忆中有，“知道”这种程度的熟悉，是更加深刻的，更加让人情不自禁的颤抖的……
“觉得熟悉吗？”
“！！”
猛然回头。
然而所见只有空无一人的塔顶。白银——莉莉安魔力光色彩的火炬静谧的燃烧，地平线上，只有荒芜与空旷的天空。
“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残渣……不过，你也可以使用吧，毕竟……”
这缥缈的，沙哑的，优雅的，清澈的，若隐若无的，怀念的，无比的感激的，无比的……痛恨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给妾身出来！”
重重的踏步，仿佛这样就能让暴怒离开身体化作撕毁一切的绝望。
嘶吼，好像这样就能献上最大的感恩与爱。
当然没有回应。
就好像这一切都是幻觉。
“啧……”
御座上律动着的三色星座，似乎在嘲笑克莉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个声音画了一张她无法拒绝的大饼，就像恶魔般笑着亲吻见骨的伤口。
——可笑的是，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无法拒绝。
——可笑的是，我却找不到这个伤口。
——可笑的是，我都不知道这个声音为什么让我无比的怀念与感激，又为什么让我如此的痛恨。
“……切……”
三色的星座在指尖环绕。
“……切！”
若有若无的微笑划过发梢。
这一次，真的是幻觉了。
EP.7 魔法塔
“所以，游览黎赛之前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吗？”
看着高耸的，如同一棵纯白巨树的圆形白塔，克莉丝的声音慢悠悠的在莉莉安脑中响起。
将视觉与克莉丝共享，莉莉安双手合十向自己的魔使道歉。
“对不起！但这个也是我的义务。”
“下一次宫廷法师和魔法师协会例行的学术研讨会，你也跟着去吧，作为王室的代表，做些例行的问候。”
——昨天的早餐，被称为【奥伦法的狂王】的父王是这么和莉莉安说的。
然后一直想要为奥伦法，为自己的家人帮上忙的莉莉安就非常高兴的接受了。
直到回到寝宫才想起自己答应了克莉丝要带她游览黎赛这回事。
“虽然要做的也就是……”
在有着巨大圆桌的大厅里，穿着魔法师风格的洋装将手中一本金色的小册子优雅的交给似乎是地位很高的一位魔法师，然后从他手中接过一本厚厚的银色书籍，互相点头致意，接着……
接着莉莉安就离开了大厅。
——这就是所谓的【例行问候】。
金色的册子是奥伦法今年向魔法师协会提供的资源——也就是账单，银色的则是魔法师协会可以提供的魔法研究的梗概，将两者交换就是所谓的问候。
十分符合魔法师性格的礼仪。醉心于神秘的魔法师们可不会在意王族的尊贵，在他们眼里，帝王的驾崩还不如一条魔法公式来的有趣。
“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接下来里面会非常的热闹呢，和我没太大关系就是了。”
即使隔着厚厚的门也能听到堪比战吼的咆哮，莉莉安带着微妙的表情抱着《告死灵书》后退了一步。
魔法师之间的研讨会是不会死人的斗兽场，曾被王姐奥西维亚卷入这群穿着法袍的狂战士的角斗中的小公主对此深有体会。
“对了，虽然现在才问，就这么把《告死灵书》抱着……”
“不要紧，见过《告死灵书》的，就算是巨龙，也已经死了。莉莉安主人这么问是担心接下来要见的人有可能认出来吗？”
“嗯，不是哦，因为艾萨克爷爷不在，所以我必须等到斯特拉叔叔核对好账单后才能离开……抱歉哦，克莉丝，很想去看看现在的城市吧。”
艾萨克和斯特拉，这座法师塔的主人与实际管理者，都是强大且博学，处于半隐居状态的魔法师。咀嚼着从莉莉安那里得到的知识，克莉丝发现自家主人的人脉搞不好比想象中还要强大。
“妾身并不热衷于游玩，不过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可以的话，还是亲眼去确认比较好，莉莉安主人，能带我在塔里走走吗？”
“嗯，当然没问题……吧……那个人，不在就好了……”
小公主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忐忑，最后的自言自语没有逃过克莉丝敏锐的感知。
灰色伊甸，高塔的塔顶上，黑发的魔使微微眯起了眼睛。
……………………………………………………………………………………
魔法塔。
作为大陆最神秘与强大职业——魔法师的象征建筑，往往同时具备生活起居，研究实验，收藏展示来自于战争壁垒的功能。
因此绝大多数魔法塔与美观都沾不上边。
大块石砖堆砌的高大尖顶园塔，在漆黑的，风雨交加的夜里有乌鸦刺耳尖叫，这几乎是大陆公认的形象了。
奥伦法王都魔法塔是一个例外，如同洁白巨树的外表让它得到了【白塔】的美称，不过这和学识与艺术之都黎赛无比相配的外表下，依然是传统的内部结构。
莉莉安现在的位置，是白塔洁白塔身的中部，第十六层，魔法师协会设立在塔中的图书馆——当然，是面向学徒的，面向正式魔法师，储备有更加深奥知识与魔导书的图书馆即使莉莉安是奥伦法第二王女也是进不去的。
“莉莉安主人，喜欢书是好事，但是……”
克莉丝有些无奈，总是在图书馆里逛也没有意义啊。
“对，对不起，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在灵魂链接中，与克莉丝的对话让莉莉安心情很好，是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毫无顾虑聊天的对象吗？一边这么想着，克莉丝强烈要求莉莉安去别的地方走走。
“那，就去第十层走走吧，那里是魔法塔的交易区，很热闹的哦。”
“也正好购置一些亡灵魔法的施法材料呢。”
“呜诶，只有这个拜托不要！”
莉莉安苦着脸可怜兮兮的哀求着，这段时间克莉丝无时无刻不在引导着她学习“很可怕很可怕”的亡灵魔法，之前都用【没有实验和施法的材料】搪塞过去，结果现在自掘坟墓了吗？
总，总之先向真神祈祷今天交易市场中没有亡灵魔法的材料吧……
一边向真神奉上最大的虔诚，莉莉安走向用来在塔中快速移动的魔法扶梯。
“还真是一副和你相称的表情呢，‘尊贵’的莉莉安殿下。”
刚刚迈出的脚步，僵硬了。
有些尖锐的熟悉的声音，但是，这个熟悉并不是莉莉安所期望的。
“看上去您并不是来这里学习的呢，也对，对于您来说，这些知识有些太困难了吧，需要我推荐一些简单易懂的魔法读物吗？比如《让孩子爱上魔法的故事一百则》？”
金色的，亮丽的卷发，如同高贵蔷薇一般华丽的面容，与发色相同，融金似的双眸。
那比自己还要幼小的身体上，环绕着无法忽视的气场。
“……丝丽卡小姐，不劳烦您了，我只是到这边逛逛而已。”
转过身，那个最不想遇见的人从书架的尽头走来，即使握紧背后的双手让声音不会颤抖，莉莉安注视着金发少女的目光中，也掩盖不了惧怕。
“丝丽卡，不能对莉莉安殿下无礼，不好意思，莉莉安殿下，我为丝丽卡的失礼道歉。”
另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的，年长些的少女皱着眉敲了敲名为丝丽卡的少女的额头，掂起法袍的两侧向这边行了一个贵族对王族的宫廷礼。
“我不在意啦，艾丽莎小姐，那么，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自始至终，周围的魔法师与魔法学徒们，都没有将视线转向这边，即使偶有几个抬起头来看到小公主身上代表尊贵的王室纹章，也无动于衷。
“那么，一路走好，尊贵的第二王女殿下，如果有什么疑惑啊请千万不要客气，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您的哟。”
“……”
咬紧嘴唇，莉莉安头也不回的走向魔法扶梯。
丝丽卡的话语优雅而尖锐，礼貌，又无比无礼。
可除了王族的身份，就没有什么能让自己在她面前直起腰来。
丝丽卡·德意斯·费里雅。
奥伦法仅次于自己的姐姐，奥西维亚的魔法天才，比自己还小，却已经是正式魔法师，而自己……
除了王女的身份，哪里都比不上她，即使是被称为“白银姬”的美貌，也没到超越她的程度。
王室的权威在这里不通用。
“……莉莉安主人，能把身体的控制权暂且借给妾身吗？”
灰色伊甸的高塔之上，黑发魔使的身边不详的空气在扭曲。
“不可以哦，克莉丝。”
轻轻摇了摇头，莉莉安按下了扶梯上的数字。
“不可以因为一时的气愤而去伤害别人哦。”
EP.8 占卜
“克莉丝，看，这么大一朵龙眼莲呢，这个可以调配很有趣的变形药剂哦。”
白塔第十层，热闹的魔法师协会贸易区，银发的小公主就像欢快的蝴蝶一样在各个摊位旁飞舞。
“……莉莉安主人……”
“啊，那个是闪闪发光的是魔冰矿石，做出来的装备和武器都很漂亮的哦，而且有十分良好的魔力适应性，适合用来附上魔法型的附魔呢！”
“……莉莉安主人。”
“还有那个，是古语魔法帝国时期的魔偶，啊，是修复品呢，虽然没有书上说的那么强大但也很厉害哦！”
“您就这么灰溜溜的跑掉吗？”
低语，让小公主的脚步停滞。
莉莉安在强颜欢笑，克莉丝知道，她想用笑颜与和她不符的活泼将悲伤和难过掩藏不让自己知道、不想让他人担心。
这样的想法，克莉丝全都知道。
她是莉莉安的魔使，指引她成长，与新生魔王结下永恒契约的存在，莉莉安的懦弱和坚强，让她感觉很难过。
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吧。
悲伤压在心底，因为不愿意让别人担心而用虚伪的笑颜安慰关心自己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那无比纯净的灵魂、让人心疼的坚强与善良，在《告死灵书》被唤醒的瞬间克莉丝就知道了。
如果说以前因为弱小所以没办法，但现在，现在有妾身在啊！为什么不更多的相信我，依赖我呢？
如果将一切悲伤都自己背负，那妾身，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可这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黑发的少女，只是淡默的看着灰色伊甸那灰色的天空，那是莉莉安的心灵，灰色的天空，寂寞的公主，现在并不开心。
再在伤口上撒盐，可不是魔使应该做的呢。
“不对哦，虽然我很弱，很笨，但我知道，克莉丝是很强的哦，刚刚如果我同意了，丝丽卡会被克莉丝狠狠地教训一顿吧。”
……啊啊，危及性命的“教训”呢。
抱紧黑色的书本，莉莉安微笑着摇了摇头。
“但是不行，丝丽卡只是讨厌没有才能的人而已，那孩子其实很善良的哦，只是我……”
……只是我，太没有用了，只是这样而已，并不是其他人的错。
在这个大陆，无能和弱小，就是最大的错。
“哦呀哦呀，那边的可爱小姐，似乎在迷茫呢。”
诶？
莉莉安扭过视线。
身边，挂着“诺查·丹马斯的预言屋”招牌的柜台后面，全身都裹在魔法师协会制式法袍里的人似乎就是发声的主体。
这时莉莉安才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最热闹的地段，走到了稍微有些偏僻的位置了。
“不如来占卜一发吧，学业，未来，还有在意的那个他，诺查·丹马斯将竭尽全力为您拨开命运的迷雾！”
没等莉莉安回答，那个人便自说自话的在老旧柜台上放下一叠精美的塔罗牌。
“诶，这个……那个……我……”
“……呼。”
克莉丝叹了口气，对于不涉及原则的事不擅长拒绝的小公主看来是走不了了。
更何况她多少还有点兴趣的样子。
大陆上存在着预言与占卜的魔法，比如占星术，比如使用塔罗牌进行占卜的【命运之河】，这些的确拥有窥视未来与命运走向的力量没错，但是……
不管哪个都是对时间，场地要求十分苛刻的极大魔法，这个人身上连金色的玛格努斯之眼纹章都没有的学徒法袍实在是毫无说服力。
虽说这一层不论是卖家还是买家基本都是魔法学徒就是了，正式的魔法师的交易场所，可不在这么低层的地方。
“……嘛，难得来一次，就试试看好了，不好意思，我想占卜一下我的未来。”
就当是放松好了。
这么想着，莉莉安坐到了柜台前，从洗好的牌堆中抽出七张牌盖在桌上。
“好的，那么，请稍等……”
占卜师低声咏唱起奇怪音节的咒语，伸手将第一张牌放在正中，又将剩下的六张围绕着第一张排成正圆。
“……果然是新手呢……还是骗子？别说【解读】了，连【原典】的咏唱都乱七八糟，如果不是预言系魔法无反噬，这家伙要死多少次。”
“……哈哈，克莉丝，就当是在玩占卜游戏好了，这次我会抽到什么牌呢？”
克莉丝先不说，就连曾经被奥西维亚进行过正式的占卜的莉莉安也能听出他咏唱的错误百出，意识到这一点后，莉莉安就完全抱着游戏的心态看着桌面上的牌。
克莉丝想了想，沉默了。
人的确是半吊子，但这叠牌……
乳白的魔力光在法袍上升腾，桌面上塔罗牌围成的圆渐渐被光芒填满，占卜者的咏唱也到了最后，当白光达到最明亮时，他果断停止咏唱，高举的右手无比快速的挥下按在了中心的牌上。
“好了，那么，这位可爱的小姐的未来是……诶，诶诶？！”
占卜师用力揉了揉眼睛。
正常来说，当自己做完这套动作，桌上的七张塔罗牌会全部翻开，并在圆中出现一小段影像，之后就是他忽悠……不对，解读命运的时候了，可是……
没有，七张牌翻过来了没错，但是，牌面上什么也没有，连同本应出现影像的圆圈中全部都是一片黑暗。
硬说有什么预兆的话，就是这黑暗在微微脉动，就像什么要苏醒一样……
“嗯，这个，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第一次见到这个情况的小公主好奇的盯着这一片黑暗，等待占卜师做出解读。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占卜师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
现在到底要怎么做才好？虽说是学过一些占卜但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种时候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满头大汗的占卜师绞尽脑汁开始思考。
……对，对了，在家乡的爷爷，在自己出发到这里之前说的是……
“诺查，记住哦，不论得到多么糟糕的未来，也一定要让顾客心中怀有希望，这样的未来，一定不会有错的。”
有了！
“很，很不错的未来哦，这片黑暗的脉动，就像什么要苏醒一样，说不定，是小姐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才能要苏醒了呢。”
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让人信服，诺查带着微笑向莉莉安说出他灵机一动想到的话语。
“是……这样吗……”
就在莉莉安想要提问的时候。
轰——！！！！！
爆炸，还有凄厉的惨叫。
回过头，不远的市场混乱了起来，莉莉安还没有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的诺查已经翻过柜台，飞快的朝人群逐渐聚集起来的地方跑去。
“莉莉安主人，我们也去看看。”
“诶，好，好的！”
白塔中的魔法学徒都是奥伦法各地挑选而来的天才和精英——换言之，数量很少，加上魔法师死宅的特性，即使莉莉安慢了好几拍才赶到人群的聚集地，也没有出现身高不够的小公主被人群挡住什么也看不到的窘境。
虽然莉莉安觉得看不到可能更好。
“呜诶——发，发生了什么！”
人群中间，焦黑的地面上，一个人痛苦的在地上挣扎，学徒的法袍还冒着黑烟，露出的身体上，大片的烧伤让人头皮发麻。
重度烧伤，这是周围的魔法学徒们想要救助也有心无力的伤势。
“不，不快点救治的话……”
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去找正式魔法师的莉莉安撞上了一个尖锐的嗓音。
“这白痴，检测熔岩水晶纯度的时候输入太多的魔力，把熔岩水晶引爆了！每年都有这种蠢货！让开！碍事的家伙！”
“丝，丝丽卡？还有艾丽莎小姐？”
冲进人群中的金发二人组完全无视了莉莉安。
“艾丽莎姐姐大人，有带治疗的药剂吗?”
“没有，先降低生命反应，优先保护身体不死亡！”
艾丽莎翻开腰间的书本，迅速从小包里掏出施法材料。
“【昏黄幕布请暂缓降下，此灵魂并无彷徨迷茫，此身亦存眷恋，闭上伊犁格鲁达之门，暂且停留于此！】”
“【短时灵魂拘束术】！”
猫的眼球，金色水晶片，乌鸦的羽毛……金碧色的魔力光以手中的素材为媒介，在【解读】的引导下描画出神秘的魔法阵，灰色的光芒从被烧伤的学徒身上飞出，在魔法阵中聚集成一个小小的人形。
同时刻，丝丽卡的魔法也适时的落在了发出灰色光芒的身体之上。
“【麻木吧，盲目吧，停止呼吸睡去吧！汝身不归大地，汝魂不归冥河之浪，在复苏之前永远的沉睡吧！】”
“【吉吉姆假死术】！”
灿烂的金色光芒编织成丝带缠绕在大面积烧伤的身体上，确认这一点后，丝丽卡再次咏唱。
“【在永远的寒冬中安眠吧！】”
“【西瓦之眠】！”
第二次的魔法，生成寒冰之棺将那个倒霉的家伙封冻了起来，围观人群发出一阵阵松了口气的声音——对于魔法塔的学徒来说，这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一幕：那个倒霉蛋至少不会立刻死亡了。
在可能危及性命的伤势时优先抽出灵魂确保不会因急救不及时使灵魂随着肉体的死亡溃散，然后对无法现场救治的身体直接施加魔法令其进入假死态并且冰封保存——魔法师协会对实验及其他魔法事故通用紧急处理方法第二十一版，虽然此方法无法作用于灵魂与法则具有联系的正式魔法师及宝具级强者，但实施以来的确是降低了相当的死亡率。
“魔法的咏唱相当简洁而且稳定，的确有资格被称为天才呢……莉莉安主人？”
回想着在这一周间收集到的知识之一顺便评价着不知为什么跟着莉莉安来到这里恰好遇上这个事故的丝丽卡和艾丽莎，克莉丝在灵魂链接中轻轻的叫了自家的主人一声。
没有回应。
“莉莉安主人？”
“莉莉安殿下，您没有受伤吧！”
“诶，啊，我没事呢，我没有受伤，不用担心。”
克莉丝的声音和急匆匆从魔导扶梯上下来的玛丽的紧张声音，让莉莉安回过了神。
确认了不会说慌的小公主身上别说伤痕和血迹，就连灰尘都没有之后蓝发的女仆松了口气。
紧接着下一刻就板起了脸。
“莉莉安殿下，祭典刚刚结束还不过一个星期，黎赛还不够安定，这周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绑架案件了，接下来在黎赛的游览预定就取消，回去吧……”
“啊，嗯……好吧，不过……”
莉莉安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旁边摊位上的什么。
“我可以，买点东西回去吗？”
EP.9 第一步
扑通。
完全不顾优雅礼节和淑女风范，莉莉安将小小的身体扔到了宽大的柔软床铺上，任由充满弹性的厚厚床垫把自己又弹起。
自己的房间里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好了。
出现在床边的克莉丝则淡然的无视了这种和知识中某蓝星上的席梦思异常相像的弹簧床垫，坐在地毯上和侧躺的小公主对视着。
用过晚饭，和家人聊了一会天，告诉玛丽晚上不要来打扰后，回到自己卧室的莉莉安看着那双灰色的瞳孔。
虽然已经说过了，但克莉丝真的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呢。
纯白的，初雪般的肌肤。
铺开到地上如同漆黑河流的异国风情的长发。
和自己差不多大，身高要高出一个头，手臂也好双腿也好身体也好，都是那么的纤细，如同随时会破碎的虚幻。
这虚幻被少女身上那看到都觉得紧得难受的漆黑皮衣束缚在这世界上，散发着异样的魅力。
虽然总是面无表情说话的时候也是无比的淡然，不过莉莉安觉得和初遇时相比，克莉丝更加的像人类了。
“说起来，克莉丝，你是东国的人吗？”
大陆的极东，双河七山的大地，弯月的岛屿，那里是被称为东国的国度，漆黑的头发和暗色的瞳孔是那里的人们的特征。
“……否，妾身可不是人类啊，莉莉安主人。”
克莉丝摇了摇头。
身为魔力构造生命体的她是概念上的存在，不管她是他还是它，都是《告死灵书》的魔使，只要这本带来所有终结的书不被毁灭或者书的主人不将她剔除，她就永恒存在。
“但是，完全凭空创造出一个灵魂是不可能的吧，大陆上所有的魔导书的魔使啊炼金的精灵啊，全都是依托作为素材的灵魂制造的哦。”
“这个大陆的魔法系统对于灵魂的认识还太浅薄了，的确凭空创造灵魂技术的神秘，在地狱也不普及，但对于魔王来说却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奇迹，虽然完全掌握的也只有一位陛下就是了……”
克莉丝突然想到一件事。
就在今天，那个在灰色伊甸里出现的神秘声音。
【“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残渣……不过，你也可以使用吧，毕竟……”】
残渣……什么的残渣呢？
克莉丝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莉莉安，在灰色伊甸里的一切都不可能与莉莉安为敌，既然那个声音不愿意露面，在莉莉安在灰色伊甸中的时候也不出现，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那位死亡之魔王所留下的连莉莉安自己都还不能知道的某种后手。
“这样吗……果然，克莉丝也是亡灵造物吗？”
莉莉安有些迟疑。
好像心里在挣扎着些什么。
“亡灵系统的魔法只是死亡系统与灵魂系统一部分混合后发展起来的，类似于入门课程的东西。这个大陆上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当然莉莉安主人的话，还是要从亡灵魔法开始学起，慢慢进入到死亡与灵魂的领域中呢。”
克莉丝没有看漏猩红瞳孔中的迷茫。
“不过这个大陆上的亡灵魔法的确比较奇怪，其他世界被开发用于治愈疾病伤痛的亡灵魔法可没有这么多，应用也没有这么广，今天那两个魔法师用于急救的就是亡灵魔法……虽说那不是原本的用途。”
故意“无意识”的说了出来。
【短时灵魂拘束术】，原本是亡灵魔法师抽取灵魂制作亡灵生物的常用魔法，作用在正式魔法师等灵魂和世界法则有一定联系的存在身上更是具有危险的杀伤效果。
【吉吉姆假死术】则是对于需要直接对活着的生物进行亡灵魔法的实验或改造时常用的残忍魔法。臭名昭著的憎恶中的一种，活体憎恶就是基于这个魔法的悲哀作品。
而今天莉莉安看到的，丝丽卡和艾丽莎用来救治那个菜鸟学徒的，就是这两个魔法。
“即使是履行着美德的人中，也会出现犯罪者，暴徒，事实上，不少邪教徒在之前都是教会的一员，三百年来大陆闻名的恶徒中，甚至包括教会的红衣主教。”
“在西方沙漠的尽头，亡灵的帝国依然存在，神话时代末期的亡灵天灾，直到现在也不会被淡忘，为什么真神没有消灭那个亡者的帝国呢？而且自古以来，亡灵魔法师在大陆的许多地方，都被视为治愈伤痛与疾病的医生，在很多地方甚至比教会的神官更受尊重。”
法兰爷爷的话在脑海里回响着。
亡灵魔法的力量，并不邪恶。
那个随手挥了挥小刀就将无穷无尽的钢铁异形军势毁灭，随手制造出强大的亡灵生物的魔王，则向她证明了亡灵魔法的强大。
“……欺负人……”
“嗯？妾身做了什么吗？”
还装傻！明明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鼓起脸颊，气呼呼的看着装傻的魔使，莉莉安扭过头抱住了软软的枕头。
“而且，如果不是想通了，莉莉安主人又为什么要买‘那个’呢？而且特意叮嘱玛丽小姐不要打扰？”
“呜咕！”
背后带着莫名其妙笑意的目光让莉莉安浑身都不自在，但是转头看到的克莉丝，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
还因此看到了“那个”。
优雅的姿势，洁白而柔顺的羽毛，放在桌上面朝窗户的它就像要展翅翱翔而去一般。
一只做工精致的白鸽的标本。
“材料是白鸽本身的皮肤，羽毛和骨架，换言之，可以充当亡灵魔法材料。明明房间里一个标本也没有的莉莉安主人，为什么要买这个呢？难道不会觉得这样有灵性却一动不动的东西，会让人做噩梦吗？”
“那，那个是……”
明明表情没有任何的改变，莉莉安却觉得克莉丝在揶揄的笑。
“咕……欺负人……”
最后，也只能可爱的抱怨两句，坐到桌子前放弃的叹口气。
“我学就是了啦，真是的……”
“并不是妾身逼迫着您学习哦，莉莉安主人，这一切，都是您自己的选择。”
克莉丝抱着《告死灵书》站了起来，灰色的魔力勾勒出魔法阵的轮廓，为房间加上一个不会被宫廷法师察觉到的结界。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和克莉丝一样强呢？”
莉莉安羡慕的看着克莉丝。
【法术默发】和【施法免材】，基本可以区分强大的魔法师和普通魔法师的技巧，两个都是通过付出更多的魔力并且更加精密的制御来跳过施法的某个环节的高级技巧，与【魔法序列】，【法术瞬发】，【多重施法】及【法术复写】一并誉为魔法师在战斗中强大的根源。
事实上能掌握这些技术，也就意味着离大陆公认的强者——宝具级不远了。
“只要迈出第一步，那么，就是迟早的事。”
——如果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一切就都只是空想而已。
克莉丝的言外之意，莉莉安当然听得懂。
盯着白鸽的标本，莉莉安一次又一次抬起头又沮丧的低下。
再怎么为其开脱，亡灵魔法是对死者不敬的邪术这一点也不会有人去否定，为了一己之私惊扰死者的安眠，对于过于善良又没有太多欲望的小公主来说，是个难以跨越的坎。
克莉丝只是站在小公主的背后，安静的看着她。
一个人住稍显太宽敞的卧室中，只有魔导钟无聊的叫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当、当、当、当……
整点的钟鸣，每一次都和心跳重叠，每一次，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莉莉安的心头。
就在自己犹豫不决苦苦挣扎的时候，时间在无慈悲的流逝。
烦躁的在柔软的地毯上走来走去，拿着厚重的书本噼里啪啦的翻着，跳到床上滚来滚去在被子里发出听不清楚的呜呜声。
表达烦恼的方法，也没有因为是公主而有什么不同呢。
看着每一次发泄完，又都会坐会到桌前苦大仇深的盯着展翅欲飞的白鸽的小公主，克莉丝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愉快的微笑。
是因为莉莉安那些可爱到让人忍不住紧紧拥抱的行为呢？还是因为自家的主人是个无可救药的天真善良的，有些懦弱的女孩呢？
亦或是……这才是被赋予“克莉丝”之名的她所想要的……呢？
戴安娜之月从地平线的彼岸升到了高天，熄灭魔导灯之后的卧室在白银的月光下就像银白的大摇篮。
阳台下，花园中薰衣草的芬芳带着微微的凉意和夜风一起吹进了房间，桌前的莉莉安就像融入了月光中，缥缈而虚幻。
克莉丝有些恍惚。
这也是莉莉安，“白银姬”称号的来历吗？
“呼……”
长长的叹了口气，莉莉安无力的倒在椅背上。
简直像是要放弃一样。
接着。
“【动起来。】”
发出宣告。
“【动起来，扇动羽翼，飞起来！】”
白银的魔力光，魔王所拥有的无限魔力沸腾了，顺着莉莉安的意志，刻下魔法的阵图。
灰色的瞳孔映照着那几乎将月光都点燃的美丽银色，少女轻轻的笑了。
宣告一切开始的光。
莉莉安所迈出的，第一步。
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般胡闹的愿望。
但是，这正是莉莉安迈出的第一步。
EP.10 黎赛之下
“……”
“……”
深夜。
卧室里，莉莉安与白鸽的标本大眼瞪小眼。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
白鸽的标本一动不动。
“……呜……”
——那个……该怎么说呢？并不一定是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就会有好结果的呐……喏，东国不是有一句俗话是【万事开头难】吗？
看着眼眶里溢满泪水就要哭出来的小公主，克莉丝还是没有说出以上的话。
“呜，为、为什么会失败啊！是我哪里弄错了吗？可是、可是咏唱没有问题，施法素材也没有错！魔力也好好的输入进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啊啊，眼圈红红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的小公主也好可爱呢。
不过现在不是欣赏这个的时候。
莉莉安使用的，最为基础的亡灵魔法【亡灵唤醒】，属于《告死灵书》基础知识的这个魔法在莉莉安接受传承的时候就铭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中，绝对不会出现咏唱错误。施法材料仅仅是【死去的尸骸】，同样没有问题。魔力不足？魔王的基本权能之一就是无限的魔力，这个大陆上谁都会缺少魔力，唯独莉莉安绝对不会。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被新生魔王施加了亡灵魔法的白鸽标本，既没有动起来也没有在眼眶中出现灵魂之火，即是说——莉莉安失败了。
拼命鼓起勇气开始的第一步就遭受挫折，对于生性有些懦弱的莉莉安可是致命的打击呢。
红着眼圈的小公主紧紧咬住了下唇，努力将低哑的啜泣埋没在嗓音中。
“呜呜……”
啊啊，不好，真的要哭了。
“不是莉莉安主人的失误哦，不，要说的话的确是您的不注意呢……”
“诶？”
“想要发出火炎需要聚集火元素，想要引发雷电需要天空系统的大气与雷电元素，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基本都是依托元素而生，亡灵魔法也不例外哦，那么，要让亡灵动起来，需要哪些元素呢？”
说起来，连克莉丝自己都疏忽了。
“那是……生命逝去后产生的【死亡】元素和……灵魂破碎裂化形成的【灵魂】元素……？”
亡灵魔法的知识，《告死灵书》所铭刻的记忆，甚至不用思考就能得到的，那是被铭刻在灵魂之上的知识，即使一直刻意的回避，在需要的时候也会自然而然回想起来。
自己作为《告死灵书》之主的证明之一。
——可是，这和我的失败……啊！
莉莉安突然明白了。
【亡灵唤醒】的原理，在《告死灵书》中被描述为：操控【死亡】元素对素材进行改造并注入通过【灵魂】元素组成的灵魂，给予它们“死去的生命”。
但是……
在这里，【死亡】和【灵魂】元素压倒性的不足。
这是当然的，王宫之中，需要生命逝去才会产生的这两种元素多才奇怪……
就连莉莉安卧室阳台外面的花园都因为园丁的时常清理凋零的枝叶而没有多少，在这种地方使用亡灵魔法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这段时间以来莉莉安找各种借口逃避亡灵魔法而克莉丝却没有多么在意也是这个原因——即使莉莉安想要练习，王宫中也没有可供练习的场所。
除非莉莉安直接告诉父王自己要学亡灵魔法。
“环境中【死亡】与【灵魂】元素不足，这个标本也因为被处理过，残余的元素量不够，所以才失败的吗……”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亡灵魔法师都会选择墓地，沼泽这类地方出没的原因，生物的逝去，躯体的腐朽会产生大量的【死亡】与【灵魂】元素，在王宫里没有这样的地方呢……莉莉安主人，已经很晚了，等明天再找找合适的地方吧。”
想要说些什么的莉莉安，一直压抑着的疲劳感也涌了上来，只好耷拉着小脑袋点了点头，换上可爱的睡衣蜷缩到了天鹅绒的被窝里。
“唔……要找，墓地吧……”
“其实最好的地方是战场，一般而言在战场上唤醒的亡灵会更加强大。”
每天晚上例行的睡前交谈，还是孩子的莉莉安很快就会顶不住困意睡去。
——一般是这样的。
“战场……战场……克莉丝！”
“怎么了？莉莉安主人？”
某个潜藏在记忆角落的欠片，突然复苏了。
“战场的话，黎赛的下面，不，王宫的下面就有！”
……………………………………………………………………
王宫中有密道什么的并不稀奇。
不过那些一般承担着危急时刻用作逃生的通道，通向秘密的与情人幽会的房间之类的功能。
通往一个战场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一点。
“莉莉安主人，就是这里吗？”
“嗯，以前哥哥姐姐带我来过的，通往地下战场的密室。”
在房间里做好防止被发现的准备后，克莉丝跟着莉莉安来到了从王宫后花园的一块巨石后面，打开精密的魔造锁、沿着古铜色的石砖通道一路走到底所来到的，是一个巨大空旷的地下密室。
在想起这里后，莉莉安差点连睡衣都没换就拉着克莉丝过来，这让克莉丝发现了自家主人意外的有着容易冲过头的一面。
密室中央，方形的石碑在黑暗中沉默着，要不是克莉丝作为魔力构造生命体，甚至无法感觉到那微不可查的魔法气息。
“魔法造物，传送性质……莉莉安主人你去过那边吗？”
点头。
老实说，那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还年幼的自己，哥哥姐姐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糟糕的时候，某一次，喜欢探险的奥西维娅发现了这个地方。
在确定不是传送到下界啊异次元之类的无法返回的地方后，她和查理仗着拥有宝具，带着莉莉安启动了这个石碑。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保护你的，莉莉安。”
“相信哥哥的力量，没有什么是我的剑不能对付的！”
那时，相信着如此承诺的两位家人，在一阵头晕目眩后睁开眼睛带着期望的心情看向未知世界的莉莉安，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
那是年幼的公主，第一次看到“地狱”。
“让您想起糟糕的回忆了吗？”
“嗯……不用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害怕了，那个时候吓成那样还是因为恶趣味的哥哥在前一天夜里给我讲了恐怖故事……”
是这样吗？
克莉丝迟疑了一会，决定善意的无视掉小公主还在颤抖的双腿，走到了石碑前。
据莉莉安所说，这个石碑被一种魔法密码锁定，当初奥西维娅在花半分钟解决掉之后还重新设置了更加复杂的密码。
和巨石后面那把锁不一样，奥西维娅并没有将这个密码告诉莉莉安，对这里印象很糟糕的莉莉安也没有去问，如果想要到那边去，第一道阻碍就是这个让之后想要一个人深入这里探索的查理差点抓狂的魔法密码锁。
不过……
克莉丝走到石碑前，随意的按在了积满灰尘的石碑上，灰色的魔力光从指间流出，迅速将整个石碑点亮，很快，空间在石碑周围开始扭曲，一扇紫黑色的门扉出现在石碑的后面。
“嗯，好了。”
魔法密码，在能够绕过所有魔力性质陷阱的魔力构造生命体面前就是个笑话。
“炼金魔偶，魔导书的魔使在大陆上被视为无价之宝就是因为这个呢，大陆上遗留的诸多遗迹都被已经失传的魔力机关保护着，而像妾身这样的存在则可以随便进出。”
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的小公主淡然的解释一句，克莉丝向小公主招了招手。
“走吧，还是说，等明天呢？”
“……走吧，我害怕到了明天，我还敢不敢来到这里呢。”
鼓起勇气，莉莉安牵着克莉丝的手走进了传送门中。
然后……
然后莉莉安无比后悔自己几秒前鼓起的勇气。
毕竟……如果鼓起勇气的后果是和一具血肉模糊，半个脑壳里脑浆还在慢慢流出来的尸体近距离问好，相信绝大多数女性都会把【勇气】这种东西有多远扔多远。
“莉莉安主人，好些了吗？”
“还好、呜……大概好几天都不会想吃东西了……”
接过克莉丝递过来的手帕擦掉嘴角的污渍，莉莉安抬起的脸上一片苍白。
要是初吻给一具无比凄惨的尸体，大概莉莉安这一生都无法再振作起来了。
幸好回避了最糟的结局，
“好久不见了……呢……”
这里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猩红的，如同血液燃烧蒸腾升起的火烧云，昏黄黯淡的夕阳。
四颗浑浊的星星在天空的四方，冰冷注视这绝望的大地。
年幼的公主，曾经以为天上血色的云降下了血雨染红了大地，但查理告诉她这浸泡大地的猩红是人身上的血，从静静的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流出，染红了铠甲，浸透了大地，将这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不详的猩红色彩，至今也不曾失去温度。侧耳倾听，还能从染满血腥的风中分辨出那一缕缕红色滴落的哀唱。
“被空间魔法封锁在大地之下的……”
克莉丝淡漠的环视四周。
……战场。
被禁锢在大地之下，在永远的黄昏中，失去时间的战场。
EP.11 新的魔法
比起第一次来到这里，莉莉安已经成长了不少。
那时那么要好的双胞胎的哥哥姐姐如今关系却势同水火。
再次看到和那一天三人所见并没有任何变化的风景，让莉莉安有些默然。
自己，也变了呢。
“嗯？克莉丝？”
突然感觉到前方投来的视线。
黑发的少女正沉默的看着自己。
说起来，我和克莉丝的灵魂是相通的呢，这个面无表情的魔使，分明已经察觉到自己混乱的心情，却很体贴的，什么都没有说。
《告死灵书》的魔使，被自己给予“克莉丝”名字的可爱女孩。自己的【让哥哥姐姐和好】这个愿望，如果没有她，单凭笨拙的自己，一定没法做好，在白塔的时候，还因为自己被丝丽卡讽刺而生气的想要教训丝丽卡，沉默寡言的守护者。
至少，我想要成为和她相衬的人。
所以……
稍稍加快脚步，与前方的背影并肩同行，莉莉安，稍稍燃起了斗志。
虽然这斗志的火苗因为摆在面前的尸体，顷刻间就变成了风中残烛。
“克、克莉丝，果然还是不行，真的好可怕……”
畏畏缩缩躲在比自己稍高的魔使背后，奥伦法的第二王女眼泪汪汪的哀求着。
“相比那些尸体，这些已经很好了哦。”
依然是缺乏抑扬顿挫的语气，克莉丝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小公主的头，将无奈的视线移向前方。
那是一堆焦黑的骨架，有人类，也有马匹，还有一些骨架更加宽大的应该是兽化之后的兽人的遗骸，不知是被高威力的火焰还是高热的光芒直击，血肉都被蒸发掉了，只剩下焦黑的骨架还在嘶嘶冒着令人作呕的白烟，钢铁的铠甲还有烫手的温度，让周遭的空气令人厌恶的扭曲着。
这些就是让莉莉安斗志全无，变成柔弱小公主的源头，也是克莉丝找到的，最适合害怕支离破碎的尸体的莉莉安的施法素材。
至少比起那些被砍成两半，拦腰撕开，或者腹部柔软的内脏都流出来被踩的稀烂的尸体而言，已经是非常的干净而且漂亮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些，都是军人不是吗？！用亡灵魔法，去玷污在战场上荣耀的战死的军人的尸体……”
“可惜，周围完全没有战斗的痕迹，它们应该是在行军途中遭到了远距离的魔法打击，连反应都做不到就死去了，是和荣耀毫无干系的死法呢。”
“呜……”
闹着别扭的莉莉安，赌气的把脸埋到了克莉丝长长的黑发中。
一副“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对于莉莉安来说，直接用人的尸体似乎还是太困难的课题，不过看小公主脸色苍白的样子，比起【亵渎死者】这种心理障碍而言，更多的还是由于害怕吧。
“为什么莉莉安主人，会这么害怕尸体……不对，您害怕的是……‘生命消逝’本身吗？”
很奇怪。
事实上，在苏醒的瞬间，克莉丝曾经预想过会是什么人唤醒了这本书。
是钻研黑暗力量到了一个极致的魔法师？还是疯狂的，试图埋葬一切的邪教徒？又或者只是一个误打误撞，从书架上抽出这本书的好运小子？
魔王无一例外都是灵魂纯粹到极致，有着坚定信念与深厚欲望的存在，所以具备魔王资质的家伙，至少也是个龙傲天式的人才合理吧。
但是，莉莉安却是一个无欲无求，没有主见又性格懦弱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居然只是让自己关系糟糕的哥哥姐姐和好……
“我也……不知道，就是害怕，害怕的……不得了……”
莉莉安的身体在颤抖，双手紧紧抱住克莉丝的腰，躲避着自己所恐惧之物。
即使她并不知道为何害怕。
“但是我……要改变，一定会改变的！所以在那之前……”
无比脆弱，却坚强的伸出了手，就好像面对恐惧的影像，闭上眼将其打破。
“让我逃避一下……好吗……”
“……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
像包覆上羽翼一般的，黑发的少女将紧紧抓住自己腰间的那只手手温柔的拥抱。
柔弱无力的手，纤细的手指上，连伤痕都几乎看不到。是和武技也好，力量也好都无缘的，连稍重的东西都无法把握的小小手心。
但是，莉莉安依然伸出了手，无法克服恐惧，却依然伸出了还在颤抖的手。
这是莉莉安不为人知的坚强，一个人度过十余年的时光而形成的，坚强的勇气。
“【动起来。】”
不敢面对，想要逃避，但一定，会一点点走过去。
不知道会花多少时间，但一定，会将这懦弱超越。
“【动起来，发出低鸣，跑起来！】”
对于人而言，是过于懦弱而且让人嗤笑的行动，但是，现在的莉莉安的话，可以这么做。
背后颤抖的嗓音，相信着这声音中的小小勇气，克莉丝注视着漫长绽放的银色光芒。
魔力全输出。
解读确认无误。
素材适性高。
魔法【亡灵唤起】成功——
变成天蓝的瞳孔中，一道道分析的结论滑过，但是，最后出现在银光散去之地的存在，让黑发的少女不由得惊愕的扭过了头，看向依然瑟瑟发抖的小公主。
这是……
……………………………………………………
几乎把小小身体所能承载的魔力燃烧一空，要不是抱着克莉丝的话，一定会腿一软倒在地上。
但意识之中，新出现的一个联系让莉莉安如释重负的睁开了眼睛。
至少，成功了……诶？
“克莉丝……？”
从稍微高一点的位置投射过来的目光，让莉莉安缩了缩脖子。
小公主还是第一次，从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眸中看到【错愕】。
“那个，难道说……失败了……？”
摇头。
在外界环境合适的情况下，继承《告死灵书》的莉莉安使用最基础最简单的亡灵魔法会失败，这简直是在蔑视魔王的智商。
“是做的，太好了。”
“诶？”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莉莉安愣住了。
太好了是指……
从克莉丝的身后探出小脑袋，莉莉安战战兢兢的看向自己第一次唤醒的亡灵。
相当矫健的形体，洁白的骨骼上泛着淡淡的银光，空洞的骨架间，偏蓝色的冰冷火焰静谧缠绕着圆润的骨骼，与身上漆黑冰冷的马铠形成鲜明对比的刨着地面的金色的马蹄铁是它身上唯一的暖色。就如同故事中在北地的松林中漫步，带走迷途者灵魂的梦魇，这个打着响鼻，从鼻孔中喷出冰屑，眼眶中燃烧着白银色灵魂之火的亡灵骨马，就是莉莉安，最初的亡灵。
很普通很普通的，就和童话故事之中出现的形象一样的骸骨马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克莉丝，这只是一匹……很普通的马吧，因为我最后还是无法对那些军人……”
“……您，果然一点亡灵的常识都不懂呢……”
就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生物，有些目瞪口呆感觉的克莉丝想了想，决定给自家主人稍微的补习一下。
首先是，作为亡灵魔法的最基础的【亡灵唤醒】，这个魔法其实除了吓人以外并没有任何用这件事……
“【亡灵唤醒】所需的魔力，【死亡】与【灵魂】元素需求都很小，在适合作为亡灵魔法的学徒第一个练习的魔法的同时，也是所有亡灵魔法之中最无用的一个。”
魔力需求少，意味着唤醒的亡灵身上的魔力少。
【死亡】元素需求少，意味着唤醒的亡灵被【死亡】元素的改造与强化程度低。
【灵魂】元素需求少，意味着灵魂之火的活性和稳固程度低。
即，防御力，攻击力，灵活程度以及最重要的智能都极度低下，这样的亡灵，连小孩子拿根木棍都能拆掉，除了吓人以外实在是没有任何用途。
“但莉莉安主人唤醒的这个……”
随手扔出一个火球，将稍远的岩石炸的支离破碎，然后，更大的火球砸在骨马身上，除了让这刚刚诞生的亡灵不满的打了个响鼻以外，洁白的骨架上连一丝焦黑的痕迹也没有。
骨马的眼眶里十分人性化的出现了“嘲讽”的神色，像是炫耀一般喷出一团冰雾。
“莉莉安主人用做素材的只是很普通的战马骨骼，绝对没有坚固到这种程度，除开属性的克制以外，果然是莉莉安主人您做了什么吧，而且……”
【衰弱光环】，【水面行走】，【霜路】，【萨比罗斯高级法师护甲】，【阿卡恐惧术】，【西瓦的斗篷】……
《告死灵书》的魔使自带的【奥术视野】能将魔法以“光”的形式展现，在克莉丝的视野中，这匹马的亮度简直让人发指。
全部都是学徒也可以使用的，大多数都没有冠以创造者之名的烂大街魔法，这些是莉莉安在得到《告死灵书》并选择了职业星座之后自然继承的魔法，每一个单独来看都不强，甚至还有完全无杀伤力的魔法存在，但当这些出现在一匹亡灵骨马的身上之后……
这种杀掉以后可以连升三级的感觉应该不是错觉。
“很少有新手的亡灵魔法师可以制作出一匹可以奔跑并且骑乘的骨马，这要求魔法师对于马匹的身体结构及其了解，而莉莉安主人您还为它做出了这么契合的马铠。”
想到自家主人的爱好是阅读的克莉丝突然沉默了。
“诶？我，因为在唤醒亡灵的时候还可以进行一点干涉做一点简单的装备我就这么做了……难道说，一般的亡灵骨马不是这样的吗？明明小说里那些死亡骑士的坐骑都是……”
一点简单的装备——吗？
看着那兼具防御力和艺术性的马铠，联想到莉莉安那广博的阅读量和那两个过于天才的哥哥姐姐。
克莉丝稍微意识到了一点，莉莉安的才能所在。
连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某种，无比适合魔法师，不，魔王的才能。
“死亡骑士的坐骑……一般都是由死亡骑士自己制造的哦……”
“诶？诶？”
“而且作为一个普通的召唤亡灵的魔法，消耗的魔法和元素太多了，时间也太长了，在战斗中早就被【干】掉了。”
“呜诶，对，对不起。”
莉莉安沮丧的低下了头。
“但作为【莉莉安亡驹召唤术】来说，非常的完美。”
黑发的少女，突然说出一个从没听过的魔法。
直到半响后，想起在魔法名前加上自己名字的意义的莉莉安，才发出惊愕的声音。
“诶？诶——？？？”
那是，新魔法的创造者的特权。
【道格拉斯立场墙】，【拉瓦锡爆炎熔炉】，【爱迪生魔光术】……每一个名字，都是在历史上留下深厚一笔的存在，也许十年百年后，那些贤王明君的名号都淹没在尘埃之底，这些名字，也将在魔法的史诗中永恒闪烁。
自己，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吗？
不，自己，也有可能，成为那样的人？！
“呐，克莉丝……”
“嗯？妾身在这里哦。”
“再来一次……”
还在颤抖的手依然紧紧的抱着温柔的魔使，但稍微挺起的胸中，似乎有温暖在升腾。
那一定就是，跨越恐惧的勇气。
消灭，做掉，击败……最后还是被【干】掉最为贴切，敏感词简直23333，这种强度感觉之后某些章节根本过不了啊……(:з」∠)
EP.12 恶意
小孩子的特点是什么呢？
克莉丝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任性（作死），难以管教（作死），热爱探（作死）险（作死），对焊雷管锯灯泡在煤气罐旁划火柴等等体现人类充分的好奇（作死）心与探索（作死）精神的活动乐此不疲并且常常惹出一大堆麻烦后还要大人来擦屁股……
哦，不对，这是熊孩子，和自己温柔可爱性格还有些懦弱的主人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但依然有相似的地方。
比如会不停的重复去做会受到称赞和认同的事情而完全不在乎这些到底有没有必要。
“莉莉安主人，稍微休息一下吧。”
“诶？啊，嗯，也没有马的骨骼了呢……”
在确定实在没有马骨之后，莉莉安才有些畏缩的从克莉丝身后冒出头来，在看到焦黑的骸骨堆时又发出可爱的悲鸣缩了回去。
对军人的遗骸使用亡灵魔法，莉莉安依然还是很抗拒,也没能克服对尸骸的恐惧。
“……”
掏出手帕将小公主脸上的灰尘擦去，克莉丝决定不要告诉莉莉安，不擅长精细操控又躲在自己身后导致看不到素材的她在制作这一大堆骷髅马时混进了不少这些士兵的遗骨这件事。
对某个量词觉得奇怪吗？可惜，你没有看错，就是一大“堆”。
约三十分钟的时间里，莉莉安的成果就是周围十多匹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骷髅马。
魔王基础权能之一，无限的魔力。虽然莉莉安还未成熟的身体所能容纳的量有限，但也意味着只要没有超过这个极限，再大的消耗也能在瞬间恢复，唯一的问题就是莉莉安自己的精神负担而已。
“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以后再来吧，要是被发现会很不妙。”
“诶？已经这么晚了吗？”
魔使少女递过来的怀表上，短短的时针已经指向了花体的4字。
在十三小时一日的大陆上，这已经是过深的夜了。
离热火之月的结束还有二十几天，暑假的时间还很富余，莉莉安并没有现在就这么努力的必要。
虽然小孩子那似乎用不完的精力是优点，但休息，也是很重要的哦。
“那就，回去吧……但是，这些马要怎么办呢……”
自己最初的造物，就这么丢弃实在是于心不忍。
“把它们送到灰色伊甸里就可以了，打开灰色伊甸大门将东西送进去的咒语还记得吗？莉莉安主人？”
克莉丝淡淡的提醒着思考已经有些迟钝的小公主。
吐了吐舌头，莉莉安接过克莉丝递过来的黑色书本，在之前克莉丝也说过，只要稍加设定，灰色伊甸就是近乎无限大的空间储物器，虽然大陆上空间储物技术已经得到了普及，但是平常人和冒险者能够负担的只有那种普通木箱大小的储物器而已，大容量的依然价值连城。
即使是奥西维娅姐姐，在用的也不过是十立方米大小的而已。
“【回归灰之大地吧，荒芜的土地千百年来都在渴求着你的到来！】”
灰色的光柱从地面升起，将骷髅马群笼罩进去，这些刚刚诞生的亡灵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场景就从让它们热血沸腾的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结晶化的盆地。
“？”
“？”
“？”
短暂的疑惑后，理解这里是它们主人为它们准备的牧场，骷髅的马匹们惬意的刨了刨坚硬的地面，开始了狂奔。
“都是些活力十足的孩子呢。”
“活力十足的亡灵……真是奇特的说法。而且这也改变不了莉莉安主人您记错咒语被一起带进去的事实。”
“姆……这种时候无视掉这些才是温柔的做法吧……”
姆的鼓起脸颊，莉莉安有些不满的挥了挥小拳头，这算是温柔的斗嘴呢？还是亲切的交谈呢？压抑了好久的疲劳感已经涌上来的莉莉安已经没有心情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莉莉安主人，妾身来背您吧。”
“不用啦，我还没有那么累的喵……”
“可爱的口癖都出来了哦，真的没问题吗？”
都说不要紧了啦……喃喃自语的，莉莉安伸出手想要握住克莉丝的手。
让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克莉丝背，不知为什么莉莉安有些抗拒呢。
不过很累了也是事实，当那种兴致勃勃的感觉消失后疲劳很快就会涌上来，这也是小孩子的特征之一呢……
唔，慢慢的走吧，反正沿路都做了魔法标记，也不担心会迷路，明天也没有预定，可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虽然这里一点也不适合散步，但是克莉丝在，所以……
“走吧，克莉丝……！！！！”
恶寒。
哼着王室舞曲的小公主就像被抛弃在干旱大地的金鱼一样，开合的嘴唇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有什么，盯上自己了。
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变得灵敏的感知告诉了她那是什么。
那是【杀意】……
那是【死】……
那是不该在孩子的童话世界里存在之物，逼迫无垢的孩子们染上世间的色彩，逼迫她们成长而再也回不去的来自世界最大的【恶意】！
每一根神经都冻结了，思考也停滞了，面对不知何处而来的【死】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一片空白的大脑也无法对身体下达任何指令。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灵魂的呼啸，直到失重的眩晕感唤回意识才稍稍平息，而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死亡预感，已经消失。
怎么回事……诶？
莉莉安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轻飘飘的感觉……好像是以前和哥哥一同去天空猎场狩猎双足飞龙时……
诶诶？！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地面在逐渐变大……我在……哪儿？
“诶诶诶——！！！！”
慢了半拍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不知何处而来，不知实体为何的【杀意】让自己脑袋宕机。
但是，感觉到致命危险的本能却做出了行动，在“什么”即将夺走自己生命的前一秒，我……踏碎了地面，高高的跳起，然后现在……
“克莉丝——！！！救命啊！！！！”
——在下坠！！
什么，为什么，怎么回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一切的逻辑思考支离破碎，毫无保护措施从十余米高的天空坠落的小公主，将一切都化作悲鸣。
“……没关系了，有妾身在，不论何时何地，您的召唤，妾身一定会到来的。”
轻松的跳起，将天降的少女安稳接住，克莉丝饶有趣味的看着死死抓住自己胸口不放的莉莉安，平淡的声音里的某种魅力让小公主很快冷静了下来。
不，这也是莉莉安自己作为王族所受到的英才教育以及那两个天才的哥哥姐姐的功劳吧。
“是、是什么，刚刚的那个是……”
“刺客呢，狙击的弩箭没能命中，现在潜伏起来在找机会吧？”
刺客，这个可以说一切王族都不愿意听到的名词让莉莉安弱弱的把自己的身子缩了缩，发出小动物般的悲鸣。
“为、为什么，这里会有刺客啊！这个战场应该是没有其他的入口的，难道说是从王宫一路跟过来的吗？”
“妾身觉得，这应该只是一个偶然。”
“诶？”
如果目标不是自己的话，难道说……
“目标是克莉丝吗？可是克莉丝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出现过啊，难道是《告死灵书》的事……”
“好了好了冷静一点，莉莉安主人。”
遇到突发事态容易失去冷静，这一点也很孩子气呢。
有些无奈的克莉丝轻轻往胡思乱想的小公主脑袋上一敲，悠闲的转过身。
“偶然，而已。”
突然出现在黑发少女背后——现在是面前的人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那是猎人看见猎物……不，是比那更恶心更扭曲的表情，光头男人的手臂上，无数令人作呕的文字发出红光，瞬间，狂暴的火焰就像捕食者的巨口，轻易地吞没了两个过于娇小的猎物。
“啧，看到那么多亡灵还以为有多么厉害。”
任由灼热的风暴与火焰将墨绿的猎装烧焦，光头的男人有些可惜的看着翻滚着浓烟，散发出血肉被烧焦恶臭的坑洞。
那两个小女孩长的还很不错的，杀的这么快，有些可惜了……
应该想办法弄断她们的手脚，好好享受一下的。
“偶然……而已吗？呵呵。”
咀嚼着那个一脸冷静，有着异国风情的黑发少女一生中最后的话语，光头的男人阴冷的笑了笑。
“确实是，偶然呢……”
EP.13 羊首教徒【I】
可惜了。
光头男砸了砸嘴。
来到这个鬼地方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女人惨叫也没有魔法师被烧死的生活实在是让他很不舒服。
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令人作呕的尸体，尸体和尸体。
在例行巡逻看到了用来防止迷路的标记时，他可是相当的兴奋，终于是有点乐子了，紧接着他跟着魔法的标记就找到了正在一匹一匹召唤着骷髅马的两个少女。
亏他在看到那十多匹亡灵骨马时，心里还咯噔了一下——亡灵生物，哪怕只是一只亡灵兔子都不是好惹的，更别提这些看上去就很强的骷髅马了，出于谨慎，他特意等到了那两个魔法师的少女最放松的时候——虽然那个银色头发的少女消失又出现的时候把以为自己暴露了的他吓得不轻，但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杀死了她们。
大概，只是出于好奇的心态来这里的贵族吧。
想到这里，光头又叹了口气。
这么漂亮的贵族女人，下一次要玩到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和那个黑发少女死前说的一样。
“偶然、而已吗？真是可惜……。”
“嗯，偶然，而已。”
身体的反应比思考更快。
大气被撕裂发出暴响，无形的冲击向四周呼啸，顷刻间，那意味声长的话语都被拖长，突破音障的身体高高跃起，手臂上的文字前所未有的发亮。
危险。
本能在如此嘶吼着。
不过光头男相信自己这被赐福过的身体能够安然无恙，瞬间突破音速是他引以为豪的特技，这超越普通人反应的速度，他不认为那两个看上去毛都没长齐的小女孩能追上。
不过……怎么认为就怎么发展，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温柔。
爆风与烟雾被洞穿了。
完全超越光头男反应的一击，轻而易举的在他升到最高点之前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从黄昏的天空中狠狠的扯下，在血红的大地上掀起烟尘与绝叫的浪潮。
“咳啊——！！”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顷刻间，眼前的景象就从俯视的大地变成了血红的土壤，自己掉下来了？骨骼断了几根呢？骨架还是完整的吗？不对，在那之前，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不确认敌人死亡的后果呢，莉莉安主人，一定要记住，战斗的话，在彻底杀死对手之前都不能放松。”
“这个查理哥哥教过我啦！比起这个，克莉丝你没有受伤吧！”
“魔法序列有及时启动，无需担心。”
啪嗒，啪嗒。
像是嘲笑着光头男人的悠哉语气，伴随柔软的脚步声出现。
被淡灰的屏障守护，背后延伸出十三根白银的半透明触手的黑发少女，和被抱在怀里，紧紧抓住黑发少女衣领的银发女孩。
本应该化为灰烬的两人。
“咯……怎么……可能……”
光头的男人努力的撑起了身子，手臂上的文字再一次燃烧。
让人不快的光芒。
克莉丝微微的皱了皱眉。
“咳啊！！！！！！”
光头的男人不敢相信的低下了头。
但这并非他的本意，慢慢翻滚的视线中，他看到了熟悉的身体。
胸口被开了个大洞，也没有脖子以上的部分，带有浅浅墨绿的血液正以喷泉般的势头涌出，空气中浓郁的硫磺味随着疾风慢慢飘散。
怎么会……
这个女人，都不懂得要留俘虏拷问情报的吗……？
“克莉丝，为，为什么杀掉他了……”
黑发的少女摇了摇头。
“我记得那些浑身散发着混沌气味的杂种已经快三百年没有离开下界了，没想到这个大陆上还会有崇拜它们的蠢货。”
诶？
被公主抱的莉莉安有些不明所以的听着克莉丝说的话，黑发的魔使摇摇头，示意莉莉安自己看。
转过视线，被克莉丝二话不说杀掉的男人的尸体被自身喷出的，带有淡淡墨绿色的血就像滚烫的铁水浇在黄油上，原本壮硕的躯体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干瘪下去，只有纹着奇怪文字的右手臂还勉强保持原来的大小，但在似乎带有腐蚀性的血液的侵蚀下，很快就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一支异形的，不对，这是……
“将恶魔的部分器官移植到人体身上制造出来的战斗武器……看起来技术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骗人的吧……邪教徒……羊首教徒……”
那是一只，恶魔的手臂，深红色的肌肉上，有着黑色的山羊头颅的刻印。
那是莉莉安也知道的，代表了自三百多年前十三日圣战之后就蛰伏起来的，教会与诸多王国最大的敌人，邪教徒的象征物。
“即使是这群脑子坏了崇拜那群混沌的蠢货的家伙里，能够接受这样改造并且活下来的人也不多，当然，废物依然是废物。”
轻蔑的看着用于伪装的皮肤被销蚀殆尽后露出来的红色皮肤，克莉丝眼中少有的出现轻蔑的神色。
“红恶魔的抗火皮肤和刻印了【炎爆术】的恶魔手臂，可以保证破坏力又不会让自己被波及伤害，很简单而有效的思路。就是靠着这层皮才敢那么近距离的扔魔法呢。”
这个大陆可没有施法者不会被自己魔法伤害的便利设定，不如说，魔法师的第一课就是怎样避免自己被自己的魔法消灭。脆弱的人体注定了魔法师战斗的空间必须足够大，比起更容易走位啊更好发挥这些理由，更重要的是可以防止自己不被扔得过近的火球炸死。
这个光头男被改造后，身上覆盖了来自下界的恶魔皮肤，完全可以无视这些，换成其他魔法师大概那一下就真的成灰了。
“是邪教徒的话，就更加不应该杀死他了啦克莉丝，至少也要从他嘴里得到一些情报才行，在这种地方居然会出现邪教徒什么的……”
莉莉安忧郁的看着自己的魔使。
邪教徒是对大陆上，崇拜真神以及另几位被公认为“秩序”阵营，曾经有过降临记录的神明以外的邪神，下界的恶魔的人的总称，根据信仰对象的不同分为大大小小很多教派，但无一例外都是危险和麻烦的集合体。
现在，崇拜下界恶魔，即使在邪教徒中也是规模最大之一的【羊首教徒】出现在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存在的，黎赛之下的战场，不管怎么想都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但可能的情报来源就这么让克莉丝轻描淡写的肃清了……
“情报的话，直接问妾身就可以了。”
将鼓着脸颊的小公主放回地上，黑发的少女闭上稍微闭上了眼睛，紧接着，从联系两者的灵魂链接中，图像和声音输送了过来。
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这个已经死透了的光头男。
“克莉丝，这些是……你是什么时候……”
小公主睁大了红宝石般艳丽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克莉丝。
明明灵魂抽取啊，记忆查看之类的行为，一个都没有作，这些到底是——
“杀他的一瞬间。”
就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克莉丝耸了耸肩。
“妾身将他的灵魂吃掉了。”
“……诶？”
EP.14 羊首教徒【II】
我的名字叫奈奎尔。
出生在某个小城市的手工作坊，父亲也好母亲也好虽然都大大咧咧的，但都很温柔，烤的面包也很好吃，但是，在我十岁的那一年，因为一个女巫的药死去了。
那是一个很有权势的女人。
卫兵也好其他人也好，却当这件事不曾发生，关系要好的邻居，对我也避之不及。为了给他们报仇，我潜入了女巫的家，然后理所当然的，被抓住了。
被当做实验品，被当做玩物，被那个趾高气扬的老女人当做猪狗一样对待着，身体被奇怪的魔法和药物浸透，连绝望都失去的，活着。
直到那一天……
“大姐姐，要和我玩吗？”
绝美的，魔性的容颜。
甜腻的，娇柔的嗓音。
青涩的，完美的躯体。
被魔法控制着爬到女巫卧室的我，看到了天使。
天使将邪恶的女巫抱在怀里，那丑恶的头颅灰飞烟灭，她打破了我的枷锁，为我的父母报了仇，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谢她，只能跪在地上，亲吻她的脚趾。
之后，她赐予了我可以杀死魔法师的力量，可以让那些该死的，卑贱的女人发出猪狗不如的惨叫的力量，这让我终于可以亲手去消灭那些邪恶的存在了！我感谢她，发誓全身全灵的信奉她……
“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东国的一句谚语，至少妾身看来很贴切，另外。”
克莉丝重新将整理好的情报传递给莉莉安。
“现在所需要的情报，并不是这个邪教徒的过去，这只是一个为了复仇被恶魔诱惑，然后变成这种半恶魔半人的倒霉蛋而已，都看到那个女孩的翅膀和犄角还叫她天使……好了，就是这些。”
重新传递给莉莉安的资料是经过了克莉丝的分析直接得到的结论。
“诶，我看看……”
一周前，光头男……奈奎尔接到命令，通过一个传送门和其他教徒一起来到这里。
他们在一个盆地旁的箭塔中驻扎，挖开一个地下室举行仪式。
为了某个仪式献上祭品，他们前前后后绑架了十几个人，包括三个孩子和一个小贵族。
他的任务是巡逻，消灭一切其他人。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知道了他们的据点，可以用匿名的方法提醒王室派军队来消灭他们吧……莉莉安主人，现在回去吧，已经很晚了……莉莉安主人，怎么了吗？”
“克莉丝你……”
稍稍后退了一步，白银的小公主，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魔使。
“你就没有想过，去救被绑架的人吗？”
摇头。
淡漠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有开玩笑的成分。
“很麻烦，最近的一个被绑架的人也是在三天前了，按照【羊首教徒】的行事风格，不太可能还活着。从这个人的记忆里也无法得知他们的战力部署，不建议前去。”
“可是，万一，万一还有一个人活着，还有一个人侥幸的活下来的话！明明克莉丝你有能力的，为什么不去救他们呢？！”
克莉丝愣了愣。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莉莉安这么大声的说话。
莉莉安也愣住了。
我是在，期待着什么？
握紧拳头的莉莉安，没有来由的觉得恐惧。
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从克莉丝口中听到“好的，那我们去拯救他们吧。”吗？
自己在、恐惧着什么？恐惧着……
“无意义。”
无情的话，从克莉丝口中说出。
“那些人的生命，对于妾身毫无价值，也对于莉莉安主人毫无意义。我的力量仅仅是为了保护您而存在，没有，也没有必要有去拯救其他人的义务。”
啊啊……
好像全部的力气都被抽空，小公主无力的将头靠在黑发少女的胸口。
冰冰凉凉的，很柔软，有很好闻的气味，惹人怜爱的身体。
但，没有心跳。
克莉丝不是人类，没有，也没有必要有人类的道德价值观。
她是我的魔使，是为了引导并保护成为《告死灵书》继承者的莉莉安·阿兰斯的，魔力构造生命体。
“哈哈……对不起呢，克莉丝，是我，提了无理的要求。”
克莉丝说的是正确的。她不可能把自己扔下一个人去救那些人，她更不会让自己去邪教徒战力不明的地方冒险，就连莉莉安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诲就是，因为背负着荣耀和责任，王族的生命很重要的，即使牺牲其他人，也要尽可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因为一个王族的死而掀起波及成千上万人的战争这种事，大陆的历史上已经太多了。
“……”
抚摸着长长的银发，克莉丝沉默的抱紧自己可爱的主人。
一直以来，莉莉安都将她作为一个“人”来看待，那份温柔，让她很开心。
但是，这是不行的。
《告死灵书》的魔使，并不是为了和继承者开开心心做好朋友而存在的。
自己不是人，也不是莉莉安所喜爱的，童话中善良而勇敢的勇者。
这一点，莉莉安主人必须要认识到。
“克莉丝是在，等我下命令吗？真是狡猾，女孩子太狡猾可一点也不可爱哦。”
“……”
“明明知道，我绝对要去救那些人的……”
啊啊，当然知道。
在知道自己有能力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拯救他人的话，您绝不会见死不救。
“明明知道，我怎么都不想，对你下命令的……”
啊啊，当然知道。
一次也不曾对妾身下命令，将妾身当做一个人类，当做最好的朋友，妾身，非常感谢。
沉默的少女，等待着自己主人迟来的命令。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为了不愿改变的您，为了到现在也毫无《告死灵书》之主自觉的您。
妾身，要逼迫您改变啊。
从使役妾身开始，成长吧。
“我知道，克莉丝想让我对你下命令，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太过分了……拿其他人的生命做人质……和那些邪教徒有什么区别嘛……”
胸前滑下了温热的触感。
莉莉安，在低声的抽泣。
好想哭，但这眼泪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流。
“……莉莉安主人……”
如果在这里下命令的话，克莉丝，就又会变回刚刚遇到时的样子了，又会变回那个，环绕着令人心痛的无机质的少女。
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去问，也不会回答吧，除非下命令，但这样，就完全被克莉丝牵着鼻子走了，也许以后自己会向克莉丝下达命令但绝不是现在！
“所以，求求你，克莉丝！”
哭泣着，喊叫着，将全部的意志传达。
“拜托你，去救救他们吧！我没有资格说每个人的生命同样重要，但是，没有谁的生命应该这么轻易地被放弃！这不是命令，这是我的请求，拜托了……”
就像那个夜晚，倾尽全部心灵的呼喊。
“……莉莉安主人，为什么要哭呢？”
“不知道啊！总感觉，从克莉丝那里传来很悲伤，很让人伤感的声音，眼泪，控制不住……”
拼命擦着泪水，莉莉安用力的敲打着自己这个擅自做了自己绝对不同意的决定的魔使。
“……真是，妾身的失格呢。”
心里的某一处被触动了。
真是荒唐，这个魔力组成的身体，哪里都没有心的存在，这个感觉，也只是某处魔力流动的阻塞吧。
“让御主伤心，可不是魔使应该做的事。”
但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呢，这不就像是……
拂去自家主人眼角还未流下的晶莹，黑发的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十分的柔和。
“走吧，莉莉安主人……”
这不就像是，被这泪水所攻陷了嘛……
“您的愿望，妾身切实的听到了，所以。”
牵起小公主的手，灰色的瞳孔里，天蓝的光辉一闪而过。
“走吧。”
EP.15 羊首教徒【III】
不管走多久，不管走多远，战场的风景都一成不变。
“那个……克莉丝，我自己也可以走的……”
“在五分钟之前妾身听过相同的话哦。”
准确的说，在走的，只有克莉丝一人而已，银发的小公主正蜷缩在自己魔使的怀里，红着脸低着头。
原因则是想起了几分钟前丢脸的连续摔。
“妾身是第一次见到能连续摔倒五连摔的人呢……虽然这不能怪莉莉安主人您就是了。”
很难想象这里到底是经历过何等惨烈的战争，到处都是让人心惊胆战的沟壑和坑洞，似乎被凶兽的爪牙撕扯的支离破碎的大地对于很少有野外徒步行动经历的莉莉安来说的确是过于困难。
而且，越往前走，尸骸的数目就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大地被摧毁的痕迹就越来越多而狰狞，甚至在视线的稍远处，一片熔岩的湖泊还在升腾着恶臭。
“这里，难道是十三日圣战的战场吗？确实奥伦法是在十三日圣战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国家，但是……”
“是货真价实的，‘在战场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呢。”
用公主抱的方法，一边注意着不让莉莉安长长的银发沾上地面的血与尘，克莉丝一边迅速的跳跃移动着。
这片大陆上，飞行是极少数强者的特权，要在天空飞行不但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还极容易陷入劣势，现在的状况则是很容易被羊首教徒作为据点的塔楼中配备的哨兵发现，所以克莉丝并没有选择飞行。
反正有那个倒霉光头男的记忆，即使在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参照物的这个战场也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迷路。
不，即使没有那个人的记忆，应该也不会迷路的。
因为，在一片似乎被剧烈爆炸肆虐过的平坦结晶化大地上，那座挂着黑山羊头骨旗的塔楼，实在是太显眼了。
“就是那里吗？”
“嗯，一片土地结晶化的平原之中孤立的塔楼，还有羊首教徒的黑山羊头骨旗，不会错了。”
双眼染成天蓝，克莉丝清楚的看到，在塔楼附近浓郁的各色元素光。
从光头男的记忆中得到的情报是为了确保仪式的正常进行，从外面运了许多的魔骨和魔脉矿石进来，可以确定就是这里了，但是……
“克莉丝？”
“莉莉安主人，有些不对。”
背后延伸出十二根半透明的银色触手，克莉丝进入了战斗状态。
“诶？”
克莉丝通过【灵魂视觉】看到的图像同时出现在莉莉安脑海中，在那座塔楼之下，闪烁着寥寥几个代表着灵魂的光芒，而塔楼的地上部分一个也没有，但根据光头男的记忆，除他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守护人员才对。
而且，明明再光头男离开时，也就是两天前他出发前往周边巡逻之前，这里至少还有七八个他所知道的羊首教徒的，但现在，全部的灵魂光芒也只有六个。
短短两天，难道发生什么了吗？
“克莉丝，灰色的是灵魂光芒的话，那这个金色的是什么？”
莉莉安歪了歪小脑袋。
“有一些种族或者个体的灵魂光芒会比较特殊，比如灵魂中带有一些墨绿色的这几个，就是被恶魔的力量侵蚀的羊首教徒，但很抱歉妾身也不清楚这个金色代表什么，莉莉安主人，现在剩下的灰色光芒数目就是还存活的人的数目，即使这样还要过去吗？这个时候就在这里用远程的魔法一击全部消灭掉才是最合理的哦。”
“不是还有一个嘛！还有一个，没有墨绿色的，也许就是最后一个幸存者呢？你看，这个和另外的几个离得那么远，搞不好，这些邪教徒都没有发现他呢！”
毫无犹豫的回答。
“……妾身明白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克莉丝伸出了手。
“【汝之瞳欺骗汝，汝之耳背叛汝，汝之触嘲笑汝之眼、耳、鼻，令汝归于绝望寂静。】”
“【诺克图纳尔夜莺残响】”
在莉莉安的眼前，克莉丝消失了，很快，额头上传来凉凉的感觉，黑发的魔使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
太、太、太近了啦！
“吓到了？”
“与其说是被吓到，不，的确是被吓到但是……”
满脸通红的小公主气鼓鼓的挥舞着小拳头敲打着好像在微微坏笑的黑发魔使，克莉丝耸了耸肩，抓住莉莉安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在同时具有隐身，足迹消除，魔力遮蔽，消音移动，气味遮蔽，除了直接触摸或者用魔法探知否则很难被发现的强力幻术魔法的保护下，两人向塔楼的方向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
看起来的确是半个哨兵都没有了。
很奇怪。
在进入塔楼之前克莉丝所观察到的明显是新修建的观察孔就超过二十处，也就是说邪教徒们至少布置了有二十个观察员，但是，不管怎么找，在【灵魂视觉】之中也找不出二十个代表灵魂的灰色光芒，就算是全部死了，在死去的地方也就是灵魂溃散的位置，在这个视线中也是会以淡灰色的光芒显现的，但是……就连这个也没有。
难道说，那个金色的光芒就是……
还有更加奇怪的。
塔楼的第一层地面被挖掉，一条明显是新建的螺旋楼梯延伸而下，但是在楼梯的中间，有好几处巨大的坑洞，就像是被魔法轰击破坏掉了一般，将楼梯变成了完全不连贯的好几段。
仔细看的话，楼梯的地步，岩石的地面上有一片巨大的融化痕迹，在不远处，还有一扇中间被熔穿的铁门。使用【法术默发】为自己和莉莉安加上【羽落术】降落到最底层的克莉丝，还能感觉到脚底微微的温热。
这个痕迹出现不会超过一天。
“克莉丝，看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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